《碎星物语》 楔子 刀剑笑狂沙 楔子 刀剑笑狂沙 帝国历武威元年九月八日 万里沙海 骄阳烈日,黄色的沙海,一望无际,沙丘起伏,一座接着一座,连绵到沙的尽头,那一片澄澈的蓝天。 黄沙飞卷,不带一丝水气的飞沙,吸干了一路上横流的赤血,将一切也掩没在黄沙之中,倒在沙上的尸骸、旗帜,渐渐被盖上的残损兵刃,诉说着生命的无情,也象征着这一条血路的惨烈…… 附近的沙丘上,四散着百多具尸体,这些死者在断气前,都大有来头,在帝国的武者排行中,全是叫得上号的人物,现在却都成了尸体,其中还有不少是残肢碎块,肝肠外流,死得极惨。 周围一片死寂,但在这片沙海中并不是只有死者。 百多具死尸,铺开了一条血路,而在这条追杀之路的终点,有几个活动的身影,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与濒死气息,其中的两个,尤其引人注目。 一个……无论在哪个种族,都算得上是巨汉,两米多高的身形,肌肉纠结贲起,即使蹲跪下来,仍像是一座巨岩,给着人无可动摇的感觉。 一个,穿着黑色皮甲,火焰般的红色短发,嫣红欲滴的芳唇,深邃的眼眸,交织出倾城艳姿,但背后的那双蝠翼,还有偶然露出的白色獠牙,却足以让人心生寒意。 在他们两人的身边,还有几个人,身上血淋淋的,有的甚至血肉模糊,伤势奇重,全然没有血战后惨胜的欢愉。 “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一名倒在地上的重伤者,年纪很轻,看来十六七岁的模样,意识已经因为失血而昏沉,却犹自喃喃出声。 “我们……不是英雄吗?老百姓、贵族……都说我们是战争英雄,为什么最后我们……是这个下场?我不甘……” 不大的岁数,却有着满腔的悲愤,只是心里的不甘没能说完,大量鲜血呛喷出来,这个只余下上半身的小战士,昏迷过去。 一只蒲扇般的大掌按在他胸口,缓缓吐劲,试图刺激心脏急救,在这股力量灌输下,他眼睛没能张开,只是喃喃道:“我们……是英雄……”便告断气。 急救失败的巨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断气的同志,眼中闪过悲痛,先缓缓帮同志覆盖上圆睁的双眼,再转向一旁,迎上红发少女的紫色双眸。 “……救不活啦……” 红发少女两手一摊,她看来才十六七岁的模样,正值青春少艾,皮甲底下凹凸有致的身段,就证明着这一点,而在她脚边,一名伤重的同伴刚咽气,前胸后背分别插了十余支弩箭,双眼瞪得像要夺眶而出,纵死也在做着无声的控诉。 看着眦目欲裂的眼神,巨汉忍不住捶打胸口,站立起来,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吼啸,一声跟着一声,像是伤后怒极的猛兽,又像来自九天的沉雷霹雳,响震云霄,连脚下黄沙都被不停地掀扬起来。 吼啸声中,有着满满的怨、怒与不甘,质问天地鬼神,为何在百族大战中所向披靡,拯救亿万生灵于水火,不久前才被帝国高高捧奉的他们,转眼间就成了这下场? 横扫大地的盖世武力、机变无双的绝代智略,终归无用,没法改变最后的结局,更可笑的是,在大灾降临的前一刻,他们居然个个都深信眼前的辉煌可以长久延续,碎星者的传说将成为永恒…… “……够啦!阿山,你还要强撑到几时?” 红发少女挤出一个微笑,道:“你领着大家,一路杀到这里来,给弟兄们一个埋骨所在,还拖了这么多敌人上路,褒丽妲这趟算服了你啦!” 巨汉摇了摇头,发出了如同岩石摩擦的声音,“我……不是为了带大家找墓地,才……一路……到这的……” 声音很厚重,却也很沙哑,让人想起古老的岩盘,就是不太像人,话说到后来,他小山般的巨躯也晃了晃,跪倒下来。 巨汉的肤色异常,比之血肉,更接近金石矿物,但哪怕是金钢不坏之身,也扛不住连续的重伤,现在这具雄躯之上,除了鲜血,到处是怵目惊心的深刻伤口,好几处还可以见到骨头倒插穿出来,内中骨碎不知几凡,要不是他以惊人意志,迫劲肌肉,强行封住伤口,阻止血流,早在几小时前就倒下了。 只是,脑中的晕眩感,不是因为失血和伤重,而是因为记忆中的那些画面,还记得当初,带着这些人上战场的时候,许诺他们的,是一路生死与共,与未来的自由、富贵腾达,自己一直认为是可以做到的,却怎都没想到,最后只能带着他们亡命,埋骨荒漠……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如果没有他的出卖与背叛…… “咳咳……” 褒丽妲咳了两声,从口袋中拿出一卷烟来,跟着想找火,却没找着,只能皱起眉头,就这么干吸着。 眉头轻蹙,褒丽妲坐了下来,即使身上染血,衣衫褴褛,无比狼狈,这一笑却仍如夏花绽放,说不出的艳与媚。 吸满鲜血的黑色皮甲,破损处处,几乎遮不住底下的青春胴体,乍看之下,似是春光绮妮,细看却会发现两点异常,一是严重破损的皮甲下,肌肤完好,居然看不到半处伤口,全不像其余同伴的伤重;一是肌肤的色泽怪异,与其说是雪白,不如说是尸体长时间泡水后的惨白色。 熟悉她底细的人都知道,这是连续受创太过,商及本源,连血族的特有恢复力都撑不住,即将崩解,才会出现的异常状况,她的笑语,同样只是强撑…… 风吹起,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远处响起,巨汉与少女都听见了,但都没有什么反应。 已经没什么人可以守护,同伴都死绝,连自己也没剩下几口气,奋战……为了什么? “呸……人生的最后一口烟,味道真差……那群奴隶贩子和赏金猎人又快来了吧……如果这回死不去,我定杀尽他们全家大小!” 葆丽妲叼着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巨汉没再开口,她也不以为意,忽然,一阵狂风吹来,这个看似精神还很好的少女,晃了一晃,仰天便倒,从沙丘上滚落下去。 巨汉吃了一惊,伸手便拉,但被弩炮击断的腿骨,再支撑不起身体,一下踉跄,虽然抓住了同伴,却和同伴一起滚落下去,翻了十几翻,不过,自始至终,少女都好好的被他护在怀里。 只觉得,平日里那么强悍的女孩,抱在怀里,居然是那么的轻柔,像是一块水嫩到不行的豆腐,稍稍一碰就怕会坏,很难想像就是这么一个少女,邪名震动整个大地,光是金山一役,毒杀的敌我人数相加,就是几十万笔血债…… 世人大多不知,一代毒霸的真面目,竟然是这么一个年轻娇俏的少女…… “……嘿……嘿嘿,想不到,最后是和你死在一起……我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活很久,活到没朋友呢……” 红发的少女,眼中出现水气,“也好……能和你死在一起,也好……如果非得和谁埋骨一处,起码你不是个差劲的选择。” 巨汉无言以对,小心翼翼地捧护着怀里的少女,像捧着易碎的鲜花,只有他知道,要让她说出这种话,是多困难的一件事。 大名鼎鼎的毒霸,平日的形象,何止是毒蛇,根本就是一口吞牛的毒蟒等级,从不表露真实感受,要看她真情流露,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如果可以,自己很想告诉她,自己不想和她死在这里,不想看着她死,哪怕自己死了,都希望她活下去,可在这种时候,多余的话对她似乎都是侮辱…… “阿山!” 少女一拳捶在巨汉胸口,紧绷的情感线,在这一刻崩断,连同奔流的泪水与哭泣而倾泻。 “我们……就这么完蛋了吗?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一拳一拳捶过来,红发的少女涕泪纵横,破例地嚎啕痛哭,像个小女孩一样流泪。 “为什么……仗不是都打赢了吗?有那么多人被我们救了,为什么结果会这样?打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是被利用的吗?我……我好恨啊……” 少女的崩溃痛哭,巨汉不知道怎么安慰,在心里,他也有同样的痛与恨,不知可以向谁说。 那个晚上的画面,还清晰在目…… 当时,碎星者只是个刚想出来的名字,计画还没开始实现,所谓的初始成员,不过寥寥数名,却在那个人的鼓吹下,对着营火、月色,乘着酒意,一起举杯,喊着约定的誓言。 ……抛颅洒血,平定乱世! ……生要能快意,死要能尽欢! 那一幕,清晰得仿佛在眼前,就连那澎湃的情感,都还在胸中跃动,却很难想像,居然从一开始就是谎言…… 天上,慢慢出现了飞行船的形影,以氢气球为漂浮动力,如圆梭的外型,人员和武器都在底下,虽然还装载不了太多,却能够凌空发射弩炮,本身飞行速度也不慢,是非常强大的军武。 也不光只是船坚炮利,从那些飞行船上,散发出高手的气息,高级剑师…… 甚至可能是大剑师,还有神射手、魔剑士,甚至还有一些非人者的气息,来的新一波敌人,确实是下足了本,誓要置己方于死地的。 在这种荒芜沙漠中,一望无际,居高临下,什么也看得清清楚楚,上面的奴隶商人与猎头者顺着沿途战斗痕迹,很快发现这边的两人,大呼小叫,开始摩拳擦掌,预备启战,那些恶意……这边的两个人都能感受得到。 “……我……不想让你死……” 如岩石碰撞,他一字一字发出咆哮似的声音。 “我们……要一起活下去,代替所有弟兄们去活,今天,我不会让你死,你要振作,而只要今天我们死不去……” 巨汉握住少女的手指,像立誓一样道:“我和你,会重组碎星,用那些人的血与肉,偿还我们的遭遇!” 这并不是他平常会说的话,虽然名列碎星者四武神之首,但他的杀性不重,早期更以不杀为口号,用人命来泄愤、抵怨,是他曾最憎恶、不齿的行为。 但现在,这话他说出口了……在他怀中,少女一度黯淡下去的眼神,重新燃亮起来,灿然若星! 六艘飞行船,在空中环绕着包围过来,上头的弩炮、大量箭矢,都对准了这边,所有人马掌心冒汗,蓄势待攻。 “葆丽妲、山陆陵,今天是你们两大魔头恶贯满盈之日,如果不速速说出宝藏的……” 犹在喊话,底下传来一声怒雷霹雳,如千龙齐啸,震动大地的爆音,将上方的喊话全给压下。 沙尘犹如龙卷狂暴,被一股大力掀扬,铺天盖地而来,就在黄沙弥漫之间,一个无比伟岸、巨硕的狂霸身躯,跃上半空,挥着他的巨拳,仿佛撞向城门的攻城战槌,迎往漫天落下的箭雨。 封神之后,已堪为大地当前的顶级战力之一,巨汉一跃就是数十米高,虽然仍构不着飞行船的高度,可是射过来的炮弩,让他有所借力,凌空翻身,在上头一蹬,借力又跃几十米,破城重拳挥出,直接就打在一艘飞行船的尾舵上。 尾舵粉碎,巨拳贯入,飞行船在半空中炸成一团烈焰,乘者无一幸免,如果一直维持这破坏力,真有可能像先前几仗一样,扫灭整团追兵,只是……连日累积在身上的伤,太重了。 曾是万刃不破的刚躯,此刻难比从前,被弩炮给打穿,也被连片的弩箭钉上一片又一片,几乎成了血淋淋的箭猪,但无论是怎样的重创,向天嘶吼的狂啸从未停止过。 ……生要能快意,死要能尽欢! ……仿佛回到许久之前,齐心组团,举杯高呼的那个深夜。 帝国历武威元年九月八日,百族大战中最恶名昭彰的碎星者兵团,最后的残党,于万里沙海中被歼灭。 斯役,碎星团四武神中的“毁天霸皇”山陆陵、“金山毒霸”葆丽妲,濒死反扑,会战各路追捕者,击杀高手无数,震动全国,然最终伏诛于黄沙中,绝世凶名,伴随碎星团的传说,自此湮灭。 清除了毒瘤,百姓迎向安居乐业的未来,新生的帝国,展开崭新的一页…… 对极少数人而言。 沙海中的大战,随着战斗结束而沉寂下来,一度掀起的狂沙暴,即使在百余里外,也清晰可见。 “……来迟了。” 十几道骑影,在战场的百余里外停住,没有过去参与那场已完结的死战,十几个人都携带兵器,个个表情沉重、扼腕,为首的中年人更是慨叹。 “……真是可惜了,当初大家也是一起冲锋陷阵,并肩作战过的……怎么一下子说变就变了呢?” 中年人叹道:“虽然他们几乎都是罪犯出身,但这场战争若没有他们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大地早就给妖魔兽类占了,人族也不知是什么下场……” “将军,既然不及援手,如果让人发现我们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部属们低声催促,中年人也知身在险地,但在转向离去之前,他对身旁的女儿道:“看见了吗?云儿,你要记住这一天,他们曾经救过你,救过为父,更救过这片土地,他们……其实不该这么结束的……” 说着,中年人朝战场方向拱了拱手,身后的部属也做着同样动作,向死去的人致上敬意,与祈求冥福。 在中年人的身旁,十三岁的绿发少女,眼中闪着泪光,紧紧地咬着下唇,仿佛只要松开一下,就会忍不住哭出来,虽然父亲教导过,出身将门……女孩子也不可以轻易哭泣。 “爹,你们都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知道呢?” 少女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与声音,“叔叔他们,明明都是好人,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们?为什么会……” 开了口,强自忍住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满心的委屈与不甘,却无法理解摆在自己眼前的事实。 而这个问题,显然父亲也无法回答,最终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像平常大多数时候那样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为父不知从何说起,将来你就会懂了。” 这是父亲常常对自己说的话,龙云儿不是很懂,这时不懂,哪怕是六年过去,她已经十九岁了,仍对这件事似懂非懂。 与碎星团的因缘,要追溯到百族大战期间,当时,自己不满十岁,家乡遭遇大批妖魔的袭击,抵抗数日后,亲族与家人伤亡惨重,眼看即将不支,就是碎星团及时来援。 那一年,尚未封神,大地上妖魔邪异猖狂,对大多数的人族来说,这些非人者是全然不可能对抗的,更别说战胜了,但碎星团靠着特异的技巧与兵器,硬生生把这常识打破。 他们有的擅长变化,或是凭空变出神兵利器,或是变化自身肉体形态,战力直线上升;也有些直接招雷引电,诛妖灭魔。那些无比凶猛的妖魔、异兽,首度露出了惊惧的表情,在战斗中逐个被杀灭。 在来援的所有碎星者当中,有一个最为特异的存在,他体如金刚,壮硕伟岸,如似一根撑天柱,仿佛光只是站在那里,就撑住整个天地,而他一拳轰击,打出的气势,便是横扫千军。 没有炫目的声光效果,也不见任何变化,他甚至连兵器都不用,一拳轰出,直接把妖躯、魔体打穿,有时甚至一次打穿两三个对象,余劲还又打爆、震毙一个。 和其他的碎星者相比,这个两米多高的不坏金刚,简直就是一个粉碎巨磨,滚动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碎渣,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妖魔、邪兽,就这么被逐一毁灭,直至仓皇逃离。 当所有的妖魔邪兽都退走,自己跟在父亲的身边,一起去向碎星团致谢,这才晓得了那个巨汉的身分。 碎星团四武神之首,曾一拳轰爆妖王猖獗脑袋的英雄,“毁天霸皇”山陆陵,这是一个在短短数年间崛起,却迅速名动大地,还超过许多老一辈人物的名字,每次都伴随着胜利的战报传至各地,自己听闻许久,但实际见到本人,却与想像有些不同。 虽然个子很高,外号也霸气冲天,但巨汉并没有给着人霸道、张扬的感觉,他甚至话也不多,都只是沉默地点头或摇头,没有战胜后的兴高采烈,也不像其他人一样豪迈狂言,身上染满妖血,又不发一语的巨汉,看来有些阴森可怖。 没有接受父亲的庆功宴邀约,他只要求一个静僻处,独自休息,让手下的团员去大宴庆功,自始至终,他什么话也没说,都是由手下代替发言,最多也就是偶尔点头,发一下“嗯”的声音。 当巨汉从自己身旁经过时,自己因为那份恐怖感,一下脚软,险些跌倒,但那只大手伸了过来,将自己拉住。 对着那满身是血,高大得仿佛一片遮天黑云般的铁塔巨汉,自己心惊胆颤,被他一碰,险些就哭了出来,眼泪滚滚而下,而这似乎吓到了他,面对多少凶兽、邪物也无惧的他,眼中闪过了慌乱。 为了不让小女孩被吓到哭出来,一直没开过口的巨汉,很卖力地挤出了一个笑脸,那个笑脸很僵硬,却很努力地把嘴线拉开,露出里头的牙齿,眼睛也挤得眯了起来。 这时,自己才注意到,这个巨汉的眼神非常温柔,虽然有着这样的伟岸身躯,眼神却温柔得像是春天的微风。 一直到很久之后,每次回忆到那张笑脸,龙云儿都觉得好像满天阴霾开了道缝,洒下金黄色的温暖阳光,带给自己勇气。 (……叔叔,请你保佑我,给我勇气!让我继承你的意志!)龙云儿默默祝祷,缓缓踏步上前,前方,两道黑色布幕,左右拉开,后头一下大亮,久处于暗处的她,一下不适,睁不开眼睛,微眯着眼,但脖子上所系的锁链,却猛然发力,将她一下拉扯出去,脚下踉跄,险些跌倒在台上。 震耳欲聋的轰笑,伴随着拍卖台上的那个宣告声,同时响起。 “……现在是人字部,第五十八号商品,年方十九,将门贵胄,处子之身,详情请阅手册说明,底价一百金币,请各位出价!” 第一章 任性的温家主人 第一章 任性的温家主人 帝国历武威六年八月初八 力夏达港 带有异国风情的港名,作为帝国境内少数几个允许与海外国度通商的海港之一,力夏达港具有非常复杂的风情。 炽热的太阳悬挂顶上,具有海洋气息的潮湿咸风,不急不徐地吹过来,看似有度假的氛围,但这座海港其实是座非常忙碌的商港。 码头上到处是搬运货物的苦力工人,还有牵船入港的缆工,众多海内外的货物,都在力夏达港汇集,丝绢、茶叶、兵器、马匹……出口的商品包罗万象,甚至也包括各色人种。 百族大战前,帝国有颇长的时间禁止人口买卖,但百族大战期间,为了合法处理爆量的战俘,帝国恢复了奴隶制度,周边的各国各族受到刺激,基于报复心理,同步响应,让奴隶商人这个职业,顺势在各方发达起来,到了战后,尽管身分不高,为贵族名流所不齿,却个个腰缠万贯,甚至有富可敌国者。 新停泊入港的几艘大船,其中一艘停妥后,早已等在码头边的搬运工人纷纷上去,搬了货物下来,虽然每个木箱都经过密封,可飘逸出来的香气,让周围数十米内一片芬芳馥郁,不明白的只觉得血脉贲张,通体舒泰,识得门路的却双眼圆睁,大吃一惊。 “龙涎鲸香?还这么大的量?” 一名商贾望向那艘大船,看着鱼贯走下的搬运工人,估算货物的量,“龙涎鲸香是龙涎香料中的极品,这些如果全都是,起码值三千……不,五千金币以上,温家这一回大发啊。” “可不是吗?”旁边另一名商贾点头道,“温家主人出了名的凤凰不落无宝地,每次运奴隶出去,回来都满载海外异宝,大捞一票,这回除了龙涎鲸香,还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本地市场又要热闹了。” 类似的话,附近许多商人正自交谈,仰望着船上运下来的货物,还有四个撑着杆子走上船去的担夫,不一会儿,杆子上多了一张软椅,椅上有个人,舒舒服服地被四个大汉抬下来,他的出现,引起这些商人们一阵低呼。 “……居然今趟是温去病亲自出海?” “那一定是大生意了!这条懒虫一向不怎么外出,能躺就绝对不坐,能坐就死也不站的!” “嘿,温剥皮大名鼎鼎,就不知道这回是卖了多少人出去,才做成这单子生意,拿回这许多好货。” 略带嘲讽的冷笑,在人群中响起,听到这话,众皆沉默,奴隶商人并不是受人欢迎的职业,但也不是普通人敢随便得罪的,如果没有够硬的后台与本事,摆平黑白两道,贩卖人口分分钟横死街头,温家能在这行站稳,可见能耐。 “对了……好像有消息传来,温家拿到许可执照了……” 弱弱一声,让周边陷入一阵更长的沉默,奴隶商人的许可证并不好拿,温家终于拿到,解开最后一道桎梏,从今而后,海阔龙飞,真正要成为港内一霸了。 而大船上的温家主人,被四个大汉抬下船后,自有一辆马车,早已备妥等候,一名头发花白的管事站在车旁,伺候家主上车,开回温家。 “家主……” “别叫得那么老气,现在的主流都是喊少爷,要顺应时代。”面有病容,温去病白了老管事一眼,“没看我脸色苍白,身体不好吗?还喊得那么老气,想我早点归西,恶贯满盈吗?” “但少爷……老爷死很久了。” “所以咧?想我早点去和他问声好,顺道给那老毒虫一脚吗?当初还想拉我一起嗑,想想他真是该挨我几脚的!” 说到亡父,温去病余怒未消,但说了两句,他挥了挥手,“不浪费时间在废人身上,在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趣事吗?” “正要向您报告。”管事温在乎正了正神色,非常慎重地道:“经过长久的努力,我们终于拿到了许可证,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正式的奴隶商家,可以堂堂正正做生意了。” 虽然是合法生意,但要拿到这张牌照绝不容易,帝国全境三年内只此一家,帝南更是自百族大战后,从未核发过,不晓得有多少人抢破了头,而温家为此拚了几年的命,上下齐心,温去病本人亲自主持,送出了大量的金银,用尽了一切可以用的关系,甚至还从海外弄了几件重宝,秘密送出当贿赂。 种种努力做过,全都石沉大海,本以为今年度又没希望,要向过去一样,勉励大家明年再试,哪知就在温去病出海期间,忽然收到这张价值何止万金的许可证,温家上下惊愕之余,就差没放鞭炮、摆流水席大宴了。 这个重量级的惊喜,是温去病几年来的心血,将这消息告诉他,他想必惊喜,这是温在乎的想法,但慎重其事地说出口,却看见家主皱起眉头,直接了当地答道:“……又怎样?” “咦?我是说,我们拿到了证……” “拿到了又怎样?没执照的时候,我们也是一样运人出去,生意照做,难道升等成有牌的,我们就不做走私和枱面下生意了吗?横竖不是什么脸上贴金的行当,总不会因为我们有了证,在叔就觉得我们光宗耀祖了吧?” 这话说出,不只温在乎觉得像是晴空霹雳,就是驾驶马车的车夫,都在心里咋舌,能够拿到经营许可,这不知道是多大的喜事,当初传出消息,震动整个帝南,恐怕也只有自家家主这怪人,才会不当回事,那些预备好的庆功喜宴、仪式、烟花,看来全部都要被撤掉了…… 温去病说了几句,看管事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摇头道:“在叔你知道的,我这人的个性呢,就是有点那个啥……拔啥不留情之类的,总之,没拿到的时候,是个目标,拿到了,得手了……就抛到脑后了,你了吧?” “是的,懂了,不浪费时间在废人、废物、废事上头,这是少爷你一贯的作风。” 温在乎跟上自家主子的思维,把大事当废事,抛诸脑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册子,递交上来。 “这是许都送来的目录清单,邀您参加今年的拍卖会与暗市场。” “……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吗?我才刚回来,正常行程是好吃懒做半年,放给他烂。” 温去病贯彻懒鬼的本色,只瞥了目录一眼,连接都不打算接,更别说亲手翻阅,在情在理,他都不信跟随自己许久的老管家,会没事先替自己看过。 “有的,除了有不少美人,今次的暗市场,据传有九阴残篇出现。” “……你这么说鬼听得懂啊?自从九阴真经之后,一堆秘笈都喜欢用九阴开头,超级跟风。” 温去病牢骚两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下,道:“确定是真的?” 管事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一脸无奈,温去病不多言语,这时马车前方红影挡道,车夫急忙停车,一个七八岁的红衣女孩跳攀上来,透过窗口,对里头叫喊。 “温大爷,你买下我好不好?我们家很久没吃饭了,你买下我,我两个弟弟就不用饿死了……” 小女孩努力挤出笑脸,睁大眼睛,想要给买主一个好印象,但她身上酸臭,面黄肌瘦,露出的手臂根本就是骨头外包层薄皮,配上那勉强挤出的笑脸,只让人感到阵阵凄凉。 温去病皱起眉头,但随即露出微笑,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探进来的头,女孩紧张的情绪得到安抚,紧抓车门的手也松开了些,小小声开口。 “温大爷,你买下我吧?爸爸说,我还是处,能做很多事,可以卖好价钱,我能吃苦,什么都肯做的……” 小女孩眼神天真,估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处是何意思,什么都肯做又代表什么,中年管事眼中闪过不忍,想出言相劝,但还没开口,就看到温去病手掌一推,直接把小女孩从车门边按头推落下去。 “少、少爷!” “开车!” 马车绝尘而去,就听见后头不住传来女孩声嘶力竭地呼喊。 “温大爷,你救救我们全家吧,买下我……” “……卧槽!” 温去病取着手绢,一个劲地猛擦手,不耐烦道:“我们现在是有牌的正经商人,作正行了,卖货的品质很重要,尽收些不像样的货,卖出去砸了商誉怎么办?你啊,别老是同情心泛滥,这搞不好还是刺客咧,好好给我睁着眼,再有类似的事,我连你也卖落火坑!” “是,少爷。” “别喊少爷了,跟风讨厌,喊点有新意的,就喊家主吧。” “………是。”朝令夕改,温在乎面不改色,“家主。” “哈,爷我就是这么任性。” 马车迅速远去,小女孩追赶不上,摔倒在地上,泪眼婆娑,慢慢爬起身,忽然被一把大力拉起,只见两个地痞流氓样的男人,满眼淫秽,上下打量着她。 “这不是陶家的九娘吗?你家里还欠我们的钱呢。” “你刚刚说什么都肯做,还是个雏?大家这么熟,与其便宜那温千刀,不如先便宜了咱兄弟俩。” 两个地痞狞笑出声,女孩不住颤抖,忽然,她眼中映出一个身影,有人来到两个地痞后头。 “喂!” 打招呼的同时出手,毫无耐心可言的刃光闪过,血光乍现,两颗犹自挂着狞笑的人头滚落地面…… “……小妹妹闪开,让专业的来!” 第二章 梦幻火鼎的增殖 第二章 梦幻火鼎的增殖 温家立足力夏达港已有百余年,一度家道中落,由温去病接手后,走私、买卖奴隶,重新发家,建起豪宅府第,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 全港都的人都知道,温家是靠什么发财的,而温家本代家主温去病,他体弱、懒惰、爱奢华的名声,则随着他的烟火嗜好,一次次绽放于夜空,更响彻力夏达港周边地带。 这次满载归航,一件件海外异宝、珍珠玛瑙,代表着大量的财富,招摇过市地扛回温府,虽然温家没有照先前预期的那样大摆宴席、举行庆祝仪式,却还是照例放了盛大的烟花。 一朵朵烟花,嫣红翠紫,在夜空炸出花形,更散出极光似的虹霞,犹如涟漪,一浪一浪,散满整个天空,奇幻瑰丽,让底下的人们目眩神迷。 “……好美的烟火。”几名码头工人,抬头仰望,仿佛被这烟花洗涤了精神,“别家也不是没放过,但都没有温家的烟火这么多变化,这么好看……” “那可不是嘛!听说温家砸了重金,去各地聘请高手匠人,用上最好的材料,专门制作这些烟火,放给那个大懒虫看。” “这得要多少钱啊?” “谁知道?应该很多吧,听说放这些超花钱的。” “别家有钱人挥霍,起码是珠宝、名马、美女,就这温剥皮的嗜好最奇怪,喜欢看烟花,砸那么多钱,一下子放上天就烧光了,什么也没剩下,真是超浪费钱的!” 密集的烟花爆炸,隆隆作响,震得所有人耳内嗡嗡不休,再听到这样的感叹,他们都用力点头,心里却生出同一个感想。 ……这才是有钱啊!我要是也那么有钱就好了…… 而承受他们的羡慕,砸大手笔放烟花的年轻富豪,却并未如他们的想像,正喝着美酒、搂着美女,躺在舒服柔软的大床上,看他最喜欢的烧钱享受,相反的,这位脸色苍白,咳嗽不停的年轻人,正待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忙活。 “家主,今晚放的烟花不错,变化挺美,设计感比之前的更足,您确定不来看看?” “……虚有其表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哪天有什么东西被烟花打中掉下来,再叫我不迟。” 听见温去病没好气的回答,温在乎停下动作,把扶手推回铜管凹槽,再将铜管往上一推,收回上方壁顶。 这个叫做“潜望镜”的装置,是家主亲手制作的,经过简单的折射,可以悄无声息地观看地上的景物,虽然简单,却具有高实用性,和他制作出的其他很多东西一样,非常好用。 在这多重加固的秘密实验室里,温去病正在一张台子前鼓捣,一下戴起放大单眼镜片,细看手中铜管里的物质;一下在旁边纸上写写算算,不时还倒些粉末进入铜管,神情无比专注。 这样的面孔,外人从不曾看过,就算在温家,见过的人也不多,但温在乎却晓得,自家家主远比外界所知的要更有能耐,温家能有今天的财富,就是这位家主一手拉拔、累积起来的,而他更有着不为人知的才能…… 正在外头盛放的烟花,所有人都只知那是高手匠人所制,却几乎没人晓得,高手匠人从不存在,都是温去病在密室里制作出来,用最便宜、最低成本的碎料,做成在天上炸光光的花火,把黑暗的秘密,藏于灿烂的彩光下…… “噗!” 一声轻响,袅袅青烟,从铜管里冒出,在管口上方迅速化成一个骷髅形象,散着迫人邪气,温去病屏着呼吸,端着铜管,来到一个早已备妥的法阵前,将铜管中的液体缓缓倒下。 法阵刻于石台之上,这个圆形的石台,形似祭坛,上头刻印的法阵,左日右月,不住散着黑气、红光,邪氛窜升,有若妖魔的触手,往上蔓延伸展,想抓这些什么。 不住变幻色彩的液体,仿佛有生命的异物,滴落之后,所有红光、黑气避开,彩液沿着石台上的凹槽,迅速流动,温去病一掌平伸,念念有词,手上法印变化,操控着彩液流向,渐渐构成一个新阵。 温在乎紧盯着这一幕,不敢发出声音打扰,自己在外奔波多年,也算得上见识广博,别说七家八门,就连神秘邪异的九外道,也曾有所接触,见识过他们的炼器手法,可以肯定,家主的这套技术别开蹊径,非但与自己所见过的不同,恐怕放眼大地,再没有第二人能做到…… “定!” 温去病完成最后程序,整个发着彩光的法阵,迅速回缩、凝结在法阵中央的一柄残剑上。 那柄长剑,本来有多处裂痕,损伤得相当严重,表面也黯淡无光,可是被彩光一凝结,就像在表面镀上一层物质,所有伤损都被修复,彩光更朝兵器内部渗入,在肉眼所看不见的内部,刻出一个新的法阵来。 内外法阵重叠,这柄本已受损严重的长剑,形态一下改变,剑身更多出一长串花纹,整把剑发着寒光,煞气更是三级暴增,像是一头有意识的凶兽,渴望着鲜血。 “……完成了。” 温去病点了点头,伸手要去拿新修复的剑,剑却发出低吟,煞气爆发,似要反抗,温去病二话不说,从旁抄起一个竹筒,就把里头的液体泼洒出去,长剑被泼着,平空生出一串铁色荆棘,交织缠绕,将剑缚住,封住威煞,坠落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取毛巾擦了擦手,温去病把毛巾一丢,指着剑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再不识相去乖乖接客……不,是乖乖服从,随时熔了你全家!” 长剑空鸣,在荆棘封锁下,停止了反抗,温在乎伸手过来,连荆棘带剑一同提起,啧啧称奇。 这剑原是一把五级的兵器,已入高阶,市价怎么都值几十枚金币,严重损伤后,只能再用一两次,四百银币就能入手,家主购入后一修复,立刻飙回原价,再改头换面当新品,这之中的价差……赚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五级以上的兵器,修复起来并非易事,特别是完美复现巅峰水准,甚至更超越其上,这起码要六级的匠师,甚至七级、八级才可做到,像这种等级的大匠师,放眼大地,也不过寥寥十余名,无一不是被各势力高高捧起的人物……自家家主,无疑有着与这些大人物齐平的能耐…… 但很显然,家主并不是只有造器的本事…… 温去病左手一挥,地下室的一角,骤然大亮,七条黄色咒布,上头写满红色、黑色的封印,七条咒布组成一层,整整七层咒布,封起内中事物,乍看之下,像是一颗鼓鼓的大桃子,而在温去病的命令下,七层咒布依次打开,平铺地上,张设新的铸炼法阵。 法阵的中央,飘着一个大鼎,鼎有残缺,四脚已缺其一,表面还有多处破损、裂痕,但一道火焰由鼎中冒出,色泽变幻不定,无数画面在其中闪动,如同一个个梦境,此起彼落,缘生缘灭。 如已经做过许多次的那样,温在乎将长剑连同荆棘一起打出,落入鼎中,荆棘封印瓦解,凶剑似乎感到危险,发出了恐惧的低鸣,想要弹出,却被火焰给吞噬,坠入鼎中。 跟着,强光闪动,剑影重新出现在鼎上,形态不变,却是一化二,二化四,数目一下子多了起来,不久,总共十五把长剑,漂浮在梦火中。 温在乎戴起了一只手套,银白色的手套,喷发神光,迅速化为一支白银臂甲,从五指开始,护住整条手臂,伸入火中,将十五柄长剑一一取出。 神器.梦幻火鼎! 六级道具.白银之臂! 梦幻火鼎,是数年前剿灭碎星团残党时,意外获得的重宝,那些带着它逃跑的碎星者,身分都很低,压根不知这东西是什么,温在乎自己也不晓得,还是自家少爷将这破烂带回后,研究数日,才发现这是一件残缺神器,更有不可思议的异能。 这个名为“复制”的异能,限制极多,一经发动,放入其中的原件,将生出无可逆转的损伤,七天至一个月内,就会自行毁坏,而它所复制出来的,则是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幻影,镜花水月,全无意义。 温去病研发出的护臂,却能护住血肉,伸入梦火之内,将这些虚影化为实物取出,虽然仍是七天至一个月内就会损毁的东西,但确实是可触之物了。 这是温家的最深秘密,温在乎不知这位家主是怎么研究出神器之秘?又如何开发出这么逆天的实用技术?但凭着这些,就足以让温氏重新发家,有时自己都觉得,枱面上的其他生意,会否只是掩饰? “呼……搞定了,每次都差点搞死人……” 温去病摇摇头,“这次出海购回的空蕴石、百金草,这样就用掉四成,扣去这些成本,这批剑的纯利,大概是一千金币上下……钱不好赚啊。” 重新封起梦幻火鼎,收起法阵,当中所剩余的废料,连同铜管器材,全数被集中起来,如果有术数高人就物占算或回溯,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很难瞒住…… “老样子。”温去病淡淡道:“明晚把东西射上天空,炸个干净,我看还有谁查得出来!” 第三章 日月宝典 第三章 日月宝典 今年七十六,已过知天命之年的温在乎,常常感叹自己这一生的命运起伏。 作为一个从不曾离开温家的老人,自己看着温家这些年的兴衰起落,温家本是经营酱油的名店,“老字号温家”大地驰名,但受到战争冲击,家业败落,上任家主受猪朋狗友蛊惑,不但沉沦毒物,居然干起了奴隶买卖的生意,最后没能发家,反而搞得妻死子散,家破人亡。 前家主身亡后,温家只余微薄田产、荒废祖宅,还有大批债主。树倒猢狲散,独自枯守祖宅的温在乎,觉得自己很快就会随着这破败宅子,一起老朽腐败,却不料,离家多年的温去病,忽然回归,继承了负债远多过资产的家业,更扭转乾坤,硬生生把温家振衰起敝。 “在叔,我不是什么天才,没什么神奇的重振诀窍,基本的策略只有一个,别人不敢做的事,我做!别人不愿做的事,我做!别人不能做的事,我做!” 以这句宣誓为开端,温家新主无疑是个激进的人,走着最偏锋激进的路:不但打入奴隶市场,还将这些人销往获利最高的海外,不留余地的程度,连同行看了都摇头,他却利用这机会,打通海外商路,另外经营起走私生意。 走私军械,已是高利润生意,而他尤为激进,特别走通关节,将这些军械运过盘江,卖给南方的各兽族,无视百族大战后,“贩卖兵器给兽族,满门抄斩”的禁令,赚取比普通军火走私高一倍以上的利润。 奴隶商人为了确保货源,经常与赏金猎人、官府走在一起,温家也不例外,只是他一踏入这行,就敢动别人忌惮的烫手山芋,和那些顶级的大商行竞争,抢着接追杀碎星团余孽的工作,丧命在温家手上的碎星者不知几何。 最初,温在乎非常惊惧,碎星团不是好惹的,赫赫威名,是百族大战期间,用无数豪强、猛人的鲜血书写而成,哪怕主力干部已亡,这些余孽之中仍可能有强人,又是穷途末路,濒死反咬一口,哪个大势力都忌惮三分,就凭温家的弱小力量,这绝对是自招灭门之祸。 ……但他成功了。 至今回想起来,曾参与整个过程的温在乎,仍觉得不可思议,但这个全无力量可言的家主,凭着对药物的理解,还有诡变百出的设计,下毒、暗算、设伏、威胁……几乎是这么一路践踏人命上来,这几年里殒落的碎星者,有七成都是亡在温家手里,连带他们身上的遗物,很多也进了温家口袋。 这是温家之所以迅速崛起的理由,温在乎后来更发现,温家有了一定财富、地位以后,也引来了不少大势力、大人物的觊觎,这是所有发展中的小势力,无法逃避的一关,对于那些大门派、大家族而言,温家还不够他们一口吞的。 然而,温家狠狠打击碎星者,主动把仇恨往身上拉的动作,让他们很受用,这样一只可豢养的猎犬,有着很高的利用价值,而温家在打击碎星团过程中表现的手狠心黑,也让他们颇有顾忌,不敢随便伸手过来。 直至此时,温在乎才明白自家家主的打算,从一开始,这个年轻人就是想好了目标,按部就班进行,虽然走的是直线,可每一步踏出,他都先想好了下一步会遭遇的问题,预做了准备。 哪怕本身没什么力量,但他的脑子、眼光,却为温家指引方向,导往未来,这其实比什么过人武力都更重要,让温家上下对之敬服…… “……高阶的兵器,照例先给老客户,盘江的兽族联盟,之前订了多少?” 坐在椅上,温去病问起订单状况,温在乎答道:“八件,但高阶的兵器,兽族向来多多益善,这回幸运比平常多做出几件,只要放个消息,各族的兽王肯定会……” “免了。” 温去病摇头道:“我们与那些兽族纯粹在商言商,没必要太偏向他们,他们也不会与我们讲什么基本道义,商品……当然还是要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但纯以利润来算的话,很难有买家肯像兽族一样出双倍的……”温在乎说着,忽然醒悟,“家主是想走黑市,参加许都的暗市场拍卖?” “就是这么回事,找些中间人,把这批货放出去,赶上这回许都的拍卖会,上场明码拍卖,看看花落谁家。” 温去病淡淡说着,温在乎却晓得家主想的肯定没那么简单。 拍卖会的主要对象,是帝国中的人族。盘江丛林里的各兽族没有锻造技术,买不到好兵器,愿意出双倍,甚至数倍的价钱购买军械,可普通人族武者却没这强烈需要,要说能卖到兽族的出价,可能性太低。 因此,把兵器送到暗市场拍卖,绝不是利益最大化的作法,家主应该另有盘算,至于那盘算是什么…… 温在乎不打算追问,只是道:“家主确是高明,做生意的手段,让我这老家伙常觉得跟不上了。” “闲话省省吧,在叔,许都的事,我有点兴趣了,你让人准备一下,我要走一趟许都。” “家主你要亲自走一趟?” 温在乎吃了一惊,温家发迹的一路上结仇不少,觊觎者众多,不晓得多少人想干掉这位温家主人,令得他若非躲在家里不出,就是出海做生意,行踪飘忽,不易掌握,否则,可能早就被杀手干掉了…… “这不妥吧?家主你是万金之身,参加拍卖什么的,平常不都是由人代拍?何用你亲自出马?再说,九阴残篇什么的,难道你会当真?” 温在乎觉得可笑,像这类的宣传噱头,连自己都不信了,家主怎会当真? 九阴遗诀的源头,是玉虚真宗的无上道藏,玉虚真宗作为天下道门领袖,所有神功、秘法,据说都来自一部包罗万有的无上道藏“鸿钧真经”,玉虚真宗视之若拱璧,但在多年前为歹人所窥,默录出部分,流传大地,是为“日月宝典”,为了争夺宝典,引发了一场又一场的杀伐,闹腾了一整个时代。 在连续的抢夺中,日月宝典先是被拆成阴阳两部,而后又被扯得更烂、更散,最后流传于世的,只有残缺不齐的记载,甚至连这些残篇都下落不明,成为人们寄托梦想的又一传说。 类似的传说,大地上其实不少,但从拍卖会那边传出,就没什么人信了,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主持拍卖会的商人,就利用这些传说之物来宣传,随便制造写些文字,伪造成古籍,就说是某某宝典的残篇,利用“残缺不全”这个特性来误导人。 残篇难以鉴定真伪,就算人人心存疑虑,不愿意花钱,只要能把人潮引来,就是最好的广告,也因此,现在听到是残篇,江湖老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那些新人会上当。 “……不好说,也许这回……不太一样。” 温去病想了想,道:“发讯息给侍卫长,我要去许都……” 说到“侍卫长”三字,温去病的表情改变,温在乎甚至觉得他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暗叫不妙。 这个侍卫长,是温家一个非常奇特的存在,由家主一手拔擢,也只对他负责,不听任何人指挥,手下更有一支独立行动的队伍,由赏金猎人组成,平时专门负责在外活动,擒捉俘虏,尤其是碎星者的捕杀。 温在乎对这支队伍的存在,颇有微词,这无疑是温家培养起来的最重要战力,可内中的一切,却连自己这个大总管都一无所知,偏生每个月还要花去大笔资金,着实肉疼,也着实无奈…… “说起侍卫长,刚好那边传回来一个情报,请家主三思……”温在乎慎重道:“碎星者的残党,计画要刺杀你……” “喔。” 温去病不以为意,还抓了两下痒,全然不当一回事,既是踩着碎星者的尸体发家,仇恨值拉满,人家会想来刺杀,这根本不能算情报。 “今次与往昔不同了。”温在乎摇头道:“侍卫长传回来的情报,外头有风声,这次的行动中可能有大人物……” “大人物?”温去病一脸忍笑的表情,“那班死剩种里头还有大人物?不是早被杀尽了?这倒真是个贵重情报……” “家主万勿大意,据说碎星团的四武神还有幸存者。”说到要紧人物,温在乎的表情也紧张起来,低声道:“六年前,与追捕者同归于尽的毁天霸皇、金山毒霸,很可能未死,蛰伏六年后,要重现大地,如果这消息属实,我们温家将非常危险,那两个凶神当初横扫大地……” 听到这两个的名号,温去病的目光骤然一缩,跟着,他往扶手用力一拍,苍白的脸上血色乍现,随即剧烈咳嗽起来,却是一边咳嗽一边大笑。 “哈,这个有趣,有趣,确实是重要情报。” 一面大笑,温去病一面往外走去,边走还边挥手,扔下话来。 “在叔,发讯息给青卫、玺鸿,让他们三日内集合回来,跟着我上路!” “是。” 听着主子的命令,中年管家弯腰应命,既担忧家主的身体,也想起数年前,外出流浪的少爷,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撑着一把破伞,脸色苍白地回到已经破败的家门口。 ‘在叔,我家老头挂了吗?’ ‘呃,是,老爷日前已大归,少爷你脸色怎么那么差?这些年你到哪……’ ‘在叔!’ 简单而平静的一声叫唤,却蕴含不容质疑与多问的意志,还没等这边有回应,他就淡淡道:‘我要当家主,温家的家业我会撑起,在叔你要来吗?’ 当时的话,听在耳里,就像天上雷声一样轰震,实在没想到,他真能把这宣告完成,短短几年,想来一切犹如作梦,只是…… ‘……我没剩下几年命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为了在那之前做完,我……什么都肯做,什么也都做得出来!’ 第四章 茶马古道 第四章 茶马古道 帝国历武威六年八月十六日 茶马古道,贯穿整个鹰扬郡,也是通往许都的必经之路,温去病坐在竹椅上,被属下扛着走,思索着参与拍卖会的注意重点。 “家主,玺鸿已经在许都准备,再加上我们,温家的精锐就大致到齐了,应该可以不用担心。” “……被你这么一说,我想不担心都不行了。” 温去病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这个佩刀跟随在自己身边的汉子,温青卫。 温青卫、温玺鸿,是在这数年里成长起来的新一代,温青卫虎背熊腰,是一个精壮剽悍的汉子,一刀在手,上阵冲锋,勇猛无畏;温玺鸿却是颇具学者气质的文士,长袖善舞,经常作为家主的代表,在外奔走沟通,玩得一手好暗器。 两人之中,前者是温氏子弟,听闻温去病重振家业后来投,后者却是被温去病说服、改姓效忠的俘虏,这种事情在现今并不罕见,如果不是温去病太年轻,没有女儿,就可以用入赘的方式,让人才改姓加入,为自家血脉注入活力,这是很多大家族都用的作法。 倾注大量资源栽培,温青卫、温玺鸿都有了五级修为,初入高阶,以二十多岁的年纪,算得上出类拔萃,但相较于温家现在的生意,两个五级就显得镇不住场面。 现今的力量分级,基本是以十级作分,从一到十,再配合各种职业、血脉传承,有了低、中、高、地、天的阶数落差,每两级为一阶,如温青卫、温玺鸿,就是逐渐完成洗髓,准备进窥入微的五级高阶。 一入高阶,基本上就可以拿来吓唬人,毕竟再往上一层的地阶存在,大地上约莫数十至百余,九级天阶顶多十余位,十级……哪怕是封神之前,都不晓得有没有,现在更是绝无可能。 普通人修练,哪怕资质好一点的,要练上高阶,常常也是四十开外,甚至一世都上不到的也大有人在,能在二十多岁就踏上高阶,资质、努力、栽培缺一不可,即使放在大家族、大门派,都是出色成绩,足以自豪,但温家发展过快,人力却跟不上,完全是靠低调、神秘来混淆视听,如果让人晓得底细,就算不是灭顶之灾,也会永无宁日。 “……只有高阶不够啊,伤脑筋。” 温去病皱着眉头,守护一旁的温青卫随即接口,“这不是问题,有家主你亲手……” “咳!” “……是亲自准备的武器和防具,弟兄们的战力都能超水准发挥,在同级数的战斗中很占好处。”温青卫道:“如果配合兵器催迫,还能将力量推升一级,甚至一阶,即使对上地阶也不是不能一战。” “……战你娘亲!” “呃,家主你为何……” “说粗话是吗?不说直接一点,怕你的死脑筋听不懂啊……我应该一早说过,别太倚赖我给你们的装备,这样只会妨碍、透支你们的成长……” “我等一直谨记在心!” 举拳胸口,温青卫神情严肃,作出立誓的姿态,温去病看了一眼,没好气地道:“比这更重要的是,别整天老想着和人拼命。战力培养,讲究的是平常就能发挥,稳定表现的力量,有谁每次开打都在赌命催迫的?这样能算战力?你自己爱死也就算了,你底下弟兄也学你这样,一个个都死光了,后头抓俘虏的时候,你让我自己上去?” 外表粗豪,温青卫却不笨,听得出这些话之后的关心。温家正在上升阶段,像这样的中小家族,为了往上爬,家主通常都心狠手辣,拿自家人当棋子用,而自家的这位,虽然在外名声不好,但对底下人堪称仁厚,连一开始摩拳擦掌想取他代之的自己,最后都心悦诚服。 像家主这样的人,在现今这个时代,可以说不太多见,甚至有些不合潮流,而自己委实想不明白,一个仁厚的人,又为什么要继承父业,做起了这行…… 一行人上路数日,有时扛着竹椅走,有时换成马车与骑马,一轮赶路后,这天傍晚时分来到许都,许都是鹰扬郡的旧都城,累积千年建设,厚重的城壁延伸出去,犹如石龙,古色古香中,别见气派。 进入许都,要通过检查,这点自然不是问题,温家在许都有商号店面,也有人脉经营,早一步赶到此地的温玺鸿,已等候在城门口,迎接家主与其他弟兄进来。 “家主!” 一席文士白袍,头戴儒巾,温玺鸿神采奕奕,先朝家主一礼,跟着与温青卫一下拥抱,着实喜悦。 “一切准备都已完成,资金也已经汇集,不计薪送到的那批军械,现有两千八百金币的额度,供家主您使用,如果有需要,还能请几家大钱庄支持,让您在拍卖会上一展身手。” “干得不错,拍卖会的背后是黑帮,本地黑帮是什么人主持?” “许都的黑市是广阳帮在管,不过是个三流帮派,全帮只有一个五级,实力不值一哂,但他们有后台,除了许都城主高家一系背后支持,还有……”温玺鸿皱起了眉头,谨慎道:“传闻他们是星月湖的外围。” 说到星月湖,温青卫纵然自负豪勇,也脸色一变,毕竟九外道这等流传久远的邪派,不是随便开罪得起的。 帝国之内,最广为人知的大势力、大组织,被统称为七家、八门、九外道。 七家者,以中央的帝室李家为首,六大郡国的郡公,分属六家,这七家等若掌握了现今的所有官方力量。 八门,是八个作风尚称正派,势力最大、实力最强的宗帮教门,有的历史悠久,有的门徒半天下,八门联结在一起的力量,可动江山。 九外道,却是九个邪派,宗旨各自不同,彼此间也未必友善,常常互相乱斗扯后腿,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与七家、八门对立,几乎可以说是与天下为敌,却仍能开辟自己的生存空间,只这点就不容小觑。 最重要的是,无论七家、八门、九外道,都不缺地阶战力,甚至有天阶强人坐镇,若是和他们对上,普通中小门派随时都是灭顶之灾。 意识到这点,在这里的温家人表情都慎重得多,哪怕他们都不是胆怯之人,却也都明白惹上顶级势力的后果,那不是现在该做的事。 温去病道:“拍卖会的相关情报,调查得怎么样了?” “都是些因为家贫而卖身,或是由于犯罪,全家被官卖的人,基本都是平民,素质不怎么样。” 温玺鸿道:“倒是有家本地的周姓仕绅,昨天被告发,官府速审速抓,当天就全族入狱,女眷被判了官卖,那些都是知文会画的大家闺秀,相貌有保障,肌肤也水嫩,倒是意外之喜,让家主不会空跑一趟。” “……这种程度的买卖,不用我亲自跑。”温去病道:“我下令调查的事情,有没有消息了?” “有点眉目,家主的预感真厉害,那个残篇的来历很有问题……”温玺鸿看看左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到店里,我再禀告家主。” 这个安排,没人会有意见,但当众人要离开,城门口那边忽然发生骚动,一辆要入城的红彩马车,被士兵们阻拦下来。 拉车的马,体有龙纹,一看即知是来自傲龙郡,身分绝对不低,这么一被拦,便有护车的士兵,怒气冲冲上前询问。 温去病扬扬眉,觉得颇为怪异,守城看门需要有一定的眼力,只要不是瞎子,就能认出这是龙氏一族的车马,而别说是许都,即使是在鹰扬郡的首府,那里士兵也不敢这么随便拦龙家的车,这事委实不寻常…… 一众温家人顺着家主的目光看去,很快也发现了异常,啧啧称奇,哪知事情急转直下,龙家的护卫士兵,被城门卫兵包围,双方发生冲突,龙家士兵有人愤怒拔刀,作势恐吓,但城门卫兵反应激烈,十多杆枪包围着乱刺下来,顷刻之间,龙家的士兵尸横就地,血染枪下。 马车旁的那名婢女,满眼的不可置信,惊声尖叫,一批官兵则奔涌过来,用刀背将尖叫的婢女打晕,更强行打破车门,把里头一名身穿红色嫁衣的新娘拉出来。 新娘头盖红布,没有露出面目,但看那体态,显然是个美人,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拉出,跟着,连同马车一起查扣拉走,整个过程虽然突兀,但发生得非常快,骚动还没扩大,就已经结束,仿佛一切早有安排。 温去病注视着这一切,没有开口,温玺鸿笑道:“这两天,城内好几户大家违法被抄,这可能也是被牵连的,看样子是个美女,如果被拍卖,我们可……” 话没说完,被温青卫一下捶在胸口,抛来一个示意不妥的眼神,温玺鸿一怔,这才想起一个流传于家族内,未经证实的谣言。 ……据说,家主少年时期,曾经与龙家旁系的一名女子有婚约,两小无猜,但因为温家败落,又做起人口买卖,对方直接悔婚他嫁,家主则愤然离家,在外自我放逐……这是家主的大忌讳,没人敢问,没人敢提。 ……总不会,那么巧吧?而且,那名女子应该也早就嫁人了…… 担心勾起家主的不快回忆,一时监没人敢说话,不久,温去病笑了。 “走吧!”温去病低笑道:“不得不承认,看见这事,心里有种愉悦感爽起来,人性……果然是丑恶的。” 第五章 畅春阁内 许都的治权,基本上都握在本地世家手上,以城主高重离的高家为首。高家除了许都的行政,还有自己的家业、生意,这些都由二少爷高如新负责打理。 坐在这个位子上,与各方势力的交际应酬绝少不了,而一张来自温家的请帖,让他专门腾出时间,去畅春阁赴约。 畅春阁内,酒菜鱼肉已将上齐,宴席堪称丰盛,琥珀色的女儿红,满盛在碧玉盏中,倒映出来的烛光,像杯中明月,投映于酒液中。 温去病面带微笑,在这场宴席中,自己既是主角,也是一个不相干的闲人,毕竟以自己的仇家之多,不可能让旁人知道,温家家主亲至许都,这消息若传出去,可能连盟友都会乐意当一下刺客。 因此,自己隐藏身分,把交涉工作交给早与高家有交情的温玺鸿…… “温兄,久久不见,怎么来了许都也不打个招呼?在下险些就失了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哈哈,高兄太客气了,小弟也是刚到,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就立刻订下畅春阁,先来向高兄告醉了……来,高兄,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啊。” 温玺鸿举杯先干,喝完后将酒杯倒转,以示无有余滴,作足诚意,更为他旁边的一名青年,介绍高如新。 “这位是高家二少,许都近两百年来都是高家说了算,家主高爵爷被封诚正伯,如新兄虽然是二公子,却已接掌高家大部分的生意,青年俊材,是大大了不起的人物。” 这些资料,温去病早已知晓,却还是配合着问道:“二公子光大家业,真是有才,但……高家大公子为何……” 高如新微微一笑,道:“家兄醉心武道,将来会继承爵位,成为高家之主,些许俗务,微不足道,就由我代为打理了。” 温玺鸿道:“好教俊彦你知晓,高家大少高如进,师承封刀盟,是大大有名的星榜高手,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岂会在乎这点生意。” “星榜高手?” 为了气氛,温去病失声惊叫,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给足高如新面子。 百族大战对人族的影响,就是尚武之风大盛,只要还是个人,四肢健全,就要学几手武技,那些能在武道上有出色表现的人物,备受各方重视,这种情况的巅峰成果,就是日月星三榜。 日、月、星榜,是帝国在百族大战期间,针对各方武者的实力,特别排列出来的三张榜。战后这事也被保留下来,还每月更新一次,三张榜单,一榜强过一榜,不过大战之后,日榜上的顶峰强人寥寥无几,意义不大。 星榜主要针对新崛起的年轻人,名额一百,是三榜中最具活力的一榜,虽然远比不上日榜、月榜的强人,可也不是随随便便能上去的,无数俊杰争着挤破头想上位,各门各派集中资源,帮着新生代冲榜,只要能上星榜,便是大大挣脸,可以说,每一个能位列星榜的,都是不容小觑的高手。 封刀盟是八门之一,高如进拜入封刀盟,又能挤入星榜,是背负两方期待的重要人物,许都高家、封刀盟的资源肯定向他倾斜,而他的存在,也等同这两家的友好结盟,想要对高家挑衅的人,同样也不能无视封刀盟这个庞然大物。 “……哪的话?家兄虽然勤奋,也不过初入星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温兄与贾兄过誉了。” 高如新脸上乐开了花,心中却好奇,温玺鸿邀自己赴宴,却又带了各不相干的人,这人身份恐怕不简单,更奇怪的是,这人身上气机全无,难道连一点武力也没有? 百族大战结束后,尚武之风甚强,人人都追求武道,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几手武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会被看不起,这人如果真有来头,又怎会半点武力也没有? “还未请教,这位是……” “在下是玺鸿的好友,贾俊彦,以掮客为职。”温去病笑道:“许都内的大小事,听闻都是高家作主,最近黑市要举行的拍卖会,内中商品,高兄想必知道一二。” “这……” 高如新面露难色,许都的暗市场,表面是本地黑帮在掌控,实际上,没有高家的允许,哪个黑帮能在许都生存?暗市场的营运所得,高家不但有份,还是大头。 这种事情,自然不好当面直承,可对方也不是那种用场面话敷衍得过的,自己又有意结交笼络,若在这话题上装傻,那气氛就尴尬了…… 高如新的犹豫,温去病一眼看穿,朝温玺鸿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配合,笑道:“高兄,我这位好友,代表郡国的一位大人物,专门游走各地,采买珍品,这回听说许都有宝,专程赶来,我说最好先向你探探风声,如果只是噱头,就不用浪费时间调钱了。” “……原来如此。” 高如新顿时释怀,像那些顶级的大家族、大门派,确实有专门的采购人,游走四方,也有些掮客主动到处寻宝,探得消息,就把情报回传给背后的那名或那几名雇主,向雇主拿钱来代拍,这个姓贾的若是专职掮客,来打听这个很正常。 “说到明晚的拍卖会,能引起两位关注的,是九阴残篇吧?”高如新苦笑道:“我本来也以为是商家自己搞出来的噱头,没当回事,前两天偶然一问,才知道事情确实有些古怪……那个残篇,是真是假不好说,我也觉得如果是真货,拿去各郡首府或帝都,赚到的数目肯定多过在此多倍,没理由来这拍卖,但……它确实不是黑帮自制,而是旁人寄卖。” “寄卖?”温去病微微一笑,“是怎样的寄卖?来自何方?” “详细来历我说不出,不过是一个盗贼委托的。” 高如新说起这件奇事,那是一个多月前的清早,有人倒卧在拍卖会的门口,从怀中取出一份油纸包,说是九阴遗诀,想要寄卖,说完便即断气。 “……黑帮验尸之后,发现他是中毒身亡,身分也查出来了,是许都城外有名的鬼见愁司徒不空……” “司徒不空?是他?他……他死了?” 温去病颇为讶异,旁边也是一惊的温玺鸿,很清楚家主为什么是这表情。 司徒不空算是道上小有名气的盗贼,之所以绰号“鬼见愁”,倒不是他有什么惊人艺业,而是这人专干掘坟、盗墓的生意,鬼见了也愁,如果送来拍卖的人真是他,那么合理的推断,他在盗墓过程中发现了什么东西,却也身中剧毒,撑着最后一口气把东西送来,却不幸毒发身亡…… 当然,也不能排除另有同伙,分赃不均以致动手,或者伤重至此,寄物拍卖之后,被黑帮或高家加工死亡的可能,这家伙靠掘人祖坟混饭吃,仇家满天下,无论何时何地被何人干掉,都不奇怪。 这个情报,对别人意义不大,但对温去病却已足够,点了点头,而高如新也一脸的遗憾,表示若早知有朋友感兴趣,之前就设法把那残篇誊录下来,转送当礼物,现在已来不及,甚是可惜。 没可能实现的客套话,自然不会有人当真,高如新对温去病甚感兴趣,藉机反探,“贾兄气息特异,不知是哪家哪派的高徒?” “哈哈,人生在世,也不是只有武功的。” 温去病笑着,主动把手臂伸出,脉门伸到高如新面前,毫无防备的动作,高如新惊疑不定,终究忍不住好奇,搭手探脉,一探之下,大惊失色。 “怎、怎会这样?” 触手所及,高如新发现这人的经脉寸寸碎断,别说修练不了武学,唤醒不了血脉,甚至早就该是个死人。 “……很讶异吗?”温去病笑道:“最近流行被退婚的废物流,随波而已,不用讶异。” “贾兄高人行事,高深莫测,佩服,佩服。” 高如新惊疑不定,看着这个贾俊彦,如看鬼魅,温去病哈哈一笑,收回手臂,开始劝酒与扯皮,打算就这么把晚宴混过,不料,事情又有了变化。 最初,温玺鸿刻意寒暄,问起高如新的三弟,被对方苦笑着带过,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三弟高如退正在做什么? 温去病之前看过的资料中,这位高家三少,没有长兄与二哥的本事,却是许都有名的花花太岁,靠着高家的庇荫,补了个官缺,在城里欺男霸女,惹来不少争议,许都的知识份子看不惯,与之有过几次冲突,正说着要去首府告状,两边气氛紧张。 “其实我说呢,人不风流枉少年,三少无非是放浪形骸了些,也说不上什么大过,那些公知自以为是,我最看不惯这种嘴脸……” 见鬼说鬼话,温玺鸿乘着酒意,表现出与高家站同一阵线的态度,高如新也颇为意动,表示那些士人虚有其表,实则不遵国家法令,玩法欺民,许都这两日处理了几起特大贪污案,抄了几户大家,都是这些读书人。 “……同为许都人,我们也不想造太多杀孽,主要都是剥夺公民权,官卖为奴、为妓,留给他们一个为国效力的改造机会,唉,这也是积阴德啊……” 高如新叹了口气,道:“贵商号是作这生意的,这回刚好可以入货,挑些优质货色回去,成全他们一番为国为民之心。” “这个自然!” 温玺鸿大笑出声,举杯敬酒,目光却瞥向家主。昨天城门口看见的那幕,现在大致有了解答,不知他是何想法? 温去病无动于衷,似乎什么也没听见,高如新却冒出一句,“啊,忘了说,那批女子之中,有一个早被订人下了,届时请不要出手,否则……随时自讨没趣。” 第六章 血脈觉醒 第六章 血脈觉醒 离开畅春阁时,温玺鸿和家主并肩走在街上,他甚至感受到来自背后的视线,高如新肯定还在楼上,朝这边投来目光,但这并不足以解释家主的行为。 家主素来是个极度任性的人,只要能够躺着,就绝对不坐,能够坐着,就打死都不会站,而他的耐心也很差,就算为了伪装身分,暂时勤劳一下,只要走出大门,不管人家会否还盯着看,他便立刻故态萌发。 作为下属,温玺鸿不只一次为了上司的任性握拳捶胸……温府内很多与他亲近的人,都常有类似的捶胸习惯……但现在,温玺鸿只担心上司的异常反应,他这样“正常”的动作,绝对不正常。 想想今晚的所得,除了九阴残篇的线索,好像没什么别的事情,有可能引起他的异常反应…… 温玺鸿皱眉思索,身旁的家主却朝他腰间指了指,温玺鸿连忙自腰间掏出一块晶石,捏碎之后,一个无形的法阵,笼罩住两人,隔绝声波外泄,便于交谈。 这块晶石,是玉虚真宗出产的术数道具,价格不便宜,温玺鸿有些不解,家主为何不等回到自家后说话,安全得多,要在这里浪费道具来说话? “家主,九阴残篇是真的吗?司徒不空虽然自号从不空手而回,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四级人物,未踏足高阶,实力与见识有限,就算东西与他有关,也不代表就是真货,他根本没那能力去鉴定……” 温玺鸿评估着风险,考虑着这样一件物品,值不值得去投标?又该花多少钱去投?万一花钱没买到秘笈,只买到一个“真相”,岂非欲哭无泪? “……你很在意要花多少钱?” 温去病看了手下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药丸在掌,一口吞下,像吃着零食般随意。 “这……难道家主你不在意?平常你不是锱铢必……” “碎星遗藏……” 温去病呓语似的一句,让下属顿时呆若木鸡,他当然晓得那是什么,传闻碎星团一夕崩灭前,曾经把一批重要物资,屯藏于某地,里头既有绝世神兵,也有功法传承,灵丹妙药什么的,更是不缺。 碎星团在百族大战中横扫八方,倒在他们铁蹄、军刀之下的战旗,数也数不清了,所累积下来的战利品,是一笔无可想像的天文数字,若说得到那宝藏,可以颠覆一个时代,这话半点不夸张。 虽然很多人质疑这宝藏是否真的存在,但还是有更多人追寻不懈,六年来,帝国内外都有大批寻宝者,到处找寻,甚至找到海外去。自家老板为什么会认为司徒不空与碎星遗藏有关?这点尚不得而知,但他绝对有这资格判定。 “……温家靠着捕杀碎星者余孽,赚取高额奖赏而发家,碎星团的相关情报,再没人比你更有资格判断了……” 温玺鸿话中带点嘲讽,也清楚为何家主没等回商号后再说,因为温家之中,最对这个话题有感的,就是出身外系的自己了。 出身外系不是问题,但自己在改姓入温家之前,正是碎星团的一员,被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一次以为必死的战役后,被身边这位收编,改姓换面,得到新生,能够重新活命在阳光底下……但曾发生过的一切,自己怎都不会忘记…… “我曾听人说过……”温去病道:“碎星团的宝库中,藏有日月宝典,但不完整,鬼见愁若是得了九阴残本,有可能是找到了碎星团的秘库,而这秘库也有很大可能就在附近。” “你都说是了,应该就是吧,但那残篇既然落入许都黑帮手里,保不定已经被抄录,甚至连高家手里都有一份,就算这残篇真能当藏宝图用,我们入手也太迟了吧?” “他们不知状况,在乎的是残篇内容,我却在乎残篇中隐藏的讯息,不管被抄录多少份,只要拿到正本就行,拍卖会始终有一定规范,他们没法把誊本当正本卖。” 温去病道:“让大家准备好,明晚拍卖会,看我讯号,执行备案五。” 说着,似乎觉得口渴,温去病又掏出一个玉瓶,“咕嘟咕嘟”地一口喝尽。 “……备案五,好久没听到这个代号了,我身上的旧伤又开始怀念了。” 从知道家主亲自出马的那刻起,温玺鸿就猜到这个可能,备案五这个代号,代表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目标,不顾后果,不惜人命……套用在拍卖会上,就是如果拍不到,就要强夺的意思。 如果自家有地阶高手,这倒不失为一个策略,但凭温家现有的力量,想强袭压制本地黑帮,估计够呛,如果惹出高家,那就吃不了兜着走,更别说来参与拍卖会的宾客中,或许还有高手,想耍横硬干,根本是找死。 不过,温玺鸿并没有反对,相较于这种程度的硬干,这位家主以前还干过更不可思议、更不可能完成的事,事前没人认为有成功可能,最终也被他完成,所以他已经做出的决定,大家照命行事就是了。 “……让大家今晚放松一下,明晚拍卖会……” 温去病说着,忽然笑了起来,还笑得很大声,温玺鸿莫名其妙,不晓得家主事什么状况,却听温去病笑道:“我还真是佩服你们啊,跟了那么久,街上不敢出手,到这里了也不出手,难道只是单纯的尾行痴汉不成?” 突然抛出的掀战宣告,温玺鸿这才注意到,家主不知何时从大街拐入了死巷,隔音石的效果太好,里头的声音出不去,自己竟也没能察觉有人在跟踪,却不知家主是怎么发现的? 温去病从怀中取出一枚晶石,捏碎后一抛,源自玉虚真宗的禁声结界,立刻增幅十多倍,把百余米的空间都纳入,更有十多个本来藏在黑暗中的人影,一下子浑身发亮,隐藏不住,现身出来,惊怒交集。 “你、你做了什么?” “我才想问你们咧,为什么跟着我们两个?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温去病问着照例不可能会有答案的话,旁边温玺鸿的表情一脸哀怨,家主刚才那一手,轻描淡写把自己高价买回来的屏障法阵增幅,还附加破除幻术、遁形的效果,明显是又开发出新道具来了,像这样的好事,自己居然不知…… 十多名黑衣人,穿着全都一样,黑头套蒙面,遮蔽面孔,但一下被从黑暗中揪出来,大失颜面,似乎非常气恼,听温去病一问,为首的便即喝道:“我们是碎星团的幸存者!” “哇!好大来头,玺鸿,你听见没有,他们是碎星者啊,你有没有好怕怕的感觉?” 温去病有些夸张地叫了一声,跟着又镇定下来,道:“确定?你们该不会是本地广阳帮的,想来劫财,故意报碎星者的号吧?” 乍听之下,语气是在质疑,但却不是表面上的意思,而像是在说,“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别选错了”,那些黑衣人也望向为首的那个,有人目光中露着质疑,觉得这答案不妥当,但为首的那名黑衣人仍是道:“温剥皮靠捕杀碎星者起家,不知伤害了我们多少兄弟姊妹,今天我们找上来,就是天理循环,要你们后悔莫及!” “喔……这么说也对。” 温去病点了点头,一把将温玺鸿推出去,“喂!姓温的,他们找你来着的,麻烦讲点义气,不要连累朋友。” 被老板这么出卖,温玺鸿只能哀叹自己的职场生涯不幸,但也立刻动作起来,劲道一贯,血脉激发,眼瞳变为银色,手一抖,点点银镖,如同飞星,袭向对面这十余人。 “银星!” “是银星血脉觉醒!” 暗器撒出,对面响起连串惊呼,银星血脉上应九天,是相当猛的一种血裔,应用在暗器上尤为合适,在星空笼罩下更有加成效果,只是这首波暗器,就让多人血溅当场,还有人尚未激活自身血脉,就直接被银星打穿,当场毙命。 温玺鸿一击奏功,但却有三道人影,硬顶着他的暗器,飙冲过来,所有银星甫迫近就被弹开,温玺鸿一见,心就往下沉去,知道对方有备而来,身上竟然追配了“玄磁神珠”、“两仪玄磁”之类的防具。 玩暗器的老手,都晓得自己有哪些克星,金属类的暗器,尤其被玄磁类的防具克得厉害,温玺鸿一下失防,正要打出第二波非金属的暗器,那三人已无视于他,直接飙向巷尾的温去病。 也就在冲过温玺鸿这道防线的一瞬,三名黑衣人身上的气息改变,一个双臂燃烧火焰;一个踏着地面,大地摇晃,势如奔牛;还有一个动作敏捷倒不似人类,手臂伸长,如猿猴般跃奔而去。 (火烈鸟、地夔牛、赤眼魔猿的血脉传承?领头的是中阶人物?这不是试探,而是杀局?)温玺鸿大吃一惊,再也顾不得留力,三道银星疾打,更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全速飞冲出去,想保障家主的安全,却是迟了一步,看见那名黑衣人的大力猿掌,拍上了家主的脑门…… 第七章 一枪毙命的杀法 第七章 一枪毙命的杀法 猿系血脉,不但与人身契合度高,动作敏捷,兼力大无穷,修练到中阶之后,部分肢体能够变化,获得血脉之力,温玺鸿一眼就看出,这记猿掌足足千斤之力,别说血肉人身,就算是钢铁也是一掌而摧。 因为自己的疏忽,居然让人闯到家主身前,造成危机,温玺鸿又悔又愧,想要全力出手攻杀,却又投鼠忌器。在这样的距离,什么强力杀伤手段,都没法只干掉刺客,却不伤及温去病。 心里急到快要飙尿,温玺鸿忽然看见,那力沉万钧的一掌,在即将碰到头顶的一瞬,居然又收了回来,如此声势兼具的一击,竟然是虚招?这群人……只是来试探的?试探……这个经脉寸断的年轻人,是否真的不能习武,没有战力? 温玺鸿脸色一沉,明白这伙人是何来历,肯定是高家所派!就只为了一点困惑,高如新竟派了这些人过来?家主恐怕一早就看穿了这点,所以……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也正恼恨自己事先忘了取得二少爷许可,没被授权可以杀掉这人,否则这一掌就不用收回,大可以一掌杀掉这个笑得很讨厌的年轻人,他的脑袋看来很脆,捏碎了肯定很有满足感,红红白白的,弄脏那件看来很名贵的绸衫…… 想得出神,黑衣人首领忽然生出一股颤栗,似乎有什么大危机,却见一支黑黝黝的小管子,遥遥指着自己眉心。 黑管子末端有个铁握把,就握在那个笑得好讨厌的年轻人手里,管子看起来很小,没有半点威胁性,但源自血脉的感应,却让他全身寒毛竖直,不顾一切地想要逃。 “砰!” 一声轻响,他看见那黑管子口窜闪紫光,一缕电芒,聚合成丸,就朝自己喷射过来,他想要闪躲,但哪怕魔猿血脉以敏捷著称,这世上能和电比快的东西,终究不多,念头甫起,就被电芒打至额上,霎时,整个身体酸麻难当,几乎失去意识。 微弱的白光亮起,黑衣人身上的护命之宝发动,让他被电到麻痹的意识,一下清醒过来,听到又是两声轻响,火烈鸟、地夔牛血脉的两名手下,几乎同时被电光打中,他们身上可没有护身之宝,修为又低了一级,被打中后立刻倒地,痉挛抽搐。 (这是……什么?我被什么打中了?)黑衣人首领又惊又慌,手脚还残留麻木感,只感知到温玺鸿愤怒地从后飙来,想要夺路逃,首先得闯过比自己高上一阶的温玺鸿;或者,奇袭那个诡异的年轻人,将之擒住;又或者,表明身分求饶…… 几个念头在脑中未能立决,他忽然看见,那个年轻人双手一拉,本来不到二十公分的黑管,一下长了三倍,中间卡榫一接合,变成了一把新武器,而他重新将那长得多的黑管对转自己,嘴角还挂着嘲弄似的微笑。 “砰!” 这次的声音响得多,电光的亮度恃之前多倍,黑衣人首领隐约感觉到,电芒不是单纯直线袭来,而是在高速激转,像一个无坚不催的钻头,一下子打到身上,护身符印虽然发动,一层白光笼罩周身,却随即就被打穿。 电芒入体,这回不再只是简单一麻,他完全感受到,失控的电流如同洪水,在经脉内奔窜,他甚至亲眼看到身体变得焦黑,冒起了青烟,然后,轰然倒地。 三名硬手倒下,其余的都是未真正唤醒血脉,力量最多二级的庸手,温玺鸿看见这边战斗结束,立即回头,又一把银星打出,将剩余的敌人全数击倒,瘫在地上。 做完这些,温玺鸿回过头,就看见自家老板摇着头,很不满意地看过来,“真要靠你保护,就完啦!” 对这结果并不意外,温玺鸿当然晓得,虽然老板无力习武,但一身层出不穷的奇妙武器,就是自己也没有信心能将之击杀,或是不被他击杀…… “家主,属下无能……” 温玺鸿欠身行礼,叫出来的称谓,却让躺倒在地上的敌人都大吃一惊。 家主? 本代温家主人,绰号温千刀、温剥皮,那个传闻中阴狠毒辣,杀得碎星者几乎绝种,起码已经练上八级的神秘强人?这号煞星不是行踪诡秘,几乎不离开南方海港的?为什么会忽然跑到许都? 想到传说中,这人为了逼杀一名碎星者,将他全家大小剥皮制旗,用以激怒的残酷手段,这些黑衣人心惊胆颤,恨不得立刻逃开。 “唔……你们的眼神为什么像见了鬼?不会是在想那些未经证实的谣言吧?这样很没礼貌啊……” 温去病好整以暇地看着敌人,眼神很温和,却让他们遍体生寒,过了一会儿,温去病才忽然冒出一句,“你们的肤质看来都不错,有张好皮,平时用什么保养的?” 一句话说完,不少人直接两眼翻白,晕死过去,还有人直接大小便失禁的,就连那名首领,也不敢在这煞神面前充什么硬汉,用尽全力开口,发出沙哑不清的声音。 “……我……我们是……” 话没说完,就被一只鞋底踩住了嘴巴,温去病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嘘!别说话,这句如果被你讲出来,我就很麻烦了,比如说……你大概觉得很奇怪吧?刚刚那管黑东西是什么呢?为什么看起来很弱的我,拿了它,就能两下放倒练功三十几年,血脉部分觉醒的你?这是不是很不公平?如果我这种人多了,你是不是好危险?如果让你这么对人说了,那我是不是好危险?” 一长串话说到最后,最后这两句抛出,黑衣人首领这才会意,双眼瞪大,惊恐中带着哀求,但温去病笑着摇摇头。 “其实我给过你机会,如果你们是劫财的广阳帮,我们可以放下钱走人,但你是碎星者嘛,我们捞偏门的,听到仇家名字很害怕啊,一害怕就管不住自己了,唉……” 叹息声中,一点银星打穿了黑衣人首领的脑袋,这是温家的传统,为了保持神秘,阻吓外头的野心家,看过温去病出手的外人不能活着,致命伤也不由温去病来打,不给人太多反查的机会。 一点接着一点银星打出,温玺鸿将这些黑衣人的脑子全数打穿,确保没有活口,这才道:“一个四级,两个三级,再加上一堆喽啰,高家这次试探,最后得到的结果,应该会把他们吓到够呛……” 温去病冷笑道:“是吗?高家如果每次试探人,都用这种阵仗,早就死到剩没几个了……” “……是挺奇怪。”温玺鸿点头道:“像这种跟踪、探查的工作,从来都不是人越多越好,一两个菁英潜藏暗中,进退自如,这才是王道,十几个人一起出来……如果不是郊游,其实比较像要绑架或灭门。” 类似的事情,温家从没有少干,所以一听家主提点,温玺鸿很快意识到不妥,“难道……有什么异常状况?” “对方的感觉肯定是这样吧,拍卖会前夜,忽然冒出一个不晓得来干什么的怪人,为防不测,先摸摸底,如果有什么不妥,直接动手绑人也在所不惜,只是棋差一着,被我一次全揪了出来……” “是为了九阴残篇?”温玺鸿惊怒道:“还装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原来他们早就……” “我倒不觉得这和九阴残篇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他们应该没把残篇当回事,不知此物的真正价值……”温去病道:“恐怕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让我……或是我们,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其他理由?那会是什么?” “我哪可能知道?你以为我……” 温去病说着,脸色忽然变得极红,仿佛醉酒,身体也晃了两下,温玺鸿吃了一惊,“家主!” “没事……不过就是神力丹、养命酒的效果猛了点,要点时间……来回气一下……” 温去病重咳起来,一反之前的精神奕奕,脸色一下白了,咳嗽的力度之大,像要把肺叶都辗碎咳出来,温玺鸿担忧道:“这两种禁药都是当初碎星团所用,效果很强,但对身体的伤害也大,家主这么饮鸩止渴,我怕……” “除了穷之外,这世上真正可怕的事情还真不多……” 温去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咳嗽的冲动,缓缓站了起来,看了看一地的尸首,忽然冷笑起来。 “碎星团这帮罪大恶极的战犯伏诛后,不是世界从此清净、不是朗朗乾坤、不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太平盛世吗?怎么太平盛世……也会一次十几个人死在街上,这太平……不太平啊!” 仿佛嘲弄,温去病跨过地上的尸骸,与手下一同扬长而去,至于这十几具尸体,并没有在隔天成为治安问题,甚至没留到天亮,许都高家的人员很快察觉到不对,早早把尸体回收,并在验尸过后,连同报告一同送到二少爷的手上。 “……十二个人无一生还,全数被暗器穿心或爆头……温家好辣的手,不过是次试探,也不是针对他们,他们……他们居然下此毒手,这至于吗?” 一名高氏长者忍不住低呼,旁边的高如新点了点头,“一群奴隶贩子,这么做并不意外,当初碎星团所向披靡,何等威风?却被这票家伙快赶尽杀绝了,可以想像他们的心狠手辣,值得我们学习……希望,他们不是来搅和那件事的,否则……温家还算不上强龙,别妄想来压地头……” 第八章 生命就是一个监牢 第八章 生命就是一个监牢 “……去病,好好保重!生命就是一个监牢,你我都在牢笼里,一切从来就不由我们做主。” 隔着牢房的木栅栏,那张令自己心痛的绝美容颜,泪流满面,但如青玉般的绿眸,却未因泪水而朦胧,满是决绝之色。 “或许我们的婚约,真是一场错误,我……对不起你,将来,你找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吧!但愿你我……今生不再见。” 穿着红色嫁衣的身影,就这么飘然远去,像是一头火中凤凰,她身上的名贵凤袍,本该喜气洋洋,但看在自己眼中,总觉得如鲜血般凄艳…… 斯人远去,明知道伸出手也抓不住什么,但就是忍不住,一拳重重打向木栅栏,发泄满腔的悲愤与无奈…… “砰!” 一声重响,手上传来的痛楚,温去病从半寐中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确认自己打翻了庭院石桌的事实,手掌被割破流血,不由得苦笑。 ……梦吗? ……转眼都十多年过去了,早就没意义的人与事,为何偏偏还记得呢? 手掌上的鲜血,点滴落地,痛楚让人很不好受,却不知为何,这些鲜血又让自己忆起梦中的那件嫁衣,这种非自愿的想起,绝对是最可恶的…… 沉寂多年的往事,夜有所梦,难道是因为日有所思? 温去病想起几天前在城门口的那一幕,虽然不见面目,却同样是龙氏一族的女子,有着同样的碧绿发色,穿着同样鲜红的嫁衣,仿佛梦魇般的画面,实在让自己……很想杀人…… 估计也是因为这份郁闷心情,自己才会不理智地引窥探者出来,又不理智地亲身战斗,在不适当的时间点上,加重身体的负担…… “都几岁了,原来我还有少年情怀啊……” 仰望天边斜阳,温去病自嘲道:“姓龙的女人一向与我合不来,遇到了就没好事,在这节骨眼上,可别生出什么意外来啊……” 善于判断情势,温去病早察觉到许都之内,风云变幻,气氛不对。高家本来虽掌握大权,却也还算不上令出无违,城内仍有其他世家与之相制衡,但这回高家硬施铁腕,将这些世家入罪、毁灭,真正成为许都之主。 这些世家,应该背后各有靠山,高家强势将之毁灭,蛮干引来的报复、干涉肯定不小,但几天时间过去,一切风平浪静,这就表示,在整件事的背后,还有一只手,压下了那些反弹,帮着高家掌权上位,这里头的牵扯,水不是一般深。 争权夺利,暂不是这阶段的自己所关心,就是要小心这些在枱面下汹涌波动的暗流,别让意外碍了自己的事…… 帝国历武威六年八月十八日 拍卖会的正式举行,是在正午,帝国对于奴隶的官卖,有相当严格的规定,为了体现基本人权,无有贵贱,所有奴隶卖出的价钱一律均等,也不算贵,美其名是让罪人有重新服务国民的机会,不让奴隶买卖成为钜利生意。 不过,规矩是一回事,执行层面是另一回事,早在这规矩刚出来时,就有人想出了解套的办法,官卖奴隶时,由通过帝国审核,领了执照的正当商人,整批用“官价”买走奴隶,官府入了帐,后头就不管了,而这些奴隶商人可以在自己的地方,将奴隶以“市价”卖出,中午入的货,晚上就翻倍,甚至数倍卖出,获益惊人,当然隐藏在这些交易之后,各种“回扣”、“孝敬”,就是必然产物,不用细表。 温家已取得正式执照,但许都有自己的体系,温家仍只得照规矩,从本地商人手上购买,因此,中午集体官卖的奴隶,就成了晚上黑市拍卖的一部分,不管有牌或没牌,来自各方的奴隶商人,一同进入会场,坐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听着台上的介绍。 与此同时,其他物品的拍卖,也在隔壁进行,除了九阴残谱这件压轴物,温家这回委托第三方势力,改头换面后送来拍卖的那批兵器,同样也很引人注目。 高阶以上的兵器、装备,不仅昂贵,而且常常有行无市,因为这级数的铸兵师,通常已被各大世家、门派绑订,作品直接供自家使用,没机会外流,往往只有兵主身死,所持的武器、装备流散,这才有机会上到拍卖场,如许都这样的城市,有时一件高阶兵器,足以成为压轴品,六七件一起释出,足够引来人们的关注。 温去病早早就来到会场,手上拿着一块罗盘,目光全盯在罗盘上,旁人觉得奇怪,却没有人看得懂他在做什么?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罗盘…… (所谓的碎星遗藏,其实是当初碎星团的几处秘密储存库,从资料上看来,里头存了不少非天然的放射性物质,也就是说,只要检测出放射性物质,九阴残谱出自碎星遗藏的可能性就很高,除了碎星团,外界可没有这种东西……)九阴残谱是压轴物,不会那么早上场,但想必也已经停放在这座建筑物里头,自己手中这显示仪还算精细,如果能够提前确定,也好多点准备时间。 “家主,刚刚高家邀请我,可以先去看看货……” 温玺鸿传达这样的消息,温家现在已经是有牌的合法商人,待遇自然也不同,高家有意弥补前夜的冒犯,特别在正式拍卖进行前,请温家的人去看看货,好先心里有底。 “纪录不良的朋友,这是给我们方便?还是又一次试探?” 考虑到许都气氛有异,温去病不得不考虑,这邀请背后有什么用意?或许,高家是想测试什么…… 节外生枝,不是温去病的打算,可考虑到自家的职业,人家给了这样的优惠,不去看看,肯定惹人怀疑,姑且就当是安高家人的心,温去病点头道:“让青卫留着,你与我一起去看看吧。” “是,能和家主一起选女人,是下属的无比荣幸。” 温玺鸿拱着手,有些恶作剧似的说道,温去病看了他一眼,道:“既然这么佩服我的眼光,那等一下给你挑个老婆好了,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表情瞬间垮下,温玺鸿苦笑道:“从做这一行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成家,这行……不适合有挂累。” “哦?只有这样吗?” “……还有,家主你动不动就威胁要杀人全家,在你手下成了家,我心里会很害怕啊。” “瞧你的怂样!还说什么替我分忧,明知我就爱这一套,你还死也不成家,这不是摆明打我的脸,让我糗掉?这样叫替我分忧吗?” 温去病说完,看着自己面目俊秀的手下,忽然道:“其实……你的皮肤看起来也不错,白嫩白嫩的,用什么保养品?介绍一下吧。” 又听见这句招牌对白,温玺鸿苦笑到紧绷,在前引路,跟着高家的使者一起,去参观等一下要上场拍卖的奴隶。 “……果然都是官家子女,读书识字过,文化水平高,这样子能卖到好价钱。” 温玺鸿连看过几座关人的牢房,确认都是最近被抄家的官宦世家子女,相貌与气质都不错,转手可以卖好价钱。 “……虽然这种书读多的,满脑子的气节、大义,当奴才问题很多,不过交给专家处理一下就搞定,你说……” 说话没得到回应,温玺鸿愕然回望,这才发现本来跟在自己身后的家主,不知何时无影无踪了,登时大惊失色。 另一边,原本沉默跟在手下后头扮宾客的温去病,在与人错身而过的刹那,嗅到一丝奇特的气息,心中一片诧异。 醉龙香,味道很淡,几乎闻不出来,但温去病肯定自己不会搞错,因为一名好的匠师,同时也必须是优秀的博物学者,能轻易辨认几千,甚至上万种特殊材料,自己绝不可能连醉龙香都认错。 这是极其罕见的珍品,点燃醉龙草所释放出的香气,能让巨龙昏昏欲睡,在这个重视血脉力量的时代,更是龙氏一族的克星,但此物极其罕有,如果被龙氏一族发现持有,立刻会被认为是敌人,追杀到天涯海角去。 联想起今天早上突然做的梦,他有种预感,自己又要被卷进什么麻烦事之中了。 (……气息的来源,是那个胖子吗?)目光锁定,看见了一个穿着华贵,却脑满肠肥的胖子,错身而过后,走向牢房身处,看那模样,应该是高家的人,身份还不低…… 温去病跟在后头,走了几步路,就看见此人停在一间石牢门口,蹑手蹑脚地点燃某物,将淡淡的白烟吹送进去,没过多久,石牢之中就传出重物坠地声。 “……嘿嘿,二哥这呆子,这样的美人过手,也不抽个水,那不是浪费了吗?既然你不要,就干脆便宜兄弟我吧。” 胖子的笑声中,满是淫秽之意,跟着便推开牢门进去,温去病皱起眉头,很懊恼自己看见的东西,照道理,自己应该现在就掉头走,今晚的事情非常重要,关系碎星遗藏,还不能让旁人察觉,一切会引来骚动的事,绝对要避免! 但……明明脑里晓得应该作什么,自己的心,却朝截然相反的方向奔驰…… (……所以我讨厌龙家的女人,总是在最麻烦的时候,找我的麻烦啊!) 第九章 你还真是性急啊! 第九章 你还真是性急啊! 帝国六郡,龙、虎、龟、鹰、狼、猿之中,战力以傲龙郡为最强,出身傲龙郡龙氏一族的贵族,在帝国各地都备受尊重,他们著名的龙骑兵,是没人敢惹上的强军。 身为龙氏一族的旁系子孙,龙云儿对于自身的处境,只有一头雾水的迷茫,甚至有些啼笑皆非,父亲是本代龙氏家主的堂弟,自家是离嫡系很近的旁支,算得上出身显赫,将门之后,父亲早早就订下了亲事,嫁到许都名门的周家,由于父亲身体不好,延了三年,眼看十九岁到了,不能再拖,送过来预备要完婚。 嫁人成家,相夫教子,这是自己早就遇见的未来,身为女子,人生就是这样,自己……不能说很欣喜,但也不至于想反抗,依着安排上了花轿,千里迢迢地嫁过来,结果却遇到周家出事,满门下狱,自己这个还没拜堂的新媳妇,才刚进城门就直接被逮来监狱。 知书达礼,温柔娴雅,龙云儿不至于不懂事务,被囚几日,她心中的怪异感觉越来越重,龙氏一族素来强势而护短,几天的时间,足够消息传回去,自己只是冤枉受牵连,并非真犯了什么罪,父亲应该早就设法营救,把自己救出去了,为什么现在…… 想归想,龙云儿也没有太多的把握,特别是在婚车里,亲眼看见护送自己的家将们,被乱枪戳死、斩去头颅,血流了一地,然后像垃圾一样被拖走…… 被抓走的贴身婢女春梅,跟了自己十年,比起见面机会不多的亲姊妹,她和自己更贴心得多,可自己就眼睁睁地看她从面前嚎哭着被带走,无能为力,昨天自己被带出审问时,经过一处牢房,见到里头有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疯女人,狂叫的声音很像她,但那个疯女人……已面目全非,让自己……不敢去认…… 几天里发生的一切,像一场不真切的噩梦,那些被砍下头颅的僵死眼神、地上的血迹与碎肉、牢笼内理智尽失的绝望嚎泣……这些,自己还以为战争结束后,就不会再有了,现在不是太平盛世吗? 如果说,一开始自己曾经很笃定,这些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弄清楚状况的许都官员,很快就会把自己释放,送回傲龙郡,甚至连未过门的夫家也可以释放,那么,现在自己已经越来越怀疑这可能,牢中官吏自信到几乎狂妄的态度,不由分说,就判自己官卖为奴,而且还迅速得到了上面的回文确认! 这些,无一不在告诉自己,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是自己太过天真了,如果不是因为隐约察觉到,这些官员有意用恐吓来打击自己的意志,必须保持冷静,不让他们得逞,恐怕……自己也早就崩溃了。 (冷静,我要保持镇定,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不断这么告诉自己,但说得多了,连自己都觉得悲哀,除了保持冷静,自己就没有其他事可做,即使一直冷静不乱,自己也没有找寻机会、破绽的智能,更没有能逆转乾坤、杀出牢笼的武力,自己……除了这张脸蛋与尸体,真的好没用啊…… 意志消沉,自艾自怨,龙云儿忽然觉得脑袋昏沉,四肢无力,刚想要动作,整个人已瘫倒在木凳上,连着木凳一起摔倒地上。 怎……怎么了…… 困惑中,却见到牢门悄悄打开,进来的人不是下午那些看守者,而是一个穿着华贵的胖子,自己有点印象,在先前的审问中见过,似乎是本地望族高家的三少爷高如退,总是用那种让人害怕的眼神看自己……他到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嘿嘿,美人儿,所有人都说你身分不同,不能乱来,又如何了?老子今天就要证明,我看上的女人,没人能逃出掌心!” 轻手轻脚关上牢门,高如退松了一口气,把醉龙香放地上,脸上满是得意笑容,细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美人。 “老子可不像那些傻瓜老凯一样蠢,等会儿上场拍卖,买你回去还要浪费钱,老子在这里玩完了你,看等下哪个傻瓜花大钱穿老子的旧鞋!” 想到自己不花钱,就可以玩到这个出身尊贵的美丽处子,而外头的那些傻瓜,花大钱以为买到处子,却只是被自己玩烂的破鞋……高如退益发得意,忍不住再笑两声。 许都一夕风云变,士族中的几名女眷,是自己早就垂涎的美女,这回整垮他们,自己满怀期待,就是想找机会一逞所欲,哪想到老天开眼,周家恰好迎娶媳妇,嫁来的这个龙云儿,堪称绝色,那些士卒的女眷,和她一比,粪土也不如。 细细的眼眉、秀俏的五官,瓜子脸蛋与白晰肌肤,组成一张娇美容颜,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两个蓝色的水晶湖,碧绿如玉的秀发,倾泻至腰际,是龙氏一族高贵血统的证明。 胸前尺码不算小,将红裳顶得高高,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修长的手脚,整个肢体看来有杨柳的感觉,传闻龙家的女子,都是体型纤细、修长,却内蕴强劲的爆发力,用在床笫之间,格外让人销魂。 龙家是帝国的顶级名门,掌管一州,别说是嫡系正统,就连龙云儿这样的旁系,都身分尊贵,正常情形下,根本自己就没资格沾碰,这回却是发了大运,直接捞到一个龙家的美人。虽然父兄都交代过不能动她,但她都已经沦为官奴要被卖,到嘴边的肉还不吃,怎算大丈夫了? 如果时间许可,应该设法把这美人扣下藏起,充作私房,不过一切来不及安排,这美人又不配合,只能趁着她被卖之前,先来拔个头筹,作个保险,省得等一下若是抢拍不到,也不是白忙一场…… 这些都很过瘾,唯一感到不满的,就是底下这女人的反应过于镇定,不知是不是迷香被用得多了,看到自己逼近,居然不哭不叫,让自己少了乐趣。 “……啧,早知道,就不该放那么多醉龙香……算了,时间紧迫啊……” 高如退惦着风险,先是在那秀挺的酥胸摸了一把,略满足手欲,跟着就去解她的扣子,急急忙忙解开两个,露出了雪嫩的颈项与小半截锁骨,冰肌玉肤,尤其让人心动。 正要继续往下解衣,忽然看见美人的嘴角,一丝血线缓缓流淌下来,高如退吓了一跳,以为这美人性烈,咬舌自尽了,却听她很吃力地一字一字吐出。 “你……你若……我……我一族定……定不放……” 发作,话都说得模模糊糊,估计早已意识不清,拚着最后一丝灵识,想要咬舌,却力道不足,只咬伤舌头,多了几分清醒,勉力说出话来。 “哼!” 高如退恼羞成怒,重重一巴掌打过去,雪白脸蛋登时出现一道红印子。 “臭娘们,还想威胁老子!像你这样的,老子一年要干几十个,龙家了不起吗?你在这里被卖,他们不照样不闻不问?” 高如退恼怒道:“妈的,老子现在就干了你!” 一句狠话,高如退掀开嫁衣的红色裙摆,露出底下白晰的粉腿,自己同时伸手去解裤带,而看着他的动作,龙云儿终于显得慌乱,眼角泪珠闪现,羞愤欲死,脑中闪过的念头,就是自己或许真该早点结束生命的…… “喀!” 关键的一刻,门外传来轻响,有人正在开启已锁上的门,龙云儿固然惊惶,高如退更整个化为石像,僵立当场,唯一的钥匙照说早在自己手里,主持拍卖的也都是自家人,早打过招呼,有谁会在这时候进来?进来做什么? 丑事不可外扬,高如退连忙闪躲,仓促间也不及跑远,就躲到牢房角落去,用稻草胡乱盖住自己,根本都还没藏好,就有人推门进来。 “美人儿,这下不怕你钻到地底去!” 轻手轻脚,悄声关门,顺手扔掉用来开锁的铁丝,进来的男子相当年轻,神采奕奕,五官相当俊秀,却满眼淫秽,嘴边狞笑,笑得比高如退还要狰狞,一面搓着手,一面盯着瘫软地上的龙云儿。 “口桀口桀,小娘子,本郎君最爱与佳人相会,等会儿上场拍卖,买你回去还要浪费钱,本郎君抢喝了头汤,看等下哪个冤大头买你回去,穿本郎君的破鞋……啊,说漏嘴了,小娘子别怕,但被本郎君穿过的鞋,通常都会破的!” 窃声低笑,不良青年快步走近,他比高如退还心急得多,一边走就一边撩起衣袍,解着自己裤带。 “居然连裙子都掀起来了,你还真是性急啊!不怕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小娘子,本郎君每月要干几十个,嘿嘿,别以为龙家有什么了不起,等会儿你就尝尝的滋………卧槽!” 说到一半的话语,就在这个青年走到美人身前,看见缩着身体蹲在地上,满头稻草的高如退时,四目交接,戛然而止,剩下来的,就是龙云儿的彻底愣然,还有室内不住返响的“卧槽”、“卧槽”、“卧槽”之声…… 第十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碎星物語书友q群:173258214 作者微博: 請大家多多訂閱支持,起步階段,每一份支持與點閱,都非常重要。 第十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高如退傻眼,那个裤子脱到一半的青年也呆住,两边互瞪,高如退真是想破头都不明白,这人是打哪来的?有什么理由自己这么衰爆,精心策画的一次偷香窃玉,却碰上这种意外? 如果是平常,只要叫喊一声,大批手下就会蜂拥而来,这里毕竟是高家的地盘,可偏偏是这种状况,喊一堆人来,若是惊动了父兄,自己可大大不妙。 诡异的僵持中,还是青年率先打破沉默,他拱手为礼,堆满笑容,道:“兄台请了,人生相逢不如偶遇,在下人称玉面狂情翘郎君,敢问……” 因为拱手,没有抓住裤子,说话时候裤子就猛往下掉,露出了底下的双腿与底裤,高如退再次傻眼,唯一的念头就是“真不愧是翘郎君”,随即回过神来,意识到不能这么傻呼呼被人牵着走,怒容上脸,低喝道:“混帐东西,你……” “狗东西!本郎君心情好,这才给你三分颜面,你竟不识抬举,真以为本郎君好欺负吗?不怕告诉你,爷上面有人,哥哥爸爸、爷爷老祖,个个伟大,你只要敢碰爷一根寒毛,爷反手就灭了你全家,要你鸡犬不留全家死光男盗女娼地老天荒不亮也光@#&!*……” 一长串话炮仗似的炸出口,说得无比熟练,把高如退又吓一跳,这些话平常自己倒是常讲,可这人说得比自己还溜,摆出的架式比自己更具气势,不知平常是怎样的欺男霸女、为祸地方? 高如退怔住,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正想说话,对面那人已经转了表情,笑道:“不过,大家都是男人,志同道合,出来不过是寻开心,何必闹闲气?这样吧,你我一见如故,不如交个朋友……来吧!你前我后,或是我前你后,我们一起来和这女的乐乐……” 太过复杂的话,龙云儿听不懂,愣在那里,而听得懂的高如退也愣住,心里再次狂叫“卧槽”。 “……怎么了?哥们,别愣着啊,春宵一刻值千金!” 男子催了两句,欣喜表情忽然冻结在面上,惊疑不定地看着高如退,道:“难道……你不想和我分先后,而是想在我后面,或是逼我在你后面……呔,男儿可杀不可辱,你有这念想,本郎君先与你拚个死活!” 一下正经,一下又似疯癫,高如退委实被弄至神经紧张,再没有什么寻欢的心情,只咬牙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微微一笑,神情沉静了下来,仿佛一直就在等着这句问话,耸了耸肩,淡然道:“江北袁家、玉虚真宗,听过没有?” “……袁家的人?” 高如退目光一下紧缩,袁家是帝国七家之一,顶级的豪门,不是自己这种地方家族能够比拟,玉虚真宗更是庞然巨物,高家万万招惹不起。 “你给我走着瞧!” 不敢肯定对方来历,又怕惹出大麻烦,高如退恨恨而去,预备先摸摸敌人的底,再来决定是要像个孙子一样躲远远,还是要让这疯子尸骨无存。 也直到高如退气呼呼地跑出门以后,青年这才扬了扬眉,穿好了衣服,慢慢来到龙云儿身前,居高俯视着她,表情从先前的轻浮急色,一下变得冷澈心扉。 “……你该庆幸,如果你不是中了迷香,我绝不会来管这档子事,因为我讨厌无能的女人多过犯人,尤其是姓龙的。” 俯视人的态度,龙云儿一点也没有被解救的感觉,对方像是专程来奚落自己的,若不是全身麻痹,自己真想顶回他的话……不过,为何这个全然面生的人,他的眼神,让自己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见过…… 青年瞥着龙云儿的光裸粉腿、起伏的酥胸,犹如无物,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管,手一翻转,满管的水就这么淋在龙云儿头上。 “……下次再遇到这场面,别尖叫,翻起白眼,高唱那种土爆了的儿歌,那就对了。有四成机会,对方兴味全消,转身落跑……没人想对疯婆子用强的。” 没有半点柔情不忍,也不见半分斯文风度,温去病的态度,半点也不讨人喜欢,连他自己都颇懊恼。 ……到最后,自己还是忍不住了,应该是冷血无情的时候,偏偏被无聊的情感干扰,跳出来做了无谓的事,总算还能混过去,谎报身分唬人,没有露相,还不至于惹来怀疑,但自己必须立刻离开,不再多事。 (就算在这里让她保住清白,那又如何?她被送上场拍卖,是注定的事实,给人买回去后,该怎样还不就是得怎样?我为什么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恼火起来,温去病挥了挥手,转身离去,“清神水”能够解去“醉龙香”,这个龙家美女已经回复行动力,她可能会趁机逃走,可能不会,这些都不是自己在乎的事了…… “……是……温家哥哥?” 一声并不肯定的叫唤,听在耳里,却让温去病瞬息愣住,一下转过身来,瞪着那张即使在巨大惊恐中,仍美得如同娇花的面容,一些早就遗忘的画面,慢慢从记忆中涌现。 “……你是……云儿?” “真的是温家哥哥?” 本来连自己也不信,只是本能地问出一句,但对面这青年的反应,龙云儿明白这个猜测不错,他确实是温去病,那个曾与自己姐姐订亲,却未能走到最后,被退婚赶出的男子。 世事变化,沧海桑田,本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见到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龙云儿震惊过后,迟疑起来,想到自己家与他的恩怨,想到他当日被打赶出门的样子,虽然小时候,他曾待自己很好,可……自己能够向他求救吗? (但……刚刚确实是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已经……)龙云儿脑中混乱,还不知道怎么开口,面前的男子竟然转头就走。救命一线的浮木,还没抓牢就飘走,龙云儿的犹豫、为难,全化成单纯的恐惧,挣扎着起身,想去拉住他,但麻木的身体,好不容易站起,就一跤跌仆在地上。 “……救……” 一个字刚出口,几乎微弱到连自己也听不见,随即就在关门声中,所有希望断绝…… 温去病快速离开,把脑里的混乱情绪压下,离开监牢区,而拍卖会也已经开始,在黑市物品的那一区,首先被推出的,是各式各样的药物与血材。 血脉觉醒,是百族大战期间,由碎星团搞出来的技术,广为传播后,现在所有人习武,第一步就是先唤醒本身血脉中沉睡的力量,第一、第二级的低阶觉醒,便能让气力变大,动作变快;第三、第四级的中阶觉醒,能让部分肢体产生形变,更进一步发挥血脉本源之力。 但想让血脉觉醒并非易事,特别是碎星团毁灭后,几项关键技术不传,正常觉醒的难度更高,所以,各式各样的辅助药物被开发出来,成为最紧俏的交易品,这类暗市场拍卖,通常首先登场的,就是各种觉醒药物,温去病听着台上的介绍,心中好笑。 (一堆粗制滥造的大路货,这种东西吃下去,能让血脉觉醒?开个脑洞才是最终结果吧?这些制药师,都是卖药顺便兼人体实验的……)看见这些不靠谱的烂药,居然也能被疯抢,温去病觉得可笑之余,也认真思索是否该踏入这市场,混水摸鱼来捞点油水。 (利润可期,不过……还是算了,装备与药物,是两大获利主流,两边都涉足的话,太过引人注目,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最终为人所知,现在的温家还扛不起这种关注……)一下思索,微微出神,台上的药物拍卖已经结束,开始一些兵器、防具的拍卖,主持人上台后,煞有其事地说道:“今次拍卖,我们运道不错,相信各位也都已经知道,我们接到了白眼狼的寄卖委托……” “白眼狼”三字一出,台下早已知晓的人没出声,但事先没得到消息的宾客,则为之讶然,紧张地握住扶手,暗叫撞上大运了。 “想必大家心里有数,高阶以上的铸匠,各有归属,所制造的兵器、防具难得流出,白眼狼工作室,是这几年新进冒出的一个品牌,背后是哪位大匠在主持,尚不得而知,他们从不直接参与交易,而是通过复委托,由代理人帮忙,把货物送上场拍卖……参与的拍卖场从不固定,想要买他们家的东西,确实是有点难度,得要靠运气的。” 主持人在台上说道:“白眼狼工作室专注生产高阶兵器,每次参加拍卖,就是一整批,生产力惊人,是受捧的主因,虽然他们家的兵器,有些小小的问题,但聚集在这里的各位……嘿嘿,相信是不会介意的……” 笑声中有些古怪,在座的宾客都心领神会,高阶兵器虽然难得,但白眼狼工作室的产品之所以被追捧、疯抢,有一部分非常疯狂的喜好者,却不是因为他们专门生产高阶兵器,而是因为他们的邪异。 众所周知,自问世之日起,白眼狼工作室的产品,不知掀起多少血涛邪浪,他们所制作的,是货真价实的妖刀、邪剑! 十一章 爷我就是这么任性! 碎星物語书友q群:173258214 作者微博: 請大家多多訂閱支持,起步階段,每一份支持與點閱,都非常重要。 十一章 爷我就是这么任性! 白眼狼所出售的刀与剑,拍卖时基本都用层层咒布捆住,看不清楚外形,大异于普通兵器,但它让人趋之若鹜的理由,就是即使被层层封套,仍可以清楚感觉到,那来自兵器中的惊人邪气。 就如同此刻,拍卖场竟是用一辆辆囚车,将几柄层层咒布捆裹的长剑推上台来,剑置囚车中,明明被强力压制,却还似带着恶意的凶兽,不住往外渗着杀意,似乎随时会挣脱出来,渴求人血。 这样的凶气,固然令台下的宾客色变,却也有人喜形于色,不住点头,连续有人低声道:“果然是白眼狼的货”、“自己用危险,但转手就能赚高价”、“就买这个了,和之前说好的那样,让买家把钱打过来”,热络的交谈,一下就把交易气氛炒热。 温去病冷眼注视着台上台下,很乐意见到自家产品遭受热捧,尤其是缺陷很大的劣质品,经过包装与广告炒作,居然能被当成神物,赚收大笔金银,这就不是普通的爽快,总让一直提醒要冷静、理智的自己,有捧腹狂笑的冲动。 “……白眼狼的妖刀、魔剑,虽然常有兵控人心的现象,可威力绝对没话说,手执妖刀、魔剑,高阶以下,力量能瞬间提升一阶,不是一级,而是一阶,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主持人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叫喊,卖力的演出虽有神经质之嫌,但对于这些有兴趣买妖刀、魔剑的顾客来说,这样的表现却甚合他们脾胃。 “能够让人跃阶的兵器,以往只有几件神器能做到,神器无价,但妖刀、魔剑却很实惠,八十金币起拍,有意的贵宾请开始出价,还有,别忘了,使用白眼狼家的作品,在越阶发挥的同时,有相当大的可能,在当时或事后突破瓶颈,刺激血脉觉醒,正式晋级!这样不是神器、更胜神器的武器,大家还要吝啬你们手上的金币吗?八十金币,开始投标!” 几乎是话一喊完,底下就开始热烈竞价,温去病听着价钱不住往上翻,倒也挺佩服这个主持人会说话,更能想像,这些刀剑被买回去后,真正被拿来用的不多,大部分应该又是被同行买回去研究,不过,他们绝对研究不出什么东西。 梦幻火鼎是不为人知的神器,无比神妙,却仍遵守天地造化法则,分裂出来的东西,虽然会自动修复如初,还能梦化演法,变形分裂,可一经使用,最多一个月就会损毁化无。 这种瑕疵品如果照正常兵器去卖,肯定没人愿意买的,所以要针对弱点进行包装,一用就坏的劣质品,也有一用就坏的卖法,用特殊手法,加上狂暴、嗜血的效能,一拿起来用,就陷入癫狂,跃阶发挥的同时,力量不受控制,一战之后,兵主身死,分裂出的劣质品也被砍坏,秘密被埋葬。 因此,真正值得高价钱的,不是那些分裂出来的刀与剑,而是裹着刀剑的咒布,那是自己的心血,不晓得花了多少时间研究,才做出能够止住自动崩坏的咒布,只要还被咒布裹着,分裂品就不会自动坏灭,而兵主只要不是急着想死,就不会在不需要的时候乱拆妖刀、魔剑封印。 至于能让人狂暴、嗜血,力量跃阶提升的源头,不在刀剑内,而在那些咒布所沾浸过的药物,出自名家之手,与其说药,实则为毒,燃烧性命来推升力量,爆发出来的力量越强,剩下的生命时间越短,这一点,买回去的人多半心里有数,但会买这些妖刀、魔剑回去的人,本就不在乎这个。 (至于藉机突破瓶颈……这就真是个美丽的误会了,燃烧生命,回光返照的时候,本就有机会突破瓶颈,可就算突破,也没剩下多久寿元了,况且,他们都只知道有一定机率突破,怎么就没人多问一句,那个一定机率是千分之零点二呢?)温去病看着迅速升高的竞拍金额,觉得自己真像个诱人出卖灵魂的魔鬼,而在一柄又一柄的妖刀、魔剑卖出同时,也听见底下的宾客们交头接耳。 “能够把高阶兵器造得可比神器?白眼狼之主不晓得是何方神圣?” “这恐怕是三大神匠的级数了,甚至根本就是他们之一的化身。” “如果真是,那肯定是血阎罗铎尔刚,他打造出的东西都是邪门货,白眼狼也专出诅咒刀剑,这点是符合的。” “也或许是帝国以外的外族神匠,非人者之中,也有宗师存在的。” 类似的讨论,是温去病喜欢听的东西,倒不是为此飘飘然,而是从这些讨论中,可以知道宣传策略的效果,自己想要制造的形象,有没有准确传达给人,这可比赚钱重要得多了。 正注意着这些情报,温去病陡然脑门一痛,眼前一花,陷入晕眩之中,这感觉非常熟悉…… (不好……距离太近,引发反噬,邪气入侵了。)高获益的工作,当然也有高职业风险,整日鼓捣妖刀、魔剑,虽然不是真有术力运作,可那些药物沾久了,仍会影响身心,自己每次制作完后,都会离得远远,避免接触,更从不亲临拍卖现场,这回为了九阴残篇破例,已经站在会场的最后一排,小心从事,却不想仍是出了岔子。 (……这反应,是心魔窜生,走火入魔,好在我经脉已断,没练武没力量,虽然心魔容易发作,可走火入魔了也不过晕眩几天,不至于气冲经脉成伤……)已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情形,温去病虽遇险,心神不乱,想要静待晕眩过去,但脑中不住闪现的画面,却让他平静不下来。 这些年来,日进斗金,大发大捞,无比风光,其实过的都是非人生活,这是自己一早有觉悟的路,现在也不会轻易影响,区区回忆,别想动摇自己! 无数画面闪映,蓦地,被遗忘许久的一幕,忽然就在眼前出现。 ‘……等将来我们成亲,我的家人也就是你的家人了,所以你不要难过了,你会有家的,我家就是你家。’ 绿发绑成两条小辫子,小女孩的笑脸如同朝阳,伸手出来,‘来,我们打勾勾,既然是一家人了,你要承诺你会照顾你的家人、爱护他们,还有保护他们,因为这是你好不容易有的家,你会答应我吧?’ 太过简单的问题,自己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去,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抬头挺胸,立下义无反顾的誓言。 但,就在四根指头要碰到的时候,女孩忽然把手指收了回去,一脸很担心的表情。 ‘算了,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不是啊……你这个人很死板的,说出的话,不管自己做不做得到,都会去做到为止,我……不想你太辛苦……’ 绿发的小女孩,小声说了几句,忽然,泪珠滚滚崩落,握着自己的手,大哭起来,‘我不要你有危险,你如果因为乱答应人,受伤了、没有了,我……我怎么办啊?你才是最重要的!呜呜呜呜……’ 虽然小女孩哭得很惨,鼻涕眼泪都出来,形象很糟糕,但听着她的哭声,自己真的很高兴,高兴被人看得那么重要,高兴自己终于有家了,虽然那还是很久以后的事,虽然这些现在不好说出口,但…… (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亲人,保护我所有的家人,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好高兴,自己终于可以有个家了…… 狗屁个家! 温去病陡然抬头,身旁不知何时,居然站满了人,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看过来,一个人开口问道:“这位兄台,你没事吧?” “我……” 略要开声,喉咙发痛,温去病伸手一抹,这才发现自己口鼻之间,流满鲜血,不看也知道,样子定是可怕得很。 之前心魔侵扰,自己基本都能履险如夷,这回心情激动,居然闹得受了伤,还引人侧目,真是衰到爆,更糟糕的是,爆发开来的那股怒火,并未因为脱离幻象而打住,还益发不可收拾,自己甚至还不太想去收拾…… (……觉得我没用,觉得我做不到?妈的,没这么小看人的,今天倒要看看,是谁说了不算?是谁说得出却做不到?泥马的,从来就只有老子不想干,就没有老子干不到的!)几步跨出,温去病甩开身旁的人们,出了拍卖会场,出去的时候,台上换了拍卖物,放在胸口的罗盘闪着黄光,好像与什么东西生出反应,似乎还是挺重要的事,不过,自己已经无心去管了…… (小时候说过的屁话,没人会当真的,没人会守这种扮家家的承诺,但…… 我从不拿没人怎样当借口……)双手推门,进入了奴隶的拍卖会场,来得正巧,台上站着一身红裳嫁衣的龙云儿,凄艳动人,主持人用力叫喊着价码。 “……还有没有人追加出价?四千八百金币第一次!四千八百金币第二次!成……” “五千!” 站在拍卖会场的最后一列,温去病一声高喊,震动全场,所有人都往回看,看着这个脸色奇坏的不速之客。 (哼……爷我就是这么任性!) 十二章 刹那永恒 碎星物語书友q群:173258214 作者微博: 請大家多多訂閱支持,起步階段,每一份支持與點閱,都非常重要。 对于参加这场拍卖会的奴隶商人来说,这边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特别是第五十八号商品被推上台时,全场陷入一片寂然。 普通女奴上场时,有些武力值高的,为防不测,会上手铐脚镣,但基本都会把脸露出,甚至露出牙齿,好用筷子敲敲,确认身体状况与面容……如果看不见脸,如何卖钱? 但这个五十八号…… 她手腕缠着锁链,双目也被蒙住,长发披垂,脸给遮了一半,看得不是很清楚,却已能肯定是一等一的美女。 肌肤白嫩,在灯光照映下,盈润如玉,她上半身的衣服被扯破,露出穿着在底下的大红色肚兜,腰肢纤细婀娜,更显得双峰高耸,两团浑圆的雪肉,将肚兜撑得高高,抢眼之至,下身是一件红色长裙,可以想见内中的双腿修长,美臀紧实。 纵然未露真面目,光只是这些部分,也足够吸引众家抢拍,但这些令人怦然心动的诱惑加在一起,都还不如那一头碧玉似的绿发惹眼…… “……现在是人字部,第五十八号商品,年方十九,将门贵胄,处子之身,详情请阅手册说明,底价一百金币,请各位出价!” 一百金币的起价,以女奴而言算高,以这大美女的质量来说就超值,但宣告之后,没有人敢出价,反倒是窃窃私语声,充满整个拍卖场。 如此纯粹无杂色的绿发,是龙氏一族的纯血标志,不管是嫡系或旁系,纯血的龙氏子孙都身分尊贵,怎么会沦落到拍卖场上?龙氏一族知道这件事吗?以他们极重颜面、尊严的作风,如果知晓,只会派人过来,把这女的杀了,整个拍卖场一把火烧光,而若有谁买了她回去…… 类似的惨况,不是没有发生过,只要考虑到后果,就没什么人敢拿身家性命来开玩笑,半晌之后,左边角落才有人喊了一声。 “五百金币!” 一出手就直接加五倍,表现了志在必得的意愿,人们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几个人穿着黑斗篷,就坐在那一角,也没参与其他的奴隶抢拍,非常诡异,仿佛……专门冲着她而来。 五百金币,买纯血龙女为奴,这太过便宜了,但既然没人敢喊价,也只能让她就这么…… “六百金币!” 意外的竞价者出现,这回不但全场讶然,连先前出价的那群黑斗篷客也震惊,一切早已安排好,现在只是走个过场,为何会有人来竞价? 台上的龙云儿,娇躯一颤,听出了后来喊价的那个声音,正是不久前想要奸污自己的纨裤子弟高如退,倘使自己落到他手上…… “八百金币!” “一千金币!” 价钱不住上翻,基本只有两家在竞拍,其他人干瞪眼,价钱很快翻上了两千金币,以女奴的行情,这简直是天价,但纯血龙女乃无价之物,独一无二。 双方的竞价,吓得全场噤声,但真正被吓到冷汗直流的,却是闻讯赶来的高家二少高如新,为着眼前的意外,全身冷汗涔涔。 ……当初说好的条件,那边帮高家铲除眼中钉,彻底掌握许都,高家则让龙云儿官卖为奴,在拍卖场上交人,现在高家握有许都,自家三弟却去和人抬价抢拍,人家会怎么想?高家又怎么承担得起对方的怒火了? “快!快去喊住三少,他……他这是想死吗?” 高如新喊着身边的仆佣动作,他们却没有反应,秘密交易的事没几个知道,看二少爷这样气急败坏,所有人是以为二少是气恼三少胡乱花钱,但……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二少爷,三少爷不会听我们的,要喊住他,您最好还是亲自……” “狗才!如果我能下去,还用得着喊你们这群废物?” 高如新暴跳如雷,龙氏一族不是好唬弄的,自己一直不愿与此事有太多牵扯,就是怕龙氏一族日后追究,难以卸责,若在这时跳下去,等若不打自招,届时,高家如何承担得起? 当拍卖金额上翻到两千五百金币,一路加价的高如退,额上见汗,直接对着黑斗篷客的方向,指着怒吼道:“孙子!你们什么玩艺儿?敢和爷叫板?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头?爷弄死你们!” 怒骂吼出,谁都知道这位高家三少快承受不住了,那群黑斗篷客没有回应,甚至看都没往这看一眼,倒是站在后台的高如新,被亲弟的愚蠢言行,气到几乎口喷白沫。 “两千七百!” “三千三!” 黑斗篷客加价的态度冷静,好像不把这数目当回事,给予对手强大的心理压力,但高如新却听得出,那藏在平静之后,即将要爆发的极度愤怒…… 高如退为了自己的颜面,豁出去喊价,不住刷新本地女奴拍卖史上的最高纪录,甚至已经超过他名下能动用的额度,把价钱喊到四千五百金币,但当对方毫不在乎地回了四千八百金币的超级高价,高如退终于也承受不住,冷汗涔涔地颓然坐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不发一语,却目露凶光。 “……还有没有人追加出价?四千八百金币第一次……” 听到高如退认败,龙云儿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心中仍是悲哀,到最后,自己还是没能改变结局,将要被卖给某人,成为合法的女奴…… “……四千八百金币第二次!” ……肌肤上都是冷汗,原来自己是恐惧的,比先前所想像的还要恐惧得多,没有当场哭出来,可能只是因为哭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唯有强装冷静……如果老天还能给自己一点希望,自己会…… “成……” “五千!” 打破全场静默的一声,响在龙云儿耳里,如同雷震,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她认出了那个声音,为之震惊,心里涌出了连自己都不能明白的喜悦,却也想不通为何……他还会回来? 温去病一到场就抛出五千金币的高价,不论哪个大势力,这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刚才一直显得从容自若的黑斗篷客,也转过头来,遥遥盯向这个不速之客,从五百到四千八百,近十倍的增值,他们并不如表面上显示的那样无压力,而现在,另一个似乎更难应付的对手出现了…… 只是这一下凝望,就被温去病察觉到,反看回去,确认了自己当前的主要对手,心里也有少许讶异,普通一个女奴拍卖,怎么会把价钱炒上四千八百金币的高额?除非是有意外失控,再不然,就是对方的阴谋与自己料想不同…… “五千五!” 黑斗篷客们开始反击,当价格翻过五千,场内从一片静默变得哗然,不管这背后牵涉到什么图谋,五千五百金币这个高额,不但不是普通势力付得出来,甚至连喊出这价钱,都要相当胆量,帝国史上,女奴能卖到这价钱的,也就只有两三次。 这边选择接下,全场奴隶伤人的目光,望向那个年轻的不速之客,想看他如何回应? “一万金币!” 四个字,从温去病口中抛出,每一字都如同万斤巨石,砸得全场所有人头晕脑胀。 暗市场的拍卖,喊价不是随便喊喊,如果喊了却给不出钱,后果不是死一两个人就能了事的,而这个青年喊价的声音,信心十足,不像虚张声势,更没人怀疑在这个数目之后,他还有余力继续出价。 黑斗篷客也集体沉默了,五千五百金币,他们背后的主子付得起,但也势必为之暴跳如雷,而一万金币以上的竞价,估计主子绝不愿意买单,这已经不值得了…… 现在的希望只剩下,这年轻人是谁?他是否真有能力给出这天价? 一片哗然声中,有一个声音,显得特别刺耳,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全场焦点之一,却因为过早败下阵来,现在更像是小丑一个。 高如退站起身,遥指着温去病,骂道:“玉虚真宗好大的手笔,姓袁的小子,你当这里是江北,可以任你嚣张吗?” 玉虚真宗?江北袁家? 这两个大招牌砸出来,全场又再次静默下来,没人能开口,黑斗篷客们也目光紧缩,这两个来头太大,超过他们能够招架,让他们直接想到计画走漏风声,甚至高家阳奉阴违的背叛可能。 “……走!” 恨恨地看了一眼,黑斗篷客集体掉头离开。温去病看着他们的背影,观察他们的动作,若有所思,这时全场爆出一连串的掌声,轰然若雷动。 虽然这只是一场奴隶拍卖,却拍出了史无前例的天价,奴隶商人们都嗅出背后的火药味,晓得这就是一场枱面下的战争,紧绷的气氛得到纾解后,他们为胜者鼓掌叫好,共同参与行业史上新的一页。 龙云儿站在台上,仍未能从一万金币的震惊中回复过来,不理解怎么有人会用一万金币买下自己?他怎么付得出? 跟着,她渐渐意识到现在的情况,自己半裸着站在数百人面前,任他们目光扫视,自己从没有在人前这么裸露肌肤过,哪怕是小时候,当恐惧渐退,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冷汗不住渗出,手上沉重的锁链,几乎拉垮身体。 轰笑声中,似乎有个坚定的脚步,一尺一尺地靠近过来,翻上了拍卖台,一把扯过自己手腕上的锁链,让自己整个人跌到他身上,接着,蒙着眼的罩子一下被扯掉…… 眼前,无数红烛摇映,烛光照着自己半裸的身躯,红肚兜、红裙,依稀维持着新婚之夜的喜气,而出现在自己眼中的这个男人,熟悉的面容、似曾相识的眼神,恍惚之中,他揭去自己眼罩的动作,像是在洞房花烛夜里,轻轻揭下了自己的盖头…… 这一世、这一生、这一瞬…… 刹那永恒! 十三章 鲲鹏血脉 碎星物語书友q群:173258214 作者微博: 請大家多多訂閱支持,起步階段,每一份支持與點閱,都非常重要。 十三章 鲲鹏血脉 成功在拍卖会上一掷万金,并没有让温去病感到多少快意,相反的,他立刻要为自己的任性与不理性补过。 相比之下,一万金币的大破财,只是小事一件,虽然为此要终止一些计画,收回资金,卖掉几处产业筹钱,未来一段时间内要累死累活,不成人形,可终究只是单纯金钱上的问题。 真正的大麻烦,是这场大骚动后引来的注目,一个应对失措,就是温家承受不起的灭顶之灾,不过,那些都是今晚之后的麻烦,而眼前,温去病相信,自己若不速离险地,很可能没命活过今晚。 没等正常的交付程序,温去病直接爬上拍卖台,把龙云儿拉起就走。如果可以,直接把这位大美人来个公主抱,会有英雄气概得多,无奈自己已经没有那样的臂力与体力,若不是脸上特别抹粉化妆,甚至人人都会看出自己一脸病容,面色苍白,然后从这特征猜出自己的身分。 “哇哈哈哈,新娘子啊新娘子,老子今晚作新郎,只要洞房,不要拜堂,哇哈哈哈~~”一脸迷心,都快流下馋涎的表情,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这个刚砸天价买下美女的男子,为何这么急着带美人离开? 龙云儿惊魂未定,仍处于脑里一片朦胧的非现实状态,只觉得那个扯着锁链,拉着自己行走的男人,又粗鲁又蛮横,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可对于他表现出的一副急色、猥亵样,倒是没有太多的反感,因为不久之前,他也是用同样的形象,用智能救了自己一次…… 忽然,前进的步子停住,龙灵儿险些撞在温去病身上,当她定睛一看,发现前头有人拦路,而且四周也被人团团包围了,为首的……非常不幸,正是老熟人高如退。 “小子,你太嚣张了!” 高如退拦在门口,杀气腾腾,身上甚至还有酒气,在刚刚的那段时间里,他不知跑去哪猛灌几杯,用以壮胆,现在酒气壮胆气,让他再次有了蛮干的勇气。 “以为有点臭钱就可以显摆吗?爷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 “哇……你这话真吓了我一跳,不过,讲这些应该很过瘾吧?平常应该都是你被人这么说……” 温去病诡异一笑,踏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三少,其实我对你这样的真汉子非常敬仰,我九成五客户都和你一样,没有你这样的率性人,我就没生存空间了,我们可以交个朋友的。” “真、真的吗?第一次有人这么正面评价我。”高如退愣了一下,随即又泛起阴狠之色,“你想愚弄我?当我是傻瓜吗?” “没啊,我是认真的,请三少看我认真的眼神。”温去病低声道:“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是求色不是求气,三少喜欢美女,我保证,送十个比这货更好的美女,知情识趣,柔媚销魂,用过的都说好,让三少享尽艳福,你看,这货一脸傻样,脸蛋漂亮,躺平了就是条死鱼,三少又何必……” “听起来其实还不错……但你以为爷真是傻子,看不出你在拖延时间吗?” 高如退阴恻恻地冷笑,一把涂抹剧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刺向对方小腹,“学人谈生意?你太嫩了,爷今天是十个美女也要,这个美女也……” 冷笑在匕首刺中对方衣袍的瞬间僵住,那件看来不怎么样的袍子,赫然是暗藏护身法阵的高级货,一阵抖动,暗藏的法阵激活,不但刺不进去,强大的反震力量,更让匕首脱手飞出,高如退满手鲜血,哀号痛叫。 站在高如退身旁的护卫,一时也没有放松警戒,见他出手不利,攻,一爪扣向温去病肩膊,出爪瞬间,双臂血肉异变,覆盖白毛,指爪如金钩,赫然是四级的灰面鹫血脉。 这边一爪扣出,周围的卫士也配合动作,有两个人去扯龙云儿,要先将她擒下,更藉着铁炼制牵扯,钳制目标人物,整体行动有序,组成杀局,可以看出这群高家护卫的素质,不过,这个杀局却被一条手臂所破。 四级的鹰系利爪,还未催发完成,还没扣中敌人肩膊,就一下失去目标,温去病抢先动作,举起右臂,角度算得精准,虽然速度不快,却好像对方主动将胸口,贴撞向他掌心,爪还没扣着,掌心已经贴平胸膛。 一着失利,这名护卫头子还没有太重的危机感,自己已是四级,中阶巅峰,对方则看不出血脉觉醒的象征,如果没有血脉力量,别说空手,就算拿刀也未能攻破自己身体,这是自己的信心……直至一道强猛电流穿心而过。 “龙……龙家的掌……” 护卫首领吃力地吐着字句,却连溢出口的黑血都冒着烟,颓然倒地。 在面孔砸向地面的时候,他脑里闪过许多念头,有了很多疑问,这道电流其实不是很强,如果不是贴着心口近发,未必能破自己中阶巅峰的护身力量,不似传闻中龙家雷电的威猛,更何况……电流击发,却没有血脉觉醒的迹象,这不合理,甚至不可思议…… 当事人查觉到许多异常,却再没机会讲出口,而其他人所看到的,则是头目出手,被瞬间破招,敌人只出一击,就让中阶巅峰的头目,背后冒烟,倒地气绝,再加上他死前所说的片语,所有人自然联想,忽略了不合理。 “龙家的掌心雷?” “龙家的人?” 比之玉虚真宗、江北袁家,龙氏一族的名头无疑更具真实性,尤其是后头还带着一名纯血龙女,看来就像龙家派人来带回了。 这么一想,就没人敢造次,所有护卫不约而同地退开,连高如退都心惊肉跳,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男人,“你……你到底是……” “整碗端走,不叫做生意,而是打劫,三少爷将来如果有机会谈生意,记得有商有量才是王道啊。” 温去病大笑出门,没有再理这些人,只是扯着龙云儿手上的锁链,拉着她一起走。 龙云儿身不由主,却看出了一点,温去病所用的绝不是什么掌心雷,这不是因为他没有龙家血脉,而是他一掌击毙敌人,回掌抓着自己手腕,将自己扯近,避开敌人时,掌心上传来的高热。 掌心雷是龙家的招牌绝学,自己见过的次数着实不少,基本都是强化本身生物电流,释放攻敌,从没有人练成掌心雷后,电流释放,搞到自己手掌高热难散的,而且……刚刚的触感,不只是烫,好像还有皮开肉绽,甚至……焦掉了。 (……他一击杀敌,自己也伤了?他的实力到底……)困惑于这个问题,龙云儿被温去并拉着冲出门,离开了这个仿佛恶梦一般,却又刻骨铭心的拍卖会场,冲到了外头。 这应该是自由的开始,但事情却没有那么容易,几乎才刚冲出去,就在外头被人拦住,刚刚也在场内竞标的那些黑斗篷客,全拦在外头,一看己方两人冲来,马上合围。 又一次陷入被包围的窘境,但这次情况更加恶劣,就是龙云儿都感觉得出,这些人比前一批厉害得多,不但三四级的中阶不只一个,隐约散出的气机,可能还有高阶人物潜伏……也不只一个。 “哎呀呀……看来好像跑不掉了啊。” 温去病瞪着前方的黑斗篷客,这些人重新回来,居然用黑巾把脸蒙住,打定主意要保密到底,不过,从那份充满恶意的强势,可以看出他们也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把人带走,完成任务! “可以给个商量余地,大家用文明人的方式来解决吗?”温去病笑道:“刚刚里头的那个胖子,我说现给他一件肚兜将就,他偏要坚持抢人,不肯多等,结果大家闹出了人命……他是猪猡,你们总不会和他一样层次吧?” 龙云儿心头一紧,担忧自己会被交出去,但温去病却扯着她的铁炼制,将她藏在自己身后,尽量不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下。 “你不用虚张声势,你不可能是龙家的人,那里没有你这号人物,恐怕……江北袁家也没有。” 一名黑斗篷客沉声道:“掌心雷不是你这样使的,你根本不会龙家的武功,刚才不管你是怎么做到,应该都是勉强为之,代价……不小吧?” “……你觉得呢?要不要来给我轰一掌,再来判断我会花多少代价呢?” 温去病谈笑回应,目光却在周围确认,照说拍卖会闹出这样的骚动,有人花了重金买下东西,还没出门就被打劫,主办拍卖会的黑帮,甚至本城士兵,都会过来维持秩序,否则以后谁敢来花钱? (但现在却一个都没来,还连本来该在这驻守的人也不见,是被调走了吧? 这就表示,这群人确实与高家相勾结……很好,这样其实更好……)温去病叹了口气,“没有得谈了吗?真是很遗憾呢。” 这边还在叹气,一名斗篷客已抢先动手,身形一闪,斗篷飞扬,一个简单的动作,竟如鲲鹏展翼,一翅遮苍天,将两人笼罩在底下,光只是看着那蔽天黑影降下,就头晕目眩,全身无力。 鲲鹏血脉.高阶觉醒! 十四章 帝室李家 碎星物語书友q群:173258214 作者微博: 請大家多多訂閱支持,起步階段,每一份支持與點閱,都非常重要。 十四章 帝室李家 从进入高阶开始,血脉觉醒的力量就真正开始发挥,不再只是让部分肢体异化,而是以人身将觉醒的血脉复现出来,成为半人半兽的新战体,个别机运好的,甚至血脉返祖,提纯归元,由雀化鹰、离蛇成蛟,将实力数倍提升。 黑斗篷客这边一动手就是高阶,打的主意也是速战速决,毕竟,两个目标人物,别说没有高阶,甚至连低阶都算不上,让一名五级高手出来,根本是拿大刀砍苍蝇。 鹏翼遮天,黑影蔓延,这一扫应可成功捉拿两人,过去他们见过许多悍匪,都折在这招手里,这回自也不例外,但就在鹏翼演化至最强时,发招之人轻轻“咦”了一声,充满讶异。 只有他自己知道,斗篷之下,忽然生出一股力量,抵抗着自己的翼拂,如果说鲲鹏展翼,遮断苍天,无所不蔽,那这股抵抗的力量,就如柔韧野草,看似微弱,却不断不尽,看似被遮断,却于尽处飞快新生,让自己的翼拂不能全功。 而且,这微弱却柔韧的小力,虽不起眼,却有不寻常的气息,仿佛孕育天地至理,阴与阳,一尽一生,循环往复,虽鲲鹏能遮九天、覆九地,却压不下这阴阳妙理,被一点一点地分解、卸去力量。 这不是任何血脉之力,何况斗篷底下没有血脉发动的反应,但大地之上,除了先天血脉,还有后天战技,而自己确实知道一门这样的绝技,或者说,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没听过…… “……双极轮?” 一声低呼,发自他的口中,震惊到他自己,也惊呆了一众同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没搞错吧?只有玉虚真宗的大人物才可能……” “现在是讲这个的时候吗?” 追求速战,没人想多事,就算这是玉虚真宗上三品绝学,会的全是大人物,也只能先压下不管,而鲲鹏血脉觉醒的那名武者,惊呼出声后,又觉得不对,斗篷下的那股抗力,与传说中的双极轮还是有区别,柔韧有余,化力的效率不足,似乎不太对劲…… 这念头甫生,那股奇妙柔劲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高度集中、如同山洪奔冲的雷电暴流,瞬息释放,抓准鲲鹏展翼被阴阳之气扰乱,出现破绽的一瞬,从缝隙处一击而破。 灿烂雷光冲上十几米的天空,粲然夺目,被焚裂、破散的黑色斗篷,四下飘飞,那名鲲鹏武者虽然毫发无损,可身上斗篷破散,得意招数被人以微弱的力量破解,等若输了一招,还是输在力量远不如自己之人的手上,无比的奇耻大辱。 堂堂高阶武者,鲲鹏血脉,竟然被可能只是低阶的人破招,不但他自己羞愤难当,连身旁的同僚都面上无光,羞愤之下,他双眼一瞪,一爪直袭温去病的脑门,已然动了杀念,不留余地。 “呵……” 温去病的右臂,软软垂下,不自然地扭曲着,似乎已不能举起,但对着敌人的攻击,他动也不动,只是把龙云儿拉在背后,将她护住。 一爪将要打中,蓦地,两道寒光在这一爪的上方出现,一道从温去病身后跃出,一个从鲲鹏武者的身后跃高下击,两道寒芒的目标,都是那名鲲鹏武者,力量一中阶、一高阶,攻击无招可言,破绽百出,但鲲鹏武者却尴尬地收招后退。 连退数步,鲲鹏武者又羞又气,这两个偷袭者的攻击,处处漏洞,只要自己反击,一定能将他们瞬杀当场,但自己却不得不退,因为这两人的攻势中,没有留一分防守的意念,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一招杀掉他们后,自己恐怕不死也重残,不得不退。 又一次丢脸,但这回不用担心被人耻笑了,因为他所有的同僚,这回都不得闲,几道寒光,分别自他们的背后袭来,因为之前注意力被温去病引住,缺了提防,待得察觉偷袭,已经慢了一步。 “铛!” “匡当!” “杀!” “呜哇!” 激烈的战斗,在瞬间爆发,对于黑斗篷客的一方,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他们身负重要任务,入许都以来就低调行事,不愿节外生枝,没人认得他们,更不曾与人结怨,怎么偏在这节骨眼上被人袭击? 普通的袭击也还罢了,来攻击的人实力不弱,持有利器,不好招架,更糟糕的是,这些袭击者都不要命,出手都是同归于尽的路子,甚至拚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斩下敌人一只手。 这完全就是死士,没人想和死士战斗,但此刻却已抽身不得,来袭的死士之中,竟有三名高阶,又事发突然,首波交接,就有两名中阶的黑斗篷客,在惨叫声中被斩杀,还有一名低阶的黑斗篷客,与来袭的高阶死士同归于尽。 战局一下进入白热化,更无比混乱,哪方都再顾不得他方,而低阶武者竟然与一名高阶武者玉石俱焚,还是高阶直接奔着低阶去的,这种绝顶荒唐的事,黑斗篷客那边瞠目结舌,心中狂叫荒唐,温去病却是暗叫可惜。 局面忽然的演变,背后黑手当然是自己,虽然自己任性、冲动、固执,偶尔还有点变态,但在自己诸多缺点中,至少不包括“无谋”这一项,早在高如退来拦人的时,自己就已经准备,把此次伏藏的后手用上……原本用来强抢九阴残篇的后手…… (若引起人关注,温家未必能拍下九阴残篇,即使砸天价拍下,消息传出去,也断然守不住东西……若不能低价到手,就干脆强抢,青卫、玺鸿实力不足,只能就地招募一批狂战死士来增加战力……)招募的方法,非常简单,今次送上场拍卖的那批高阶兵器,事前早就被自己动了手脚,只要在两百米范围内发动,外围的咒布就会发动,兵器内打上的增幅法阵会全力运作,把咒布中的药力狂提十倍。 拍卖会场是密闭空间,事发突然,结果多半是人人中招,理智尽失,疯抢那几柄邪兵,抢到手的,直接疯得更彻底,为兵所控,顺应自己的召唤,到自己所在之处,见谁就杀谁。 这些人,能在混乱中抢到兵器,不是运气超好,就是本事够硬,为邪兵控制心神后,生命被榨取,爆发这一生原本未必能达到的超绝力量,有三人因此打出高阶力量,其余最低也是中阶,乍看起来,确实是一支很恐怖的突击队,更重要的是,他们对自己的存在,将完全无视。 “什么也别想,当什么都没看到,跟着我走。” 低声对龙云儿说了一声,温去病护着她,走着斜行步,左三步、右三步,以此交错,那些狂暴的持兵者,仿佛看不到他,就这么让他轻松走出包围圈,远离这场乱战。 这时,战况生出变化,黑斗篷客中,渐渐有人看出这些死士的情形不对,不是决心赴死,而是理智尽失,被什么东西给操纵了,再加上两名目标行动诡异,那群疯狂死士见人就杀,居然对近在咫尺的他们视若无睹,这分明有鬼。 拼命爆发的力量,对于同级数的武者,只能难住一时,不能长久,几回合过后,这些持有妖兵的死士,身上都出现多道致命伤,虽然靠着疯狂意志,一时不死,却也撑不了几招。 就在他们将要败阵时,两名死士冲向鲲鹏武者,舍命攻击,却由于破绽太多,被逐渐习惯这种攻杀的他逮着机会,拚着身上多两道伤痕,先将他们一破颅、一穿心,再两爪夺来他们的兵器,“刷”、“刷”两刀,把两名死士斩成四段。 刚刚的战斗中,敌人手上的利器,大占便宜,鲲鹏武者虽然一度拿出了自己的爪勾兵器,却被削断,早就对这些利器垂涎不已,眼下虽然被斩了两道,流血不少,但能有两件高阶兵器入手,想想真是过瘾,想想真是…… 不足三秒,鲲鹏武者双目赤红,如野兽般吼叫,舞着双刀,不分敌我地攻击身边所有人,他修为本高,力量又被邪兵激增,这一下疯狂袭击,周围登时死伤狼藉,更引发一下巨爆。 爆炸的源头,是两股相等的力量冲击,其中之一,是鲲鹏武者临时提升,失控的第六级力量,而与之对撞的另一方,却是货真价实的第六级力量! 一名之前并不出色,只是不断闪躲,甚至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黑斗篷客,被及身的斩击迫得出了手,一出手,就是稳稳的第六级力量,一片紫色的星河异相,延伸扩散,镇住鲲鹏振翅,镇住场内其他异兽气血,名符其实地一人压全场。 黑斗篷客中的首领人物,终于被逼得现形,虽然一力压全场,他却没有半点喜悦,因为,他看见温去病站得远远地笑了,笑这片紫色星河,笑这不该出现在此的东西,笑这些事后必被灭口的东西…… (居然抓到一条大鱼啊……九天星河转,紫气镇乾坤……麒麟李家,当今帝室!) ps 我知道很多人對物语两字看了不爽,这本书的繁体书名叫碎星志,但在这里,签约方否決了这个名字,坚持使用碎星物语,我希望不要,但被否決,所以请別向我抗议,我也没选择权。不過我可以理解签约方的意思,估計是觉得不叫这名字,我就不值那个稿费,这是华文世界的惯常迷思,后续作品都必須紧扣成名作 十五章 全然无用的绝对力量 碎星物語书友q群:173258214 作者微博: 請大家多多訂閱支持,起步階段,每一份支持與點閱,都非常重要。 对于龙云儿被拍卖一事,温去病有好几个猜想,光是有可能的幕后黑手,就有好几个,而唯一的验证机会,就是这群黑斗篷客,如果他们在战斗中被迫用了真功夫,就等于露了狐狸尾巴,哪怕他们能刻意掩藏,自己也不是瞎子或蠢蛋。 现在,答案倒是出来了,不能说没有料到,但的确是几个选项里头,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一个,因为这秘密暴露,对方绝对会灭自己的口,没得商量,而自己也没剩下多少自卫力量了。 “走!” 又一次拉着龙云儿斜行开跑,先往右,再往左,从混战圈中脱离,越跑越远,而身后却传来一声愤怒至极的吼叫。 “哪里走?你一定要死!” 那名黑斗篷首领虎吼一声,全力发劲,不顾敌我,全面开震,拚着经脉受创,爆发的第六级力量,紫星河流转,将附近所有人震开或震杀,出现瞬息的空隙,让他冲出,追攻两个目标。 整场战斗,他特意观察,早发现了温去病的诡异动作,想逃又不快跑,左右斜行,拖慢速度,偏偏所有死士对他视而不见,这……想必就是关键! “别以为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你那点小聪明,在绝对的力量之前,全然无用!” 黑斗篷首领高速冲出,同样左三步、右三步,要甩开那些死士的纠缠,可这想当然尔的策略,却在执行时出了大问题,他几下斜行,速度放慢,那些被他一度甩脱的疯狂死士,没有因此看他不见,反而因为他的减速,重新追上了他,不要性命地攻杀。 一样的动作,为何人家能脱困,自己却被拦住?岂有此理? 黑斗篷首领气到发晕,却见温去病不再斜行,不再放慢速度,而是没命地往前狂奔。 “……你!” “哎呀,耍小聪明的很快就要逃掉了,而有绝对力量的,就继续在那边干苦力活吧,不要介意啊,我知道你尽力了。” “休要得意!我定……” 气到差点咬碎牙齿,黑斗篷首领预备不顾一切,拿出真功夫来扫场,但手下鲲鹏武者挥刀斩来,威势惊人,不得不分神去招架。 一咬牙,他腰间弹出紫铜色的长剑,剑形古朴,却隐隐有皇气,一剑斩出,对面的两柄邪兵相形见绌,立遭压制,跟着,颜色一下变得炽红,仿佛铁入炉中,烧到最旺时候的颜色。 有这现象的,不只是与他相抵的那两把,还有几把分别持在他人手上、掉在地上的,全都不约而同地变色,亮度疯狂提高,高到了一个让人觉得危险,想要尖叫的程度。 他看着这些亮到刺眼的兵器,再看看温去病仿佛夹着尾巴,疯狂逃命的背影,恍惚之中,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在绝对的智能之前,绝对的力量,其实真没有那么绝对……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给聪明人玩的。 ……唉!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天爆响,伴随着狂暴的能量释放,强光、高热、火焰,瞬息吞没了附近六、七十米,甚至连拍卖会场都没能幸免,半栋建筑物被毁,数里之内的门窗玻璃全碎,一堆人出现听觉障碍。 至于在爆炸的中心点,只余一片焦黑,有焦尸残骸、有扭曲变形的兵器,唯独就是没有活人,那些妖兵作为爆炸的起点,融化蒸发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留,就算有人猜到事情脉络,想找证据,也绝不是那么容易……杀人灭火,毁尸灭迹,专业人物自然有专业手段。 事发之后,许都城内乱成一片,本地黑帮固然乱,高家更发下一连串的指令,想把情势控制起来,更甘犯众怒,封断许都对外交通,城门紧闭,静待调查。 这看似一个很正常的动作,可直到实行下去,高家才知道难度。因为拍卖会的缘故,这些受邀来参加的宾客,全都不是善男信女,不是会乖乖听命的平民百姓,他们如果不是江湖人物,就是背后大有来头的商贾,每一家都代表着若干势力,更从来就不是奉公守法之辈。 高家关闭城门,搜索犯人,这是可以的,但整件事扑朔迷离,流言四起,有人认为这全是高家一手操纵,先打垮了城内的政敌,彻底掌握许都,然后想坑杀汇聚这里的各路商贾,夺其金钱,然后毁尸灭迹,不了了之,有位一掷万金的神秘人物,就是这么遭了毒手。 流言过半是谎言,如果高家能好好解释,其实不是没人信的,但问题在于,高家自己也一头雾水,弄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而他们清楚的部分,自家与另一边的暗盘交易,偏偏又不能说出口,于是,众疑难释,在拍卖会结束后的十多小时,许都已经成为一个炸药桶,内部压力不住攀升,随时都会炸开。 然而,身为始作俑者,温去病一早便不在城内了。 事发之后,城门戒备森严,想要出城并不容易,但对于早就打算强行劫货,大干一场的温去病,不事先预留好撤退管道,那才是奇事,在离开拍卖会场后,温去病就带着龙云儿,趁搜查未开始之前出城,甚至连城门都没走。 不到一小时,两人就被安置在城外的一间旅社,这自然不是什么高级旅社,是那种车夫、苦力、行脚商人打尖过夜,停脚驻留处,大部分的房间都是通铺,人员往来复杂,但这样混乱的地方,通常也是最好藏人的所在。 “到处都是汗臭味与小便味,够脏的……浮萍居收我那么多钱,给我安排在这种地方,最好这里是真的够安全……” 温去病看了一眼,窗户外都是人影晃动,人声吵杂,说这种地方会藏逃犯,估计没人肯信,来追踪搜索的人也不会信,所以,确实是个思想盲点,至于外头的那些人,如果会乱说乱传……浮萍居也不敢收自己那么多的“撤退费”。 (这次钱花得超多,又都是白花,亏大了……早知还不如让我拿去搞几个实验,说不定能有突破,解决经脉问题或是制作几件新武器出来……这回真的损失惨重了。)温去病摇摇头,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与浮萍居签订的契约,是他们负责把自己撤出城外,如今契约已了,自己若要安全回去,就先要处理掉身边这个大累赘…… 龙云儿坐在床上,锁链未除,大半个身体被阴影遮蔽,但雪嫩的肌肤,胸前鼓胀胀的隆起,即使只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仍充满着诱惑力。 一路被带到这里,龙云儿心情紧张,没有半点得救的如释重负,缩在床上角落,不时偷瞥着买下自己的“主人”,虽然反覆告诉自己冷静,却不自禁地想着他连说过好几次的“要洞房”,心儿狂跳…… “喂,别以为坐着不吭声,我就当没事了,如果我没记错,妳花了我一万金币,而且……刚刚被我买下了。” 温去病笑着摸了摸下巴,道:“这始终是个奴隶合法的国度,妳猜猜,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龙云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温去病狞笑着一步步走来,甚至坐上了床,她紧张得甚至无法呼吸,对这个男人接下来的动作,充满恐惧。 “铛!” 一声轻响,缠在手腕上的锁链,被一刀削断,龙云儿的双手一下恢复自由,跟着,床上的被子盖到身上,半裸许久的身体,终于得到了遮掩,虽然被子有点脏,却是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龙云儿抓紧被子,将身体紧紧盖住,这才听见温去病冷笑道:“不用那么紧张,也不用像是得了伤寒或疟疾,妳想的事……嘿嘿,没这么容易便宜妳的。” 话有听没有懂,龙云儿困惑抬头,却看见温去病早就离了床上,坐到桌旁,背对着自己,目光盯着手腕,不知道在做什么? 在刚才的战斗中,他的手掌似乎受了伤,整个逃亡过程,他的手臂都呈现不自然扭曲,严不严重不好说,但手腕与上臂都快拧成麻花,一般人的手哪可能这样? “温、温家哥哥,你……没事吧?” “……不怎么样,拟态的双极轮,拿来对抗高阶,自己仆街了,不过那种情况下,如果不用双极轮制造机会,再发雷光枪,直接就挂了,现在……要废一段时间了。” 从侧面看去,温去病赫然正在把麻花般的手臂一圈圈转回来,然后就着准备好的木板,两边夹紧,用布条缠起,像在治疗骨折一样。 诡异的动作,龙云儿一下看傻了,直到看他单手夹板不是很顺,这才反应过来,跳下床想来帮,却因身上一凉,察觉到自己上身仅着肚兜,连忙扯了床上被子披身,这才快步跑过来。 “我……” “不必!我受够你们家了,需要用人的时候,就客客气气,订亲、送礼样样来,觉得没价值了,就把人一脚踢出门去,幸好最近退婚流风行,不然我不是好没面子?” 温去病冷笑着转过身来,“我不会让妳有跟在身边服侍我的荣幸,一会儿就会踢妳出门,不会让妳继续带衰我,但妳也别以为这样是撞大运,如果有命回家去见妳那假仁假义的爹,说不定我有机会在奴隶场上,见妳第二次!” 十六章 杀他全家 碎星物語书友q群:173258214 作者微博: 請大家多多訂閱支持,起步階段,每一份支持與點閱,都非常重要。 十六章 “你、你说什么?”龙云儿一脸错乱,“我父亲……他与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妳别告诉我,妳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只是倒楣,才嫁到这就意外被牵扯,莫名其妙落到这下场?这一切根本是早安排好的,妳不是被妳夫家所累,相反的,妳夫家很可能是因为妳这扫把星上门,才被牵扯灭门的。” 温去病道:“想要强抢一名龙家美女并不容易,但若通过设计,走正常的法制,一切合法,那么龙氏一族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吞下闷亏,将妳视为家族的耻辱,主动抹杀,不管妳什么下场,安静消失就成……” 声声字字,龙云儿入耳一呆,在被送上场拍卖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无辜受牵连,但有了拍卖场上发生的那一切,她隐约觉得不对,现在被这么一点破,整个人如坠冰河,阵阵寒意从体内散发出来,颤抖着声音说话,却讲不完整。 “是……是什么人对我……” “那批人的出手,妳自己看到了,虽然遮遮掩掩,最后还是拿出真本事来,嘿……九天星河转,紫气镇乾坤,妳别说妳没看到,也别说妳不知道这是啥?” “……紫星河,解裂天下一切真气……”龙云儿吸了一口气,很艰难地吐出那个字词,“麒麟……李家。” 麒麟李家,七大世家之首,更是当今帝室,坐在帝皇宝座上的皇族,紫星河是根源于血脉的特殊技巧,没有皇室血脉的,怎么练也练不成,换句话说,要劫走自己的那批人,来自……宫内?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自己为何会和皇宫扯上关系?难道……不……但或许…… 诸般念头错杂,龙云儿脑中乱成一团,就听温去病冷笑道:“不自欺欺人就好,妳那虚伪老子不是最标榜忠君爱国,忠君都忠到被妳们族长讨厌的吗?这件事他不知情?没有参与其中?我信妳都不会信啦……” “住口!” 遭难至今,始终平和以待的龙云儿,首次动了怒,回斥道:“我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是个真正的好人,真正的君子!” “哦,我说他什么了吗?我只说他忠君爱国,忠到只要一道圣旨,他就会立刻把女儿送出去,这有错吗?”温去病笑道:“还是妳要说服我,他其实不是这种人?” “遵循王命,是每个臣民的责任,难道不是吗?”龙云儿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把话说出口,“我知道你一直记恨当年的事,但温伯父是做那个的,而我听说,你后来也入了这行,还……害了很多人,温家哥哥,其实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我一直希望,你能走正行,将来堂堂正正地回来……” “我离开的时候?妳是指,我被你们浇了一身大粪,然后被踢滚出门的那次?还是被绑在马尾上,被拖出去的那次?我没印象了,辜负了妳的期望,真是抱歉喔!” 温去病一拍桌子,冷笑道:“我老头子和你们家认识的时候,他就是干奴隶商人的,你们订亲的时候没意见,却拿这当退婚藉口?睁大妳自己眼睛看看,这是国家合法项目,我有牌的正经商人,妳有什么意见,请找相关部门投诉,不要在这里发神经!” “可是……你害了很多人,特别是碎星团的人,他们……都是好人,在战争的时候,他们救了很多人。” “他们全是战犯,每个是国家颁令追捕的重犯,随便哪个拉出来,身上都有一串罪名,我是为民除害,家里奖状都堆得当卫生纸用了。” 温去病哂道:“一群囚犯,临时被招募成兵,打了几场胜仗,就自以为是英雄,也还真被妳当英雄了?英雄这么好当,我天天替社会除害,妳还不快点用崇拜的眼神看我?” “……他们是被冤枉的,你……追着他们不放,我听人说,碎星团被帝国迫害后,最后其实是亡在你手里……” 龙云儿闪着泪光,像说着自己家人遇害一样,道:“他们说,你……你抓住碎星者家里老老小小,逼着他们现身投降,不然就杀他们全家,这些事……你真的做过?” “我做过的不会不认,他们先闯进我家里,杀我的婢女、手下,留书示威,我就不能他妈的绑他们全家?他们没绑我家人,只是因为我干这行的,没蠢到还留个家人去让他们绑……他们这么干,是受冤屈后反击?我这么干,就是温千刀、温剥皮了?” 温去病拍桌怒道:“他们的罪名,是皇帝钦定,刑部公告,妳想申冤,找皇帝告御状去,我不过是个拿公款办事的商人,还有,妳讲到那群死囚犯就泪汪汪,干,这么情感泛滥,妳可以去救啊,说人家委屈又不敢行动,妳嘴炮王吗?” “我有!”龙云儿眼中含泪,毅然道:“那天,我和爹爹去了万里沙海,就是为了……可惜迟了一步……” 这是绝对犯禁的一段话,因为帝国内的九成人,都晓得万里沙海发生了什么事,那一天,碎星者四武神的山陆陵、葆丽妲殒落,与大批追捕者同归于尽,这也是碎星者最后、最灿烂的一次战役,从那之后,碎星者就只有被捕杀、屠杀的结果。 龙云儿所说的东西,绝对犯禁,如果让人知晓,满门抄斩是必然的后果,她明知如此,还把这话对不适当的人说出,温去病可以想像她有多激动,事实上,听她这么慷慨激昂地认帐,温去病也愣了。 “疯、疯子……妳看起来正常,其实根本是个疯婆子……” 温去病骂了两句,脑里昏胀胀的,正想再说,忽然小腹一热,有某件东西起了反应。 (我吃了?好像没有啊……我把什么东西放那里?探测器?探测器有反应了?怎么可能?)探测器所侦知的,是放射能反应,是针对九阴残篇而制作的,这里是许都城外,距离九阴残谱大老远,怎么会在这里起反应?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妳有本事就替他们申冤报仇,没本事……躲回床底哭吧!” 困惑心起,温去病一下站起,也不管龙云儿,迳自拉门出去,要先确认探测器所侦测到的讯息。 一脚才跨出门,温去病往脸上一抹,整个脸色就不同了,与刚才的红润大相迳庭,变得面色惨白,如有病容,连五官都有少许改变。闹出这些骚动后,刚才的那张脸已经不能再用,只要不与温家人在一起,恢复真面目,反而是最好的伪装。 易容乔装,是自己的强项,如果有人在旁注意,必会惊讶自己的脚步、动作,与早先判若两人,全然改变,加上脸也变化,根本就难以辨认。 跟着罗盘显示的信号强弱,很快来到旁边的一间通铺,乍看之下,没什么异常,大部分的人都在睡觉,只有角落处有几个人,在那边窃窃私语。 温去病不动声色,进入隔壁房间,里头人来人往,没人多看他一眼,他朝朝角落走去,与刚刚那群人隔墙相对,把手往墙上一贴,闭上眼睛,似乎在倚墙假寐。 外人无从想像,但自己的手骨,曾整根移除,植入人造物,还常常升级改版,现在已经是第六版了,除了能发动超级柔软度,拟似绝学双极轮,化劲无双,还能够敏锐感觉震动,把隔墙传来的声波,放大传入脑中。 “……拍卖会完了,死好多人……” “不空背着大家,把他那份送去拍卖,果然……早知如此……” “拍卖会……因为那份东西才这样?那我们怎么办……” “那地方……大家当初一起……” 由于手臂损伤的缘故,窃听功能受到影响,听到的话都断断续续,如果不是因为大致猜到事情脉络,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啥,可现在…… (果然,司徒不空不是一个人单干,还有同伙……九阴残篇只是残篇,他同伙手上仍有东西,只要拿到那些东西,比拿到九阴残谱更有用,还可以省掉一笔大开销……)这是意外的好消息,温去病着实欣喜,剩下的重点,就只是擒捉这些人,偷走东西,虽然还不清楚这些人的修为,但刚才一瞥之间,并没有高手存在,偷袭暗算,应该不难…… 温家的新一代,基本是温清卫、温玺鸿两人训练出来的,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两人当初也是自己一手、拉拔起来的…… 要擒人换消息,目前的准备还不够,温去病先回自己的房间,要重新准备一些道具,把身体做调整,同时,也要把房里的那个人作安置。 之前逃离拍卖会场的路上,与赶过来的温玺鸿见了一面,双方并未交谈,只是远远打了个照面,虽然时间很短,但自己透过眼神与手势,已经把命令发下去了。 (截至目前为止,我没用真实身分露面过,与温家没有直接关系,温家还有置身事外的操作空间,青卫、玺鸿只要一脸无辜,把事情都推在我这陌生人身上,高家还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反而安全……)这原本也是事前议定的策略之一,温玺鸿看到手势命令,愣了一下,用眼神质疑一次,得到自己确认后,他便掉头离去,像什么也没看到,以他的才干,可以妥善安排温家众人的退路。 (现在……就只要想想,怎么把这妞扔回傲龙郡去……总觉得被她缠上,没什么好事啊……)温去病认真考虑着,甚至也想出了办法,但他确实忽略了,在自己一生中,大多数时候,都是事与愿违的,自己才刚开房间门,就听见客栈外头传来震天响的喊杀之声。 “呃……” 十七章 土鸡瓦狗,可以碎星! 碎星物語书友q群:173258214 作者微博: 請大家多多訂閱支持,起步階段,每一份支持與點閱,都非常重要。 十七章 乍听见外头那一片喊杀之声,温去病真心觉得气到手发抖,他百分百肯定,那决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阵仗不该只有如此,也不该在还没背后捅刀之前,就先大老远地喊杀,打草惊蛇。 正因为如此,所以更头痛,因为自己最主要的几个仇家,如果忽然对上,自己都有应付的手腕,看似危险,其实全身而退的机率颇高,反倒是那些意料之外的麻烦,不晓得什么人的,也没有针对性的措施,忽然被卷入,以自己的伤损之身,危险不是一般大…… (来的人数不少,这声音……一百五十人以上,哪路人马?干什么的?包围了这间客店,寻仇?打劫?讨债?)温去病脑中闪过多种可能,一步迈入房中,龙云儿早已站起来,紧张地看着他,话没问出口,温去病抢先道:“不要废话,状况不明,先把样子改一改,妳现在这德行,去哪都是找麻烦上门……” 乍听这句话,龙云儿还没有往自己的相貌去想,只是注意到始终衣不蔽体的窘状,脸上一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温去病没有解释,却开始脱衣服,龙云儿吃了一惊,红着脸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放心,不是干妳,要干的话我会先打声招呼,但不必有过多期待。” 温去病解去外袍,拉起内衣的袖子与裤管,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龙云儿却看见,那些裸露的皮肤,到处都是横一条、竖一条的疤痕,那么瘦的身体,不知累积了多少的创伤,可以想像,这些年来……他是如何带着温家一步步发迹的。 短暂的解衣,温去病从手臂、双膝上摘下四个套环,又从脖子上摘了一个,这些套环的质地近似象牙,颜色却是透明,拿在手上,不专心看根本看不到,从身上摘下,也看不出人有什么变化。 “穿上。” 龙云儿正摸不着头脑,就看温去病把东西塞来,这时外头的喧闹越来越大,她连忙依令而行,学着温去病刚才的动作,把这五个套环穿戴上。 “这是我……从白眼狼工坊购入的幻形道具,基本原理是用能量做填充物,改变肉体的……算了,解释多余,直接操作吧。” 温去病指示着操作方法,让龙云儿存念观想,自己则启动道具,只见一阵阵能量涟漪,从龙云儿身上发出,不过短短几秒,她的体型就发生变化,雪白的肌肤变得黝黑,纤瘦体态更像吹气球般涨起。 “这、这个是……” “猜对了!这就是毁容后的妳。”温去病上下打量一眼,“都说女人发福等于毁容,这话用在美女身上,效果特别明显啊。” “我的样子……” 虽然没有镜子,龙云儿依稀可以想像,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发色变枯黄,身形臃肿,光是看那十根短胡萝卜似的手指,还有水桶般粗的腰身,就知道自己肯定成了肥婆一个。 大部分的女人,看到自己瞬间暴肥,肯定惊惶失措,又跳又叫,但龙云儿却相当淡定,似乎容貌什么的,从没被她看得太重,当成命根子,倒是对这套道具的运作,她显得非常有兴趣。 “这五个环,是让人瞬间变胖、变瘦的道具吗?” “变胖是的,变回原样也可以,变瘦还没妥善掌握,如果能够稳定用这环变瘦,我还卖什么奴隶?光做减肥生意我就成帝国首富了。” 温去病没好气地道:“别太门缝里看人啊,这套我亲手……从白眼狼购入的装备,看似简单,却能组成一个复杂而神妙的炼成阵,改变体型、肤色、气息,甚至本身的生命灵波,除非倒楣撞上天阶,否则地阶以下,正常情形无法识穿,白痴都能用……” “你……为什么……”龙云儿低声道:“温家哥哥刚刚说话的时候,表情整个都变了,眼神整个亮起来,和之前都不一样,你……真的很喜欢这些东西。” “多事!” 温去病表情一变,板起面孔,在房里翻着柜子。 “……浮萍居好歹是九外道之一,收钱帮忙走人是讲信誉的,把我们送到这里,当然还会准备换装的衣服。” 温去病找出了几件衣服,有男有女,都不是太干净,却很合此地的气氛,连忙逼着龙云儿一起换上,很快就让两人摇身一变,成了两个普通人。 “对了,等会儿要是有人问妳,我们两个就是……” 话说着,温去病忽然皱眉,跟着,就有人一脚踢破房门,闯了进来。 进门的,是几个蒙面汉子,手执钢刀,完全就是一副打家劫舍的山贼样,温去病都看得有点意外。 以现今世道,山贼、路匪之类的确实不少,但这里怎么说也是许都郊外,怎么可能有一百几十名山贼固定存在,却不遭清剿的?看这阵仗,要说有人假借山贼的形象行事,还比较有说服力。 几个蒙面汉子进了房来,看到里头一个面色苍白的病容青年,还有一个仿佛随时会坐断那张木凳的大肥婆,皱了皱眉,呼斥着赶他们离房,要搜查房间。 温去病唯唯诺诺,装出一副卑微、胆怯模样,拉着龙云儿就往外走,发现整间客店的人都被赶出来,往门口集中,那些匪徒则挨着房间,逐个搜索,不知在找些什么。 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刀剑,龙云儿心中紧张,低声问道:“他们……这是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这是把人集中,然后大屠杀……” “什么?” “两成的机率啦,他们的人数与态度不对,这么干的机会不高,应该只是要搜索全店,至于店里的客人……一看就知道都没钱的,聚集起来打劫的机会小,那运气好只是挨个搜身询问,运气不好,就是抓俘虏了。” 温去病调理分析,列出可能,龙云儿暗自点头,本来完全茫然的前路,被他这么分析,会遭遇什么?该如何应对?一下都清晰起来。 “抓俘虏?他们为什么要俘虏?绑架勒赎?” “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等一下我制造机会,妳和我一起离开,先从人群中脱离。” “那其他人……” “其他人?”温去病瞥向龙云儿,哂道:“如果他们一个个也卖身给我,也值一万金币,我要是不把他们一个个平安送离开这里,就跟妳姓!” 听得出来,这是明显的嘲讽,龙云儿脸上一红,觉得自己真是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想,都这种时候了,还存在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应该再给人添麻烦了。 两人走在人群中,没有引起太多侧目,很自然地站在人群一角,来到客店外,就看到百多名盗匪,年纪有老有少,服色各自不同,唯一共同点就是黑布蒙面,手持刀剑,确实有几分山寨样。 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束手听命,有些自负勇力的,就直接闯杀出去,但寻常的车夫、脚夫,纵然有些气力,又怎奈得住人多?几名外闯的壮汉,尸横就地后,其他人也老实了。 当店内客人出来过半,旅店内忽然传出气爆声响,有人在里头动起了手,而且不是寻常的打架,从气劲冲击的程度,是已经血脉觉醒,有正式“力量”的武者,几个人一阵乱斗,薄薄的木板墙壁哪撑得住?很快就有一片墙壁炸裂,一道身上染血的人影跃出。 这人虽然受伤,修为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筹,纵身飞跃时的姿态,弹跳如蛙,一跃就七八米高,温去病肯定他已肢体变形,进入中阶,怪不得能强行突围。 温去病冷眼旁观,对这人的身形、声音有印象,正是司徒不空的同伙,刚刚窃窃私语的那群人之一,他们与“山贼”发生冲突,如果不是因为身怀重宝,搜查时起了冲突,那就是……山贼一开始就以他们为目标! (不过……只是中阶就想逃跑,除非身怀异术,否则……也未免太小看这个江湖,这里可不只十个八个山贼啊……)一百几十号人的势力,有一两个中阶镇场,是情理之中,因此,当山贼群中有一道劲风飙起,如鹰远颺,瞬间拔高十余米,抢在那名盗贼上方,一刀斩下,血光乍现,温去病丝毫不觉得讶异,只是,有少许皱眉。 (一刀五段,不留活口……下手这么辣,他们不需要口供的?这票家伙危险啊!)温去病暗忖,正常情况下,自己有心算无心,伏击中阶武者,甚至一次打几个中阶,都有过半赢面,但早先爆发高阶战斗,自己臂骨受损,身上携带的素材,又耗损大半,未及补充,战力狂损一半,卷入中阶等级的战斗,伤亡率过七成,该是避免危险的时候。 拉着龙云儿的手一紧,温去病预备制造机会逃开,此时俘虏们正因为那边闹出人命,被吓到起了骚乱,正是可用良机,不过,山贼中一名首领模样的,站了出来。 “各位稍安勿躁,我们无意伤人,只是取回自家的东西。” 声音宏亮,真气充沛,瞬间压过全场的吵闹。 “土鸡瓦狗,可以碎星!各位,碎星者替天行道,请行个方便!” 刹时,全场皆静。 十八章 旁观者等同加害 十八章 温去病站在人群之中,耳边轰然,像听见一个龙游九天的霹雳,一时愣住,甚至没察觉到龙云儿的手掌也同样僵硬。 土鸡瓦狗,可以碎星! 十年前,这句口号,曾如野火蔓延,烧遍大地,成为各种族心头共同的震撼,它的起源,是百族大战正酣时,帝国军的几名大将,败阵溃逃时,遇到一支新组成不久,成员基本是盗匪、罪犯、农夫的队伍,说要来共赴国难,那些大将急着逃命,根本不理,甚至耻笑:土鸡瓦狗,何能上阵?有何作为? 当时,带领这支杂牌新军的人,一个怎么看都不像军人的读书人,全然没有初次上阵的紧张,淡然拱手。 “虽土鸡瓦狗……可以碎星!” 跟着,他带着这支乱七八糟的队伍,徒步冲锋,先是挡住了追击的敌军,再将之击溃,再击溃后方的本阵,擒杀其大将,再然后……短短数年间,他战无不胜,败尽百族,灭神绝魔,平定了那场动摇大地的战争,让一手建立的碎星团,成为最璀璨的神话。 土鸡瓦狗,可以碎星,凭仗何来?无非……众志成城而已! 碎星团战威最盛的那段期间,这句口号,如同九天震雷,慑服八方,堪称人族的战旗,只要这句口号喊出来,就能激励士气,让人们奋勇上阵,以战为荣。 不过……随着新帝国成立,碎星团被整肃,这个口令也成为禁语,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敢这样当众喊出来了,同样的,“碎星者替天行道,请行个方便”,这话也很久没人说了,说了……群众百姓立刻报官,那就不好了。 温去病冷笑起来,看到群众渐渐从震惊中清醒,窃语不断,都在讶异怎么这回碰上了碎星者?而龙云儿除了惊愕,看来还有感动,手摀着嘴,眼中一片湿润,温去病甚至都想问一句:“是怎样?妳终于找到组织了?” 那个语出惊人的山贼头领,在表明身分后,直接摘下蒙脸黑布,朗声道:“那边的几个人,从我们手中偷了一批紧要事物,我们一路追踪到此,惊扰到各位,甚为不安,在此致歉。” 说完,山贼头领弯腰行礼,跟着道:“我是碎星团第三大队麾下的韩星魂,和这些无家可归的弟兄一起,这附近的几座山头,都是我们的地盘……” 温去病越听越怪,如果是当年,那也就算了,如今碎星者全是被缉之身,这家伙蠢到当众报姓名,已经古怪,还扯什么地盘资料的,难道……是想要招人入伙? 才刚这么想,就听旁边龙云儿低声惊叹,“第三大队……那是迅雷神盗尚概勇的麾下了,可惜……不是叔叔的第一队。” “干嘛一副向往的表情?妳该不会要说,妳从小的志愿就是加入叛逆组织,然后满门抄斩吧?真是有前途的行业……”温去病嘲弄道:“早点把这志愿说出来,人家就不用费那么多功夫,才送妳上拍卖会了。” 龙云儿不知所措,不晓得怎么开口,理智上也知道这样非常不该,但即使如此,自己牢握的手掌也放不开……这是自己一个深埋在心的愿望,自从万里沙海外的那天后,自己想要一见碎星者的心愿,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越来越强烈…… “……我们最近将要作一桩大买卖,重光碎星团,但欠缺人手,所以趁这机会,我们希望招募新的团员。” 韩星魂朗声道:“哪位愿意加入我碎星团,成为姊妹兄弟的?请站出来。” 龙云儿望向温去病,后者耸耸肩,一脸讥嘲,她咬了咬牙,一下往外站出,登时引发骚动。 韩星魂看了看龙云儿,微微皱眉,似是懊恼居然来了个臃肿肥婆,全无未来性可言,但随即也展颜道:“欢迎这位姊妹的加入,还有其他人吗?” 或许是因为有人带头,接着又有两个人站出来,温去病看在眼里,着实感叹,碎星团往日的威名与形象实在太大,即便六年来官府打压剿灭,抹黑诬赖,可深植那一整代人的形象,不是这么容易能抹灭,在明知是送死的压力下,仍有人愿意响应号召,弃明投暗。 韩星魂又喊了两次,不再有人出来,这才叹了口气,道:“碎星团从不勉强拉夫,既然没人愿意,那么,接下来我们也招募雇工,只要愿意接受我们雇用,帮忙开矿作工,不用上阵,我们一概给予比市场多五成的薪资,有谁愿意?” 在这处客店歇脚的,很多都是担夫、脚夫之类的底层人士,脑子不清楚,只要有钱赚,什么粗工累工都愿意干,就算替山贼干活也可以,听这么一说,登时有十多人站了出来。 韩星魂看着这十多人,大部分都是身体粗壮,皮肤黝黑,一副苦力样,但里头还是有一个脸色苍白,面有病容的青年,看起来仿佛风吹会倒,摇摇晃晃,真不知来了干什么? 前前后后,两批大概十六七人,和客店里本来一百七八十人的数目相比,不过十分之一,韩星魂再喊两回,确定没人愿意加入后,让所有新加入的站一旁,叹了口气,“天意如此,韩某人事已尽……我碎星团从不拉夫强征,但……替天行道,为所当为。” 场中,没几个人听得懂这些话,但包围住客店的碎星团员,却像等待许久,一听见这句,马上举起刀剑,往内砍杀,刚刚还平和有序的场面,一下就成了大屠杀。 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是普通的苦力、店里伙计,虽然因为尚武风盛,学过几下把式,却又怎敌得过专门的战斗员?顷刻间,大片尸体倒地,他们哀号、逃命,却被四面包围住,无处可逃。 有些人试图掏出身上钱财求饶,杀戮者左手接过财物,右手就挥下了屠刀,血染大地,还有些一面在杀人,一面就在尸体上掏摸搜索,找出金银后,满脸的喜悦…… 龙云儿惊得呆了,这不是她预期会看到的画面,更与幼时的美好记忆重叠不到一起,当时,那支拯救人民于生死边缘的义军,怎么会……怎么能把屠刀挥向普通人呢? 下意识地,龙云儿想往前站,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旁边伸来的手掌一把拦住,温去病窃笑道:“妳在不适当的时候站出来一次,现在又想站出来第二次?人生没有多少机会可以一直站错边的……” “你为什么……好像在笑?” “……哪有好像?我是在笑啊……” “为什么……你还笑得出来?这种时候……你怎么还可以笑?” “因为我想笑,而且笑了不会有人砍我。妳呢?在这时候贬低我,能让妳找到一点安慰?满足妳是好人的圣女心态?这样会让妳觉得高人一等?” 温去病手上用力,抓住因为这嘲讽,重新又想挣脱的龙云儿,低笑道:“不过这回就先算了,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钱呢,妳别乱来,我自己来处理吧。” 说完,温去病放开手,连退数步,跌倒在地,惊恐大叫道:“杀人了……杀人了……死、死好多人啊……” 大声嚷嚷,引来了注意,这边新加入的十几个人,多半都在心惊肉跳,听了这一叫,个个面如土色,生怕被屠杀波及。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韩星魂的注意,他朝这边点点头,道:“各位不用惊慌,既然入了团,就是自家人,自家人所受的苦,就只有自家人明白,我团最盛的时候,救过多少人命?若无我碎星团力挽狂澜,今天的人间会是什么样子?” 很多人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这些愿意加入、受雇碎星团的,不管诱因是什么,多少都敬重碎星团的过往功绩,觉得他们遭到整肃,确实是兔死狗烹,受了冤枉。 “……但当我们被迫害、被冤枉的时候,那些为我们所救、受过我们恩惠的人在哪里?有多少人站出来替我们说句话?没有!我可以告诉大家,这样的人没有!我们逃到哪里,就被追捕到哪里,那些因为我们才保住的村庄,没庇护我们,只是急着报官……” 韩星魂道:“我们痛定思痛后,整理过往的失败,得到一条重要原则:旁观者等同加害,那些在战争中从不挺身而出,只等待我们救援的人,到了我们被肃清的时候,同样也不会伸出援手,这样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碎星团落到今天这地步,这样的人有绝对责任!我们……绝不会放过!” 一轮话抛出,把听到的人都震得不轻,龙云儿为之惘然,觉得这话像是对,又好像不妥,只是说不出哪里不妥。 当她瞥向温去病,只见温去病正在扫视那些杀戮者,有些面无表情,似乎没有被这话打动,可大部分的却非常激动,说得正确点,他们压根就没留神听话,纯粹专注在搜刮物品与杀人行动上,为着赚得满满而兴高采烈。 这些贪婪而狂热的眼神,让龙云儿觉得整颗心都冰凉了,却在此时听见温去病的窃笑。 “……猎人头啊,大家真是同行,巧了,我就是专门靠同行尸体发财的……” 十九章 长途跋涉 十九章 长途跋涉 杀人之后,放火是必备手续,当碎星团带着新加入的众人离开,原来的那个客店,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连同那些尸首,全都成了焦炭。 温去病等人,全都跟着一起上路,一开始还有人心存侥幸,现在所有新加入的人都晓得,自己现在所处身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你一早就知,他们招募的时候,如果一直不加入,最后就会被杀?” 龙云儿道:“所以你才答应进来?” “可以这样理解,反正他们在百族大战期间就是这么干的了,只是次数不多,知道的人有限而已……会觉得光靠正义和勇气,就能一路打胜仗的,妳也实在太天真。” 温去病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就是靠这些人来发财的,现在一下送这么大批给我,买妳的钱有机会赚些回来了,这么一百几十号人,全都是钱呢,那些碎星团的旧成员更是宝贝……我每次看见他们就冲动兴奋呢!” 急切地摩拳擦掌,温去病的模样不似说笑,龙云儿都紧张起来,“你别伤害他们,我……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温去病哂道:“哦?妳能怎样?举报我?” “温家哥哥对我有恩,我不会做背叛你的事。”龙云儿认真道:“但希望你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曾经对我们有恩,如果没有他们,今天我们……” “哼!过去的辉煌,难道可以当现在的免死金牌吗?这可是动乱之源,至于说放条生路……” 温去病道:“刚刚死了一百几十号人,就算太平盛世,人命不值钱,这可也是大案一桩,妳要放过他们,他们怎么不放过那些无意加入的人?” 龙云儿为之语塞,真不晓得回话,而这趟迁徙之旅,一走就是三天多,完全都是穿山越岭而行,龙云儿有些怀疑,会否已经走出鹰扬郡范围?自己有生以来,还从不曾这样长途行走过,才走到第二天,就已经脚生水泡,疼痛难当。 若在昔日,就算不论尊贵身分,光靠着出色的外表,也是身边人争相讨好的对象,哪有机会这样吃苦?但这回成了大肥婆,身边人的态度明显不同,自己走得气喘吁吁时,没人会过来扶一把,摇摇欲倒的时候,旁边的人相争躲避,怕被肥婆压到,与以前根本是两个世界。 “……这样就不行了?笑死人,还名门之后咧,走点山路就丑态毕露,如果不靠脸吃饭,妳这鸟样,拍卖场上顶多十个铜子的价。” 每次快要累倒,温去病没有过来帮忙,而是这么丢一句嘲讽过来,自己又羞又气,却也不知打哪生出一股气力,硬是撑着走下去,从头到尾,没有喊过一声苦、一声累,让人看自家的笑话。 当然,自己也不敢指望他会过来帮个一把,这想法太不现实,即使不考虑他与自己之间,两家族的仇怨纠葛,纯以眼前来说,他的身体似乎比自己这弱女子更糟,几天山路跋涉,自己只是肌肉痠痛,磨出水泡,他却咳得越来越厉害,脸色越来越白,一副随时都会呕血倒下的样。 还记得,温家哥哥自幼体弱,住在自己家的那段时间,就常常咳嗽、发烧,很不得父亲的欣赏,当初与温家的联姻,全是母亲的大力促成,要不然,温家哥哥的样子……确实不是父亲……或者说龙氏一族欣赏的类型。 但说也奇怪,不管怎么咳,怎么冒着冷汗,这个男人始终不回头地走着山路,没要求过任何人帮忙,那决绝的背影,看在眼里,自己常常觉得,会否他的身体没有表面看起来差?又或者,在那孱弱的身躯内,无比顽强的精神力,早已超越肉体极限了? 越看……越是觉得自己不了解这男人,他似乎与小时候一点也没变,又好像整个不同了…… 三天不间断的旅行中,首日停步休憩时,就有人来问温去病、龙云儿的身分姓名,事先没有就这问题做过确认的两人,一下就出了问题。 龙云儿迟疑道:“……兄妹。” 温去病皱眉道:“姊夫与小姨子。” 两种不同的答案,让负责笔录的人员皱眉,也让龙云儿诧异,有些想不到,这男人是如此界定自己与他的关系,换句话说,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姊姊仍…… “怎么你们两个说的都不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到的答案不一样,做笔录的人紧张起来,手都已经按放在刀柄上,戒心大起,龙云儿结结巴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结果还是温去病上前,低声解释了几句,那个书记员脸色登和,拱手与温去病客气几句后,毫无疑虑地离去。 龙云儿好奇心大起,问道:“你怎么解释过去的?” “容易,这世上亲戚一堆,表兄妹也是兄妹,这么说就解释得通了。” “那你又说……姊夫与……” “表兄妹是可以婚嫁的,我娶了妳姊妹,另一个说法也讲得过去了。” “姊、姊妹?” “当然,不说得夸张点,那家伙怎么会一脸佩服的样子?妳以为一个面面俱到的谎话好讲吗?” 温去病说着,忽然脸色大变,“哎呀,不好,说错谎话了,他看妳是肥婆,肯定以为妳姊姊妹妹也是肥婆,我一块肥肉吃不够,居然不嫌油腻,又夹一块,简直是为民除害,佛心来着!一世英明,毁于一旦了!” “你……你胡说些什么啊?”龙云儿又羞又气,却又说不出太粗俗的文句,只是道:“你才是胖子!你全家都是胖子!” 温去病自然毫不理会,而在连走了三天后,目的地终于到了,那是一座两千多米高的峰群,山势既高且陡,如同猛虎伏卧,上山着实不易,但在群峰掩蔽间,有一片藏在云雾当中,远看不清的木造房舍,虽然简陋,却也略具山寨雏形。 “……居然是这里……还真跨线到了虎踞郡了。” 见识远非寻常人可比,温去病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地方,对于这些碎星余孽将根据地建于此处,大致可以理解,这边地势隐蔽,易守难攻,而且还…… “对啊……一时没往这边想,卧虎山中,有著名的壁葬墓群……线索到这里都拚上了。” 温去病将掌一拍,心中有数,司徒不空这一伙盗墓贼,有不小的可能就是在这山中得到机缘,从那壁葬群中找到了什么,却被这些碎星余党发现,一路追杀下来,这些人原本未必知晓山寨附近是块宝地,被这么一闹,发现自己竟是住在宝地上,这才想要多集合人手来开挖。 客栈大屠杀时,自己就看出来了,这百多号人中,真正行伍出身、打过仗的,顶多二十来人,里头有多少真待过碎星团的,一时还不好说,但剩下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新近才招募过来,急速扩充的结果……广招人手,应该是想要挖宝。 (……接下来就是要看,对方手上有多少实力了?敢集中这么多人把宝当矿挖,起码也要有个高阶压阵,不是我现在能对付的……该不会有地阶吧?有就死定了……找了这么多人来,真挖到宝,会剩下多少人?大灭口是一定要的吧?)温去病心中评估,筹谋对策,却看见龙云儿低着头,看看写写,不晓得在做些什么?凑过一看,只见她拿了条炭笔,在手帕上画出山形,竟然是对着山势在写生,画技堪称上乘,虽只是寥寥数笔,却已把苍郁山势勾勒出来。 “妳还有这一手?” 着实一奇,温去病想不起小时候的龙云儿,还擅长绘画?却见后者红着脸,点了点头,“随手画着玩的,我看这地方山形很好,就想画上两笔,平常我也有这习惯的,花鸟水月,画下来之后,刺绣成图……有很多亲戚,都专程上门来讨要呢。” 温去病有些讶异,多年不见,这丫头居然变成了才女一名,也可以想像,龙云儿的说法只怕还谦虚了,平常在龙家的时候,定是大批人潮蜂拥而来,就为了求取大美人才女的刺绣,光冲着她的天仙绝色,哪怕她绣工只是一般,都会被追捧,更何况……绘画有此才情,她的绣工只怕也不一般。 “……果然废到家了,全是没用的技能,学这些有的没的,现在能帮上妳什么?白痴一个。” 照例又是一通奚落,龙云儿面红耳赤,想要抗辩,却听温去病冷笑道:“妳到人家山寨门口,又不是很熟,妳就这么随便画了,真当自己是大美女,画什么人家都感谢妳?” 龙云儿一惊,立刻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在山寨前随笔写生,瓜田李下之嫌,随时可能送命,刚想要把东西收起来,却有个声音插入。 “倒也没这么严重,既然大家一起入团,就是姐妹兄弟,不用太过紧张,唔,这其实画得挺不错呢。” 说话的,赫然是韩星魂,他一下从旁冒出来,看着龙云儿手帕上的写生,点头赞语,态度温和可亲,但龙云儿心下一凛,知道温去病一语中的,若非如此,这名领导人物怎会忽然赶来? 二十章 同入碎星团 二十章 同入碎星团 温去病、龙云儿这对假兄妹,自然不可能使用真名,在报名的时候,由温去病随便编了“贾俊彦、贾美女”两个名字交上去,在这一路上,两人其实颇为惹眼。 龙云儿吃亏在外型,一个过两百斤的肥婆,就算什么都不做,光站在那边都会很抢眼,但也不是没好处,因为虽然外型惹人注目,但基本没什么人想看第二眼,她一点不似农妇的举止,反而因此得到掩饰。 温去病就比较要命,他止不住的剧烈咳嗽,早成为别人目光焦点,虽然他有很好的演技,但过于疏懒的个性,没法从头到尾贯彻形象,明明应该是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设定,被他表现得仿佛游山玩水般惬意,要不是因为他咳过了头,旁人怕被传染,下意识地躲远,估计早就穿帮了。 虽然如此,这对兄妹在韩星魂看来,仍是有点怪怪的,虽然说不上是哪里怪,不过总觉得他们两个和别人不同,也因此,听说肥婆对着山寨画画写写,似乎在记录地形,他就被惊动,立刻赶来,旁边都还跟着几名好手。 要是没有温去病的那番嘲讽,这种行为就非常可疑,但听了这对兄妹的对话,再看看手绢上的炭笔画,韩星魂疑心尽去,脸上堆起了微笑,看来非常可亲,“这画好啊,贾小姐擅长丹青与刺绣吗?后头一定要多点作品,让山寨里多点文化……” “哇!妹子妳听到了吗?你的才华有人赏识啦。”温去病笑道:“我这妹子小时候被你们救过,一直念着你们的大恩,想要找机会加入,现在总算得偿所望。” 以一个演员的能力来说,自己其实不合格,狡诈有余,真诚不足,尤其装不出那种真挚的眼神,想到就要吐,不过,自己也懂得借重长才,至少在碎星团的问题上,龙云儿的眼神就真挚到不能再真了。 “哦?有这样的事?”韩星魂望向龙云儿,道:“现在还记得我们的人,当真少了,如果能多点像小姐这样的人,我们也就不至于这样不见天日了……” “你们是山叔叔的麾下吗?” 从第一天就想问,龙云儿终于逮着机会,把这个问题提出口,“山叔叔带着团员,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救了我们……呃,全村,我一直很感谢他。” 韩星魂道:“山帅是第一大队的领袖,我们是第三大队,尚帅麾下的。” “尚帅?是迅雷神盗吗?”龙云儿感伤道:“碎星团遭劫时,听说尚帅和韦帅是首批殒落的,帝国出动了大批高手,专门先对付他们两个。” “因为他们两位的专才,最不见容于和平时代,也最为难防啊……不过,坊间传言也不能全信。” 众人边走边说,山寨的木门已经出现在眼前,虽然简陋,却设有结界,韩星魂道:“事实上,尚帅并未殒落,他虽身受重伤,却仍杀出重围,号召我们聚集在这里,领导我们,重组碎星团。” “……真的?太好了!” 龙云儿又惊又喜,作梦都想不到,碎星团四武神居然尚有人在世,“迅雷神盗”尚概勇,当初是万军中取敌将首级于无形的绝顶刺客,因此,碎星团被整肃时,他的必杀顺序,还在第一武神的山陆陵之上,若让这个死神使者走脱,他的敌人没一个能够安寝。 想不到,专业人士果然也有专门能耐,当碎星团的其他巨头都殒落,迅雷神盗竟然还活着…… “哇……真是太好了。” 温去病同样也是惊叹,说的虽然是喜悦之词,却没有半点高兴情绪,附近的几名团员朝他看了一眼,想说可能是震惊过度,也不用深究,韩星魂则是道:“尚帅领导我们建立了卧虎寨,之后就出外找寻更多的兄弟姊妹,将他们带回寨里,我们则在此积蓄实力,等待时机……你们在这里待下去,不用多久,就会见到他老人家。” “谢谢,我很期待……”龙云儿说着,表情略显落寞,“可惜,山叔叔不在了,如果他在,知道老战友未死,一定会很开心的……” “也不用难过得太早。”韩星魂道:“不久前,我们得到消息,说是山帅未死,蛰伏某处养伤,最近准备复出,杀尽那些陷害我们的仇敌,还有那些追着我们不放的鹰犬爪牙……” “山叔叔也还在人间?” 龙云儿几乎激动到要跳起来,就想追问详情,但韩星魂一摇手,道:“此事关乎机密,不可多谈,尚帅此次离寨,也是为了查探此事,若能迎回山帅,我碎星团重振声威的日子就不远了。” 山陆陵、尚概勇,四武神有两名都在人世,这个消息着实带给人们震撼,那些新加入未久的团员,喜上眉梢,甚至有人大呼大叫,像天上掉了宝似的。 龙云儿震惊到喜极而泣,开心的模样怎么都遮掩不住,温去病则是面带微笑,类似的消息之前他就听过,现在听见也不会又惊吓一次,要不是怕穿帮,连笑脸都可以省下。 进了围栏,放眼看去,温去病用自己的五官六感,尽可能多蒐集信息。 并没有强大能量汇聚或是天地交感现象翻生,证明此刻寨内最多只到高阶,尚没有地阶武者的存在,不过,也可能是高手特别收摄力量。 云雾锁寨,看上去一片都雾蒙蒙的,但仔细倾听,仍可以听见一声声仿佛挖矿似的金铁敲击声,沉闷地传来,方向依稀是西方山壁,声音略嫌零落,估计工事进展不顺。 至于寨里的人…… 温去病眯着眼睛,看似无精打采,实则留意身边走过的每个人,判断他们的修为、大致程度,还有这座木材搭建的山寨,有怎样的机关、防阵…… 忽然,他在两个扛着锄头的男人身上,看见一道诡异的红色,一在手臂,一在后颈,都呈花形,像是一朵正要绽放的花,登时心头剧震。 “各位请休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房舍。”韩星魂指向不远处的一排房屋,“正式的入团仪式和欢迎会,将在傍晚举行,大家旅途劳顿,先休息一下吧。” “碎星团招待新人,真是好够诚意。”温去病搓着手,垂涎道:“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吗?其实刚刚想了想,我也受过碎星团大恩,应该在大家需要的时候站出来,讲钱什么的太俗气,我一毛不要了,拜托让我加入。” “哦?贾兄有此觉悟,殊是不易。” 韩星魂皱起眉头,她周围几名干部也一脸迷惘,想不通贾俊彦为何忽然转了性,龙云儿更心惊肉跳,道:“姊……表、表哥,这样不妥吧?我觉得你不合适,万一……” “不,只要有心,就是我们的兄弟姊妹,贾兄,我们欢迎你的加入,一起延续土鸡瓦狗的梦。” 韩星魂笑了笑,与身边的几名干部一起离开,剩下一些小头目,带温、龙两人去到新搭建好的茅房,里面有两张木板床,还有两张凳子,连桌都没有,也算不上整洁,却是连续数天跋涉以来,终于有间屋可以休息。 龙云儿坐到一张床上,松了口气,脚上痛得厉害,心里思潮起伏,想着后头该何去何从? 离家是为了出嫁,但周家满门覆灭,嫁人已经是笑话一件,何况依帝国法理,自己已因罪官卖,终生身属买家所有,不管这里头有什么阴谋,除非有天大力量来平反,否则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就这么定了。 回家也绝不可能,帝国讲究法治,家族如果庇护自己,就是与帝国刑法对着干,更何况,这个阴谋若真牵涉帝室,自己死也不能把危机带回家去…… 在自己还没想清楚之前,事态就急遽转变,自己跟着温家哥哥逃亡,更被带到卧虎寨来,照自己看,这一路上如果真要逃跑,还是有机会的,是他选择不逃,要跟着来到这里,背后用意为何?想想真是不寒而栗。 多年来,接触碎星团的人与物,是自己的梦想,虽然这些人落难之后的偏激行为,让人非常难过,但他们曾有的功绩、受过的冤屈,都是事实,这里可能是碎星团最后的一点希望,自己不能让这点希望之火熄灭。 但……温家哥哥好像只把他们当成赏金与货物,计画着将他们一网打尽,大赚一票,自己要阻止这种事发生,可……温家哥哥对自己有恩,自己也不能让他受到伤害,何况他身体差成这样,已经不能再…… 愁思百结,龙云儿想脱去鞋袜,看看长满水泡的脚,可对面的温去病却猛地一把脱去外袍,对着这边狞笑。 “嘿嘿嘿……” “你……温家哥哥,你想做什么?” 男人眼中的,龙云儿心惊胆颤,自己不是没想过有这天,但总以为他不会干出这样的兽行,难道……真是自己太天真了…… “便宜妳了,美女,我们白天当兄妹,夜晚作……不对,开门是表亲,关门是夫妻!” 狞笑声中,温去病一下扑冲过来,带着男子气息的躯体,将龙云儿扑倒,覆盖在她身上。 二十一章 觉得自己像条死狗 二十一章 觉得自己像条死狗 床上没有被子,飘扬起来的衣袍,罩住两人,龙云儿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觉得非常好笑,因为,直到他压在自己身上,自己才意识到,双方体型不成正比,如今的自己,是个两百多斤的女汉子,纯以蛮力比较,他根本没这气力把自己怎么样。 而且,自己都变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下得了魔爪,也未免太重口味了…… 刚这么想着,套在自己右臂上的晶环,被温去病碰了一下,龙云儿一惊,想到他应该是要拆去晶环,归还自己本来面目,好逞其,这才真的生出惧意,可还没开始挣扎,一个声音就出现在脑里。 『别臭美了好吗?烂番茄变回原样,也是一颗番茄,少在那里对我性幻想,我会呕的!』 讥讽的声音在脑里直接响起,龙云儿这才意识到,那个变形道具的功能,恐怕还包括精神通讯,而他有话不直说,绕了这么一个大弯来讲,只表示……这里说话不安全,正被人监视着?考虑到碎星团的警戒,对新人的紧张,这是非常可能的事…… 『不说废话,时间有限,就问妳一句,妳现在立刻跟我离开,干吗?』 龙云儿想也不想,大力摇头,这里不但有碎星幸存者,还有迅雷神盗主持,更有可能带来山陆陵的消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 『留在这里,妳活不到明天,即使这样,妳也不走?』 这是指如果不离开,就要对自己下杀手的意思?温家哥哥不像这样的人,但即使真是如此,自己也不可能离开…… 『等一下他们就会替妳开灵窍,打通血脉,妳觉得妳的血脉如果显现,会有什么结果?』 仿佛一记闷棍,龙云儿一下被打蒙。 开灵窍、打通血脉?这怎么可能?如果是以前的碎星团,要做到这种事不难,但如今的他们…… 百族大战期间,碎星团首先开发出血脉觉醒的技术,以返祖现象为基础,大幅强化后,制造令远古血脉觉醒的效果,这固然让人类的战能大幅提升,媲美那些非人者,成了百族大战逆转的开始,但这技术的根本,则是大量资源堆出来。 功法、丹药、输能灌顶,这些手法一起来,才能提高血脉觉醒的成效,碎星团虽说资源共享,却从未将整套技术,完整流传出去,战后碎星团覆灭,帝国的血脉觉醒成功率也跌了两成,各世家、各门派,无不倾全力钻研,但没听说有谁成功的。 龙云儿出身世家,听父亲说起过,血脉觉醒技术,最重要是筑基功法,只要功法对路,在开灵窍时,就能大幅提高血脉觉醒的成功率,甚至自行冲开灵窍,都不无可能,此为正道,也只有当正道走不通,才用丹药与灌顶。 不过,能作用于血脉觉醒的丹药,既多也少,绝大部分的醒血药物,都要赌命服用,效果还很不一定,唯一能确定作用,后遗症又小的“三生造化丹”,所需的主材世所罕有,辅料又贵得离谱,就是世家大族,也没几个人用得起。 看这山寨的简陋环境,碎星团手上应该没多少资源,别说丹药,就算只是施行开窍仪式,都要消耗相当素材,碎星团竟然这么大手笔,替每个入团的新人开窍? 这世界,不是每个人都有机缘行开窍仪式,大部分没世家、门派依托的散修或小门小派出身,都是修练功法,努力自我冲窍,觉醒血脉,如果碎星团愿意替每个加入者都开窍,这消息传播出去,不晓得有多少人会蜂拥来投,哪用得着先问再利诱,最后还杀人? 而且,撇开远的不谈,近在眼前的问题是……如果自己要开灵窍,会有什么结果? 自己是纯血的龙家人,绿发就是证据,虽然也可能觉醒出别种血脉,但九成九的机率,是龙族血脉觉醒,这样一来,自己的身分也就暴露了,会有什么后果实在难说…… 『蠢蛋!妳以为问题是身分吗?妳如果被他们开窍,还不用等到身分暴露,就直接可以去死了。』 刚刚在这边两名喽啰身上看到的花纹,实为血印,温去病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一种禁忌之术的徽印。 『开窍醒血的秘法有很多种,有正规,有不正规,还有非常不正规的偏门,以前碎星团的记录中,有一种邪术,透支个人精血,以缩短性命为代价,强行通窍,成功开通的可能性不小,进境也快,但基本活不过三年……妳觉得晚上妳被通完,还剩多久命?』 龙云儿闻言愣住,没想到碎星团居然干出这等事来,这样透支性命的醒血手段,那些人知道吗?如果不晓得,那么……这和那些邪派外道有什么不同?碎星团已经堕落成邪派组织了吗? 『……妳该离开这里的,不过回头想想,走点山路就脚痛的女人,想走也走不掉,那只好这么干了……妳这女人,真是超会花钱的,这很贵啊……』 说着意义不明的话,温去病忽然动作,把某些东西塞到龙云儿嘴里,塞完就用手摀着她的嘴,隔着罩在两人身上的衣袍看来,很像是男方在强吻,但龙云儿就是另一种感觉。 被塞到嘴里的,应该是液体,但似乎又在进入喉咙后,迅速凝结成固态,又被融化,说不上什么味道,但感觉和烈酒很像,甫一入口,就化成一团炽烈燃烧的烈火,溶入血脉,将全身血脉带动,整个人像是被投入烈火焚烧。 “唔!” 高热焚身,汗出如浆,龙云儿意识昏沉,像是触电了一样,不停地抽搐,什么鼻涕眼泪全涌出来,全无形象可言。 “哼!” 温去病掀开遮顶的衣袍,站了起来,做出系裤袋、整理衣服的动作,还作出嚣张的表情,说出自己无论如何都想每天说上几次的台词。 “妹子妳嘴上虽然说不要,身体倒是挺老实的……” 说完,温去病挂着满意的狞笑,昂首走出门去……虽然极力想走出这样的感觉,但事实上,走得跌跌撞撞,脸色更是奇差,更险些一跤就扑撞在地上。 (要命……这下就算不少活几年,起码也少活几个月,这种事情再来几回,就真要死了……)本来想走远一点,最后瘫坐在门边,想要吸口咽,才想到自己手边已经没料了,只能背靠着墙,大口喘着气,觉得自己像条死狗。 过不多时,远远经过这里的喽啰,向自己投以奇怪的目光,有几分不认同,也有几分的羡慕与忌妒,羡慕忌妒可以理解,不认同……大概是唾弃自己饥不择食、吃得太油腻……这点自己也不想的…… 不过,这些人的目光,也就证明,屋里发生的事,全部受到监控,这个碎星团仍维持着一定的警戒,也仍拥有一定的实力……尽早摸清楚他们的实力底细,是当务之急。 时间一晃就几个小时过去,当夜幕低垂,缓过气的温去病站了起来,当山寨的喽啰过来迎接,他把龙云儿扶了起来,后者目光朦胧,意识昏沉,通体发烫,如发高烧,全靠着搀扶,这才行走到会场。 山寨中的广场,堆起了柴薪,建起了祭坛,周围也插了七色令旗,各种无形能量开始汇聚,已经开始仪式。 最近一波新加入的,不只是温去病等人,还包括沿路蒐集来的近百人,可以说是声势盛大,加上这伙人,山寨里的人数可以说陡增一倍多,急速扩充,让这场开窍大典,尤其显得热闹。 ……还真只是热闹。 新加入的这些人,个人实力只是一般,基本都是无家无派的孤魂野鬼,被带来听到可以开窍醒血,一个个高兴到痛哭流涕,依序进到营火旁边,那个已经画好的朱红法阵内。 在温去病眼中,这些全都是剩下没几天命的人,而负责接引的喽啰也将他们带过去,看到龙云儿浑浑噩噩,目光涣散的模样,满心困惑,问起状况,温去病从容解释。 “她从小只要遇到开心事,就容易兴奋过度,郊游前一天晚上总睡不着,隔天就生病,这回找到组织,兴奋过度,就一直这样了。” 这个解释,别人倒也没质疑,但还是有几个山寨中人,猥琐地笑道:“不是吧?听说贾兄刚才勇者斗恶龙,天昏地暗……也难怪兴奋过度……” 温去病同样猥琐地笑起来,用这种尽在不言中的态度混过,有时候,隐藏一件东西的最好方法,就是在上头泼一桶脏水,旁人被脏水吸引注意后,就不会去细看底下的事物…… “不过……我家妹子意识不清醒,对开窍醒血不会有妨碍吧?” “哈哈,换了是别家,自然不行,但我碎星团岂是他家可比?我们的手段,不拘泥这种小细节……” 几个山寨中人,对着温去病吹嘘,后者表面点头,心里却在冷笑,醒血冲关需要各方配合,精神稍一不专注,就可能丧命,唯有透支生命,榨取力量的偏门才不用讲究心神配合。 不过,龙云儿现在的状态非常奇妙,在这情况下开窍,对从未修练的她,反倒是最好的情况…… 二十二章 血脉异数 二十二章 接受开窍的新成员,一个个接受赤符绘身,然后走进法阵之中,过没有多少时间,阵内就异光冲天,法阵中的人,体发强光,或是喷发不同颜色的雾气,或是引发震动、强风等异相。 不同的异相,代表着不同的血脉源头,基本上,各种觉醒的血脉中,属于各种魔兽的血裔,占八成五以上,只有为数甚少的一部分,才是其余的天地万象所聚,甚至是一些虚无缥缈的法则所化,只是后者的数量少于百分之一,通常出现在天阶强人的后代子孙身上…… 这里……当然没有那种人,血脉初苏,虽然由普通人进入低阶,但也不过是初感应血脉力量,自身气力变大、速度变快、反应更敏捷,在进入中阶,部分肢体异变之前,很难单从外表,判断出苏醒的血脉是什么,不过,碎星团的术师在旁,连珠炮地报出各个血脉。 “十羽鹰血脉觉醒!” “双头狮鹫血脉觉醒!” “地狱火妖狼血脉觉醒!” 各式各样的魔兽之名,一声接着一声报出来,有些甚至是博识如温去病都未曾听过,听了由衷唾弃创作人员的想像力,但反正上当的也没机会追究,光听见这些名称屌酷炫,就欢欣振奋,觉得自己前途无量,不日就会无比强大。 龙云儿也进了法阵圈,浑浑噩噩的她,甚至不晓得自己进了开窍法阵,但当法阵运作,她全身剧震,整个人像是被瞬间定住,在阵内动也不动一下。 阵外,温去病遇到了一些阻碍,本来龙云儿之后就是他,龙云儿入阵之后,他也随即上前,由术师在头脸、手脚上绘符印,但这边甫接触,两名术师就变了脸色,急急忙忙请来韩星魂。 韩星魂赶来听了状况,满脸的不可思议,亲自替温去病把了把脉后,惊异道:“贾兄,你的经脉……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样还能活着?” “晓得了,经脉寸断是吗?一堆人都这么说,觉得我没死真是奇迹……我奇迹很多年,早就厌了。” 温去病笑道:“什么人都说我不能修练,但天无绝人之路,就算现在风行废柴流,也该给我一线机会吧?这回你们免费帮人开窍,就是天赐良机啊。” “这个……”韩星魂的表情僵在脸上,“术师认为,以你的身体状况,进行开窍,太过危险,我们珍惜你的性命,所以……” 用禁术帮人醒血通窍的组织,会珍惜人命就有鬼了,温去病相信,对方的真话是珍惜材料,即使是超省成本的禁术,那些材料也是要花钱的,拿来给一个经脉尽断的废柴挥霍,邪恶组织也是要讲成本的。 “唉……韩兄你也这么讲,其实不瞒你们说,我不但经脉废了,人也够废,还被人退婚,家里虽然没被灭门,也死到只剩我一个了,当红主角的特色我都有了,怎么奇遇就不到我头上?没有一连串,给我一个也好啊。” 温去病的抱怨,让碎星团众啼笑皆非,大部分的人就觉得可笑,哪会有人抱持这种天真幻想?主持绘符的一个术师,打圆场道:“天生我材必有用,贾兄虽然不能修练,但长才未必没有发挥的地方,不知你平日……” “我平日没干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什么活都不到我干……” “不会吧?听说你今天下午很有力,很能干啊!” “……那是因为我爱看闲书,学会了很多招式……不,姿势……不,是很多闲杂的知识。” 温去病笑道:“我就喜欢看杂书,学些有的没的,尤其是盗墓、寻宝之类的笔记与手册,在这方面,我绝对有专业水平,在老家,常常有人拿古墓地图、古卷残篇来找我解读,这可不是我吹的啊。” 换了在酒馆里,这些话谁都会当成是吹,可在这里说出,周围所有人的表情都凝住,明显受到震撼的样子,这话已经起到了应有作用。 “贾兄……真的擅长解码、辨识古物?”韩星魂大感惊奇,觉得此是过于凑巧,怎会忽然就遇到这方面的人才?不过,如果此事属实,倒是解了眼前困局。 温去病笑道:“这有什么好吹嘘的?韩兄……不,副团长若不信,大可以让我……” 话没说完,法阵之中,忽然红光凝实,犹如点点赤红花瓣,围绕着龙云儿打转,和之前的其他人相比,这异相比较奇特,操作法阵的术师,起初没有留意,直到那如浪般澎湃、汹涌的能量释放,瞬间冲击法阵。 术师脸色大变,瞬间的暴冲,让他险些难以承受,这绝不是醒血开脉的正常现象,释放出来的能量,更不是血脉初醒所能做到,除非…… 法阵之中,龙云儿的背后,有些隐约的光影幻动,正在交织出一些形象,这一幕被人注意到后,登时掀起骚动。 “那……那是什么?” “怎么会有那些影像的?这是什么状况?” 刚刚通过法阵的有几十人,这些人血脉觉醒,踏入低阶,虽然得到了力量,却没有相应的见识,只不过,对于龙云儿周身红光中浮现的模糊形象,有种出自本能的惧怕。 这种仿佛是独行山路,遇到饥饿猛虎时的恐惧、惊怕,属于生物链上低位遇到高位时的本能,他们以前不曾有过,却在血脉觉醒后,首次感觉到了。 但那些本就开通血脉,早有力量的碎星团骨干,却对着这幕景象发呆,他们的见识更多,晓得这是怎么回事。 “红光里头……魔气?” “是偏魔性的兽类?” 带有妖气、魔气的血脉虽不是最佳选择,但威力却有保证,只不过,红光中闪现的那些影像,让人惊疑不定。 “……那是……该不是天地交感吧?” “天地交感?高阶的特征是血脉活化,与肉身全面结合,要在那基础上更进一步,以强横肉身,勾动外部自然能量,发生天地交感,才能踏入地阶……她、这肥婆一步登地阶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一步登地阶,这种事从没有发生过,应该是她觉醒的血脉太猛,降临醒身,产生了类似天地交感的现象,这种事情是有过先例的,不过,这么霸道的血脉……恐怕不是正道。” “应该不是普通的凶兽与魔兽,而是兽魔了……” 一名老资格的术师这么说道,旁边的其他人立刻变脸色,魔兽、兽魔,一字颠倒之差,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物。 魔兽,基本上还是野兽,有着强大的力量与兽性本能,但兽魔……那就是有着野兽外型的魔物,甚至魔神了。 “未必,普通的兽魔,血脉初醒,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希望不会是兽魔的顶点,魔神转生!” 一名碎星者如是说道,而在他身旁,韩星魂若有所思,魔神血脉非同小可,完全苏醒后,可战神魔,这在百族大战时期,也堪为顶峰,更别说是封神之后的现在。 温去病也摸着下巴,陷入思索。 (……太初真血、乙太尸蛊,两物齐用,足够让任何血脉正常苏醒,并且释放出魔气假象,不过,顶多只是魔兽的程度,不该那么夸张……难道……这不是假象?)忽然间,温去病想起了一些问题,自己一直以来都有的疑惑。 当今天下,尚武风盛,别说贩夫走卒,就算是闺阁中的千金小姐,也会学几下把式,名为强体健身,实为流行风尚,虽说九成中看不重用,但像龙云儿这样全然纤质秀弱的女子,在贵族之中,其实是非主流。 即使龙云儿从小就不喜武事,爱看书、读诗文、绣花、音乐,不过她怎说都是龙氏一族,为了名门的体面,龙氏一族的所有子孙,应该都是被要求习武,有专人负责锻炼,起码也要练到血脉觉醒,为何……她是例外? 先前,自己的理解是,她父亲心疼女儿,宠着、任着,没有强逼女儿修练,这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过,如果事情并非如此,如果从不让龙云儿练武,让她平淡一生,是为了遮掩什么呢?又或者,正因这样,连李家皇族也对她伸出手,想把她秘密弄回去…… 思索中,龙云儿体内气劲爆发,那是完全超越当前层次所应有的大力,滚滚气浪,澎湃炸出,脆弱的法阵,如纸般薄,瞬间就被撕毁,一个正在维持法阵运作的术师,还有对面一个刚刚看情况不对,跑来加固的,双双被轰飞出去,断线风筝般坠落。 恐怖的气息,席卷四面八方,炽烈的营火,触之瞬间熄灭,方圆数十米内,所有人如坠冰窖,牙齿不断打颤,被这股气息压制,但无论是谁,感觉都没有温去病来得深刻。 太初真血、乙太尸蛊,全都得自温去病身上,在这距离内,有什么变化他自生感应,抢在所有人之前,已经感受到那股滔天魔威,若是让这股气息释放,那就不是掩人耳目,而是搬石头砸脚了。 (……真是赔本买卖啊。)温去病默然一叹,下一刻,龙云儿身上释放的惊人威煞消失,但一阵极其强大的冲击波,却狂扫全场,飞沙走石,将所有人都震跌倒地。 二十三章 偷梁换柱 二十三章 偷梁换柱 龙云儿身上释放能量冲击,横扫全场时,附近有些气机反应,像炸开了一样,那都是碎星团中的好手,要跳出来压制。 温去病一下就算得清楚,一个五级高阶,一个介于高阶与中阶,还有三个中阶,这应该是当前碎星团的主战力,堪称优异,最让自己讶异的是,韩星魂居然拥有五级高阶的实力,当前碎星团以此人为首,应当无误。 不过,他们并没有成功出手,因为龙云儿这一轮爆发后,立刻就力竭晕去,软软倒在地上,那些好手也不用冲出来,倒是周围的喽啰们,急急上前,确认状况,将晕倒的龙云儿抬走。 韩星魂本来要出手镇压,可龙云儿晕倒,狂暴的气劲消失,他也就省了事,反而注意到身边的粗重喘息声,诧异地望向温去病,发现他的脸色比之前更白,汗水几乎打溼了整套衣衫,非常奇怪。 “贾兄弟,你这是……” “没、没什么,场面太大,吓了一跳,汗出得有点多,有点……脚软。” 事实当然没有那么简单,要在短短时间内,用乙太尸蛊之间的感应,强行让龙云儿截断血脉交感,中断醒血程序,没让那股恐怖的威煞进一步宣泄,引起注意。 这是非常高难度的操作,事前没把握能否做到,即使作到也大损元气,加上下午的虚耗,温去病只觉得全身气血枯竭,胸闷欲死,仿佛只要多呼吸一口气,体内血液就会爆冲出来。 韩星魂道:“你表妹的血脉,很不简单,贾兄你可知……” “当然知道,她都这么威猛,我肯定更屌炸天。”温去病喘着气,涎着脸道:“韩大当家的,你什么时候安排一下,也替我醒血开脉,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这、这事从长计议吧……” 韩星魂笑得尴尬,内中意思明确,就是希望温去病自己识相,别浪费生命与公众资源。 这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龙云儿被扛回屋里,躺平床上,温去病也回到屋里,轻拍着龙云儿的手臂,不言不语,陷入沉默……至少,对正在监视这间屋的人,就是如此。 『醒来了吗?也该醒了……虽然仪式没完成,但妳吞下血与蛊的时候,血脉就已经被激活,那个透支生命的仪式,只是走个过场,就算没有仪式,妳的血脉也会苏醒。』 透过装备,温去病开始用心语叫唤,没有外人能听见,而龙云儿很快有了反应。 『血、蛊……那是什么?』 『不重要!当务之急是收拾妳惹出的麻烦,帮妳醒血通脉,是为了保妳安全兼掩人耳目,不是让妳搞得惊天动地……妳家里,从没让妳习武,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有,我的血脉有什么问题吗?龙氏一族觉醒的血脉,不都是龙的化身?在血脉觉醒的时候,我感应到了龙气,这应该没有错啊。』 龙云儿并没觉得魔气有什么问题,战斗力强大的血脉,基本都是魔兽、妖兽的传承,一丝魔气、妖氛都没有的血脉,基本上都是辅助型,或者是废柴,龙氏一族的子孙中,血脉觉醒后带着魔气、妖氛的,也不在少数,自己这样并没有什么特别。 『有龙气不错,但不是龙兽,既然有魔气,估计也不是真龙、仙龙一类。』 『那是魔龙吗?』 龙云儿记得,家族所传授的各种龙属知识中,有些战力特强的龙,性情凶戾残暴,不但食人,更以同族为食,这一类的龙,常常被冠以魔龙称号,如果是这类血脉觉醒,起初进展极快,但到后来,进入高阶,甚至地阶后,有很大可能失控,变得疯癫、残暴。 想到严重后果,龙云儿顿感不寒而栗,希望温去病能否定,偏偏他给了一个『或许是吧』的答案。 事实上,温去病可不认为事情有那么简单,那道魔气、龙威,虽然只有丝毫渗出,基本还都被自己拦挡住,但爆发出来的力量,已经横扫全场,中阶武者未必镇压得下,照这力量反推回去,藏在这血脉之后的,可不只是魔龙,而是主神极的龙魔。 (古老时代,龙若得天时地利,岁月洗炼,长久修练,最后所达到的高度,别说吞噬神魔,就是匹敌主神级的存在都没问题,这样的基本都是龙魔、龙神,她身上传出来的……可能就是这一类。)温去病自负博闻强记,但对于龙族秘辛,有过哪些强大的龙神、龙魔,也是一知半解,无从推测。 恐怕也只有这等级的存在,才需要特别被隐瞒起来,不为外人所知,甚至不为当事人所知,总算自己做事谨慎,虽然捅破秘密,却没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只是,现在就要开始收拾了…… 『别以为事情就这么混过去了,妳血脉觉醒,他们一时只注意到魔气,没查觉到龙威,如果发现了,妳打算怎么解释?』 『那……该怎么办?』 龙云儿顿感着急,但一转念,登时镇定下来。 『你一定有办法,我相信你有通盘计画了。』 『有是有,我可以教妳几式拳招,招法本身不重要,但妳的气血随之牵动,在中阶以前,看起来就像别的血脉,这些土蛋没法察觉的。』 『你……教我武功?你会武功?你不是不能修练吗?』 『嘿,我是处男,和我会看黄色东西,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就算不能练,我蒐集武功秘笈当睡前读物,幻想自爽一下,不行吗?』 闻言,龙云儿虽然躺在那边装熟睡,却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想到温去病体残不能修练,却仍执着地蒐罗一堆秘笈,强记死背,那画面着实令人莞尔,但想到他苦心孤诣,死也不放弃,执着抱持梦想的心情,又让人感到一丝凄然。 『那……你自己都没练过的武功,拿来教人,稳妥吗?爹说学武须谨慎,忌讳一知半解……』 『不稳妥!但妳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温去病的作风甚是强硬,话甫说完,利用心灵感应,直接就把几张图谱,输入龙云儿脑里,后者还在纳闷,传武功不是都要给秘笈什么的,这么直接输入脑里是怎回事? 才刚这样想,脑里就响起温去病的声音,『时代进步太快,纸本书已经落伍了,现在传功没点特效,都不好意思上街对人说了,这种传影像图片的算慢了,拉风一点的,是直接把功法的招意、感悟输入过来……妳将就一下吧。』 讯息进入脑中,化成一幕幕连续的影像,在龙云儿脑海跃动,那是几式很简单的拳招,主要都是正拳直击、以力压人的路数,她兰心蕙质,基本看过几次就记下,而内息也被这些拳招试演牵动,在强化后的经脉中奔流不停…… 温去病的手,在龙云儿肩上轻敲,不时更按放到她太阳穴、颈项上,感测她体内气机运作的状况,确认没有走入岔道。 血脉觉醒后,自动成为低阶,力量从第一级开始正式累积,但按部就班去巩固境界,是重中之重,后头的武道之路能走多远,就看这关键的第一步有没有踏稳,这时候的一步之差,往后可能砸多少灵药奇珍都补不回来。 (外头那些用完就被扔掉的傻鸟,只管狂欢,庆祝自己开始变成神了,可没人会告诉他们稳固境界的重要,但妳不同,不管以往过着怎样的人生,从这一刻起,争斗难避,而由我经手的筑基,就算作不到完美,也绝不会让妳有憾……)这事想想容易,真干起来就要命,如果是个四级、五级的好手在此,真气导引,灌功疏脉,可以确保筑基效果,但自己半丝真气也无,这个对寻常武者只是耗力气的动作,自己来干就是玩命了。 指点在龙云儿的颈侧,温去病发动乙太尸蛊,藉由共振,引导龙云儿气血,虽然乙太尸蛊是绝世奇物,但要如此精准操作,难度就像用钓竿垂线,连穿多根针,所消耗的体力和集中力,不是普通的惊人。 (真不知上辈子欠了妳什么……不对,我怎么可能是为了女人这样干?我只是见不得自己经手的作品有瑕疵,这是我捍卫自己的尊严,与她没有关系,就算在这里的只是阿猫阿狗,我也……)脑里这样想着,温去病意识渐渐昏沉,最终脱力晕厥,趴倒在龙云儿肩头,而当天色大亮,龙云儿苏醒过来,只觉得体内气血澎湃,不住有力量涌出,精神健旺,是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感觉。 但睁开眼睛,温去病已经不在,不晓得去了什么地方,门口敲响起来,几个山寨的喽啰进来,表示要集合所有昨晚苏醒血脉的人,作一下醒血后的测试。 “测试?” “是啊,血脉觉醒后,到底偏向哪方面的属性,只有测试后才知道,美女姐妳昨晚一轮爆发,仪式进行不下去,有一部分人延到今晚才举行仪式,妳真是厉害。” “是、是这样吗……” 龙云儿心中忐忑,不晓得温去病去哪?更担心只剩自己一个,会否一下就穿帮了? ps 今天總算弄明白了一些事,在這裡特別打個招呼,碎星的主角,到最後也不會是全書最強。如果有讀者朋友覺得,主角最後不是全書最強,還有其他人比主角更強,這樣就是虐主,如果覺得,其他人拚了命留訊息或是留道具給主角,幫忙打倒魔王,這樣就是主角被人操控我只能說,碎星不適合您,您求的只是爽,而不是與人物同感悲喜,打一開始,您就開錯書了,我尋求的爽感,與您相差太多,繼續閱讀,找虐自負啊。 二十四章 九阴残篇 二十四章 九阴残篇 “哇哈哈哈,真想不到,韩大当家真乃信人,说了会照顾大家,就真的留了便宜给小弟,恩同再造,真是生我者毒虫,再造我者韩兄啊。” “呵呵,不敢当,但毒虫是什么意思……” 尴尬地笑着,韩星魂与温去病一下拥抱,乍看真的像是交情很好。 稍早时候,韩星魂让人把温去病请来,说是有事请教,将他请了过来,温去病一看到是大清早来请,龙云儿又未醒,便知昨晚的事,让这些碎星者起了疑,这将是又一次的试探,便不动声色,嘻嘻哈哈地出了门。 在韩星魂的房中,桌上摊着几块残布,上头有字,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拓印下来,每片布看来都颇为脏污,有些上头还有血迹,温去病看了一眼,确认这是运气走脉的功法,文字古雅,含意深邃,虽然字句不多,却看得出是上乘武学。 “贾兄,这是我们偶然获得的一部功法,可惜只是残篇,还在研究。”韩星魂道:“昨晚听贾兄说,擅长解码分析,现在这东西,你能否分析些讯息来?” “嘿嘿,我是擅长解码,不是擅长拼图啊,况且这几块布拼起来,也仍旧不完整吧……” 温去病将这六七块残布,左放右调,试图找出顺序,看似忙碌,心里一早便确认,这些拓布就是司徒不空一党偶得,又被碎星团追回的九阴残篇。 “这些遣词用字……又是紫府,又是玉阙、金关,很偏道门的风格,以前我看过一本玉虚真宗的外门秘笈,就和这个很像。” 随口分析,说的确是实话,玉虚真宗是当世道门领袖,自己又肯砸钱,他们家的秘笈自己看了不只一本两本,九阴残篇出自无上道藏,内容如果与道门用语无关,那才是见了鬼。 “……短简残篇,无头无尾,很难处理啊,这些……不知有没有更多资料?” 温去病问了一句,韩星魂没开口,旁边一名头目道:“这些残篇,是一群盗墓贼从附近带出去的,原本可能在这里的某个墓藏当中,我们已经找到了入口,只是一时间还进不去,有些难关还未克服……” “是吗?后头我去看看,或许帮得上手……”温去病道:“这些布或许可以排个先后顺序,但缺漏太多,有顺序也不能修练……唔,像这句,八脉汇一窍,玄功九阴藏,紫府转……转什么?这个字像干的上半部,应该是乾坤……下头这张……劈玉阙,酿金丹……又缺字了……” 几下功夫,温去病已经把这些布片厘清了顺序,照前后排好,还动笔补了些字,韩星魂等人看了几遍,觉得如在迷雾中指出一道方向,意境大为不同,登时又惊又喜。 “贾兄,果然大才!”韩星魂大赞道:“我们排了几日,还不如你这一下的结果,你确实有本事。” “呵呵。” 得了赞赏,温去病一下抬头,原本苍白的脸色,竟然变得殷红如滴血,“顺序我大概排出来了,但缺漏太多,如果就这么跳着修练,非常危险,然后就……会像这样。” 话说完,温去病口鼻喷血,人也软倒下去,旁边顿时骚动,两个山寨头目冲上前来扶住他,真气输透灌入,却立刻脸色大变,松开手来,望向韩星魂。 “韩头,他……他这……” “怎么回事?” 韩星魂一搭,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仍给吓了一跳,温去病体内气机大乱特乱,本来就已经若断若续的经脉,在这狂风暴雨的震荡中,似乎随时都会彻底断开,根本不能承接半点外力,难怪那两名中阶好手不敢乱来。 “没……没事,我只是……气息有点不顺……休息一下,就会好多……” 温去病抹了抹脸上的血,挤出笑脸,“刚才太心急了,一面看,一面试试修练,一练……就变成这样了。” “你身体都这样了,还敢偷练?”韩星魂惊愕道:“贾兄,你随时会把自己搞没命的。” “哈哈,与其这么废柴到死,不如一拚,横竖也不过就是个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温去病哈哈一笑,“这心情你们应可体会,不然,大家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贾兄虽然是新加入,可确实有我碎星者的精神,是我们的兄弟姊妹。”韩星魂道:“但这样修练太危险了,既然贾兄愿意赌一把,稍后我们便去那墓藏入口,看看能否有些发现。” 这话是彼此都最想听的共识,但外头却有人急急忙忙冲来,推开门就喊道:“韩头,那、那边打起来了!” 意外的状况,人人都吃了一惊,急急冲了出去,就只有气血激荡的温去病,还瘫坐在桌旁,闭上双眼,把这些布上的内容重新组合,寻找不同的排序可能。 (……这些字句,是九阴玉简中的易脉法……得来全不费工夫,虽然缺漏成这样,有等于没有,但反过来说,这也不可能是假货,可以省掉辨别真伪的气力了。)温去病扶着头,没有再多看一眼那些布片,这是敌人的老巢,哪怕所有人都跑了出去,也不表示这边就没人监视,步步为营才是正理。 引发骚动的源头,是进行血脉测试的地方。随着觉醒的血脉不同,人体得到增幅的方面也各自不一,有的是力量,有的是速度,有的是反应,还有一些诡奇难测的异能,照说,只要知道是什么血脉,查一查书,自然知道详细状况,但昨晚碎星团报出的那些血脉名,基本都是喊爽的,到底觉醒了什么血脉,连他们也不晓得。 第一、第二级内的低阶觉醒,血脉显露不清,也不是那么好查,碎星团只能在山寨中间的广场上,画了十几个小法阵,让昨晚的醒血者在阵中测试,看看到底是哪些方面获得增幅。 这些人当中,最受到关注的,无疑就是一手搞砸了昨晚开窍仪式的龙云儿,她到底继承了什么血脉?早成了山寨中人人议论的话题。 进入法阵里头,龙云儿心中忐忑,自己觉醒的血脉,肯定是龙族,而且还是魔龙一类,如果被认出,是个人都会想到龙家血脉,虽然温去病作过保证,真相已被遮掩,但会否真有效,他人又不在,想想真是好担心…… 负责协助测试的,是一个身形高佻,皮肤黝黑的女郎,二十多岁,穿着黑色软甲,身上有一种剽悍的气息,是自己所缺少的,看起来……非常羡慕呢。 “我叫欧阳晚,是负责为妳做测试的人。” 不晓得为什么,这位黑女郎的眼神,看来很凶恶,似乎……对自己很没有好感,很可怕啊…… “妳昨晚闹出这么大动静,很有本事嘛!”欧阳晚冷笑道:“现在跟着我的动作,照作!” 穿着皮甲的女郎,身手敏捷地摆了几个架式,龙云儿看左右的人做过,虽然考验的动作相同,但不同血脉的人做起,就会显得差异,或是速度敏捷,或是力道变大,打得尘沙滚滚,效果各异。 龙云儿用心记忆,但黑甲女郎动作奇速,几下就将架式摆过一遍,道:“记清楚了吗?” “呃,我……还有点……” “那就开始吧!” 一句扔来,不由分说,欧阳晚纵身而起,竟然是直接对着龙云儿攻来,旁边的人都被她这动作吓一跳,龙云儿更是惊得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已经挨了一脚,如滚地葫芦般被踹翻出去。 “妳……” “实战是最好的测试,妳昨晚不是很威风吗?一个人把其他人都比下去,站起来,让我看看妳的血脉有多厉害!” 龙云儿闻言傻眼,没想到甫才接触武技,就被牵扯到这种问题上,武人间的意气之争,为了看谁不顺眼而动手,这本来与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事,自己该是拿着鲜花,在旁边等着献给英雄的女孩,怎么反成为事主了? 一下发愣,对方速度又快,似是某种鹰类的血脉觉醒,闪跃如电,忽在前、忽在后,转眼间,身上连挨了十七八记,痛到想哭,觉得全身骨头都像是被打断了。 “妳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一击都还不了?刚才教了妳几手,用来攻我啊!” 黑甲女郎的身影瞬动奇速,旁边的人早看得眼花撩乱,这攻势根本不是血脉初醒的人能够接下,换了其他血脉初醒者,早给打晕在地上,口吐白沫了,这个贾美女挨了二十几记重击,在地上滚来滚去,又挣扎站起,却没被真正击倒,防御力委实高得惊人。 欧阳晚也为之气结,自己本拟三招之间击倒这肥婆,却被她撑到二十击外,虽然自己还没拿出真本事,也够丢脸了,心下恼火,猛攻一记,同时怒喝。 “废物!碎星者不是给瘪三干的,妳只会挨打,入了团又能干什么事?” 这声怒喝,传到被打昏头、痛得只想跪在地上哭的龙云儿耳里,神智顿时一醒。 自己的人生已经改变,过去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只像以前一样,默默接受事实,什么也不能改变,如果只会挨打,自己拿什么去改变现状? 眼睁开,看到五支锋锐如勾的爪,直掏向自己的眼珠,破颅之灾……只在瞬息! 二十五章 一级败三级 二十五章 一级败三级 欧阳晚的测试动作,看在山寨里其他头目眼中,是百分百的不正常,普通测试的范围,无非是让新人作些测试动作,注意其气血流向,还有力量、速度、反应的变化,以确认属性,不是趁机进行实战,否则那就不是测试,而是屠杀。 就算真要玩起实战,那也不是这个打法,欧阳晚是刚踏入中阶的三级好手,由她和新人实战,这摆明是欺负人,特别是当她指爪异变,力量推上第三级时,这已经不只是欺负,是想取命了。 昨天,因为龙云儿暴冲的意外,山寨里伤了几个头目,还有一个被震飞的术师,伤得尤其严重,山寨里好多人都一肚子气,欧阳晚率先发难,本想教训这个新人一番,但怎么打都打不下去,动了真火,催发上第三级力量,肢体异变,一爪就攻向龙云儿左眼。 山寨里的高阶不在场,余者见状想要阻止,又哪里来得及?眼见这一爪扣向新人,旁观者惊呼出声。 龙云儿听到声声惊叫,讶然睁眼,见到利爪穿脑而来,爪未至,尖端的寒气已透入颅中,龙云儿浑身紧绷,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但也在这一瞬,好像有什么根源于血脉的天性苏醒了。 温去病所传的几式拳招,龙云儿只是熟记,根本没练过,这辈子也没打出拳过,可刹那间的气血涌动,那些拳招在脑中融会为一个最纯粹的意念,全身力量汇集在左拳之上,本能地轰举出手。 这一拳,到底有多少威力,在出拳时自己全无意识,也没有深想,一切纯粹是本能,当脑里重新能思考,她这才注意到,一道血线扬撒长空,欧阳晚已经如件垃圾般,被击飞出去了。 龙云儿愣在当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作梦都想不到,简单一拳居然有如斯大力,而看到这一幕的人,也全都给惊呆。 “我……没有看错吧?一个初醒血的新人,一拳败中阶?” “一级败了三级的?这种事……我不是做梦吧?” “初醒血就败了高自己一阶的,这……这得是什么血脉传承啊?” “你们看到没有?刚才那肥婆的背后,好像有什么幻影……我看到牛角。” 惊呼声此起彼落,也惊醒了一度失去意识的欧阳晚,她羞愤难当,还没等坠地,凌空转身,重新又扑向敌人,这一回,战意激发,真正逼出十成战力,誓杀那个女人。 龙云儿一见便晓得自己接不下,但也不晓得为什么,打从那一拳挥出,自己的精神里,好像有什么变化发生了,自己看着高速飞掠来的敌人,恐惧依旧,但在惊恐中,隐约有一丝兴奋开始萌芽,似乎在期待与敌交锋的那一刻。 “住手!” 一声暴喝,内中蕴含惊人威煞,传入所有人耳中,人人头晕脑胀,初醒血者除了龙云儿,其余全部脚软瘫掉,就连中阶的欧阳晚都身上乏力,攻到一半的凌厉爪势,被过来介入的山寨头目给抓住。 释放威压,是进入高阶之后才有的能力,韩星魂一上来就放威压,效果比点穴更有用,制伏了欧阳晚,但原本一早就该倒趴地上的龙云儿,只是蹲跪下去,手按着额头,抗拒着晕眩,让韩星魂非常讶异。 “妳的血脉,果真不寻常。”韩星魂扶起了龙云儿,“虽然低阶的力量,不足以显示明确血脉,但感觉起来,妳这是上古牛魔的血脉,刚才妳的那一拳,很像牛魔大力拳……以前团里有弟兄得过这传承,那路数就与妳差不多,走的路子以力降人,体型……呃,那个比较壮硕。” 龙云儿暗自好笑,自己伪装的这个外型,还意外起到隐蔽作用?或者,当初温去病设定伪装方向时,就把这考虑在里头?要是没有这太过引人注意的外表,说不定就会被发现真相。 “我是牛魔血脉?听起来,好像是吃力气的路子,我还以为……”龙云儿尴尬道:“女孩子的路数,应该是都比较轻快敏捷的,像那位欧阳姑娘一样……” 龙云儿希望能多了解一些,自己虽然不可能是什么牛魔血脉,可那一拳的力量不假,自己也确实是力量型的,必须做点了解。 “血脉天成,并不因男女而改变,一力降十会,通常是男性的路子,但也不是没有女性继承到力量型血脉,只不过,如果没有下功夫去苦练,力量型女性的路很难走远。” 韩星魂道:“兽魔类血脉,将来怎么说也是个高阶,妳的未来我非常看好,希望妳日后……” 话说着,一队人马在这时候进了山寨,都是山寨中的兵丁,扛着酱米油盐、蔬菜、肉类,还有诸般生活用品。看到他们回来,山寨里的其他人欢声雷动,迎接了上去,包括韩星魂,而龙云儿听说自家表哥受内伤,也无心看什么别的,急急忙忙赶了回去。 “……一拳打飞了中阶?妳真行,惹事的本领一流,知不知道人家如果认真爆发力量,完全可以瞬杀妳的?” 听完龙云儿的描述,已经回到屋里的温去病不住摇头,暗叹自己果然不是策士的料,所规划的事情,实行起来总是意外横生。 “我晓得,她最后一次要攻击过来时,我就感觉到了,如果她攻来,我一定会被杀……” 龙云儿仰头思索,似乎在回味那一刻,“可是,那时候,我很兴奋,不知道为什么就兴奋起来,好像……真的拚过那一记,就会发生什么。” “……除了妳横死当场,我没看出什么会发生的。” 温去病照例没有好话,但心中的震撼却难以言语,龙云儿说的那种情况,自己并不陌生,那不是血脉异能,而是一种人格特质,基本上有这种特质的武者,很容易变成斗神、战狂一类的存在,踏足武道巅峰……然后不得好死。 ……龙氏一族在过往历史中,出过不少这样的斗神,更凭此立足当世豪门顶峰,龙云儿始终流着顶级武门之血,生死关头,居然迫出了这样的反应,不过,这也可能是传承自她的龙魔之血…… “想不到,我还挺强的……” 出身顶级武门,就算过去不通武事,龙云儿也知道越级战胜代表什么,自己竟然拥有这样的资质与潜力,并非一无是处,龙云儿暗自欢喜,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觉得前路露出曙光。 “从今日开始,我要认真修练,把力量提升上去,我要……护卫碎星团的意志,替山叔叔守护这里。” 一直以来,自己的希望是替山陆陵洗雪冤屈,但自从知道他可能未死,这个心愿就发生变化,希望能代他守护碎星团最后的这点传承,让他有个可以归来的地方,只是,碎星团当前面临的第一个危机,似乎就是里头有温去病这个危险分子在…… “哇哈哈,果然一朝得志,语无伦次,母猪被人夸了几下,就开始上树了,有趣有趣。” 温去病倒了杯茶水喝下,看着杯子,笑道:“想不到美女妳的生平志向,是落草为寇,打家劫舍的没本钱买卖,过大块吃肉、大秤分金的惬意生活,好啊好啊,真是祖上积了德啊。” “你乱说什么啊?谁要打家劫舍?”龙云儿抗辩道:“我只是想守护这块地方,守护这些人,让他们……” “让他们有吃有喝,有尊严地生存下去?”温去病冷笑道:“但这里没几亩农地,仅有的几块,我早上看过了,才开垦完,刚播下种,收割了也不够这么多人吃,掩人耳目的意义还多过自给自足,那妳说,这里的人怎么生存?” “他们……花钱去买日用品回来……”龙云儿认真道:“我亲眼看见,你也该看看,采买队伍今天回来,大包小包的,生活日用品一下足了。” “说点有脑话可以吗?采买队伍?妳亲眼看他们掏钱买?他们的钱从哪来?卖幸运饼干还是手工艺?这里连名字都叫山寨,想自欺欺人,滚远一点吧,这不是给纯真丫头玩少女梦的地方。” 温去病笑道:“今天运回来的东西,我大老远就可以嗅到上头的血腥味,里头只要有一件事花钱买来,我就跟妳姓!” 龙云儿一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与现实可能有差距,这些人是碎星团成员,他们曾有崇高理想、伟大功绩,这都不错,但如今星殒人落地,他们仍需要吃饭,为了填饱肚子,他们直接用自身武力,打家劫舍,完全可以想像,而且他们之前在客店杀人放火时,已经这么干过了…… “为什么呆掉了?就因为妳的英雄堕落成了强盗,妳就改变感觉了?这变节也变得太快,妳的理想好廉价啊!” 温去病揶揄着,看龙云儿想说些什么,又开不了口的样子,笑道:“带点怀疑没错,随便受人挑拨可不行,为了亲眼见证妳的英雄生活,下回大家去采买的时候,我们也申请跟着一起去,一起帮帮手,建设和谐社会,如何?” 二十六章 青壁密谈 二十六章 青壁密谈 卧虎寨的密室之中,韩星魂、欧阳晚,还有其余几名山寨头目一起,静静等在某面青石壁前,这面青石壁经过特殊打磨,光可鉴人,只不过在黑漆漆的密室中,别无光源,青石壁也黑黑一片。 所有人一语不发,静静在石壁前等待,蓦地,青石壁亮起一片碧油油的光,光中映出模糊的人形,等待已久的人们立刻动作。 “尚帅!” 青石壁上的映影并不清晰,但隐约可以看见,是一名瘦长体型的中年男子,人相当高,足一米八几,穿着朴素,面目不清,但自有一股非凡气度,看到这边的众人,挥了挥手。 “罢了,不用客套,寨里的情形怎么样?人员的收编与归建,都顺利吗?” “虽然有尚帅在外传播消息,但这一年多来,归建的碎星团旧员寥寥无几,只回归三名,都已转移至别处……” 韩星魂面有难色,道:“我估计,除了信息传播闭塞,旧碎星团的成员,恐怕也所剩无几了,当初帝国的几波肃清,大部分的碎星者都被诛灭,漏网之鱼本就不多,这些年来又被各方势力当珍奇异兽狩猎,恐怕……真的没有幸存者了,而且……” “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很肯定,但似乎有势力在和我们抢人,这回山陆陵、葆丽妲未死的消息,虽然是我们放出,却被人推波助澜,同时在多条情报管道上散出,传往帝国全境,甚至海外……” 韩星魂道:“有迹象证明,一些疑似碎星者的人物,被这消息引动,但很快就彻底失踪,生死不明,下落全无,这很明显是有人在作收割的动作,就是不晓得……” “肯定是力夏达港的温剥皮!” 欧阳晚跳出来说话,“能把消息传到海外的,可不是寻常情报商,只有那些跨境走私的大商家做得到,这里头唯一像疯狗那样,对碎星者死咬不放的,就是温剥皮那个挨千刀的货,已经不晓得多少次,他先其他人一步,把那些碎星者给抢了……” 其他人默不作声,却都忆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温家是靠猎杀碎星者而发迹,但发家之后,对碎星者的执着并未减退,反而变本加厉到了病态的程度,就像是一只护食的疯狗,哪怕犯了众怒、咬伤人手,也要护住碗里的一口吃食。 温家在猎头上拚了命也要抢先一步的恶名,在业界确实响亮,平时各种挖空心思、出尽手段地猎杀碎星者,甚至有一回,该名碎星者身受重伤,又被重重包围,逃出生天绝无可能,别人正待收割,温家居然强行杀入,瞬息之间,砍了人头便即远颺,留下无头尸身给在场同行,别人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们已经把人头交了官、领了赏。 那次的事件,几乎引起公愤,但也让各方人马纳闷,现在的温家已经不缺这点人头钱,却仍执着如此,这背后到底是有多强的金钱欲?或者……到底有多大的深仇啊? “……碎星者基本都死光啦,温去病执着于碎星团的人与事,恐怕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 听完韩星魂、欧阳晚等人的报告后,壁中之人道:“他盯上碎星秘藏的可能性相当高,那么多的碎星者殒落在温家手上,死前都被严刑拷打、家小胁迫,谁知道死前到底说了什么……温家崛起如此之快,更打通海外商路,只怕就是得到了哪个碎星秘藏。” 韩星魂变色道:“那我们这里……” “要讲碎星秘藏的继承顺位,几时轮得到他温家?卧虎寨甚为隐密,就算他注意到,想要把手伸进虎踞郡,也不是那么容易,更不可能过得了鉴心大道。” 石壁中人道:“不过,还是要维持些警惕,几天前,许都出了大事,拍卖会上先是拍出天价,后来更伤亡惨重……我刚刚得知,李廷峰也在这次事件中殒落了。” “李廷峰?” “铁血麒麟?” “星榜九十八的李廷峰?” 连串惊呼声起,因为和他们相比,李廷峰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三十出头,已经练到高阶顶端,距离地阶只有半步,更是皇族后裔,密侦司中的重要人物,觉醒的血脉与家传神功“紫气星河”绝配,备受看好,挤身星榜之中,怎么…… 忽然就殒落了? “……血肉之躯,到底血肉之躯,哪怕练上了地阶,仍可能因为落入算计,一夕殒落,别以为只有同级的武者,才能击杀武者,我就曾经见过,天阶宗师落入不会武功的普通人陷阱,含恨而亡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石壁中人叹息出声,向自己的手下、晚辈谆谆告诫。 “许都拍卖会的骚乱,似乎是九外道之一的浮萍居干下,这组织要钱厉害,专门接人命以外的各种委托,许都事件有他们的身影活动,就不知幕后委托人是谁,但……温家新一代的两名领袖,温青卫、温玺鸿此回都在许都……” “难道……”韩星魂皱眉道:“尚帅认为,温家盯上了我们?但许都距离卧虎寨几天的路程,距离不近,这回若不是为了追杀那几个臭贼,我们也不会越郡跑到鹰扬境内,他们没理由……” “但星魂你却不能忽略,他们被拍卖场上的九阴残篇引来,注意到你们,跟着被引来的可能性……” 石壁中人道:“温家这些年崛起甚速,与表露出来的实力全然不配,背后只怕另外藏了秘密,那么多的碎星者也亡在他们手里,绝不可对他们掉以轻心。” “谢尚帅点醒,我们必不会掉以轻心。”韩星魂道:“那些盗墓贼胡闯乱撞,虽然让我们发现了秘藏所在,却也触动了鉴心大道,此阵难破,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鉴心大道是碎星团相传的法阵,原本的用途是考验,不是防护,穷心劫之变,就是地阶武者也不是个个能通过,以你们当前的力量,走不过去这条道,我会尽快了结掉这边的事,赶回卧虎寨,但在这之前,最好能找一些阵法方面的人才,比起用力量强破,解阵才是正途……” “其实,这次我们带回来的新人之中,不但有一名远古牛魔血脉,还有一个擅长解码、破译,明天我们就会带他去试试鉴心大道,希望能有点突破。” “一切……多加小心。” 话说完,这边切断了联系,而在隔天,熟悉的笑声又一次回荡在卧虎寨中。 “哇哈哈哈,真想不到,韩大当家真乃信人,又一次留了便宜给小弟,恩同再造,真是生我者毒虫,再造我者韩兄……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中断了爽朗大笑,温去病咳到背整个弓起,身旁的人议论纷纷,别人来到卧虎寨,都顺利开通血脉,完成进化,就只有这么一个异类,不但血脉无法觉醒,还咳嗽一天重过一天,都快咳出血来,这真是废到家了。 温去病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旁人视线一样,笑得旁若无人,还一把搂住韩星魂的肩,撑扶住身体,韩星魂也不好将他推开,只是道:“贾兄似乎身体欠佳啊,卧虎寨山清水秀,来了的人都健康变好,怎么你却……” “唉,饮食问题,最近吃得太油腻了,肠胃受不了……” “怎么吃太油腻会咳出血的吗?” “你哪天连吃几日就知道了。” 两个人的对话,让跟在旁边的龙云儿听得一头雾水,更不了解为什么附近的人,都用奇怪的表情在看自己。 从主寨往后山方向走两刻钟后,就看见一面山壁矗天而起,甚是宏伟雄壮,上头无数的裂缝中,可以见到数百具棺木,插停在山壁裂缝中,棺木的造型古老简陋,是不晓得多少年前的先民遗物。 山壁悬棺密密麻麻的,经历岁月洗炼,倒是没有多少阴森气息,而其中一个棺穴,发着莫名的五色彩雾,将附近几十米的山壁,全笼罩在内,氤氲朦胧,看不清楚内中状况,蔚为奇观。 彩雾的边缘,有几十个人以绳索悬在山壁上,不住运力,试图攻入彩雾,却徒劳无功,不时有人仿佛被抽走魂魄,瞬间动作僵住,要不是有绳索绑住,直接就会从山壁上摔下去。 “咦?这个是……”温去病眯着眼,远眺道:“这是迷心、失魂一类的法阵吧?” “贾兄果然是行家,我们发现这墓葬群里,有一个秘藏,这是秘藏的守护法阵。” 韩星魂道:“我们一直试着解开法阵,却不得其法,只能土法炼钢,用人力去磨,消耗掉法阵的能量,试图让这法阵露出破绽。” “……基本思路不错,就是土了点,没什么效率。” 温去病偷笑了两下,按下了最重要的那句话,如果要用这种土法,耗去大阵能量,起码也得要几百年,干活的那些人估计没这么长命,怪不得他们要大量拉人,还用禁法开通血脉,就是多找人来填坑,估计把基数开大一点,成功就快一点,如果能拉上千人填这个洞,估计有望在三十年内成功吧…… “不要再用没有根据、没效率的办法了。”温去病摇摇头,道:“全闪开,让专业的来吧。” 二十七章 鉴心大道 二十七章 鉴心大道 (……鉴心阵,又是这东西……算是碎星团的传统了,鉴心阵主要是迷神、勾魂,基本不会死人,才能这样用填人的蠢办法来搞,不过……估计他们还有后手。)温去病审视阵形,心里盘算,如果只有鉴心阵作守护,估计这个秘藏的等级不会太高,东西也不会太值得期待,比起自己当初打开的那个差得远了。 当初,在另一处碎星秘藏中,自己得到了大批高阶、地阶的素材,也让意外入手的梦幻火鼎,得以启动,开创了温家的另一条财路,意义很大,但那次开启秘藏,所闯的杀阵,可差点搞得自己九死一生…… (但有九阴玉简这级数的秘笈,只冲着这一项,防御就不该那么低,鉴心阵可能只是第一重,后头还有其他厉害的……)站在山壁之下,仰首张望,温去病判断五色彩雾的变化与笼罩范围,瞄着山壁上的裂痕,忽然发现,部分裂痕极不自然,尤其是那些闯阵者垂落绳索,钉在山壁上固定的节点,怎么看都不正常,贯连起来,好像可以构成什么。 (……是爆裂阵,真是土法炼钢的极致,他们确实是打算软的不行,就强行开炸,妈的,碎星秘藏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入手,那还是碎星秘藏吗?不过这个爆裂阵有古怪,不是配合火药,也不是牵引自然能量,那……要用什么开炸?)几眼扫过,温去病不由分说,抄起一根空的绳索,就往腰间系上,准备上去看看,旁边龙云儿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如此说干就干,连忙也找一条绳索把自己系上,要跟着一起攀岩上去。 温去病一手拍在龙云儿肩上,阻止她的动作,同时开启心语功能,一脸奇怪表情,『妳也上?妳有身手可言吗?』 『好歹我也血脉觉醒,手脚有力。』龙云儿仰望着高高的山壁,确实有几分惧意,却仍道:『你连手上力气也没有,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一起上去,可以跟着接住你、保护你啊。』 『保护我?省了,我不会把命交给不可靠的人守护。』温去病哂道:『妳还是贯彻心思,从我的魔爪底下守护这些英雄义士吧!』 不着痕迹地又放嘲讽,龙云儿已经很习惯了,连还嘴的欲望都没有,虽然觉得这个男人总爱开嘲讽,但也不能不承认,他有权提出这质疑,他对自己有恩,一路帮着自己过来,自己却未能承诺站在那这边,还与他有立场冲突…… 『我只是……不想看到任何人受伤害,希望他们能好好的,但也希望温家哥哥你能平平安安的。』 『……抱歉,我好像记得我姓贾,姑娘妳别爽了就乱叫人啊。』 温去病解除心语通话,开始攀岩,他手上无力,却也不要任何人帮忙,就这么拉绳攀岩,一步步拔高,接近彩雾范围。 “唷,果然,这是鉴心大道。” 温去病多看了彩雾一阵,道:“要破阵,得要把阵团正式打开,这样乱撞乱碰可不行。” 已跟着攀到旁边的韩星魂,点头道:“贾兄眼力不错,确实如此,但这阵团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开的,起码也要中阶,才能引动法阵进一步变化,让其开展,否则……” 温去病瞥了韩星魂一眼,整个卧虎寨也没几个中阶,每一次派人开阵,都要付出若干代价,虽然不死,恐怕也大损元气,他们自然不能安排好手反覆来试,可这么一来,外头这些不断“消耗”法阵能量的杂鱼,就真是干辛酸的了。 “好吧,让专家来,韩当家的你们后退。”温去病兴致勃勃地拉起袖子,准备要开工。 韩星魂本来预期着,温去病若有真材实料,能分析鉴心阵,即使没有高手协助,他也能开阵,否则不过是九流脚色,但看温去病没有要求协助,直接准备动手,他反倒犹疑起来,想起上回温去病分析九阴残篇,居然敢直接修练,胆大又不顾后果,那回偷练只是影响他自身,这回解阵……可是一堆人在附近。 “贾兄,你打算怎么干?” “嗯?就是正统作法,先找阵脚,将之翘动,再寻阵眼,然后分析破绽来解阵。” “可……我看普通术师研究法阵,不都要带着一堆法器、罗盘之类的,定位分析吗?你……什么道具也不用?”韩星魂还打了个趣,“虽然现在流行废柴转身变天才,但你也没这么妖孽吧?” “这点小事需要什么天才啊?不就是贯彻山寨风格,土法炼钢吗?”温去病笑道:“本来是该用法器、道具,可我这不是没有吗?就算有,我这身体也用不起来啊,横竖你也没有更好的人了,我就这么一处一处试,一点一点摸索,和这些消耗法阵能量的弟兄一样,总会试出来的。” “有危险性吗?” “还好吧,这阵不死人的,最多就是忽然威能暴涨,面积扩大十倍,威能也大个十几倍而已。” 温去病说完,人人脸如土色,如果这个鉴心阵忽然爆发性启动,将这边所有人一口吞没下去,迷神乱志,困个几天几夜,那可是一场灾难,就算迷阵不会置人于死,但失神之后,从这山崖上摔下去,就是高阶也要死。 “贾兄,你这么干,那这里的人……不是好危险?” “哎呀!我一时兴奋,完全忘记这点了,不过,土法炼钢,结果与过程都不是重点,重在冒险精神嘛……” “算了算了,定远,你上吧!” 被韩星魂指派的山寨头目陈定远,是名矮个子的中年人,已练上四级,听见这鸟任务落在头上,也不废话,解开缠腰绳索,运起力量,纵身就往五色彩雾跃去。 感受到中阶武者到来,五色彩雾大放强光,滚滚雾岚,变形分开,凝聚成一条数十阶长的云雾天梯,迎接着闯阵者的踏足。 天梯尽头,又是另一团模糊的光雾,看不出来里头有什么玄妙,但在光雾之上,浮现了“鉴心”两个大字。 陈定远踏足天梯之上,劲贯全身,血脉之力苏醒,双手双脚都被兽毛覆盖,指爪成钩,连脸都隐约有些狼相,赫然是狼系血脉的兽变。 从落足天梯的那一瞬,陈定远的目光就失去了焦距,全身气劲爆冲,如临大敌,稳稳地顺着天梯踏上去。 看着他闯阵的卧虎寨众人,感受第四级力量的余波,还有他的战狼气息,都欣羡不已,不知几时才能如他这样,把力量推上第四级。进入中阶。 虽然中阶在等级上,只高过低阶,力量最高也不过第四级,距离顶峰的第十级,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对超过七成的武者而言,五、六十岁的年纪,练至中阶,就是人生的顶点,想升到高阶,成为高手,不是单凭努力就能够,再往上的地阶、天阶,根本是神坛上的存在,想都不敢想了。 陈定远的表现,令这些武道新人期待不已,盼望能见到他的雄姿,但浑身紧绷的他,只踏上第三阶,就像是正在和强敌激战,不但狂呼大叫,乱挥、拳腿,与看不见的敌人死战,还汗出如浆,虚耗甚大。 最后,在踏上第四阶的一瞬,他身躯一僵,整个失去意识,就从半空中摔落下来,早已有备的其他山寨头领,及时抛出绳索,将他卷过,救了他一命。 “……如贾兄所见,鉴心大道不易行,但每次大道开启,会维持小半时辰,你就趁这时间研究一下吧。” 韩星魂一脸无奈,知道陈定远闯阵,形同与多名强敌来一场生死激斗,恢复意识起码要一两天,想要回复完整实力,要十天半个月,在这段期间内,人等于是废了,实在是不小的损失。 “喔,中阶败得还挺快啊,韩大当家的有没有试过,能闯到几阶呢?” 温去病的问题,无疑是当面揭短,立刻引来身边众人怒目而视,韩星魂摇了摇手,道:“第六道阶,两次,我试过全神戒备,鼓动力量去闯,也试过放空心灵,不运力量去闯,但结果都一样……” “……不运力量,天梯不显,可一运力量,本心蒙蔽,就是朝毁灭的方向走了。” 温去病笑道:“迷人乱心的法阵很多,各门各派都有,要解要破都有技巧,但韩大当家可曾想过,为什么这条天路叫鉴心,而不是迷心、惑心吗?” 韩星魂皱眉道:“贾兄有什么见教?” 温去病哈哈一笑,“多余的废话就不说了,韩大当家不是找我来破阵的吗?趁着天梯还在,我们开工吧。” “好,贾兄还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吗?” 韩星魂看着温去病,截至此刻,他们看着这个人,都还觉得有点牛棚大夫,急病乱投医的感觉,纯粹是聊胜于无,不信他真能解出什么门道来,为了他让一名好手废上十几天,想起来真是超级心痛。 “帮助确实是需要的,为了避免你们参与进来,降低成功率,麻烦等一下全都站远一点,不要拖累我。” 温去病笑着,仿佛一切成竹在胸,“给我几分钟时间,准备一下,我直接破掉这条鉴心大道来给你们看。” 二十八章 我心如铁,道不可摧 二十八章 我心如铁,道不可摧 进行破阵工作时,温去病没让别人靠近,就只选了一个悬棺洞穴,留了一个龙云儿在身边,后者道:“你怎么闯阵啊?不是一点力量都没有的吗?” “妳真外行,这种考验精神的幻阵,不需要力量,力量强反而不好过,妳没听过传说中的那些英雄吗?”温去病笑道:“哪怕力量低微,只要蒙着眼睛,一路大喊我心如铁,坚不可摧,就能凭着坚毅道心,闯关通过。” “是听过类似的,但……真有那么容易?” “………其实是没有。” “啊?” 龙云儿吓了一跳,就好像借钱给了一直深信的骨肉血亲,到了期限,对方才两手一摊说还不出钱,整个吓到了。 “嘴巴别张那么大,就因为没有那么容易,所以要妳帮忙。”温去病道:“前几天留在妳体内的东西,有些成分,妳驾驭不到,但我现在有用,只能靠妳来了。” “留在我体内的东西?”龙云儿一怔,觉得这话太暧昧,但很快也意识到,说的是之前帮助自己血脉觉醒,不受仪式所害之物。 “没错,可惜现在不是月圆,否则就不用那么麻烦,尸蛊在月圆夜会激发出平时多倍的力量,但现在时间不对,又是白天,只能将就了。”温去病道:“现在就要靠妳的力量,催眠我。” “催眠?”龙云儿一下傻眼,“这种事情我……我做不到啊。” “晓得妳做不到,闭嘴听我的话吧。” 温去病指点龙云儿专心一志,观想额顶,想像那里存在这一颗第三只眼,后者这辈子从未正式修练过,更别说锻炼精神力,只听得一头雾水,但不知为何,很快便进入状况,温去病看在眼里,晓得是乙太尸蛊的奇效。 “第一步做到了,现在是第二步,过这种精神幻阵,通常是靠意志坚定,遇到什么都不动摇,这种精神我没有,估计妳也不行,但如果做不到,另一个办法就是反其道而行。” 温去病笑道:“厉害的幻阵,可以把一个正常人逼疯,但再厉害的幻阵,也不能把一个疯子逼疯,因为他本来就疯了,从这点来说,坚定到任何事情都不为所动,无情绝义,这同样也是一种疯狂……现在,妳放空脑子,想像自己化为一面反射的镜子……” 催眠术这种东西可没那么好练,但自己把用来维持生命的乙太尸蛊、太初真血,注入微量到龙云儿体内,只要她将这些精华凝聚,就能与身为原主的自己神魂感应,自己也就能利用这感应来反催眠。 “狂信是魔,痴心是魔,嗔怒是魔……六欲入三毒,执着不放,可以为魔,在妳心里,觉得我最执着不放的欲望是什么?” 轻声低语,传入精神高度凝聚的龙云儿耳中,让她开始昏沉沉的,恍惚中,眉间好像真有什么能量绽放,存在着那颗只存于想像中的第三只眼。 温去病专注于神魂感应,骤感龙云儿释放的气机,远强过预期,冲击而来,甚至连身上的变形套装,都负荷不住,臃肿的外形发生变化,竟然开始变回原有模样。 (哇……搞啥?乙太尸蛊有这么神?不对啊,我怎么会不晓得自己作品有这么神?还是她的龙魔之力?受尸蛊引动,一下冲破了限制?)又一次惊于龙云儿体内潜力,温去病多少有些庆幸,这是僻静角落,特别清过场,也没人来窥探,否则很可能看见不妥,忽然,龙云儿通体大放光明,在一片强光中,变回原貌,雪肤樱唇,凤眼秀眉,酥胸傲挺,碧发如玉,明艳不可方物。 平常时候,早已看多了美女的温去病,看这些真没什么感觉,可此刻正在拼命催眠自己入欲、入魔,看着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堪称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心头剧震,特别是这张脸庞的眉宇间,更有种似曾相识的神韵,勾起了心魔,刹时间,诸般情感乱成一团,欲念更不可克制地爆发。 心神失守,双方神魂牵引立断,龙云儿暴冲的力量消失,装备起了作用,强光退去,慢慢又变回拥肿的外形,可温去病却处于欲念炽盛,无可克制的状况,心头勉强维持的最后灵智,只剩下一个意念。 (不!绝对不可以,不能在这里,还有……不能是肥婆,不可以是肥婆,不可以是这种肥婆,不要……)最后的坚持,随着意识的昏沉,渐渐瓦解,而在鉴心大道的入口,韩星魂等人皱着眉头,焦急地等待着。 已经好一段时间过去,说要去做准备的贾俊彦、贾美女,却没有动静,眼看鉴心大道快要关闭,这次机会将白白浪费,他们越等越是恼火,觉得这回抱错了期待,也识错了人。 蓦地,一处墓穴中强光大放,强光之中,一个人影快步走出,朗声大笑有如雷震,轰响在人们的耳边,虽然笑声中不含力量,可那股自信到极点的傲气,却让所有人心头狂震。 “哇哈哈哈~~~”人影在强光中走出来,正是温去病,此刻他神采飞扬,判若两人,大踏步走出墓穴,腰间没有系绳,也不管脚步的尽头,就是无底山壁,一步跨出,就在大笑声中摔了下去。 目睹着这一切的人们,吓到惊呼连连,温去病摔落的地方太高,这边想救也来不及,眼看要摔个粉身碎骨,哪想到,他看似盲目的迈步,落点算得极准,这一坠,直落五色云雾之中,就这么降在天梯上,飘然入阵。 脚踏天梯,温去病半点停顿也没有,就在大笑声中,持续迈步,往前跨出。 “他……他这不是破阵啊……” 欧阳晚惊呼道:“那些术师寻破绽解阵,不是这样的,他这是……这是要强行闯关啊!” 韩星魂与其他一众头目,也看出了这点,为之面面相觑,本以为是找了个慎谋能断的专业人才,结果他会的,居然是傻头傻脑一个劲冲?那么多武者都在阵前折戟沉沙,他一个半分力量没有的废人,这样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不过,实际的状况似乎不太一样,那个男人不但在天梯上踏得稳稳,还连走了数步,一下就走过了陈定远停步的第四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欧阳晚错愕道:“不可能,他真的在闯阵,但他什么修为也没有,为何能够突破连中阶都过不去的崁?” 韩星魂道:“鉴心阵主要是迷心,如果意志坚定到可以超越力量,是可以比普通武者走得更远,但……贾俊彦不像是这么坚心定志的人,而且,这种做法有其极限。” 说着,温去病一路凯歌高奏,踏过了之前韩星魂受阻的第六阶天梯,却在踏上第七阶时,全身剧震,像是遭遇严重的外魔侵染,随时都会倒下摔落天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完蛋,忽然,温去病一声大笑,暴喝出声。 “我心如铁,道不可摧!” 一下大喝,虽然没有力量蕴含,但无比的信心,毫不动摇的坚定意志,强大到反过来影响幻阵,温去病周身大放光明,彩雾氤氲,众人从阵外远望,仿佛看到天上谪仙,踏步云中,潇洒飘逸之余,真具有仙气流转。 “太、太荒唐了。”韩星魂揉揉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有这种事?精神远远超越了肉体,这……这还算是人类吗?他心中到底抱持着怎样的坚持啊?” “等等,他的动作……”一名山寨头目道:“光太强,看不太清楚,可他的动作好像,,,有点奇怪,他能过天梯是与这有关?” 所有人运足目力,拼命想看清楚,却见那个男人双手垂在身前,如抱圆球,腰部不住耸动,一面登天阶,一面高速挺腰,节奏越来越快,虽然登阶的动作很顺,可配上那个高速挺腰,怎么看就怎么怪。 “那个……他这是什么动作?” “这也是求道之心?他入的是什么道啊?” “太诡异了,不……这太……太猥琐了!” 在场的人都愣了,不晓得该如何解释这诡异状况,有个头目结结巴巴地道:“九外道之中,好像有几个门派,是以欢喜禅、和合大道入悟,玉虚真宗的道门分支里也不乏这……” 虽然试图找合理解释,但在那男人的猥琐动作之前,这一切怎么看怎么怪,有人甚至不知为何,看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好。”欧阳晚道:“韩当家的,我们就这么一边看吗?” “不然要怎么办?”韩星魂愕然道:“难道我们也要跟去,和他一样动作,学他那样的……道心?” “不,他这是闯阵,不是破阵,天梯很快就会走完了,那他岂不是……” 欧阳晚一语点醒,韩星魂这才惊醒,如果贾俊彦这么走完全程,岂不是一个人进到秘库里头?说不得,万一秘藏由他个人独得,又有其他出口? 虽然如果打断闯阵,可能失去这个机会,但两害权衡之下,韩星魂一跃而起,拉着绳索飞跃出去,呼喝一声。 “动得了的都跟着我,拉他出来!” 二十九章 入得秘藏 二十九章 入得秘藏 碎星秘藏事关重大,如果贾俊彦是带着大家解阵,同勘秘密,那也还罢了,可他一声招呼不打,直接闯阵,还乱七八糟地快闯阵成功,即将一个人闯进秘藏去,这边就再也坐不住了。 说到底,双方的信任基础,承受不住这样的利益考验,韩星魂权衡利害,立刻飞身而起,动手阻拦。 要阻拦,也不能随便出手,韩星魂众人可不认为自己入了阵,还能出来,只能从阵外出手,仗着功力,挥出长索,要把阵中的温去病给扯出来。 这么干,等同是扯破脸,完全是不信任行为,但现在谁也管不到这个,长索挥入阵中,一下卷着温去病,韩星魂奋起一身五级力量,隔绝干扰,使劲一扯,将温去病扯得飞起,离开天梯。 成功阻断了破阵,韩星魂如释重负,却又觉得可惜,还要想想怎么解释,不让人才寒心,一下分神,温去病已经被拉扯过来。 换了是别人,这么快速靠近,韩星魂必然忌惮,可温去病身无武功,一整个废人,就算这样飞靠过来,韩星魂也不当回事,然而,一股莫名的惧意,却让他瞬间通体发寒,冷汗涔涔。 “贾兄,你……” 抬眼一看,韩星魂惊得魂不附体,曾以为会看到温去病拿匕首刺来,可看到的却是温去病双臂大张,腰部高速耸动,嘴唇突出,无比“热情”地扑抱过来。 “我.要.男.人.我.要.男.人.我.要.男人啊~~~~”“我靠!” 韩星魂知道那股寒意从何而来了,比看到什么强敌拿刀拿剑都恐惧,反射动作,直接飞起一脚,踹在温去病的胸口,不顾一切地将他踹飞出去。 温去病飞坠而出,在绳索拉扯牵引下,来不及放开手的韩星魂也跟着拉扯,一同坠入迷阵之中。 整个变局来得太突然,卧虎寨众人前一刻还在庆幸没让贾俊彦闯阵成功,后一刻就看到两人同坠阵中,下巴都吓到合不上来。 鉴心大道存在着某些秩序,虽然同坠阵中,但温去病摔回之前的第九阶,他动作没变,一面挺腰一面前冲,转眼就跨过最后一阶天梯,消失在尽头光雾中。 韩星魂却被移到第六阶,脚甫踏阶,神智一乱,骤觉一阵天旋地转,抬眼一看,周围全是一些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还有许多满身是血,曾惨死在自己手上的仇家,咬牙切齿,手执兵器,怒涌攻上。 身陷杀局之中,韩星魂确实有惧意,上回就是这个阵仗,让自己足足养了半个月,要是有得选择,怎么都不想再陷到这里头来,然而…… 韩星魂叹了口气,握紧拳头,“原来……和现实相比,幻境中的恶梦轻松多了啊!” 激烈的战斗,在这处幻境中爆发,而在另一边,温去病成功穿过了光雾,踏到了另一端,一通过鉴心大道的考验,设的自我催眠也随之解除,清醒过来,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险些呕吐起来。 (真恶心,玩弄精神果然是万恶的技巧,尤其是玩弄自己的精神,差点就铸下大错了……物极必反,就算不要肥婆,也不能要男人啊。)温去病一阵恶寒,跟着就吐了好几口血,这都是因为韩星魂踢中胸口的那一脚,这一下可着实不轻,胸骨立刻碎裂,脏器创伤,险些就没命了。 以人身催动太初真血,会折损所剩无多的寿元,但现在不做,恐怕真没多久的命了,温去病咬牙坐在地上,催动体内的两件神物,太初真血、乙太尸蛊一下活化。 这与龙云儿的情况不同,龙云儿体内被输入的仅是微量,又没有得到培养功法,再过不了多久,就会自然代谢掉,而自己体内……基本快被这两件神物填满了,一发动起来,整个身体像是被丢入火堆中,血滚如沸,这痛楚真不是普通的难受。 然而,在这焚身痛楚中,伤损处的血肉蠕动,体内粉碎的骨骼重新接续,血肉也愈合回复,几分钟后,他吸了几口气,缓缓站起来。 “……愈合速度比预期中快,那个易脉法确实有用,可惜东西不完整,几个关键处有缺漏,无法补完。” 上回帮着拚整九阴残篇,得出了部分口诀,整理之后偷偷试了几回,断裂、坏死的经脉虽然没有重生,但尝试运气时,确实可以绕行过小部分坏死经脉,循环走得比以前远些。 此法确实可行,不枉自己路远迢迢、甘冒奇险跑这来,当初没有做错判断,而现在就是最重要的时候。 穿过光雾后的这里,似是一个深藏于山腹中的洞穴,一片黑暗,更还不断有阴森气息传来,仿佛那些古棺就在旁边,但温去病却晓得没那么简单。 “虽然温度低,阴寒气重,可是地上干爽,没有在山腹中应有的潮湿,这可不正常……” 温去病边走边确认,判断这里应该是某个重合空间,在百族封神之前,空间法则调用还不是太困难,自己曾经开启过的那个碎星秘藏,就是利用空间接合处所开辟,这样的设计,可以在小地方开出超大空间来,也可以确保,除非经由正式的阵式传送,否则蛮冲硬撞,挤破了头也进不来。 地上有人走过的痕迹,足迹很乱,还散了一些探勘工具,从状况来看,都是几个月内的事,估计是那群盗墓贼,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意外进了这边,留下了痕迹。 温去病走出十余米,发现路到了尽头,前方被一面厚实的石壁阻断,无有去路,石壁之中,似乎有另一个法阵运作,想要开启石壁,得要打开这道法阵,闯过另一道屏障。 以自己当前的状况,要干这么大的工程,并不理智,还是拉人来填坑比较妥当,但在那之前,自己入宝山可不能空手回…… 仰抬起头,映入眼中的,石壁上有一片刻字,上头的字句非常眼熟,赫然就是之前被拓印出去的九阴易脉法,不过…… “干……怪不得拓了残篇出去,原来初版就不齐……” 抬头所见,顶上石壁刻字,缺漏颇多,剩余的内容,比之自己先前所阅,多不了多少,至于先后顺序,比之自己整理两三回后所排列的,也分毫不差,没甚么意义。 “怪了,如果是因为历时太久,字迹磨损,那也还罢了,碎星团覆灭不过六年,算上当初从无到崛起的时间,也就十几年,这秘窟的历史不该比那更早,这么点时间,又怎么会搞到石刻磨损的?” 温去病皱眉思索,想出来的唯一理由,就是当初刻字之人,便没有把秘笈刻全,这种做事缺半截的做法,让人想不通其中用意。 “或者……还留了什么线索,一时间没勘透?” 对于各种秘藏、遗迹的探险,这几年来可以说是累积出了心得,早成专家,温去病绕着石壁走了几圈,什么也没发现,可以着手的地方,就只剩下石壁里藏的那道法阵,也就是通往后方的钥匙孔。 稍一接触,温去病已知这道法阵繁复,远非外头的鉴心大道可比,而且,自己身上所带的那个罗盘,也立生感应,不住疯转,温度笔直升高,显示法阵的另一侧,有放射物质不住往这边渗透。 “地方没找错,只是一个人打不开……本来该是这样的,但很可惜,这六年之间,各种技术是在不断进步的。” 温去病捧着罗盘,掌心运力,罗盘陡然发出金光,迅速透明化,温去病反手一拍,将罗盘拍入石壁之中,如泥牛入水,很快就融了进去,透明化的罗盘疯狂转动,指针不住绕圈,很快就隐没不见。 罗盘本身,除了侦测放射性物质,更是一件计算工具,能做繁复与精密的计算。所谓的阵法,都可以用大量的计算来拆解,将这块罗盘拍入石壁,就是贴附在法阵之上,分析法阵的构成,虽然只是一个罗盘,可只要搁上几天,就等于扔了几个术师在这里连干几天活。 自己没法一直停留在这,但可以留个后手,将这工具贴放在法阵上,等个几天,不着痕迹地取出,就可以直接破解法阵进去…… 这道后手才刚布下,石壁陡然一亮,一个图形缓缓浮现出来,那是一个的男子,头下脚上,脑门顶地,一只手从后方绕颈,抓住膝盖,姿势非常古怪,但身体上光线流转,赫然是真气运转路线。 温去病已经读过易脉法的残缺功诀,一看见这张图,马上就认出是九阴易脉法的行功图,功诀中所缺漏的部分,完全补齐。 “哈,果然老天还是心疼好人的,这些年来杀人放火,果然没有白干啊。” 温去病摸摸下巴,盯着这幕经脉图,虽然没过多久,这张图就消失不见,却已足够让他记住,并且,立刻开始照图运气,搬运周天,然后…… “呜!” 又是一口鲜血呛喷出来,腑脏受创,温去病嘴角却露出笑意,伸手抹了抹血迹。 “……不错,可惜,不是月圆……” 三十章 短暂安宁 三十章 短暂安宁 尝试修练,遭遇挫折后,温去病没有花时间继续尝试,时间正是目前最缺的东西,他匆匆收拾善后,离开并且打开了秘窟,把在外等候的人们都喊进来。 温去病的发现,像天上掉下来的大礼物,震动了整个卧虎寨,他从天梯上消失十几分钟后,就重新现身在众人眼前,还将鉴心迷阵解除,一道若有似无的门户,出现在所有人眼前,带来惊喜。 龙云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益发觉得糊涂了,鉴心大道的厉害,自己亲眼目睹的,先折了一个陈定远,后头连韩星魂都失陷在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精疲力尽,要不是温去病刚好解阵,他出来恐怕要重伤。 韩星魂已入高阶,绝对算得上高手,连他都惨败于大道上,温去病什么武功也没有,又凭什么一路走到最终点,还开启秘藏?连这也做得到,还有甚么事是他不行的? 温去病打开了门扉后,韩星魂等人立即抢入,去确认与探索那个其实不大的秘窟,并且研究石壁上刻的易脉法。 脸色苍白的韩星魂,向温去病致歉,表示之前看温去病心神迷乱,担心他出事,这才出手阻止他闯阵,目的是救他出来,不小心出手过重,绝非故意,要请求谅解。 温去病丝毫不以为意,与之热情拥抱,也为之解说里头的情况,说明自己误打误撞,只是解开了第一道门锁,可后头的第二道关卡,和其后可能存在的更多屏障,就不是自己的能力所可解决了。 “我明白,贾兄已经帮了大忙,我们为了找寻这处秘藏,建寨于卧虎山,寻觅多时,好不容易才误打误撞确认了位置,还不得其门而入,贾兄帮我们开了这道门,已经是帮了大忙。” 韩星魂道:“尚帅昨晚联络过我们,最迟七日内,他就会带着擅长解阵的高人赶来,届时,后头的屏障就有法可解了。” “哈哈,甚好,甚好。” “不过,贾兄的伤……” “咦?什么伤,我没受伤啊。” 温去病明知故问,却让韩星魂摸不着头脑,他踹着人的那一脚,力道不轻,本来以为温去病不死也重伤,可他居然像没事人一样又出现,胸口也看不出半点伤,这委实诡异,总不成……是自己搞错了力道? 卧虎寨众人急急进入秘窟,温去病反倒退了出来,一副没事人样,更对秘窟似乎没有半点兴趣,不过,心里确实在盘算,必须在七天内有所行动,抢先这里的人一步。 (但是……尚帅也要来吗?碎星团四武神之一啊,这么可口的猎物,放过了会后悔一辈子吧?)摸着下巴,温去病的盘算忽然被打断。 “你又在打坏主意了,这回……该不会是想把谁给一锅端了吧?” 温去病略一回神,看到了龙云儿,她摇头道:“哥哥的本事真厉害,我几乎要以为你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这种谬赞我不需要。”温去病哂道:“妳还不如逢人就说,我没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这话我爱听,尤其爱从别人口中听到。” “哥哥真是怪人,处处都出人意表,不过……”龙云儿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我从没想过,原来你喜欢男人……平常你该有多压抑自己啊?你有这性向,难怪当年被我们家给……” 话没说完,就看见温去病一语不发地握紧了拳头,黑着脸道:“我要强调,这是误会,是妳该立刻忘掉的黑历史,还有,这与妳家的事,没有因果关系!” 说到后头,都有几分咬牙切齿,龙云儿看他这脸色,也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抿着嘴微笑。 “他们在洞里会发现什么?” “不晓得,听天由命吧,一篇缺了字的功法,就算是神功,能练出什么东西来,全凭个人机运了。” 温去病说得轻巧,如果自己不曾进去,那他们得到什么真是听天由命,可自己先一步进入,出来之前,早把那幅人体经脉图抹去,剩下那篇缺字的易脉诀,这下想要练出名堂来,真要超级好运了。 (……不过,这些家伙真是搞笑,其实真正的宝藏,一开始就摆在门口了,他们却视而不见,只顾着往里头钻,如果他们一早察觉,韩星魂现在也不只是五级了吧?这东西不好搬运,说不得,只能和他们再耗些时日……)将整个盘算又想了想,温去病一派从容,在后头的几天,卧虎寨的众人为了秘藏而疯狂,但除了兴奋,却又没什么实质收获,毕竟一篇残缺不齐的功法,看得到,吃不下,没几个人够胆真的去练。 将秘藏之门开给卧虎寨的大功臣温去病,这几天相当清闲,什么事也不干,就是在山前山后到处散步,每次被人问起破阵秘诀,他都非常严肃地回答:“只要道心坚定,一心如铁,不管什么阻碍,最终都只是浮云。” 那些有心请教的人,听了这回答,一个个张大了口,无言以对,只能腹谤遇到一个疯子,问也多余。 不过,看着龙云儿的状况,温去病也感到错愕,这几天里头,这个姑娘几乎没有闲过,白天在寨里忙进忙出,到处找需要帮忙的地方,急切地想要帮上忙,融入群体,要不是因为这寨里没有老人小孩,也没有马路,估计每天都要扶老携幼过个十七八次马路。 除此之外,她也向一干卧虎寨的头目,直接或间接提过,碎星团当初是吊民伐罪的义军,拯救过许多人,如今就算受到迫害,但人可亡,理念不可废,如果连理念都放弃了,碎星团就是真的毁灭了,而身为碎星团的继承者,大家应该继续让这个世局更好,不能以怨愤、报复为出发点,这只会让敌人越来越多。 这些话,有兴趣听的人不多,听得进去的人更少,大多数的人,直接把手一摆,制止她的话,表示她根本不能体会碎星者的心情,不能体会那种惨被迫害,至今仍无处容身的感受,更没资格来说些什么。 这些过程,温去病全部看在眼里,更看得出来,这女孩是真的想做点什么。 而到了晚上,她就在屋里,一次又一次地练着那套大力拳,她还特别向卧虎寨里其他人请教,不但问了韩星魂,甚至连看她不顺眼的欧阳晚,都去诚心求了指点。 看在温去病的功劳份上,也是为了一赌龙云儿的潜力,卧虎寨众人都分别教了她一些招式,全都是简单易记,主要仗着大力扫人的招数,龙云儿也分辨不出好坏,就是坚持着自己锻炼,一招一式地练习。 旁人看不到她的练习,只有温去病看得清楚,这丫头笨拙地拉开架式,一下一下比划,挥拳与踢腿,看在自己眼里,到处都是破绽,不过她却练得很认真。 还记得,小时候在龙府,这丫头就对武事没什么兴趣,甚至可以说是畏惧,怕那些刀啊剑的,总是躲在她的小闺房,偶尔出来,也都穿得干干净净,秀秀气气,常常是一条白色的小裙子,拿着手帕,也不敢与人对视,总躲在柱子或是假山后头,羞怯地探出脸来……自己当时总想揉团泥巴扔去。 和她那个活力旺盛的刁蛮妹子不同,龙云儿文静内向,是那种受不住辛苦,很容易被吓哭的女孩,现在会这么认真练武,像找到人生意义一样,是全然不可想像的事,如果不是有很大的坚持,怎么都做不到。 看在温去病眼里,这实在让他啼笑皆非,龙云儿这么急切想要力量的心态,自己完全可以理解。 “夹心饼不好受啊……”温去病笑道:“妳在意的两方阵营,背道而驰,妳希望这两边都不受伤害,啧啧,才刚有点力量,就救世主上身了。” “类似的话,男人们不是常说吗?只要力量强到可以压倒一切,就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龙云儿使劲打出正拳,道:“我也相信同样的道理,只要把自己练得够强,就能阻止很多的遗憾发生,到时候,或许能多救一些人,又或者……” 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龙云儿其实想说,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护着温去病逃出去。 这些天来,他咳嗽越来越厉害,手臂的扭曲怪样也越来越藏不住,显然正在恶化,自己已经从担心他对碎星团伸出魔爪,变成担心他奸谋败露,给人活活打死,又或是还来不及伸出魔爪,就先死掉了…… 要是可以,真想劝他早点离开,到外头去治病,可这段时间相处,益发了解这个男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自尊心强到惊人,要他夹着尾巴逃跑,肯定听不进去…… “那个……其实这里的人,对我们都不错,不如,你放过他们吧?”龙云儿道:“你和他们不是也处得很好吗?就当是交个朋友,别拿他们换赏金了。” 自己也知道,说这种和稀泥的话,又蠢又没意义,但自己也想不出什么聪明的劝说,更不能不说,只得硬着头皮去撞钉子,果然,自己才说完,他就又冷笑了。 “对妳不错?妳的不错是用什么标准来判断?他们教妳的武功吗?” 温去病笑道:“这几天,屋里的监视是撤掉了,可我走在路上,盯着我的人却多了,至于他们教妳的招数,妳觉得是干什么用的?” 三十一章 不拿一针一线 三十一章 不拿一针一线 “韩当家他们对我说,我的血脉特性是力量,最适合学一些简明易练,发挥力量优势的招法……”龙云儿抹了一把额上汗珠,“虽然不是上乘武学,却是适合我的技巧,爹也说过,修练适合本身特性的武技,比盲目修练上乘功法更为重要,不是吗?” “教条记了不少,可惜完全没听明白。”温去病道:“一力降十会,这道理是不错的,但牛力再大,不能胜虎,他们只教妳去当大力牛的诀窍,往妳鼻上套环,却不教妳控劲、御力,由牛成虎,妳觉得是为什么?而且,这山寨里还有一个大破绽……” “什、什么破绽?” “这里头,没留机会给妳扶老人小孩过马路……” 温去病所提出的问题,龙云儿着实摸不着头脑,这里是山寨,都是小道,没有可行马车的大路,同时,山寨里头基本都是青壮,连女人都极少,老人与小孩是稀有动物,自己想找一两个出来扶,都难以找到,要不然,自己也很乐意多替他们做些事。 这话应该是有什么寓意的,可是自己想不出来,看他一副自负的模样,解释肯定是不屑的,除非自己想通,否则他提点之后,就不会再多言,而且,他眼珠滴溜溜在转,好像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四天了,这几日我看过这边的物资储存,差不多要补了。”温去病摸摸下巴,道:“准备一下,明天有活动。” “活动?” 龙云儿一下心跳变急,想起日前温去病说过的话,卧虎寨的物资,来自劫掠山下的村镇,如果这推论不错,那么所谓的补充物资,就是再一次的劫掠行动,对于此事真伪,自己……有必要亲自目睹。 想到这一点,龙云儿确实紧张,心绪才乱,温去病不知从哪捡来的树枝,一下抽在她手上,热辣辣的一阵疼。 “好痛!” 一下剧痛,龙云儿疼得跳起,眼泪狂飙,手背上多了一道红痕,不知所措地看着温去病。 “……挨了打,眼里一点怒意也没有,没出息!” “我……” “妳练拳是想健身还是和人开战?如果要战,被人打一下就疼得掉泪,这是怎么回事?妳上回打趴鹰爪妹时候,挨了那么多下,也没看妳哭出来,那时候的精神呢?” 龙云儿被问得一怔,自己也开始纳闷,上回遭逢生死大险,整个人处于一种异常的精神状态,在性命威胁下,连疼痛都变得轻了,现在却是全无提防,忽然挨一下,痛到飙泪。 “别以为血脉觉醒,速度变快、气力变大,就可以变高手了,如果没有正确与持续的锻炼,妳不过就是个起点高些的普通人。” 温去病正色道:“要打人,先学挨打,不管妳是力量型、速度型,还是技巧型,一受伤就痛得动作中断,就只有送死的份,还有,招式简明,不代表可以胡乱挥拳,妳要战斗,就要正确使用每一分力量。” 口中说,温去病手里的树枝,不轻不重地抽在龙云儿身上,有时是敲,有时是抬举,矫正她出拳、移步的姿势。 龙云儿受到斥责,第一反应是想质疑,他又不能练武,说这些哪有说服力? 话到嘴边,想起上次见他解衣时,身上错综复杂的那些伤痕,他或许不练武,却不是不战斗的…… 想到这点,龙云儿没有说话,斜眼看着温去病的点授,觉得他指导自己姿势与运劲时的态度,与家里重金聘请回的几位名师,一模一样,法度谨严,有理有据,登时更增信服。 “……等妳有相当根柢后,招数就由妳自己变化,重在灵活,但现在夯实基础的阶段,每一步都不可以错,这个挥拳,给我重复一千次,下半身要牢牢钉在地上,记着,力从地起,变劲在腰,妳拳上的力量……” 温去病压低了声音,一面让龙云儿挥拳,一面教导她劲力之变,如何让打出的力量集中,让力重千斤的一拳,凝为箭矢,不只是打在目标上,更要钉在、钉穿目标物,把力量数以倍计地发挥。 一整个下午,龙云儿就在平生的首次苦练中度过,与之前照着旁人教授的招数空练,效果大大增加,虽然每一拳只是空击,但确实感觉得到,威力大幅提升上去,特别是最后,在教导完如何控劲后,他还传了一段口诀。 “……妳连控劲、驭力都还没有做到,现在就教妳这个,是操之过急了,不过事急从权,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想要开打,而是被逼得不能不打,不打就没命,那种时候,就用得上这个了……” 温去病把整段口诀细细讲解了一遍,知道龙云儿对功法名词是大外行,他连讲带比,帮龙云儿着实上了一课。 龙云儿越听越是佩服,忍不住道:“温家哥哥,你又不能修练,蒐集秘笈也还罢了,把这些功诀背得那么清楚,连细微含意你都知道,你……好不容易。” 就像放在嘴边的美食,却吃不下去般痛苦,牢记了满肚子的武学经典,却困于残破之身,无法修练,那是何等苦闷的事?但他就是这么去背去记了,做着全然无用之功,这是怎样的心情啊…… “不要废话!我只是考虑到情势险峻,或许有意外之变,先在妳这里做点准备,到时候开打、开溜,起码不要成为拖累……不过妳要是用来打我,那就麻烦了。” 温去病皱眉说话,龙云儿闻言,刚想要解释,他已经不耐烦地挥挥手,道:“算了,打谁都行,只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轰这一拳,这一拳轰出去,会给妳带来很大的麻烦。” 跟了温去病多日,龙云儿听多了他的阴损嘲讽,但看他如此慎重地告诫,还真是第一回,心里丝毫不敢怠慢,甚至,当天晚上还因此而失眠了…… 隔天,卧虎寨的采粮队伍要下山,温去病找到韩星魂,表示希望跟同行动,韩星魂面有难色,说明这不是新人能承担的任务,他与贾美女才新来,力量也未稳固,去干这些任务,太过冒险了。 “咦?不是去购回日用品吗?不欺不压,平等交易,会有什么风险?”温去病贼笑道:“总不会我们带物资回来的路上,还有人来打劫?这真奇怪了,我还以为,我们是这附近最大的武装势力?” 明知故问,素来是讨人厌的,韩星魂的表情并不好看,周围百里,没有比卧虎寨更强的武装势力,这边鸟不拉屎,只有一些村镇、少数民族的寨子,连官府都没有,在卧虎寨一再壮大人手后,这附近根本没有第二支能够相抗的力量,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有卧虎寨打劫人,哪有人能打劫上来的? 最后,在温去病的坚持下,韩星魂无奈允可,让温去病、龙云儿一同加入队伍,下山“采集”物资。 卧虎寨有马队,几十号人一起出发,个个持刀带剑,如果单纯靠几十个人,或许还算不上战力,可几十名血脉觉醒的低阶武者,那就是另一回事,这么气势如虹的一支队伍,盛壮出发。 “不错嘛,妳以前没练武功,毫无身手可言,居然还会骑马?”温去病觉得有趣,龙云儿却不以为意,“耳濡目染,多少有接触的机会,当初去万里沙海,我坚持要去,爹不愿我跟,就拿骑马当考验……那是我第一次骑马,摔得是惨了点,可我学得快,爹也不得不让我跟了。” “哦,妳果然无聊。” 温去病微微皱眉,从这话里头听出来的执着,很难理解,为什么她会对碎星团如此坚持?就为了救命之恩?那也未免搞笑了,碎星团救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如果个个都像她这样念恩不忘,哪会有今日? “对了,妳准备好了没有?”温去病笑道:“一会儿到了目的地,大家直接动手,妳亲眼看到以后,打算怎么做?就只是当观众吗?” 龙云儿抿着唇,没有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确实还没有做好抉择准备…… 一行人骑马赶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处村寨,里面到处都是竹楼,外头也用碗口粗的青竹,搭建围墙,护住整个村寨,看到这边远远一长列骑影,竹楼上的人高声叫喊,立刻敲响了警钟。 这反应似乎不在碎星团的预期之内,领头的中阶武者手一挥,所有人刀剑出鞘,预备强攻,但一道飞骑,却抢先众人,飙冲而出,先一步到了竹墙之下,由于只有一人,竹寨内一时没有反应,静待他的发言。 事出突然,碎星团众人一下勒马止步,龙云儿更瞪大眼睛,看着独自冲出去的温去病,不知他要干什么? 双方注视中,脸有病容的潇洒青年,先是咳了两声,跟着便对上头喊起来。 “乡亲!开门啊,我们是碎星团!乡亲,快开门啊,我们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的!” 一下叫喊,没得到回应,温去病叹口气,又扯开喉咙叫道:“唉!老乡,你再不开门我们可动刀了啊!我们碎星团拆门装门最拿手,但绝不会拿人民一针一线。” 似乎是恫吓有了效果,紧闭的竹寨大门,传来“呀呀”的开门声,温去病看着缝隙里的亮光,点了点头。 “开门就对了,同志们,除了一针一线,其余的全部拿走,大家坚决完成任务!哎哟,这里还有不少花姑娘啊!老乡,你们的女儿生得不错,快送出来,不然我连她老母都卖入火坑……” 话没说完,打开的寨门中,一队人马呼啸着冲杀出来,同时,竹寨上乱箭齐发,犹如飞蝗! 三十二章 血腥屠寨 作者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碎星也已连载近半个月。大家有些好的提议和想法,可以在评论区留言,我会随时关注。或者在官方q群和贴吧中详细描述,管理会及时通知我。 于大家而言,今天是个购物的好日子,于我而言,明天过后,又将年长一岁。 接下来的剧情,会经历开篇以来的第一个精彩部分,台面上的各大势力纷纷浮出水面,龙云儿身上的魔神力量也会显现真实面目。当年碎星团被灭,其背后密情亦会逐步揭开 祝大家双十一过得愉快顺利,也希望大家日后多多支持《碎星物语》,继续这一段用心享受剧情的旅程。 三十二章 血腥屠寨 早在温去病冲出去叫门时,龙云儿就觉得事情不妙,眼前的情势,明摆着一场血战难免,他这么冲出去,怎么看也不像是去大事化小的,果然,一番话还没说完,寨子里的乡民就动手了。 对于碎星团的这些新人,这一幕还挺陌生的,之前他们横行附近地方,仗着人人都已血脉觉醒,还有碎星团过往的凶名,纵横来去,没人敢反抗,前前后后几回劫掠,全都是手到擒来,这寨子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前次还很顺利,怎么这回竟碰上反抗了? 不过,前几回得手的经验,让他们信心十足,周边山区村镇里的人们,全是些血脉未苏醒的乡民,又是马队对老百姓,他们全无惧意,策马挥刀,就往前冲杀出去。 “屠光这群猪狗!” “灭了他们!” “土鸡瓦狗,可以碎星!扬我碎星神威!” 马队夹着冲击之势,几乎在交锋瞬间,就顶着上方的乱箭,把奔出的寨民们冲散,更把竹寨大门撞开,长驱直入。 他们前冲,温去病就往后退,他的动作堪称滑溜,那一轮箭如飞蝗,射着了他的马,他本人却溜了下来,还跑了回去,看着己方大队冲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土鸡瓦狗,这口号不是这么喊的啊……那本来该是提醒你们,莫忘自己出身,即使有一天变成强者,也别忘记普通人的力量、团结的力量,你们却直接把自己当神了,不死不行啊……” 温去病摇了摇头,看着一脸傻样,呆在原地的龙云儿,“还没想好吗?起码跟进去看看吧,这是妳选择的路,妳有看的责任。” 龙云儿点了点头,慢慢策着马,穿过寨门,眼中所见的景象,一如预期,地上有死尸、血迹,都是那些身穿彩衣的本地乡民。 倒在寨门口的尸体并不多,也就两三具,但沿着这条路下去的血迹却不少,远处不时传来兵器交击,哀号惨呼之声,战斗正在进行,而且寨中有些地方已燃起火头,开始冒烟,正是一副被土匪洗劫中的场景。 这幕景象,曾经历过战争的人都不陌生,不过,这回确实有些不同的。 碎星团的大队伍,追着那些抵抗的寨民,冲入寨内深处,但仍有几名成员脱了队,没有跟上,而是下马冲入旁边的民宅搜刮,或是对那些受了重伤,倒在地上的寨民,掏摸他们身上的银饰、铜板。 这样的行为,龙云儿觉得非常丑恶,但自己与他们却是同一方的,这尤其使人难以忍受。 “为什么……大家要这样?”龙云儿捏紧了手,用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这种行为与盗匪有什么不同?与民为敌,掠劫百姓,这样玷汙碎星团的精神,最后只会让碎星团成为公敌,自绝于天下,为什么他们都不懂……” “是吗?不懂的是妳吧?我挺好奇你所谓的碎星团精神,是谁向妳介绍的?不过碎星团创始之初,就是从监狱里拉死囚出来,考虑到当时的状况,我实在不相信这些死囚重犯,会满脑子拯救世界的崇高理念。” “那是……” 龙云儿想抗辩,因为在碎星团荣光照耀大地时,他们的传奇故事,透过宣传铺天盖地,大地上各种族都知道,那群重犯在危亡之际,觉醒了人性的光辉,洗心革面,抱持着理想,为了全人族而战,这绝不是只有自己单方面以为的。 不过,话到嘴边,没能说出口,在经历过这么多以后,自己的理性,开始质疑着以往那些从不怀疑的部分…… 温去病笑道:“那是帝国的宣传嘛,宣传妳也信?面对现实吧,妳最崇拜的那个大块头,就是个强盗头子,救过你们什么的,不过是连串杀戮中,一点连他自己也不记得的小插曲,嘿,他救完你们之后,你们有没有点过财物?搞不好他顺便摸了……” “啪!” 一声脆响,总是逆来顺受的龙云儿,这回终于没能忍下,用力掴了男人一耳光,像只炸了毛的母猫,怒道:“不许说山叔叔的坏话,他是好人!他的眼神很温柔,他不是坏人!” 还是首次见到温婉的龙云儿这么发怒,温去病扬扬眉,摸了摸脸,并没说什么。换了平常,敢这么做的女人,自己定要她后悔下半辈子,但这回,出于某个理由,自己不想有反应…… 龙云儿一下打完,自己也呆了,但心里的怒气,让她没法低头道歉,而旁边响起的怒吼,也把她的注意力都引过去。 “你们这些贱民,当初如果不是我们拚死战斗,你们今天哪有太平日子?我们被迫害的时候,你们全在爽爽过日子,不知感恩的东西,给我去死!” 一名碎星团员挥下刀,将一个护着耳上银坠的妇女,连耳朵带半张脸砍下,满手是血,拎起那个挂在耳上的银饰,大笑出声,“早开门不就没事了?学不乖的死老百姓,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与此同时,也还有一个从旁边抢鸡出来的,同样挥刀,斩杀了抱住他大腿,哭着阻止的老妪,血光溅起,伴随着那声怒斥,更为响亮。 “忏悔吧!贱民!” 这一声,也将龙云儿给喊蒙了,她觉得自己好失败,总是站在两边阵营间,不管哪个选择都是那么无力。 为什么……这些人心里有那么多的恨意?他们曾经是英雄,曾经救了这个世界,后来他们遭到迫害,这虽是事实,可如果执着于这份恨意,只想报复整个世界,那不但碎星团真的会毁灭,而且最终留下的,只是永远被人厌弃、憎恶的骂名。 自己很想这么对人说,也不只一次提起胆子这么说了,但……没人肯听…… “觉得自己说的话没人听吗?那就少说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话啊。”出奇的,温去病没有因为被打耳光,表现出暴怒,只是摸着下巴靠过来,“妳不懂他们的恨与痛,这很正常,因为连他们自己也不懂啊。” “什么?” 龙云儿看着掠夺者的狞笑与血刃,脑里正晕着,想要站出阻止,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再听温去病的话,更是晕成一片,道:“他们……不懂自己的情感?” “是啊,这些家伙虽然有一把年纪了,但基本上都是血脉初醒的程度,碎星者有那么弱吗?这种程度,是怎么从百族手中守护人类的?” 温去病一问,龙云儿登时如五雷轰顶,想到了一个要命问题。 碎星团当前的团员,基本都是青壮,要说参与过百族大战,年纪上没问题,可修为就对不起来,估计都是韩星魂等人后来招募的,但……既然是后来加入,未曾亲历迫害,也没有遭到背叛,他们哪来这么强烈的痛与怨?哪来这么多的不可释怀? “莫非……他们是死难者的家属、亲人,继承了遗志,所以……” “喂喂喂,我是要妳思考,不是要妳脑补,妳想这一堆正当藉口干什么?” 温去病冷笑道:“就算妳天真到看不出任何不合理,难道连他们眼中的贪婪也看不出?” “眼中的……贪婪?”龙云儿一怔,“我识人不多,眼神什么的,我不太会看。” “是吗?妳们这些美女,不总能看见别人对妳们的眼神都是,只有妳们自己喜欢的那个,色眯眯的眼神看来才变成充满深情,其他都是变态死肥宅?” “我……没有这样……没这样看人过。” 龙云儿小声说道,但也终究跟着温去病的诱导,定睛看去,看着那正在劫掠与杀人的碎星团员,看见他们眼中的狂喜、兴奋、满足,还有这些交织在一起,所组成的……贪婪。 ……所谓的冤屈与报复,在他们身上确实不存在,从没有真正受过迫害,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打着“天理昭彰”、“公平正义”的口号,行掠劫之实而已。 这种事情的存在,固然令人难过,但真正该探究的,是为什么有人纵容此事发生?韩星魂、陈定远等山寨头目,对此不可能一无所知,他们……为何放纵? 难道他们认为,让不相干的新成员,也继承碎星团的仇恨,这样真的好吗? “嘿!别想太复杂的事,我比较好奇的是,妳自己会怎么做?”温去病笑道:“妳坚持要继承碎星团的精神,但现在那个精神,就只是用来打劫,妳要参与进去?还是落荒而逃?” 又一次,龙云儿被扔在两个都是那么困难的选择中,但这一回,她立刻有了决断,大步走向前去,劲运拳上。 ……旧的理想已不存在,既然没有继承它的人,那就由自己来继承,来担起这份责任! 心情激荡,龙云儿来到一名碎星团员身后,他正要挥刀斩下,龙云儿从旁伸手,将他的刀一把拦住。 “妳干什么?” 那人见识同伴阻刀,一头雾水,怒骂道:“不抢东西就滚一边,别阻着大爷发财!” “砰!” 龙云儿还没开口,就听见一声轻响,那人的脑子被打穿,红白之物从脑后喷了一地,当她惊愕地望向后发,温去病甩了甩手中的黑管,道:“其实,我看他们不爽……很久很久了。” 三十三章 天府王家 三十三章 天府王家 那个被爆头的男人,血脉初醒,速度与力量都比常人要强,刚才要杀入竹寨时,他也挥刀砸箭,动作敏捷,可面对全无预兆的一击,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打爆头颅,当场惨死。 龙云儿看着手里拿着一根黑管的温去病,整个都傻掉了,她见过温去病出手战斗,却从不知他手上有这么厉害的武器,举臂一击,直接就把一名血脉初通的武者击杀,这真……太不可思议。 “你干什么?你……” 旁边的一名碎星团员,见着同伴意外身亡,微愣了一下,很快弄清楚凶手之后,愤怒地挥刀冲来,龙云儿冲去想阻止,就看见温去病移了一下手中黑管,又是“砰”的一声。 这一回,龙云儿看得清楚,黑管子口紫芒一闪,一道电光就打出来,以螺旋状激转钻入,贯穿了那人的眉心,从后脑处变成一个大洞射出,失去生命的肉体似乎仍有意识,口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就这么倒下丧命。 龙云儿瞪大眼睛,看着出手杀人的温去病,这时附近的最后一名碎星团员,看情况不妙,转头拔腿就跑,温去病把手中黑管一拉,陡然拉长一倍多,遥举着瞄向那人后心,“砰”的一声,那人虽已跑出数十步外,却仍难逃厄运,暴头身亡。 “……真是傻瓜,只顾着跑,却不找掩蔽……你跑一直线,我超好瞄准的知道吗?” 温去病击杀了三名碎星团员,却对竹寨里的幸存者视若无睹,一些伤重的老人、妇孺,挣扎着逃离现场,温去病没有灭口,但也没有去帮一把的打算。 “你……这是什么?” “枪。” “枪?哪家的长枪会长这样?”龙云儿困惑皱眉,不理解这个连枪头都没有的金属管,算是哪门子的枪? “不是妳知道的那种长枪或短枪,它……妳喜欢的话,叫做铳也可以,它是由一种异术所打造,在海外叫做炼金,不是单纯用火铸炼,主要是建构炼成阵,与帝国古时打造神兵的法门有异曲同工之妙……” 像换了个人一样,说起手中的枪,温去病一扫病容颓态,说得神采飞扬,仿佛一个在炫耀喜爱事物的孩子,直到察觉龙云儿的目光,这才咳了两声,道:“太复杂的,解释了妳也不懂,反正……就这样。” “你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喔,这个我要想想,可能是因为他们也在杀人,我看不爽,也可能是单纯我心情好,想杀几个人,或者我根本就是个随便找目标开枪的变态杀人狂!” 温去病道:“但不管是哪种,请妳记好,我没有义务和一个搞不清楚理想与现实的丫头,解释我为什么要杀人!妳想阻止他们,又不想和他们动手,我受够了你们拖拖拉拉,所以,我动手!” 龙云儿没说什么“他们罪不致死”之类的话,很显然的,这里不需要法官,而他们当时也在杀人,即使照最原始的法规,杀人人杀,他们被杀掉也是无可埋怨,但……这么一来,自己两人又要怎么回去? “担心后患吗?”温去病似笑非笑道:“两个办法,一是毁尸灭迹,一是杀人灭口,或者双管齐下也不错。” 听到灭口,龙云儿紧张起来,张臂挡在温去病身前,“看到你动手的,都是这里的无辜百姓,你不能杀他们,我不会让你动手的。” 温去病道:“人都跑光了,妳拦我有意义吗?再说,也不一定要杀他们,只要跟我们同来的都死光了,一样也是灭口。” “你在说笑?”龙云儿吓了一跳,几十名血脉觉醒的低阶武者,还有两名中阶武者,要这些人全都死光,怎么可能做得到? “……只要是人,就没有杀不死的。”温去病耸耸肩,“选个制高点,躲好一点,先杀掉两个头,趁着乱成一团的时候,逐个狙击,几十号人……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龙云儿很想说这是吹牛,因为要以一人之力,杀光这几十号人,起码得要五级的高阶人物,温去病什么武功也没有,就靠着手里的奇怪兵器,便能做到高阶武者的同等杀伤力?这肯定是吹牛。 然而,看着这男人平静的态度,那些话仿佛再自然不过,又不太像在乱忽悠人了。 突然,龙云儿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男人……从刚刚开始,话多了,嘲讽少了,整个人充满一种……不冷静的感觉,和在拍卖场,几次喊价买下自己时的样子很像,总觉得……他好像正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温家哥哥,你……在生气吗?” 他为何要气?是气自己吗?还是……为了那几个死者而怒?好像……从他开始点醒自己,那些人打着“替碎星团复仇”的招牌,大逞私欲时,他的情绪就很不冷静,先出手杀人,又说可以杀掉数十人,看似高昂振奋起来,实际上……会不会他正在盛怒中?那些异常的多话,就是他的怒吼? 龙云儿偷觑着温去病,却见他神色一变,本来还有些轻浮的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讶然道:“怎么……出了意外?有伏兵?” 随着他目光看去,杀入竹寨身处的马队主力,正在杀伐声中飞快退出,一面往外退,一面传来战斗的声响,人数锐减至之前的一半,大多数连马也没来得及骑,徒步战斗,且战且退,似乎吃了大亏。 “怎么回事?” 龙云儿吃了一惊,想要迎上去,却被温去病拉住,往竹寨外头退。 “情况不对劲,就算里头有埋伏,普通人不可能把他们打这么惨,恐怕是找了帮手藏在里头,诱敌深入,瓮中捉鳖。” “啊?那他们不是好危险?” “我们安全就够了,先弄清楚状况,不要胡乱瞎拚。” 温去病扯着龙云儿往外退,一面走,一面看见碎星团员节节败退,不久,几道白色身影,硬生生撞开他们后方的防御线,冲入后退的人群中,放手就是一阵大杀。 双方距离拉近,看得越来越清楚,那是几名白衣儒者,步履轻快,身形都是中等,没胖没瘦,可动起手来,全是刚猛路数,直接举臂迎击刀剑,爆发强猛劲道,往往将敌人的刀剑震脱手,跟着一拳或一掌,把人打倒。 如果不是白袍儒者的形象太清晰,看他们的战斗风格,会让人以为是一群大力士,挥着大斧铁锤在战敌,那不算粗的手臂,坚逾精钢,爆发出来的力量,媲美一些苦练横练功夫的高手。 龙云儿对天下人事所知有限,却也认出这些人了,只要是人族,估计没有哪个人不认得他们。 “天府王家!” 龙云儿一下瞪大眼睛,未曾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帝国顶级名门,王家的根基位于西南,玄龟血脉,天生的金刚不破之身,血脉觉醒至中阶后,肢体变异,形成肉甲,等同是“大力金刚臂”、“铜锤铁手”一类的硬功,硬碰硬占足便宜。 作为七大世家之一,王家不光是天赋血脉强横,更有传承千年的易学神功,与道门渊源深厚,实力不是一般的强,现在竟然现身在这种穷乡僻壤? 同为帝国顶级名门,换了是以前,龙云儿怎么都得去打个招呼,点个头,这样才不失礼数,现在却哪可能这样做?避之惟恐不及,低着头就想走,连温去病都不再调侃什么“不去救人吗”之类的,拉着她的手,就往外头走。 “走!” “去哪?” 回答温去病的声音,不是龙云儿,也不在附近,就看到二十多米外的竹寨门口,一名白袍青年缓步踏出,也不知何时到来,就这么站在大门口,丰神俊逸,满是书卷味,整个看起来,就像一幕融入天地的自然风景画。 但这幅画,却看得人委实心寒,因为这人的现身,直接堵住退路,摆明是来瓮中捉鳖的,孤身一人,没有同伴,显示出他的信心,而隔着二十多米距离,声音清晰得犹在耳边,这则证明了其信心并非空穴来风。 “天府王思平,为剿灭碎星余孽而来。” 俊秀的青年儒生拱拱手,礼数十足,道:“两位应该不是本地寨民吧?” 温去病哂道:“王家好大作派,我说你们认错人了,你们会相信吗?” 不晓得别人信不信,龙云儿自己就第一个不信,己方两人光是衣服,看起来就和本地寨民不同,说冒充什么的,正常人都不会相信,问题是……这个王思平好像很厉害,己方能够突围出去吗? 温去病二话不说,拉着龙云儿就往回冲,朝正在混战中的人群冲过去,王思平稳站在唯一退路上,并不追赶,但对这一双男女,确实感到奇怪。 “妳听好,现在想不动手也不行了,一会儿妳用妳的大力拳,见着人就轰,或许有机会开出生路来。” 温去病低声吩咐,龙云儿一怔,还没说话,已被温去病推出去,卷入滚滚战流之中,一名白袍少年见着她,不由分说,直接就是一掌拍来。 三十四章 毁天再现,霹雳重震! 三十四章 毁天再现,霹雳重震! 龙云儿对拳脚什么的,只知皮毛,这几天里练了些拳招,会比划几式,却从没与人对练过,一看到那掌打来,心头微慌,总算还记得自己会武,一拳打出。 在温去病看来,那个王家的少年功力低微,那一掌虽有威力,破绽却多,完全可以避开这一掌,直接一拳轰胸,把人解决,但龙云儿什么也不懂,一拳只是傻傻地与他对撼,浪费战机。 不过,很多时候,力量是足可弥补经验、招法之缺的,龙云儿虽只是血脉初醒,又还没得到正确引导,但源自血脉的力量,已经非常惊人,远超越这层次,上趟轰飞了中阶武者,这次更不在话下。 “喀啦”一声,拳掌交击的双方,都露出错愕眼神,王家的八卦掌号称攻守兼备,蕴力变化无穷,可与龙云儿暴冲的直拳一撞,像被攻城槌撞着,臂骨一下脱臼,中间骨折,尾段从肘部插穿而出,森森一截白骨,染着鲜血。 那名王家少年,看着自己的手臂,震惊之余,一时没感觉到痛,愣在当场,跟着,才痛嚎着踉跄后跌,被后头的一名碎星团员补刀,血染白袍,重伤倒地。 龙云儿惊得呆了,估不到练了几天,自己的拳竟有如斯威力,看来……自己真有点强? 一拳伤人,更累得人家重伤,龙云儿感到歉疚,下意识地寻找温去病,却见他不知所踪,心里一慌,就听到一声怒喝。 “好反贼!伤我外甥,吃我一掌!” 一名三十多岁的白衣儒者,看见那少年重伤倒地,愤怒来救,他双臂一挥,气劲横扫,玄龟气甲有若实质,把周围的碎星团员都给砸开,甚至还有连人带马一起砸开的。 如斯声势,无人可挡,龙云儿估计那起码是第三级的力量,自己力敌不过,但……除了硬碰硬直接上,自己也不会其他的战法。 “反贼受死!” 白衣儒者怒挥臂砸来,龙云儿心中忐忑,运劲一挡,同时补上一拳,两边一撞,觉得好像什么大石头砸下,险些就把自己砸沉到地下,总算拳头补得及时,将他轰开,这才得以连退数步,大口喘气。 龙云儿紧张得心头狂跳,白衣儒者却是惊得呆了,刚才双方撼击瞬间,他就确认对方血脉初醒,修为不过是一级,但轰击涌来的力量,却可敌中阶,让自己手臂隐隐发麻,这是哪门子的天生神力?再看那拥肿身形,似乎是个力气奇大的肥农妇…… 吃惊只是一瞬,白衣儒者自信压得下这只有怪力的胖农妇,举掌拍下,这回已迫出了真劲,龙云儿没机会闪,硬扛了一记,半身骨痛如碎,天旋地转,眼看再撑不住第二掌,忽然,“飕”的一声,白衣儒者胸前紫芒窜闪,目中大骇,就这么倒了下去。 “飕”的声音很小,夹杂在一片混战中,更是模糊不清,如果不是因为见过温去病杀人,龙云儿甚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白衣儒者的伤不致命,但周身麻痹,倒地后立刻遭到围攻,命悬一线,附近的王家人见状来救,轰开想捡便宜的碎星团员,易如反掌,但当攻向龙云儿时,低阶的拿她没办法,中阶的一招杀不到她,要出第二招时,不知躲在何处的温去病暗枪伤人,一发就让中阶武者失去战力。 过程很简单,但这么反覆几回后,地上倒了四个王家人,大多伤势不重,却失去战力,非常危险,他们本来人就少,全凭着个人武力,强压碎星团员,现在倒了四个,登时落入劣势,反被围杀。 事情闹到这一步上,本来站在大寨口截断后路,镇定如山的王思平,也再难静观下去,离开了岗位,赶来这边镇压场面,就算有些许匪贼逃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高阶武者下场,力量未发,光是威压气息,就震得全场头晕脑胀,王思平一出手,却不是针对在场任何人,而是抄起途中的一个石磨,直接便将磨盘击出,轰向不远处的一间竹楼。 贯劲飞出的磨盘,轻易把竹楼打穿,气劲暴射,整栋竹楼都在这一砸下应声而摧,但在垮塌之前,一到人影从窗口纵身跃出,正是温去病。 他躲在暗处狙击,连伤多名王家好手,虽然藏得很好,但连续出手数次,怎瞒得过冷眼旁观多时的王思平?恼恨他暗箭伤人,王思平一出手就先将他逼出。 温去病从窗口跃出,没趁机逃远,却是落向混战中的长街,龙云儿见状,也顾不得身上伤痛,抢着过去接应,只是王思平也同时掠起,白衣飘扬,一掌就往温去病身上拍下。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男人的危险性都是最高,必须先将他擒下,这是王思平的判断,这一掌虽然不是全力,却笼罩住那个男人四面八方,如同挂网,阻断退路,无处可逃。 王家易学,掌中八卦.八面藏龙! 温去病落入掌势笼罩中,手上也没有兵器,旁人没有在乎,龙云儿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救下他,但那个王思平好像很厉害,远高过中阶的厉害,自己有什么资格和人家动手了? 那些拳招什么的,对付中阶武者都相形见绌,有什么资格来对付更厉害的人物?而最后可能派上用场的,似乎就只有那一式温去病谆谆告诫过,不得轻用的战技。 没有过多考虑,龙云儿猛吸一口气,搬运内息,催发内劲,一拳就朝王思平的后心打去,想迫他收手,由于不愿意真的伤人,还先喊了一声:“我打你背后了!” 不过,这声才刚出口,龙云儿就知道自己做了蠢事,这套战技一发劲,就连结体内腑脏经络,似乎每一个窍穴都被榨取出力量来,完全是一发难收的路子,必须要全神全力去驾驭,自己一开口泄气,力量立刻出现不稳的征兆,当下只能硬着头皮,屏开所有杂念,也不管伤不伤到人,一拳轰出去! 王思平出掌擒人,一早察觉有人从背后来攻,全然不当回事,倒是那农妇还喊了一声,行径光明磊落,大为出他意外,令他生出好感,有了放生的想法。 然而,就在那一拳轰向背心的瞬间,他忽然有了警兆,心中大惑不解,对方只有初阶,就算再怎么天生神力,能力战中阶,也不可能威胁得到自己,但这丝警兆来得是那么强烈,他不得不弃下温去病,回身先接下那一拳。 彻掌回身,白衣青年袖袍翻扬,六笅卦象展动,掌中八卦再现玄招,六笅连贯,阳火之气充盈天地,化为刚猛正气的一掌。 乾为天! 掌中八卦六十四式里,最为阳刚正道的一掌,如乾阳烈日,当头盖下,龙云儿的一拳,还在中途便溃不成军。 拳势受阻,龙云儿胸口气闷,说不出的难受,她隐约觉得,自己不是无还手之力,虽然这阳气炽烈的一掌,真的很厉害,但自己血脉深处,正在怒吼,仿佛有着满满的不甘愿,想从血脉深处爆发出来,只是因为自己拙劣的运劲,把这本应一发不回的刚拳,弄得支离破碎,发挥不出应有的百分之一威力…… (我……还真不是那块料……唉,本来我应该可以做得更好的,如果有下次机会的话……)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龙云儿本做好准备,要远远被轰飞出去,忽然,身后传来一股力量,一只手扶在后心,那感觉很熟悉,自己仿佛看到温去病的嘲讽冷笑。 不过……龙云儿并无法看到,一丝遗憾与不舍,正从温去病的眼中闪逝,几乎也在同一瞬间,他右手运指如飞,在龙云儿后心、肩头,连拍带戳十多记,迅捷而复杂的手法,像是在弹奏一曲飞快旋律的乐章。 随着乐章演奏,龙云儿身上的气息瞬间狂暴化,受到压制的一拳,冲破层层阻碍,暴冲而出,在这一拳打出的瞬间,龙云儿血脉贯通,只觉得说不出的昂扬畅快。 在王思平眼中,情况就不同了,已入高阶的他,不只看见拳势,更清楚看见这一拳的发劲点,从腰、肩、肘、腕、指,每一处关节都生成推进气旋,旋气发劲,让这一拳不是挥击,超越撞击,完完全全是射击出来,摧毁一切阻碍事物,直到无可阻挡的尽头! 如此霸绝、一往无前的拳头,曾存在于碎星的传说中…… “且住!妳这是毁天……” 话声未完,这一击打穿了势道已老的八卦掌,如同洪水奔流的大力,被强行集中在一点,将心绪大乱的王思平击飞出去。 “走!” 温去病似乎早知道会是这结果,一把拉住几乎晕去的龙云儿,翻手一枪,把一名碎星团员射落下马,拉着龙云儿上马,绝尘而去。 在场的王家人,看到自家公子被离奇打飞出去,全都惊呆了,那一拳他们没有直接感受,不明白其中的厉害,但王思平叫出的那两个字,却让他们有了一些联想,想到了一个已不存在的绝学。 极霸战道.毁天霹雳! 百族大战期间,天府王家的骄傲种子,将玄武气甲练至十八重天,更悟通易学三经,将苍天大法练至第九层,曾被誉为“天阶以下横练无匹”的王无忌,与“第一武神”山陆陵决战赤水河畔,就是被这霸道无双的霹雳绝响,一拳爆头! 那一战之后,王家的老太爷下了秘令:凡天府王氏子孙,永不与练有毁天霹雳之人敌对! 随着碎星团崩灭,这本成了一句空言,而今…… 毁天再现,霹雳重震! 篇末小剧场 作者语: 今天收到了许多书友的生日祝语,有来自q群的,也有来自贴吧和17k评论区的。非常感谢大家的关心。 希望碎星能够让大家满意,也希望大家常常在17k发表些对故事的想法,说一说喜欢或讨厌哪些地方,这对我帮助很大。 接下来呢,为了表以谢意,正逢这一章也是第一卷卷末,就贴出一小段碎星的人物设定吧。 温去病: 二十二岁,黑发黑瞳,一米七三,常穿长袍拿折扇,配戴一堆宝石、金银,帝 国南方最新掘起的奴隶商人,极度任性,喜爱豪奢,生性疏懒兼体弱,能被人 抬就绝不自己走。 使用的兵器不定,改造自身肉体为兵,主力是各类枪械,后期使用自造的名枪 「忧患」。 龙云儿: 十九岁,绿发蓝瞳,d罩杯,一米六九,温婉端庄,知书达礼的世家小姐,因 婚嫁的阴谋被卖为奴,受温去病解救后,追随在侧,形象从罗裙短袄变成秘书 套装。 血脉觉醒:冥界尸龙。 主修功法:九阴玉简。 使用兵器:由神器「万古」、「江山」钟所改造而成的护腕拳套。 龙灵儿: 十六岁,绿发蓝瞳,c罩杯,一米五六,冲动娇蛮,正义感强烈的少女,讨厌 扭捏,出身名门,但从小在外习艺,知道二姐的不幸遭遇后,深恨家族不公, 急切想要主持正义。 血脉觉醒:太阳龙。 主修功法:九阳金章。 使用兵器:爪类,最终使用温去病改造的神器「破龙爪」。 葆丽妲: 二十一岁,红发紫瞳,d罩杯,一米六七,冶艳魅丽,极度任性、我行我素的 黑暗巫女,擅长使毒放蛊,大大有名的吸血鬼,执掌碎星团一支分队,曾经一 次毒毙满城人命,震动全国。 血脉觉醒:吸血鬼。 使用兵器:乙太尸蛊(肉眼几不可见的细小物质,介乎生命与非生命体之间, 能瞬间聚合,组出巨物,也能植入骨骸、僵尸之中,藉此操控。) 山陆陵: 年纪不详,黑发黑瞳,两米三,天下无双的巨汉,纵横沙场,纵跳如飞,力大 无穷,所向披靡,雄吼震千军,但私下喜欢花草,性情温和,领导碎星团第一 分队,无人能挡的冲锋箭头。 血脉觉醒:?? 使用兵器:万古江山钟。 韦士笔: 二十五岁,紫发黑瞳,一米七五,俊美无双,绰号「百难臆度」,有着贵族气 质的军师,性格开朗,擅长雄辩,嘴抱一开,滔滔言浪,身边总是群花围绕。 血脉觉醒:青眼白狼(?) 使用兵器:点忏天笔 篇末小剧场 身为温家的三代老人,温在乎的身体还硬朗,武术底子还很牢靠,但心却很老、很疲惫了。 看过那个百族乱世,看尽太多资质优异的天才丧命,看遍老字号温家的起落,原就没有什么雄心的他,一切壮志早化灰烬,孤零零看守着已被人遗忘的温家老宅,以为人生会就这么结束。 不过,命运总是爱嘲弄人,本以为如此的事,还是在那个夜晚出现意外,失踪多年的孙少爷,忽然回到了老宅,说要继承家业,要将一切改变过来。 老人确实是高兴的,这份欣喜,不是因为看出了这位孙少爷的才干,只是单纯为了有温家人回来而喜悦,是一种纯粹的亲情。 只要这世上,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悼念破败的温家……那就好,孙少爷肯回来……就好,其余的,都已不重要,孙少爷既然有心要干,就豁出温家的这点老底,抵押祖宅与土地,随他去干吧。 不过,一段时间以后,老人开始懊恼自己的这个决定。 经历过战乱年代,见过了不少人,老人就从没见过似自家孙少爷一样奇怪的,他……身体很弱,弱到了极点,但精神早已远远凌驾肉体之上,从回归的那天起,永远有忙不完的事,也永远有出不完的点子。 要说创意,去病少爷绝对有,可他的那些做法,让人非常皱眉头,他所设想的振衰起敝,不是作回温家的本业,继续酿造酱油与酱料,而是直接干起了高风险的走私买卖。 “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在叔,我们想迅速发家,就一定要从偏门捞起!” 温去病道:“过程道路有些曲折,但我们一定能达到目的,跟着我走吧!” 去病少爷的自信与热情,显而易见,不过他所选择的道路,却让老人着实皱眉。 “少爷,时代不同啦,战争已经结束,而今,新帝国初建,朗朗乾坤,政治清明,对那些旁门左道的营生,势必加以管制,那些根深蒂固的黑帮、走私商,都在谋求转型,你这时才跳下去,会否……” “会否什么?别啰嗦,跟着我走吧。” 温去病戴着海外输入的新潮墨镜,自信的笑容中带着一股锐气,“朗朗乾坤吗?在哪里?我还真是没看见!” “……这是因为你那眼镜……” 温在乎没能说下去,因为孙少爷并不想听,他觉得这年轻人与时下大多的同年一样,短视近利,只想着快速捞钱到手,却不在乎风险与成功可能性,好高鹜远,温家交到这种人手上,估计撑不了几年了。 但没想到,这个纨裤子弟败光家业的速度,比预期更快,拿到祖宅抵押贷款的当晚,他就跑去力夏达港最大的花街,在里头最红火的妓馆里,包下整间妓馆,连摆三天宴席。 美酒佳肴、轻歌妙舞,灯火辉映间,说不尽的冶艳风情,杯是黄金,杯中是陈年佳酿,席间弥漫着酒香、脂粉香,目中所见,无一不是豪奢排场,温家上两代主人从没有过这样的大手笔,他却一下干了。 “在叔,一本正经作不了大生意!” 一众美貌歌女簇拥中,他衣衫不整,左搂右抱,拿着酒杯,醉态可掬地大笑大叫,“喝吧!跳吧!开心完了,生意才谈得成啊!” 老人不是没见过生意应酬,确实也有些商号,货物质量不怎么样,全靠枱面下的招待、暗盘交易来做成生意,这不是正道,但……现在享用宴会与女人的,就只有他一个,根本没有其他客人,这不是做生意,是拿这藉口来享受而已…… 最终,失望的老人拂袖而去,慨叹着温家的明日,如风中残烛,踏出大门时,泪水模糊了老眼,也因此,他并没有看清进进出出宴会场中的,除了仆从、歌女、老鸨,还有些什么人?有多少的外人? 那场宴会开了三天,几乎醉死在妓馆中的温去病,在花光身上最后一分钱以后,被妓馆扔到街上,给好心人送回来。 那天,整个城市都知道,温家出了一个超败家、超纨裤的傻瓜家主,羡慕与嘲讽、耻笑,如雨倾来,但没什么人晓得,温家的白痴少爷被捡回家去,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停的咳嗽与吐血。 温在乎错愕不已,这才明白,自家少爷的身体差到了这种地步,他是根本不该灌酒,甚至不应喝酒的,那种程度的豪宴、放荡,对他而言等若自杀…… “少爷,你为什么……你的身体根本不能……” “在叔!” 从床榻上挣扎起身,他的脸色白得像鬼,但眼神却锐利到让人害怕,那甚至是不允许任何人质疑的。 “我没剩下几年命了!还有太多事要做,我……什么都肯做,什么也都做得出来!” “你这又何必……” “跟着我走吧!在叔,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崭新的温家。” 他的话,斩钉截铁,还有那个眼神,老人莫名生出一丝期待,或许……少爷不是傻瓜,他的奇怪行为,是有深层意义的。 这么想的老人,仅仅是隔天,就理想破灭,三天豪宴花剩下的一点余钱,被少爷拿去请了人。 没请能帮忙生意的伙计、向导回来,少爷却请了一个“护卫长”。 “伙计什么的全是浮云,向导只会坑老板,作走私生意就是要拳头大,有个好护卫比什么都重要。” 话虽然强词夺理,但也勉强成理,温在乎琢磨着手上这点钱,请不起什么高手、好手,恐怕只能请个血脉初醒的低阶,至不济,请个壮汉回来撑撑场面,也是办法。 但少爷到外头市场走上一遭后,带回来一个很可爱、很俏皮,非常讨人喜欢,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说刚好出门撞上,钱全花光,请了她回来当护卫长…… 温在乎差没当场昏过去。 “少爷,你……你这算……她……” “就那么点钱,哪请得到人啊?买条好点的看门狗都不够,能请到这种,已经很好啦!初起步,将就着用吧。” 他满不在乎地说着,老人笑得无奈,既然自家少爷都这么说了,姑且当作收留流浪儿,做做好事,也就罢了,只是少爷花光了钱,祖宅也抵押掉,很快三人就连栖身地也没有,到时…… 老人烦恼着自家少爷的古怪行为,但很快就发现,那个他以收养孤儿心态留下的女孩,一点也不可爱,整天醉醺醺的不醒人事,更明确一点的说法,就是酒鬼! “少、少爷,香雪那孩子,这才多大年纪,怎么整天酒不离手?你……你也不管管的吗?” “在叔,你记住,一个成功的老板,只在乎伙计的工作表现,不去干涉他们的私生活。” 一本正经地说着大道理,他给出的交代,几乎让老人脑溢血。 “不要胡闹了!她就这么点大的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工作表现?真遇到了人,还能让她保护我们不成?” 实在不能接受,老人终于动怒,但他的回应依旧淡然。 “人不能只看表面的……”贴近耳边,他对老人低声道:“在叔你不明白,这女娃娃,有些外人不知道的妙处,绝妙!” 说着,他还使了个暧昧的眼色,让老人皱眉怀疑,少爷除了是傻瓜,会否还有什么变态问题? 不能放任少爷胡来,老人把香雪找来,问她有什么特长,打算给她派些工作,而醉眼惺忪的女孩,拍了拍胸,道:“我……呃……我……未成年……杀了人……可以不坐牢……” “啥?” 老人的脑溢血,几乎喷出耳朵,他质疑地提高了声音,小女孩就“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泣道:“法官大人!我好害怕……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人家……人家只是小孩……什么都不懂……” 如果只听哭泣、看这楚楚可怜的样,任何正常人都会生出同情心,但与上一句连在一起,明白一切都是“职业演出”,老人就无语了,这根本是一个披着孩童皮的妖精…… 看着那个只会哈哈大笑的傻瓜少爷,还有这个哭完了就猛灌酒,喝完酒就嘿嘿嘿傻笑不停的酒鬼女孩,老人觉得自己像掉进妖魔的巢穴,而温家的未来即将朝地狱全速前进了。 当晚,老人在自己房里,穿上黑衣,从床底铁箱里翻出了刀,准备放下老脸,干起多年前的老营生,出去做一票案子,起码,弄到点钱,明日三人不用流落街头…… 重操旧业,是抱着相当的觉悟,甚至有着一去不回的准备,但才刚到门口,老人就愣住了,门口……有人。 虽然也是黑衣黑裤黑头套,一副夜行宵小的打扮,但自家少爷和香雪的体型太明显,就是藏头盖脸也认得出,他们抬头挺胸,双手叉腰地站着,身后,还有十多个同样穿着,体型粗壮,非常精干的汉子。 这些人,不知道从哪来,虽然不露脸,老人却感觉出……他们很强,更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让老人想起当初曾在战场上遇过的敌族。 “少爷,他们是兽……” “嘘!” 他比了禁声的手势,眼神满是笑意。 “在叔,你回去睡觉吧,他们是我买酒附赠的,一切都是浮云!” 老人不知道能说什么,就这样回去,也没问少爷有什么打算,不过,第二天,他听城里人说,少爷带人去抓碎星余孽,取了人头换大笔赏金,还抓了一批奴隶,准备卖出,真是人不可貌相。 “……还有这样的事啊……” 温在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笔钱解了温家的危,也成了做生意的资金,后来,少爷又要求自己,帮他进行一连串的秘密实验…… “在叔!跟着我走吧!” 阳光的笑容之后,背影出奇的黑,已经习惯这身影的老人,觉得……少爷应该不是傻瓜! ……这是温家重新发迹的开始! 三十五章 旧事重提 三十五章 旧事重提 天府王家,执掌龟腾古郡,对门下子弟约束极严,虽然家大势大,可想要看见王家子弟出来高调行走,并不是那么容易,这回,一干王氏族人奉命办事,回程行经虎踞郡,若不是听说山区有悍匪扰民,而且可能是大名鼎鼎的碎星余孽,他们也绝不会特别跑来,管这闲事。 在来此之前,王思平与族人并没太把这当回事,除了队伍中有一名五级的高阶,另一个重要理由,就是他们全没把这消息当真。 自碎星团溃灭以来,帝国境内各方势力严厉逼杀,碎星者死伤殆尽,人头一个一个都对得上数,几乎没有漏网之鱼存在,但碎星余孽的消息,三不五时仍在国内各处,如野草般生出,究其道理,无非就是碎星团名气太大,宵小依附其名来作案。 考虑到有名有姓的碎星者,基本都已头颅高挂,躲在这穷乡僻壤打劫村寨的匪徒,说实力有多强,没人肯信,更没人真信什么碎星余孽的传说,王氏一行人抱着为民除害的心理,进入山中,觉得此事反掌可成,不以为意。 谁也想不到,应该是很简单的一次行侠义举,竟出现阴沟里翻船的情况,首先是那帮碎星余孽,虽然实力惨不忍睹,全是血脉初醒的一级,可这种荒山野岭间,忽然冒出几十个血脉初通,实力相若的匪徒,本身就很怪异,显示有人藏在这里,相当规模地进行集体开窍。 再跟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刺客,本身力量不明,可神出鬼没的狙击,却连摆平了几名王家好手,这种用诡奇手段,以弱击强的风格,很像是碎星团崛起时期的作法。 最后,一个貌不惊人的农妇,竟然打出了已不存于世的毁天霹雳!这就不是能笑笑便算了的。 帝国内外,修练刚拳,讲究一力降十会的高手不少,威力惊人的拳头,可能出自各家各派,不易辨认,但王家人却不会认错,只要是天府王氏的子孙,就决不会认不出这一记当初震动整个王家的无双霸拳。 “平、平少爷!” 王思平身中毁天霹雳,被一拳打得滚飞出去,稳不住身形,在半空中飞出好远,现场的王家人被吓得心胆俱裂,生怕自家少爷被这一拳活活打死,就如当年被一拳爆头的王无忌。 不过,这个担心有些多余,无论拳招有多强、多霸道,这一击的本质,是一个一级的低阶,对五级的高阶出击,哪怕毁天霹雳再强,能够越级挑战,也不可能一口气跨那么多级…… 王思平飞出老远,半空中已经反应过来,落地时一脚跨出,踏准离位,循后天八卦的方位连环踏出,将身上所承受的劲道飞快化去,短短数秒,神完气足地站定,就像甚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其余的王氏好手见状,精神大振,出手消灭敌人,来攻村寨的碎星团员,早已死的死、逃的逃,他们再一追杀,还没等王思平喊停,就把还来不及跑的碎星团员都杀光了。 “唉,你们动手太急了,一个活口都不留,找谁问话去?” 看满地尸骸,王思平不住摇头,跟着检视族人的伤势,意外地发现,除了年纪最小的那个,被击倒后遭到碎星团员补刀,伤势甚重,要立刻急救,其余被偷袭击倒的,基本都只是麻痹,除了一点几不可见的焚灼伤,像给香头烫了一下,其余就没有什么事。 之前,这些人倒在地上,动也不动,还以为全部被一击狙杀,现在却是虚惊一场,王思平着实松了口气,而王家人看见自家少爷没事,也是大喜。 “吓死我们了,十七少,刚刚那一下,还以为你重伤了……” “那一拳真是山陆陵的毁天霹雳?” “这还用说?虚有其表,肯定是假的,当年无忌老爷何等英雄,也被毁天霹雳打成了碎渣,如果真是那凶人的拳,十七少不早就……” 王家人平时并不多话,但被刚才的那一拳吓到,人人都有满肚话要说,王思平替族人点穴止血后,摇头道:“是毁天霹雳不错,虽然远远不能和山陆陵的拳相比,可是关节全面出力、喷射发劲的特性很明显,山陆陵之后,毁天霹雳有传承了……或许,那个消息并没有错……” 来此之前,他们也都曾接到消息,“钢铁卫士”山陆陵、“金山毒霸”葆丽妲两大凶人未死,即将重出江湖,号召同志,但类似的碎星团消息,之前听得多了,这回不过换个人名,也没太在意。 但……不该存在的毁天霹雳重现了,这让看似荒诞的传闻,有了实现的可能性。 “……真有这样的可能吗?” 王思平仰头看天,心中思索,喃喃道:“碎星团覆灭之后,以团长贾伯斯为首,四大武神全数殒落,山陆陵和葆丽妲,在万里沙海中与一群奴隶商人、猎头者同归于尽……” 碎星团全盛时期,以团长“古歌雅虎”贾伯斯为首,底下有四支性质不同、功能各异的大队,分别由四大武神统帅。 “钢铁卫士”山陆陵、“迅雷神盗”尚概勇、“金山毒霸”葆丽妲、“百难臆度”韦士笔,负责起正面冲锋、潜伏袭杀、游击骚扰、参谋策画的任务,开创碎星传说的辉煌。 帝国整肃时,这些决策阶层首当其冲,先是韦士笔忽染恶疾,暴病身亡,在行动开始之前,拔掉这个全团的智囊,再猝起发难,袭杀贾伯斯与三大武神,令得尚概勇殒落,贾伯斯被擒,只有山陆陵、葆丽妲打出重围,一路被追杀至万里沙海,最终与一群宵小同归于尽。 直至此时,才有消息传来,贾伯斯承受不住严刑拷打,狱中伤病过世,至于早就疾病猝亡的韦士笔,是在宫宴上身中奇毒,返家后毒发身亡,这才死得如此“及时”,令叱吒一时的碎星团,土崩瓦解,从头到尾,未曾有一个团结相抗的机会。 “……帝国剿灭碎星团的计画,一举成功,也有人头做证明,但这其中并不是没有启人疑窦之处……” 王思平喃喃自语,“至少,万里沙海中的那两个,就没人头可以提出来看,官方的说法是,他们粉身碎骨,只能找到一些残余血肉,检验后确认无误,根本没有头颅……” “十九少,这说法其实也没错,当时各家派人去万里沙海勘查,那场最后大战非常惨烈,连天上的飞行船都被打爆,山陆陵和葆丽妲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拉着那些追兵同归于尽,一个活口都没有……” 一名曾亲自去过万里沙海见证的王家人,慨叹道:“现场毁灭成那样,幸好是在沙漠,不然还不知会造出多少死伤?那种巨爆后的末日景象……太恐怖,粉身碎骨是合理的结果。” “……但碎星团从来就不是一个合理的组织,他们打赢了不可能赢的战争,又一手制造了封神,把九成天阶全坑杀在异界……特别是像山陆陵这样的人物,我总觉得……他不该,也不可能死在那些宵小手里……” 王思平说着,扼腕地握紧了拳头,身旁的王家人见状,琢磨话意,益发感到惊讶,“难、难道……那个传闻是真,山陆陵没死,还即将伤愈复出?这事是真的?” “难说,但毁天霹雳既然出现,这传闻就不能再视之等闲。”王思平道:“我记得,因为许都的事,玉虚真宗、袁家、龙家都有派人过来,稍后我们把这里的消息传过去,相信他们会有动作的。” 王思平年纪尚轻,也还算不上家族中刻意培养的管事人才,做事未算干练,但对于碎星余孽,各大世家、宗派,早就有一套默契,虽然借名仿冒者杀不尽,可只要发现真正的碎星团余孽,这消息必不私藏,务须转传,号召联合行动。 因为,碎星余孽的身上,很可能有碎星遗藏的线索,而碎星团的遗留事物关系重大,绝不允许任何势力独吞独享,即使大家吝于损失,不愿真拿出力量来剿匪杀敌,可看在宝藏的份上,他们仍会为此赶来,不落人后。 “不过……那个暗箭伤人的狙击者,很奇怪……他并不是想杀人却杀不了,与那个胖农妇不同,他……是手下留情了。” 王思平暗忖,如果对方有那个意思,偷袭的时候下死手,己方的伤亡将非常惨重,但双方敌对,那人为何要手下留情?这又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发呆,既然有了线索,总要抓着追下去。” 王思平道:“那一男一女,还有其他的碎星余孽,都从这村子跑掉了,但那边人数不少,想来也不可能藏得天衣无缝,估计就在附近的山区,只要花点时间去找,相信不难把他们给挖出来。” 这是最直接的估计,而若这些人真是碎星余孽,经过今天的事情一吓,又没有逃跑,继续停留在附近山区,那么……周围山区中有碎星宝藏的可能,就大大提高了…… 三十六章 层层变数 三十六章 层层变数 温去病救下龙云儿,骑着马一路狂奔冲出,虽然也有其他的碎星团员逃出,却都逃得非常窘迫,徒步而行,保不住马匹,所以两人冲出一阵后,很快就甩开所有的敌人与同志,也无视碎星团员的呼救,一溜烟地消失在山路尽头。 策马奔驰,温去病一语不发,龙云儿则思潮起伏,一颗心险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虽然不通武事,在这方面的见闻也少,但只要碰到碎星团,那就是例外,尤其是山陆陵的相关事迹,明明不懂武功的自己,硬是去翻书问人,把他的一切熟记至倒背如流的程度,所以,她知道那个铁塔般的巨汉,总和一生武学,自创“极霸战道”,里头杀伤力最大的一着,就是自己刚才打出的毁天霹雳! 这应该是已经失传的武技,却出现在自己身上,更还是温去病传给自己,层层诡异之处,自己想不出解答,就想找温去病问个答案,为何他懂得毁天霹雳的运功诀窍? 还有,毁天霹雳显然是高度集中体能,近乎透支,带着觉悟打出的刚拳,对本身修为、体魄的要求非常大,自己初学乍练,应该是没有能力打出这一拳的,要不是温去病在后暗助,自己早在王家八卦掌下非死即伤,可他那一下帮忙辅助的手法…… 龙云儿真心不懂,温家哥哥自幼身体不好,易惹疾病,修习不易,总是看人白眼,后来又不知从哪惹来满身伤,经脉寸断,无法修练武技,也发不出力量,这都是自己知道的事,可他在自己背心的那一轮弹劲,力量不大,却确确实实是武功。 他为什么忽然会武了?这实在很怪,不过,也说不定是自己误会,他只是像在许都时一样,靠着什么诈术或装备,做出了类似武技的效果? 不管如何,这种事情不能只靠猜测,得要当面问过,才知究竟状况,可他奔得甚急,一路不停,压根就没有说话机会,弄到自己也很困惑,不晓得他是不是在生气? (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因为我不该用毁天霹雳吗?当时,王家的人攻击他,我看了……真的是很紧张,才会动手的啊!)越想越紧张,龙云儿的手不禁紧握,却忽然发现一件不妥,后方已经没有追兵,这马仍跑得飞快,而且,前方是个转弯,如此高速,等一下急转危险,可温去病别说没减速,甚至笔直朝着前头的山崖冲去,这……不对劲啊! “温家哥哥,你……” 龙云儿伸手轻推,一直撑在前头的的温去病,应手软倒了下去,赫然早就失去意识,被这一碰,差点就直接摔下马去。 大吃一惊,龙云儿一把抓住温去病,又一把扯住缰绳,使劲一拉,天幸现在这身躯别的没有,就是力大,也多亏当初练过骑术,晓得诀窍,这一下险险将马煞停,还等不及下地,就先确认温去病的状况。 “好烫……温家哥哥,在发烧?” 状况不明,但不是无可想像,因为温去病的作风好行险路,是高风险高收益的信奉者,刚才激发毁天霹雳的那一作,恐怕又是用了什么禁忌手法,无视自身伤病,强行使用,现在崩溃倒下了。 若只是晕倒,那也还罢了,可温去病发着高烧,整个人摸起来烫得厉害,在短短时间内烧成这样,情况应该很严重,龙云儿顿觉慌了手脚,这已经超过自己能解决的范围,即使把马鞍上竹管里的水,喂了他几口,又往头上淋了一点,情况也没有任何好转。 “醒不过来……要找人帮忙了……” 龙云儿知道,温去病身上一堆见不得人的秘密,如果他还清醒,肯定不会同意,遇着什么事都是独自一个解决,但自己没有他的回天之能,只能向人求助,后果什么的……只要能保住他性命,都等后头再说了。 把人在马上扶稳,龙云儿拉过缰绳,策马赶路,就这么一路赶回卧虎寨去。 山寨里头,主要的干部都在寨后秘窟,研究那道封禁,顶上那篇残缺功法,经鉴定已经确认是九阴玉简中的易脉法,对于经脉因伤病郁结不通,有神奇的妙用,普通人修练,也能藉此将真气巧妙调移,从不可能的地方发劲,是以山寨中的主要干部,不是研究那道门的开法,就是躲在屋里修练。 龙云儿直接去找韩星魂,和别人比起来,这位山寨大当家最为亲和,和她说话的机会也最多,或许他能有办法救人也未可知? 韩星魂仍在秘窟中研究,龙云儿入寨后,弃了马匹,就这么扛着人往后走,行至半途,一阵气血翻涌,她顿感头晕目眩,一阵气闷,险些一跤跌倒,暗自骇然。 (这是什么感觉?我……受伤了吗?)早先那一战,确实前前后后挨了不少下,但大多数只是一阵疼痛,虽然真的很痛,可痛过之后,就是皮肉伤,唯有那一记乾阳刚正的八卦掌,虽未尽全功,却真正将自己打伤。 正常来说,中阶对低阶都能做到一招杀,更别说相差两个位阶,拚那一记八卦掌根本是自杀行为,龙云儿想来都感到后怕,自己和他对拚,不晓得会不会造成什么无解暗伤?如果只有头晕一阵,那是还好,但自己总有种感觉,好像那一掌还造成什么更要命的问题,只是一时被忽略了…… 越想越不安,忽然看到前头一群人快步跑来,正是韩星魂等人,两边隔得老远,韩星魂就焦急喊道:“两位平安无事吗?我接到消息,立刻就出来找你们,天府王家非同小可,你们……” 那边还在叫嚷,龙云儿却有点莫名其妙,自己两人是骑马甩开其余同志,独自逃回来的,韩星魂看到自己两人,猜想那边行动出事,倒也正常,但怎会自己还没见到他,他就已经找出来,还晓得那边遇上天府王家?那么,自己用上毁天霹雳战八卦掌的事,他也知道吗? 想到这里,龙云儿平添几分担忧,当有人过来,要接过温去病时,她摇了摇头,没有递交给旁人,紧紧抱着。 “贾兄怎么了?” 韩星魂看了温去病一眼,看出他的高烧,整个人泛着红色,像是一只烤熟的大虾,情况确实不妙。 “往山洞那边带过去,为了怕探勘出意外,寨里唯一的医生被请到那边去,快把贾兄送去。” 韩星魂似乎还不晓得龙云儿与王思平的战斗,反应没什么特别,护着龙云儿与温去病,一行人赶往山洞,途中,韩星魂问起劫掠竹寨的状况,龙云儿含糊地捡了些说,主要都是忽然遇到王家人,遭遇严重打击,险险逃脱的事。 一面听,韩星魂一面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只表示先把贾俊彦送去急救,然后他会立刻率人出发,去救回其他的团员。 “王家不是普通的敌人,高手如云,真惊动他们,我们不是对手,必须要尽速撤离,只可惜……这里的基业保不住,特别是这里的遗藏……太可惜了。” 韩星魂道:“但这也没办法,碎星遗藏不能落到外人手上,真要不行,就只有把整个遗藏毁灭……” 耳里听着韩星魂的话,龙云儿也感到可惜,但主要心思仍在温去病身上,怕他就这么一昏不醒,而致毙命,幸亏那个山穴越来越近,那边早有一堆人等候,看得清楚,确实有一名医者模样的,站在那边焦急挥手。 “为了怕探勘工作出意外,我让大夫在这里待命,要是有个什么,急救起来方便一点……” 韩星魂随口解释,龙云儿觉得他不必对自己说那么多,正感不好意思,后心陡然一痛,眼前发黑,险些当场晕去,还在奇怪自己为何会痛,身体居然先行反应,左臂后挥,挡下打向自己后心的第二掌。 攻守对撞,龙云儿踉跄后跌,止不住退势,连退了七八步,死抱着温去病没放手,却愕然望向出手偷袭之人。 “韩、韩当家的,你……” 另一面,韩星魂同样满是错愕,虽然因为想生擒,没有全力以赴,只使了三四成劲,可第一掌没能击倒人,她还挡住了自己五成力的第二掌,这就非常诡异了。 “妳、妳到底是什么东西?” 接到消息,得知王思平与贾美女对拚一掌,还被她震退,所用的功法还很可能是毁天霹雳,他就准备不动声色,先将人擒下再说,但连着两招,只能打得她踉跄跌退,不能有效制服,这……简直是见了鬼。 双方足足有两个阶位差,若是放手对攻,还有可能凭着高度集中的招数,在一两招之内强撑着,但一方攻,一方挨,那就全无花巧,以低阶之身,硬扛高阶一掌而只伤不死,这就像是普通人挺着肉身,接着一块从云端落下的磨盘石重砸却不死……这……还能算人吗? 讶异中,就看见龙云儿晃了两下,一口鲜血呛喷而出,差点就跌倒,身形也发生变化,从本来的臃肿肥胖,一下子剧烈缩小了体型。 三十七章 身份暴露 三十七章 身份暴露 韩星魂对龙云儿的出手偷袭,并没有让在场的其他碎星团员吃惊,这是早就商议过的事,但龙云儿的急遽变化,却把他们吓住了。 拥肿丑陋的肥婆,像只大白母猪一样的体型,忽然间急速收缩,变得婀娜窈窕,腰肢整个纤细下去,如柳盈摆,挤满肥肉的脸庞也瞬息变形,成了一张美得令人怦然心动的丽容,连同为女性的欧阳晚,都一下目瞪口呆,忘了动作。 不管先前有什么预期,这下突如其来的视觉震撼,母猪变成大美女,让现场所有人都愣住,失了反应,让龙云儿逮住机会,背起温去病,拔腿狂奔,才一开跑,被震碎的变形道具,当然落地,让人晓得她形变的理由。 (先是王家,再来是韩当家的,连挨两名高阶的攻击,道具承受不住了吗? 不过,他们是碎星团,我会使毁天霹雳,大家应该很合,我没必要跑啊?还、还有,我这么变胖又变瘦,衣服为什么不会撑爆、不会掉地?)脑里念头此去彼来,乱得无以复加,龙云儿觉得停步下来解释,这才是理智作法,没必要让误会越来越深,但一种连自己也无从解释的恐惧,她只顾着拼命跑,生怕落入包围,这条命就算完了…… 体型骤变,并不是只给别人带来冲击,龙云儿意外发现,自己的身手也有了不小的变化,体态拥肿时所做的锻炼,赫然就像是穿戴重甲,如今一下卸甲,全身说不出的轻快,举手投足,更是充满爆发性的力量,脚在地下一蹬,轻易就飙出好远。 “不好!” 山上别无去路,但看见龙云儿往秘窟飙去,众人才如梦初醒,拔足飞赶,而干部们更将所知的信息整合,迅速得出了结论。 “绿发,她是龙氏一族的人?”欧阳晚惊愕道:“纯血的龙女?” “何止!”韩星魂的脸色阴沉下来,“她是苍空碧玉龙云儿,帝国十大美人之一,近五年里,龙家人唯一不会武功,名头却比入了星榜的龙家人更响,就是她了!” “等等,她是龙云儿?那她姐姐不就是龙妃龙……” “噤声!你们也想死吗?” 韩星魂一声低喝,阻断众人的话,脚下忙着追赶,如果是长途竞走,他有十足信心赶上人,生擒活抓,可距离秘窟才短短一小段路,对方爆发起来,龙族血裔,完全有可能甩开自己,只能,,,尝试瓮中捉鳖了。 不过,如果她是龙云儿,是嫁到许都,又被送上拍卖场的那个女人,那与她同行的贾俊彦又是谁?是那个一掷万金的神秘豪客?根据情报,那一万金币的调度,是透过九外道之一的浮萍居,这人可能是九外道中人,若是如此,事情不算难办,可另外也有消息,这人曾透过温玺鸿,见过高家少主高如新,与岭南温家的关系不浅,如果是这条关系线…… “……碎星团的死敌,岭南温家……” 韩星魂表情难看,说到这个死敌,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看到龙云儿往秘窟里冲,再看到她背上昏迷的男人,韩星魂脚下加快,要尽速截擒这两人,但这念头刚动,大雾忽然生出,短短数秒之间,整片山崖间就云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鉴心大道要发动?” 自从贾俊彦成功破阵,打开秘窟,就从秘窟中施加压制,暂时关闭了鉴心大道的运作,可现在,阵式似乎重新开始运作,韩星魂惊出半身冷汗,如果自己这伙人陷在大道里头,那就别谈什么围杀,一整个全军覆没的节奏…… 其他人见到情况不妙,也惊出满身冷汗,拚了命朝前头的方向赶,但龙云儿迈开长腿,速度飞快,一下子就冲入秘窟,还把试图阻拦她的医生给扫倒。 没有人知道,龙云儿之所以瞬间冲得那么猛,是因为听到一个声音。 “踢……踢倒那个……老头!” 昏迷的温去病,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开口吐出几句话,龙云儿愣了一下,想说攻击医生这是哪招?但从拍卖场上到现在,温去病在心里累积下来的威信,没有第二人可比,又是事急危难,不及细想,便朝那个老大夫轻轻出了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非常克制,碰着的时候,心里还充满愧疚感,不过当那个同为低阶的大夫被扫倒,握在手里的匕首掉了地,她才明白,对方站在洞口,早存着暗算的准备,幸亏自己先发制人,一举功成,否则倒在地上的就会是自己了。 而且,一击奏功后,秃头老者倒在地上,意外碰砸了什么,外头的大雾一下浓烈起来,将周遭全数遮蔽,大阵重新发动,龙云儿愕然发现,这才是温去病真正的打算。 “温家哥哥,你还好吗?你……” 触手所及,人虽然睁眼醒来,可体温没有下降,还似乎飙得更高,龙云儿想要多问,温去病却摇了摇头,吃力地伸手,从怀里掏摸了一根筷子出来。 加入碎星团前,曾遭到搜身,温去病身上的几根筷子也被搜出来过,他说是现在食安问题严重,不敢用外头的筷子,自带筷子在身上,山寨的喽啰虽觉得遇到怪人,也没多起疑心,然而,现在却出了问题。 秘窟里除了那个大夫,还有其他人在,这时都朝他们跑来,温去病晃了晃筷子,骤然竹筷裂开,化为千百牛毛针,向四面乱射而去。 如果只是竹筷分裂成针,龙云儿虽然叹为观止,但还不会有太大冲击,但这上千根针,乱射出去,除了自己与温去病,人人中奖,甚至连洞穴内的虫子也挨了针,立刻发黑身亡,但除了这些生物,牛毛黑针没有钉到任何别处,连地面、壁面都没有半根。 这表示,那根竹筷,不但是瞬息化千百的暗器,而且分裂出来的每根针,还能锁定生物射杀,不偏不错,甚至避开特定目标,这……也未免太神了。 “……我……模仿传说中名杀器,暴雨梨花针,做出来的……爆穴……菊花针,专门攻击穴道、神经……” 温去病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但仍坚持把话说完,只要碰到作品的相关事,他就变得很固执,甚至不计代价。 龙云儿看着那七八个人,包括大夫在内,倒地后全数没了呼吸,不由心惊温去病下手毒辣,不留余地,但这男人没等她抗议,就把几根筷子一股脑地塞到她手里,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那扇石门走去,才走几步,就一跤扑跌在地。 “温家哥哥!” 龙云儿急忙凑上前去,一把扶起温去病,将他往那个石门带去,才刚走上两步,洞口就有人闯进来,赫然是韩星魂、欧阳晚等碎星团的干部,模样甚为狼狈,冲进秘窟的样子,像是好不容易找到避难地,但一进入这边,欧阳晚就两眼放光,要攻向已伤的龙云儿。 “且住!” 韩星魂拦住他人妄动,作为首领,他的判断力超越同侪一筹,龙云儿手上那根筷子,非常不自然,再看到地上那些钉着针的死尸,可以推判对方手里有着厉害的暗器,不管是不是那竹筷,都不能鲁莽从事,特别是……除了龙云儿,身为“脑袋”的贾俊彦,已经醒来了。 “嘿……韩当家的……为什么各位都这表情?”喘着气,温去病哂道:“我还以为,我们是兄弟咧。” “我们当然是兄弟,所有碎星者都是兄弟姊妹。”韩星魂笑道:“这一切只是简单的误会,我过来,把事情解释清楚,贾兄就可以放心。” “好主意,你一个高阶的过来,我们这边两个没阶的,这和我一个没阶的,跑到你们一堆有阶的里头去,我不知道哪个比较危险呢。” “危险?贾兄是指哪边?你们两位,几乎搞到我们灭团了,说实在话,在这地方,我可不敢让贾兄近身……” 韩星魂蹬着温去病,“或者说……温兄?” 只是没有根据的推测,从温去病脸上找不出任何证据,但看龙云儿一下剧震,却又力装没事的表情,韩星魂相信这个猜测不是没有谱。 温去病背靠石门,笑了一笑,“大家既然是自己人,有话我们进去说,如何?” “你开得了门?” 韩星魂的直觉是不信,自己研究过这道封禁,那里头起码有数百道咒印,交互连结,繁复程度堪称高等,不是普通半吊子的外行人能解,再考虑到里头收藏了九阴玉简这等级的神物,或许还有九阳金章同录在内,这秘窟的等级非常高,若非专门的阵师,肯定解不开。 然而,尚帅闻讯后,已召集人手,星夜赶往此地,更让附近的同志,送来一件要紧事物,如果在他到来之前,门意外打开,自己便能凭这东西镇住全场,如果这人真能开门,那……倒是可以示弱,先骗开门。 “你说呢?” 温去病笑着,虽然脸仍红得像要滴血,手却往后一拍,打在石门上,刹时,石门上浮现金色的罗盘印记,光耀四方,紧紧闭合的石门,出现了缝隙,缓慢开启。 三十八章 山字令牌 三十八章 山字令牌 石门开启,璀璨光华绽放,温去病暗藏石门内多日的后手,关键时刻生效,解去秘窟的第二道封禁,更生出一股吸力,把温去病、龙云儿都往里扯去。 意外的变化,龙云儿未及提防,被猛力一拉,险些就把手上的菊花针推射出去,总算用力拿住,被石门内的异劲一吸,身不由主地逆飞出去,坠入门内。 温去病嘴角浮现得意的笑容,因为石门吸力甫现,就开始关门,自己的后手布置时间未足,根本就不足正式开门,只能很短地拉一条缝,有四成可能,没等人通过,就被铡辗成两段,若非没得选择,自己也不想这样冒险去赌。 但可以肯定,自己通过后,这些家伙就只有干瞪眼的份,石门会立刻关闭,而他们…… 蓦地,温去病双目圆瞪,看见韩星魂掏出了一件事物,飞掷过来,那是一面闪着金芒的令牌,上头缠绕着奇怪的气息,一掷出来,就与洞中深处的某些事物相呼应,整个石门……甚至小半座山峰,瞬息为之一震,然后,石门的闭合就停了下来。 ……碎星团的令牌,而且是干部以上才会有的高级货,甚至是四大武神才持有的等级,为何会…… 温去病大为震惊,想不到对方还有这后手,自己无疑是算得浅了,不过,这个意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带着笑,温去病消失在黑暗中,和龙云儿一起不见,而韩星魂等人却面色不善,就这么愣在石门口,没法立刻追上,因为,停住的石门,只有一道十五公分左右的缝,要怎么从这道缝里钻过去,显然不那么容易。 “阿头,不能用令牌开门吗?这缝……” 欧阳晚看了那道门缝,摇了摇头,望向韩星魂,却见他也苦笑,“碎星团的令牌,本身并没有开门的功能,只是有可能停住法阵,或是对法阵下一些简单的操作命令,否则我早已用它进去了。” “那我们……” “怕啥?活人能让尿憋死吗?我们或许没开门的本事,但门都开了,只差这一步,不信找不到办法。” 韩星魂沉着脸道:“先飞报尚帅,有了这座秘藏入手,本来的收拢碎星残部计画,可以提前结束了,还有,李谦那伙人追丢的苍空碧玉,在我们手里,让它们自己看着办!” 语气生出变化,与之前那个亲和的山寨头领,有着不同,也让周围的干部都振奋起来,这次的任务,终于到收割与结束的时候了! 外头人们的兴奋,与已经被吸到里头去的人无关,龙云儿和温去病神智清醒,却不由自主地被强猛吸劲拉着,在黑暗中飘荡,足足飘了几分钟,不知道飞出多远,这才落下地来。 一落地,温去病就倒在龙云儿身上,龙云儿一声痛呼,心中讶然于血肉之躯怎能烫到这种地步?连忙道:“怎么会这么烫的?你受伤了?可是……他们好像没伤到你啊……还是……还是因为我?” “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妳……弄坏我借妳的作品,后头……妳要赔得大了!” 没有承认自己真正最感歉然的事,却纠结于物件的赔偿,龙云儿真是搞不懂这个男人的思路,或许,这就是他的尊严与体贴?让他不愿意把冒生命危险的责任,用来施恩,这是一个有着绝顶自傲、自尊的男人…… “事情紧急,如果让他们进来,你和我都会死!”龙云儿竭力镇定道:“温家哥哥,有什么我……是我能做的?” 温去病看了这位大美女一眼,她巧妙地避免了“帮你”、“为你”之类的用词,果然蕙质兰心,懂得体贴着自己,现在确实也不是自己端架子、使脾气的时候…… “扶我起来!” “好!” 龙云儿稍微放心,如果他在这种时候,仍摆出一副拒绝人接近的样子,双方浪费时间,就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有没有火摺?” 扶起人之后,龙云儿想弄个光源,好歹照亮周边景物,却被温去病阻止,“别乱来,碎星团的布置习惯,这边很可能有针对光源的陷阱,随便点亮,马上会成为目标……咳咳,我们……要先找最有价值的宝……” “别管什么宝藏了,你的身体最重要,你……到底是什么问题?” 心里焦急,龙云儿根本无心去想什么宝藏,就怕下一刻,这个男人就在自己面前死去,那自己就算得了什么秘宝,又有什么意义? “没大碍,就是……我偷练易脉诀,还没有到可实用的地步,勉强发动,身体背负的严重了点……” 看龙云儿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温去病虽然不愿解释,也不得不多说一些,先解了她的疑虑。 “我小时身体不好,底子欠佳,后来……受了重伤,筋肉基本都快烂光了,是靠着乙太……神丹植入,才维持住性命,但这种东西,原本不是给人用的……” 温去病避开了“尸蛊”一词,不想让龙云儿察觉,这东西是死者或无生命体专用,进而发现自己的状态,根本就是一具会走路的尸体…… “勉强维持了生命,断开的经脉,勉强用神丹接续,建构无形气脉,维持生命的基本运作,但如果催发过度,后遗症会要命,所以,我一直在找寻方法,让断脉重生,或是,相互接续……” 温去病道:“九阴玉简中的易脉法,不是为了处理这状态而创,但接续经脉的效果无人能及,如果我能修成,就能用残损经脉,交互连结,建立一个小却完整的周天循环……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怎么都能多活几年……” 龙云儿心头剧震,本以为这个男人的经脉问题,是一种类似伤病残疾,身体虚弱而已,却不料竟恶劣到这种程度,听起来,像是分分钟都可能没命…… “那……你身体现在这么烫,会不会……” “是危险了点,不过这肉体虽然弱,也有一些好处,它不太容易康复,可易于修复……反正发烧什么的,就是头昏昏、难受,但不至于危及性命……好吧,一时不会。” 尽可能把真话说得委婉些,实际的情况是,自己只有散热问题,没有发烧的问题,只要没热到烧起来,一具能走动的尸体,又怎惧发烧? “那……毁天霹雳……为什么我会……”迟疑片刻,龙云儿终究问出了口,“为什么温家哥哥会……” “哼!妳也猜得到吧?碎星团是一个战斗团体,就算名义上没有传人,仍可能透过切磋或指点,传个三招两式给人,让功法得以流传……” 温去病似笑非笑道:“我前前后后抓了去拷打的,供出来的东西可不少,妳如果想学,别说毁天霹雳、迅雷战步,就算是最惊人的寰武绝式,我都能拼个几招出来,难道我要去外头到处宣扬吗?” 这不是龙云儿想要听的答案,但却是最合理的答案,龙云儿难掩失望,而温去病直接摘下一颗戒指,就往前头扔去。 戒指上发出一股波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扫过,所过之处,忽然一些暗红色的光线,浮现出来,好像本来就存在那边,只是因为震波的关系,显现露形。 波动涟漪传了出去,在十多米外,看到一块牌子落了地,正是韩星魂先前掷出,被强劲吸力同扯入的令牌,而更远处,大概二十米外,依稀是一座奇妙的圆阵,地上刻画满了符文,密密麻麻,中央却是一个奇怪的三角板,整体看来像是一个日晷…… “……好家伙!” 看清了状况,温去病不禁脱口叫出,“这是第三道关卡,直接用空间传送阵当关卡,除非有能力发动,和知道要传到哪里去,否则在这上头耗再久也没用,秘窟的功能也就只能到此为止。” 顾不得身体还虚弱,温去病强撑着站起,就往前走去,龙云儿连忙搀扶,但在将碰到那些暗红光线前,温去病提出警示,让她谨慎小心,用各种扭曲身体的姿势,别去碰触到那些暗红光线。 通过了光线阻拦,往前走几步后,拾起了那块金牌,黄灿灿的,分量十足,确实是真金打造,上头更凸刻着一个圆圈,圈中印着一个“山”字,笔画充满劲道,仿佛字形化为山,直镇在令牌上。 “这……这个是……” “嗯,是碎星团干部级的令牌,甚至可能就是山陆陵的那一块。”温去病笑道:“怎样?动摇了吗?要不……拿着这令牌,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因为和我走下去,外头妳在乎的那群人,最终一定没有好下场。” “……温家哥哥能不能……” “不能!” 温去病冷笑道:“因为这世界不是总有机会给妳多选择,他们不死,就是我们完蛋,想要两边保全,最后常常是一起失去……” 说这话的时候,温去病的面孔些微抽动,似乎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经验,还是摇摇头,道:“妳自己的选择又是如何?和他们一起打家劫舍,贯彻妳守护碎星的理想?或者,妳以为自己真有可能,感化他们改作善人,大家饿着肚子,就与妳一起玩圣女游戏?这就是妳的理想?” 三十九章 不想看你死在这里 三十九章 不想看你死在这里 “够了!” 一声断喝,声音仍秀秀气气,却蕴含着美人的怒意,哪怕脾气再好,终究有个限度,当情势紧急,内外交攻,那条敏感的线仍被踩来踩去,她的理性几乎快克制不住。 “我知道你喜欢羞辱我,一有机会就拿我开涮,我命是你救的,我们家当初赶你出门,是对你不起,你想要在我身上讨些什么回来,那也都是应该的,我没什么怨言,但是……但是……别在这时候,好吗?” 龙云儿紧握双拳,眼中泛泪,急得快要跳脚,说的每一句话,都伴随着尖叫的冲动,很想就这么大跳大叫,发泄心里的压力,却偏偏还要维持住理性。 “我知道自己很笨,好不容易遇到了理想的组织,想替他们洗冤,告诉整个世界,他们不是坏人,是被误会和汙衊的,结果……结果我和他们一起去打劫杀人,这不是我的理想……我从没想过这种事!” 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开了一个口的心弦,如同溃堤,龙云儿想要收拾,一时间却如何能够? 温去病看着美人儿的哭泣,沉默半晌,道:“妳说,我总是对妳冷嘲热讽,是为了拿妳来报复,报复你们家的退婚……妳是这么想的?” 龙云儿很想回“难道不是吗?”,但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男人曾经无比狼狈地被自己家轰出门去,订了亲的新娘另嫁他人,有足够的理由深恨自家满门,换了是其他人,怎样狠辣复仇,都是应有之理,可他除了嘴上苛了些,就从没做过任何报复,还一再为己涉险,为己一掷万金,还满不在乎地赶自己回家…… 他做的这些事,非但不是报复,还可以认定是“以德报怨”,即使是那些口口声声说着“深爱、挚爱”的男人,都未必做得出来,可他却义无反顾地这么干了,施恩却不居功、不忘报,如果冷静来看,这个男人……其实就和当初救了自己全家的山叔叔是一类人,只是一个在光下,一个……立身影中…… “求……求你了……” “什么?”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等我们脱险,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手抹着眼泪,绿发的美人儿啜泣道:“我可以拿这一辈子来补偿你,你怎么做我都接受,可现在……现在请你珍惜自己,我不想看你死在这里……不要总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我……我很担心你……想你好好的……” 站在那里,龙云儿像个小女孩一样哭着,哭得手足无措,温去病表情木然,眼神却闪着悸动,用平缓的声音道:“我不要什么补偿,有人欠我东西,我自己会讨得他痛不欲生,但补偿……妳以为姓温的,是随便可以施舍打发的吗?” 冰冷的语气,带着肃杀的味道,但对上那个哭得忘我的女孩,这个宣告显然没什么意义。 两人的后方,隐隐传来声音,有人从那边正靠近过来,温去病皱了皱眉,“来得好快啊……” 这里距离石门口,不晓得有多远,但显然是不够安全,韩星魂他们已经追赶过来了…… “走!立刻离开这里。” 用扭曲而发烫的手臂,温去病拉着龙云儿,就朝前头的法阵走去,龙云儿急急止住哭泣,镇定心神,却发现传来声音的那个方向,有些不同的气息。 “那边……往这里的途中,好像有些……” “所谓的碎星遗藏,本来就是碎星团的仓库,装些什么很不一定,那边的气息……恐怕有些利器收藏,便宜他们了,运气好,地阶的宝兵都有可能入手。” 温去病沉着脸,道:“我们现在这样,没能力去和他们抢东西,只能尽快抢入第三层,既然有深一层,难道还怕里头的东西烂过外头吗?把眼泪擦了,别耽误正事。” 看温去病终于专注起来,不再嘲讽与毒言,龙云儿心安了一半,与他一同来到传送阵,在他的指示下,争分夺秒地操作起来。 一碰到器械,温去病动手飞快,更解释道:“传送阵的发动,需要解码与授权,本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但刚好他们送了块令牌给我,授权就不是问题,剩下的只是空间座标……这刚好也不是问题,问题是……” “还有什么问题?” 事关逃生,龙云儿担忧地问了一句,温去病没有回答,脑里却想起一段久远前的回忆。 瀑布底下,玄冰寒潭边,自己吐气扬声,劲贯全身,任周围的八个人挥舞棍棒,不住砸打在自己的身上,他们每一下砸打,都劲道十足,像是对上了杀父仇人,毫不容情,用的也不是普通木棍,最初的几日,用的是熟铜棍,从昨天开始都换成了狼牙棒…… 无休止的密集砸击,虽然比昨日又多撑了半刻钟,但最终仍是不支晕去,直到被丢入寒潭中,整个人被冻成一块巨冰,捞出来解冻,神智渐渐清醒,这时,青衫飘扬的他,才来到自己面前。 『……还差了一点,不过时间不太够了,猛特训的份量加倍,直到你突破为止,每天除了早上,下午和晚上也都这么来一次吧,照计算,可以把你晋升中阶的机率提高三倍。』 『老、老师,非得要这么做吗?我……我……我快挺不住了……』 『有什么问题吗?痛裁自身,累积肉体的痛楚,明见本心,这是最有效的突破方法,而且心灵随之强大,将来踏足高阶、地阶,甚至天阶,所筑的基础也最稳,到了天阶,比拚基本都是神魂之间,肉体不是关键,所以也别怕留暗伤。』 『但我已经痛到流泪了啊,重棍也就算了,用上狼牙棒,太犯规了吧?你们真的想让我活着晋升吗?就没有……更智能一点,不那么原始野蛮的方式?』 『流几滴泪算什么痛苦?等到你和隔壁阿勇一样,开始失禁或吐白沫,距离突破就近了,一个男人这么没出息,太难看了……不过,你的话有点意思。』 青衫飘扬,手拿笔记本的他,一派温雅,与那些儒门高士相近,却又更带着“知识”、“智能”的气息,尤其是侧头思考的时候。 『……其实,突破的关键是明见本心,贴近真我,肉身累积痛楚什么的,不过是个途径、是个过程,如果……透过引导,让人有认知世界的大冲击和顿悟、决断,效果应是一样,但这理论只能用于中低阶,高了无用,而且……』 他拿着笔,开始飞快书书写写,作着计算,最后道:『虽然肉体不用痛,但心境上的引导与顿悟,难度远比把人痛打一顿要高,必须有洞察人心的眼光,还有……把人活活说死的贱嘴与毒舌,猛放精神攻击……嗯,我可以先试试看。』 当时的讨论,在不久之后,酿成了一场灾难,虽然因此倒楣甚至伤残的人很多,但确实累积了数据,自己本以为,可以在这女孩身上施用,至少死马当活马医,可……还是太天真了,这女孩理性快崩溃,却仍没有会突破的样子…… (座标与授权都不是问题,问题只在实力,探宝之前,连一个中阶都没有,这不但容易没命,还容易为人作嫁啊……)将金牌放在日晷传送阵的中央,传送阵上亮起一道道光线,温去病一掌拍出,设定好座标,传送阵立刻发动,在身影消失之前,温去病伸手探向阵中金牌,要将之取出,可金牌上却顿生一股力量,化为气罩,阻止他的摘取。 (果然如此……有人想当黄雀。)怀疑得到验证,温去病一掌拍在传送阵上,跟着,他与龙云儿的身影整个消失,在强光中被传送出去。 几乎这边才刚不见,另一头的脚步声就急急响起,韩星魂等人全力冲刺,赶了过来,恰好看到温去病两人的消失。 陈定远一步窜上了传送台,检视几眼后,道:“是碎星团的传送阵,我在别处看过……奇怪,这传送阵能通往深层,但需要座标,研究座标位置需时,他们怎么一下就找到了?” “此事确实怪异。”韩星魂皱眉道:“那个男人……我原本以为是岭南温家的人,但现在……我怎么觉得他越看越像碎星余孽?” “不管如何,他用了这块令牌开阵,所有这一类的令牌,尚帅都做过更动,能记录讯息,现在我们也得知座标了。”欧阳晚看了一下来路,“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赶过去,把外面的兵器交给其他弟兄去收。” “且慢,和碎星团有关的事,最好慎重。”韩星魂道:“当年古歌雅虎贾伯斯被称为天下第一阴损之人,多少自负谋略之士,都在他手下败亡,碎星团很多人也继承了他的风格,对着他们,鲁莽行动和自杀没分别。” 正说着,外头有干部快步跑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山寨之外出现了人马,天府王家、龙家、袁家都有人到,甚至连玉虚真宗都来了人。 “……来得好快,世家大族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韩星魂道:“情况不同了,尚帅将要到来,我们没必要与这些世家大族有冲突,派个人向他们表明身分,争取点处理时间,把这处秘窟的东西,连同传送阵一起搬走,后头就是大功一……咦?” 说话中,那块金牌忽然大放光明,奇异的光芒,启动了传送阵,更透过传送阵飞快延伸出去,将整个秘窟都照得透亮。 事发突然,韩星魂目中充满惊恐,还来不及叫出那个“不”字,强光已经将他们掩没,跟着,一下震摇整座山峰的巨爆,轰然炸响,来到山寨底下的几路人马,目瞪口呆地看着卧虎寨连同整片悬棺壁,一同垮塌下去,化为一场灾难! 四十章 英灵殿 四十章 英灵殿 强光闪动,龙云儿和温去病从传送中现身出来,脚踏实地,龙云儿松了一口气,却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妥,脚下有些震动,很轻微,几不可觉,自己无从判断,这会否错觉? “……应该已是不同的空间,爆炸的震波居然传到这来?” 温去病玩味道:“照这规模来推算,应该是连最外层的爆裂法阵也炸了,虽然没有人魂献祭,发挥应有的威能,不过也够他们受的了,还是自作自受,过瘾啊……” 之前早已看出,韩星魂等人在山壁上刻印设阵,预备拿人命献祭,发动法阵强行炸毁鉴心大道,开启秘窟,只是有诸多顾忌,没付诸实现,刚刚自己发动传送阵时,就猜想到金牌来自敌人,可能被作手脚的可能,于是,也留下了礼物。 传送阵是第二层秘窟的枢纽,透过传送阵下令,能够引爆第二层秘窟,本来杀伤力也仅限于此,偏偏这群蠢人自以为是,在第一层秘窟外加了一个大大的爆裂阵,被来自内部的炸裂给引爆,两重爆炸叠在一起,惊天之威,就是隔了一层空间,都能隐约感到。 “外面爆炸了?”龙云儿诧异道:“怎么会炸的?爆炸威力有多大?” “……工安意外,常有的事,炸了就炸了,黄雀这种东西,妳以为是想当就可以当的吗?” 温去病道:“炸开来的威力,大概……爆掉外头半座山没问题,再考虑到走山什么的,如果有人这时候在山下观光,那可真是够呛了。” “……那……山寨里头的那些人……” “都说了是工安意外,工事不是我修的,法阵不是我引爆的,怪我喔?” 温去病说着,周围的环境忽然大亮,龙云儿这才意识到,传送阵所传来的第三层空间,并不是第二层那样的黑暗空间,相反的,这里处处光亮,正前方更有三层的大晶璧。 壁体由通澈的水晶构成,看来仿佛一大片湛蓝海水,每一阶的晶璧上,都矗立着一个祭坛似的物体,上头似乎放着某些东西,数量还不少,但整个晶璧都在闪闪发光,看不清楚。 “那上面……是什么?” 龙云儿眯着眼,虽然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一股股能量波动从三座祭坛上传来,让自己生出震颤,那肯定不是凡物。 “……好家伙,第三层居然是这个……”温去病摸摸下巴,道:“英灵殿,好怀念……呃,不,应该说真没想到能亲眼目睹,哈哈哈,这些宝物终于落我手里啦!” “英灵殿?” 龙云儿吃了一惊,她没注意到温去病震撼之余的口误,只是惊讶于听到的那个名词。 以前有人说过,碎星团在大战方酣时,耗费无数资源架起封神台,还创出了一个名为“英灵殿”的特殊空间,美其名是安魂抚灵,其实却是回收物品的后着,凡是碎星者身上装配的兵器、异宝,都被打上印记,持有者一死,立刻回归英灵殿中,永受祭祀。 帝国对于碎星者的追杀,缴获物品的数量据说不如预期,很多人就推测东西可能落到这神秘空间里,为此追寻多年,但这个秘密之地,却在今日被两人闯进来。 怀着异样的心情,龙云儿没扶着温去病,自己就冲了出去,凭着新得的力气与俐落身手,毫不费力地便跃上了两米高的晶阶,看见第一阶的靛蓝色祭坛上,有着许多的空格,大小型态似乎是存放书册与卷轴,不知为何都放了空,只有少数几格填装有物。 在那仅有的几格物件里,其中有一格,插着一本书册,模样非常奇特,赫然是用一片片奇薄如纸的碧玉,装订成册,就插在那里,散着淡淡的银色光辉,犹如月映。 这显然是一件异宝,龙云儿却没有分毫兴趣,回头看了一眼温去病,他没有谆跟上来,只是抬头仰望上方,也不是在看晶璧,不知在看什么。 龙云儿感到好奇,但心里还有更急着确认的东西,她不管什么秘笈,只是朝着上一阶爬去。 第二阶晶璧,海蓝色的壁体,犹如明镜,龙云儿看着壁中的自己,还不只一个,不平整的壁体,凹凸曲折,映射出多重身影,数十道身影,有些像在做着不同的动作,形影一下模糊,一下清晰,惑人心魄。 龙云儿看着影像,有少许的失神,但心里的坚持,让她很快清醒过来,摇头甩开这些惑心陷阱,跑向第二阶晶壁上的祭坛。 第二阶的祭坛,足足有九个之多,或高或低,大多都是空槽,但仍有少部分插着兵器,或是发着奇光,或是散出不凡的威煞,每一件都是不凡之兵,当龙云儿从旁边跑过,这些兵器一件件发出异彩、低响,似是不甘寂寞,召唤她过来拔取。 龙云儿不清楚这些兵器的价值,却也晓得这是很大的机缘,只是自己真的无心于此,与其说对兵器有兴趣,不如说,想找到某件兵器…… 最终,在九个祭坛最中间的那一个,龙云儿的目光被钉在那边,心也笔直沉了下去。 祭坛嘴边的一角,放着两个已破损的铜钟,大小近似头颅,造型古拙无华,上头铭刻古文“江山”、“万古”,四个古字盘旋若龙蛇,虽然残破,却仍充满气势,仿佛分分钟都会离钟飞出。 很有气势的古钟,却不知受过什么破坏,破损得不成样,钟体的金属黯淡无光,甚至发着黑红之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诅咒了,灵气尽失,只余残损的躯壳,悼念往日曾有的荣光。 钟上,染着血痕,不只一道,黯淡的金属似曾饱吸鲜血,连同那些死者的最后怨念,全都累积在钟内,将两件正气之宝,汙染成邪物。 这应该是危险的东西,龙云儿却忍不住去碰触,想知道它和记忆中有多少差距,还没碰到,两行清泪已经滚了下来。 “……山叔叔……你真的……不在了吗?” 碎星团的传奇之一,山陆陵天生体型巨硕,挥舞着两个铁锅般的拳头,冲锋杀敌,找不到趁手的兵器,直至一场机缘,巧得一对天阶异宝“万古江山钟”,等级还低的他,最初无法使用,却由巧匠相助,将这一对古钟神器,化为一双拳套,自此横扫八方,纵横大地,不知击杀多少妖魔、高手! 似这类的神器,都以血炼之法,与持有者气血绑定,除非人死命消,魂灵破碎,否则难以强夺,即便是持有者身死,都能自动转移给具有相同血脉的后裔,这也是顶级世家的镇族神兵,得以世代相传的理由,想要让这等级的神器与主人分开,真心不是那么容易的。 人在兵在,兵损人殒,而现在……这对古钟却在此处,代表的就是,前一位兵主已然丧命的事实。 原本听到那个传闻后,就一直抱持着希望,希望他还在人间,与自己头顶同一片天,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哪怕这一世都见不到面,只要他还活着就好,现在……却连这样的小期盼都成为奢望。 “山叔叔……对、对不起……” 摸着万古江山钟,绿发的美人再一次泪崩,泪水滴滴落下,哭得两眼朦胧,喃喃地说着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听到耳边响起人声。 “如果是喜极而泣,那也还罢了,妳对着宝物,还哭得像死了全家,这真是世界奇观。” 吃力地爬上两阶晶璧,温去病气喘吁吁,喘息道:“妳自己爬得倒快,但请多替体力不好的人想想……我就不明白了,一个两米多高、肌肉多到不像人的野兽怪物,说俊没有我百分之一,说气质连我千分之一都不到,妳就这么心心念念挂着他,像什么绝世美男子一样,为他要生要死的,我说妳至于这么作贱自己吗?” “不要拿你自己来侮辱山叔叔!” 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母猫,泪眼中的龙云儿愤然怒叫,哪怕已经对碎星团理想破灭,山陆陵仍是她心中不倒的神牌,不容人半丝亵渎、轻侮。 “他们那些人……打家劫舍,杀害人命,背弃了碎星团的理想,如果山叔叔看到他们,不晓得会有多心痛!真正的碎星者,不该是这样子的……” “说得好像妳很了解碎星团一样……别忘记,再怎么说,妳不是团员,没有经历过他们经历的东西,妳所知道的一切,都只是外界传闻的集合,连实际面对面访谈都没有,说得明白点,妳认定的碎星团,全是妳自己拼凑想像出来的。” 温去病揶揄道:“别说旁的,就说妳那个肌肉块、怪力丑汉,妳和他有很熟吗?我记得妳和他不过就见一次面,你们有讲到话吗?那家伙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你们如果连话都没讲到一句,我真怀疑妳那堆山叔叔大英雄、山叔叔善良、山叔叔有理想有抱负……这些是怎么脑补出来的?说不定他根本就是长了一堆肌肉的闷声色狼加恋童癖,摸头的时候就在做目标记号……” 再也忍受不住,龙云儿一巴掌就挥过去,想打断这些话,却被温去病一掌握住,笑得格外轻蔑。 “……我有可能给妳第二次打我脸的机会?” 四十一章 万古江山钟 四十一章 万古江山钟 男方握住女方的手,气氛一时间有些僵化,忽然,整个秘窟没由来地一下黯淡,更微微一晃,温去病皱起了眉头,往刚才传送现身的位置看了一眼。 (……有人在试图钻过来?什么人?外头的传送阵应该已经毁掉,这样还能溯迹追来,那是对空间之道很有研究的人物了?但能触摸到空间之道,起码也是地阶,甚至……天阶?)九幽深渊一战,百族封神后,天阶成为超稀有动物,都躲在自家乌龟洞里不敢出来,怕死怕得要死,自己倒不认为会这么好运,莫名其妙撞到一个天阶…… 不过,别说地阶,哪怕只是高阶,也不是当前己方两人能抗衡,好在……仍有一点准备时间…… 若是可以,用引导的方式,让蝴蝶破茧飞天,那是最好的结果,然而事急从权,直接把小狮子给踢下山坡,也是另一种训练模式…… “喂!恋肉狂!” “什、什么恋肉狂?” 有听没有懂,龙云儿顿时不知所措,温去病道:“难道不是吗?人家连句话都没和你说,妳看了人家满身肌肉,整个就是一只没毛的猩猩,就开始幻想、脑补至今,妳不是恋肌肉狂,难道是追猩族?” “你!” 龙云儿气到几乎失去理智,一下挣脱温去病的手,想要用脚踹,却听他道:“如果真有心,就别只是哭和尖叫,做点事情啊,去证明妳的坚持不是妄想,除了对别人失望,妳应该有些别的事情可做吧?” 其实,龙云儿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这些话确实让她涌出一股冲动,若是早一个月,自己只能蜷缩在角落,颤抖着等待救赎,可随着自己也有了“力量”,她现在想要站出来,主动做点事。 曾经,自己希望站在后头,支持、扶助那些与自己理念相同的人,既然这样的人怎么都找不到,那……就由自己迈出这一步,去成为自己想支持的那种人。 “我会证明,山叔叔不是坏人,不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狂,也同样会证明给你看,为民而战的碎星团,不只是传说,土鸡瓦狗的胜利……确实是存在的!” 仿佛以身宣示,龙云儿说完话,就伸手去拿那对万古江山钟,刚才她伸手触碰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但现在下了决心要去拿起,手还没碰到,铜钟就生出一股无形气罩,手指一碰上,如遭电击。 龙云儿吃痛,却没有收回手指,而是顶着疼痛,将手指往前伸去,心里隐约感觉,这就是一道考验,如果连这道崁都没法过,以后也别谈什么想靠近山叔叔了。 “哎呀呀,果然是激个两句,就连母猪也会上树啊!”温去病笑道:“妳当这是破铜烂铁吗?就算损伤成这样了,神器还是神器,不是宝兵能比的,随随便便就想拿起,妳当自己是谁啊?” 话不中听,却是在理,龙云儿自己也晓得,神器基本是地阶开始,天阶专属的灵物,都有灵性,也都会认主,绝不是这么随便伸手过去,就能拿取的。 ……听过的许多传说故事里,为了获得神器的认同,不惜自残、自捅,这才得到神器认同,成为兵主。效法先贤,自己确实应该展现诚意,豁出去试试,但这两个是钟,自捅似乎不太可能,是要拿起来往头上砸吗? 龙云儿想了一下,决定割破手腕滴血,试着打开江山钟的封禁,但她还没开口,温去病就笑道:“要割手,找不到刀吗?我可以借妳,老实说,这少了点创意,成功率不高……” “我相信心意!” 嘴上这么说,龙云儿其实也心中忐忑,接过温去病递来的刀,就要往白嫩的手掌划去,底下的万古江山钟,陡然一亮。 之前,龙云儿抚摸双钟,思人悼念,泪水滴落时,有不少就滴在钟上,点点泪水,沾湿了钟上的血渍,更缓缓融入其中,这时骤放光明,在这阵明光闪耀之下,钟体上黑红色的血怨之气,一点一点地消融,变得黯淡。 血怨之气一去,古旧破朽的铜钟,重新发出一缕一缕,如黄金般的粲然光芒,古钟未敲,却隐约有钟乐鸣动,一声声传响,震动人心,传送着神器的喜悦。 “这是……”龙云儿又惊又喜,“我获得神器认同了?” “……搞啥?”温去病脸色大变,“明明都是认证,怎么换个美女上来,就那么放水?滴几滴眼泪就过关,连血也不用洒?那以前……的人洒血是洒爽用的吗?烂钟,你的节操咧!” 怒火中烧,温去病一脚踢在祭坛上,结果祭坛不动,自己脚痛,龙云儿也没去在意,只是诚心诚意地捧起了双钟,默默祝祷。 (山叔叔,灵儿定会继承你的遗志,把碎星团的理想传下去,将来为你们洗雪冤屈,让天下人都晓得你们的冤屈……)才刚祝祷到一半,耳边就响起温去病的声音。 “停停停!不要急着在那边扮圣女,才刚拿到东西,就在那边对死人说话许愿。” 温去病道:“一看妳那样子,就知道妳在想什么了,随妳吧,要继承遗志什么的,要做的手续还很多,估计不会比继承遗产简单,当然麻烦也多,有个家伙正朝我们过来了……” “什么?” 龙云儿错愕,但很快醒悟过来,传送阵已经毁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过来,肯定不是普通人,而对方进来之后,更不可能简单客气寒暄,把东西分分就算了,不但会独占这里的所有器物,更会出手灭口,干掉己方两人。 “那……我们有路跑吗?” “妳刚继承了第一武神的遗志和遗物,怎么生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跑?这不是应该妳勇往直前的时候?” “理想与现实要兼顾啊!我有理想,但总不成刚继承了点东西,就立志去挑战高阶了!这是妄想吧?” 龙云儿认真说道,温去病却冷笑道:“果然是妄想,还高阶咧,这趟来的就算不是天阶,也是个地阶,妳还以为打个高阶就能解脱了?” “地阶?” 龙云儿吓得几乎软脚,如果说高阶是不可能战胜的对象,那么地阶就是连战胜念头都不敢有的存在,这么夸张的敌人来了,如何能挡? “这么容易就吓尿?妳的理想真是一文不值,百族大战时,碎星者经常要战天阶级的神魔,每次都是拿命去换的,妳听到地阶就软脚,嘿嘿……” 这声嘲弄,确实让龙云儿镇定下来,看着手上的万古江山钟,想知道温去病有什么办法? “什么东西都可以透过分析来解决,究其所以,所谓的高手也可以分拆成几个部件,一份一份把部件拼起,就能把高手给组出来。” “组出来?” 龙云儿觉得很奇怪,自己所知的高手,都是苦练出来,温去病却说得仿佛可以像拼装机械一样,逐步组出来,这种说法……闻所未闻。 “一个高手的养成,无非就是先天血脉、资质好,得到上佳的功法培养,自己肯学肯练,最后就是时间与经验的累积……” 温去病道:“妳的资质不清楚,血脉是绝顶神魔的直系……幸与不幸难说,但优秀程度千古罕见,剩下就是功法与修练的累积……龙家的功法,倒是一流的神功……” “可……我不会啊……” 龙云儿当然晓得自家的神功极强,过去看到的机会也不少,可从没有理解与记下,现在忽然说到,既羞惭又懊恼。 “本家武技是基于血脉发展出来的,两者辅成,效果最好,现在既然没有,就只能从权,幸好……这里还留了一部功法下来。” 温去病带着龙云儿回到第一阶,“这里本来是各类功法秘笈的回收地,曾经摆满各种神功秘典,可惜现在就只剩下这个……不过,也算狗屎运啦,如果用绝品、一品、二品之类的来分,这部怎都算是一品,练成后稳立地阶,天阶有望,比你们龙家大部分的功法都优秀……” 一掌放在祭坛上,温去病一拍,插在槽中的玉册,缓慢飘移出来,如同一轮明月,发着清辉银芒,在这月芒照射下,龙云儿骤觉体内气血翻动,不断地有气力涌出。 “我为什么……” “是之前残留妳体内的一点……元丹,受月华吸引,开始活性化,这也算运气了,世上能发出高量月华的异物,极其稀有,我曾一度希望在这里能找到月光石、月华结晶一类的,没想到九阴玉简就是蕴含月华的异物,这下大发。” 温去病道:“玉简是用天冥冰玉制造,吸收月华的效果最强,修练者贴近玉简,受月华滋润,修练速度可以提高个几倍,古人脑子不是盖的,而且这里还有最新的技术,能够多为妳做到一点。” “哪一点?” “这个!” 温去病一指,祭坛被一阵阵强光笼罩,玉简随之呼应,跟着,一道月芒射入龙云儿脑中,数不清的各种讯息,有文字、有图片、有影像,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直接在脑海中如跑马灯似的映过。 四十二章 断脉重连 四十二章 断脉重连 龙云儿承受的状态,温去病再清楚不过,这是普通武者梦寐以求的奇缘,换了那些顶级的世家、大派,除非是倍受力捧的精英、种子,否则根本不可能享受这待遇。 真意传送,又称灌顶,是千百年来提升最速的几道捷径之一。通常,秘笈只是死物,写得再生动,后人也未必能够理解,但踏入天阶之后,或是某些特殊情况下,武者能将自己的修练心得、感悟,留存在物件中,可能是兵器,可能是书册,当后人接触,满足了条件,就可直接获得真意传承。 (打从有文明的那一天起,人类就不断在完善偷懒的方法,一步步把捷径开成坦途大道,为了要缩短修练时间,有了灌功的技术,但徒有力量却不得武技配合,于是开发出真意传承,两者搭配再一起,招与力合,通往地阶的道路就通畅了,当初碎星团就是这么速成高手,才能推一堆人上战场去死,可惜真意传承的发动条件严苛,隐患也明显……)能留下真意于物件的高人,通常都已经触及神魂程度,追求起永生不灭,留下真意传承,未必安了什么好心,有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里头加了料,一并输入脑中,乍看是灌顶传承,一段时间后,忽然变成夺舍附体,那就成了要 命的东西了。 尤其是这种玉册,易于依托神魂,更方便弄鬼,只要在里头暗藏一丝神魂,一些没见识的小鬼得了,还以为遇到奇缘,结果成了大能的重生容器,贪利赔光本。也因为如此,各门各派对于真意传承,慎之又慎,就怕出类似意外。 然而,这一回用在龙云儿身上,温去病倒是不担心,因为九阴玉简不是普通的秘笈,在历史流传中,不知经过多少绝顶高人之手,很难留下后手,即使真有也不怕,此刻的龙云儿,最强的地方,其实就是神魂。 (二丫头的血脉传承,到底是什么血脉,现在还搞不清楚,但肯定是顶级魔神,普通的大能想依魂夺舍,等若虎口夺食,先要问后头的那位肯不肯……主神级的魔神,脾气可都不怎么样……)温去病看着龙云儿,整个人沐浴在一片月色当中,接受九阴玉简灌顶传承,月华对乙太尸蛊有不可思议的提升作用,刺激气血、强化经脉与骨肉,哪怕龙云儿体内残留的只剩微末,也依旧能起到强大作用,只要这样持续运作,一日内从低阶冲上高阶,理论上绝对做得到。 然而,那只是理论,世上再没人比温去病自己更清楚了解乙太尸蛊的危险,那根本就不是给活人用的东西,仰仗它的异能,效果越强,就越快变成尸体,自己只敢给龙云儿微量,就是想撑过一阵后,自行代谢,不留后患,现在不得不倚仗尸蛊,上限也最多只冲到中阶,如果要更过头,那就不是进化,而是尸化了! 正思索着问题,整个空间忽然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厉害得多,温去病暗忖时间不多,顾不得龙云儿的传承程序还没结束,抢先动起手来。 一手指天,温去病打了几个法诀,一道白光陡然由天洒落,命中龙云儿,化为无数的光丝,像吐丝结茧一样,将她慢慢包裹起来,并且往上拉。 龙云儿正处于物我两忘的玄妙状态,受此干扰,微微分了一下神,又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晕眩感,惊呼道:“鉴心阵!” “……有点眼力啊!” 温去病不无讶异,手指向天空,也就是打他一进来,就一直在看的地方,有一个五颜六色的彩光轮,高悬天顶,正在旋转,璀璨的光华,迷人神魄,像要把人拖入那个瑰丽世界。 “这是鉴心大阵的核心,外头的那个,只不过是这东西放射出去的投影,所以打不坏……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看见迷阵就只想到要镇定,一整个弄错了用法。” 温去病道:“当初在碎星团,这东西就是一个最好的模拟器,把人扔进去,一月抵三年,用这配合灌顶、传功,效果超好的,基本就是一套干部量产的流水线,出来以后,只要调整一下肉体的协调性,就可以直接扔出去和妖魔干架。” 为了不让那群人察觉真相,自己还特别用了比较荒唐的解阵法,若非如此,只要他们多闯个几回,说不定就会因为力量增长,发现真相,那就不好处理了。 龙云儿听了点醒,也明白过来,自己血脉唤醒,玉简灌顶,再加上鉴心阵中模拟训练,再加上神器辅助,四者合一,勉强可以拼一个高手的框架出来,等一下入侵者到来,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然而,有一个问题,她很想提出来。 打从进入英灵殿开始,温去病对这里头的事物如数家珍,熟悉到令人恐惧的程度,他一个专门猎杀碎星者的奴隶商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啊,对了,还有一点。” 温去病十指诘印,打了几个法诀,一道光芒从天顶落下,射在龙云儿手中的万古江山钟上,两个古老铜钟刹时异变,化为两个黄金护腕,套在龙云儿手上,这奇妙的改装,龙云儿震惊之余,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 “为、为什么……” “你们听到的传说中,碎星团得巧匠之助,把江山钟化为拳套,助山陆陵横扫八荒六合,开创霸业……” 温去病冷笑道:“英雄总是无名,妳以为,传说中的那个巧匠是什么人?” “所……所以……你是……” 震愕之中,龙云儿整个被封入光茧中,漂浮入七色光轮里,载浮载沉,而断去联系的九阴玉简,则从天上掉落,被温去病接个正着。 “……是正版无误。” 入手后,翻了几页,温去病找到了九阴易脉法的记载,图谱加完整文字,整个不是很长,前后扫过两遍,对照先前所得,已是熟滥于心。 在武技上的认知,温去病岂是龙云儿可比,易脉法也只是种应用技,不是核心大法,练起来不怎么费力,这回甚至不用借助鉴心阵,直接就把整套功法在体内运转一遍。 残损的经脉,真气运转不易,才一开始就遇到阻碍,但易脉法自动转筋、跳脉,把真气接到其他正常经脉,继续运转下去,在这过程中,部分的筋肉如同充气,膨胀虬起,无比丑怪,旋即回复如初,蕴藏的精气透过易脉,转移到其他脉络去。 得到完整的秘笈,先前所缺的部分补足,温去病这一回走得比之前更远,全身各处筋肉变异,不住突起又平复,像是一片正在造山运动中的大地,每一步的演化,都伴随着冷汗直流与椎心之痛。 (……果然,九阴易脉法虽然神妙,能助武者绕过郁结经脉,逆行走通,但基本上,只是给那种仅一两条经脉出事,不是给我这种全身经脉断光的死人用。 易脉法对我,能治标不能治本,真气走不到最后……)温去病清楚感觉到,体内多股真气,不住移筋易脉,寻找出路,想要汇合,可不管怎么绕,就像是缺了最后几块的拼图,如无头之蛇,凑不在一起,却在经脉中左冲右撞,激得筋肉突起,随时都会炸裂。 都已经到这一步,如果没法完成周天循环,运转起来的真气就无法累积,前功尽弃,但要勉强硬干,失败的机会远远大过成功,即使能无视正承受的痛楚,温去病一时也抉择不下。 (再一点,只要这一关能过去,周天建立,我就能……但如果没了命,不就什么希望也没了?我的责任……不能因为贪心而抛下……)心思混乱,温去病咬紧了牙关,蓦地,一缕缕银光,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如同置身月下。 光的源头,是犹自拿在手上的九阴玉简,莫名被发动,将内中所蕴藏的海量月华,倾泄而出。 这些月华,本来是引发真意传承时,输入修习者体内,滋养血肉,辅助修练的设计,但此刻没有引发真意,玉简中蕴含的月华却直接发动,灌入体内,滋养血肉。 男属阳,女属阴,月光精华对女体是大补之物,用来滋养男性雄躯,效果其实不大,可对于乙太尸蛊,那就是超级大补,刹那间,体内血如泉涌,化万兽奔腾,疯狂在各处经脉窜走,引导真气,本来无路可通的断处,硬生生被突破,瞬间全身真气贯连,周天运行完成,自行建构出新的气脉,连结、稳固。 (完成了!)一股狂喜,温去病睁开双眼,虎目中神光炯炯,虽然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但时隔数年,自己总算能够重新动武、重新修练,真正有了一个新的开始,连所剩无多的寿元,都得以延长。 (……得救了!)不枉万里迢迢而来,这一次果真不虚此行,然而,这念头才刚生出,这空间内陡然一震,强光闪烁中,几道人影慢慢清晰,正是韩星魂、欧阳晚等人……入侵者终于现身了。 四十三章 密侦司 四十三章 密侦司 乍看到几名碎星团干部,温去病着实讶异,因为他们于理就不该幸存,外头那场爆炸的威力极强,想要幸存下来,高阶是不够的,而且即使能存活,这几个家伙又如何有能力进入英灵殿? 陈定远、欧阳晚等几人,被传送进来后,先是惊愣,跟着,看见眼前闪晃晃的三层晶壁,大喜过望。 “天啊!是英灵殿!” “碎星团的英灵殿?” “这……这回真是撞大运了,宝库的第三层,居然是英灵殿,发了,这回真的发了。” 仿佛一群穷人进了金库,他们全都看花了眼,跟着,望向晶壁,看见上头的温去病,露出谨慎神色,更是放出浓烈杀意。 “不用理他,去拿你们该拿的东西。” 韩星魂沉声发话,一句话把温去病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饶有兴味地远远看着他。 欧阳晚等人,闻言又看了温去病一眼,纵身跃起,很快就上了晶壁,匆匆一瞥,就知道第一阶的祭坛上,没剩什么,虽想停留,却还是第二层的东西更吸引人,连忙抢上第二层去。 “这是……吞日刀、流萤剑……高阶之中,赫赫有名的凶兵啊!” “天一神针!当年葆丽妲还只是中阶时,一举射杀七名地阶妖物的凶器!” “我不是眼花吧?龙氏的苍龙宝甲,这东西也落到碎星团手上了?” “无远弗届的碧落枪?那个发光的鹰杖,不会是太阳神权杖吧?还有,那个发蓝光的,是全能量战甲?穿戴后,出力瞬间升一等,中阶可战高阶,缔造吊颈岭大捷……” “太惊人了,这是天地倒转油,还有空气炮……我不会认错的,当初我师兄就是被这空气炮打死!” 大呼小叫,眼中所见的似乎件件都是绝品,每一样都代表着碎星团的大胜与辉煌,他们恨不得也冲上去,把这些绝兵、宝兵、神兵搜刮入囊中。 不过,毕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欧阳晚等人仍有着常识,兵器类的神物不是越强越好,越高等的兵器,就越容易生成灵识,有认主的问题,不是想拿就能拿,万一得不到神兵认可,遭到反噬,直接就成了兵下亡魂。 众人都只是中阶,依现有修为,只能驾驭中阶的兵器或装备,贪心一点的,可以把目标放在高阶的宝兵上,入手后,虽不能长时间驾驭,仍可用来拼命,短暂爆发个两三招,干掉那些比自己更强的敌人,救命兼逆转胜,是每个武者梦寐以求之物。 有了明确目标,众人行动迅速,纷纷去拿那些自己驾驭得来,或是不限制等级的器物,务必要捞个盆满钵满,不浪费这一趟。 有别于他们,韩星魂缓步踏上晶阶,一步一步朝着温去病走过去,最后停在他身前数步,道:“你姓温?” 温去病没有回答,只是同样笑着道:“你是这些喽啰的头子?” 打从双方一对眼,温去病就大概料到事情经过,韩星魂的高阶只有五级,在那种爆炸之下,就算有什么护身灵物,保住自身,以他的力量,也绝无可能超限发挥,护住身边众人,甚至还带这些人通过传送阵,穿越到英灵殿来。 但如果,韩星魂的那件护身之宝,是一件能降灵凭依,短暂发挥降灵者力量的物件,一切就说得通了,韩星魂的幕后头子亲来,夺舍降临,爆发起码地阶的的力量,护住手下逃生,并且追寻宝藏。 “很利的眼睛,温家之中,没听过你这样的出色人物……据说,温家主人体弱多病,不能修练,足不出户……”韩星魂道:“你是温去病?” 身分被人抖出来,温去病也不畏惧,笑道:“……密侦司?” 往来四句,全是问句,全部没有答案,也不算默认,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把很多事情都摊开了。 密侦司是帝国情治单位,却不受军部统辖,直接向皇帝负责,组建于新帝国成立后,靠着覆灭碎星团,一夜成名,并在之后的岁月里,紧追着碎星团的余孽不放,高手既多,资源也充足,是帝室的忠犬,各大门派、世家都对这条御犬忌惮很深,虽然看不起,却也不轻易得罪。 对于同样靠捕杀碎星者起家的岭南温氏,与密侦司之间关系微妙,两边目的一致,但有利益冲突,基本都是从对方碗里抢食,不过,还算不上仇视,也不曾合作,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关系,直到今天…… “布一个局,说碎星余孽还在活动,四大武神未死,把可疑的对象吸引来,这确实是个有效的诱杀之局。” 温去病笑道:“另外,打着碎星团旗号,趁机杀人放火,拿人命当消耗品,打家劫舍,捞些好处入袋,创造附加价值,反正……黑锅有人背,帐记在别人头上,不干白不干啊。” “……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一开始吧,我们是靠捕杀碎星者混饭吃的,你的这些手下,一看就没打过仗,哪有碎星者的样?” 温去病冷笑道:“你们以前没开过山寨吗?山寨不等同军营,里头应该都是军民混杂的,你们搞出的这个卧虎寨,全是精壮,没有老弱妇孺,虽然你们只收你们要的,不过好歹也去土匪窝取材一下,百人以上的大寨子,有这样的吗?” 韩星魂哑然失笑,承认当初确实少算了,因为整个计画实行时间最多半年,卧虎寨不可能存在太久,细节上就没有那么多顾虑,没料在这点被人看出破绽,虽然己方也不很在乎…… “温家与密侦司各有立场,但也未必就对立,大家都是为国家办事,其实大有可合作之处,温老板以为然否?” “哦?” 韩星魂的态度和气,没有立刻翻脸动手的打算,温去病半眯起眼,着实感到奇怪,密侦司是皇帝忠犬,态度一向极高,从不给别人面子,什么好处都是整碗端走,不留余地,地方官府素来诟病,像眼前这样的情况,他们不杀人灭口,独占宝藏,就已经很反常,更别说对自己摆这么温和的态度。 事反寻常必有妖,不过,现在自己正需要拖延时间,追根究柢,立刻翻脸,显然不是好选择…… “英灵殿的传说,原来是真的……”温去病仰望着晶壁最高的第三阶,负手背后,“百族大战末期,封神之战的前夕,碎星团为了迎接最终战役的到来,倾注大量资源,明造英灵殿,暗修封神台,这一直是谣传,今天总算见着实物。” “这果然就是封神台?” 韩星魂悚然动容,他本来有着其他的盘算,却被这太过重磅的消息,一下给砸得顾不上了。 “……战争末期,人族败尽百族敌军,逐妖魔于大地之外,最终妖族陈兵百万,与人族个世家、门派的联军,决战于上古妖都……那一战,是百族大战的绝响之音。” 韩星魂的声音中不无感慨,大地上无论是白发老翁,还是三岁童子,都对那一场封神之战耳熟能详,那堪称是百族战中最灿烂也是最辉煌的一役。 而如“他”这样的人物,更亲身感受过,知晓当时各派、各家一派乐观,江这视为掠夺战利品的最后机会,认定残破的妖都无险可守,连战皆北的妖兵更已到了崩溃边缘,只要轻轻一戳,就会土崩瓦解,再不是开战之初的狰狞恐怖。 为了抢夺战利品,在战后能够超越其他竞争对手,各门派、各世家纷纷请出自家的天阶人物,跨境远征,原本私心极重,一直也难以团结的他们,这回豁了出去,押上老底,也忘了风险,期望在这场万古流芳的大胜仗中,得以存名。 结果,这一仗最终成了大灾难,虽然最后对大地万民的宣传,是人族高奏凯歌,可过程中,参与此战的各方人族发现,妖族被削弱的程度,与帝国的宣传有落差,打起来格外辛苦,加上魔族的参战,让决战妖都城下的人族,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险些就要全军覆没了。 最后,碎星团再展奇谋,将妖族诱出,决战于城外,魔族也卷入其中,以人族的天阶战力为核心,拖住两边,碎星团奇兵突出,催爆妖都,毁灭妖族百万大军,将此战完结。 由于最后那一爆,与战的人族伤亡惨重,险些也全军覆没,妖界、魔界与大地的联系,更被彻底断开,从此人间无妖、无魔,亦无神仙,被称为封神之战,而对于那些自我牺牲,成全人族大局的各派天阶高手,得到了百姓的无比尊重、景仰,建祠祀奉,香火不绝。 这是广为人知的事实,但有些内情,不为外人所知,各家各派也说不出口,那就是……负责牵制妖兵魔将的那群天阶高人,没有一个准备牺牲,没有一个知道要被牺牲,更没有哪个知道……打一开始,碎星团就想把他们与妖兵、魔将一起消灭,成为新时代的基石! 纸,没有可能包得住火,对于这样的牺牲,各门派、各世家没人坐得住,但对于已经被帝国高高摆上神坛,美化为自愿牺牲的先贤传奇,他们又不愿揭破、揭短,唯有默认事实,在大量利益交换后,让这美丽的谎言流传人间。 四十四章 点滴内幕 四十四章 点滴内幕 是非功过,对于后人的意义并不大,封神一战的结果,严重削弱人族各世家与门派,为了新帝国的建立铺平道路,也造下了碎星团被毁灭的近因,不过,作为密侦司的首脑之一,“他”比普通人知道得更多一点。 “……最后毁灭妖都,横断空间的那一炸,并不是火药或特殊力量,而是碎星团秘密蒐集天材地宝,建立起的那座封神台!” “韩星魂”仰望晶阶,“明修英灵殿,暗建封神台,换句话说,这座封神台可以再次引发那样的时空爆……甚至,也可能反向操作……” 意识到这其中的严重性,韩星魂望向温去病,后者耸耸肩,道:“我也是到了这里,探勘过后,才发现这可能的,这些祭坛……可惜了,东西所剩无几,主要都是高阶物品,地阶宝兵都没几件,我还想捞些天阶神兵回去咧……” “那也不足为怪,我听说过,英灵殿的存在,内藏玄机,碎星团当初表面诛妖除魔,其实藉着这处空间,与妖族、魔族交易,把重要物资贩售予敌,交换异界珍宝,碎星团的迅速壮大,在资源上几乎从不匮乏,这些通敌交易是主因。” 韩星魂道:“这些祭坛,本来应该是摆满的,碎星团覆亡后,无人能入,消失的东西,应该全部都成了交易物,传送到异界去了……可惜,可惜……” 这些话说出来,正在附近祭坛上挑东西的欧阳晚等人,全都被震得不轻,这件秘密他们从没听说过,碎星团居然与敌人长期交易,这是何等大事?而帝国从没将此事当成罪状,公诸于世,背后肯定有重大图谋,但为何这样的大秘密,韩星魂会知道? 虽然踏入高阶的他,职位比众人都高,也被密侦司当成菁英来培养,但也还没到能参与这种秘密的程度,更别说,他带着众人破开空间,进入此地,能力强得出奇,又不抢着搜刮……这一切,实在诡异…… 温去病扫了一眼,从他们困惑的眼神,晓得这些人并未知悉真相,淡淡道:“确实可惜啊,我本来有很多生意想和你谈的……你就是他们的尚帅吧?你真的姓尚?” 受到质疑,“韩星魂”笑了,“难道你不相信我是尚盖勇?除了迅雷神盗,还有谁能这么容易地踏破空间,入侵而来?” “你不可能是!”温去病摇了摇头,“你能带人侵入进来,确实很有一手,真正的尚盖勇都不如你,他没有空间之能,而显然你连这点都不知道……” “哦?”依附韩星魂肉身的尚帅,目光一下变得锐利,“你却似乎知道得太多……就算一直追着碎星团不放,以一个奴隶商人而言,你也知道得太多了。” “尚长官真爱说笑,我知道的哪里多了?进来以后,我就说了个英灵殿,封神台和通敌交易的事,全都是你告诉我的,我事先根本不知情。” 温去病笑道:“……就连你不住以窥心秘法监测我反应的事,我也毫不知情啊!” 尚帅微眯着眼,又一次为这个年轻人感到惊讶。密侦司有特殊秘法,能以精神力笼罩目标,监控心神,虽然没有到读心同步的程度,但仍可从所侦知的反应中,窥见对方所言真伪与微妙心理,从中汇集出的情报,有时比严刑拷打所得更有用。 打双方交锋至今,这个年轻人的神魂,一直被自己的秘法笼罩,什么细微反应都瞒不过自己,可以肯定,封神台的秘密、碎星团通敌交易之事,他全部都知情,这些绝顶机密,即使当初在碎星团中,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他如何得知? 更别说,他连正被窥心秘法监控一事,都一早识破了…… 尚帅脸色一沉,正要动手,温去病忽然指着他,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笑再笑,笑得前仰后翻,笑声中轻蔑、不屑的意味,明显听得出来,尚帅皱着眉头,不解他何以摆出这样的高姿态? 成竹在胸的狂笑,显然是掌握了什么,一时间,倒是谁也不敢贸然行事,怕落入对方布计,这人打从来到卧虎寨后,可谓步步藏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其实到处挖坑埋陷阱,稍有不慎,立刻就落入他的杀局,密侦司众人心有余悸,不敢乱来。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的时间长了,谁都觉得不妥,因为正常来说,就算真看不起人,或有什么极为欢愉之事,也是笑个几声就结束,可温去病却是一笑连着一笑,越笑越疯狂,笑到脸色发白,都有点喘不过气了。 众人心生疑惑,如果说,之前的狂笑是一种信心表示,现在笑成这样,整个破绽大露,自曝其短,任谁都觉得有问题。密侦司的众人,江湖经验都不少,已经开始怀疑,会否温去病虚张声势,惺惺作态只为了拖延时间…… 不过,没等他们出手戳破这假象,狂笑中的温去病忽然脸色发白,双手猛掐住喉咙,“荷荷”出声,两眼凸出,像遭厉鬼索命,身体晃了两下,一手捧着心口,两眼圆瞪,软软地倒了下去。 诡异莫名的景况,别说资历浅的其他人,就连尚帅这样的老江湖,都心生疑虑,猜不透温去病到底怎么了?若说是隐疾爆发,时间又未免太巧了点,难道英灵殿内,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因素? 疑神疑鬼的气氛,又造成十余秒的静默无声,众人心头的疑忌越来越浓,想说不管如何都要有所行动,打破这诡异气氛时,倒毙在地的温去病忽然出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影帝不是给人干的啊……用演技来拖时间,喜怒哀乐全部跑过一遍了,妳再不出关,我实在顶不住了……” 一声叹息,仿佛裸的嘲笑,打在众人脸上,欧阳晚、陈定远等人脸上发烧,握着新得的宝兵,就要冲上前动手,唯有尚帅像警觉到什么,抬头仰望,立刻注意到那个五彩光轮。 运转中的五彩光轮,虽然彩光特别瑰丽,但在这光霞处处的英灵殿,并不是特别醒目,也没有能量波动往外散,一开始并没有谁注意到,然而,当存着怀疑的心去看,尚帅立刻察觉不妥。 “鉴心阵……外面的是投影,这边的才是核心?主要功用……原来如此!” 几个关键一想通,尚帅立即动手,一掌翻起,如同撞天之锥,滚滚气浪,翻击天顶的光轮。 韩星魂的力量,已是五级的高阶,但在地阶强人附体降临下,第五级力量高度集中,掌劲的广度收摄,比正常的影响范围缩了一半,但威力却提升超过一倍,第五级之内,无有敌手,这一击轰上天顶,化为气爆,震得上方剧烈摇晃,烟尘弥漫。 五彩光轮,完全虚化,并不着力,是整个英灵殿的一部分,挨了这么一击,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光影稍微黯淡,却可以看见光轮之中,出现了一个光茧,里头似乎有什么人。 “在那里!” 尚帅一掌无功,却打断了鉴心阵的视觉障壁,让在里头修练的龙云儿露了行迹,其余几名密侦司的干员一见,立即改变方向,对着顶上出手。 第五级顶峰力量都未能击破的屏障,这些爪牙不过区区中阶,如何能破?但他们的情况却有些不同,攀登封神台,从祭坛上得到各种宝兵、装备后,力量增长了不是一点半点。 地炎宝刀,高阶,千年大地火菁汇聚所铸,以高阶力量催发,地火岩浆滚动如浪,刀出千度高温,斩金铁化液,无坚不摧。 碧眼鹰爪,高阶,爪套呈鹰首之形,封高阶鹰魔凶魄于内,爪动鹰魄狂啸,猛暴同击,战力激增,但易有凶兵反噬,夺取控制权的危险。 两虎三邪枪,高阶,妖界凶兽双头三翼虎的尸骨所铸,虎煞凶魄依凭,舞动时体如金铁,战意无穷,激发本身超限力量,噬杀其他生命,补益自身。 南离火弓,地阶,妖界九色邪火同铸,百金链化聚成,火影化为鸟形,全力催动,千米之内,火鸟疯狂肆虐,如同天灾。 三件高阶战器,把中阶武者的力量提升至高阶,攻击出来的力量,各有不同的杀伤力,特别是那一件地阶的宝兵神弓,一箭射出,透支本身的精元,甚至寿元,威力却着实惊人,几只火鸟对着光轮炸开,鉴心登时破损,抵御不住。 又一声爆响,滚滚热力扫到地面,终于被破,光茧从天上掉了下来,余人眼见机不可失,欧阳晚催动碧眼鹰爪,周围颳起一阵极寒阴风,鹰魔之影,伴随尖啸,狂舞飙击,还没等光茧落到一半,就硬生生将其撕裂粉碎,成为满空碎块。 “哼!装神弄鬼,且看……” 欧阳晚凶狠的说话,讲到一半,就变了脸色,光茧虽然碎裂,却是全然空心,被包裹在茧里的事物,一早就不知去了哪里,而周围同伴不知怎么的,忽然全都变了脸色,一副看到鬼的表情,瞪向她的身后。 四十五章 神魔现身 四十五章 神魔现身 与兵器、装备完美结合的武者,提升的力量,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那不但代表力量的提升,整个人的精神、反应、速度,都可能凭空拔高一截,原本中阶的武者,适当执用高阶战器,就像进行一场极限操练,运气若好,几次以后,直接突破都有可能。 这回进入碎星者的英灵殿,每人被允许挑选一件物品,欧阳晚拿取的碧眼鹰爪,品阶极高,不是只增长力量的俗物,碧眼鹰魔凶魄加身,神魂强度、灵觉敏感都大幅提升,甚至能提前拥有高阶程度的感应,正无比新奇地感受着周遭空间内,每一个微小的变化。 感应的提升,比正常状态提高了何止十倍,也正因为如此,当欧阳晚察觉到身后可能有人,没声没息地出现,心内震惊无以复加,直接反手一扫,鹰爪劲风扫出数十米,却扫了个空,也没有特别的感应。 如果不是所有同僚,惊惶失措地四顾寻找,欧阳晚只会把这一切都成错觉,现在却第一时间也跟着搜索。 密侦司有自己的一套,底下的成员,既善于独立行动,也受过联手为战的训练,这边有四个人,立刻团结组阵,四人各据一方,搜索自己这方位的敌踪。 中阶、低阶,只能用眼力、耳力去找,进入高阶后,精神力开始萌芽,甚至可以透过战器外放,比耳目更有效,他们四人手执战器,暂时提升至高阶,四道精神力凝化为网,快速地搜索。 四张大网同时撒出,遇到了不小的阻碍,英灵殿的特殊结构,很不利精神搜索,但一轮扫描还未结束,一道极其阴寒的气息,就从西方飙出,虽然只是精神上一碰触,四人都有种从头冻到脚,要成冰棍的感觉。 “在那里了!” 持有南离火弓的那名好手,拉开弓弦,一道烈火凝化的利箭,直接搭在弦上,手也没放,火箭破空而发,化为火鸟,追击半空中飞快移动的阴气。 南离火弓不是高阶的“战器”,是已入地阶的“宝兵”,让中阶武者来用,连续跳了两个等级,巨大的耗损已不只是吃力,完全就是在拼命,然而,巨大风险所带来的威力,也确实强大,火鸟一闪,命中天上的阴寒之气,瞬息炸开。 猛烈的火焰风暴中,阴气被压制、焚化,但火焰一弱,立刻就被汹涌的阴寒气浪,反吞过来,阵阵阴气,一下充塞整个英灵殿,而散发阴气的源头,也终于显形出来。 龙云儿身上的特制衣料,朽化破烂,之前承受着体型的胀大、缩小,都承受下来的特殊布料,这时就像下葬数百年一样,剧烈朽化,脚上的绣花鞋整个被蚀掉,一双赤足,踏在虚空中。 长发飘扬,龙云儿的容颜仍是绝美,让所有看见的人心内一赞,但白晰雪嫩的肌肤,变成寒玉、青铁似的色泽,映着她的碧发,分外散着阴寒,当她望向下方的众人,目光一扫,一双眼眸早成了蛇类的竖瞳,人的目光与之一触,如坠冰窖。 “……这是……高阶吗?从低阶的底层,一步到……高阶?” 欧阳晚胆颤心惊,仰望着半空中的邪异人影,脑中许多念头纷至沓来,与其他的人一样。 在血脉觉醒的路上,一入高阶,就能让血脉完全觉醒,整具肉体完全与古老血脉结合、强化,释放血脉威煞,这些都是常识,不过,他们不敢肯定这推测是对是错?因为在他们所知的常规里,从没有人从一级一步登高阶,哪怕是过往缔造奇迹无数的碎星团也没有,更从没有哪个高阶的武者,散发如此令他们心寒的威煞! “装神弄鬼,不管她弄什么玄虚,先把她给灭了!” 手持战器,短暂提升至高阶,敌我境界相同,又是以众凌寡,密侦司四名好手信心爆棚,即使对方状况不明,仍有足够自信将之歼灭。 四件战器联手再攻,邪刀、鹰爪、虎枪、火弓,有远有近,同步涵盖,将龙云儿吞入攻击圈内,四种攻击,同步往她身上招呼。 异变后的龙云儿,眼神中邪气大盛,却似乎少了灵智,动作如尸体般呆板,被四面轰击,竟然不知闪避,就这么被卷入四方狂轰之中,任连串风火交击,一下就掩没在猛烈的光与烟中。 百族大战时,这样的联合攻击或许不算什么,换成现在,四名高阶的联合攻击,又都持有禁忌类的超限之兵,其中更有一名死士,拚了命去爆发近地阶出力的攻击,组合在一起,绝不容小觑。 猛烈攻势中,四名竭力驾驭住战器、宝兵的武者,一面力竭汗喘,一面也禁不住内心的狂喜,体验着超人的快感。 碎星者所使用的战器,制造水准不是现在的匠师能比,四人拿着高一阶的战器越级使用,都这么久了,身体都还承受得住,如果再撑久一点,说不定还有希望带来临阵突破…… 这边的心态,温去病完全能料到,他自己也在奇怪,龙云儿的急速压缩修练法,并没有全功,而是提前出关,战力确实有提升,可眼前这提升的模样,并不在自己的规划中。 (……理想状态,是从低阶直接升到中阶,毕竟时间太短,就这么一口气上高阶,身体肯定承受不住,但这股威能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妖化,而是尸化,九阴玉简的功夫,她半招也没用,出了什么岔子吗?) 温去病的精神,没能全放在龙云儿身上,很大一部分,也在敌人首脑身上,尚帅无疑有着地阶之力,他所依凭的韩星魂也最强,可他一直按兵不动,只让手下出来顶,这让温去病开始怀疑。 (降灵凭依之法,限制颇多,凭依时间想拉长,可能就有动武方面的限制,他其实无法动手?又或者,这也是示敌以弱,诱我行动的陷阱?) 温去病不作声,脑中进行着复杂的计算,不只是眼前、身边,更开始估算这个空间之外,卧虎寨那边可能的状况。 单方面挨打的战斗,虽然淋漓畅快,却也没法持久,如果这四名好手的高阶力量,都源自本身,那还没有话说,可一个个都是凭着战器催迫,强行提升,对肉体负担极重,一轮爆发之后,很快就不行了。 首先一个力尽的,是持有火弓的那名四级武者,火系血脉传承的他,占了不少的便宜,却也是赌上性命,透支发箭,耗损远比他人更大,一下支撑不住,大口鲜血喷呕,沾地立即狂烧起来。 “姜远,你怎么样?” 欧阳晚等人出声询问,姜远露出苦笑,待要强撑着答话,头顶忽然浮现一团灰气,凝化符文,迅速变成一只骨爪,跟着,骨爪挥动,像打烂西瓜般将他给爆头。 姜远修为不俗,已到中阶巅峰,火系魔兽血脉强悍,让他敢连跃两阶,使用地阶宝兵,身上更有护命之宝,这些以往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众同僚,都目睹过多次,非常羡慕。 但这回,那只鬼气森森的骨爪打下,他来不及抵御,身上的护命之宝也没发动,让他就这么被击杀,欧阳晚等人悲愤之余,也都傻了眼,不明白敌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这时,上空的烟尘散开,阴寒之气大盛,与那支一现即逝的骨爪,有着相同的气息,现身出来的龙云儿,承受住那一轮轰击,毫发无伤,一只眼睛闭上,一只眼睛却绿芒大盛,冰冷的蛇瞳,扫过地上。 乍看之下,血脉觉醒的龙云儿,没有太多的肉身变化,没有鳞化、羽化,也不见明显的骨肉变动,可在她身后,滚滚灰气,迅速交织出一个影像,一条巨龙在她背后载浮载沉。 “这……这不是高阶……” 欧阳晚的声音颤抖,惊愕地看着这幕“背后灵”的景象,其余的两名同伴,也都在心里闪过“法相”这个名词。 血脉觉醒者,九成七以上,只能将力量推升至高阶,先天血脉与肉身完全融合,引发半兽变或是妖化,如果想再往上,踏入地阶,就必须探询血脉源头,找出更深的力量泉源,与自身结合后,演化出“法相”。 法相的存在,是地阶的证明,地阶高手的强大程度,全看法相,法相通常是人形或是兽形,开启由人成神的道路,当最终肉身与法相结合,演化一界投影,便能踏入天阶,最终让投影演变成现实,自辟一个完整的世界,那时……就不是人了。 龙云儿身后浮现的龙影,形象不是很清晰,但内中散发的威煞,却是货真价实,这绝对是法相无疑,法相是地阶的证据,换句话说,龙云儿已经踏足地阶? “怎、怎么可能?一步踏地阶……” 欧阳晚等人目瞪口呆,千古以来,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夸张,一步就从一级跨入地阶,这么荒唐的事,到底怎么做到的? 心里最慌的时候,尚帅的声音响起,“这非地阶法相,是……神魔显身!” 温去病的心头,同样也在叹息。 (……下下签啊!冥界尸龙!) 四十六章 云奔雨骤 四十六章 云奔雨骤 整个山壁的大爆炸,悬棺壁崩塌,大片山壁如被剥离,整片整片滑砸下来,这样的天灾伤害,没有任何血肉之躯能抵挡,不但爆炸处尽毁,大量砸落下来的山体,如同来自上天的大砍刀,削砍过沿途所经的一切。 什么山峰、岩石,在这股力量之下,都只有应声而摧的份,更别说普通的建筑物,卧虎寨的那些木楼、茅屋,就这么被铲平、毁灭,整个过程瞬息间完成,寨内那些血脉初醒的喽啰,就算意识到灾变发生,也根本来不及跑,就这么在里头遭了劫。 能够在这种灾难下保命逃生的,只有在山脚下的那群人,距离够远,修为够强,一见苗头不对,立刻转头便逃,又打出层层防护,阻挡与击碎落石,这才全身而退,保得无事。 然而,就算没受到什么损伤,这些人却大感面上无光,因为他们每一个都出身不凡,代表大地上的顶级名门,一旦代表家门出来,做什么都动见观瞻,这回为了确认碎星余孽,群聚而来,本来摆出威压的架势,可还没逞威,就从别人家门口落荒而逃,如此糗态,这些素来要面子的名门之士,如何能够接受? “……居然爆炸了?还连底下整个山寨一起毁灭,这是意外吗?” 王思平远眺那一片浩劫山景,喃喃自语,旁边一名瘦长身材,比他年纪稍长的青年,接过话道:“说是意外,也未免太过巧合,早不炸、晚不炸,偏偏我们前脚到,他们就炸了,哪有这样的巧法?” “袁兄所言不错,但如果不是意外,为何挑在这时?我们才到他们门口,就算他们明知不敌,要玉石俱焚,只要再晚一刻动手,不就可以把我们也牵涉在内了?” 王思平注视着好友,虽然同为名门子弟,袁健之的情况与自己大不相同,自己不过是王家的菁英弟子,备受期待,却不被授权管理家业,袁健之不但是江北袁家这一代培养的几名接班人之一,实力更已入星榜,名声远扬,这回若非适逢其会,等闲还请不到他来。 这趟他一来,身旁还跟着两名四十多岁的袁家好手,都是高阶,论辈份还长袁健之一辈,却都跟随于他,这待遇就比自己高得多…… “说得不错,如果这一爆落在我们头上,全军覆没不至于,但也别想全身而退……那一下爆炸,威力惊人,毁岳摧峰,不是寻常火药,能够干出那下爆炸的,不会是普通人,可若真是碎星余孽,一心寻死,又为何不和我们同归于尽?” 袁健之手拿折扇,边摇边说,一副浊世佳公子的翩然姿态,不只身旁的自家人,就连王家人也不自觉地靠过来聆听。 “往这方向想,那重点就在……是什么造成了那场爆炸?当年的碎星者悍不畏死,就算注定没命,也会拼命咬掉你喉咙,如果真是碎星余孽,见了我们自知难敌,会这样急着自杀?” 袁健之引导着众人的思路,却不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众人一想,觉得果然不错,纷纷点头,觉得这不是当初碎星者的作风。 “……那依你之见,在那里的不是碎星余孽?急着炸山,是为了杀人灭口?还是毁尸灭迹?” 声若洪钟,震得在场人们耳内生疼,特别是声音中含带的一股威煞,虽非刻意,却让众人打起了寒颤,心下清楚,有高手到了。 循声望去,一队人马匆匆而来,为首一人,五十来岁,身形伟岸,足有一米八几的身高,穿着一件朴素的灰色布袍,虽是绿发,头顶却秃了一圈,光光的脑门,脸上留着大胡子,须眉皆赤,一双眼睛更是烈火般的红色,走在队伍最前头,抢眼之至。 无杂色的绿发,是纯血龙族的证明,但也会受所修练的功法影响,而生出变化,导致须眉异色。龙家高手如云,血脉源流杂异,其中不乏火系传承,眼前这位就是当中的代表人物。 “残虐炎龙”龙虬髯。 当前龙家的重要人物,不但踏入地阶,打过百族大战,更月榜有望,“绯红残虐炎龙”血脉觉醒,长年为家族在外奔走,执行任务,性烈如火,据说每次龙家出现叛逆,都由这位辣手判官亲手处决,龙氏子孙闻名就凉半截。 之前龙家人前来此地,领头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龙家小辈,不怎么受重视,但山壁崩砸下来,龙虬髯露面,王、袁两家这才确认,龙家有大人物到场,而且,连玉虚真宗都有两名高阶的仙道士,跟着一同到来。 大人物到场不是什么问题,但王、袁两家都得到情报,龙家之所以有人在附近,是为了收拾许都城出的一点麻烦,麻烦是什么还不清楚,可连龙虬髯这等要人都被惊动驾临,那个“麻烦”显然比情报中说的要严重…… “龙世伯!” “龙家伯伯!” 袁健之、王思平与龙虬髯差了一辈,之前仅有一面之缘,说不上交情,但帝国七大世家同气连枝,仍照规格见了礼。 龙虬髯不是拘泥礼数之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如果不是碎星的杂碎,又是哪些鼠辈在那里假鬼假怪?又为什么要灭口灭迹?” “这个……世伯您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袁健之折扇遮口,笑道:“够胆冒充碎星团的,满大地都是,但能够冒充到这种规模,公然结寨招人,掠劫地方,还不见武家干预的,就不是那么多了。” 神都武家,执掌虎踞郡,是与王家、袁家比肩的顶级豪门,此地正是虎踞郡辖下,王思平将讯息放出后,最先赶来的应该就是武家人,但该来的人迟迟不现身,这就已经是一种讯息。 够资格让神都武家视而不见的力量,为数实在不多,再考虑到鬼祟作风,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密侦司?” 龙虬髯皱起赤色浓眉,随口说出的声音,在旁人耳中有如怒喝,身旁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密侦司为了追杀碎星者,被授予重权,早几年搞风搞雨,各种手段用尽,惹出不少事来,各大世家、门派不满已久,如今随着碎星者尽灭,密侦司的存在也越来越碍眼…… “龙兄,久违了,多年不见,你风采更胜往昔啊!” 一个爽朗之声,迅速由远而近,又是一队人马到来,只是这支人马虽寥寥数十,却装备精良,执矛佩刀,粗硕的手臂上虎纹浮现,清一色是中阶,与在场其他几路人马的实力参差大不相同。 这已经不是“人马”,而是“劲旅”了,这路人马一现,在场其余人顿感压力,甚至感觉到一丝恶意,尤其是……领着这支队伍前来的那个大汉。 “虎将”武通天! 神都武家的第四号人物,月榜在列,手握重权,在全帝国都属于跺脚地震的大人物,他现身于此,又带着自家亲卫,要说是闻讯后匆匆赶来,谁也不会信。 王思平、袁健之都不再说话,龙、武两人长他们一辈,又都是老牌地阶人物,在这两名“长辈”面前,他们的份量轻了,除非家族利益遭到侵踏,否则哪有他们抢话的份? 龙虬髯微眯起眼,瞪向武通天,与其说双方是老朋友,其实更接近几十年的老对手,应该最早赶来的武家人,却最迟现身,还带着亲卫兵力而来,摆明是来控制场面的,不过,比起这些“玩具”,那边阵营里有几个更讨厌的气息。 “通天小子!武家自堕身分,与鼠辈搞成一窝,神都越来越长脸啦!” “龙兄莫笑,虎也好,鼠也罢,能发挥其用,便是王道。” 武通天朝龙虬髯拱了拱手,虽是同辈,但他不过四十多岁,矮了半截,必须抱持以礼,更何况,此事武家本就没必要强出头。 “各位,这里的事,武家只是配合帝国办事,细节不知,但立场绝对与各位相同,不会侵害世家的团体利益。” 先表明立场后,武通天后退一步,“详细的状况,自然有鼠王来和各位解释,我武家也正等着这个解释。” 武通天让开,站出来的人,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面目藏在头套下的人物,虽然这种诡异的装扮让人发笑,但身上隐约传透出来的威煞,却让人动容。 “……地阶?” 王思平面露讶色,地阶在任何势力都是足以进入权力中心的大人物,密侦司资源虽多,也没有几个地阶,加上武通天的“鼠王”一说,这位该是密侦司的几名头领人物之一。 “各位,碎星余孽是假,但……碎星秘藏是真,虽然秘藏属于帝国全体,但各世家本就是构成帝国的重要支柱……” 语音含糊,似乎不想让人认出身分,但也是一开始就表明分赃,想藉此摆平此事,只是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龙虬髯、虎通天也瞬息动容,望向周遭。 “……龙的气息?没有具体方位,伏藏于周边空间的某处夹缝,而且,这个气息……”武通天望向龙虬髯,“是龙族的哪条祸龙觉醒……或解放了吗?” 四十七章 尸偶强夺 四十七章 尸偶强夺 龙性至淫,繁衍子孙奇多,子子不同,继承龙族血脉的龙家人,也是各种龙血都有,虽然不能简单以正邪来分,可其中确实有些龙族,残暴嗜杀,甚至先天憎恶活物,诸如此类的,被视之为祸龙、灾龙。 为龙虬髯所继承的“绯红残虐炎龙”,性格粗暴,喜好战斗、破坏,甚至以同类为食,在龙族中是出了名的狠角色,素来被以祸龙视之。像这样的祸龙血脉,龙家管理得甚严,如果没通过评估审核,结果就是被囚禁关押,不见天日。 此刻,虽然普通人全无所觉,但几名地阶武者都有感应,有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龙之气息,正在散发,由于隔了一个空间,感应不甚清晰,但连地阶武者也为之心悸,这肯定是某种强大的祸龙。 这样的气息出现,表示龙家将要有大麻烦,或者……将要得到宝贵战力,足以造成世家势力消长的宝贵战力! 事关重大,武家与其他世家的人,都慎重以待,但身在事发现场的温去病,却知晓事情的严重性,比什么祸龙要严重十倍。 (衰爆了!居然碰到神魔显身……李家想让她离奇失踪,不是为了她的美貌或是有个姐姐在宫里,而是因为她继承的血脉?小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温去病回忆童年,想不出半点异状,但眼前的情况,确实是半点不错的神魔显身。 血脉觉醒,通常都是各种魔兽、妖兽,或是兽魔,个别有些特别猛的,会出现洪荒异兽,威能强大,这都还算是不世奇缘,但如果猛到出现魔神血脉,就可能是一场大祸,特别是主神级的神魔,随着血脉力量被唤醒,可能反向驾临,显身夺舍,届时,觉醒者将成为神魔显身。 显身的力量不一,端看血肉强度,能够负荷多少神魔之力,就能提升到多强,那与人身修练所得的力量,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果肉身强度撑得住,高阶、地阶只是个起码,完整的神魔,唯有天阶中的强人可敌。 百族大战时,神魔乱舞,显身现世的机会着实不少,温去病走过那段岁月,也见了不少神魔,晓得显身的强弱程度,除了肉体强韧,主要关键仍是背后神魔的层级。 (有冥府之气,又是主神级的龙族,本来还希望是地藏金龙,不然地狱龙皇也好,实在不行,阎罗阴蛟也是个勉强选项……偏偏天不从人愿,冥界尸龙……下下签啊,这家伙没人情可讲,也从不和人讲什么好处的。) 温去病脑中闪过以前读过的记载,冥界尸龙是栖息于阴间深处的巨龙,自据一方,不属任何势力,偏偏占据了轮回通道,能够阻断轮回,更掌控部分因果之力,诡异难测,谁也不愿随便得罪…… (只是显身,太高端的力量用不出来,应该不用怕遇上因果操作,但就算不考虑高端的部分,冥界尸龙也是僵尸王一类的顶峰存在,具有的能力是……) 温去病思绪起伏,这些艰深的神魔知识,如欧阳晚等人,还不够资格接触,但作为他们的长官,尚帅却一清二楚,见到神魔显身,立即晓得事情严重。 “……龙家不让修练,低调生活,是为了隐藏这个血脉,降低有朝意外苏醒时的灾害?但为何……未经修练的肉体,初承神魔气息,就能飙发出这种力量?这没道理……” 尚帅往左右一看,目光扫视过封神台,经过祭坛,若有所悟,“是了,这几座次元祭坛,连通神界、魔界,神魔之气满溢,在这空间内,显身夺舍的难度降低,一步登峰!” 觑破关键,尚帅再难保持从容,转头面对温去病,喝道:“好毒的手段,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温去病心忖:如果有这种事就好了。表面上,却哈哈大笑,得意道:“正是,你们自寻死路,如今才发现,却已迟了!” 笑声中充满自信,欧阳晚、陈定远等人哪知真假,听说自己身陷陷阱,上方龙云儿又杀气腾腾,早先的猛攻全不奏效,心下全都怯了,连忙望向主帅,惊惶失措,想看他有什么示下。 这一看,没看到尚帅的反应,却见到一只鬼爪,在陈定远头上出现,光影一闪,穿额破颅,鲜血轰现,又一具残尸倒下,手中战器全然无效。 短短时间内连毙两人,却还不是最让人惊恐的地方,只见两具首脑不全的尸骸,明明已经没了性命,却仍有动作,缓缓站起,手指、肢体不自然地抽搐,身上散发浓烈的尸臭,喉中咆哮如兽,衣衫也开始腐朽。 一眨眼,战局丕变,两具力大无穷的死尸,攻击身边的活人,欧阳晚与剩下的一名同僚首当其冲,她还算机警,挥舞碧眼鹰爪,劲风阻挡,争取后退时间,另一个就没那么好运,直接被僵尸一口咬断脖子。 新生的亡骸,还没倒地,龙云儿目中青光一闪,亡骸也闪过同样的青光,站了起来,加入攻击行列,吓得欧阳晚心胆俱裂,狂呼喊救。 “尚、尚帅……”欧阳晚颤声呼救,“我们挡不住了,请您老人家……” “哈哈哈哈~~~~” 傲然狂笑,这回不是来自温去病,尚帅看也不看吓到脚软的手下,对着温去病道:“既然来了,岂会没有准备?你作茧自缚,反而方便了我。” 大笑声中,三道黑气从尚帅袖中渗出,似有灵性,朝着那三具攻来的僵尸而去,一下与尸骸结合,就见那三具尸骸爆闪红芒,与本来的黯淡灰青光僵持,并迅速占得上风,浑身血肉像充气似的鼓起,呈现金属光泽,几下呼吸间,翻身而起。 三具尸偶,重新站立,拾回了之前所拿的战器,散发出来的气势,较诸生前丝毫不弱,特别是那张地阶火弓,烈焰飞腾,似乎比早先还强上几分,异常的强劲,让温去病皱起眉头。 “尸偶强夺?黑暗世界的斗争果然弱肉强食,没道理可讲,也想不到尚帅的真面目,居然是位术者,还连神魔操控的僵尸都能强夺……” 温去病摸了摸眉毛,道:“我记得操控僵尸、尸偶一类的技巧,有其限度,重生之后没有灵智,更无法操控战器、宝兵,以气血打出兵器威能啊……” 话声夹杂在连串炸响中,显得格外刺耳,就在这段时间里,三具重生的尸偶已经与龙云儿再次开战,之前神出鬼没的骨爪,重现于它们残破的头顶,照样打下,发出金铁敲击的脆响,残破的骨肉出现裂痕,却未如之前那样四溅,抗击力已大幅提升。 承受攻击,三具尸偶也再次活动,挽弓、舞枪、挥刀,光焰大盛,高温席卷整个空间,化滔滔火浪,击向半空的龙云儿。 攻击强度胜于之前,龙云儿终于有了动作,一下闪身,从原处消失,瞬移至十余米外,可连串火浪,滔滔席卷,飞速追击而来,她被烈焰包围,似乎动了怒,仰首一啸,滚滚气浪,伴随着灰色雾岚,由体内涌出,将烈火之墙反推回去。 不用兵器,纯靠肉身,却能硬撼宝兵、战器,神魔显身的强悍,再一次让欧阳晚心惊胆跳,她发现自己晓得的太少,不晓得尚帅居然有这手玩术法的本事,不晓得封神之后,居然还有这样强大的神魔显身出现……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里,什么也不晓得的自己,无疑就是跳进杀戮战场的井底蛙! 然而,有一件事,是他们晓得的,那就是温去病刚刚提出的问题。 尸偶、僵尸的运用,确实受限很大,特别是没有气血催发战器、宝兵,令生前的战力大减,只能加倍从强化尸身上找回,这都是众所周知的弱项,不过,百族大战时期,曾经出现过一位天才,打破了这道限制。 那个人……其实不能算人,她继承了远古大吸血鬼的血脉,一朝觉醒,就由人身蜕变为吸血鬼,更在不久后,成了大地上首屈一指的尸术者,掀起一阵腥风血浪。 千年来,百族中尸术者无数,却无人能到达她的高度,她所造出的尸偶,不但力大无穷、体如金刚,能够使用战器、宝兵,很大机率能保有相当灵识,更还有一个特性,就是至高控制权,许多想操控尸偶杀她的术者,全都被她夺过后反杀,就如此刻的情况。 这种尸术者,本该遭到各方围剿,但因为生逢其时,对付的全是妖邪魍魉,反被捧成战争英雄,在百族大战期间,备受各方期待与信赖,更凭她的尸术,一夕之间毒杀金山全城人口,制造出一支尸怪大军,逆转了本来必败的战局,创造奇迹。 绝毒手段,妖魔辟易,仙神惊让,在百族大战时期,她的赫赫邪名,连敌对的妖魔阵营都为之胆寒,更是最早被人喊出“一个人,等同一支军队”威名的碎星者。 这个人……就是碎星团四武神之一,“金山毒霸”褒丽妲! 褒丽妲的操尸法,终于落到密侦司的手里,有了传承? 这个答案,让欧阳晚惊得呆了。 四十八章 万古双钟.江山齐鸣 四十八章 万古双钟.江山齐鸣 “……当年碎星团辗杀神魔无数,区区显身,何足道哉?金山毒霸的无敌尸术,今朝就让你开开眼界。” 尚帅的大笑,似乎刺激到温去病的灵感,他侧头道:“金山毒霸的尸术?碎星团的技术怎会……嘿,你冒充尚概勇,让人把你和迅雷神盗联想,隐藏你的术者身分,这思路确实像是碎星者……” “哼!尚概勇是我堂兄,他生前辱我几回,即使他死,我也要钓出他所有亲友故旧,尽数诛灭,方消我尚概颂心头之恨。” 尚帅道:“你也不用自作聪明,我追寻碎星团的线索,苦心钻研,最后偶得异宝,才拆穿了那个天大的秘密,褒丽妲的无敌尸术,控制的根本不是僵尸、根本不是术法,操控者也不必是术者,只要这些乙太尸蛊能运作……” 说话中,黑烟又从尚帅袖中游出,却是朝欧阳晚袭去,后者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乙太尸蛊,是天外神物,不是神器,更胜神器,每一个单独个体,都微小到肉眼难见,侵入人身血肉,无知无觉,聚千衍万之后,却有诸般神奇妙用,终至无所不能!” 尚帅看着手下的骇然急退,狞笑道:“你其实不用跑的,乙太尸蛊只能作用于非生物,普通的血肉生人,承受不住,沾之即毙。” 这话并没有让欧阳晚心宽,为了求生,她挥动战器,攻向黑烟,却浑不察觉顶上异光流转,两只鬼爪无声出现,刹那打下,她什么反应都不及有,就这么被打破头颅,当场毙命,尸身青芒闪现,手指微微动起。 “服从命令就对了!” 尚帅狞笑声中,黑烟迅速钻入亡骸,尸体立刻起了变化,青光逐退,赤芒泛起,转瞬之间,四具闪着红光的僵尸,手执战器,杀气腾腾,攻击半空中的龙云儿。 龙云儿一目黯淡无光,另一眼却青芒大盛,传说中的冥界尸龙,正是独眼,她周身浮现无数绿色光点,如似无数幽魂,伴随力量冲击,袭向四面。 四具攻袭的僵尸,首当其冲,被这蕴含剧烈尸毒、怨气的绿点光雨,打得身上坑坑巴巴,连金属化的亡骸都没能扛住,累积许多洞穿伤,却终究没有倒下,挥动战器,烈焰、风刃再一次攻上。 火焰素来就是各类尸毒的克星,四件高阶战器合击,虽然无法入侵她护身青光罩的范围,却也让她甚为吃力,更甚为愤怒,仰首一啸,似要再爆发力量,但灰青色的皮肤表层,却忽然浮现裂纹,显示肉身承受不住。 尚帅见状,心下大定,大笑道:“肉身强度不足,挑了个烂容器,龙魔也困浅水,又能如何了?” “……躲在安全地方,不敢真身上阵,只推手下去死的老鼠,放起话倒是响亮。” 温去病冷笑道:“你寄魂在姓韩的身上,乙太尸蛊又是什么时候给他的?给他作什么?打一开始,你就预备牺牲这些手下,将他们化为尸偶,来提升战力筹码……哼哼,密侦司的作风,令人作呕。” “哦?鼎鼎大名的温剥皮、温千刀,忽然变身成正义使者了?”尚帅昂然道:“你追杀碎星者的卑劣手段,连我们的记录员都羞愧得无法下笔,反倒没有作呕问题了。” “妄自尊大,自以为是……”温去病摇头道:“就凭这点能耐,你真以为能压制冥界尸龙?就算成了尸偶,中阶还是中阶,你让他们成高阶爆发,能撑多久、活动多久?乙太尸蛊有那么神吗?凭几件战器就想翻盘?你有没有看见她手上拿着什么?” 龙云儿现身以来,一直是空手,尚帅也没太在意,这时一下被点醒,发现粗布裙装、荆钗束发的她,双腕各套着一个布满花纹,镂空雕刻的黄铜护腕,在八方烈焰交煎下,渐渐发出耀眼的金芒。 “那是……”尚帅的双目圆瞪,更充满怒意,最后失声叫道:“第一武神的万古江山钟?” 这一叫,仿佛提醒,一直凭本能战斗的龙云儿,忽然收爪,劲贯双腕,护腕一下变形、重组,化为一对炮管似的笨重拳套,形态看来朴拙可笑,却没有任何人敢怀疑它的分量,还有蕴藏的威力。 尤其是走过百族大战的尚帅,清楚知晓这双大杀器,在前一个主人手中,是如何的妖哭魔号、万邪辟易,更别说此物若完全认主、苏醒,就是神兵等级,区区战器根本不够看! 心惊肉跳,却看温去病不知何时双手掩耳,蹲到一个祭坛边,天上龙云儿则是双手一举,一双拳套重重砸撞。 万古双钟.江山齐鸣! 提升后,等级未明的龙云儿,能够发挥出江山钟的几成威力?这本是尚帅质疑的问题,可直至双钟齐鸣,一个模糊不清的巨龙形影,在龙云儿身后伸展、吟啸,他才意识到要命的关键。 这里是英灵殿! 在这特殊空间里,神魔之力不受约束,加倍发挥! 由这力量推动,万古江山钟击发的钟声,一时间竟然是完全的寂静无音。 大音希声! 全数转为最纯粹的震荡波,甚至是震荡风暴,首一波的音震,四具尸偶手中的战器、宝兵,布满蛛网一样的细密裂纹,它们更应声栽倒,半天也没能起来。 震波被四尸联防消耗了不少,再传到尚帅身上,凭着高阶修为,挺了过去,未有太大效果,却也令他眼前一黑,气血翻涌,险些就眼耳口鼻一起淌血。 这种震波……绝对不是捂着耳朵,就能避过伤害,然而,看温去病的模样,虽然脸色胀红,瘫在祭坛边,却不像有太大伤害,这事委实奇哉怪也,只能解释为身上有强力的护身宝物…… 四具尸偶加上战器,原本有望压制未成熟的神魔显身,却漏算了一个万古江山钟,只要龙云儿再这么催发几次,这边肯定大败亏输。 虽然可以将韩星魂也弄死、尸化,持地阶宝兵赴战,但……一来龙云儿潜力未尽,二来乙太尸蛊植入后,自身魂灵就不能依附,等若失去对战场的掌控权,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 尚帅脑中多个念头盘旋,却没察觉到自身动向,全被人看在眼里,温去病躲在一座祭坛后,冷眼旁观,敌人大致的盘算与处境,他都基本掌握。 (……附身操控,又是术者出身,就表示他其实没什么强大的战力,想要忽然爆发去战神魔,基本没有可能,这家伙并不擅长正面战斗,想解决问题,最大的可能性……是寻求外援!) 一直与尚帅相互探底,主要目的是测出对方修为深浅,现在基本已可肯定,对方最高也就是地阶,不是恐怖的天阶人物,无法远隔千里、万里传神降临,换句话说…… (他的真身定在不远处,而且,要穿越空间降临,耗损不小,真身应该处于不设防状态,如果忽然遇袭,就是地阶也要死……) 思索着关键问题,温去病骤闻一声龙啸,如风雷怒震,眼前一片黑,几乎被那股威煞弄到失去意识,很难想像,血肉人身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四具亡骸,没有心智精神,乙太尸蛊无视威煞,不受影响,挥着手中战器,拼命攻向中央的龙云儿,但这一回,一直避免近身战斗的龙云儿,动了! 仿佛在刚才的那一下音震爆发中,有什么觉醒了,又或许是肉体开始破损,让她改为采取更直接的战术,当敌人再起攻势,她身影瞬移,出现在欧阳晚的面前,罩着超重拳套的左臂,水平挥出。 极霸战道.毁天霹雳! 山陆陵的绝学,是这具肉体最熟记的一式,在神魔之力灌注下发动,又辅以第一武神当年的神兵,贯劲一挥,隐约之间,依稀就是那个无双巨汉,所向披靡的盖世之威! 毁天一击,神魔难阻,鹰魔凶魄发出恐惧的尖啸,本属虚无的形象,因为这一拳的迫近而扭曲,并在下一刻,连同碧眼鹰爪一起粉碎。 战器被摧毁,持有战器的亡骸更不足道,在这一拳的余劲下粉身碎骨,硬生生给打成了渣,只余腰部以下,不住颤抖的双腿。 霸绝无匹的一击,将尸偶连同战器一起轰灭,当剩下三具尸偶紧急受命,疯冲向龙云儿,她泛着青芒的独眼,也盯在尚帅身上,跟着,又移到冷观一旁的温去病身上,嘴角冷冷地勾起。 同一时间,在外界空间,山脚下的各派人马中,龙虬髯、武通天两人面露忧色,其余之人也从他们两人的短暂言语中,听出问题,猜到大概,各自怀抱不同心情,有为了苍生而忧,也有一心想看好戏的。 “龙大人、武大人。” 全身罩在斗篷内的密侦司来人,拱了拱手,含糊的语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事态紧急,我密侦司愿全力以赴,先消弭眼前这场大祸,但关键就是必须取得龙大人的帮助。” “哦?” 龙虬髯瞪着对方,拳头紧握,一副恨不得将他当场击杀的模样,“你要我怎样帮助?” “……自然是龙大人此行所携来的灭龙之物!” 四十九章 杀龙箭 发生在许都的事件,迄今没有引起太多外界注意,即使有,也是关注在交易会莫名被炸毁,天价买主意外失踪的奇事上。 帝室的星榜高手丧命,李家只会密而不宣;龙氏女子被官卖为奴,龙家更不会张扬,外界还没机会知道,被卖为奴而后失踪的龙家女子,就是帝国十大美人之一的“苍空碧玉”龙云儿。 不过,哪怕许都事件再错综复杂,现场至少有两方势力是心里清楚的,密侦司、龙家,各自晓得关键事务的一半,而对于未知的另一半,也不难猜想,虽多少有些偏差,仍八九不离十。 龙虬髯风风火火赶来许都善后,乍看是为了龙家的脸面,虽然来人层级高得异常,但考虑到龙云儿身分特殊,也不是不能理解,然而,随着龙云儿血脉觉醒,化神魔显身,龙虬髯火速赶来处理的意义就不同了,作为知情人的密侦司,更料定他身上带有克龙之物。 克龙、灭龙的属性物,被龙家视为眼中钉,私下摧毁得差不多,但他们自己手上肯定会有,此回龙虬髯赶来善后,不可能不带此类物件,否则……神魔显身诡密难测,压制不住,岂非酿成巨祸? 不过,这边的要求提出,龙虬髯的表情难看,光亮的秃头像是会喷出火来,虽未开口,却一副“你当老子是白痴吗”的表情怒瞪。 许都事件,他亲自调查的结果,虽然一切还隐在云里雾里,却可看出背后藏着李氏皇族的身影,而密侦司是帝室忠犬,说不定就是他们执行,自己少不得要找他们讨人,他们却找自己索灭龙之物?自己又不是疯了? “龙大人,您是明白人,冥界的尸气已经渗出,情势千钧一发,您找不到那空间,又不愿相助,那来此何用?” 黑斗篷客的话,令龙虬髯脸色大变,肯定对方知晓了一些自己都还不能确认的事,尤其是同时说得出“冥界”、“尸气”这两个词汇,证明龙家最担忧的事情已经发生。 ……不是地狱龙皇,不是地藏金龙……偏偏是最糟糕的冥界尸龙……天不兴龙家啊…… “龙大人,请您决断,别成了龙家的千古罪人!” 密侦司之人,对民间与中小门派极为强势,但对七家八门却一向恭逊,这回竟摆出咄咄逼人之势,武家、袁家、王家都看出有异,而一向性烈如火的龙虬髯,在千古罪人这话重压下,没有恼怒动手,只是猛一握拳,跟着探手怀内,掏出一物扔出,这更让人心知有异。 “拿去!” 时间紧迫,龙虬髯没问对方取得此物,要如何生出作用,也没关心用了此物后,显身宿体会是什么结果,只是道:“你,什么名字?” “密侦司隐藏在暗影中,鼠辈无须姓名。” 自嘲的口吻,说着密侦司在世家大族眼中的地位,他拱了拱手,道:“密侦司六部统领之中,在下名列第五……” 场外的交易进行,而英灵殿内,战斗也白热化,龙云儿奋起魔威,轻易干掉一具尸偶,但剩余的三具尸偶,却像接到命令,不惜玉石俱焚,燃烧自身,迫出最强战力,挥动战器攻击。 不惜代价的鼓催,一瞬间,三具尸偶的力量输出,都飙到了高阶,配合手中高阶战器,威力较前提升何止一倍? 持有万古江山钟的龙云儿纵强,一时也被重组的高温火壁压制,无法行动,趋于守势,双方陷入了短暂的拉锯,而一直在旁观战的尚帅,从原地消失,纵身跃入战圈,从三方围攻的正上方杀至。 这是最好的攻击点,却也是最危险的出手,龙云儿的注意力整个被吸引去,挥起右臂,江山钟再次震击,要把敌人一击震杀! 尚帅不慌不忙,往袖中一掏,刹时间,袖中强光闪现,甚至有了空间波动,跟着,一个布包从中抽出,一接触到龙云儿身上的气息,立即被触动,放射出一道白芒,就对着她射去。 “吼!” 龙云儿明显表露出不安,低声一啸,挥臂遮挡,那个超重的拳套,比什么盾牌都厚实,白芒打在拳套上,刹时大亮,显露正体,赫然是一支巴掌大的短箭。 (……杀龙箭?他哪弄来这东西?这不是龙家独有的……呃,不好!) 在祭坛旁的温去病,一眼认出这武器的来历,知晓其特性,更暗叫不妙,就只见杀龙箭被拳套所挡,攻入不得后,瞬间燃灭损毁,但箭体虽毁,箭魄仍化白芒,虚无缥缈,穿过拳套,不受任何阻挡,钉入龙云儿的额头。 世上有少数奇兵,多段触发,一经条件满足,就会生出别的效果,其中最棘手的,就是不受阻挡这特性,杀龙箭就属这一类,对其他生物基本没杀伤力,可遇到龙族,就是全然无视龙族一切防御,发动必命中。 白光贯脑而过,龙云儿的表情,瞬间呆滞,像是灵魂都被打散,整个动作也停了下来,破绽大露,尚帅则抓住这一瞬空档,一掌拍在她的脑门。 意识虽失,护体防御力还在,龙族素来皮坚肉厚,高阶掌力也无法一下破开,但尚帅这拍脑的一掌,不为震杀,拍落之后,化掌为爪,真气逆运,狂吸着底下的龙魔之气。 降身附体,就算吸夺真气,也是便宜了韩星魂,但神魔气息却是不同,这东西补益神魂,韩星魂固然受益,尚帅自身更是大赢家,而最为难得的是,神魔气息得之极难,通常只有签订契约,为奴驱使,成为神魔的代表祭司,朝夕祀奉,才能沾染到其气息,其他途径基本别想。 强夺神魔之气,也是可望不可及的行为,除非是同级的神魔,或者万世不遇的奇缘,碰到神魔之战,两败俱伤,否则哪可能强夺吸纳?至于这种出现神魔显身,又凑巧在英灵殿这特殊环境,神魔气息无阻输送,异常浓郁的情况,万世都不会有一次。 这样的机会,对武者还好,对术者的吸引力可不是一般大,如果能藉此饱吸神魔之气,洗炼自身,超脱凡胎,凝结法相就不是问题,甚至若是侥幸得到神魔元灵的碎片,溶入自身,从此一步登天,入天阶、窥天道、成为半神,这绝不是白日梦! “哈哈哈哈~~~~” 响亮的笑声,震动整个英灵殿,青灰色的邪光流转,来自冥界的尸气快速蔓延,整个空间的温度疯狂下降,原本圣光、祥彩浮动的世界,瞬间鬼气森森,犹如直坠冥府。 而在这新成冥界的主宰,就是披头散发,全身衣衫如遭强风吹动,癫狂大笑的男人。 狂笑声中,他的气息迅速强大起来,饱吸神魔之气,力量水涨船高,虽然对肉身的侵蚀、负担极重,韩星魂面上、身上浮现许多暗青色血筋,不住激烈弹动,像是随时都会迸炸开来,但对于神魂却没什么损害。 (这臭贼……定是用异宝镇住魂魄,层层防护……这是一个极度怕死,什么都躲在最安全地方的人,就连吸摄神魔气息,都用两个人当过滤垫,把伤害减到最低,这……本来该是主角等级的奇遇啊……) 温去病暗叹敌人的绝顶好运,他本就是地阶人物,如果给他这么放手吸纳,又有许多异宝、资源辅助,一年之内,天阶有望,那可是会震动全帝国的大事,只要想到这件事将带来的动荡,自己几乎都想乐观其成了。 然而,这么干,对龙云儿是最糟的情况,成为吸摄媒介的她,两眼翻白,完全看不见眼瞳,面上呈现痛苦之色,仿佛正承受万刃剐体。 神魔之气失控的血肉冲突,不是说笑,再过片刻,纵不死,也会留下无法逆转的伤害,这已经超出自己能旁观的上限了…… 顾不得自身处境,温去病抖手取出炼金枪,枪管一拉,切换成“威力模式”,对着敌人脑袋,就是一枪。 “喂!别吸得太爽,密侦司月薪多少?这女人是我花一万金币买的,弄坏了你赔不起啊!” 闪耀电光,先话声而至,这程度的攻击,伤不了本来的韩星魂,可在吸纳神魔之气的关键时刻,或许能造成干扰,生出变局机会…… “哼!” 尚帅看也不看,充盈的神魔之气鼓荡,灿烂的电光还没近身,就被吞噬消灭,跟着,他抬举起手,黑气在掌中凝化,渐渐成了刀形,还没凝化完全,就一下飙射出去。 “呃……” 温去病见状不妙,转身似要逃跑,却如何来得及?黑刃疾若星火,破空而来,正中后脑,直接插穿进去,他重扑栽倒,身躯痉挛几下,就不动了。 “不知所谓的东西!装神弄鬼,一早就想踩死你这蝼蚁!” 恨恨骂了一声,享受着饱吸神魔之气带来的畅快,尚帅癫狂大笑,只要再过片刻,龙云儿粉身碎骨,韩星魂也毙命,这里发生的事不会有人知道,外头也随自己交代,顶多一年之后,自己更再不用向任何人交代…… “哈哈哈哈~~~~~尚概勇,真恨不得你活到此时,我要把你所给的那些侮辱,再……唔!” 笑声戛然而止,尚帅惊愕地发现,倒在不远处的那具尸骸,没有因为血肉排斥而炸开,还发出耀眼的光芒! 五十章 绝世无双! 乙太尸蛊与生人血肉排斥,接触之后,会生出畸变、爆炸的反应,情况不一,尚帅将手边剩余的乙太尸蛊聚合,化刃射出,本拟命中、爆炸之后,乙太尸蛊会蚀尽温去病的骨肉,令其人间蒸发,彻底灭迹。 黑刃贯穿后脑,连柄都插穿进去,这伤势必死无疑,但预期中的爆炸没有发生,尚帅虽然错愕,也还不是太讶异,乙太尸蛊与生人血肉接触的爆炸,只是大机率,不是必然,可无论如何,人必死无疑,跟着尸蛊便会执行命令,蚀尽其骨肉。 然而,这个设定好的程序,没有发生,反倒失去了与乙太尸蛊的联系,尚帅错愕之余,就看到温去病的尸体发出强光。 发光,并不是乙太尸蛊接触血肉的正常反应,但紧跟着,一股气息从那具尸身上释放,沛然磅礴,如山岳般浑厚,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尚帅愣然,隐约生出一股恐惧。 “这是……” 强光中,温去病的尸骸,血肉蠕动,像是有意识、有生命的活物,本来还算匀称的身形,移动偏聚在左半身,特别是左臂上,让这条手臂极度粗硕,从正常的尺寸,变成一截粗树干般壮硕,筋肉贲起,拳头像是一个磨盘。 筋肉的异变,尚帅看在眼中,想起一事,先前韩星魂等人交上的功法,经鉴定是九阴玉简中的易脉法,而在密侦司的记载中,习有九阴易脉法的人,战斗时就能如此转易气血精华,令筋肉生变,枯其部分,改益某处,让威能激增。 易脉法只是小技,但其源头的九阴玉简,却直指大道,温去病抢先一步进入英灵殿,得到了九阴玉简,并加以修练,疗育了本身的体弱问题? 推测跳脱了点,但即使如此,那又如何?仓促的练功,能有多少威力?这世上可没那么多的神魔显身!更何况,黑刃贯脑,乙太尸蛊入体,他早已毙命,现在顶多是尸变…… 可……如果一切不具威胁,为何自己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那只磨盘粗的拳头,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稍一回想,恐惧感就攫住心脏,紧握不放。 蓦地,包裹住那只巨手的光芒,生出变化,变成奇异的银白光华,如似满月时的月华映照,在月芒的刺激下,整具肉体如吹气球般胀大,只出现在一只手臂的筋肉贲充,蔓延到全身,让趴卧在那里的亡骸,成了一具小肉山。 尚帅盯着这一幕的发生,执着于神魔之力吸收的他,没有放手,但对乙太尸蛊的研究,却让他一下明白过来。 (……居然是这样!之前一直怀疑,乙太尸蛊在某种条件满足下,能够高度活性化,只是没找到具体条件,原来……是满月的月华,他手上有储存月华的异宝?这是误打误撞?还是……) 长久研究却未得的解答,一下在眼前,尚帅心情激动,诸般念头错杂,但下一刻,随着一下地动,这些念头全数中断。 地动的原因,是一下重重的顿足,并非刻意而为,但那具趴卧在地上的小肉山,有了动作,似幼象一般的粗腿,踏在地面,支撑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 俯趴的时候,就已经充满存在感,当他站立起来,挺直腰杆,昂首而立,两米三的伟岸身形,厚实如岩盘的肌肉,像一座高可及天的入云峰岳,镇住脚下大地众生,俯览千秋风云。 雄伟的姿态,若天地神只,散发出的威压,更让人充满敬畏,想要膜拜,但对于尚帅而言,他心头的震颤,还有别的理由,他……认得这个人…… “不……这不可能……” 剧烈震惊下,发出的声调都开始发颤。 “……你不可能还活着……你……你应该已经死了……” 理智在质疑,但眼前的形象,却与百族大战中所见的记忆重叠,当时,这个男人横扫千军万马,在无数妖海魔浪中,如入无人之境,击杀敌方主帅,如探囊取物。 自己曾以为,干得出那种事的,根本就不能算是人…… “你六年前就死了……活着的谣言,是我放出来的,你……你不可能……” 六年前,万里沙海,自己亲自率众来验过残尸,确认无误,都已经被粉身碎骨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但……此刻他确实就站在眼前,仿似一场恶梦…… 碎星团的钢铁卫士,第一武神…… “……山、山陆陵!” 仿佛噩梦般的一声,没引起对方什么反应,巨汉歪了歪脖子,扭了扭头,似在调整这具肉体,嘴里像在磨牙,发出一阵闷雷似的声音。 跟着,铜铃似的巨眼中,绽放令人心颤的厉芒,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 “吼吼吼吼吼~~~~~” 一声震喝,如同风暴,撼击整个英灵殿,巨汉侧了侧头,用手掌扭了扭下巴,稍稍热身,调适一下这久未发动的战体。 ……已经整整六年多,没有再变成这样子了,本来还以为,可以永久摆脱这拙样的……天不从人愿啊…… 带点遗憾,巨汉望向敌人,充满杀意的眼睛,直直盯去,尚帅不敢怠慢,抓着龙云儿脑门的五爪加紧,疯狂汲取她体内的神魔气息,化为最直接的术力。 正上方的天空,陡然一亮,现出一道六芒星阵,亮光一闪再闪,如花怒绽,顷刻六放,层叠六重星阵,似若一朵繁花,但从中绽开来的,却非芬芳,而是炽烈雷光。 激烈的雷电,如同倾盆大雨,从六芒阵中倾泻,狂笞向下方的伟岸巨躯,化为一片雷海。 禁术.暴雷之海! 百族大战时期,妖魔阵营善使的术式,六重齐发,足以灭龙,是当时令人类羡慕到流口水的技巧,而今凭藉龙魔之力,得以施放,在倾天雷海下,巨汉的身影也被吞没,阵阵焦臭气息弥漫。 强烈的痛楚,他有种自身肉体随时灰化的感觉,很烫也很痛,然而,也有种久违的熟悉感,仿佛这痛楚又把自己带回昔日任凭纵横的战场上…… ……不过,只凭这程度的雷爆,就想把人干掉,这家伙也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 第一武神的名衔,是尸山血海堆出来的! “山陆陵,你的时代早已过去!”尚帅高声狞笑,“这是碎星团自己建的陵墓,你死得其所,就在这地方彻底瞑目吧!” 暴雷之海,是非常消耗力量的术式,即使是地阶,也不是说发就发,可仰仗源源不断的神魔之气,尚帅一出手就瞬发六重,更感觉力量未尽,只要吸口气,便可再发。 “强!好强,这就是神魔的力量,这就是天地的力量!” 狂笑声入耳,暴雷中的巨汉皱起了眉头,看着敌人猛一发劲,又是六重雷爆,自天狂轰,威力更胜之前。 暴雷杀伤力确实强,不管是什么高防御魔兽,肯定都被打成了渣,更不用说人身,不过,类似的攻击,当初自己也不只挨上一两百次了,对方猖狂成那样,显然是搞错了什么……虽然有点不忍,但该是纠正他观念的时候了…… 尚帅无视爪下的女体出现明显裂纹,疯狂吸取龙魔之气,又一重暴雷之海要击发,却在将发未发之际,大地一下晃动,一记跺足,撼动英灵殿,伟岸如山的巨影,顶着暴雷倾泻,如奔马一般冲了出来。 “你、你怎么能……” “嘿!” 无数雷光如鞭,狂笞在巨汉身上,他表层的粗厚肌肤,全成了焦黑之色,泛着黑烟,在暴雷之海的攻击下,有着明显的伤害,但冲出的脚步却不停歇,像是一辆无法被阻挡的战车,将所有阻挡辗压粉碎,瞬间来到尚帅面前。 神魔之气支持,强大术式可以瞬发,尚帅五爪发劲,要再不顾一切地汲取,却忽然一痛,侧眼一瞥,丧失意识的龙云儿,眼中不知何时恢复了神采,一下发劲,震松了五爪钳制,双眼怒瞪过来。 爪势略松,要重夺控制,只需一瞬,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巨汉已抢至,咧嘴一笑,一只磨盘大的拳头,迎面挥了过来,兼具无匹霸气与高速,哪怕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身体也不及有任何反应,只能看着这拳头越来越近,直至眼前。 “波!” 一声轻响,饱吸神魔之气,受龙魔之力守护的肉体,竟也没能扛住这极度暴力的拳头,一拳轰过,头颅先炸开,余劲未止,跟着将胸膛也爆成血粉,再来就是全身。 恐怖的破坏力,一击粉身碎骨,但显然尚帅不怎么在乎,肉身一灭,魂识立刻脱离,不受影响,还维持喜悦心情,因为此次强掠来的神魔之气保全,自己不日便能登天,甚至掀翻整个密侦司! ……山陆陵……不,是温去病,只待老子回神归体,你立刻就成天下共敌,再强也是要死,你这蠢笨的猪狗,焉能理解神魔的强大?在老子面前,你不过… 思潮转动,一瞬间,却见巨汉咧嘴一笑,拐起手肘,随意后挥一击。 毁天霹雳! 无声、无息的震波,再次撼动整座英灵殿,尚帅骤觉自身魂识,如坠狂涛怒浪之中,心中错愕难当,还在忖思这如何可能?一道震波扫过,他整个灵识溃散,神魂俱灭! 毁天霹雳并不是只有阳刚,当练至化境,老阳生少阴,能衍阴柔之用,碎魂灭魄,尤其……以手肘击发的毁天霹雳,威力比起拳头,强出数倍! (……当年,像你这种以为寄魂就绝对安全,只想躲在安全地方的水沟老鼠,每次大战,爷都要杀好几个……居然以为这样安全,你真是搞错状况了……) 这些秘密,寡言的巨汉没机会说,亲身体验的人没几个能活着说,尚帅亲身体验了,他……也没机会说了。 唯有龙云儿,被压制的神识回归自身,一直目睹事态变化的她,感到难以置信,疑似梦中,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睁眼,所看见的……仿佛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一瞬。 “……没用的神。” 巨汉咧着嘴,石块般的牙齿,组合成一个温暖的笑容,伸出他厚实的巨掌,居高临下地摸了摸她的头…… 瞪大眼睛,龙云儿昏了过去。 五十一章 一击碎魂 卧虎山下,几大世家的人马停驻,目光闪烁,注视着眼前事态发展,无论是知情人或是还不知情的,都能看出事情的不寻常。 龙虬髯为了处理族中事物,赶赴许都,身上竟带着灭杀绝强叛徒用的克制之物,此行目的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素来对世家大派态度恭顺的密侦司,主动索讨灭龙之物,这也是一奇,龙虬髯这素来护短、刚愎自用的烈性人物,居然没翻脸动手,还在短短数秒思考后,果断将东西交给密侦司……这些,没有一件是正常的。 许都的事情不简单,涉及到龙家深藏之秘,甚至关乎龙家存亡根本,否则密侦司不会说出“千古罪人”这话,而龙虬髯这个神经粗过水管的烈汉,更不会这么轻易被唬住。 “……千古罪人吗?密侦司这趟真是改形象了,或者……是贼喊捉贼呢?” 袁健之轻摇折扇,笑着与王思平交谈,点出密侦司行动的怪异处。 若非从头到尾,把一切都监控在眼下,甚至伸手主导,密侦司如何能讨取灭龙物,代为行事?碎星团灭绝后,密侦司的工作重心,渐渐转移到六大世家与江湖帮派上,这回……说不定就是密侦司的手伸进龙家,惹出大事来。 若真是如此,龙家岂肯善罢甘休?而在这事背后,当今帝室有否参与其中?这事会否变成一场狂涛波澜的开端?其他五大世家,虽然事不关己,却不是没有推波助澜、掀风起浪的机会…… 话不用明说,轻轻点出,王思平已明其意,露出深思的神情,道:“那我们现在应该……” “呵,贤弟你是为何而来?” 袁健之折扇掩口,低声一笑,王思平登时醒悟,这么大伙人之所以在这,为的就是碎星秘藏,虽然山崖爆炸,毁尸灭迹,但若真有碎星秘藏,相信还是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但山炸成这样,估计要找大堆人手来开挖了,征调民夫什么的,这荒山野岭可不易……” 王思平甚为苦恼,袁健之却笑道:“武家的地头,要找也不用我们烦心,更何况,密侦司插这一脚进来,说不定……需要的人手,他们都准备齐了。” “你是指……” “呵呵,静观其变吧。” 两名世家公子一派悠然,当晚辈自然有当晚辈的好处,而那名密侦司的头领,自从接过灭龙之物后,就站定不动,仿佛神驰物外,整个人化成一座木雕。 奇特的情况,普通人不懂,却瞒不过行家,袁健之笑道:“寄魂附体,降身操控……真是密侦司爱用的手段,永远躲在安全的地方,干着龌龊的事,连手也不用弄脏……” 王思平点点头,确实厌恶这种阴险的作风,却不料袁健之道:“……改天真该找时间,学学这方面的技巧,能走在河边不湿鞋,何必非往水里踩?” “袁兄,你……” “哈哈哈,见笑了,前段时间误交损友,受他影响,思虑习惯偷懒起来……不打紧,下回喝酒,我自罚三盅来赔罪。” “……我记得每次喝酒,好像都是我买单的。”王思平一本正经道:“你罚酒,我买单,这到底是罚谁啊?” “哈哈哈,世家子弟,小事不要太计较!” 袁健之笑了两声,忽然一声惨嚎,震动全场,那名密侦司的头领,一直隐藏在黑斗篷中的神秘人,双手捧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哀嚎,整个身形迅速矮小,只剩先前的一半。 “侏、侏儒?” “原来是个侏儒?刻意变形成常人样貌,藏得真是够深啊!” “他的状况有些不妥……” 这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的事,武通天、两名玉虚真宗的道人,都第一时间抢上前去,想要帮忙,但却都慢了一步。 “呜哇!” 一声惨嚎,密侦司头领的脑袋爆炸,不知被什么巨力撼击,竟然给打爆脑袋,无头尸身软倒下来,彻底毙命。 突来的意外,也让在场众人都吓到,在这里的都是明眼人,看得出他正在施用附体寄魂之术,也看得出他是遭到反噬,碎魂、爆脑而亡,但…… “……好惊人,他在这里还能说话、动作,转移出去降灵的,应该只是分魂,就算被毁,对本体的伤害也有限……”袁健之摇头道:“怎会……” “且慢!”王思平惊道:“所以,是有人出手,毁灭分魂的一击,穿越空间,直透本体,将他杀灭?这……这有可能吗?天阶?” “不是!”袁健之摇头,“没有天阶的气息,再说,现在天阶哪是这么容易出来的?” 话虽如此,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只能望向龙家、武家的代表,看看这些年纪大,掌握资源也多的“长辈”,有什么见解。 “这……这他妈的搞啥?” 龙虬髯短暂一愣后,勃然大怒,动手去搜无头尸身上的东西,也不忌惮毒物风险,一番搜索后,愤然停手,虽不言语,可所有人都晓得,那份灭龙之物已经不在了。 “东西拿了,人却爆头了,密侦司这是搞什么名堂?” 龙虬髯怒气勃发,手起一掌,就把那具无头尸打爆,粉身碎骨。杀龙箭的损失,也还罢了,碎星秘藏什么的,龙家也不是非要不可,但事情闹成这样,到底怎么算?冥界尸龙的降世被阻止了吗?若否,关系人目前在何处?怎么善后? 连串问题,弄得龙虬髯异常恼火,碎尸泄愤,恨不得杀上密侦司的总部,讨个交代。 “龙兄稍安勿躁。”武通天沉声道:“对面如果有一击碎魂,波及真身的力量,这人……或者这存在,显然高于你我之上……” 说到一半,武通天住了口,不能肯定密侦司这人,会否因为遭遇到龙家的禁忌存在,因而被抹煞,看样子,只怕连龙虬髯自己都心里没底。 不过,这景象确实勾起了自己的一些回忆,当初……在碎星团,确实有人本事逆天,打得出这样的一击,千里碎魂、爆头…… 一片惊疑不定中,英灵殿内,也正上演着奇特的一幕。 龙云儿的意识,其实不是完全失去。被送入鉴心修练后,时间一下被拉很长,她认真修练,体验实战,把脑中九阴玉简的功法,一点一点刻印到身体上,本来进行得很顺,在鉴心幻境中一下就过了大半个月,等同在外界练上几个月,进境奇速。 但那群不请自来的敌人,惊动到了她,让理想的修练中断,而他们与温去病交谈的话,更使她心神剧震,在幻境中一下意念失守,就为灵魂深处的龙魔之影所控制。 整个过程中,龙云儿就是一名单纯的旁观者,看着受龙魔操控的身体,爆发自己难以想像的杀伤力,逐一杀灭敌人,有感叹、有焦急,却全然取不回肉体的操控权,直到中了那一箭…… 杀龙箭贯体,直破神魂,换了是普通的龙家人,这一下已经死得彻底,但龙云儿的意识,受龙魔压制,杀龙箭射来时,龙魔的分魂如同屏障,在前头挡了一下,被杀龙箭打穿,自身魂识没受到太大伤害,反倒从被压制的状态挣脱出来。 后头,魂灵虽然自由了,肉体却被尚帅压制,疯狂吸纳能量,处于极度痛楚中,也痛到意识不清,最后,恶人被一拳击杀,脱得险境,肉体的痛楚渐轻,意识慢慢回复,睁开眼睛,却看一幕难以置信的景象。 “山、山叔叔……” 伟岸如山的巨大躯体,威猛无双的霸气拳头,却笑得非常温和,还伸手摸自己的头,这些动作……就与反覆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天,一模一样,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然而,战斗最后阶段的那些画面,在脑中涌现,温去病怎样开枪、怎样出手,又怎样被敌人一刀入脑,栽倒身亡,然后……那个巨汉是怎样起身,一拳把敌人给打爆…… 前尘往事与当前,多个画面重叠起来,龙云儿瞪大眼睛,娇躯颤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手一紧,牢牢抓住那只粗臂,刚想要说点什么,就因为精神衰弱,一下晕去。 待得再醒来,自己躺在封神台的晶阶上,打着赤膊的温去病,站在一座祭坛前,不知在忙活什么,曾发生的一切,完全就像场梦……直到她看见,一地的血肉碎屑,还有那几具曾控活动的死尸,这才错愕地起身。 “温……温家哥哥。” 怯生生地走近,龙云儿小心道:“刚才的事……” “什么事?是说你运气太好的事吗?如果再早一天,我易脉法未功成,体内未建构妥周天循环,就不能鼓动太初真血,不能催发乙太尸蛊,无法战斗,这回恐怕真要完蛋了。” 温去病转头看了大美人一眼,道:“就算不被敌人干掉,也可能被你干掉,你身上居然背负了那么麻烦的东西,险些让我阴沟里翻船了。” 对于自己的血脉觉醒,龙云儿确实也震惊,但她现在只想确认另一件事,急问道:“你真是……我是说,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 “呃,那个啊……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不是个子大,就年纪也大……” 似乎很为难,温去病侧头想了想,这才很不情愿地开口。 “……山陆陵首次出现战场,威名传扬的那天……我九岁!” 五十二章 话当年 龙云儿的感觉,就像一下被人揪住脸,狂打十多个耳光,打到脑袋都晕了,但不得不承认,如果他说的一切属实,这也是最合理的一个推论。 如果那个巨汉,那个形象,自头自尾都是温去病所化,那算算时间,碎星团崛起,山陆陵出现在战场的那年,温去病确实是九岁,但…… “这太荒唐了!怎么可能的……你怎么能是他?你和他完全不一样,年纪不对,样子不对,作风也不对,你们……根本没一处像的。” 龙云儿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这件事别说自己,普天下恐怕没一个人能信。 碎星团的第一武神,干掉不知多少的妖族高手、魔界强者,打从现身在战场的那一天起,他就踏着鲜血与烽火,震动大地,是人族的战神,只要有他在,人族的战士就有胜利信心,以伴随他冲锋陷阵为荣, 这样轰轰烈烈的一个人物,现在却忽然说,在那具硕大无朋的巨躯之下,是一个未成年,甚至初期还不满十岁的孩子……这个事实,谁能接受了? “……那年,我离开你们家以后,流浪了一段时间,然后……加入了碎星团,正确来说,是和人组建了碎星团……最开始的碎星团,本就只有我们五个。” 温去病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地坐下来,回忆起那些不太愿意想起的事。 “知道吗?碎星团和你、和世人想像的那个团体,并不一样,打从草创的第一天开始,它就是个诈骗集团,绝不打硬仗是成立的中心思想,用尽一切手段,偷蒙拐骗去成长壮大……非人者太强,世家门派只顾私利,要在夹缝中最快成长起来,就不能只走正路……” 背靠祭坛,温去病摇摇头,道:“我们起步的时候,每个人得了一件异宝,不是神器,更胜神器的东西……我所得的,就是本来不存在于这世界的乙太尸蛊,那是一种炼金文明的最高成就,虽只能作用于尸,本质却是将非生物转化为类生物,仅差一步,就能成为贤者之石的存在,研究它的构成术式,能还原解析炼金文明的技术树,不过……对于立即性的战力,它意义不大,至少,对一个九岁小鬼没什么帮助。” “那你……” “啊,我很幸运,有个朋友和我换了,她抽到了她不想要的东西,说拿了没用,就和我交换。” 温去病笑道:“我老家是搞酱油的,虽然药草类的东西不太懂,可一些基本的蒸酿、变质技术我有涉猎,把她给我的东西加以处理后,就成了一种药剂,我将其称为生命之水,吞服之后,配合一些其他技术,身体血肉会有惊人变化……如果拿去当增高、强肌的药物卖,一定赚钱!” 龙云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笑得略显僵硬,脑里乱哄哄的,不晓得好不好把这当成笑话来听。 不过,是有些好奇,那个与之交换的朋友……是谁? “那是一个好时代啊,虽然是靠嗑药得来的力量,但初期变身效果很不稳定,时间短,威力也不像后来那么强,不过,那时我们只挑打得赢的弱小敌人辗压,制造无敌印象,看起来……就很强。” 回忆起来,温去病真心怀念那个时代,血脉觉醒的尚未出现,许许多多牵动人界变迁的技术还没发表,妖族、魔族对人族也很大意……逢值战乱,正是发展的好环境。 碎星团以明智……甚至是尖锐到刺痛的眼光,寻找最适当的敌人,逐一辗压扫荡,获取资源与战功,又发表许多前无古人的创见与技术,并抢先把这些技术用在自己人身上,让自身比整个世界快走一步,最终,领着整个世界的步伐! 自己就是这么一路战斗过来的,亲眼看见碎星团奇迹似的兴盛史,由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有满腔仇恨的小鬼,渐渐变成今日满身旧伤,时时缅怀过去的不良青年…… 嗑药变身没什么大不了,为了打胜仗,更夸张的事情自己都干过,让变身后的那具战体更悍、更猛,进行过的内改造也不只一两百次,带来的隐患与内创,数也数不清了,当然全都获得相应的战果…… 进行过类似实验的团员,不只自己一个,里头九成九比自己底子更好,肉体承受度更强,但最后他们全在战斗中捐躯,只有自己生存下来,这不能不说……当个横冲直撞的肉垫战士果然没前途,幸好自己的本职是炼金学者…… “你……你救我家的那次……” 颤抖着声音,龙云儿渐渐接受了事实,可当记忆中的细节逐一组合,却生出更多的冲突与不能理解。 那一年,肆虐傲龙郡的妖族、魔族,进逼沧溟,自家所在的城市被破,侯府岌岌可危,龙家大军为守重地,忍心不救,各路亲族或袖手、或自顾不暇,就唯有他,才刚结束一场大战,被撤下休整,闻讯便起了精兵,星夜来援,血战多时,解了自家之危。 巨汉的身影与微笑,在这么多年里,一直是自己心灵的守护,但当事实真相揭晓,浮现在自己脑中的,却是另外一幕景象。 “为什么你会……你还愿意来救呢?你明明说过……” 这个男人,被退婚之后,不知第几次被自己家痛打,扔出门去,终至绝望的那年,正是八岁,自己躲在门后偷看,记得他的仇恨眼神,全然不似同龄的孩子,一如那些成年的大人,说着恶毒的诅咒。 ‘姓龙的,不要狗眼看人低,有朝一日我会回来,当我再踏进这大门,我会杀光里头的所有人,回报你们的所作所为!’ 那时他说话的样,惹来在场的大人一阵轰笑,拿了粪桶就砸过去,但自己却是好几天不得安眠,一直到上一刻,都还在庆幸,还好温家哥哥没机会再踏进自家门,但原来……他早就踏过去了…… “啊……那个啊……” 温去病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地道:“那年我还特别看过,当我到的时候,侯府正在大火,一片断垣残壁,门早就垮了……” “可是……” “八岁小鬼的话,你还当真了?真是够幼稚。”温去病哂道:“我那时好像还和某人勾手,说要娶你们三姊妹咧,难道这话你也放在心里?” 龙云儿一怔,没有答话,眼眶却无声地红了。 ……他,当初是受着那么大的屈辱走了,当有能力报复的时候,却把旧事笑掷,还在万众袖手之际,冒着生命危险,星夜驰援,万水千山赶来抢救,这份恩情……原来自己早在那么久以前,就被温家哥哥救过了…… ……一直以来,总在梦里出现的那个巨硕身影,温和微笑,都在这一刻,由梦境化入现实,与眼前人重叠。 “那时候,为什么……温家哥哥你不说话呢?”不知不觉,眼泪又一次滚落下来,龙云儿道:“你只是摸我的头,什么都没说……” “不然……你希望我摸哪里?我那时只是个小鬼,这么奇怪的要求,我想都没有想过!” 温去病道:“那时我身上挨了好多刀,干掉几个妖王,痛得要死,随便开口搞不好会哭出来,就干脆闭嘴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该对你们说什么……” “为什么……你还肯……你为什么会来救我们家呢?” “……天晓得,我也很纳闷,那时根本什么也没想,听到消息,就带人冲出去了,哈,爷就是这么任性。” 温去病道:“事情如果重来一次,恐怕我就不会那么做了,所以不用谢我,也别以为类似的事情还会有第二次,我可不是你的好心叔……呜!” 话没说完,美人的娇躯扑撞入怀,虽然是软玉温香,可撞来的力量奇大,还没体验到温柔,后脑先在祭坛上碰了个实,痛到不行,还没发怒,就听见美人儿紧贴在自己胸前,大声哭泣。 “对不起……对不起……温哥哥,对不起……” 不晓得为什么,虽然想很正式、很严肃,像个大人样地向他道谢,可一开口,哭泣就止不住,一下成了当年那个只会啼哭的小女孩,希望给他一点好印象的用心,全都白费了…… “别哭别哭,哎呀,好端端的一个大美人泡汤了……我什么都没做啊,你干嘛哭成这样?” 温去病很为难似的苦笑,拍着龙云儿的后背,抚着她碧绿的长发,一下一下安慰着,任灼烫的泪水从身前滑下。 “对不起……呜呜……我们家那样对你,我爹他……你却……呜呜呜……我觉得,太对不起你了……” “别哭啦,又不是你轰我出去的,我也没想过找你算帐啊。” ……想起来,自己也好久没被女孩子这样趴在胸口哭了,六年前的那天,是记忆中的最后一次,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最后印象就是被女人这么趴着哭,然后,就活了下来,虽然这也不是自己的本意…… 每次听这种哭声,心里就很难受,这或许真是自己的要命弱点,不过,与其抹除这个弱点,变得冷酷与铁石心肠,还是有点人味好些,只是……希望能再也别听见这些声音了。 “行啦,镇定一下,你不是小孩子了,要哭等回家哭吧,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做,时间也剩得不多,开始干活吧!” ps 要在這裡做一個預告,首先要感謝支持碎星的大家,沒有你們的支持與打賞,碎星也到不了這個人氣,你們的討論與支持,對我是非常大的幫助,不過,熟悉我的大家應該知道,其實現在一天六千字的連載速度,是靠消耗存稿來做到的,實際的寫稿速度,一天大概三四千不等,現在身體已經不行了,一入夜,看甚麼東西都白茫茫,寫稿速度有限,所以從六十六章,也就是第二卷結束後,會轉為一天一章,特定情形加更的連載作法,請能見諒的朋友見諒,不能見諒的朋友體諒了,謝謝 五十三章 太一 没有一直坐着,温去病拉着龙云儿起身,打住对往日的感怀,继续他刚才的工作。 这次许都之行,主要目的是冲着九阴易脉法而去,碎星秘藏是意外收获,实在说,自己是碎星团的头号炼金师,团中出现的顶级兵器、装备、道具,九成都有自己经手,重制不过是材料与时间的问题,等闲捞几件战器、宝兵的碎星库藏,自己真不放在眼里。 但英灵殿却是意料之外的大喜,这即使对自己来说,也是重大机缘,只要重新取回英灵殿,很多事情都有希望了。 “我……我帮你拿,有什么要拿的,都让我来拿。” 擦掉眼泪,龙云儿站直身体,主动拿起祭坛上的战器、宝兵,想当个最尽职的助手,却被温去病拦住。 “别动,谁说要打包的?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盗贼,看到什么都忙打包。”温去病道:“把东西放下吧,我们还会回来的。” “回来?”龙云儿愣了一下,“离开之后,还能再回来?这里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当然,不然你以为这里是干什么用的?” “……不是说祭祀……” 龙云儿说到一半,想起之前所听见的话,眼睛瞪大,“这里,真是用来和妖魔交易的?” 这件事,在大地之上是绝秘,碎星团当初被整肃,还有许多人暗地里认为是被冤屈迫害,可如果这件事消息一出,那些声音会从此消灭。 百族大战中,守护人类平安的碎星团,居然一直与妖魔暗通曲款,交易资敌,这是绝对的背叛行为,没有任何人可以忍受! “……是没错,但有偏差,正确一点的说法,这是一座与异界交易的平台,不拘神鬼妖魔,只要有货,管他交易对象是谁爸谁妈。” 温去病摸着下巴,笑道:“这秘密知道的人不多,猜到的人不少,但都没有声张,也没明列为碎星团的罪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战争时,七大世家都没少透过我们,从这平台上换东西,虽然我们手续费没少抽,但你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情吗?” “他们全都知道?那些资源是来自……” “我们只是中间人,他们拿到的东西,来自于异界,他们给的东西,也流传于异界,我们手上证据不少,如果真要扯起通敌罪名,哼哼,大家一样有份,看是谁脸上的脏水更臭!” 温去病道:“有个秘密,知道的人才真是很少,当初碎星团草创,得了一个宝瓶,能够付出代价,随机从异界抽取一件宝物……就是凭着它,才得到发展的本钱,后来碎星团成长壮大,那个宝瓶已经不在,我们破解部分原理,建了这座台子,与异界直接交易,维持资源。” 龙云儿道:“你的乙太尸蛊……还有生命之水的原料,该不会……” “嗯,都是一开始从那宝瓶中抽到的,乙太尸蛊、太初真血在诸界都是稀罕事物,后来就算想交易,都没这机缘,所以一开始真是手气好。” 温去病简单说着,龙云儿却听得心头一震。 ……太初真血! 自己听人说过这件东西,据说那是吸血鬼一族的真祖之血,对吸血鬼而言,至高无上,是有可能生出返祖效果的神物,已经多个时代不曾出现,居然可以被抽奖一样抽出来? 这么说来,那个将太初真血交给温去病的朋友,身分也呼之欲出了,肯定是“金山毒霸”褒丽妲!唯有继承吸血鬼血脉的她,最可能取得此物,然而,温去病之前说过,那个朋友并不想要这东西,才拿来交换……为何一个吸血鬼,会不想要能让自身返祖的圣物? 想到这个,龙云儿不禁看了温去病一眼,当时在无尽沙海,山陆陵与褒丽妲同时毙命,粉身碎骨,如今山陆陵犹生,褒丽妲……应该也不会死吧? “在那里分心什么?过来帮手!” 温去病叫了一声,龙云儿连忙收摄心神,依着他的指点,在晶阶与几座祭坛上搬弄。 “……当初造封神台,我也有份的,既然我有机会回来,重启它就不是问题。” “重启?封神台的主要用途,是自动回收碎星者的物件,现在碎星者还有人幸存吗?还是你想……” “哈哈,散尽的家财,要重新累积回来,就要一个好的交易平台啊!” 温去病笑道:“如果和异族交易,就是出卖人族,那……出卖全人类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常有,好好享受吧!” 一声长笑,温去病飞起一脚,踢在中间的那座祭坛上,整个英灵殿一下剧震,猛力摇晃,龙云儿错愕一下,温去病又补上第二脚、第三脚,连着踹下去之后,英灵殿终于在震动中,奇光灿发。 冥界尸龙降灵附体时,引起的那一片阴森景象,都在满殿粲然中被清除,殿内处处灵光闪烁,晶阶反映着光华,给人进入神仙世界的感觉。 “哈,果然还是这样,接触不良的机件,踹上两脚,就是最简单的故障清除法。” “呃……这个故障的机件,不是你设计制造的吗?” 龙云儿本能问了一句,温去病的动作僵住,表情也一呆,斜斜看了大美人一眼,有了种被人踩尾巴的感觉……自己平时整天毒舌别人,这回,被自己一手出来的女人给毒舌了…… “没事别纠正我!”温去病顿了顿,道:“瞪大眼睛,现在是重头戏了。” 十指结印,温去病几个法咒打出去,英灵殿内的景象再变,原本是灵光处处,霞彩弥漫,犹如仙灵圣界,但法咒一动,周围光霞黯淡下来,出现星体缭绕,银河倒悬的太虚青冥景象。 周围虽然伸手一片黑,可那些飘动在附近,又像在无穷远处的宙空星辰,却一点一点发着光,有红有绿,紫、黄、蓝、白,瑰丽奇幻,看得人连眼也没时间去眨。 龙云儿瞪大眼睛,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什么名山大川,古迹楼宇,都不能与这相比,一时心花怒放,忍不住赞叹出声。 “好……好美啊……” “……女人真是奇怪,总是看着星星就进入浪漫模式,其实这东西,太不实际了……” 温去病笑了笑,拍了拍龙云儿肩头,让她稍微静心下来,做一下准备,龙云儿一片茫然,正不晓得该准备什么,一个“巨大”的声音,响彻整片星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简短八字,震耳欲聋,最令龙云儿吃惊的是,这个声音非常奇特,既好像从星河的那一端,无限远处传来,又仿佛无处不在;既像是一个人的声音,又仿佛是千万个声音聚合,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包含无数个意志,由无数时空断缝中传来。 如此奇异的声音,龙云儿从未听过,入耳瞬间,心神剧震,险些连魂魄也散去,还是温去病一掌拍在后心,镇住精神,这才清醒过来。 “我是一,也是万,更作无穷;我是开始,也是终结,诸因之果,万衍归宗,你们可以称呼我为……” 声音由原本的无穷意志共振,迅速简化,变成一个平板而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人声。 “……太一!” 冷冷的宣告,龙云儿为之一奇,自己本以为是什么强大的神或魔,但在自己的印象中,并没有任何神魔叫这名字,难道……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带着困惑,龙云儿望向温去病,想听他的解释。 “太一不是神也不是魔,当然你要说都是也行,祂所代表的,其实是太一协议。” “协、协议?” “很惊讶对吧?当初我听说这事的时候,也吓到和你一样面无人色。” 温去病耸肩道:“不知道在多少岁月之前,有人……好吧,应该不是人,就说是某个或某些存在吧,他们基于互通有无的需要,立下协议,共同建构一个平台,在这平台上跨界并平等地交易,因为这么干好处很多,所以神、佛、妖、魔都陆续有成员加入,共同遵守太一协议,维持这平台的存续。” “……居然有这种事?” “太一协议可不是开玩笑的,为了确保公平,所参与的每一个神魔,都必须剥离一道分魂,留下来当见证,这些分魂聚合起来,所形成的意识集合体,就是你眼前的太一。” 温去病道:“本来,这个平台没有人类参与,不过……人一直是有智能的,那些不包括在协议中的人类先祖,拚上性命去找寻加入的途径,一代又一代的努力,最终找到漏洞,把关键流传下来,被我们把握到,建立封神台,利用那漏洞,用黑户的身分加入,基本原理是……” 后头一说就是一长串,龙云儿有听没有懂,只觉得温家哥哥露真面目之后,话多了一倍也不止,还经常说些专有名词,非常难懂。 温去病看她表情,也晓得自己是多说了,悻然道:“靠说的没什么用,还是实际操作浅显易懂,后头的你看仔细了。” 在祭坛上一拍,几道亮光冲霄而起,没入星河深处,太一的声音雄浑响起。 “估值开始,请选择要交易或是兑换之物!” 五十四章 智能产权无价 知道这里是交易平台,但听到太一的话,龙云儿仍有些反应不来,全然不懂祂的意思。 温去病没有解释,只是拍了拍面前的祭坛,道:“请估值。” 面前的这座祭坛,本来插了七八件兵器,刚才温去病又挑拣了一回,把其他祭坛上的一些东西,直接插在这里,凑了十五件,这时手一拍,星河中一道强光撒下,扫过那十余件兵器。 ‘大地战鼓,地系,战器,一经击发,凡脚踏地面与距离地面半米内的生物,未满地阶者,皆伤。使用状态良好,折换一百八十金叶。’ 太一的声音响起,龙云儿困惑地望向温去病,后者耸肩道:“不是真有金子拿啦,就一个称谓,但行情和外头的差不多,你当成金币看也行,中间价差……就当是服务费了!” 龙云儿想了想,低声道:“在外头拍卖场,这件战器能卖到多少?” “嘿嘿。”温去病干笑两声,“行情价大概三百金币左右。” 三百金币的战器,只能折换一百八十金叶,一下扣去四成,龙云儿心叫好黑,外头没有哪个拍卖场收这么重的服务费,怪不得以天宇星河为背景,原来这就是一家神魔联合的黑店! ‘雷霆战刃,雷系,战器,灌注真气,电光随生,幻化电虎、电鹰,可供驱使,具有一定程度灵识,使用状态六成新,折换两百四十金叶。’ 能放出具有灵识的衍生物,那已经超脱普通战器,很接近地阶宝兵的范围了,这类战器向来价钱不低,但龙云儿听不懂什么是六成新,兵器之类的珍物,从来就不是越新越好,神器传承更动辄千年、万年,这哪有什么折旧的? “折旧度不是看时间,是看耗损。”温去病道:“这些兵器、道具,都不是一打造好,便直接放在这的,都曾经过战斗、使用,受到折损,六成新就是已经损坏四成,两百四十算不错了,太一那么……童叟无欺,损坏再多一点,祂搞不好当废铁来收。” ‘地炎宝刀,火系,战器,千年大地火菁汇聚所铸,以高阶力量催发,地火岩浆滚动如浪,刀出千度高温,斩金铁化液,无坚不摧。使用状态六成新,九十九金叶。’ ‘碧眼鹰爪,暗系,战器,爪套呈鹰首之形,封高阶鹰魔凶魄于内,爪动鹰魄狂啸,猛暴同击,战力激增,但易有凶兵反噬,夺取控制权的危险。使用状态三成新,二十金叶。’ 被密侦司等人拿去使用的战器,在战斗中受的损伤其实不大,问题是尸偶死命鼓催,用的全是透支技,对战器的损耗非常惊人,太一鉴定后,给出的基本都是收破烂价钱,温去病听在耳里,着实心痛。 前前后后估了十五件战器,两件宝兵,龙云儿注意到,温去病在宝兵的选取上,考虑得比较多。 封神台上的兵器,主要都是战器,宝兵寥寥无几,而他竟然不是留下那些完整、能立即使用的宝兵,是把那些都拿去估值,却把破损的、烂的给留下,龙云儿有些不解。 温去病道:“太一这么……会做生意,与其把东西留在这当废铁卖,还不如拿回去,我自己修一修,到时候卖还高一点咧。” ……不过,增殖、分裂出来的货色,肯定不能拿来这里,那种东西可以在外头市场“换个角度”卖,却没可能拿来忽悠太一,估值肯定连废铁也不如。 一轮估值结束后,太一报出的总数,是两万一千六十二金叶,如果换算成金币,那是一笔不得了的巨款,但纯以金叶计算,龙云儿也不知道这是多是少,不过,温去病听见这数,吹了一声口哨,好像非常欢愉的样,应该不错吧…… “两万多入袋啊……不用和人分,也没有中间抽成,好久没这么富一把了,好怀念啊。” 温去病啧啧出声,跟着表情一沉,正色道:“全部兑换金叶,存入……先问问,碎星团的集体帐户,能用吗?我可以提取吗?” “可以使用,内中尚有交易余额,你无权提取!” 太一冰冷的声音响起,温去病撇了撇嘴,状甚懊恼,但并不是太意外的结果,只能道:“两万存入我名下,剩余的……替她开个帐号,全算她的。” 温去病指着龙云儿,大手一挥,一千多的金叶划拨过去,龙云儿吃了一惊,她物欲不强,又是名门出身,就算一千几百的金币,她也不会心动,但看这金叶事关神魔,诡秘莫测,获得不易,一下进帐这许多,不禁露出笑容。 “一千都不到……屁也买不了,别一脸笑得很过瘾的样。”温去病摇摇头,“就当累积个体验吧。” “不到一千?”龙云儿愣了一下,“不是一千零六十二吗?” 温去病未答,太一平板的声音传来,“开户手续费一百金叶!” ……居然开户还收手续费的?难不成还有人工? 龙云儿无言以对,开始如过往在此的大多数人类一样,心中暗叹:好黑,这间黑店有够黑…… 只是,金叶存在帐上,拿不到也摸不着,要如何使用?有意义吗? “……兑换清单,谢谢。” 温去病叫了一声,刹时,星河异变,仿佛天地创生的大爆炸,一切飞快扩散开来,化为一道道射线与粒子,龙云儿眼前一花,头微微晕,当景物重新稳定下来,她发现星河消失,顶上是一片漆黑的苍穹,四面八方是无数的青玉板, 每一块玉板上,都浮印有字,有些闪闪生辉,有些却黯淡无光,这么放眼看去,密密麻麻,不晓得有多少玉板。 温去病道:“每一块牌子,都代表一门功法,或是一种技术,当然也可能是一件物品,你有兴趣的,多看两眼。” 龙云儿依言照作,往一块写着“冰魄寒光匕”的玉牌看了眼,眼前随即出现这支匕首的立体图,跟着就是它的相关介绍、使用评价,清清楚楚。 “好神奇啊……” 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商家或门派,龙云儿都没听说有这效果的,太一这边不愧是神魔共建,随便一下物件阅览,效果就不是人间能比。 粗略审视,大致可以理解,所有的兵刃也好,装备也罢,乃至丹药,凡是物品类,都照天、地、高、中、低五阶来分,天阶九重,地阶以下,每一阶细分上中下三品,所有物品依此分类,让人照着自身修为来使用。 毕竟,什么东西都是讲究配合,不是越强越好,一旦扯到越阶,轻则平添风险,重的话……分分秒秒都是拿命去换,刚结束的那场战斗,就是最好例子。 物品类的标价,从几金叶到几万金叶不等,一旦进入地阶层次,基本都是几千几千去,甚至一件上万、几万的,高贵程度,让龙云儿咋舌,想着自己的九百六十二,暗自喟叹。 “新手就待新手村,看什么宝兵啊?”温去病道:“宝兵开始,不是给普通新手买的,而且,别没出息了,这样就被吓住,秘笈那边你怎么办?” “秘笈……比兵器更贵吗?”龙云儿恍然道;“也对,功法可以很多人练,兵器只是个人独享……” “做梦去吧!你以为太一会给你这样的好事?从这里买走的秘笈,只能私练,禁止分享,除非你额外购买分享权,不然如果转传他人……抱歉啊,十死不生,目前没有幸存者的。” 斩钉截铁地告知,温去病道:“太一协议订定不知多少岁月,很多漏洞早被补上,余下所能找到的,多半是故意留下的坑人陷阱……想玩转这个系统,最好老老实实。” “那……分享权怎么买?” 龙云儿的问题,让温去病扬了扬眉,觉得不可思议,这女孩没问什么宝物、秘法,居然关心起分享权的买法,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干到的。 “基本上,就是秘笈价钱的数以倍计,分享对象不多的话,两三倍,多的话,加一个零或是两个。”温去病笑道:“传授文化的代价可不小,大贤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那我……” 龙云儿不知道自己该换些什么,九百多金叶,买些低阶、中阶物件还挺充裕,买高阶物就买不了几样,自己对此全然外行,看花了眼,也不知该如何挑选。 “你啊……血脉初醒,却直接跳到最猛的那种;功法不缺,九阴玉简是地阶保底,直指天阶的神功;兵器……烂钟很够用了。” 温去病瞥了龙云儿双腕一眼,道:“你的修练被打断,现在只是提到中阶,但后头的路已经通畅,现在反倒不宜一路猛进,需要打好基础,后头才能走得远,另外,最好用些护符、丹药之类的,清除一下肉体的负面效应,否则一练上去,你背后那东西随时就……” “那我换丹药和护符?” 像个雀跃的孩子,龙云儿急切希望,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有所表现,但他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免了,那些东西与其用换的,还是我自己作吧,还可以省点开销……你那点金叶,留着下次用吧。” 处理完龙云儿的问题,终于轮到了自己,温去病心中默念,一个他不知道想过多少次的牌子,浮现出来! 五十五章 神手大劈棺 ‘神手大劈棺,仙界传承的专武,毁物后伤人,一经命中,八成五以上概率,摧毁目标身上未满神器等级的物件,成功机率与目标力量强度成反比,修习难易度:中等,兑换所需:十二万金叶。’ 简单的说明,温去病看到脸都快歪掉,如果没记错,当初这套绝学在太一这边卖了八万,现在居然坐地起价,直接用十二万来卖。 而且,这还只是最单纯用秘笈图谱的方式来修练,如果要求真意传承,直接灌顶,价钱还要再翻个几万上去。外头的人都喊自己温剥皮,但每次与太一打交道,自己才真是觉得被吞得连骨头渣也不剩。 “神手大劈棺……这个……” 龙云儿不太肯定,但连不通武事的自己都听过,这确实是名头极响的绝学。 神手大劈棺,碎星团四武神之一,“迅雷神盗”尚概勇的绝学,当初肆虐人间,别说人族高手,就算妖魔见了他都心惊肉跳,冷不防地挨上这一记,身上宝兵等级以下的物件坏光,连最重要的护命之宝都保不住。 许多高手,除了自身战力,就是靠那一件最后关头才发动的护命之宝,瞬间护体、逃逸,是最后的后路,神手大劈棺却一上来就断后路,再搭配尚概勇的刺杀,不晓得多少强人就这么被干掉,神手大劈棺恶名昭彰,闻者心惊肉跳。 “当初啊,我超想学这一手的,求过那家伙好多次……”温去病摇头道:“可他说已经把这卖掉换金叶了,不能转传,这家伙……枉费我还请了他那么多的酒……” 话声中的慨叹,龙云儿可以理解,温去病想换这套技巧,有相当成分是在缅怀故友,但这一套直接索价十二万金叶,温去病刚才用一堆战器兑换出的,不过两万金叶,刚好够零头,离兑换还差得太远。 “……真是麻烦的黑店,换了别的地方,我就直接放火烧店然后抢东西了,嗯……试试这方法吧。” 温去病打了一个法诀,拍在自己脑门上,意念传输,刹时,漆黑的天幕上浮现形象,许多模糊的人形,比划动作,姿势、动作有细微差距,却都是比着相同的一式,时间一长,连龙云儿都看了出来,这恐怕就是神手大劈棺。 太一的声音冷冷响起。 “鉴定结果:神手大劈棺招式、部分运劲窍门。内中存有误谬,如需补完、矫正,收取金叶一万八千。” 这个声音一出,温去病登时松了口气,还好……当初自己总缠着尚概勇,他虽然不能直接传授自己已卖给太一的绝学,却可以藉由动手,让自己亲身体验。 大家是战友、同僚,切磋交流的机会不缺,又旁观他与人动手,累积起来,自己把这式绝学掌握到七八成,只欠缺一些最核心的部分,要不是碎星团覆灭,或许自己早就学会了。 “行,我换了。” 温去病一句确认,一道光打入他脑门,神手大劈棺的完整资料输入,补齐了欠缺的部份,至于要说真正练成,那是更以后的事了。 龙云儿在旁看着,更进一步了解此地的运作,神功密技所费不少,正常换取并不容易,可如果自己已经会了大部分,只是要求补完,价钱就可以大幅下降。 只不过,普通人想做到这种事,也未必容易,得要先想办法私下学习,还得学得够多,才能尽可能省钱,有正统传授管道的,不需要动这主意,靠偷学成才的,哪这么容易学到那么多? 想到这个,龙云儿心念一动,默念名称,一块玉牌很快来到面前,闪闪发光,浮现字样。 ‘天地大黏手,一经发动,十米范围内,随机选择五到十个目标进行窃取,成功机率一半,随行窃者与受窃者的修为而变动机率,每高一个位阶,成功率提高百分之十,修练难易度:易,兑换所需:七千金叶。’ 如果说,神手大劈棺是尚概勇威震大地的绝学,那这式天地大黏手,就是幻影神盗的成名技,当初,他凭着这式奇技,在战场上满载而归,就是对上比自己更强的敌人,也常常能有所收获,让无数盗贼羡慕不已。 比起恶名昭彰、敌我皆泪的神手大劈棺,天地大黏手更受人追捧与肯定,但不知为何,居然价差那么大…… “因为天地大黏手的功能有点坑!”温去病道:“虽然低阶就可以修练、使用,但能偷到什么全凭机率,无法指定,与其说偷,还不如说是闭眼抽奖,高过对方一阶,成功率也才六成……嘿,我如果高过对方一阶,直接抢就行了,还偷什么?” 话虽如此,但七千金叶的代价,龙云儿也支付不起,这里并不是没有几十、几百金叶的武技,可自己拥有九阴玉简,没必要去看那些…… “差不多了。”温去病忽然叹息一声,非常肉痛地开口,“我要一个时空道标,不用太好,破损也可以,只要能用上两三次就可以了。” 话声方落,前方出现一双残损的青旗,像给烈火焚烧过,表面焦黑。 ‘乙木青光旗,宝兵,分插一端,发动后可相互穿越,剩余使用次数:三,兑换所需:六百。’ 二话不说,温去病选择兑换,六百金叶付出,乙木青光旗入手,帐面上剩余一千四百金叶,龙云儿则是九百六十二金叶,跟着,所有虚相消失,两人离开了太一空间,回到英灵殿内。 “走吧。” 温去病将乙木青光旗中的一支,插在英灵殿内,手里拿着另一支,走向英灵殿的传送阵。 “等一下!” 龙云儿望向那些祭坛,上头仍插着一些战器,甚至宝兵,温去病却没打算拿取,就这么搁着,怎么看都太可惜了。 “那些不是温哥哥你要自己留下的?我去替你拿吧。” “免了,这次事出突然,我没做好准备,仓促带这些走,说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姑且留个道标,下回准备妥当了再来带走,毕竟……” 温去病说着,将目光投向晶阶的最上层。 封神台共由三层晶阶组成,第一阶收放秘笈、功法,第二阶是兵器与装备,但还有最顶上的第三阶,早先龙云儿想要上去探索,但好像被什么给阻住,或是忽然方向迷乱,明明是往前走,却下了晶阶。 第三层晶阶上的事物,应该比首两层要宝贵许多,碎星团这些年累积的家底,绝不是说笑的,就连龙云儿都感到怦然心动。 “那上面的……是神器?” 龙云儿这么猜想,因为连万古江山钟这件缺损神器,都被摆放在第二层,第三层的东西要更高一级,必然是神器,而访间传闻,可能在碎星团手上,却未被肯定的失落神器,就有好几样…… 温去病没有回答,目光变得深邃,龙云儿相信,他必然知道最上一阶有些什么。 “……还不是时候。” 转过目光,温去病望向传送阵,之前他们就是从这里出来,连通卧虎寨后山的传送点,但那个传送点,相信早已被掩埋在崩塌的山石底下,原路返回,相信是不可能了。 温去病手一挥,一张由光点组成的图,浮现在眼前,龙云儿认出那是帝国全览图,上头有十七八个亮点,可一大半都已经黯淡了。 “这些是……” “都是团里过去修建的仓库,打到哪,盖到哪,有些是随便修修,随手盖盖,不为人知,连我们自己也忘了,就被人当成秘库,其实……什么碎星遗藏,本来也没那么伟大。” 温去病道:“已经熄灭的,都是被人发现,不当开启,法阵破坏,不能再与英灵殿联系……当然,能与英灵殿双向联系的,寥寥数个,剩下都只是英灵殿单方面降临,那边过不来。” “那我们……” “原本该用传送阵,送你回家的,这里有一个传送点,在傲龙郡内,虽然离首府沧溟有点远,不过回去应该很平安,只是现在……” 话不用说完,龙云儿自己也明白,早先那一连串异变,自己血脉源头的那个龙魔,定为龙家所忌,本来自己还有点侥幸心理,可那一道杀龙箭,密侦司从何处得来?此物不得龙家授权,就是拿了也难以发动。 那一箭,打碎了自己的侥幸期待,很清楚认识到,如果就这么回到龙家,恐怕死路一条,连被监禁的机会都难有,甚至,哪怕自己还在世上,活着的消息传出去,龙家都会派杀手过来,斩草除根。 “看样子是明白了,那就先往南方,在力夏达港外三百里处,有一个以前建的秘窟,东西早被我搬光了,但法阵还在,我们就从那边回力夏达港去。” 温去病朝龙云儿伸手,口中却道:“还是……你不想来。” 龙云儿忍不住笑了,这个男人似乎习惯了口是心非的人生,往后……自己也要习惯他的风格了。 “哪的话,帝国是讲法律的地方,我是温家哥哥合法拥有的奴隶,这一辈子,你到哪里,我就在哪里!” 大美人的誓言,声声动人,但温去病的反应就有些不解风情。 “希望…你不是很会吃,不然,我好像很亏。” 五十六章 龙吼震天击 卧虎寨下惊变,密侦司的头领碎脑惨死,这不单单是密侦司的损失,也让神都武家面上无光,因为这次的事件,密侦司明显和武家打过招呼,分过好处,甚至共谋,连人都是武通天带来的,忽然碎脑炸颅而死,武通天愣在当场,半晌都做声不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非常样糗。 事情到了这一步,没人愿意折返,虽然上头刚刚山崩,毁了整个山寨,但在这里的几家代表,并无弱者,上去勘查状况,全不是问题,事关家族利益,也没人退缩,就这么结伴上了山去。 被整片山崖滑落削过、砸过的谷地,早就被毁得彻底,什么也没剩下,尸首什么的,更引不起他们的关注,几大世家的目标明确,就是去搜寻碎星秘藏的所在。 打一开始,他们就确认崩砸的墓葬群山壁,会是问题中心,直线奔着那过去,虽然那里被毁得彻底,可龙虬髯、武通天两名地阶坐镇,持宝兵破开岩层,仍从里头发现蛛丝马迹,找到秘窟。 表层秘窟与当时温去病进去,已经不是同一个状况,经过搜索,找到了一些战器、中低阶的装备,基本上都已破损,修复一下还是能用,对一些中小势力,已是一笔颇丰厚的横财,但却又如何入得了顶级世家的眼? 至于其他的暗门、石刻,早就在首波爆炸中毁得干净,这边就算搜索得再细,也看不出任何线索。 龙虬髯、武通天都很不耐烦,而两名玉虚真宗的道士,捏法咒施术,拘提那些死在巨爆下的枉死冤魂,问话查明状况。 “……龙兄真是有备而来啊。” 武通天一旁观看,微笑道:“专程请来玉虚真宗的道长,千里迢迢赶到许都,无论是当公证还是帮忙拘魂,这是无论生死,誓要追踪到底的架势了?” “哼!”茫无头绪,龙虬髯正恼火,听见这句问话,犹如揶揄,更觉不快,“我龙家做事,用得着你武家来教吗?” “不敢,许都属鹰扬郡,是朱氏的地头,龙兄要怎么做,哪轮到我武家置评?就是希望朱家能与龙兄相处和睦。” “你武家是一副看好戏的打算了?” “……呵。”武通天道:“如果龙兄希望我武家下来相助,只要说一声,我武氏子孙顾念世家义气,绝不推辞!” 龙虬髯不再言语,自知不善言词,多说只是多错,正想继续找线索,陡然间感应到一丝奇异,武通天也脸色一变,“空间有变,有人正在从附近传送。” 地阶武者的感应力极强,却也没强到完全监控附近一切空间波动的程度,但刚才冥界尸龙的气息,证明附近存在空间夹缝,战斗也在内中发生,因此,他们早就留上了心,始终在注意周边的空间波动,一有异常,立刻就察觉到。 然而,就算察觉到了,又能如何?涉及空间,地阶武者也只能感应波动,不能干涉,要说能对空间法则进行变动,那是天阶高人,或是地阶中的顶峰强人,在这里的……都不是这种人…… “龙兄,请助我一臂之力!” 紧要关头,武通天瞬间决断,从怀内掏出一把晶光灿然的短剑,飞掠向龙虬髯。 龙虬髯愣了一秒,这才暗愧不如,对方机敏应变,决断之快,确实在自己之上,更放得下自己放不下的东西,事已至此,哪还有自己作壁上观的理由? “好!” 龙、虎两人齐心合力,并力一击,正处于传送阵中的温去病,立刻察觉不对,一股巨大的吸力,正把自己与龙云儿往外拉扯。 能够强行破入传送术式,出手的如果不是天阶高人,就是有空间类的宝兵或神器,无论是哪种,都不是可以轻易对付的…… “怎么了?” 龙云儿担忧出声,温去病不答,传送阵咒法一转,一个影像在右侧浮现,图像的尖端,是一把奇光流转的匕首,刃上不住散发震波,在空间中掀起道道涟漪,一看即知是空间类的宝兵。 手持这宝兵的,是两名大汉,身形都相当魁梧,温去病甚至叫得出他们的名字,但真正重要的,是他们背后浮现的形象。 一只金眼赤鳞的红龙,仰首喷火,双翼如蝠,不断拍动,脚踏之地化为熔岩,满身的凶煞之气。 一头白额猛虎,背生羽翼,张口呼啸,狂风激卷,说不出的威猛神气,一双虎目,震慑诸邪。 一龙一虎,分别浮现于两人身后,是两人的法相展现,而随着法相出现,地阶力量全面催发,两名地阶合力,威能非同小可,夹以空间类宝兵,猛力刺来,温去病一看就知撑不下去。 (传送阵已经发动,临时跳也跳不出,这一击无从躲避,只能硬挡,问题是对方是两个地阶,硬挡……拿什么去挡?没办法,硬干吧!) 同在阵内的龙云儿,意识到危机,却不是太担心,温家哥哥是第一武神,当年不知干掉过多少地阶,甚至连天阶高人都打爆过,区区两个地阶,如何威胁得到他?就是希望他手下留情,别一击把虬髯叔给打死了…… 蓦地,温去病全身骨骼爆响,九阴易脉法周天循环,真力催运,他脸色一下青,一下红,气血频繁交换,整个身体迅速膨胀,骨肉激变中,巨汉的身影重新显现出来,铺天盖地的恐怖威煞,如山洪奔泻。 另一头,龙虬髯、武通天忽然联手一击,在场的其他人都无比震愕,就见法相玄奥,龙虎之力流转,匕尖一抹玄光,破透虚空,刺向不知名的彼处。 蓦地,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龙虬髯、武通天精神大振,首先生出的想法,就是可能遭遇神魔显身,如果遇到龙家的那条祸龙,恐怕很不好斗,但两名地阶联手,问题不大……却没想到,最终出来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魁梧无双,如岳撑天,这道身影一出现,就像是一片挡住天空的乌云,挡住了龙虬髯、武通天顶上的所有光线,仿佛世界一下漆黑了。 “哪……哪会有这种事……” “你……是你……怎会……” 极度的震惊,龙虬髯、武通天心内剧震,惊愕到连话都说不完整,他们当然认得这是谁,当初百族大战,他们都曾与这个男人并肩作战,虽然说不上交情,但这个男人,就像人族阵营的无敌箭头,只要他顶在前头,后头跟着冲的人们就有信心。 龙虬髯、武通天都跟着这个背影冲锋过,看着那岩山似的坚实背影,就信心满满,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正面对上这个身影,那如撞城槌般的巨拳,握得紧紧,隐约爆发出的威势,若天之霹雳…… 幻术、虚影、诡计…… 诸多的可能,在脑中疯狂闪过,两人想着各种可能,拒绝接受眼前的事实,因为这现实如果是真,那就是弥天大祸,至于战胜……两人压根连这念头都不敢有。 然而,来自那巨躯的无穷威煞,如怒海浪潮,不住打醒他们,让他们意识到这巨影的真实不虚…… 还未交锋,龙、虎两大高手的气势,已经完全被压下,在山陆陵长年累积的勇猛形象下,两人脑中,只是不住闪现过往这男人在战场上,纵横无敌,杀高手如屠狗的形象,根本都没想到要动手、要抢攻…… 这个状况,全被温去病看在眼里,一清二楚,如果在这时候出手,一击必能破敌,无奈,靠乙太尸蛊勉强催运起来的变身,已经到了临界点,再也撑不下去,看似雄伟如岳的巨躯,本质只是个大气球…… (太勉强了……但如果在这时收手,定会引起他们怀疑,到时可就……) 心念转动,温去病竭力想要挥出一拳,哪怕只能一拳也好,但乙太尸蛊的迅速崩灭与反噬,终让这一击变得徒劳,身体更像被刺破的气球,即将迅速消融下去。 (不行,起码得要……) 在最后一刻,温去病奋起全力,纵声一喝。 龙虬髯、武通天眼中,赫然只见巨汉放声大喝,吼出如山石碰撞般的巨音。 “不好!” 听见断喝,两大高手心中都是一骇,山陆陵的毁天霹雳,不只是拳击,其中一个表现形态,就是音爆。 当初吊颈岭上,山陆陵一声雷吼,震杀多名妖王,威慑大地,如今在这样的近距离下,两人可不认为自己能扛住同样的一吼,但……已经来不及逃了…… “吼吼吼吼吼~~~~~~” 震天一吼,如同雷震,刹时间,两大高手心胆俱裂,魂飞天外,连各自出现在身后的法相,都剧烈摇晃,模糊不清。 一吼之后,山陆陵的身影消失,空间动荡的效果结束,两大高手回落至山腹内的洞穴,一个跌坐在地,一个踉跄连退数步后,身上劲道失控,脚下爆劲,踩石地如同烂泥,半个身体都陷下地去。 两人身上汗出如浆,像是刚从水里出来,抬眼对望,在彼此眼中看到的全是惊恐与庆幸,却哑着喉咙,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场众人更为之骇然,因为,两大高手气息有异,似乎境界跌落,那一吼之威……竟强劲如斯! 这短短的一战,必定震动大地。 五十七章 双宫之震 狼翻郡内,灵鹫峰上,一座古老而高耸的寺院,巍峨矗立,梁柱都是乌木,顶上的琉璃瓦灿发着点点金芒,仿佛自成光源,照耀着周边,神圣,邪魔不敢侵。 蓦地,一道钟声,划破宁静,由寺中发出的宏亮震响,远传四面八方,震击百里,寺院周围陡现金刚法相,东、南、西、北,四方齐光,化为一道道佛光涟漪,扫荡邪氛。 “……宝相金身的气息……” 一声叹息,传自寺院后方的山壁,百丈高的陡峭壁面,如同刀削,内中有无数岩洞,其中有许多都传出佛气,有高僧坐镇,在钟声回荡中,静修的僧人一个个结束禅定,感受着空间中的气息。 “确实是宝相金身……在东南……” “方位与距离……是虎踞郡……” “术式被重新启动,这么说,山陆陵还活着?” “阿弥陀佛!” 确认了这个事实,千佛壁上,一众高僧或叹息,或愤怒,或惋惜,为着当初的那个交易,心绪难平。 金刚寺作为佛门领袖,百族大战时,锐身赴难,贡献极大,碎星团崛起初期,他们曾大力支持,甚至达成一个交易。 “有宝相金身护体,山陆陵哪是这么容易死的?他既然在,碎星团就不会灭亡。” “山陆陵无足轻重,碎星团也无能成事,他们气数已尽,再无关我金刚寺,所虑者……仍只是那个男人。” “古歌雅虎吗?” 重提故人,即使高僧们禅定修为了得,仍压抑不下情绪波动,金刚寺曾经全力配合碎星团,结果在封神一役,损失尤其惨重,天阶力量几乎一空,众僧思之都是大恸。 不过,众僧心里也明白,对于碎星团,除了过往恩怨,还有一个问题,打从初始的那天起,就迟迟没有答案。 “那个人曾说……佛门所得的传承残缺,只是小小一隅,并非全貌……” “师兄错了。” “错了?” “确是错了,贾施主那日说的是,本方世界的佛门,所传精要残缺,只见一隅不见天,并非真解,他有无穷妙谛,能解我等千年不解之惑。” “是啊,他有妙谛真解,我们也一直相信,但时至今日,我们仍不知何谓真解,仍不知修行之路误谬何处,为何……苦苦修行,却不得解脱?” “那个人言而无信,换走了宝相金身,取得我们一路支持,最后却不了了之。” 七八个声音,回响于千佛壁间,有壮盛,有苍老,各自散发不同威慑,声音所过之处,传出更多僧人的无解叹息。 中断禅修,是为了讨论,为了那个十数年来困扰着金刚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而在众家提出讨论后,最终的结论也该出来了。 “边关兽族蠢动,战事将起,我等僧众守土有责,不能置身事外,目前当以此为先,山陆陵之事,且待南面消息传回,再做确认。” 一个苍老的声音,化为洪钟,响彻千佛壁中,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若真是山陆陵,战场上终归相见,碎星团欠下的业报,须得由他偿还!” 宝相金身出于金刚寺,众僧对自家术式了若指掌,相隔虽远,仍有微弱感应,但这份感应并非他们所独有,另一个号称天下术式之宗的派门,同样感查到了那份波动。 云烟缭绕,昆仑群峰立于云海缥缈之间,底部时隐时现,恍若海上仙岛,靛蓝晴空,阳光普照,落在一座仙宫之上,仿佛青玉堆建,正门口匾额上大大三字“玉虚宫”。 门前长长玉阶,直通山下,长逾数千米,当初开凿山道,蜿蜒成阶时,着实是大工程,无比气派,但现在真正令这长阶气派起来的,却是长跪于数千米玉阶两旁的人们,匍匐叩首,诚心礼拜,大部分是年轻人,却也有中老壮年,全是希望拜入玉虚真宗门墙的人们,绵延成龙,蔚为奇观。 玉虚真宗,与金刚寺并为大地上的宗教领袖,但论排场,金刚寺就远不能与玉虚真宗相比,而此刻,一股仙光冲霄而起,源自玉虚宫正殿的八卦炉,在云顶拉出虹彩,七色变幻,瑰丽壮阔,引动底下连串惊呼。 “仙迹啊!” “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上仙出关?” 玉虚宫外的跪叩人群,讶然仰望满天仙光,跟着,十多道虹光、厉芒,由不同方向齐射玉虚宫。 “三十六教御回来了十多位?” “果然是上仙出关!” 宫外人群议论纷纷,连排列的队伍都有些失序,而在玉虚宫内,刚才射入的虹光、厉芒,分别凝化人形,十多个身穿各种道袍的男女,快步走向中央的八卦炉,看着那直冲天顶的仙虹,虹光中,一个仙风道骨的人影,往南方一摆袖后,消失于虹光中,留下一声低语。 “土鸡瓦狗……灾殃不绝……慎之……” 仙影一现即逝,围在周围的诸教御,拱手低首为礼,或称师尊,或称师叔,或称上仙,恭送这位宫内仅存的几位天阶之一。 送走了上仙,十多名教御换了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杀气腾腾,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回来,更因此动怒。 “那气息、那术式……是山陆陵?碎星团气数未尽啊……” “上仙刚刚已示下,位置是南方,恐怕……是虎踞郡。” “当初万里沙海我就觉得蹊跷,该死的一群贱人,坑害我们坑得够了,既然碎星团有余孽尚存,这次绝不与他们轻易干休!” “寰武绝式的无解之谜,还得从碎星者身上找答案,还有,几位上仙被困异界,生死不知,解救之法也要从碎星者处探知。” 众家的意见,很快达成一致,但要进入执行层面,却还有一些意外障碍,关于要派什么人南下,确认目标行踪,并且追杀,这着实让教御们犯了难。 “山陆陵可不是庸手,哪怕实力未全复,普通人过去只会被反杀……” 人选斟酌实费思量,最重要的是,不能因为追捕这人,导致自家派系有什么损伤,更理想的是,如果能让其他派系有损伤,那就完美了。 为了追求“完美”,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异常复杂,在一阵令人精疲力尽的讨论后,最终答案出来。 “行了,就派她吧!实力足堪信赖,手腕还算干练,由她来负责,应该可以成事。” “她?会不会太生嫩了点?这可是大事。” “不是正好给年轻人历练机会吗?再说,她自从被好事之徒推选成什么帝国十美,一直心怀不忿,想要证明实力,这正是给她的机会。” 讨论之后,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看似不够积极、未算严谨的决定,却也包含了颇复杂的心思在内。 炉中香烟袅袅,远远望之,对面人脸看来都有些模糊,更别说那些道不明的心情。 ……失陷在异界的上仙、教御是必须迎回的,这是大义,不容质疑的大义! 然而…… ……炉子有限,香位有限,多只香炉多只鬼。 ……如果那些上仙、教御回来了……自己的位置又该搬哪里去呢?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剩下呢? 复杂的问题,困难过大道之谜,让教御们忧烦不已,而属于年轻人的烦恼,同样也在某处发生。 傲龙郡,又称天下第一郡,郡中有大湖,或以内海视之,一望无边,其曰“沧溟”,沧溟龙氏,千百年来傍沧溟而居,以体内龙的血脉为荣,特别是在血脉觉醒技术成熟后,一跃而成帝国最强大的武门。 时至今日,沧溟海之畔,满是各式豪宅、庄园,俱是龙氏的权贵,身分稍差一点的,都没资格临沧溟而居,不过,在那一大片竞比豪奢的华屋、庄院中,有一个相当平实的特殊存在,相当碍眼。 虽然平实朴素,那也只是相对其他龙家人而言,如果让普通人来看,这座爵府仍是宏伟气派,而这座爵府,今日更遭了难,一道娇小的红色身影,飙冲而至,与轻盈体态全然不符的大力,一脚踹翻两扇深锁的大门,直冲进入。 爵府内的护卫人员被惊动,纷纷赶来,却没能阻住,被她长驱直入,闯到内里的主书房,同样一脚,不但踢飞了两扇门,连墙壁都没能阻住盛怒的她。 闯入,是为了质问,但所得到的答案,却不是想要听到的,不久之后,绿发的红衣少女穿壁而出,无视家中护卫的诧异目光,高速奔窜,无人能阻地冲出爵府。 少女的容颜极美,十六岁的年纪,正值青春,洋溢着阳光般的活力,身材凹凸有致,俏丽的绿色短发,眼角眉梢犹带几分娇憨,是那种站在人群中,最为抢眼的小美女。 但此刻,她的泪水已在狂飙,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太过分了!姊姊明明是那么善良,她这辈子什么坏事也没做过,是天下最好的人,却莫名其妙被卖为奴,下落不明,现在,族里还对她下了抹杀令!荒唐!) 更荒唐的是,应该要保护儿女的父亲,居然口口声声黎民苍生,一口一个大局,太令人作呕了! ……姊姊!灵儿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救回你!不管从什么人的魔掌中……一定! 五十八章 洒脱的袁家人 帝国历武威六年八月二十一日这天,发生在卧虎山中的一场战斗,在最短时间内,如同野火,传遍了全国,将七家八门九外道一起震动。 “钢铁卫士”山陆陵未死! 这不再是传闻,不再是只存于口耳相传却不见人的谣言,而是确确实实的真人现身,见证者是龙虬髯、武通天这两名世家要人,旁边还有玉虚真宗、袁、王两家的子弟,绝不可能搞错。 死了六年的山陆陵,重生回归,表现出的力量更胜往昔,一喝毁天霹雳,直接喝得龙、武两名高手心灵有缺,境界跌落了一段,虽仍维持地阶,可数个月之内,是不能再和人动手了。 这消息轰传大地,从皇宫豪门,到市井街头,无数人议论纷纷,山陆陵的复出,代表的不仅仅是一名大高手重现,或是某个魔头重入人间,而是象征着整个碎星团的活动。 “……自碎星团溃灭之日起,各种传闻就没断过,一下说哪个巨头未死,一下说哪个武神密谋再出,类似传闻,如雨后春笋,每次割完一批又生一批,这还未算各地层出不穷的碎星秘藏消息……” 袁健之摇头道:“这之中,固然有密侦司和野心家的推波助澜,借风起浪,可里头隐藏的人心向背,才是值得注意的问题。” 临江大酒楼上,袁健之与王思平对面而坐,旁边栏杆之外,便是滚滚大江,两人登楼对酌,俯览江景,见千帆过尽,码头船来车往,人间灯火,不胜快哉。 但在两人身后,大批人马各自站定,那都是随行的各自家里人,王家、袁家的子弟,分别站在两人身后一米处,相互对望,气氛紧张。 山陆陵在世的消息一出,江北袁家、天府王家俱被震动,连忙调派在附近的子弟,先来这边会合,其余不但龙、武两家,就连平阳司马、丹嵬朱氏,都紧急派人到来,俨然就是一个小的世家联合会。 卧虎山方圆百里,被严密封锁,到处都是官兵与世家子弟,气氛肃杀紧张,都已经几天过去,搜索调查的行动仍在持续,虽然……谁都知道那已经没什么意义。 “……真是一群不解风情的人啊,本来想与你喝酒话别,结果各自身后还挂着一串粽子。” 袁健之笑道:“洛颖是虎踞名镇,泗水楼更是雅地,你我临别之际,能来此一醉,本是佳事,偏偏还有这许多难解纷扰。” “袁兄洒脱,小弟自愧不如。” 王思平拱了拱手,虽然面前美酒、肥蟹,但他一脸胃痛的表情,无心享受。 卧虎山离王家颇远,一时来不及调人,王家接到情报后,直接大笔一挥,拔升了他的职等和权限,授予重责,让他统筹陆续赶过去的王家人马,负责调查。 几日来,王思平战战兢兢,半点不敢大意,精神压力下,都快弄出黑眼圈,哪有袁健之这样的轻松? 袁健之哂道:“其实人早就跑了,地方也被毁个彻底,什么线索都没有,除非出动天阶强人,搜索曾经存在的术式痕迹,找出道标,否则……就算调动百万大军来搜,又能找出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仔细搜查,说不定能有其他发现,毕竟事关碎星团,多慎重一些也不为过。” “哦?”袁健之笑道:“你就不怕越慎重,越容易掉陷阱吗?对方是那个碎星团,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学会教训,不想错,多想更错,只有当他们不存在,不听不看,才勉强安全一些。”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王思平苦笑道:“这也是此事麻烦的地方,时代不同了,山陆陵一个人武功再强,也翻不了天,但他的复生,如果和整个碎星团复苏画上等号,这就……那支队伍早已证明,他们可以改变一整个时代。” “嘿,大家真正怕的,是该死的人都没死吧?” 袁健之笑道:“六年前,山陆陵、褒丽妲伏诛,帝国可是大肆宣扬,当成武勋样板,现在山陆陵未死,重重打了帝国的脸,那褒丽妲呢?同样被宣告死亡的贾伯斯、尚概勇呢?万一连早毒发身亡的韦士笔都没死,那就搞笑了。” 确实可笑的事,周围的人却都笑不出来,被宣告全军覆没的组织,最后被人发现有人幸存,这已经不好看,如果主要人物根本一个也没死,帝国将再没面子可言。 “眼前不用想太多,山陆陵的复出,或许是单一事件,或许不是,见步行步就是,况且……那日的山陆陵,有些怪异。” 袁健之谈笑自若,王思平点了点头,那日在秘窟残迹中,山陆陵最后的那一喝,他也亲耳听闻,虽然释放的威煞确实恐怖,惊神震鬼,但较诸传闻,确实有不妥。 “吊颈岭大捷,山陆陵一吼震杀多名妖王,据传现场飙风如狂浪,气冲斗牛,声波、气浪若实质……可之前那一吼,没什么气浪,也没有冲击波,就只是一下很大声的吼叫。” 王思平皱眉道:“威煞是根源于元神、魂魄,我们感应到威煞,证明是真人而非幻术,但那一吼中,没有真气蕴含,也没威力可言,却让两名地阶败退降段,实在……不可思议。” “能一招让地阶掉级,这不是纯力量作得到的,里头有些奥秘,关乎神魂,日后你会知晓……不过,那一吼之中,不带任何力量,这确实异常。” 袁健之道:“山陆陵为何留力不发?他是故意留手?还是……” “他发不出力?” 王思平听出了弦外之音,讶然道:“那他就是伤势未复,这回也不是真的复出,只是意外卷进龙家的事,露了行迹,被迫出手。” “有这一道线索就很够了。”袁健之道:“当初万里沙海,山陆陵死得突然,所有线索连同天机都被斩断,这回他意外暴露,又留了这许多线索,看似无迹可寻,但……玉虚真宗和金刚寺,现在恐怕都在举行大占算,重连天机,甚至九外道那边,应该都行动起来了。” “这么大阵仗?” 王思平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碎星团确实有这份量,而自家同样擅长占算,这回之所以没派人来,恐怕是本家秘密召集家中善算之人,根据线索,卜卦天机,追踪目标。 “哈哈,这点阵仗哪算大?”袁健之笑道:“新帝国建立,碎星团就毁灭,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碎星团一路靠坑人起家,不知道结了多少仇家,七家八门九外道,哪家与他们没有深仇大恨?” 王思平苦笑着说不出话,从最早的寰武绝式,到最后的封神之战,碎星团所走过的路上,基本是一步十坑,坑坑尸骨满到溢出来,不给敌友留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甚至连留的后路都带坑。 这样的作风,当初自己也纳闷,纵能得胜,战后碎星团如何面对各方的刻骨仇恨? 结果,新帝国一成立,立刻整肃碎星团,以平众怒,这点算是符合自己预期,只不过比预料得更早。 袁健之道:“各大势力中,有不少人咬牙切齿,深恨六年前碎星团覆灭太快,没有报复的机会,现在山陆陵重出,消息一传,自然有大批人马会动起来,将他拆骨煎皮,何用我们犯愁?” 说完,酒已尽,袁健之笑着拱了拱手,就要告辞,王思平好生欣羡,同样是领着一票人干事,袁健之可以说走就走,自己却得兢兢业业,这就是底气不同。 “袁兄要往哪去?是回江北吗?” “不,我欲南行,且不急着回去。” 袁健之道:“我有一位朋友,经营海外生意,前次委托他替我从海外带货,日前得讯,他已归航,我正要去寻他,问问委托他带的东西,入手了没有?” 说到委托的货物,袁健之眉飞色舞,一副心痒难耐的神情,倒让王思平讶异,不知是何物能让他如此感兴趣。 “下回有机会,你可与我同游南海,见识一些海外风情。” 长笑中抛下一句,袁健之一拍栏杆,轻飘飘地飞跃出去,直落向早已停在楼下江畔的一艘画舫,帆已扬起,他一登船,立即拉锚启航,几下功夫就顺水去得远了。 “袁兄真是潇洒,江北袁家,都是洒脱快意之人啊……” 王思平说着,不自禁地将目光望向南方,那万里之外的大海与异国,心神向往。 而在他心所向往之处,帝国极南端的港都力夏达,一座奢华的豪宅庄园内,肩负地下贸易商重责的某人,正吃力地移动手臂,翻阅面前的书册,身旁的老管家泪眼汪汪,叹息不已。 “家主,别人去拍卖会,你也去拍卖会,怎么别人满载而归,你……你就载了满身伤回来?” “哼!任性的人,当然有任性的潇洒,爷我就是这么任性!” 全身都是绷带,被裹成粽子一样的温去病,连话都说得不太容易,“要给小猿子的签名像与录音石,都准备好了吗?他来了拿不到东西,会发猴疯的!江北袁家的泼猴们,向来和爷一样任性。” 五十九章 不思上进 五十九章 不思上进 “袁健之绰号神剑飞猿,位列星榜,在袁家新生代中备受看好,是将来有望争夺下代家主的热门人选。” 温在乎皱眉道:“这么一个人物,怎地不思上进,却迷起这些花样来?” “不思上进?” 温去病哂道:“寻花问柳,吟咏风月,这些人称风流雅事,怎么喜欢音律,仰慕偶像,这就成了不思上进?” “偶、偶像?” “是啊,在叔你观念传统,在你眼里,所有优伶都是下等,既无情无义,又低三下四,是不入流的人物,但在海外异国,他们没这些观念,就算是唱歌、弹曲的,都可以透过努力,成为高高在上的人物,被称为大家、偶像,甚至被当神拜咧。” 温去病说着,看老管家一副“天下岂能如此荒唐”的表情,哑然失笑。 “江北袁家,好清谈、玄学,内中多狂士,放浪不羁,越是别人眼中不应做、不敢做,甚至不屑做的事,他们越是干得开心,标新立异,才是袁式风流,你想要结交世家子弟,需得投其所好。” 温去病笑道:“朱氏爱财,司马家尚音律,袁家多狂士,你不针对这些去下手,难道要专门送人家不爱的东西,然后等着吃闭门羹吗?” 这是自家发展的大方向,无关乎个人喜好,温在乎端正表情,点头称是,道:“另外,有接到消息,侍卫长发讯说要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又不是什么重要大人物,难不成还要铺红毯、派乐队游街欢迎不成?那烟火要不要?顺道把要灭迹的那几具尸体一起炸上去?” 充满揶揄的回应,老管家明白了家主的态度,但忽然,温去病端正表情,非常慎重地开口,如临大敌。 “有一件事情不能忘记!从城市周边开始,凡是我们能控制的酒肆、酒庄,货源供应量一定要充足,尤其是雅洁清莲!哪个没准备,我就斩哪一个!” 斩钉截铁地交代完,温去病开动机关,进入密室,在过去,这间密室只有温去病本人、温在乎能够进入,连权限极高的侍卫长都没能获得授权,还为此闹过几回。 但这回,温在乎没有跟上,因为那间密室里已经有人了。 数日前,身负重伤的家主,满身是血,躲在一辆盖满稻草的牛车上,被偷偷送回府上,当时在他身边,伪装成农妇的,还有一名女子, 温在乎熟知家主性情,他是一个戒心非常重的人,决不会轻易把背后、弱点暴露在人前,他被送回府的时候,神智还清醒,换句话说,这女子就是他所选定,陪他一起共患难的人。 这个认定,份量可不轻,整个势力里,除了侍卫长与多年忠仆的自己,还没有第三个,这回家主直接将个陌生女人带回温府,还藏在密室,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该直接将她当成女主人来看了,特别是,看到那一头毫无杂色的绿发。 ……龙家的女人? 家主当初与沧溟龙家的恩怨,温家上上下下都有所耳闻,但真正知道完整状况的,也就只有自己这个老东西,这回他什么人不好招惹,偏偏带了一个姓龙的女子回来,自己真是越想越担忧……希望,后头不会惹出甚么事情来。 而老管家的担忧,在密室中忙碌的龙云儿,是看得出来的。初来乍到,对于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有着许多的不安,却更清楚自己到来的方式,也让这里的人心情忐忑。 那日从传送阵中转移出来,甫结束术式,魁梧的巨汉就倒在传送阵中,早一刻,龙云儿还以为他的猛拳若击出,轻易就能杀毙两名高手,心中不忍,却被一声大喝震得眼前发黑,再清醒,已经与他一起倒在新的传送阵中。 坚实如岩的巨躯,激烈的溢血,青黑色的血液,仿佛剧毒,腐蚀着地面土石,冒出轻烟,散出刺鼻的腐臭气味,很难想像,这么毒的液体,竟在人身骨肉中流动。 跟着,巍峨的身躯开始崩解,散成一块一块的血肉,掉落在地上,崩落的骨肉碎屑之量大,足可以再拼出几具普通人尸骸来,龙云儿这才明白,当初在万里沙海,用以确认山陆陵死亡的那些残尸,究竟从何而来…… 不知这能否算是正常变身,龙云儿错愕看着血肉崩解,直至温去病从里头露出,完全昏迷过去,还不断大口呕血,她才知晓事情严重,帮着进行抢救。 走过那个战争年代,女子多多少少都学会一些救急、治伤的手法,龙云儿在这方面也有信心,但一轮尝试后,温去病呕血未停,还好像更严重了,总算最后人清醒过来,指点她如何处理,这才先止住呕血。 传送阵所在,那个全然漆黑的地穴里,赫然藏有车辆,龙云儿依言把人放上车,用稻草盖住,推着滑轮车走了一段后,出了地穴,外头不远处就有农家,掏钱聘请,把这一车干草载至温府。 那一路上,龙云儿摸不准温去病伤势轻重,因为尽管他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却还记得提醒那户老农,带些腊鸭、腊肠与新鲜农产,放在干草上一起运走。 “……横竖都是偷渡,又不是免费,不顺手捎上几件东西回去,那不是亏本了?我怎么说也是堂堂走私大王,干这种蚀本的事,以后怎么见人啊?” 看着这男人重伤,龙云儿急得快飙泪,可他还一副没事人样的,尽在纠结一些没用的事,只想跺脚,不过,他既然能坚持这些小事,应该还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这样想,慌乱的心情多少能好一点,就这么把人运进温府,由老管家接过手,龙云儿一看就肯定老管家的地位不同,从头到尾,就他一个人接应家主,忙里忙外,没有唤来第二人帮手,这显示……他是被温去病所信任,且唯一授权能参与过来的人物。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物会怎么看待自己,就非常重要了…… “在叔他……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太欢迎。” 龙云儿委婉地表达,事实上,那天温在乎的眼神,根本就像在看一个不怀好意的女奸细、女骗子,只差一点就动手了。 “那很奇怪吗?沧溟龙家好大名头,你见过几个人看到龙家人后欢天喜地的?” “这个……” 龙云儿感到羞赧,沧溟龙家的优点很多,但其中绝不包括亲民、和善这些方面。 七大世家中,龙家的领地、势力之强,就连帝室李家都不是稳压得下,家族中血脉强者众多,傲视群伦,出来行走时,也不可免地摆着高人一等的架子,与他人的摩擦自然也多,加上龙家人作风一贯强势,不理旁人感受,会遭人忌惮、嫌恶,实在没什么好奇怪。 “行了,让你在这里准备,不是来闲聊的,有些话要和你说清楚。” 温去病开始拆着身上的绷带,浓浓的药味散出,底下血肉不自然地蠕动,有些黏住了绷带,强撕解开,相当疼痛,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身边需要一个帮着打理杂务的人,在叔不行,他年纪大了,靠着药物尽力鼓催,勉强上了高阶,已是极限,后头有很多工作,都超乎他的能力,这很遗憾,但是事实。” 龙云儿凝神细听,知道这些话的分量。要这个男人坦诚表态,绝不容易,他总是习惯用冷嘲热讽,来包装真实心意与善意,不到万不得已、不是对着真正重要的人,他不会用这种近乎摊牌谈判的口吻,说出自身的真意,因此,自己必须要认真听…… “你不是我理想的人选,可能的话,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你,你不合适,你也不应该成为这个人!” 毫不客气地说出事实,没有吓退龙云儿,她知道这番话一点不错,自己什么也不懂,武功不行,见识不足,完全要从头学起,不能立刻上手,确实不适任,但是…… “我会努力做到好的!不会的,我可以学,我一定会认真学。” “有个观念你要知道,这里不是学校,不是旅行,什么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沿途风景巴拉巴拉,碎星团是军队,结果代表一切,最终目的没有完成,谁管你过程中流的是血是泪还是屎!所以,你一定要做到,没有失败的余地。” 温去病道:“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你,但很遗憾,你知道的东西太多,如果你不能成为这个人,那……我也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这点,你应该心里有数。” 如果是其他女人,可能就被这些话给吓退,但龙云儿却像春风过耳,听完绽放笑靥,认真地道:“我会努力学的,绝不会让你失望,如果我不是那块料,你怎么处置我都行,我只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还有……” 龙云儿重重说道:“我向祖宗发誓,也向你发誓,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素来温婉的女子,把话说得斩钉截铁,温去病感受到那份心意,心里感觉复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六十章 自我解析 六十章 自我解析 坦承直言,是一个仪式,龙云儿暗忖,这个宣告之后,温去病应该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因为,这几天观察下来,温在乎虽然得他信任,委以重托,但这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并不晓得自家主子的另一面,不晓得他与碎星团的真正关系。 连温在乎都没被告知,那整个温家之中,真不知还有谁被他认可,参与这秘密来?总不可能,就只他一个人独自守着秘密,没别人知道,那不但压力太大,而且……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法做了。 “……事情要从万里沙海说起,那一次,本来应该是死定了……有十几分钟,也是真的断气了,但遇到点意外,我被人救了回来,救的方法……很……他母亲的!” 温去病说着,握紧了拳头,在旁边炉火照映下,龙云儿觉得他似有满腔不忿、无奈,但这一拳没有砸下去,显示……没多少愤恨成分,这也很奇妙。 “过程之类的废话不说了,总之,多年征战,我的身体处处暗伤,随时爆发,就算没有后头那串追杀,本也撑不了多久,但在我死亡的时候,被人把乙太尸蛊注入体内……” 表情扭曲,温去病扼腕道:“这东西是不能用在活体上的,偏偏我那时算死尸,这东西吞噬掉崩烂中的经脉,取代之后,重组身躯,现在我体内基本都是这东西,是这东西在支撑肉体的行动。” “那、那你……” 龙云儿欲言又止,很想问问温去病现在到底算什么?虽然之前看他肢体扭曲,身体变大又变小,实在不像正常人类,可听到这里,怎么听都觉得他已是会活动的死尸…… “很遗憾,与你想像得有点差距,我没成死尸,也算不上活尸,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还活得好好的!” 慎重澄清了这点,温去病猛地一下撕去手上最后绷带,鲜血迸流,他自己也痛到跳脚,却似乎也藉着这动作,证明自己仍是活物,至于滴落地上的液体,燃起火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乙太尸蛊吞食肉身,但在入心、入脑、入腑脏之前,被另一股力量挡住,这股力量,就是同样流在我体内的太初真血……” 停了一停,像是猜到龙云儿的想法,温去病道:“太初真血没限制不能给活人用,只不过用了之后,活人通常不能算人了,不过……没差,反正会让人不是人的东西,也不差这一件了。” 解释完了后,龙云儿大致理解状况,也晓得情形是何等糟糕,勉强来说,他的身体在以毒攻毒之下,取得了平衡,但这样的“活着”,到底算什么样的生命形态,恐怕他自己也不好答。 “这样……能够一直持续吗?” “哪可能,本来就是勉强硬凑的恐怖平衡,你还真当这可以不死不灭啊?两者之间的排斥反应,一个不小心,整具肉体就灰飞烟灭了,就算极力维持,最多也只能撑个七八年……” 温去病笑道:“本来,再过一两年,我就彻底完蛋,什么手段都救不回了,我一直想在那之前,把我能做的事情先做……” “你想做什么事呢?” 龙云儿屏息以待,自从知晓温去病即是山陆陵后,自己一直在想这问题,即使为了隐藏身分,也没必要专门猎杀过往同志,他不是这种人,那么,这些动作总该有一个理由,最有可能的解答是…… “……你对我的未了遗愿,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温去病木着脸道:“你很急着送我下黄泉?”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问题捅到马蜂窝上,龙云儿连忙解释,温去病却挥挥手,道:“你才刚来,不用太心急,日后有机会,你……随我出海,在海外,有些东西会让你大开眼界,毕生难忘。” 龙云儿点了点头,“好的,我会期待。” “期待什么?忘了告诉你,我每次拐女人卖到海外为奴,都是用这套说词的,你去得早点,还来得及碰上前几个受害者!” 温去病一脸狠色,龙云儿却听得笑逐颜开,这种没趣的感觉,他改了话题,道:“这回九阴易脉法的入手,帮了大忙,我成功建构内息循环,体内多了一股力量,可以尝试反过来驱策尸蛊与真血,一消一长,就又多了两三年命。” “那你最终……”龙云儿欲言又止,最后道:“不是仍然会死?有没有根治的办法?” “会死?人谁无死呢?那么多人都死了,我何能例外?”温去病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但从绝处辟出生路,对技术的挑战,本身就够吸引我,所以,放心吧,我还没想过要放弃……易脉法争取来的几年,我不会浪费,后头就是设法找寻能完整重塑肉体,治本地解决问题。” “太好了!” 龙云儿一直担心,这男人性情怪异,会自暴自弃,现在听他表态,终于可以心安下来。 “那……后头我能做什么?” “做我的助手,帮我处理各类修复与改装问题,另外,也要把你的力量提升上去。” 温去病笑道:“你很走运,失控的神魔显身,还能救回来,保有自我意识的案例,十万中无一,杀龙箭创伤了冥界尸龙,将之迫走,却没伤到你,还留了大量龙气在你体内……这种超级好运,在小说话本里,可是主角级的待遇啊!” 龙云儿难为情道:“但我……没觉得自己很强啊,比以前是有变强,可……” “当然,你以为自己现在是什么?不过是个中阶初段而已,有什么强的?” 温去病道:“当然这也是你的福运,如果之前完整照我计划实现,你在鉴心阵中最多就是速成到高阶,上地阶的希望不足千分之一,即使上去了,也会因为拔苗助长,留下许多难解隐患,不利成长,现在计画生变中断,你只有中阶,但没有隐患,还得了充沛龙气,正好可以按部就班练上去。” 说是按部就班,但龙云儿得到的好处可不一般,普通人修练,最耗时间的部分,就在于体内能量的累积,修练内息就是耗在这上头,输气灌功则是这条路上的捷径。 冥界尸龙的力量,岂是普通人族高手可比,哪怕只是残留气息,已经相当于数名两三重天的天阶高人联手灌功,现有七家八门都很难凑出这阵容,那些能量妥善吸纳后转化,足够让龙云儿一路练上地阶,所差者,只是功法配合。 “大地上比九阴玉简更高段的秘笈可没多少,好好练下去吧,打稳基础,争取五年……三年内提升上地阶。” 在普通人身上,不逢战国乱世,没有特殊机遇,正常从一无所有练上地阶,就算一路顺遂,也要五十年,五年内就能稳稳练上地阶,这已经是飞一般的速度,而温去病更希望把这进度压至三年内。 “练上地阶,并没有那么容易,但如果只是要发挥同地阶战力,那就不是这么难。” “啊?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告诉你一夜成高手,不是不可能的……永远要相信,这世上没什么真不可能的!” 看龙云儿一脸难以置信,温去病不禁莞尔,当初自己听见这些话,也曾整个愣住,不能理解这种荒唐事,后来……才发现这世界其实有另外一面,一切事物表象之下,另有一种运作的规则。 “要成为碎星者,第一个要学的,就是将所有事情分拆来看,找出组成要件,逐个解决,再重拼回去。” 温去病道:“如果目标是战斗,强大的人,自然拥有杀伤力,可如果是单纯追求杀伤力,其实强不是必须,甚至假若目标只是战胜,那么连杀伤力都不是必要……认清楚目标,直达目标,这就是碎星团的风格。” 龙云儿似懂非懂,但温去病所采取的行动,却让她心惊肉跳,因为他从铁柜里翻出一根黑管子,尾端拍了一下,前头射出一道细细的青蓝光束,非常暗,但给人一种恐怖感。 “这是能量锋刃,百族大战时期的遗物,现在与其说是管制品,不如说根本没谁造得出来了……我不会造,但会修!” 温去病将能量锋刃挥向手臂,血肉被光束切开,但诡异的是,那道裂口虽深,却没有半滴血流出,内中白骨森森,细看却发现不太对劲,上头满是裂痕,整体不自然地扭曲。 “别站在那里像根木头,让你当助手,不是让你站在那里看我切割自己的,要不要直接给你一包薯片和瓜子,你再泡杯茶算了?” 严厉催促,龙云儿靠近过去,在温去病的要求下,打开坛子,取出一节节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骨头,颤抖着手拿起来,才刚转过头,那边已经不知用什么手法,把肉内的臂骨、腕骨取出,用完好的那只手向这边伸摊。 “……快点可以吗?我这条手还等着,很痛的!” 匪夷所思的状况,血淋淋的画面,失去骨头而软垂的手臂,龙云儿脑中一晕,天旋地转,一下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温去病看着地上的美人,无奈摇头,“所以就说你不合适,不适合成为那个人啊!” 六十一章 其实我是炼金术师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龙云儿对自己的表现,感到非常失望,明明下定决心要派得上用场,结果却上演了那样的丑态,又一次在他面前晕倒过去。 几天的时间,自己曾经有心理准备,如果他向自己分享秘密,自己要有接受黑暗的预备,甚至,最坏的情形,搞不好会被迫杀人,作为堕入黑暗的投名状,这个可能性……自己还没做好抉择,但哪知还没到那一步,光是小小血腥,就让自己丑态毕露。 不过,透过这次的事件,自己也确实窥见了碎星团的奥秘,当初能够连连战胜神魔,确实……他们脚下踏的,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其中的一个重要支柱,就是“技术力”,其中的代表结晶,就是“第一武神”山陆陵。 “……山陆陵,是拼组出来的东西,他其实……并不存在,存在那里的是个空壳,是人们各种意念的投射。” 温去病的解释,龙云儿一度完全无法理解,但透过后头的详细剖析,她才稍稍明白过来。 千古难逢的特殊血脉,与太初真血结合,令血肉激变,这只是第一步,而后,施行祭血术式,将无穷愿力,透过阴阳术法结成契式,融入那巨大的身躯中,每次身躯一变组完成,以佛门“宝相金身”为基础的术式就同时发动,化无穷无边大力,所向无敌。 所谓“人们各种意念的投射”,一方面是指山陆陵素来沉默无言,他的具体形象,由人们的想像、议论所编织;一方面则是指,人们对于这个“第一武神”形象,所倾注的意念,崇拜、敬畏、恐惧、憎恶,都汇流入阴阳术式,成为这具无敌巨躯的力量。 因此,那个巨硕无朋的身躯,其实可以理解为一具“装甲”,穿戴在温去病的身上,只要他穿戴上去,那个无敌的武神就会出现,而这一切,则是以侵蚀内部核心,也就是损及温去病自身为前提。 这些机密,当初在碎星团中,知情的也只有寥寥数人,毕竟,如果让人知晓自己的长官,是个未满十岁,穿戴着奇怪“装甲”的小鬼,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犯,恐怕会立刻翻脸,阵前叛变。 即使是龙云儿,了解这些机密后,都觉得超没有现实感,但若非如此,一个九岁小鬼,靠着变身,一瞬间拥有高阶战力,这种事情哪有可能做到? “……倚仗太初真血变身,自身血脉与意志是关键,但我死过翻生后,整个经脉、筋肉尽毁,是靠乙太尸蛊强行建构,承受不住金身术式,所以六年来,山陆陵没再出现过,第一武神死了。” “那这一回,你……” “乙太尸蛊有一个特性,在满月之下,会大幅活性化,吸收月华之后,各项能力都相应提升,不过还没强到能够负荷术式的程度,但这回……九阴玉简中积存的月华,比寻常满月还浓上千百倍,乙太尸蛊吸纳之后,强化的幅度也超越正常,撑住术式反噬。” 温去病道:“再加上九阴易脉法,完成了体内真气循环,负荷力超越之前,如果再逢月圆之夜,饱吸月华,应该……” “可以让山陆陵重现出来吗?” 龙云儿忍不住心内激动,一下问得急了,温去病白了她一眼,道:“别像个追星族一样可以吗?每次干这种事,都是有生命危险的,如果可以,我曾希望一世也不用再变成那样……” “对、对不起……” “……在满月之夜,可以重新发动术式,变身十五分钟的时间,但还是有相当风险,而且在那之前,要做一些改造……有些装备需要强化,没有现成的,得花时间研发,现在先将就修修,替换零件。” 温去病的口吻,像是龙云儿记忆中,那些专注于造器、铸器的大匠,可他所做出来的道具、装备,却是正常状态下无法想像的东西。 不知是第几次,龙云儿终于能从装满营养液的坛子中,稳稳拎出白骨,交给温去病,虽然晕眩感没了,可非现实感却很重,因为……照说就不该有哪个人,能这样动手术来替换身上骨骼的。 “……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至于吗?这只是炼金术的小应用,如果炼成阵开到极致,不必动外科手术,直接就能替换骨骼材质。” 温去病说着,皱眉道:“但我玩得大了点,骨头的内含物太多,单纯炼成搞不出这些细致地方,只能自己手工,然后外科植入。” 又是一连串听不懂的话,但温去病用实际行动,让龙云儿理解,他开启能量锋刃,一下挥过,将骨头断为两截,从断面中可见,骨骼空心,更不只一层,里里外外四层,颜色不同,材质各异。 “里里外外,高强度陶瓷,可液化合金,火鼠浣纱,冰龙筋膜……这些材质交织组出来的骨头,不但耐冲击,抗水火,对抗扭力、剪力都有出色表现,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凭这施展玉虚真宗的双极轮。” 温去病比划解释,这支看似简单的骨骼,其实是多重技术与材料的完美组合,如果体内的主要骨骼,都换成这样的材料,即使是不能习武的普通人,也能扛住中阶武者的攻击。 “骨骼一换,肉体的抗击力就逼近妖兽、魔兽,扛住中阶武者毫不稀奇,这仅仅是从守方面而言,我正在研发的指骨、腕骨,可发射电浆,冷不防射出去,就是高阶也要吃屎……这是……喂,你为什么好像快哭出来了?” 望向龙云儿,温去病皱眉道:“把你那眼神收一收,我不需要人同情,别让我都开始觉得自己可怜啊……” “抱歉……” 龙云儿急忙抹去眼泪,尽力挤出一个笑脸来,心里疼到不行,温家哥哥为了全体人族出生入死,现在却被人族追杀,连身体都被搞到不像人样…… 温去病看了龙云儿的眼神,知道她不是真正想明白,摇头道:“你弄错了,这种事情……你以为我是现在才被逼着干的?错了,在碎星团的时候,我就替很多人这样干过,只是材质没这么好,我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人族战胜妖魔的基础。” “啊?” “你有没有想过,这世界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同样是生物,人族的肉体说是天生道体,最容易修行,但兽类、妖族肉身之坚,远胜我们,魔族不用念咒、不用结印,术式自成,甚至出生就会用,这些是什么道理?为什么他们能,我们却不能?” 温去病说着,悠然神往,转头道:“我们所说的撷敌之长,用于己身,是指学习,但为什么就不能做得彻底些?如果我们把妖族、魔族的各种优点,直接就拿来用,就能和敌人站在对等面位上战斗,不会一开始就处在弱势……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样呢?” 龙云儿张大了口,好半晌才从震惊中清醒,心情有了很大的转变,对眼前这男子的感觉,更是又发生了变化。 最初,觉得他是个刻薄的商人,后来,明白他是热血的英雄,现在……又发现他一部分的本质是学者,重逢至今,温家哥哥不断在给自己惊喜…… “哥哥,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云儿非常荣幸能够跟随你。” 龙云儿向温去病深深一礼,表达了心内的敬重,跟着俏皮一笑,“下一回,我会有准备的,还好你只换骨头,如果还有些血肉内脏什么的,我可能真的扛不住了。” “……那些,在你昏睡的时候,我自己换了。” 温去病的话,让龙云儿呆若木鸡,像被一桶冷水从顶浇下,觉得脚底下的这个黑洞,比预想得更深,温去病看着她的表情,摇头道:“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吧?代用脏器我还在研发,现在想用也没得用。” 听到是玩笑,龙云儿着实松了口气,温去病道:“下次要争气点,我用你是来减我的负担,结果你晕给我看,我要自己一个人把手术做完,这又不能麻醉,痛到爆说……” 摇了摇头,温去病也不愿苛责,自己的要求,确实超过正常女性的负荷,更别说仅仅一个月前,她还只是待在深闺中绣花缝鞋,大门不出的千金,现在一下要她拿起屠刀,切来砍去……她之前恐怕连鸡都没杀过吧? “在底下闷了几天,很无聊吧?出去逛逛吧。”温去病道:“力夏达港可能是帝国境内,最具异国风情的城市,让在叔带你出去走走。” 一面说,温去病拿起坛子,从自己头上浇下,潭中的液体浇到血肉上,被切割开来的血肉,快速蠕动,各处伤口飞快愈合,在蠕动中,隐约可以见到乙太尸蛊的活动,着实怵目惊心。 龙云儿心里阵阵发寒,但已尝试去接受、理解,大着胆子道:“有乙太尸蛊,就是不死之身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温去病道:“这坛营养液,能刺激乙太尸蛊活动,愈合血肉,但要经过提炼,像这样的一坛,不但贵到吓死人,还足足要累积大半年,如果在这之间出了事……嘿嘿,行了,你先出去吧。” 六十二章 房里人 温去病要忙的事情很多,越是了解他,龙云儿越是难以想像,他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他有着太多只能一个人单干,无法找人分忧的工作,具有高度机密性,不能让人知道,或是没人有能力接手,必须由他亲自来完成。 龙云儿希望自己能尽早帮得上忙,不辜负他选择了自己,但至少在眼前,这还不可能,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因此他有命令下达,她便不质疑、顺从地奉行。 来到温府数日,第一次走出那间密室,负责为她安排一切的,是老管家温在乎,据说,这是顶级贵宾的待遇,只有王侯之类的大贵人,才由老管家亲自一路安排。 “你身分特殊,家主吩咐过,不能用原貌走动,得换个样子,还得替你订作一份新的身分证明……” 温在乎沉吟道:“龙家子孙的假证明可不好办,很难有空子钻……你是龙家哪一房的?父亲是谁?” “嗯,家父龙承运……” “威远侯龙承运?”行前带路的温在乎,声音陡然拔高,像一脚踩着了狗屎,跟着,老管家惊愕地回头,“你父亲是威远侯?那你姊姊……是龙仙儿?” “是……是啊……” 龙云儿怯生生地承认,有些惊讶,温去病没把话说清楚,温家与自己家是有旧怨的,这位老人家本来只以为自己是龙氏中人,就态度冷淡,现在知晓自己就是“仇家”,哪还会有好脸色? “龙仙儿的妹妹……” 老人表情扭曲,望向龙云儿的目光,裸地写着“祸水”,急匆匆地赶了几步,似要去规劝家主,可脚步才跨出,就立刻顿住,长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罢了,家主从来不是别人能劝的,他做事都有自己的道理,既然他做了这判断,带你回来,一定是考虑很多次,也不用老头子多言。” 老管家抬起头,先是板着一张脸,但很快便调整态度,尽量让表情看来温和些,“龙小姐是家主带回来的人,温家之内,不会有质疑他、与他不同的声音,所以你会得到我们的尊重,后头有甚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在叔客气了,后头还要请您多多指点。” 在这位老管家面前,龙云儿丝毫不敢自以为是,虽然在很多世家里,权力再大的管事也就是个奴仆,但她从来也不是会摆主子架子的人,更何况,这位老管家对温去病的意义,等若家人,自己怎么都该敬重有加。 于是,在老管家的安排下,先有人来帮助龙云儿染发,改易面貌,温家是做人口买卖的,为了让货物的卖相好一点,这类专业人员从来不缺,别说染发易容,就连改换指纹这一类的手术都有得做。 这些打理完后,就是替龙云儿采购一些新衣物,以温家的财势,通常都是直接找来市内的知名布庄、裁缝师,直接到府上量身订做一批衣服,但…… “龙小姐与家主……”老人思索了一会儿,道:“已经是家主的房里人了吗?” “呃,我……还不是……我是说,当然不是!” 龙云儿答得乱七八糟,实际心情也很乱,自己与温去病当然清清白白,但在关系上,自己是他合法买回的女奴,他如果对自己提什么要求,自己也不能拒绝,只是……他会提妈? “既然不是,那购衣就只能到外头选购了。”温在乎一本正经道:“过往只有少爷的房里人,才能享有直接到府制衣的待遇,你既不是,就向帐房取款,到外头另购。” “咦?我记得……温家哥哥未有婚娶……” 龙云儿问话出口,随即意识到这是个傻问题,如温去病这样的人物,就算没有婚娶,也不可能房里没人,当前的世道,守身如玉的男人可不被视为美德,但……也很难想像温去病会有女人,他身上秘密太多,照理不可能有太亲密的人存在。 “家主的女人常换,本市有名,凡是表现不好的,直接卖往海外,赚回前期投入。” “啊?什么?” 龙云儿吓一大跳,望向老管家,但温在乎就像什么都没说过,一脸木然,让人很难判断这是不是玩笑话。 跟着老管家出了温府,府外的景象,龙云儿处处都觉得新鲜。 作为世家贵女,她读过许多书,见过一些世面,但终究不可能走过万里路,见闻广博,而力夏达港,则是全帝国最南端,与海外通商最大量,最受异国风情沾染的都市,内中风情,七大世家的都城虽然繁华度能更胜一筹,却少了这里的多元风貌。 走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兼具着各种发色、瞳色与肤色,自从血脉觉醒的技术传开,各民族的发色、肤色也复杂化,多采多姿,只不过平常很少见到不同民族、部族杂处的景象。 “蓝发、银发、红发、紫发……这边好多人啊。” 形形的行人,有将近一半是商旅,来自全帝国各地,到这个南方港都来做生意、找寻机会,他们带来了全国各地的货物,也带来了不同的文化与需求。 耳边听见的,是各种方言和语言,有叫卖,有彼此杀价,还有街头艺人的歌唱与乐声,有些甚至是从未听过的乐器,传入耳中,除了新奇,更带来一股旺盛的活力。 只要有需求,就会有市场,为了满足这些需求,力夏达港的商业能量异常蓬勃,无论布匹、装备、武器、种子、杂货,乃至于各族料理店,各种上得了、上不了枱面的交易,力夏达港应有尽有,过千金币规模的买卖,分分钟都在发生,这样的能量,唯有帝都能够比拟。 仰抬起头,吹在脸上的风,带着海洋的气息,人都说,龙是属于大海的生物,或许是因为这理由,一直生长在北方的自己,首次来到湿热的南边,却没有半分不适,还觉得异常清爽。 “多的不只是人,还有傻瓜。” 温在乎冷冷一句,龙云儿一怔,忽然感觉到身边有异,有些极细微的触碰,先前被忽略,现在却一下清晰。 龙云儿猛抬眼,一名七八岁的孩子,被老管家一把抓住,他的手正朝自己腰间掏摸,正要扒窃,只是被温在乎先一步阻止了。 温在乎没有处置扒手,随手把人放掉,那个孩子头也不赶回,一溜烟地消失在人群中,他也没看,只是对龙云儿道:“这城市光鲜亮丽,机遇到处都是,但也每分每秒都在死人,别只盯着那些看得见的部分,也要留神那些不容易见到,却真实存在的部分,才能在这里生存。” 龙云儿不是很理解,但静下心去看,去注意那些第一眼不会看到的东西,登时发现,除了那些光鲜亮丽的新奇事物,确实还有不少特殊存在,一些明明大热天,仍套上一堆厚衣服,奇形怪状走在路上的,看似想要引人注目的艺人,却遮掩住本来面目,甚至…… “兽……” 一字出口,引来老管家的侧目,龙云儿连忙打住,却也肯定了自身猜测,这座城市里有非人者活动,而且,还是光天化日,直接走在街上。 百族大战后,那些非人种族被逐出帝国,栖息在国境外的山野荒地,帝国内虽没有明文禁止,但基于战争带来的影响,非人者也不会随便跑到帝国境内,但在这里……他们竟然大摇大摆上街,虽然外形有遮掩,可并不是那么隐蔽,周围的人多半也心里有数,却视若无睹…… 力夏达港,果然是一座机遇与危险并存,光下和影中同时运作的多元城市! 体认到了这点,龙云儿忽然听见,左手边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到货了”的叫喊,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到了货,听得也不太清楚,但……整个场面一下就乱了。 这条街上人来人往,甚是喧闹,那声“到货了”也没喊得很大声,照理不该引起太多人注意,然而,就好像许多人一直在等那声叫喊似的,一听见马上就抢奔过去,急急赶向码头。 具体人数说不上,但从规模来感觉,龙云儿相信附近几条街区都动了,大批人潮一下涌向码头区,龙云儿正想问老管家,这是什么状况?怒涌过来的人潮,已将她和温在乎冲散,转眼间,她就被人潮不知推到什么地方去了。 “啊……糟了!” 这么大的人,居然还会闹走失,龙云儿觉得丢脸,却未算慌张,反正温府是知名所在,随便找人问问都能回去,真正要紧的,是自己别露了行迹,被人发现身分,那才真是麻烦。 不过,麻烦好像不是自己希望没有,就不会找上来的…… “喂!那边的漂亮小姐,你长这么好看,你爸妈知道吗?嘿嘿,爷闷了想喝酒,看得起你,一起去旁边喝杯酒如何?” 轻挑的语气,似乎是市井流氓一类的,龙云儿没感应到明确的威胁,对方实力应该有限,她暗自握了握腕上的黄铜护套,多了一点信心,一下回转过头。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六十三章 可笑的过时圣母 过往每次出门,都有护卫人员陪同,五六个人是起码规模,而扣除那少得可怜的外出次数,大部分的时候,龙云儿都是待在自己家里,甚至不出闺房,被地痞流氓调戏之类的事,对她而言,只存在于话本故事里头。 曾经,她觉得,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应该会非常惊慌,满面通红,甚至吓出眼泪,手脚无力,依靠旁人的解救,也说不定……会出现某个英雄侠士,及时解救自己,那个英雄……会有着伟岸的身形,高大无双,却笑得如阳光般温柔…… 这些都是女儿家的想像,说不出口的少女情怀,但当事情真的发生,龙云儿想不到,自己没怕也没哭,只是确认了身上的武器,打算回头痛揍那些调戏者一顿…… 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这大半个月来的遭遇,逼得自己不能不变,昨日种种昨日死,今天开始,自己要不一样了…… 不过,虽然下定决心,但实际状况却有些问题,当龙云儿回转过身,后头确实有几个地痞流氓样的人物,他们的实力……连血脉觉醒都没有,自己可以轻易对付,只是…… 他们对于自己的反应,一脸错愕,因为他们那句话喊的人,压根不是自己,自己一整个表错情了。 但好像……也不能那么简单当没看到。 他们调戏的那个女孩,生着一头很好看的灿烂金发,肌肤柔腻白晰,五官精美细致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乍看之下,漂亮得不像人类,像是精雕细琢的娃娃,或是名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龙云儿自己也是被排入帝国十美的绝色,可看到这女孩,一瞬间仍是有失神的惊叹,脑里只想到那种存在于神话中的仙灵,这是一个绝美的女孩……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小女孩……大概八九岁的模样。 天真无瑕的童稚模样,绝美的容颜,给予人强烈的非现实感,要说有什么不协调之处,把仙子拉下神坛,那就是她身上浓烈的酒气,像刚从酒缸里爬出来。 “唔……” 小女孩的脚步,摇摇晃晃,双颊酡红,醉态可掬,龙云儿本以为她不小心被酒淋过,但这样看来,她是真的喝了很多酒,意识不清了。 “你们……”龙云儿怒瞪向一群地痞,“居然灌这么小的女孩子酒,到底是何居心?” “关你什么事?识相的……咦?美女,你好像也长得不错,不如就由你……” 地痞们摩拳擦掌,预备有所行动,龙云儿见了他们的嘴脸,真心动怒,起手一爪,扣在旁边的石墙上。 爪,一向都是沧溟龙家的著名武技,甚至可说是血脉天性,龙氏子孙修练爪功,事半功倍,而在九阴玉简当中,也有一门神爪,两相结合,上手特别快,配合已踏入中阶的力量,爪扣墙上,龙气催发,随意一扯,就是一大块石砖碎落。 “是、是血脉觉醒的武者……” “哪……哪一阶?高阶、地阶?不会是天阶吧?” “对不起,我们有眼不识高人!” 一众地痞胡乱喊了几声后,屁滚尿流地逃跑了,龙云儿看他们的狼狈样,非常好笑,也稍微体会了一把“高手”的感觉。 赶跑了流氓,龙云儿看着那惹人怜爱的小女孩,想着该送她回家,与家人团聚,一个这年纪的女童,醉醺醺的在街上太不安全,但自己不熟道路,怎么带人走?总不成,就这么带回温府? (不好吧?那里……儿童不宜,而且万一温家哥哥把她卖了……) 这么想着,龙云儿蹲下身来,柔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父母呢?” “……香……香雪……” 娇娇嫩嫩的嗓音,出奇地好听,明明只是在说话,听来竟如歌唱般悦耳,只可惜,一开口,那浓烈的酒臭,就薰得龙云儿脑袋晕晕,美好感觉瞬间破灭。 “……爹娘……没有……全家早都死光啦……” “啊?怎么会?” 龙云儿被这话震得不轻,愣了一下,看着香雪的眼睛,突然脑里一阵蒙胧,跟着,就整个失去意识。 而在温府之内,正在修习“神手大劈棺”的温去病,刚接到老管家的紧急通知,表情像是吞了一团骆驼屎。 “……带着人上街,不知怎么的就走没了?这是祖父牵孙女去幼儿园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一点正常的小事,都会出意外岔子?” 深得自己信赖的老管家,居然闹出这样的问题来,温去病觉得很搞笑,但力夏达港可不是一个适合乱窜的地方,这边奴隶商人众多,随便乱跑,给人抓去卖掉,这种事天天发生,更糟糕的是,这里各种势力犬牙交错,九外道在这边都有分支,一不小心卷入什么纠纷,骨头渣子都没了。 “结果还得我出去摆平……” 温去病带了几件装备、道具,从秘密练功房里出来,才要出门,就被告知有客到访。 “什么客人?不见不见,就说我今天发烧,又病倒了,明天退烧了再见人,反正整个帝国都知道我身体不好。” 充分发挥本身优势,温去病打发着底下仆从,却被告知这回打发不易。 “家主,来的那位是你朋友,由玺鸿先生陪着一起来的,说是要商量北方狼郡的战事……” “呃!来得……太快了!” 该来的事终归是来了,温去病无言,一时间出不了门,而在码头附近的一间酒馆里,龙云儿非常摸不着头脑地在想,自己为何会坐在这里? 刚刚明明是在巷子里,自己吓跑了一群地痞,和香雪说话,旁边还有不少行人,眼睁睁都看着,怎么一转眼,自己就坐在这酒楼里,对面是玩着头发的香雪,而旁边的店小二端上十几瓶酒。 “不是这种!”香雪皱起可爱的眉毛,“我要雅洁清莲,别的没味道。” “等一下,你小小年纪,喝什么酒?不能喝!” 龙云儿回过神,抢在店小二把酒放下来之前,把东西退回去,抓起香雪的手,就要离开。 “我不走,我还没喝到酒……头晕晕的……” “小孩子不能喝酒!” “没酒喝会很不舒服……” “你还喝上瘾了?” 龙云儿瞠目结舌,不知这是什么世道,也很好奇这女孩家里是怎么教育的,但随即想起她全家都已亡故,心下恻然。 香雪挣扎着想去拿酒,但被龙云儿压着,她小小个头,力气不大,也显然身上没钱,因为虽然小女孩相貌漂亮到不像人,但她身上的衣服……非常糟糕,好像是随便拿了块窗帘布,挖洞穿头套在身上,上头都是污渍。 在这港市,有些随船而来的偷渡者,就是这扮相,龙云儿不知,店小二却一眼就瞧出来,再听龙云儿不肯付钱,哪还会把酒拿来? “……没钱买单就不要叫酒,拿来了又拿回去,耍人玩啊?”店小二一脸怒气,瞪了龙云儿一眼,“怎么教小孩的?没家教!” 龙云儿像挨了一记闷棍,想说自己和这女孩没有关系,话到嘴边,店小二早已转身走了。 “……狗……狗狗……” 模糊的呓语,发自女孩口中,龙云儿一下不明白,但听见几声犬吠,来自店外,才发现有一只黄毛小狗,被栓在店门口,正在连吠,而拴着那只小狗的布条……和香雪身上罩着的布袍一模一样,估计是她撕下来的,两者之间的关系不问可知。 “好,好,我带你去牵狗狗。” 龙云儿哄着女孩,心里还在搞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怎么会多了一只狗?而女孩好像醉到昏了,眼睛半睁半闭,意识蒙胧,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清楚。 “……这是哪家的狗啊?挡着门口!” 一声斥喝,来自门口,龙云儿抬头一见,就只看到一群人衣着光鲜,簇拥着一个姿态倨傲的中年胖子,似是什么富商,要进这酒楼,遇着狗吠,前头的家丁骂了一句,也不等酒楼里的主人出去处理,直接对着小狗就是几脚。 龙云儿一开始很觉歉意,小狗栓在酒楼门口,对着客人狂吠,妨碍人家做生意,怎么说都是自家理亏,但看那几名家丁出脚猛踹,记记都是往死里踢,大吃一惊,连忙赶过去。 “住手!你们怎么这样?” 抢到门口一看,小狗蜷缩着身体,正在吐血,那几名家丁没有停脚的意思,龙云儿顾不得失态,一把抢捞,把小狗护在怀里,反手挡开了一下脚踹,还将出脚的那名家丁推了出去。 “你干什么?哪路的?” “你们至于吗?它只是对你们叫了两声,需要这样下脚吗?它虽是狗,也是条生命啊!” “唷!还来了个圣母范儿的,现在最惹人厌就是你这种的。” “流浪狗你救,流浪汉救不救?你眼里狗重要过人吗?圣母!” 面对龙云儿的愤怒,对面的家丁哈哈大笑,满口嘲讽,还另外来了两名武卫,给着龙云儿一定的压迫感,但态度却一样糟糕。 “什么命不命的?命与命是等值的吗?别说狗,我们平常踢人也是这么踢的,圣母,你也欠踢吗?” “你们……” 龙云儿怒瞪着对方,有了动手一战的准备,但后头却又响起了声音。 “喂!不消费别妨碍我们做生意,这里低消三百文钱,没钱我告官了!” 六十四章 姑娘我最讨厌的事 龙云儿真的觉得很愤怒,过去她没机会和人红过脸,也没机会和人做口舌之争,现在,对面那几个人的嘲讽与恶意,让她气得红了脸,却被自己的教养限制,没有回骂。 但偏在这时候,连酒店的店小二都来赶人,从情理上说,龙云儿可以理解,那个中年富商一看就是大客,或许还是常客,酒店自不可能得罪客户,自然会帮着来赶自己。 只是,就算可以理解这些,但还有更多理解不了的东西,她很想对着那店小二叫,也想对那些嘲笑的人问,宅心仁厚、重视生命有什么错?有点恻隐之心是错吗?圣母是你们该笑的吗?就非得来个人,当你们是虫子一样辗死,才能得到你们的尊重? 这些话,在脑里尖啸,却终究没有叫出口,毕竟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不可能像孩子一样天真,这些人的想法,其来有自,而自己如果对他们动手,不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了?这……感觉更不好。 正想着这些,身后陡然传出一声惨嚎,刚刚那个喊着要低消、要报官的店小二,滚倒在地上,喉间荷荷出声,舌头用力吐出,胀成原来四五倍大,整个发紫,发着浓烈的腥臭。 诡异的状况,吓到了现场所有人,谁都看出那个店小二中了毒,当他滚倒地上,谁都本能地后退闪开,一名家丁更因为惊恐,撞着了身后的同伴,两人险些被那店小二乱抓的双手碰着,吓得不断惨叫。 龙云儿下意识地望向酒楼,这店小二刚才还好好的,趾高气昂地喊报官,忽然毒发滚倒,毒源肯定在楼内。 叩! 叩! 叩! 脚步声踏着地板,一步一步走下大门的阶梯,走出来的人,个子不高,是个很美丽的金发小女孩,仿佛画里的小仙子,漂亮到只是出现在那里,就让这诡异的现场气氛缓和下来。 不过,这一切在她绽放笑容的瞬间,就有了变化。 那抹微笑,龙云儿脑里闪过的念头就是“啊!她好像清醒了”,那是一个没有半分醉意,如梦初醒的表情,而看在其他人眼中,不知为何,就是一股凉意打脊椎直升上来。 “啊!酒真是害人的东西,总是让脑袋昏昏,好不容易才清醒……都不记得上次清醒是什么时候了。” 香雪摇摇头,瞥向地上乱滚乱吼的店小二,全无半分惧意,“低消什么的,最讨人厌了,东西那么难吃,服务又那么差,还敢向人要低消?一下三百一下一百,你喊爽的喔?不过……算了,你只是说错一句话而已,罪不致死,就答我一个问题吧。” 听见罪不致死,店小二眼中绽放喜意,紧握着自己的喉咙,想要说什么,但胀大的舌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钱多就是跩,大客就是跩,那家伙关系你的饭碗,你就讨好他,我理解的,生活不容易嘛,大家都努力混口饭吃。” 香雪笑了笑,手指自己,“那我现在关系到你的命,你要怎么讨好我?认真想想,别随便答,答错会没命。” 说完,没再多理那店小二,香雪迳直走向中年富商一行人,甚至没朝龙云儿那边看一眼。 中年富商那边,已经察觉不对,却仍表现得镇定,他的家丁们一改之前气焰,退缩不敢向前,他挥了挥手,几名护卫站了出来,刀剑上手。 “哦,现在大家都不交涉,流行直接动手吗?好野蛮啊……虽然我也没打算给你们开口机会啦……” 两个护卫的刀首先劈来,虽然见她年幼,可看了那店小二的惨状,都知这女孩有异,出手也是直接对头颅招呼,可一刀挥过,人却没了影,定睛一看,女孩不知如何躲过了斩击,去到了旁边两名家丁的脚边。 香雪个头矮,那两名家丁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比几名武卫都还壮些,她一下贴近,连他们的腰都构不着,但两名家丁见她瞬息闪现,都吓了一跳,还没跳开,双腿无力,栽倒地上。 “我……腿……我的腿……” “我……” 目瞪口呆,急切想看看腿上为何乏力,他们却看到自己双腿冒出大量泡沫,血、肉、筋迅速泡沫化,蚀烂得千疮百孔,底下白骨森森,最奇怪的是,这伤害全无痛楚,一点感觉也没有。 “跑那么快干嘛?生命不等值这句话,刚刚是你们说的吧?我喜欢这话,真知灼见,有种有谋,你们也和我一样信奉弱肉强食原则吧?真好,太爱你们了,同志!” 香雪蹲在两人面前,童稚脸上满是微笑,“既然大家观念一样,你们两个只有贱命的废柴,打狗不看主人,又有种呛什么命不等值,那应该不介意被我弱肉强食,辗压一下吧?” “饶……饶命……” “同志,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讲这个词的,现在才想皈依圣母……晚啦!” 香雪站起来,对两人不屑一顾,两名家丁吓到快癫狂,出手去抓她,但手才一动,整个身体飞快烧起火来,紫色的毒焰,自体内冒出,腐骨蚀肉,飞快蔓延全身。 “呜哇哇哇哇~~~~” 这与早先的泡沫化不同,烈焰焚身之痛,比正常状态更剧十倍,只见两人全身骨肉慢慢烧熔,偏生意识清醒,不住惨嚎,喊到碎裂化灰前的一刻,喉咙都撕裂开来,冒出一道道紫火。 两条性命瞬间归无,香雪没再往前走,只是盯着犹自握刀的两名护卫,嘴角绽放出笑靥,哈哈大笑起来。 年幼却出奇美丽的娇颜,让人有着迷醉的感觉,两名护卫戒心稍懈,又暗忖隔着这距离,应该还安全,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小妖女近身。 “有趣!你们这些人真是可爱,我喜欢你们。” 像看见最滑稽的东西,香雪笑得前仰后翻,“以前的敌人,光是听到我在百里内,就吓得有多远跑多远,你们离我才几米,居然觉得自己安全了?” 悦耳动听的笑声,令两名护卫遍体生寒,心头狂跳,冷汗淌流,忽然身上一烫,紫色火焰穿体而出,腐筋蚀肉,剧痛如刮骨刀,他们不约而同地张口痛叫,声音一出,紫焰随之破喉,转眼间就成了两团黑色骨渣,掉落地上。 “好了,接下来……还有谁要来讨论弱肉强食之道?探讨一下生命何物、虫子、踩死之类的?” 香雪的目光望向中年商人,再次绽出甜甜的微笑,“打狗看主人,我踩了你家的狗,你不替他们出头吗?” 中年商人未有答话,他身边最后的一个护卫已站出来,护在主子身前,道:“这些恶奴平时横行霸道,不识高人,小姐出手惩戒,杀得好,不若我主作东,摆桌酒席向小姐请罪,以消小姐之怒。” “喔,好有礼貌喔,但人家第二讨厌的就是喝酒呢,第一讨厌的……” 香雪用一种猫瞪老鼠的眼神,望向剩余的两人,“说了规则又不照规则来的人!不是说好大家不讲仁爱,拳头大是老大吗?那就过来打死我,或者……被我打死!” “……做人留一线,你真要这么不留余地?” “刚刚你们都往死里踢,好像没留什么余地?” “那、那不过是一只狗,岂能和人命比拟……” “哦?” 香雪笑看一眼脚边的骨头渣,“你们平常的标准,不是自家养的狗,价值还贵过普通贱民吗?现在又变成狗命不能比人命了?我真是……好讨厌规矩变来变去的人啊……” 对方没有逼近,那名护卫却没因此多点安全感,眼看一战难免,他一下屏气,飞快拔出刀来,双手、面上都浮现虎斑,身上气息陡强逾倍,赫然是已接近高段的中阶武者。 除非是世家或大派出身,否则小帮小门,能在这年纪练上这境界,已经相当优秀,但奇特的是,他明明已经出刀,自身力量也激发催迫至高点,却又忽然收刀回鞘,手按刀柄,似触非触,双眼更闭了起来。 “咦?” 后方的龙云儿低呼一声,她听父亲说过这种技巧,而已入武道之门的她,更感觉到那名武卫的气机,从还刀入鞘的那刻起,就进入一种相当玄妙的状态,已经催发到顶点的力量,回收体内,含劲不吐,持续往上攀升,只待一下爆发,就是天崩地裂。 而且,玄妙之处不光是力量,随着那姿势的摆出,他似乎划出了一个小小领域,只要接近、入侵,就会被他气机锁定,牵引之下爆发,威力还会翻升,这一击将非常恐怖,龙云儿记得,这技巧的名字好像是…… “居合……” 香雪眼中闪烁着兴奋之情,“居然是封刀盟出来的……能得镇盟刀术的传承,你有前途喔……” 中年富商看着自己的贴身武卫,心中大定,这个保镳每个月收取重金,虽是中阶,却有与高阶一战的实力,便是靠着封刀盟的这门镇盟之技,有他在,自己可以平安度过今日。 “……不过你还是少了几分眼力……” 女孩的话甫落,刀者的右臂,忽然发出腐臭气息,瞬间长出许多大大小小的菇类,跟着一下拔刀,刀光炫目如虹,爆发出来的威力惊人,毫无悬念地将自己的首级砍飞数十米,再把身体劈为两段,倒地时冒出大片紫焰,一下就烧得干干净净。 “……也难怪,谁让你闭了眼呢?” 六十五章 出来混必要讲信用 女孩的轻笑声,音质悦耳,但却充满着对人性、对生命的蔑视与恶意,即使旁观者,也为之心寒,更别说那些与之正面相对,被定位为敌的人。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恐惧到极点的嚎叫,发自中年富商之口,他也算见过世面,如果那名武卫是被毒死,还不至于让他吓成这样,但武卫毒发后,竟是受到操控,一刀砍飞自身脑袋,那颗人头落地时,还满眼的错愕、惊恐、不能置信,那复杂的眼神,便把他给吓到屁滚尿流。 “喂,别叫啊,堂堂男子汉,你这时候的表现,应该是硬挺着看我,然后说,给我一个痛快吧!” 有如鬼魅,香雪出现在栽倒地上的富商身边,笑道:“养狗是要付出的,你的狗被我宰光啦,作为饲主,你不替他们报仇吗?” “报……报……报报报报……我不敢……我没有要……饶、饶命……” “没有要……饶命?就是不要我饶命对吧?有种!这是我今天听到最有男人味的话!我爱死你了。” 香雪笑容满溢,“那就果断地去死吧!” “不、不是……” 中年富商慌恐跪下,对着女孩用力磕头,脑袋都碰出血来,“请饶了我,我、我知错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还有十几口,最小的孩子刚出生,如果我死了……” “交给我吧!我会负起责任的。” “呃……” 听见了非常认真、义无反顾的承诺,富商错愕,这听来像是好友、义士的承诺托孤,虽然自己压根就没想要死…… 困惑地抬起眼,金发小妖女的眼神,无比坚定,全无戏谑之意,“报上你家地址,成员有谁,老老小小,我包你家今日灭门,你就不用有什么牵挂了。” “你、你若杀我,我背后的……” “嘘!” 香雪一掌捂住富商的嘴,另一手比了“禁声”的手势,“别说,我不在乎你后头有什么人!” “那个……” 在后头抱着吐血小狗的龙云儿,看对方谈笑杀人,全无怜悯,想要劝阻,但才刚出口,就看中年富商由被小手按住的嘴巴开始,全身血肉蚀烂,一块一块、一滴一滴掉落,不到几秒,就只剩下一架白骨,两颗眼珠从眶中滚脱,掉在地上,无言瞪视苍天。 一场杀戮看似结束,但站起来的香雪,直直走向酒楼,门口这时早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见这金发小妖女要通过,谁也不敢靠近,连忙让得远远,龙云儿不知她有何打算,连忙抱着小狗就跟着追去。 脚甫踏进酒楼,就听见里头又传来疯狂的惨叫,还有女孩甜甜的笑语。 “刚刚你说谁没家教?是我吧?你该不会以为……我有可能把你漏了吧?” 森冷的话,龙云儿想起了之前那名店小二,才刚穿过挡在门口的人群,就看见香雪大步走出来,没有要喝酒的打算,而她身后又是一堆骨头渣子。 “你……” “狗狗给我。” 香雪从龙云儿手中接过小狗,抱在怀里,附近的人已明白这是女煞神一个,连滚带爬地躲避,香雪也没多理,迳自抱了狗就往外走去。 抱狗时,龙云儿被她碰沾了一下,周身一寒,好像自己也随时会化为脓血,却引来香雪一下侧目。 “紧张什么?要死早死了,还用等现在?” 这个解释……龙云儿不知该如何解读,听起来,好像不是该高兴的意思。 走出酒楼,最早要低消的那名店小二,倒在地上,手抓喉咙,早已气绝,过度胀大的气管,堵着气管,直接将他闷噎至死。 龙云儿还记得,香雪说过毒不致死,要等着他回话,怎么会弄到又是一条人命? “看什么?我让他别随便答,谁让他答那么慢的?自己迟到,现在死了,怪我喔?” 香雪斜睨着龙云儿,眼神算不上友好,龙云儿往前踏近两步,想说趁着对方的一点善意,规劝几句,脚才离开大门阶梯,就听见后方“轰”的一声,店里燃起许多火头。 一堆全身紫焰喷吐的人们,在剧痛中哀嚎、挣扎,还有店内的老鼠、蟑螂,都被紫焰吞染,痛得到处乱跑,几秒时间,就化为骨肉焦渣,沾着地面,燃起熊熊大火。 前后只是数秒时间,整栋酒楼就被烈焰吞噬,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更迅速往旁边延伸开去,无数人的惊恐尖叫、大喊、奔逃,瞬间交错响起,龙云儿整个呆愣住,觉得这一切都不像真的。 “发什么呆?你又没中毒,狗狗的身上有抗体,你抱着它那么久,这些毒入不了你身,赚到了。” 香雪的话,龙云儿一惊,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无恙,不是她留了手,是自己无心善举得了好报,但……一个小女孩,为什么这么辣手?为什么这么……践踏人命? “你挺烦的,束缚搞那么多,不累吗?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就我想干,然后我有能力干,不就这么简单?” 上下打量龙云儿两眼,香雪道:“你身上为什么有尸蛊和尸龙的气息?他怎会放你出来到处跑?” 一句话,戳破龙云儿最大的两个秘密,一惊非同小可,不知到底碰上了什么人物? 香雪没等回答,迳自走到那两颗犹自沾血的眼珠旁,背对龙云儿,不知道做了什么,一颗眼珠竟然冲天飞起,破空而去,另一颗则在地上慢慢滚动,看情形,是在追着破空飞去的另一颗眼。 诡异的情况,龙云儿脱口问道:“这……什么情形?” “他没教你吗?简单的血脉追溯啊。” 香雪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他尸骨化尽,没血没肉了,残余的肉身找不到依附,就会往找最近的血脉亲属……应该不远吧。” 这个解释,让龙云儿遍体生寒,虽然难以置信,但听起来,她该不会想…… “你……要做什么?” “出来跑江湖的要讲信用,说了今天让他全家死光,就要让他今天全家死光光,给他走得安心,了无牵挂。” 香雪耸了耸肩,“以前不懂事,没节制,后来明白了,所以我一天只灭一门,这是现在工作量的上限,绝不影响个人生活品质,就算还有其他该死的,也只有明天再讲了。” 龙云儿一股冷血猛往脑门冲,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东西,这女孩居然把灭人满门之类的话,说得那么淡然,甚至比早先那批死者更草菅人命! 刚才连串事情发生太快,自己还没回过神,一切便连接发生,自己只余大张嘴巴的份,但现在,事情就将在自己眼前上演,这是自己可以阻止的事…… “你……” “唔!” 香雪神色一动,察觉到了什么,但劲风自左侧而来,一个蒙头盖脸的黑衣人,自大火中扑出,剑指刺向她眉心,势如破竹地插穿,却只是幻影。 跟着,香雪出现在黑衣人身后,神情森冷,笑容不见,一爪扣向黑衣人后脑,眼看就要穿颅,一桶冰凉的黑色液体,从天淋下,浇了香雪一头一身,她猛打了个哆嗦,怒道:“这什么鬼?这……雅洁清莲?” 嚷完,小小的身体一下软倒,晕厥过去,黑衣人从袖中抽出一个大布袋,直接把人套了,加上绳子。 龙云儿本来还惊疑不定,一看到这个从袖子里抽出大布袋的动作,马上惊喜认出,除了温去病,还有谁这么花样百出? “哥哥……” 龙云儿留了心眼,没喊出姓氏,考虑到温去病藏头盖脸,明显不愿暴露身分,而且,才刚替身体换完组件的他,于理应该休养,却跑来这里,还冒险亲自出手,这可不合他个性,除非……香雪与他的关系不一般。 蓦地,龙云儿一下剧震,脑里闪过了一种可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虽然外表与传说不像,可若比照温去病的状况,撇开外表不谈,那么香雪的能力与手段,很像传闻中的那个女人…… “她、她是……” 温去病没答话扛起布袋就跑,这并不是适合出声的时候,给什么人听见,后头都有麻烦,但看到龙云儿直接跟着自己跑,他还是不得不出了声,用沙哑的声音道:“把狗带上。” 龙云儿被点醒,连忙重新抱起那只因为香雪被擒,掉落在地上的小狗,继续跟着温去病而去,身后大火冲天,隐约可以见到,一群黑衣人不知从哪跑出来,到处善后…… 从这里到温家大宅,还有一段路,温去病没打算这么一路跑回去,在隔壁巷子就有一辆表面普通,却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他带着龙云儿一上车,车门一闭,马车就迅速开动,朝温府而去。 车窗玻璃特殊,里头看得到外面,外头看不进来,龙云儿松了口气,看着对面温去病摘去了黑布头套,同样也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幸好,及时赶到。” “及时?” 龙云儿一怔,死了那么多人,烧了酒楼与旁边好几间房,伤亡起码近百人,这样能叫及时?难道除了香雪,其他人都不是命? “那间酒楼和整条街上房舍、店铺,全是温府产业。” 看穿了龙云儿的想法,温去病道:“上回她酒醒失控,死的人数以千计,几个街区化为焦土,在那之后,我就并购了这附近的土地物业,便于善后……” 六十六章 掉漆的传奇炼金术师 杀人兼放火,事情搞得够大,一行人回到温府时,老管家早已在密道口相迎,听闻了伤害情况,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这样就控制住,真是撞了大运……” 这个反应,龙云儿真心无言以对,过百人的伤亡,还一副中了大奖的庆幸,上回她的失控,到底搞出了怎样的弥天大祸啊?而且,这样的失控,之前只有一回吗? 从老管家口中,龙云儿得知,香雪在温府的职责,就是那个一年到头不见踪影的护卫长,从温家站稳脚跟后,她就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执行不为人知的机密任务,不定期传消息回来,偶尔倦了,才回到温家当醉猫。 “……这丫头啊,整天醉,最初我看不得她这样,谁知道她不醉反而要出大事。” 温在乎摇摇头,道:“她平常不难相处,就是犯病的时候……家主说了,她这病是种绝症,能压制,不能根治,一旦发病,世上唯一能压制的……就只有雅洁清莲。” “那种……黑黑的、冒泡的液体?” 众人回来时,温府内早准备好了一口大缸,里头盛满了雅洁清莲,黑黑的不见底,不住往上冒泡,温去病二话不说,直接把香雪倒入缸中,没顶于黑液里。 龙云儿好奇心起,沾了一滴黑液,冰冰凉凉,没有腐蚀感,也没有药气,放入口中,甜甜的非常好味道,却也非酒、非茶,自己这辈子从没尝过这种饮品。 “这是家主从那些碎星者手中得到的配方,具体效果……不太清楚。” 温在乎摇头道:“温家有一支不见天日,由那丫头直接统辖的护卫队,是家里真正的底子,除了执行各种任务,另一大主要功能,就是专门负责替那丫头收拾善后……” 停了停,老人用略带遗憾的目光,看了龙云儿一眼,“家主选择了你,家里重要的事情,你都该有个底,虽然……还不能理解家主是怎么想的,可……你就好好干吧。” 龙云儿点了点头,但并没有一步跨上前去。 前头的那个小院里,温去病正与香雪独处,龙云儿相信,这两名同样劫后余生的战友,应该有很多话要讲,不是自己可以傻傻参和进去的。 而就在院落之内,温去病坐在一张长椅上,手里拿了个桃子,边啃边吃,全然不在意十米外的大缸,不久,黑液翻涌,一下炸开,大缸碎裂,一道身影如箭射出,直直射向温去病。 温去病看也不看,一手举起早就拿好的长枪,对着来势,就是一枪,但枪口电光喷吐,打穿了那道黑影,影化无形消失,赫然只是虚相。 同时,一道身影在温去病身后出现,一爪攻他头顶,来势太快,已不及回手开枪,温去病不慌不忙,直接扣动板机,枪口、枪管末端,同时一道电芒,分朝前、后射出。 黑影的一爪未抓实,电光已迫至面门,她唯有撤手,一爪把电光打灭,爪子与电光对碰的一瞬,除了些微发麻,更还有一种拉扯力道,她心知有异,就见刚刚往前打空的那道电光,像是被拉弹弓一样,更猛更快地回射过来,瞬间命中。 “哼!” 冷冷一哼,女孩的眼瞳变色,化为金瞳,一双犬齿微微突出,力量更是暴增,瞬间就将袭体电光吞没,全无影响。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支是我最近完成的新作,叫古惑的枪,表面上只能前开,实际上除了后开,还能散开,专门用来暗算那些喜欢暗算的敌人,以防你像上次一样,抓破了我头还耻笑我没新花样!” “放屁!你不是都回复战体,还一喝败下两个地阶,威风无敌了吗?还用什么鬼枪?”金发的女孩一手插腰,怒道:“变出战体来,堂堂正正和我打过!” “这种话……等你也能真正痊愈,驾驭太初真血后再说吧,不然一样只能变身十五分钟的战力,打起来有什么意义?” 温去病扛枪肩上,道:“你就为了这个回来?你应该没空闲离开才对。” “对,所以我偷溜了,那边监视得太紧,水陆码头都有人把守,想回来还得偷渡,一路躲在船舱的酒桶里,上了岸就偷衣服,桶里的酒,头两天就被喝光,真是不顶喝……” 香雪道:“抱歉啦,又给你惹了点麻烦,看看总共花了多少钱,能够算得出来的,报个数过来,我会一次付的。” 温去病了解友人有这财力,她的生意,赚得不会比自己少,但…… “……那些算不出来的呢?” “谁在乎?”香雪挥了挥手,“这世界天天都在死人,你是要和我讨论生命的重量吗?” 如果是对别人,或许还可以调侃两句,但温去病知道,自万里沙海劫后余生的那天起,友人的精神就碎了。 于她而言,大地上所有的人族,全是该死的东西,那天之后,她前半生所有的坚持,全数毁灭,之所以没立刻放手大干,只是因为一点自我矛盾,不想输给体内的本能欲望,但只要有机会,她下起手来,绝不会有任何遗憾…… “行啦,我还特别守了和你的约定,那些会狗屁生命平等的,我遇到了都有留手,这样你还不满……顶多我后头再把自己弄得更醉一点了。” “这么多酒,不伤身吗?” “去!你当我是什么?人类吗?我可没那么弱小。”香雪哂道:“酒是穿肠物,只要是毒,就对我没伤害,金山毒霸是叫假的吗?” 温去病微笑不语,虽只是惊鸿一瞥,但焚烧中的火场,已略为可见她百变多端的施毒手段,大火焚后更将不留痕迹,较诸昔日,更上何止一层楼。 “……有酒吗?” “还没有,不过,我有更好的。” 温去病微笑道:“我找到英灵殿了。” 友人既然重归,必已听闻山陆陵重现一事,多余解释已无必要,直接抛出重点,才能有效震她一震。 “真的?” 香雪一震,面上笑容消失,再不是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急道:“那封神台也……我们就可以继……呃,太一……” 提到那久未启齿之名,香雪皱起眉头,不自觉地紧握小拳,还越握越紧,五官挤皱在一起。 温去病很能理解这感受,与太一长期打交道的人,回忆起来都是这表情,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大地上,长期与自家团里那个人打交道的,回忆起来,脸会缩到仿佛蛋疼十日。 “透过封神台,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与太一交易,获取资源,但是有个问题……” “除了太一的黑心肝,还有什么东西会出问题?” “封神台……样子和以前不同,和我们最后一次看到的样子不同。” “……又如何?” “封神台,是封神计划的核心,切隔空间,从此神魔封断,仙妖永隔,若照当初的计划,封神台应该是永恒存在,永久镇压空间的分隔。” 温去病道:“这次在英灵殿中,我检查过封神台的情况,晶体似有变质,我不确定这代表什么,但不是原本预计内的情况。” “预计外?”香雪笑得非常古怪,“封神台不是你一手打造的?” “是,时空类的物件,制作起来都是高难度,如果不是我这传奇炼金师,你换任何一个别人来,能建起这封神台到一半,我就跟你姓!” “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造的东西果然都会坏。”香雪大笑道:“以前在团里,老尚就说,你这狗屁炼金师,造的东西都不耐用,上阵顶不了几回,后来说你负责建造封神台的时候,他还觉得这回死定了。” “……又拿装备又要嫌,太不厚道了。”温去病道:“再说只是晶体变质,又没发现进一步的状况,更不是损毁了,说我造的东西不耐用,过了吧?” “但它现在就是变质了啊!没有永久,连十年质保都不到!” 香雪非常愉悦地打脸,眼神忽然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不多说了,把进英灵殿的方法给我吧,我自己去找太一交易,应该还有些以前剩下的点数能用。” “嗯,那座标……” 话到嘴边,温去病心中一动,多少年的老战友了,彼此都太过熟悉,刚才香雪一闪而逝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妥。 ……她……上了封神台后,会换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当初,她对与太一的交易极度狂热,可物换星移,现在她会否有什么别的打算?封神台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入侵神魔协议,与太一交易而已…… “我离开时,在英灵殿中留下时空座标,但由传送阵离开时,被龙虬髯、武通天阻扰,时空流给打乱,重新定位要花三个月时间。” “哦。” 香雪眯了一下眼,似乎对这话感到怀疑,但到最后,她耸了耸肩,“好吧,六年都过了,也不差这三个月,趁这段时间,多搜集点东西,到时候一下冲高金叶数吧。” 篇末小剧场 自从那难以索解的一夜,温家开始重兴后,老管家温在乎一直注视着温家的发展,甚至觉得,事情会否已经失控了? 一夜之间,少爷从著名的“温氏败家子”,变成了著名的“危险人物”。猎头的赏金猎人,原本就是捞刀口舔血的偏门生意,一出手目标就是落单的碎星者,这更是偏门中的偏门。 碎星团威名赫赫,里头的每个成员,哪怕只是寻常兵卒,都是能越阶挑战的猛人,斩妖破魔如割草,岂是易与? 再者,尽管帝国宣布碎星团为叛逆,可战时长期宣传的印象,民间对碎星团存有好感,甚至感恩戴德的人,为数仍不少,在山陆陵、褒丽妲丧命后,更有谣传,封刀盟之主,如今大地上硕果仅存的九重天阶,“无珠刀尊”司徒无视,将亲上帝都,要求停止对碎星团的捕杀…… 在这样的气氛下,许多先前热切追杀碎星者的势力,全都抽身,大门大派更纷纷袖手,不再组织追杀行动,少爷却在这个所有人退后观望的时间点上,把这当成发财良机,一脚踩入,这……不仅仅是冒险,还真的很危险。 哪怕首次行动成功,得到人们的注目,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温家本是酱油商家,就算有什么实力,也都在商场上,而不是武力,即便一次偶然得手,又如何承受得起随之而来的后果? 最明显的事实,就是从隔日起,街头巷尾到处在传说,温家的败家子,半夜喝醉走在路上,撞到一个已被打成重伤,拖命而逃的碎星者,他拿酒瓶砸在对方头上,再用小刀把人头割了领赏。 这个谣传,反映了没人相信温家败家子的现实,而这谣言更在一日内数变,有说温去病遇上重伤碎星者,假意要助其逃亡,却引来官兵,将其出卖杀害;有说他是阴谋毒杀后割头;还有说他根本就是撞大运,直接遇着一具尸体,直接把头割了,吹嘘领赏! 谣言四起,身为当事人的温去病置若罔闻,而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他经常出门,每次出门的时间不一,有时当天归来,有时却是一走就十天半个月,每次回来,就带着碎星者的人头,或是成了俘虏的碎星者。 不管是生擒还是授首,都能兑换大笔赏金,温家狂热猎杀碎星者的名声,也不胫而走,没有人再怀疑温家交出这些头颅,是因为幸运,反倒觉得温家高深莫测,与此同时,各式各样的谣传也在各处散开。 ……温去病擒捉幼童、孕妇为质,逼一名碎星者束手就擒,斩其首级。 ……温去病针对碎星者的家眷,擒捉之后,逼迫目标人物与其战友归降,集体坑杀,还从他们口中,逼问出其余碎星者的下落。 ……为了搜刮碎星团的遗产,温去病拷问俘虏,在众目睽睽之下,活剥了一名碎星者的皮,惨嚎之声,吓得在场的群众腿软失禁。 一个个消息从外头传回又传开,随着温去病一次次回来,人们看他的眼神整个变了,没人胆敢再小看温家的败家子,昔日卖酱油的名门商户,终于摇身一变,成了“奴隶商人”、“猎头者”的耀眼新星。 街头巷尾,都在商议,温去病本人不善武事,温家又衰败已久,哪来的战力去猎杀碎星者?难道……真只凭毒辣诡计,不靠武力,就能成事? 各式流言如雨后春笋,温在乎困扰于这些流言蜚语,他不了解自家少爷,事实上,他一直没弄懂少爷到底在想什么,不过,那晚少爷离家之前,他亲眼目睹,跟随少爷一同行动的那些黑衣客,那些……只怕没一个是人类。 百族大战后,非人者部族罕现于帝国,特别是战力最强的兽族,现在一批兽族化形进入帝国,潜藏身分,却甘受家主所用,与他一同猎杀碎星者,这背后定有惊天图谋,不然,素来憎恶人类的兽族,怎会甘愿供少爷驱使? 少爷该不会……背弃了人族,成为非人者的奸细?他在外浪迹的那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 通敌卖国,素来是祸延家族的大罪,更别说这已经超乎了家国,涉及人族。百族大战方休,如果少爷成了异族奸细,潜伏帝国活动,那可是毁家之罪…… 老人心如铅坠,这个严重的后果,比之惹上碎星团还重几分,他希望能向少爷问个清楚,却又觉得,少爷不可能对自己坦然相告…… 意外总是来得突然,正当老人心怀忧虑,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一天温去病忽然将他找去,表情慎重,似要商谈什么大事。 进到屋里,温去病让他穿上一套从头到脚包紧紧的防护衣,连双眼都盖了护罩,这古怪的装扮,着实让老人不安,幸好,要做的事情并不危险,帮着同样穿了防护服的温去病,将几个管子里的液体,倒来又倒去。 每支磁管都只有指头粗细,液体五颜六色,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这似乎是三岁小孩都能做的事,温在乎也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慎重其事,不过,在倒管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家主的手不住在抖,拿不稳管子,这或许是找自己来的理由。 “少爷,你的手……” “别分神,这些材料超级贵,滴错一滴,东西坏了,我都只能上黑市卖内脏去!” 温在乎练过武,实力不差,虽已年老,手仍是稳健,轻易把几瓶液体照温去病的要求,调来倒去,最终成了一罐金黄色,发有异香的琼浆,温去病松了口气,拍了一个封印上盖,将罐封好,又慎重其事地放入一个锦盒。 眼见似乎工作完了,温在乎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想要帮着收拾,看旁边有几张黄纸,上头各有不同的花纹,非图非字,也看不懂,就随手拿起,擦拭瓶罐,声音一出,正在装盒的温去病一下顿住,闪电转身。 “你……” 看见温在乎的动作,温去病眼睛一下瞪大,但看清他手中所持,多少松了一口气。 “吓死了,运气真不错。”温去病拍了拍胸口,“幸亏你没拿错,这四片纸上的涂料与符文,分别代表水火阴阳,你刚才拿的,是水与阴,这两个组合没事,如果弄错了组合……” “薄薄几张纸,能有什么?家主是吓唬……” 温在乎笑了一下,手中一紧,四张纸片贴在一起,一股高热陡然从掌中生出,迅速扩散,老人家还没反应过来,强大的爆炸威力,已将他炸得飞了出去,眼中所见,则是周围的景物扭曲,物品碎裂,而对面的温去病,同时也被冲击波扫中,向后飞了出去。 不过几张小纸片,引发的爆炸威力,却是大得惊人,整间屋子一下被暴风、烈焰吞噬,温在乎被炸出屋外,连退了十数步,撞断背后一棵树,这才勉强止住脚步。 防护衣的防御功能,好得出乎预期,不逊于盔甲重铠,老管家一阵气闷之后,发现没受什么伤,全被防护衣与本身修为给扛下,讶异之余,马上想起了刚刚被轰出去的家主。 “少、少爷!” 慌慌忙忙赶了出去,拨开大片屋瓦与木石,最后才发现被压在底下的温去病,虽然因为防护服的关系,减少了伤害,却仍让温去病裹一身绷带,倒在床上。 “幸好……炼制出来的东西没坏,赶得上交货时间,要不然,那些兽族大爷可不好伺候,没按时拿到东西,明晚翻脸,准把我也宰了。” 温去病的告知,老管家这才知晓内幕。百族大战期间,在外漂流的少爷,不知从哪学来一手神妙的造器、冶炼之术,比之当世其他势力供俸的造物大匠,毫不逊色,他以这为本钱,与兽族交易,竟能让兽族放下偏见,愿意派出人手,供他驱使。 “但……少爷,如果你有这样的造器手段,又为何要与兽族交易?”老管家瞠目道:“各大世家、门派,对少爷你这样的人才,求贤若渴,以你的本事,如果投身这些大势力,出人头地易如反掌,又为何要……” “嘿嘿,一点小手艺,微不足道,在叔你还真当我是大匠师了?”温去病苦笑道:“这些小把戏,唬唬兽人凯子还行,拿去忽悠那些大派,你当人家有眼无珠吗?” “少爷你过谦了,即使是我,也能看出你的……” “不,你什么都看不出来。”温去病笑得诡异,“若在叔你真看出了些什么,你就不会是这反应,相信我,我找兽族交易,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看不出。” “啊!” 温在乎一下明白过来,家主的这手技艺,恐怕见不得光,或许是来历有问题,又或者涉及一些阴损毒辣,有伤天理的手段,因此不能为人所知。 “先别管那些了,今次预备交的货,还欠一些,得尽快赶出来,如果不赶着做完……” 温去病正色道:“我就没剩下几年命了!” “呃,少爷,你之前那话原来是这意思啊?” “少啰嗦,我都伤成这样,没法独力完成,在叔你就当我助手,帮着赶工吧。” 就这样,温在乎成了家主的助手,如愿参与了家主的秘密,虽已年老,却努力在学习,只不过,资质所限,边学边做的过程中,难免有失误,结果就是几回险之又险的爆炸,与最后一次,让温去病半身起火,炸飞几时米外的一爆。 “少、少爷!” 急急扶起连防护衣都焦黑的温去病,温在乎老泪纵横,就看摘去头套的自家少爷,首先顾的,仍是刚刚制作完成的一颗晶石。 “还……还好东西做完了。” “少爷,我……我该死,以后还是别让我参和了,要不然……不然……”老管家垂泪道:“我怕你真的没剩下几年了。” “哈哈哈哈~~~” 老管家担忧的话,换来了温去病的哈哈大笑,“这点危险就被吓到,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了,既然要做,哪有怕危险的道理?我啊……后头什么都肯做,什么也都做得出来!” “少爷,你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温在乎老泪横流,扶着自家的少爷,落泪道:“你其实……根本没有那么轻松,我看过……你常在晚上,嚎叫着惊醒,你……” “嘘!” 一个禁声的手势,温去病打住了老人家要说出口的话,“命可以没有,话不能乱说,这些话……永远也别让第三个人听到。” 这个动作,还有嘴角边绽放的诡异微笑,让老人稍稍窥见自家少爷的内心世界,感觉到……少爷回归温家后,那一连串作为,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复兴温家那么简单。 少爷禁止的话语,老管家从未对人说过,忠实地执行着使命,担任少爷的助手,每当看见少爷轻狂的身影,老管家常常在想,自己并不是作为助手的最佳人选,少爷身边……或许更需要一个女子,就不知道……这人几时会出现…… 六十七章 老战友 作者语: 最近身体不佳,存稿用光。眼下开始用正常速度更文,改为一天一更。 撇开了封神台的相关讨论,香雪问清温去病许都之行的始末,皱眉道:“冥界尸龙是地府霸主之一,还掌握轮回通道,是辣手狠角色,你把祂的显身留在旁边,等若虎口夺食,不怕有危险?” 温去病笑道:“碎星者的存在,神魔不容,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难道还怕容不下一个小小显身?” “只是这样?” 香雪跳上温去病膝头,她身材矮小,只能这样跳上去,才撩拨得到他的头发,“没有其他个人理由?” “现在的我们,没什么个人问题,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温去病道:“她得了冥界尸龙的力量,在短期内成重要战力的可能性很高,留在身边栽培,有何不妥?” “你的培养下足了本啊,九阴玉简整份传出去,连万古江山钟都送给她?” “……这事还真冤枉!说着我都还来气。”温去病苦笑道:“那口好色的烂钟,一看到女孩子哭,就争着认主了,真不是我给的,要早知道它是这德行,当年就不花时间改造,直接融了它拿去浇大便。” “看来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也是你喜欢的那一型。”香雪道:“什么生命平等、生命宝贵之类的话说不停,这类人你一向喜欢。” “宅心仁厚没什么不好,当初我就说过,我们整天打打杀杀,拆骨煎皮,已经够累了,不想回来休息的时候,身边还一个满口杀伐决断,胜者为王的。” 口气里带有一丝严峻,温去病目光变得慎重,不能肯定友人的质疑,会否变质成什么其他的想法,甚至……危险的念头。 “啧啧啧,看你这眼神,太伤老战友的心了。”香雪摇摇头,小秀鼻皱了起来,一把搂过温去病的脖子,哀怨道:“当初在万里沙海,人家差点连心都掏给你了……” 俏皮的说话,却是当时的实际状况,乙太尸蛊输入新死的人体,会有什么效果根本无从保证,说不定一滴进去,整具肉体直接灰飞烟灭,连太初真血、宝相金身都承受不住。 为了提高成功率,她确实做了准备,情况一不对,就以心相换,赌上自己的性命……幸好,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 “……是啊,还真感谢妳咧,就差一个吻,直接把初拥给完成,我就是个快乐的吸血鬼了。” 温去病嘲弄地说话,虽然刻意压抑,声音中仍流露着不满,六年来,两人一直小心回避这个话题。 诚然,救命之恩是大恩,但彼此都清楚,温去病没有求过这样的救命,没有求过这样子存活下来,活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东西…… 但自己也没资格抱怨,因为友人的付出同样巨大,那一天,为了有效引导,她接受了抗拒多年的太初真血,彻底抛弃人类之身,并且承受术式反噬,心性变化,极端偏激,忍不下、等不了、不能受半分气,一失控就成名符其实的毁灭机械…… 有一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近乎癫狂,只能藏身棺中,埋于地底,冬眠静心,后来,自己尝试各种奇药,发现以前团里流传的“雅洁清莲”,能短暂抑制她的狂乱心性,总算让状况好些,再配合酒精,让意识处于微醺、愉悦的状态,终于可以放出来活动。 只不过,不得不整天醉醺醺地做人,那个滋味……比起自己这个不知道在活什么东西的,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好啦,别气了,生命中总是充满无奈,你过得不痛快,我不也是为了配合你,整天醉着过日子吗?脑子昏昏,脾气就好一点,没那么多看不惯、忍不下的事。” 香雪跳下温去病膝头,笑道:“你和太一换什么了吗?封神台上有些旧东西,你应该拿去换了吧?也不用告诉我啦,我有自己想换的东西,到时候我要换……对!神手大劈棺,就换那个,当初那家伙骗了我不少酒,最后才说已经把功夫换金叶,没法教我……浑帐王八蛋!” 愤慨的神情,又握起来的小拳头,看在温去病眼里,忍不住放声大笑,是那种完全放松的大笑,几乎连自己都忘记,有多久没在人前这样笑过。 ……能让自己放心这么表露情感的人,寥寥无几。 ……以前在碎星团的时候,自己与她就是一路相伴,生死扶持的好战友,一起并肩作战的次数,比团里任何人都多,哪怕到了现在,故旧凋零,还是只有自己与她相互依靠……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院落外的龙云儿听了,都不禁替他高兴,过得片刻,院落的门打开,温去病一个人走了出来。 “走吧,别都愣在这里。” “那香雪她……” “正在喝酒,要等她醉醺醺出来,还要点时间。”温去病道:“在叔,行程表上该干什么?” “家主你是出名大懒虫,不是必须要你干的事,你通通不自己干,行程表上哪有什么事?” 温在乎道:“不过,如果家主想找些事做,那……是有些最好不要推的应酬,可以出席。” “最好不要推?有这么严重的正经事,怎么没告诉我?万一开罪没必要开罪的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那会很麻烦啊……” 温去病皱起眉头,认真的质问,连龙云儿都觉得老管家会否判断失误了,但温在乎翻了翻白眼,道:“上次我这样劝你的时候,你说不要烦你,真要是因为这样惹上什么人,你就烧他全家,谁敢让你麻烦,你一定会让他麻烦到想死。” 龙云儿的目光移回温去病身上,后者眼神飘了一阵,似在困惑自己几时说过这些话,随即恍然,讪讪道:“我只是说,别在我搞研究的时候来烦我嘛……” “但家主你脑门上又没写字,老奴我怎知你是纯粹发呆?还是正在严肃思考呢?” 老管家的话,又一次问得温去病哑然,最后道:“行了,那就去吧,偶尔也要应酬一下,维持个人形象,不然要是被当了草食男,我走私大王的名声就臭了。” 说着,温去病正要离去,想了想,对龙云儿道:“妳盯紧里头那家伙,我担心有事。” 龙云儿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里头的“那家伙”,如果就是自己所理解的那个人,自己哪来的本事去盯紧她? “你不是……治好她的疯病了?” “疯病?这么解释也行,但她的病没得医,雅洁清莲的冷静效果只能短暂维持,效果过了之后,就要靠酒了。” 温去病低声道:“她有个缺点,如果放了什么话,当天一定会去实现,不计代价……” “啊!” 龙云儿想起不久前在火场中,香雪最后要去完成的事,不由得背后发毛,但对方是威名赫赫的一代毒霸,她决心要干的事,自己有什么能耐阻止? “别担心,她这状态所能发挥的力量,与妳同阶,而且,她耐心超烂,今天的承诺今天没做完,明天就不做了,所以,撑过今天就行。” 温去病笑道:“不是说了要帮我吗?这就是妳成为我心腹的第一件任务,今天之内,盯好她!这颗百酒丹妳拿着,适当时候,可以派上用场,偷偷下药。” “对……对金山……对她下药?” 龙云儿都快晕过去了,心想怎么可能,对方使毒手段神出入化,自己对她下药,那不是找死? “妳看着办。” 温去病没多做解释,匆匆而去,龙云儿看着手中的药丸,心里七上八下,全没察觉身后轻盈如猫的脚步,跟着,当龙云儿为那阵酒气给惊醒,金发女孩已经拎着酒瓶,斜眼看着她手中的药丸。 “……百酒丹喔?这个杀千刀的,就这么把妳扔给我了?” ……其实是把妳扔给我。 龙云儿心里这么说着,却不敢分毫显露表面,只是点了点头,想说拖得一时是一时,道:“他说……让我请前……呃!” 话到嘴边,龙云儿不知该如何称谓,说“前辈”好像喊得老了;说“姊姊”,对方那童稚模样,怎么也喊不出口;若说“妹妹”……自己还乳臭未干时,对方就以美艳魔女的形象,横扫大地了。 “称谓不重要啦,妳要是够胆,学其他人那样喊我小妖女、贱人都可以。” 香雪挥了挥手,道:“先改改样子吧,妳这样子……不行啦。” “怎、怎么不行了?” “温在乎老东西以为自己会办事,其实屁也不懂,他以为替妳染个发,稍改样貌,就能瞒天过海,让人猜不到妳与龙家有关……狗屁不通,妳一身的龙气尸臭,我十里外就能闻到,瞒得了谁?” 香雪上下打量龙云儿一眼,啐了一口,“跟着我过来,等会儿出门,要先把妳的样子整整,搞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当年在碎星团,“金山毒霸”葆丽妲不只是善使毒,尸术无敌,幻术也同样是专长,易容什么的于她只是小技,有她出手,自己以后可以安稳上街了。 六十八章 绝色歌姬 力夏达港内,赤壁大街纵贯南北,两旁的房舍,九成都是朱墙琉璃瓦,一整片的红颜色,故名赤壁大街。 大街上,门门户户,张灯结彩,充满各色不同风情的彩灯,光彩照耀游人,织出一片繁华盛景,酒香、胭脂香气弥漫,两旁丝竹之音,交响错落,楼台之上,处处莺莺燕燕,绮萝织艳。 赤壁大街,原是港市内最大的风月区,酒楼、妓馆、歌院林立,是市内最繁华的几个区域之一,无数豪客,在此一掷万金,倚红偎翠,贪求朝夕之欢,也在不住的杯觥交错中,无数的交易、生意,在其中完成。 港市中的名流,无论是召集摆宴,或是闲来小酌,都喜欢到赤壁大街,虽然说,只要出得起钱,赤壁大街来者不拒,但在各家酒楼、妓馆的名单中,仍有些人物被列为头疼客人,除了酒品低劣、有钱就爱胡来的恶客,还有一类…… 一辆辆马车、轿子,在各处妓馆前停下,每每停妥,还不待上头的人下来,就有大批人迎上去,或是妓馆的人员,或是相识的朋友,簇拥着一起入内,此刻,当一辆华丽马车远远而来,红袖院门口的侍者,纷纷迎上。 马车样式华贵,车厢由乌木精制,上头镶金,刻有华丽花纹,全是稀奇古怪的异兽图腾,爪、眼各以五彩晶石点缀,着实是费了巧工,一看就知道,这是砸了重金下去的豪门之车,里头所乘坐的,不是贵胄就是富商。 然而,看到马车上悬挂的那盏灯笼,上头写着大大的一个“温”字,本来要抢着迎上,抢收赏金的侍者们,就像见了鬼,立即止步,纷纷走避,就连身在附近楼台上的客人、歌女,都连忙进去,只有胆大的还找了个隐蔽位置偷窥。 “温去病来了?” “又要不安宁了!” “这次不晓得又是什么阵仗?上回他去栖凤院,院子的大门就给烧了。” “哪比得上红袖楼的那回,整栋楼毁得干干净净。” 说话中,马车停妥,但车门方启,上头的人还没有下来,旁边就陡然一声大喝。 “杀!” 几个蒙头盖脸的黑衣汉,手舞着铁炼制大槌,呼喝有声,高速奔冲,直捣马车而来。 “今日只诛温剥皮一人,其余免问!” “诛杀大奸商温千刀!” “温去病,我杀你全家啊!” 势若疯虎,几名大汉舞着钢链大槌,一路冲撞,路上的人纷纷避让,赤壁大街顿时骚乱,而当他们即将奔到马车之前,大槌挥砸出去,碰到马车,却像是碰到一面无形之壁,偌大的铁球,被弹飞出去。 铁球无功,紧闭的车门一下打开,几道黑水喷了出来,那几名大汉尽管还有段距离,却无一幸免,被黑水喷个正着,惨嚎着倒地,骨融肉烂,连站也站不稳,在地上滚来滚去。 马车前驶一小段,车门打开,一只黑布鞋踏了出来,踩在一个滚底地上的大汉身上。 “唔,地不太平啊……算了,这世道向来不太平,诚诚恳恳做人,都还一天到晚遇刺……将就吧。” 双袖一整,温去病下了车来,踏着犹自哀号的伤者,往前走向正迎着他而来的一众酒肉之友。 “哇,老温,我真是欣赏你这冷酷无情的帅样,来就来,还偏偏是踏着别人尸骨走进来,多么冷血残酷啊!够帅!” “文远,话别乱说啊,是我把他们抓来杀了扔鞋底吗?他们都是来要我命的,怎么我残忍,他们就不残忍、不凶恶了?你别冤枉了好人啊!” “这个当然啦,你温大少是干什么营生的?本市第一的人贩子,恨你的人可以排出市外,都不知道有没有比你更坏的坏蛋了,难怪要你命的人这样多。” “冤枉啊,我是领了帝国许可,遵守国家法令,作正行生意的正经商人,别说得我好像整天违法乱纪一样。” 温去病咳嗽两声,道:“我每年都捐大笔善款,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施了不知多少粥饭,给那些游民、穷人,感谢状都不晓得拿多少了,是受到社会肯定的大善人,你们看过有坏蛋像我一样捐这么多钱的吗?” “是啦是啦,最近的流行,黑社会和坏蛋都是捐钱捐超多的……” 与这些酒友笑笑说说,温去病与他们一同步入早已预留好的包厢。 酒友们都是这座销金窟的常客,能够负担得起如此消费,当然也不会是普通人,都是港市内的官二代、富二代,背后的家族也各有专擅,贩盐、海外贸易、船只制造、珠宝专营,个个背景都不简单,大有来头,串联在一起,能牵动的商业利益更为可观。 帝国尚武,商人的身分在其他地方颇受歧视,唯独在朱氏执掌的鹰扬郡,商家极受礼遇,只不过,奴隶商人的行业特殊,一般正经人家的子弟,顾忌身分,不会来与温去病结交。 物以类聚,那些大商家、大官家的纨裤子弟,都喜欢拉温去病出来寻欢作乐。打从还在故里时,“温家的败家浪荡子”就大大有名,他相貌俊俏,得女人欢心,常跑海外异国,见闻广博,说些奇风异俗,人人爱听,自身玩得一手好乐器,花钱又大方……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宴会宠儿。 温去病不喜欢这类宴会,自己的身体,很不适合这样无度的饮酒,偏偏还要边喝边装豪气,实在无味得很。 然而,这样的应酬,仍有相当的必要性,官二代、富二代,哪怕再纨裤,也是官与富,从他们的言谈之中,可以窥见那些官家、商家的想法,根据此作出未来的判断。 比起那些早在官商场上打滚成精的老人,温去病觉得这些小毛头可爱多了,虽然,自己与他们基本是同年…… 席间,所谈的自然是风花雪月,虽然即将在西北打响的那场战争,已引起全帝国上下的注意,但这些富少、阔少,对远在万里之外的国情,毫不关心,也不怎么在乎家里生意,反正都有别人打理,唯一让他们感兴趣的,就是新奇、时尚的潮流玩法。 “别唱了!别唱了!活像鸭子叫一样,吵什么呢?” 盐商子弟出身的张文远,挥手斥退了包厢里献唱的歌女。 这些歌女无论歌艺、姿色,都是一流之选,让她们入厢房献唱,都要花费不赀,更是彰显身价的排场,但张文远却一脸烦厌,将她们斥退出去,旁边余人觉得有趣,家中拥有数十条商船的陶敏才开口。 “文远,你把她们赶走,那我们听些什么?总不成你亲自唱吧?那我们可得先找个地洞躲起,你的歌声能止小儿夜啼啊,哈哈哈~~~”席间一阵轰笑,张文远脸上一红,拍桌道:“你们这帮浑帐,尽是拿我当笑话看,哼,这班庸脂俗粉,胡思乱吼,有什么好听的?你们这些井底之蛙,我给你们听点真正好的。” 语罢,张文远从怀中掏出一个海螺,摆放桌上,在场俱是识货之人,官家出身的赵学而,啧啧称奇,“是留声海螺?这东西只产于海外,比帝国的录音石更好用,能留的声音更长,不过……很不便宜啊。” 张文远道:“钱这种东西,对我们算回事吗?这回老温来了,不拿点够分量的东西,岂不被他小看?” 陶敏才道:“留声海螺虽然难得,不过也未算什么稀奇珍物,老温可是看惯了奇珍,你要让他开眼界,除非……海螺中的声音……” 在座的众阔少都不笨,立刻有人想到,奇道:“难道……是今天刚到的那一批,香雪大家的……” “香雪大家?” “那位罗曼尼亚的歌艺大家?” 最后一个问句,问得特别小,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自己吞了回去。 与内陆都会不同,在这座容易得到海外信息的港市,没听过香雪之名,就是落伍的代表。 香雪,是海外罗曼尼亚的歌姬,本来名声不显,近几年传入帝国,一传进来就引起轰动,因为在海外诸国,这个名字已经被传得神而神之,和其惊人歌艺一同流传的,是各种匪夷所思的奇迹。 金发金瞳的歌姬,年约十六,倾城娇容,艳绝海内外,歌声有如天籁,使得海上迷途的船员们,辨清方向,得到生机;能令战争中的军队惘然止戈、弃械,消弭一场战祸;让杀心坚定的暴君动摇、崩溃,反下令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有对其不敬,就会惹来大军报复。 其歌艺所缔造的神奇事迹,几乎已成了传奇,更有人说,她的歌令冰雪溶解,繁花在冬天破冻土而盛开,群蝶纷现……到了荒诞离奇的程度。 但无论如何,当她的传奇故事,伴随着残缺歌声,随着远行的商人传入力夏达港,这边的市民也为之疯狂,这几年里,相关于她的物品,都是热销到断货的商品,尤其是她唱歌的录音石,哪怕有所缺漏,每次从海外运送回来,都造成民众骚动,疯狂抢购,瘫痪掉整座码头区。 六十九章 天籁之声 歌姬香雪的大名,从海外传入帝国,虽然在帝国内陆没有传开,却只是时间问题,而在力夏达港,透过海外贸易商,她的歌曲透过录音石,纷纷流入港市,不但掳获平民百姓的心,更让上层阶级如痴如醉。 “和留声海螺相比,录音石简直废到爆,只能撑个一分钟,香雪大家的歌声,还得要分两三颗来录,切换的时候,韵味都被打断,感觉尽失。” 张文远得意笑道:“那些死老百姓,感受不到其中差别,但我们又怎么一样了?这个留声海螺,是我重金购来,里头所录的,是香雪大家上个月在悠丁演唱的新曲,照正常流程,还有七天才会有录音石入港,大家今晚就可先听为快。” 新奇珍物,加上最新单曲,而且还是抢着先听到的独享,一众阔少都流露羡慕之色,就连他们身边的女伴,都忍不住满面兴奋,私语不休,就等张文远打开听音海螺,一饱耳福。 张文远手握海螺,面有得色,还特别瞥了一眼温去病,想看他反应,却见他不置可否,让身边陪伴的美貌歌女,为他斟酒,像什么都没听到。 “嘿,老温不愧是走私头子,虽然不是领牌的贸易商行,但见过的海外宝贝,恐怕那些做了几辈子贸易生意的商家,也及不上他的眼界,我这点小东西,看来入不了他法眼啊。” 张文远:“老温,莫非你有什么更好的玩意儿,拿来给大家开开眼界,别一个藏私啊。” 忽然被点了名,温去病动作一顿,苦笑道:“怎么忽然扯到我头上?像这类东西,我手上是真没有,最近这趟出海,是受托替人带了点香雪的录音石与签名画卷,但也全部都卖掉了。” “什么?香雪大家的签名画卷?” “老温真有本事,这可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正常管道根本没得卖,黑市里价格炒得好高啊。” “太不够朋友了,有这样的好东西,不送我们也就算了,还不先让我们认购,我家老头子平常一脸正经,私底下也是听香雪大家的录音石,我花多少钱买回去,他肯定都让报销啊。” 席间一阵哄闹,张文远看温去病什么东西也没拿出,却抢光了自己的风头,悻然道:“老温你真行,果然不能随便招惹你,现在都没人有心情听我的东西,这不是害我白花钱吗?” “……这关我什么事了?” 温去病笑了笑,“大家给文远一点面子吧,香雪大家的新歌,我都很想听,不如先听听这个留声海螺的效果吧。” 一众阔少,到底都是想听的,登时安静下来,张文远哈哈一笑,拿起海螺,正要放出,忽然门口一响,被人不客气地推开,一行人直直闯进来。 “听说这里有香雪小姐的新歌?我来鉴定鉴定。” 毫不客气的语调,蛮横的架势,在场的一众阔少忽然被人惊扰,都是大怒,有人拍桌而起,但才看清楚来人样貌,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红衣胖子,站起来的人就僵在那里,举起的手也停在半空,室内刹时无声。 “朱、朱少。” 朱之一姓,在帝国份量非凡,在鹰扬郡内,更是可以打横着走,因为整个鹰扬郡,就是由朱氏统治。耀宇朱门,响当当的名头,力夏达港现任的管理者,就是朱氏嫡系。 进来的这个红衣胖子,身形臃肿,本来还有几分相貌堂堂,却因为肥胖,成了一脸蠢样,但即使如此,也没人胆敢小看,因为这个朱沐恩,就是市长幼子,平时也是横行霸道的人物,见谁踩谁,这些阔少、官少虽然架子大,可谁也不敢在这位面前耍横。 “……是你们啊。” 朱沐恩扫了一眼在座众人,也为之一怔,这些官二代、富二代,虽然身份比自己低了一阶,平素没玩在一起,但也看得相当眼熟,他们抱团在一起,自己也不能太乱来了。 跟着,他的目光就望向张文远,又瞥向他手中的海螺,哂道:“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原来是这等破烂,用这东西演放香雪大家的歌声,简直侮辱。” 语毕,朱沐恩忽然手臂一动,掌中的玉如意挥出,将张文远的留声海螺打得粉碎,张文远虽也会武,可朱沐恩出手奇快,明明肥胖的体态,速度却不受影响,一下便把海螺打碎。 张文远直至手痛,这才反应过来,指着朱沐恩,一脸怒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朱沐恩瞥了他两眼,道:“想骂又不敢骂,还算男人吗?别说爷蛮横,爷只是要求高,看不得香雪大家的妙声被玷汙,你若不服……爷今天让你服气。” 朱沐恩回头朝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人会意奔出,过不多时,扛了几座石盘回来,在室内放下,也不解释,迳自开始熄去满屋灯火,让一切黑暗下来。 蓦地,几座石盘一起放光,一道道蓝色的光束,汇集到中央,交织一起,组成一道投影。 “这是……法相投影?还是神念投影?” “地阶?天阶?有高人在后头驱动?” 异相忽现,在场一众阔少心惊胆颤,想说朱沐恩为了摆显,居然出动地阶高手,那摆完显后,会不会动手打人?然而,看朱沐恩一脸不屑,仿佛看土包子的神情,众人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再看看众人中阅历最丰的温去病,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喝酒,心下登时安了。 蓝色光束交织投影出的形象,也是通体全蓝,虽然不是很清晰,却可以见到是一个抱着竖琴,头戴鲜花,身穿长裙的美貌少女,体态轻盈曼妙,随着迈步,长长裙襬摆动,竖琴妙音流泄出来,陌生的调子,却有着耳熟的曲风,众人中懂得音律的几个人,首先被惊动叫出。 “这调子……该不会,是香雪大家的新曲?” “这个身影……是香雪大家?” “天啊,好美!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香雪歌姬的声音,早在力夏达港传开,人人听过,却没几个人一睹其仙姿芳容,可根据曾临场亲听她演唱的人们转述,那是一个具有倾城之姿,丝毫不逊帝国任何美人的天香国色。 无论是一众阔少,还是旁边的歌女,都是心头剧震,因为出现在眼前的这道身影,带给他们的惊艳,还更在传闻之上。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高大概一米六几,扎个马尾,上身裸露一边香肩,蓝色的连身长裙,在腰臀处贴得很紧,凸显她那只手可握的纤腰、长到比例有点失调的美腿,圆圆的的臀部被礼服剪裁一包裹,翘的老高,成为一道让人怦然心跳的臀峰线。 完美的身材,有着一张绝美的容颜,尤其是那明镜一般的眼眸,一眼横过,便让与之接触的人神魂荡漾,驰于物外,半天回不了神,好不容易稍一宁定,那天籁似的高音响起,传入耳中,刹时,什么意识都没剩下了。 这是过往聆听录音石,全然不能比拟的感受,录音石受技术所限,顶多放个一分钟,即使神魂动荡,也会中断,但这回的投影,音质比录音石优秀太多,更一曲连贯,所有人神思渺渺,恍若飘上云端,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缓缓回神,却犹自欢喜赞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石盘上释放出的蓝色光束,早已消失,朱沐恩慢慢睁开闭上的眼睛,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与他外形极不相衬的惋惜、不舍之情,开口说话。 “这石盘是海外商家新进献,也是海外的新技术,不是神器,更胜神器,不光是声音,更能收摄影像,比最优质的录音石更好,唯一可惜的是……有使用次数限制。” 朱沐恩摇头道:“今天我已用了三次,为了你们这些东西,居然又浪费了一回,剩没几次了……可惜,可惜,不值,不值啊!” 语毕,朱沐恩拂袖而去。他本是臃肿肥胖的痴愚模样,现在居然有些飘然高士的味道,这看在其他阔少眼里,更有被羞辱的感觉,至于海螺被打碎的张文远,则失魂落魄地站着。 温去病仍在喝酒,好像对这一切都没反应,陶敏才来到身旁,道:“老温,这趟咱们脸丢尽啦,你说怎么办?” “脸丢尽了吗?我不觉得啊,你们趁这机会在朱少爷面前露了脸,有了拍马屁的机会,后头说不定大有好处,如果你们几家的老子在此,肯定会过去磕头的。” “可我们咽不下这口气啊。”陶敏才道:“老温,我们这群人里头,你最有本事,不如你想个办法,替大家出这口气。” “不是吧?”温去病两眼一瞪,“我还想着怎么过去也抢拍一下马屁的,你们要我去惹人,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行啦,咱们酒肉朋友一场,了解游戏规则,如果你能替我们大家出了这口气……” 陶敏才拉过赵学而,“我家目前能调用的二十三艘商船,免费替你载运一次,学而他……你和他提过好多次想买的那件东西,直接送你,如何?” “……哦。” 温去病斜眼睨看,倒是有些意外,自己喝了半晚酒,还以为今晚不会有什么收获,哪知一个意外横生,居然天上掉下烧饼到自己怀里,早知有这种好事,就直接把家里那只给拎出来,让她看看这些人为她争风闹事,还让自己白捡便宜,也是趣事。 “……那,也罢,大家是文明人,见血不宜,我们就去砸了那姓朱的东西,再让他向我们道个歉,如何?” 七十章 时尚与风流 朱沐恩回去自己的包厢,今次他是与父亲同来,招待贵客,席间沉闷,出来如厕,偶然听到所经过的包厢,说有什么香雪新曲,感到好奇,闯入一看,结果白白浪费了一次观影机会,实在可惜。 不过,能在那群三流暴发户面前摆摆显,看他们先目瞪口呆,后来又垂头丧气的表情,倒也过瘾,只是可惜这套显影设备,来自商家进献,欲购无门,要不然,花钱能解决的事,对自己又算什么? 身旁的侍卫凑近开口,“少爷这次真是克制,属下还担心您会惹出什么事来。” “你当我是傻子吗?都不看情况的?” 朱沐恩哂道:“我老子在这,本家的来人也在,还有那个贵宾,我要虐人寻开心也不会挑这节骨眼啊,我能横行那么久,你以为我都不长眼的啊?” “是,是,少爷英明,也幸好那些家伙没有……” 侍卫的话,还没说完,后头就传来一声叫唤,“朱大少爷!” 距离朱沐恩自家的包厢,还有十多米,便在长廊上被人叫住,朱沐恩一回头,便看到刚才遇着的那群人,从后方追赶了过来,为首的一个,脸色发白,步子走得不快,累得所有人都走得慢,但没人试图越过他行走。 ……这表示,来此生事这行人,是以此人为首。 朱沐恩眯着眼睛,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青年,道:“你是什么人?” “敝姓温,温去病,老家是卖酱油的。” 温去病拱了拱手,笑容满面,朱沐恩“哦”了一声,轻蔑道:“你就是那个奴隶商人温剥皮?” 对人贩子,朱沐恩一脸不屑,但在心里,他确实紧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曾听过,被分类在“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亡命之徒”,自己身娇肉贵,遇上这等人可得当心。 “听说你家的酒楼,今天被碎星余孽袭击,烧了酒楼与附近几家店铺,还死伤百多人,这样还能出来作乐,倒真是好心情。” “哈哈,我这不是苦中作乐吗?这些碎星残党杀之不尽,真是讨厌,他们害我破财,我只好再去杀他们全家,换点钱来弥补损失,唉,正行生意真难做。” 温去病笑道:“些许杂务,不劳朱少费心,刚刚我等承蒙朱少指教,心下有愧,特来回报。” “哦?回报?”朱沐恩道:“你们想怎么样?” 语气不善,周围的护卫与从人也有所感,摆出戒备的架势,气氛登时紧绷,温去病视若无睹,在走到近处时,冷不防地动手,亮出一根短管,弹射出几支细针,却不是射向朱沐恩,而是命中那几个扛着重石盘的仆佣。 被这几针一射中,几名仆役白眼一翻,立即晕倒,手中所捧的石盘砸落地上,那些石盘虽然沉重,质地却颇脆,这么一砸,石屑纷飞,不是出现大片裂痕,就是有边角折损,还有两个甚至从中折断。 不管本来有多少神妙功能,砸成这样,肯定坏得彻底,这具本来还能使用数次的显影设备,就这么完蛋了。 “你!” 朱沐恩发出了仿佛被刀砍的惨叫,指着温去病,气到发不出声音,旁边的护卫动作起来,出手要擒拿温去病,后者不避不闪,身旁一个人跳出来,正是先前被打碎海螺的张文远。 他一跃出,从腰间拔出刀来,横刀便斩,劲道雄强,同时,手臂变得极为粗壮,有若熊掌,苍背巨熊血脉,激发出第三级力量,配合玄奇刀招,一连三刀,三名护卫虽然力量不逊,却被这三刀阻住,被杀得连连倒退,一身冷汗。 “怎么?就许你们砸我东西,我们砸还回去,你们就来拿人?”张文远喝道:“我们也有权有势,鹰扬虽然姓朱的说了算,却也还轮不到你朱少来发号施令。” 说话同时,后方的一众阔少同时鼓噪,呐喊助威,陶敏才抚掌而笑,“好一式三王斩,文远,你练得有模有样啊,令尊每年献给封刀盟的贡金,没少砸钱吧?” “哼!”张文远没有转头,却满面得色,“三王斩是我盟绝学,没有资质和苦修,你当只要花钱,就能有得练吗?就练得成吗?” 陶敏才笑道:“口气别那么大,搞不好朱少手下,还有金刚寺的高手呢?大地上谁都知道,三王斩碰上铜像功,一向讨不了好。”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 被戳中痛处,张文远一脸悻然,却没有抗辩,只是盯着对面,朱沐恩见到手下护卫被迫退,脸现怒色,可还是先回过头,往身后紧闭的包厢大门看一眼,明显有顾虑,这才回过头,道:“你们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也敢在本少爷眼前晃?识趣的给我滚蛋,否则……” “否则怎样?我们也不是吓大的!” 张文远握紧手中刀,一刀砍了身旁的花瓶,姿态凶狠,后头众阔少高声鼓噪,有的也拔出兵器,随时都会动手。 然而,表面越是凶狠,心里就越是没有底,之前是温去病担保,会让朱沐恩道歉赔礼,大家这才一哄而来,现在对方没有低头的意思,气氛越闹越火爆,难道真要和姓朱的干一场? 这可不是欺压弱小,一仗干下去,赢不赢得了不知道,就算真赢了,那后果也承担不起…… “哎呀哎呀哎呀,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两边气氛剑拔弩张,手基本都按在刀柄上,但一个声音打破僵持,开口说话的,正是温去病。 蹲在一旁,没参与两边的对峙,只是从地上的碎石块中翻找挑选,跟着,他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笑意。 “你们这些粗人也真是的,大家明明是来拍马屁……呃,送礼、交朋友的,怎么弄到连刀子都拔出来?丢人!丢人啊!还不快收起来!” 温去病的斥喝,一众阔少都摸不着头脑,不过这显然是个很好的下台阶,众人趁机收了兵刃,就看温去病走到朱沐恩面前,亮出手中的一块碎石片。 “朱少请看,这上头是什么?” “01-12-09-03……一串数字,有什么特别的?” 朱沐恩上下打量着温去病,后者笑道:“朱少有所不知,像这一类的术式装备,海外诸国的习惯,与帝国不同,通常都是批量生产,会留下数字,代表特别含意。” “什么意思?” 朱沐恩皱眉道:“这东西是批量生产,不是只有一个?但进献给我的那些商家明明说……” “他们如何说,在下就不知道了,但这里的四个数字,分别代表生产批次,物件编号,使用总数,可用余数。” 温去病笑道:“翻译之后,朱少的这件显像器,就是第一批次产品中,编号十二,最多可用九次,尚余三次……后头的不论,但第一批次的产品,说不定也是唯一的一批,还是挺有价值的。” 善意的解释,未有得到认可,朱沐恩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可恶!那群商人,竟敢忽悠我!说什么此物独一无二,天下只此一件,居然是量产的……” 被忽悠事小,但原本得意洋洋,以为是独一件的尝鲜优越感,被破坏殆尽,这才是真正不痛快的地方,可惜,知音难得,自己的这份心情,俗人怎会懂? “朱少的心情,我也明白的。”温去病叹了口气,“钱这东西,对我们还算回事吗?唯有对时尚的坚持与品味,这才是上等人的骄傲。” “……你区区一个奴隶商人,居然也懂得时尚?” 朱沐恩看了温去病一眼,因为被他说中了想法,颇有共鸣,语气都和缓几分,后者笑道:“这个当然,不然为啥我会做海外生意呢?什么新东西、新玩意,我都想第一个弄到手,只要玩过一回,就开始过时了,这才叫新潮、叫时尚……如果不够潮,只有些臭钱,怎么能当上流人呢?” 不只朱沐恩有同感,那些阔少也暗自点头,这原本就是他们的价值观。 一阵跑步声响起,几名温府家丁,举着大木盒,飞快赶来,温去病笑道:“朱少,宝剑赠英雄,潮物配型男,如你这样的潮男,我有一点小礼物相赠。” 朱沐恩斜睨两眼,“我看得上眼的东西,岂是你……” 话没说完,几名温府家丁已然来到面前,将木盒往地上一放,打开盖子,内中所装的,赫然是几个玉盘,造型与刚才损毁的石盘同,却晶莹剔透,细致光润,充满华贵感。 “这、这是……” 朱沐恩吃惊望向温去病,只见他笑道:“朱少请看,01-01-15-15,这是编号第一的特级品,影像更清晰,使用次数更久,其他那些劣质品,没法比的,这才是独一无二。” “有……有这样的好东西?”朱沐恩脱口道:“多少钱?我向你买,不,我要定了,你开价……” “嘿,说了要赠送的,谈钱就没意思了。”温去病道:“我见朱少先前用的是劣质品,想给您个好的,这才砸了烂货,请您勿见怪,事实上,这件东西还有一样妙处……” 七十一章 三王斩 听说另有妙处,朱沐恩的首个反应,就是遇上大忽悠,因为之前海外客商进献东西时,舌灿莲花,说得妙用无穷,表情就与现在的这家伙一样。 “我书读得少,你不要骗我啊……” “哪的话?骗谁也不会骗朋友啊,我这人很义气的,其实人家都喊我温义气呢。” 温去病靠近朱沐恩,低声道:“朱少你用的那是蓝光盘,放出的影像全是蓝色,而我送你的这个,是全光盘,放出来的时候,各色俱全,如同真人,保证高清。” “什、什么?”朱沐恩眼睛瞪得老大,“那……那不就等同真……” 他想说这样的影像等同真人在前,除了大小尺寸有差,其余就一模一样。从单色一步跨到全彩,视觉上的震撼,就像从原始一下跨入文明,瞬间将他震呆。 “朱少千万别大声。”温去病低声道:“这种独一无二的好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你先独享,过段时间再公开,挑个好时机,做好准备,这才大大威风啊。” “你……温老板果然是个义气人。” 被重礼搔得心痒难耐,朱沐恩恨不得立刻回去,感受高清、全彩的震撼,看向温去病的眼神,带上一分谢意,“我交了温老板这个朋友,往后大家多亲近亲近。” 温去病低声道:“朱少果然够朋友,那先前的一点小误会……” 朱沐恩心情大好,已不把什么恩怨放心上,一步跨前,很不习惯地拱了拱手,道:“大家都是本地同乡,一点误会,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大家交个朋友,温老板的朋友,就是我朋友。” 这话不算道歉,可确实是服软了,同为豪门出身的众阔少,知道这话的不易,众人趁势顺阶下台,纷纷拱起手,堆满笑脸,上前见礼。 他们自己也清楚,换了平时,能有个与朱家攀上线的机会,肯定求之不得,现在得了机会,哪有人会傻到为了一点意气,非要见个输赢?就朱沐恩来说,结交相同阶级的人物,也是有益无害,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几分钟前剑拔弩张的情势,一下变得欢庆热闹,陶敏才对温去病竖起了大拇指,示意了得,原本他以为,温去病说让朱沐恩道歉,只是吹嘘,这里怎说也是姓朱的地头,这些顶层贵族眼高于顶,别说道歉,就连示弱都千难万难,没想到温去病当真说到做到。 温去病耸了耸肩,并不言语,只是使个眼色,让陶敏才别忘记承诺,后者拍了两下胸口,表示一切包在身上。 这边一片喧闹,一票人交互拱手见礼,场面倒像是生日贺寿,两旁的各家侍卫、仆从,面面相觑,忽然,长廊尽头的包厢门打开,这里的吵闹杂音,终于惊动了内里的人。 为首的一个红袍胖子,虎背熊腰,虽然肥胖,却也非常魁梧,一走出来,两旁的护卫连忙单膝跪下,赫然就是港市之长,朱涛。 作为本市之长,众人早就看他样子看得眼熟,一见到他,都是大吃一惊,想不到朱沐恩居然是和他老子一起出来,纷纷弯腰见礼,身分最低的温去病自不例外,不过,比起市长,他更在意朱涛身后跟着出来的两个人。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体格挺壮,标准的朱氏遗传,气宇轩昂,穿着红色长袍,腰间却佩刀,这并不是传统朱氏的穿着风格。 丹嵬朱氏,有根据自家血脉,相应开发的武技,朱氏子孙使用的兵器并非刀剑,这人能与朱涛同席,身分不低,却又佩刀,只可能是朱氏新生代中,被选出与外派交流的菁英,再从年纪推断…… “啸日战鹰”朱鼎宇,星榜七十六,自幼就是朱家力捧的种子,成年后机缘巧合,拜入封刀盟,修练上乘刀术,进入星榜,备受期待。 (……朱鼎宇是朱家菁英,平常都在首府,怎会没事跑到力夏达港来?这里各方势力交错,随便来个星榜高手,招惹各方疑忌,朱家一向也避免的……那么,就是有事了。)温去病心下忖思,目光跟着越过朱鼎宇,看见他身后的那一个…… (那是……)人缓步踏出,却在瞬息间失去踪影,所绽放出来的,只余一道刀光,惊艳破空。 廊上挤了不少人,可这道刀光一出,眨眼间飙过十多米距离,直斩向刚才威风了一把的张文远。 粲然刀光临头,张文远急出一身冷汗,几乎被吓呆,总算平日练武没有白下功夫,危急中,奋起全力,拔刀挥斩。 对方的刀瞬息飙至,速度远胜张文远,却在落刀时,短暂停顿,张文远这才得以抽刀挡架,以攻代守,一出手就是最自负的三王斩。 三王斩是封刀盟有名的绝技,张文远练了一年多,也还只是入门,但这一击攸关生死,击发出的力量胜于平时,隐约有王道之气加身,三刀的力量攀上第四级。 能斩出这一刀,张文远非常自豪,但顶上那简短停顿的一刀,挥落下来,只是第三级力量,使的却是同样一式三王斩。 三刀拚三刀,在交会的一瞬,落下来的斩击,陡然生变,刀影归一,速度、力量大幅提升,势如破竹,强行将张文远的三王斩断开,刀光断灭。 “铛”的一声响,张文远手中长刀碎断,踉跄后跌,虽然紧握住剩余的刀柄,却虎口破裂,鲜血迸流,连嘴角都溢出血来。 三王斩被破,内息牵动成伤,但最让张文远震撼的,还是攻破自己的这一刀,当初师父授业时说过,三王斩是力强者胜的绝学,以力破力,可对方却以低过自己的力量,同使一式三王斩,破了自己的招,这……如何解释? “……你的三王斩,使得不对。” 刀光敛去,停现出来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美貌少女,身穿武士劲装,腰间佩有双刀,一长一短,英姿飒爽,出色的外貌,极为抢眼。 “三王斩讲究力强者胜,这是不错的,但所谓的力,不是蛮力,封刀盟从来就不是推崇纯力量的门派,你再这么练下去,脱离中阶起码要四十岁之后。” 高阶不是那么好上,六成多的武者,这辈子中阶止步,四十岁就能脱离中阶,在大多数人身上都是夸奖,但从这少女口中说出,却仿佛成了极大耻辱,张文远怔怔听着,完全失了神。 “……还有……” 少女侧着头,想了一想,美貌的容颜,略显几分娇憨,一众阔少几曾看过这样的美女,都为之失神,想着要怎样上去攀谈,哪知少女忽然一闪,就从原地消失,化为一道刀光。 刀光所向,却是直接飙向陶敏才,这位贸易大商家的独子,一派儒生打扮,连兵器也没有,见这一刀当头斩来,躲已不及,唯有举臂硬挡。 双臂交叉举起,与刀一撞,骤然灿发一片黄澄澄的亮光,陶敏才全身笼罩在黄光之中,像是化成一尊铜像,气劲凝固,赫然是第四级力量。 “铜像功!” “金刚寺传承?” 一众阔少惊呼出声,他们平素玩在一起,彼此熟稔,知道陶敏才会武,却不晓得他师从何派,想不到他居然拜入金刚寺,更不声不响地练上第四级,成了众人之中最强的一个,藏得够深,下的苦功也让人咋舌。 但这份“最强”,在面对真正的强人之前,却还是不足,刀气破顶而下,将铜像气罩剖开,气罩迸裂,陶敏才踉跄连退,四五步后,因为撞着人而停步,陶敏才脸色发白,额上乍现一道血线。 旁人看得明白,这已是生死之间走过一遭了,那少女的一刀,同样是以三级力量破四级,金刚寺的硬功,高度凝练,理论上可以扛住更高半级的力量,却被她以第三级力量,强行打破,只要刀劲稍重一分,陶敏才立刻就砍成两半,之所以有命在,全是手下留情。 “我爷爷说,金刚寺的佛门传承,自然是了不起的,内中神功无数,冠绝当代,绝不可以小看。” 少女神色肃然,没有因为一刀破铜像功,有半分轻侮,“但武学之道,千变万化,若真以为金刚寺的传承,能稳克本盟刀术,那就太过天真,即使本盟居合之术,对上天斗剑阁的师兄姐,能少少占点便宜,也不敢妄言什么稳赢,江湖传言,岂能为信?” 一番话,不骄不馁,正气凛然,众人这才知晓,她是因为陶敏才的嘲弄之言,说封刀盟不能遭遇金刚寺,这才出手,先指正张文远刀法,更击破铜像功,证明封刀盟的刀术,绝不逊色金刚寺传承。 换句话说,她的身分……应该是封刀盟中人…… 张文远愣了半晌,忽然像是明白什么,站直身体,端正表情,抱拳欠身,道:“谢师姊指正,文远日后刀术能有所成,全仗小书师姊今日点拨。” 小书? 虽然没有道姓,众人脑中却轰然一声,知道了她是什么人。 无珠刀尊的孙女,封刀盟的天之骄女,帝国十大美人之一,挤身星榜前三十的新人高手,司徒小书! 众人心神震荡,未及言语,却见司徒小书扬起刀来,指向一直悄站在旁的奴隶商人。 “……你,就是温剥皮?” 七十二章 当头一刀 自现身以来,司徒小书给予人的最大印象,就是她行事如出刀,极有分寸,看似一刀豪迈、霸绝,却总为人留下余地,换了是其他有这种身分、这种实力的人,这两刀早就杀人立威了。 但这个极有分寸的少女,却在维护了自家门派脸面后,忽然针对温去病,先是扬刀问了一声,跟着,没等回答,那一抹灿烂的刀虹,又破空划来。 “恶贼,你伤天害理,世所难容,今日我奉天命斩你,受我一刀!” 一刀崩天而落,刀未至,凛冽刀气已切断温去病额发,周围众人大惊失色,却没几个人反应过来,救之不及,只想说这一刀会否只是试探,点到为止?就连张文远、陶敏才,都没法肯定。 唯有温去病自己,一眼看穿这刀的虚实。 (……起码第五级力量,我靠,这丫头来真的?我又做什么了?啊!有人要衰了,又要怪我喔?)刀锋断发、临身,司徒小书一直紧盯着目标的双眼,父亲的教诲,斩人时必须注意对方的眼神,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都是动作的预告。 而这个坏人的眼中,没见到濒死的恐惧,反倒是一派从容,嘴角甚至绽放一丝笑意,像是掌握一切的成竹在胸。 刹时,温去病全身被一阵青光笼罩,一块玉坠自他身上脱落,碎裂开来,同时温去病化光射出窗外,穿空而走。 护命之宝,很多大人物都有,如温去病这样的,自然身上不会少,司徒小书出手的一刀,另含玄妙,能破坏这类救命之宝,只是没想到,那坏人如此狡猾,身上的护命宝居然不只一件,让他有机会化光而逃。 (护命之宝不罕见,但也不便宜,这人……果然有钱!)这念头一闪而过,司徒小书惊觉,周围的人一脸惊恐,似乎温去病逃脱,让他们更为恐惧,司徒小书错愕不解,忽然,那块碎裂的玉坠,绽出强光…… 赤壁大街上,人来人往,蓦地,红袖院后楼的一处,骤放强光,灿烂的光线,照得人没法正视,跟着,一声巨爆,从那边炸开,半边楼阁,应声而摧。 忽然发生的爆炸,惊动了大街上的所有人,陷入一片喧闹之中,特别是停等在红袖院前面的马车、仆从,惊惶失措,不晓得是什么状况,也不知如何是好。 温家的马车,一直停在那边,车夫清洗完车上所沾到的血汙后,就在座上等待,忽然,车厢中传来敲击,是平素约定好的暗号,他二话不说,策马便行,离开赤壁大街后,车内才传来家主的声音。 “今晚……没什么特别状况吧?” “……应该就没有,死了一批人,弄脏了车子,炸了一栋楼,家主您又传送到车里……就像平常一样啊,没什么特别的。” “唔,好像还真没什么特别的,那就不废话,打道回府吧。” 马车驶远,把这一切的喧扰都扔在后头,静静地消失在夜色中,回归温府,而几个时辰后,随着天明,络绎不绝的抗议人马,几乎踏破了温府的门槛。 “老温!你太不仗义了,明明大家一起组团去玩,就没带你这么专坑队友的!” 铺着草席的茶室内,身上裹着药布的陶敏才,接过温去病递来的茶杯,道:“昨晚那一炸,红袖院损伤严重,在场的人都被波及,没有护命之宝的,全都伤得不轻,更还别说……” 入府到访的人不少,但基本都被挡在门外,最后允许放进来的,也就只有作为昨晚受害者代表的陶敏才,由于彼此都挨了一刀,感同身受,温去病决定接见老友。 “停!”温去病挥手打断,喝了一口茶,道:“没有护命之宝?你们之中,还有这种人吗?最多就是用的货次些,哪可能身上没有?大家……可是门当户对,物以类聚啊。” 话中含意有两层,那一群阔少,个个有钱,家族集体配发护身物,不可能没有护身物,同时,这么一大群人,品行相若,招人记恨的事情没少干,如果没有护身装备,谁敢大摇大摆走街上? 护卫、贴身软甲、最后的护身宝,几件安全保障缺一不可,护身宝的功能不一,有些是贴身护罩,有些是化光遁走,或是其他效果。 不同的护身宝放一起,术式有可能相互干扰,造成发动延迟或瘫痪,所以通常护身宝只带一件,不过,也有人不怕死又肯砸钱,硬是带了多件在身上…… “真没见你这样的,一件护障,一件化光遁逃也就算了,还带了爆炸的效果,你说你人都逃了,走掉还炸一下,这是为啥啊?” “万一我走不掉呢?我整天和碎星者对着干,那些家伙都不要命的,我死都死了,还不让我玩个玉石俱焚,亲自报仇?” 温去病笑道:“我的敌人都是亡命之徒,这种招数,不是我独创,他们也都是这么干的,如果走不掉,就同归于尽,你和他们讲仁慈?” 陶敏才苦笑道:“说实在的,你们都不考虑波及旁人?” “请把那个你字拿掉,然后注意一下,我是被迫还击,不是主动伤人,要我调降护身武力等级,请洽碎星余孽,那些奸贼昨天烧了我的酒楼,累我又大破财,他们怎不顾及旁人?” 说到酒楼被烧,人员死伤,温去病重重捶了一下墙壁,咳嗽起来,显得极为恼怒。 陶敏才理解他的心情,安慰了两句,温家与碎星余孽长期斗争,这类事早不是第一次了,却压根没想到受了温去病的误导,碎星余孽是真,酒楼被烧也是真,就是整件事情不太真…… “大家也不是头一回一起喝酒,找我出来玩,却没带够护身宝,我们之中有这样的傻瓜吗?” 温去病哂道:“别的不说,就问一句,我这么干,犯法了吗?帝国有哪条法令,禁止不能用自爆来当最后手段的?” “呃……这当然没有……” 陶敏才苦笑,帝国当然不可能有这种法令,如果有,恐怕连那些名门世家都要因此获罪。 说到底,生死关头,为了活命,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而当生路被断,万念俱灰,要连同归于尽都禁止,这种法令根本不可能存在,官府没法为此找温去病麻烦,甚至要找他求偿都没法源…… “这样吧,你替我传个话给红袖院,赔偿免谈,他们整间院子值多少?开个行情价,我直接收购。” 温去病豪气道:“他们现在院子坏了,不要紧,我照原价收,人员有伤有病的,一律……补偿。” “……然后老温你就又趁低收购了?” 陶敏才摇头,温去病的条件看似豪阔,但赤壁大街上的歌楼、妓馆,原本就是有价无市,持有者没人舍得卖出,即使温去病用原价收购,仍是占了大大便宜,那边怎可能答应? “算啦,你痴佬温的名声,力夏达港哪个不知?老鸨根本没指望你,一早就跑去市长那边,找封刀盟讨要赔偿啦。” “……我非痴汉,请别随便给人取那种容易误会的绰号。”温去病道:“封刀盟还是比较要脸面的,如果哭哭啼啼,以死相争,要到赔偿的机会不小,谁让他们放了个有刀没脑的小姐出来,才问一声就拔刀砍……我是那种可以随便砍的吗?” 温去病倒不怕对方再来砍第二刀,自己怎么说也是领正牌,替政府做事的商人,碎星团全是逆犯,司徒小书激于义愤,想砍杀自己,其目的合乎情理,却于法不容,一次犹可,再来一次,封刀盟就会有麻烦了。 当然,什么法律也都是看人办的,以封刀盟今日势大,又是正道砥柱,纵然有什么小小犯纪,官府也多半睁只眼、闭只眼,换了是普通人,光是“对碎星余孽心存怜悯”,就是一条下狱罪名。 “那位司徒小姐……也是昨日才秘密到此的。”陶敏之道:“朱家以贵宾之礼相迎,朱鼎宇一路作陪,到了港市,朱涛摆宴款待,好像是有个什么事……应该,不是专程来砍你的。” 温去病道:“她敢?别以为人漂亮,就可以乱来了,真当帝国是无法之地吗?” 语气严峻,心下多少有些自嘲,若这国家真有法度,自己等人就不会落得这等收场,今日更不会由自己这等人在横行了…… “咳,别废话了,敏之,今天上门的人很多,我把其他人都挡了,唯独放你进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当然晓得,不就是因为其他人来讨钱,我是来送钱的吗?” 陶敏之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一个小金印,“这是我家商船的调度许可,时限半年,在这期间可任你调度一次,损坏了照价赔偿……要趁机做什么大生意,事先可打声招呼啊。” “想跟单同赚一手?行啊,发财不会忘记老朋友的。”温去病奇道:“不过……你该不会就只拿这些东西过来吧?” “如果我说是,会不会没法活着走出这门口?” 陶敏才一笑,又取出一个锦盒,“学而被他父亲禁足,出不来,委托我把这东西带来给你。” ps 更正通知,修正兩個人名: 春香改為香雪 尚概勇改為尚蓋勇 特此公告 七十三章 整容的圣地 温去病对金印、文书,并不在意,却接过锦盒,小心打开,看了一眼,脸现喜色。 陶敏才没有过去探看,路上他早已看过,不用现在做小人样,盒中所装的,是一块黑黝黝的金属,似铁非铁,却闪烁着一些晶状杂质,也辨认不出到底是什么。 “痴佬温,这到底是什么?”陶敏才道:“我记得,你已经前后几次,想向学而买下此物……我也问过,他说是祖上所传,五十几年前,祖父立功,蒙郡王所赐的珍物……” 说到这里,陶敏才看到温去病诡异一笑,其中因由,他倒也能理解,五十多年前的帝国,财政窘迫,王侯贵族为了排场,仍常出手打赏,但赏下来的东西,往往滥竽充数,随便捡些不入流的东西,就说是宝物,胡乱赐给手下。 普通打赏下人,也还罢了,偏偏有些贵族倒施逆行,拿烂石子赐给有功之臣,却拿金玉珠宝赏给亲信、姬妾,弄得底下怨声载道,甚至因此爆发叛乱。 赵家本来也将这无法辨识的石头,当成一块废物,只因为那是祖传之物,这才不轻易售出,但陶敏才认为,温去病素来慧眼识宝,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不可能是废物。 “……陨石。” 温去病笑道:“来自青冥天外的石头,常常含带一些地面所稀有的物质,可能是废物,也可能是宝贝,看手气而定。” “那这块陨石……是宝是废?” “不知道!” 温去病笑道:“我又不是匠师,哪能分辨这个?不过,这东西有市场,帝国有些匠师愿意为这出高价,我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你倒是会做生意……” “陨石类的天外物品,只是有市场,但未必有什么真的价值,所以,我不是很急,有空便顺口一提,赵家肯卖就卖,不肯卖也于我无损。” 温去病道:“如果真是那么重要,我志在必得,哪还会是这态度?一早就买杀手上门去,灭门夺物啦。” “倒也是……” 所问到的答案,全都合情合理,陶敏才略带遗憾,拱手起身,就这么告辞,要离开茶室时,门忽然打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陶敏才是温府常客,识得温在乎,更对温府大部分仆佣的面孔有印象,却不认得这个女人,再一看,更是为之惊艳,站在当场。 这名女子,容貌秀美,就是皮肤黑了点,有些雀斑,但仍难掩美色,剪裁合身的连身裙装,配上貂皮小袄,娇秀可人,陶敏才一眼就看出,只要好好保养些时日,把皮肤养白,稍丰腴一点,让脸部线条圆润,那肯定就是一名顶级的大美人。 ……温家几时有了这样一名绝色美女? 陶敏才有些许失神,自我察觉到后,陶敏才略感羞愧,跟着便注意到,这名美人有着一头绿发,只是前额的那一块,赤红如血,破坏了那一抹平静的玉色。 虽然减了美感,陶敏才却觉得正常,没有杂色的绿发,是纯血龙家人的象征,贵不可言,这种人如何会在温府出现?反倒是杂血的龙氏旁系,帝国境内所在多有,不只限于傲龙郡,各处都有。 “……这位是……” 陶敏才望向温去病,后者看也不看,道:“秘书,自己报个名字。” “是。”绿发丽人欠身道:“敝姓龙,名秘书,是随侍家主的书记人员。” “哦,秘书……好奇怪的名字……” 陶敏才皱了皱眉,又觉得自己这么说,等若在批评女儿家的闺名,大是无礼,连忙摇摇头,拱手告辞。 贵客远去,龙云儿蹲下身来,收拾客人刚才用过的茶杯,又为温去病斟上一杯新茶,还再替他披了件衣袍。 “家主,昨夜受惊,请保重贵体。” “……家常便饭的事,受什么惊?”温去病望向龙云儿,皱眉道:“龙秘书,这什么鸟名字?亏妳想得出来。” “……也不是我取的,香雪小姐说这样,就这样了。” 回想到这位碎星团毒霸的手段,龙云儿佩服得五体投地,昨天香雪一番施为,从简单的化妆改扮,到一掌拍额,施加极其复杂,外表却全然看不出端倪的心灵屏障,明明只是几处小改动,可对镜自照,却几乎连自己也不认得了。 正确一点的说法,倒也不是面目全非,而是透过一些小细节的变化,造成形象的改易,看起来就像是长得颇像的不同人,藉此掩饰真相,内中所包含的心理陷阱,龙云儿委实佩服。 这样的巧妙手段,再加上可靠的身分伪造,自己后头可以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了…… “香雪小姐好像比在叔更有能力呢。”龙云儿道:“在叔没把握帮我找到一个稳当的身分代换,香雪小姐却说她会搞定,不知道是怎么做呢?” “那不重要,既然妳已经认识她了,就记得一个道理,她说要做的事情,尽可能不要去阻拦,拦了也没用,至于是什么方法……难道人家还有责任告诉妳吗?” 温去病板着脸交代,心里却在苦笑,老战友习惯的作风,怎么想都只有一个,温在乎之前的作法,是找寻一个适当的龙家身分,让龙云儿替补,这事可遇不可求,可换了葆丽妲,那就是连串催眠、洗脑、抹杀,一路辗过去…… 蛮干的风格,不是自己所欣赏,一个不小心,后果也很麻烦,但反正自己说了也没人听,就姑且由得她去吧…… “……还有,香雪小姐在海外……”龙云儿迟疑问道:“那个歌姬真的也是香雪小姐吗?” 傲龙郡位于帝国东北,海外事物几乎不会传到那去,龙云儿是来到力夏达港后,才听到这位异国歌姬的大名,知道昨天下午,自己被人潮冲散,就是因为这位歌姬的录音石新货到港,人人抢购之故。 只是,骤听到那名神之歌姬的名字,自己着实愣了一下,那与自己身边的金发小女孩同名,虽然据说那名歌姬也是金发,但……一个少女、一个女童,两者有十岁的年纪差,怎么…… “万里沙海……可以当成是一个不错的整形圣地……” 温去病皱着眉,似乎不太想回忆,“那天之后,我和她都变了样子,我……成功减重,她就……变得年轻了点。” 龙云儿一阵错愕,咀嚼话里的意思,道:“但温家哥哥你的减重……这本来就是你的真面目,只是卸去了伪装,可是香雪小姐……” “她的实际年龄,应该也就二十几岁,以吸血鬼的真祖一脉来说,就是个小鬼,现在这样子,就是她的真面目。” “那……之前在碎星团里,她的样子也是伪装?” “不……也是真面目,是那时候的真面目。” 温去病遣词用字极为小心,事关老战友的个人秘密,非关于己,他本不应对人说,因此说得格外小心。 龙云儿却听得一头雾水,“金山毒霸”葆丽妲,当初不只是碎星团之花,更艳绝大地,无数人为之倾倒,琼桃宴上一舞倾城,尤为佳话,怎么真面目居然是个小鬼? 而且,真面目就真面目,怎会搞得那么复杂,还有此时真面目、彼时真面目的分别? “对喔,差点忘了……”温去病放下茶杯,正色道:“妳当着她的面,绝不要提吸血鬼三字,她不喜欢听,但也不要特别表现出避讳的样子,如果她察觉到这点,很大可能会气到杀人。” “不、不会吧?”龙云儿惊道:“昨天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开口闭口就是我这吸血鬼,或是我们吸血鬼一族……看不出有反感或是要避讳的样子啊。” “……从前有一个皇帝……” 温去病看了一眼龙云儿,满眼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他成皇后,总说自己是布衣出身,说自己以前当过和尚,英雄不怕出身低,但只要有大臣提起这些事,就立刻斩头或斩全家头……懂吗?有些事,她说可以,别人说……就要命。” 龙云儿点了点头,稍微明白了,但通常这类情形的出现,都是自卑心伤,转为超强自尊,难道……吸血鬼的血脉,对她来说,是一件不愿回首的心伤? 但明明痛楚,还要总挂在嘴上,简直是无时不刻,拿刀子自残,这……又何必呢? “狡兔三窟,她和我各自寻找立足点,我往外铺开通路,她直接立足海外,一开始她也没说清楚,我以为她是去搞地下组织,没想到她站上舞台,搞得那么声势浩大……” 温去病笑了笑,道:“妳知道她为什么是歌姬,不是舞姬吗?” 龙云儿摇摇头,百族大战时,一舞倾城的佳话,葆丽妲的舞名动四方,香雪却只是唱歌,难道是为了怕被人认出舞姿? “唱歌比较好混……她与现在的我一样,变身形态一次只能十五分钟,过了就崩解。” 温去病笑道:“只是唱歌的话,唱一唱时间快到,还可以躲回幕后继续唱,反正声音差不多,跳舞的话,问题就大了……她之前有托我谋求解法,不过,我还没想出来……对了,那家伙还在宿醉没醒?” 龙云儿点点头,温去病道:“行,我做点事情,妳去注意一下她,晚点应该有客人……” 七十四章 无可突破的晶阶 打发龙云儿出去后,名义上,温去病是在房里补眠休息,事实上,体弱需要休息的他,根本没有那种时间。 进入密室,开启隔绝法阵,阻断内外气息后,温去病取出了乙木青光旗,迎风一展,整个人就从原地消失,传入进入英灵殿。 英灵殿中,灵光、祥云飘动,光风霁月,依旧神圣,随着青芒闪现,温去病踏足于斯,来到封神台上。 上一趟,事出仓促,被传送过来之后,就是忙着布置应敌,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这回,封神台上空寂寂,温去病想了几秒,取出预备好的工具,在封神台上增补施工。 乙木青光旗,在远距离传送上有独到之处,但手上这支得自太一,使用有限数,当初就预备另设布置,反正简单的传送设备,自己也不是做不出来,回到力夏达港后,这些天里制作完成,便传送回来补工。 一轮忙碌后,温去病看看自己设下的旗幡法阵,点了点头,虽然可传送距离没有乙木青光旗那么远,但好处是可以随己操控,只要设几个中转站,理论上,传送范围可以笼罩整个帝国。 设这个法阵的技术不难,但想把这法阵烙在封神台上,那就不是这么简单,如果自己不是封神台的建造者,了解其中关节,一试图刻印,就会被反震炸掉。 “……行了。” 抚摸新完工的法阵,温去病微微一笑,这该是自己偷开的后门,如果以前的战友看到,肯定会嘲弄自己不老实…… 没有他人在侧,独自一个的时候,特别容易陷入回忆,温去病看着封神台,往日回忆点滴浮现心头。 当初,所有弟兄跟着自己,一起冲锋沙场,怀抱着改变世界的理想,不管是什么刀山火海,都甘之如饴……天天都有人死去,自己每天都有机会握着某人的手,替他送终,但谁也没畏惧,死了一个,就有人昂首补上…… 那应该是一段很惨的时光,但回忆起来,温暖的感觉却充满胸臆,这种复杂的感受,并非自己独有,当时的战友们,个个如此,只要是为了那个土鸡瓦狗的理想,纵使牺牲也值得,这一生……没有白白浪费,每分每秒,都曾灿烂过…… ……谁也料不到,最后会是这样的收场…… ……你们……恨我吗?你们的不甘与怨愤,我一刻也没有忘记,每当看到那些叛徒,我…… 想着这些,温去病脸上一贯的笑意渐渐僵住,露出了他平素极力在克制的深刻痛意。 这个表情……不可以让身边的人看见,也不能让知根知底的旧人看到,碎星者所要争取的,从来就不是同情与怜悯…… “……我既然活着,不管还有多久,土鸡瓦狗的火焰就不会灭……” 心绪激荡,温去病气血翻涌,一下剧烈咳嗽,他咳了几下,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大口咽下,过了片刻,才脸色苍白地平复下来。 “真不好……一失去冷静,身体就不听使唤啊,再不珍惜使用,频繁替换零件,恐怕真没有几年了。” 温去病将目光移往封神台,将手中一个药囊撒出,药粉漫天散落下来,晶阶登时发出亮光,可以很明确见到,其中有几处,晶体已然变色。 “果然有了质变,比上次看起来,这边的变色更明显……晶体受到侵蚀,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劣化程度还糟过预期……” 前次匆匆一瞥,状况无法肯定,但带妥装备来此检测后,温去病肯定先前的判断没错。 “……只是变质而已,但变质的原因,是晶体本身的朽化?或是外力影响?要观察才能确认,可照这样推算,出现裂痕是早晚的事。” 裂痕不会只是单一出现,而且一旦有裂缝出现,就会不断扩大,最终导致封神台的崩解,这都是可以估计的。 “裂痕出现的时间……最迟两年,裂痕出现后,最多六年,封神台就会崩解,想要止住变质,就必须找到问题源头……但源头……” 温去病将目光投向晶阶的三级顶,在最顶上的位置,发着幽幽的彩光,更不住散出强大的灵压,阻止任何人靠近。 皱起眉头,温去病试图踏阶而上,但迎面压来的阻力,却令他举步维艰,从第二级晶阶往上走了几步,全身如受山压,骨节作响,如果硬要往上走,肯定粉身碎骨。 身为封神台的设计者与建造者之一,温去病自然晓得厉害,这里的设计,承受的力量越大,反向施压的力道也越大,别说地阶受不起,即使是天阶神人到来,一样给轰回去,这座能封断时空,永镇神魔的晶台,不是寻常人力能抗,神力也不行! 自己本以为,利用现在身为“普通人”的优势,或许能硬着头皮闯一闯,结果仍是不行,那……只有试试看第二方案。 温去病蓦地抽身,以早已预备好的方向,快速退至一个祭坛前,反手抽起插在上头的一柄地阶宝兵“玄玉冰剑”。 袖一抖,缠绕在手臂上的晶环发光,那是温去病特意制作,用来取代本身,发动宝兵的能量源,以一招为限,让自己能像地阶武者那样,打出宝兵的全盛之威,至于打出之后,自己的身体如何承受……这就暂且顾不得了。 (我身上无力,强行闯关,系统的认定就是以普通人为标准,在一瞬间切换出力,或许可以制造出空隙来……)基于这个可能性,自己设计了战术,瞬息间抢发宝兵一击,六角状的冰晶雪线,飙喷直出,射向第三层晶阶的光幕,同时,左腕再一抖,电光飞射,一枪射出,抢在冰晶雪线之前,先行命中。 两击同发,是温去病当前所能做到的极限。 极限,自然有顾不到安全的意思,发动宝兵的一击,才刚发出,套在右臂的晶环就硬生生炸开,发动宝兵的反作用力,便将他轰得倒飞出去,直坠向封神台下。 两击打中光幕,坚固的防御力场没有一丝开裂,反而亮度骤强,粲然耀目,一股沛然大力,数倍于之前地阶宝兵轰击的力量,反震出来,撕裂大气。 震荡波扫击出来的时候,温去病已经先一步被反震力轰飞,坠下封神台,如果慢一秒,被震荡波轰个正着,就算是地阶高手,也是四分五裂的收场。 “……呼。” 躺倒在地上,浑身无一处不痛,后背像要散架,后脑恐怕已经出血,温去病躺了几秒,让呼吸平顺过来,露出一丝苦笑。 “……果然,屁用都没有啊……花了那么多心血设计、打造的作品,如果这么容易就被钻空子,那还能叫永恒镇压吗?” 喃喃自语,温去病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亲手做的东西,就是无懈可击,你们总说我做的是劣质品,一碰就坏,现在证明,我的作品,果然是第一流的,连我自己都解不开……哈哈哈……” 笑得无比痛快,内中更带着强烈的自嘲。 但在没法踏上晶阶第三级,就无法确认封神台的问题源头,更不能阻止封神台的质变…… 封神台的存在,让人界永远是人的世界,神魔妖仙永隔,乱世不再现,但如果封神台出现裂痕,那也就代表,封神计画出了大问题,被隔断在彼岸的东西,有可能再次过来。 外界少有人知,当初,碎星团领导人族,说是打赢了妖魔、百族,其实是用尽了一切手段、所有资源,连拐带骗,这才惊险成功,并不是真正堂堂正正凭实力赢过。 妖族、魔族被逐出人界,乃至封神计划的大成功,在外界看来,或许真是大胜,却只有少数核心人士晓得,了解这份胜利的背后,是多大一个虚张声势、瞒天过海的布局。 如果不能在那一天,把妖族、魔族逐出人界,如果不能在那个时间点,把空间断开,被假象蒙蔽的妖魔,就会从恐慌中平复过来,理智地发现真相,届时,重新发挥应有实力的他们,会毫不留情地辗压整个人间,人族包括碎星团在内,都不可能挡住那股洪流。 那时的战局,事后回想,每一步都是无穷的后怕,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好运,一环扣一环,都那么不可思议地成功了,想到最后,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就是如果重来一遍,自己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曾牺牲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用尽一切不仁不义手段,好不容易才封印起来的东西,还撑不到十五年,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吗?这一切会否……就是种注定? 冥冥中若有双命运之眼,俯览苍生,现在又会不会正在恶意嘲笑?人定胜天,到头来,就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失控的狂笑,在英灵殿内回响,久久方才沉寂下来…… “……谎话,能骗过一次,还能再骗第二次吗?碎星团这个诈骗集团,已经不存在了啊……” 慢慢从地上挣扎起身,温去病凝视封神台良久,慢慢平复心情。 封神台若崩,百族大战将重启,神魔再临,为祸之剧,将远胜于十二年前,偏偏这个危机、这个秘密,暂时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很可能在数年之后,帝国……不,全体人族,将在全无预备的情形下,面对灭顶之灾。 “……或许不用那么久,如果有哪个丧心病狂的进来,破坏掉变质中的封神台,末日随时都会来临。” 温去病摇摇头,使用了自己预备的最后手段,拿出一包药粉,对空一撒,飘落在三级晶阶上,变色的晶阶发着亮光,缓缓恢复原状,看起来没有任何变质异状。 “……可以撑一阵子了。” 正琢磨着,温去病胸口亮出闪光,一个符印闪闪生辉。 “在叔怎么了?我才走一下,家里就出事了?看看。” 七十五章 极乐天堂 接到府里呼叫的温去病,匆匆忙忙赶回,出了密室,就看到温在乎等候门外,告知有客人到访。 “客人?今天是求偿闹事的高峰期,我不是吩咐过,除了陶敏才,其余谁也不见吗?” “家主你的确这么吩咐过,但这批客人分量特殊,不见也不行。” “装病装死都没用?什么人这么跩?唔,我知道是谁了……” 温去病更衣梳头,遮掩后脑伤口,为了让脸色好一点,还特别涂抹了点胭脂,确认一切看来正常后,这才出门见客。 客人早已在大厅中等待,来的不是别人,赫然就是朱鼎宇、司徒小书两人,看到温去病出来,朱鼎宇笑着拱了拱手,司徒小书却一直转过脸,厥着小嘴,看也不看这边一眼。 “温老板,老字号温家的大名,我自幼就听闻至今,久仰了。” “哈哈,不过区区一介打酱油的,哪值得朱少这么客气?”温去病道:“我们立足于鹰扬,算来还是朱门臣民,该对朱少执臣民之礼的,您这么客气,反让我们不知如何是好了。” 耀宇朱门,是朱家人的荣耀自称。 七大世家之中,朱家雄踞鹰扬,武力算不上出类拔萃,却对财富热心追求,奖励商贾,成为帝国六郡里最富庶之地,他们在首府丹嵬以黄金堆建门楼,自称“耀宇朱门”、“朱门一族”。 如果当其面,直称旧名“丹嵬朱氏”,就是存心侮慢的挑衅之举,身为臣民,这样叫更是大不敬之罪。 “不用,我虽有官身,但此行不代表朱门,也不是家族公务,温老板无须拘礼。” 朱鼎宇说着,朝外头看了一眼,光是这趟随行的朱家护卫,就足足三十多人,全站在大厅外,要说无关家族公务,实在欠缺说服力。 本来这时候,应该是小师妹要出来说话,她的身分最为合宜,这也是让她来的主因,偏偏这位大小姐使起性子,虽然人来了,看也不看这一眼,弄得气氛异常尴尬,只能自己开口了。 “温老板,此回我代表师门而来,之前……你与敝盟曾有商务往来……” “是啊,封刀盟大名鼎鼎,守正卫道,我聘请贵盟的镖局,随行护送我的货物,一向银货两讫,合作愉快。” 温去病笑道:“但不知为何,贵盟忽然单方面终止合作,还情愿付我大笔赔偿金,弄到我手足无措,一直也没弄清楚是何缘故。” 重提旧事,这个回答,弄得朱鼎宇一脸尴尬,支吾其词。 帝国允许人口买卖,温家当时做的也算正行,只是没领到牌照,他为了把奴隶运到拍卖市集,需要武装护卫,便找上封刀盟经营的连锁镖局,支付的报酬也很可观,不拖不欠,是极好的客户,镖局也与他合作愉快。 哪想到,合作一段时间后,这件事为小师妹所知,她联合盟中一些保守派的长老、护法,闹了一场,最终盟主不得不下令,终止与温家的合作。 那些保守人士的说法,是虽然碎星团奸恶谋逆,意图颠覆帝国,危害人族,罪该万死,但温家并非单纯捕杀碎星者,还经营其他的人口买卖,这种事……哪怕合法,也不是侠义道所当为,封刀盟接这样的生意,脸上无光,必须打住。 给这么一闹,封刀盟解除了与温家的合作,事后必须给付的数倍赔偿,饶是封刀盟家大业大,也着实肉痛,幸好温去病识相,主动表示放弃这笔钱,这才让封刀盟避免损失,盟主也回报其诚意,下令封刀盟内不得找此人麻烦。 这道命令下得及时,因为,据说小师妹的一个姊妹淘,牵扯进碎星余孽之事,全家惨死,下手者身分不明,但很可能就是老字号温家,毕竟他们追得最狠,下手也最凶残。 自此之后,小师妹便深恨这些猎头者,尤其是温剥皮,她作梗破坏自家与温家的合作,只是第一步,跟着就要去找温家晦气,她身边一向围绕着众多讨好者,这些人又都有钱有势,她一呼百诺,如果不是盟主下了令,温家接着就有大麻烦。 事情本来就这么过去,想不到……今次居然有要用得到温家的地方…… 朱鼎宇道:“温老板可知……山陆陵未死,在不久前已重现大地了?” “如此大事,焉能不知?”温去病扼腕道:“可恨当初万里沙海,不是我去追杀,否则碎星逆贼,焉有活路?朱少当知,凡是被我盯上的碎星者,有死无生,绝不会闹出这种事后复活的大笑话出来。” “那是,那是……” 朱鼎宇嘴上称是,心中暗笑,温家捕杀的那些,基本都是碎星团的外围成员,少有中央骨干,更别说首脑人物,如果真碰上山陆陵,只怕瞬间就被团灭了,哪容得你这样大放厥词? “温老板当知,这些年来温家剿灭碎星余孽,居功甚伟,帝国内说起对付碎星余孽的力量,哪个不提老字号温家?” 先捧了捧,朱鼎宇道:“但树大招风,碎星余孽也对温家恨之入骨,这回山陆陵复出……” “山陆陵已是过气的人物,旁人怕他,我可不怕这肌子,他若有本事,早杀上门来了,哪用得着龟缩度日?” 温去病显出一副豪壮模样,“朱少放心,温家对付碎星余孽,有专门手段,管他来的是谁,定让他有来无回。” “温老板可能不晓得,情况今非昔比,朱门得到秘密情报……碎星余孽已与左道合流。” 朱鼎宇道:“这些年来,碎星余孽屡灭不绝,除了有歹人冒名做案,很大的一个理由,是因为他们已与九外道合流,既托身庇护,又源源不断训练出新人,世代交替,再非六年前刚遭覆灭时的窘迫……温老板熟识江湖,不会没听过九外道中的易水坟和极乐堂吧?” “易水坟很熟,我与他们常有生意往来,这票披着杀手皮的奸商……我真心祝福他们死一户口本,至于极乐堂……” 温去病脸孔扭曲起来,“碎星余孽现在成了?” 九外道顾名思义,是九个不见容于正道的组织,也不是个个都大奸大恶,有些介于正邪之间,但无可否认,这九个组织每一个都有极大威胁性。 易水坟专营杀手买卖,因为其独特的规则,虽然不是古往今来最强的刺客团体,却肯定是从古到今赚最多的杀手集团,温去病从没有委托杀人,但为了自身安全,和那边打交道不是十次二十次了。 但极乐堂……又名极乐天堂,那就是一班暴徒、疯子,形式有些像宗教,崇尚破灭之道,认为万物到头皆空,只要灭尽世上一切,就能求得真理,入极乐,享永恒。 匪夷所思的教义,不是重点,反正教徒基本也没当回事,不过是个满足自身欲望,放手破坏、杀戮的藉口,这群暴徒所过之处,烧杀掳掠,尽成焦土,什么也不留下,比蝗虫啃过还干净,帝国之内,人人闻之变色,可他们神出鬼没,游移不定,七家八门几次商议剿灭,都扑了个空。 “……极乐堂是百族大战末期才冒出的组织,形式很像一群……信了教的佣兵……” 温去病道:“啧,是和碎星团有点像,两个勾搭上,不算意外……真的勾搭上了?这个就麻烦了……” “确实是勾搭上了,朱门的情报,碎星团的葆丽妲、尚概勇都逃脱蛰伏,与极乐堂合流,受其庇护。” 朱鼎宇道:“现今山陆陵重出,双方必然联系,届时,肯定是一场血腥清算,如温老板这样与碎星团仇怨结深的对象,将首当其冲,我师父顾念前次对温家的亏欠,今次特别遣我等来……商谈合作。” “……合作?” 听到这里,温去病完全明白了,姑且不论极乐堂的消息是真是假,山陆陵重现大地,碎星团的威胁再次明显化,各大势力提防戒备,未雨绸缪,除了注意碎星团的复起迹象,也开始注意那些对付碎星者绩效卓越的“专家”。 温家向来神秘,对顶尖势力来说,自家这点力量不值一哂,但猎杀碎星者的经验却很宝贵,再者,自己也不信,他们会对可能存在于自己手中的各种猎杀战利品不感兴趣,之前是不急着动手,现在……恐怕不只封刀盟,其他还有人也想要行动了…… “是的,由敝盟提供保护,保障温老板与贵宝号的安全,温老板则指导敝盟驻派贵府的人员,协助训练他们,尽管当他们是自己人来……” 朱鼎宇笑道:“在鹰扬郡内,不会有比敝盟更能给予温家保障的力量,为了安全,温老板应该认真考虑这个提案。” 封刀盟当今之主,司徒诲人,娶妻朱氏,正是耀宇朱门家主之妹,司徒小书即是司徒家与朱家联姻所生,两家亲如一脉,在鹰扬郡内,封刀盟确实可以横着走。 温家想在鹰扬郡内立足,就必须顺从朱氏,如果拒绝这个提案,后果可以想像,温去病摸摸下巴,有些好笑地心想,该怎么回答这个建议? 七十六章 斩腕一刀 恶意并购,大鱼吃小鱼,这类事情温去病在商场上,倒也见得多了,不足为怪,比较要命的,是如何解决这问题。 直接答应,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可没有趴地上舔人脚底的嗜好,更不容许人家派一队武装进驻温府,吃自己的、喝自己的,还要自己倾囊教导,普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但……自己脚踩在朱家的地头上,这趟明面是封刀盟遣使,实际上,这就是丹嵬朱氏、封刀盟的联手而为,自己若是不给人家面子,吐半个不字,恐怕不光是眼前这些朱氏武者要动手,外头还会有几百人随时挥刀杀来。 (……幸好,破局的契机直接给送过来了……仇结得多,还是有些好处的呀!)温去病咳嗽两声,笑了笑,道:“能接受封刀盟的保护,温某求之不得,有贵盟的英豪驻府,定能震慑宵小,哪还有什么碎星余孽胆敢来犯?哈哈哈。” 朱鼎宇颇为意外,都知道温千刀是一号人物,机巧灵变,奸滑阴毒,己方的这个提案,他虽然不答应也得答应,但真没想到他会一口答应。 “不过呢,贵盟要保护我,总不会空口说白话吧?” “温老板这是何意?” “我是说……该不会,贵盟的人员中,反而有些想要我命的人?” 温去病拿着茶杯晃了晃,目光却往司徒小书飘,极不庄重地从胸口瞥到腰下,再往上瞥看到胸口,来回扫几次,最后露出一个非常轻蔑的微笑。 “你!” 一直在旁边噘着嘴,强忍怒气,不肯往这边多看一眼的司徒小书,受到这目光的刺激,就像炸药引线上点了火,立刻怒不可抑。 “恶贼,你看些什么?再多看一眼,我立刻挖你的眼睛出来。” 小美女怒言相向,手都按到刀柄上,随时都会拔出斩人,朱鼎宇一脸尴尬,连忙站起,拦挡在师妹身前,生怕她真一刀砍出,坏了大事。 “师妹,不得无礼,师父特别交代过,必须完成这一趟的任务,妳想抗父命吗?” “哎呀,朱少,贵盟到底是什么想法?又说要保护我,又说要斩我,总不成就是喊保护我的人斩了我?你们的护卫太危险了。” 温去病摇头道:“不如我们各自冷静几天,厘清状况,说不定,你们一走,玉虚真宗、金刚寺也会来和我谈谈保安,我可以挑个真正安全的。” “温老板,你这未免就……” 朱鼎宇和温去病一说话,对身后的注意稍放松,司徒小书逮着空档,笔直冲了过来,对着温去病就是挥手一斩。 “师妹!不可!” 事发突然,温去病最初以为是大意之下的意外,但看见朱鼎宇叫喊之余,眼中闪现的冷静,登时醒悟,这是要利用“意外”,趁机探自己的底了。 (这丫头上次吃了亏,这回说不定有备而来,单靠护身宝应对,可能会吃大亏,再说,我怎会傻到炸自己家?)心念闪动,温去病预备发动机关,这里是温府,到处都是自己设计、暗藏的机关,要挡下这一斩不是问题,然而,一道人影却抢先飙出,挡在这一斩之前。 气劲交击,司徒小书露出讶色,不只惊讶于这一记手刀被挡下,更错愕于眼前这名跳出来的,是一名千里挑一的美人。 大大的眼睛,水漾晶灿,文静秀雅的气质,看来是好人家的子女,那一撮如鲜血般的红发,染污了碧玉,让整个人带着几分邪异的气质,却更添丽人艳色。 “沧溟龙氏?” 司徒小书声若寒冰,“龙家人几时堕落到替人贩子卖命了?识趣的就让开,凭妳挡不住我三刀。” “护卫家主,是职责所在,秘书不能擅离。” 龙云儿平稳着回答,却感受到两道不认同的视线,从背后火辣辣地射过来,这一着没有事先报备,温家哥哥大概又发火了,但自己也很无奈,谁晓得会忽然被踹出来? “三刀?哈。” 后方传来温去病的笑声,“听说封刀盟的大小姐,单人灭江左七寨,斩杀焦州三鬼,星榜二十八,武功高强,怎么连我家一个小小书记都要三刀才摆平?朱少,这下我真怀疑,贵盟有力量保护我吗?” 朱鼎宇皱眉道:“温老板,请谨言慎行,我师妹刚才一刀,并未认真……不过,贵府这名书记,这年纪就上中阶,也算不俗了。” 未满二十岁的中阶,在天才、菁英眼中,根本没啥了不起,朱鼎宇也不当回事,但以一般人来说,确实出类拔萃,而且……朱鼎宇觉得这名美人书记,让自己有些看不透…… 她举臂接刀时,爆发的气劲是中阶,但她动作却颇为生涩,好像刚习武未久,手腕上震荡出的能量波,似乎套了什么防具,有可能是高阶战器,她是以中阶力量,催动高阶战器? 朱鼎宇目光锐利,一眼看出龙云儿身上许多异常处,却也因此倍感困惑,龙云儿却听出温去病的言外话意,硬着头皮,向司徒小书拱手。 “司徒小姐,请赐招,护卫家主是我的职责,贵盟要接手,起码……”龙云儿正色道:“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证明实力?”朱鼎宇像是听见什么极荒谬的话语,“居然有人质疑封刀盟的实力?” 不光是朱鼎宇,连站立在外头的数十名封刀盟武卫,听到这话都大笑出来,自百族战后,已经没人敢说这样的话了,即使不算“刀尊”司徒无视的存在,封刀盟的声势也如日方中,万邪辟易,现在竟有狂徒质疑? “实力不在言词,而在乎胜负。”龙云儿平静道:“如果要我等心服口服,请司徒小姐或朱少赐招。” 学着记忆中江湖大豪的模样,龙云儿一派从容平静,心里却在狂打鼓,自己不过区区中阶,对面两人不但是高阶起跳,还都位列星榜,真要打起来,一招就能把自己斩杀,也不晓得为什么香雪让自己出来赶人? 『毁天霹雳,妳是用不出也不可以用的,但既然有修练毁天霹雳的基础,刚刚教妳的那招,妳可以试试看。』 虽然,自己心里真怕得很,可如果退开,事情就会推到温家哥哥的面前,那自己希望能帮得上忙的心愿,就非常可笑了…… 龙云儿不再言语,拱手站立,谨守礼仪的同时,也表现出一股绝不让开的决心,看在对面两人眼中,益发觉得这女子果然不同。 朱鼎宇想就此打住,回归正题,司徒小书却瞪着龙云儿,她甚至是死死拦在自己面前,不让自己的视线穿去,更别说人过去。 ……如果就这么放手,转身回去,不就等于放过温剥皮这恶贼?如此奸恶歹毒之人,不遭报应,也无人制裁,那还有天理吗? “……妳为虎作伥,也不是好人,该当一起教训,但……妳是堂堂正正向我挑战,我踏足高阶之后,就没再单对单与未至高阶者交手过……” 司徒小书说着,身上散发出阵阵威煞,在龙云儿眼中,对方一下变得无比高大,充满压迫感,仿佛一只指头就能辗死自己,就连站在外头的刀客武卫,都在这股威煞中颤栗。 忽然,整个威煞消失,司徒小书平淡道:“封刀盟从不倚强凌弱,我用和妳相同的力量,妳接我三刀,只要接得下来,今日之事作罢。” 朱鼎宇愕然道:“师妹,师父交代的事岂能这样就……” “师兄,你看看这油滑奸贼,可有半分真心要应允的样子?”司徒小书冷笑道:“就算我不阻挠你办事,你要他屈服,总得先打到他趴下吧?” 朱鼎宇闻言沉默,小师妹不是单单只凭个人冲动,还冷静看出了情势,相较之下,反倒是自己表现差了。 “请小姐赐招!” 龙云儿摆好架式,简单一拱手,真气缓缓流转全身,看似到处都是漏洞,但血脉之力已随之发动,一层淡淡的青光,若有似无,在龙云儿身上弥漫。 “……甲木之气?” 后方朱鼎宇看出端倪,皱起眉头,沧冥龙氏的血脉非常强悍,各种属性的龙血一应具全,火系、雷系的龙血,觉醒之后可不是一般的强,相较之下,木系比较偏门,觉醒出来的血脉,往往都是毒龙一类,招人忌惮。 进入中阶后,血脉觉醒能让部分肢体异变,毒龙血脉的具体表现,往往就是毒爪、毒牙之类,一下不小心,便会受伤中毒。 司徒小书年纪轻轻,却受封刀盟全力栽培,有着超越外表的丰富战斗经验,临阵场数甚至还高过师兄朱鼎宇,他看出来的顾虑,她心中同样有数,暗忖毒龙血脉,难怪为龙氏嫌忌,流落在外,替奸人卖命,早知如此,自己也不用降低力量,直接一刀就为世上除害…… 骤然,龙云儿闪电出拳,轰向司徒小书面门,拳打得快,但刀光更快,瞬间暴起的刀光,直削向她的手腕,也是这一拳运劲的破绽。 只一刀,破招兼断腕! 封刀盟威震大地,素来凭的不是蛮力,而是后发制人与精准! 七十七章 早来的一步 闪现的刀光,急奔击出的手腕,司徒小书判定对方手腕上戴有异物,以兵器出手,却在斩中的一瞬,发现劲变有异。 (……抗击力好强,不只是战器,是受损的宝兵?她一个中阶,能驱动宝兵?)略为讶异,这一刀未能破开护腕异物,司徒小书判断出来,仅用与对方相同的力量,无法破开这件异物,又记起三刀之约,为了不让这一刀之数被虚耗,她刀势一转,贴着手臂落下,直斩肩头。 这一刀,就要把一条手臂卸下来,但落下的一瞬,龙云儿身上青光大盛,肩上发出一股力道,让这刀如中古木、橡皮,劲道锐减,刀气虽然破入肩头,伤了皮肉,却没能斩筋断骨。 (……木龙一系专有的护身劲?)司徒小书心下一凛,各系龙血脉流中,护身劲最强的是金系、土系,再来才轮到木系,强度虽是一般,却常常以朽尸功、腐骨体一类的形式表现,一面散放剧毒,一面隔绝自身痛楚,充分利用中上强度的护身劲,争取第一时间反击。 过往听长辈提过类似状况,司徒小书立刻做出战术判断,自己一刀已砍中,对方的反击立刻就会到,带毒的可能性很大,自己刀势已尽,无法回防,只能硬挨上一记…… (……妳是这么想的吧?也太小看我封刀盟了,哪会这么简单?)司徒小书眼中厉色一闪,出拳反击中的龙云儿没有看见,却落在后头温去病眼中,他微微皱眉,大致猜出司徒小书会用的招法,心中闪过一丝担忧,不知道该不该介入喊停。 龙云儿一拳击至半途,中刀的左肩骤感剧痛,封刀盟的御劲之术,神妙无方,竟然不用收刀,直接控劲爆发,于刀势尽处,重新发出新的一刀。 已经被砍开的护身劲,这时处于不设防状态,除非无视风险,强行令尸龙血脉觉醒,否则,左臂便难保住,龙云儿猛一咬牙,强运真气,把一切赌在香雪传授的战技上。 蓦地,一股强悍的劲道,从中刀处的肩头发出,将破肩而入的刀劲弹出,刚强至正,不带一丝邪气的气劲,让司徒小书大吃一惊。 (这、这是……)错愕中,龙云儿身上萦绕的淡淡青光,迅速被一层金属光芒所取代,与陶敏才当日的铜像功形似,却更为强劲,不但肉身抗击力大幅提升,连输出的力量也疯狂递增。 寰宇咒武.金刚身! 激增的护身力量,较诸之前强上数倍,比金系龙血更强,不但让司徒小书的第二刀徒劳无功,更反震出来,令她手臂痠麻,而还没等她鼓劲变招,龙云儿的一拳,已经轰在她小腹上。 金刚身.大力金刚拳! 汹涌力道,如万马奔腾,骤然宣泄,司徒小书柔软的身躯,被这股沛然大力所激,飞喷出去,直摔出大厅,坠向外头的庭院。 事出突然,也直至此时,朱鼎宇才脱口叫道:“金刚身?金刚寺传承?” 司徒小书坠向庭院,外头的武卫刀客大惊失色,想要出手援助,半空中的司徒小书已然发劲,滚滚气浪从体内爆发,将轰入体内的拳劲尽数逼出。 中段的第六级力量,释放出的气浪有如实质,击面生疼,在场的武卫刀客,连同朱鼎宇都吃了一惊,距离她突破至第六级,才寥寥数月,普通人还在稳固境界,她居然已经把力量提至中段,照这速度,很快就是末段,十八岁前地阶有望了。 和普通的菁英相比,这高歌猛进的修练速度,绝对算是天才,天之骄女当之无愧,然而,这个天之骄女纵使神威赫赫,脸色却非常难看。 为了逼出入体金刚劲,不让这股拳劲侵筋入脉,被迫使了全力,虽然成功迫出异劲,却运上了第六级力量,破了早先的承诺。 “啪啪啪!” 响亮的拍掌声,来自走出厅门的温去病。 “厉害啊,厉害,司徒小姐年纪这么轻,都快碰触到地阶边上,果然不愧是星榜黑马。” 温去病一面鼓掌,一面笑道:“但不是说好只用同级力量,怎么出尔反尔了?该不会……连对付我家一个小书记,也要用上第六级力量才稳操胜券?” 司徒小书面上一红,却不是羞赧,而是一种异样的潮红,她怒瞪着温去病,似乎想说什么,却强行忍着。 温去病道:“既然说话不算话了,那何必还客气呢?说好的是三刀,还欠一刀,砍出来看看吧?一刀不够的话,四刀、五刀都可以啊。” “你……” 司徒小书脸泛红潮,像要滴出血来,停顿了几秒,才平静下来,道:“温剥皮,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好还,你干的那些缺德事……早晚有一日让你撞在我手里!” 说完,司徒小书掉头便走,甫一转身,嘴角就一道血线淌流下来,压抑不住,这道血线……让收刀回鞘的美少女,感到少有的羞耻,强忍着眼角的灼热感,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温去病转头,望向步出厅门的朱鼎宇,“朱少,今天这样,该怎么算?” 朱鼎宇的目光,盯在厅中的龙云儿身上,虽然他都走了出来,注意力仍有大半在打量龙云儿,迟了几秒,道:“料想不到,温老板府上卧虎藏龙,不但有龙氏中人,还有金刚身的传人……” “哈哈,这妞不算我家人,也是外来的,和朱少你们一样。”温去病笑得古怪,道:“实不相瞒,她到我家才没几天,朱少你们……晚了一步。” 说的都是实话,但听在朱鼎宇耳中,就是另一个意思。 金刚身,是金刚寺的镇寺神功,也是金刚寺在百族大战中,能够转危为安的关键,铜像功、钢筋铁骨、石皮禅……都是从中演化而出,象征意义不是普通的重,更不轻易传人,反过来说,能被授予金刚身出来走江湖的,都不是普通人。 山陆陵重出,碎星余孽与九外道沆瀣一气,能够对付碎星者的“专业人士”,身价都水涨船高,封刀盟遣使上温家,只是想仗着地缘关系,抢在其他家之前,先行一步,料不到还是迟了,被金刚寺捷足先登。 “……商场上,瞬息万变,来得早,未必好过来得巧。” 朱鼎宇脸色不善,却也没有翻脸,只是勉强一笑,道:“温老板,山水有相逢,今日迟来一步,说不定……下回就是我在敝盟相迎,请。” 一拱手,朱鼎宇带着一众武卫刀客离去,温去病在后头看着,大是玩味,人家说得含蓄,意思很明白,就是总有让自己上门求他的时候,今后……封刀盟就算非敌,暗里的绊子恐怕不少…… “……忍得住也藏得下,这才叫城府,才叫人物啊。”温去病笑道:“如果你是遇点事情就泼妇骂街的家伙,我就可以轻松点了。” 摇了摇头,温去病走回厅内,关上大门,脸色也沉下来。 厅内,龙云儿一手按肩,一双灵动的眼珠,滴溜溜地乱转,像是一只不安的小白兔,看着这男人的走近,心都快跳出来了。 “……干什么那么紧张?” “你……你会不会不高兴?我自作主张……” 声音越说越胆怯,自己是因为希望能为他做点事,才硬着头皮动手了,未及请示,不知他会不会因此动怒?但……自己也不后悔就是了。 “怪什么?要自作主张,这主张也不是妳的,一看妳就是被人踢出来的。” 温去病查看龙云儿的肩头,伸指弹刺几下,几道锐气从血肉中释放,出血量一下变大,温去病取出药粉撒上,龙云儿顿感伤处一片清凉舒坦,痛楚全消。 “按着伤口,后头三天,少动这条手臂。”温去病正色道:“星榜前三十的菁英,这一刀不是闹着玩的,虽然她降低了力量,但也不是妳那初学乍练的金刚身能扛住,如果不把残余刀劲释放,一段时日过去,妳这手臂就废了。” “这、这么厉害?”龙云儿看看肩头伤口,“我以为……只是皮肉伤,没损到筋骨。” “现在是,但封刀盟刀术是内家刀,只要有刀劲残留伤口,就会持续破坏,当然,也起码要是司徒小书这境界的……幸亏她还没练到化入无形的境界,否则一刀下去,皮肉不损,筋骨尽折,妳这程度的金刚身……嘿,就是一刀破的下场。” 温去病冷笑两声,龙云儿暗自心惊,只是,忆起刚才短暂的两招拼斗,惊恐之余,竟觉得有些……有趣,隐约很想再拚个两刀……这种冲动,真是莫名其妙,会有这种冲动的自己……越来越变态了…… “那……那个……” 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龙云儿脸上发红,调整思绪,问道:“先前我用血脉的护身劲,挨刀时还没什么感觉,后来她第二刀发劲,我运上金刚身,却痛得厉害,这是不是因为……金刚身还不如我的……” 话到一半,龙云儿觉得自己也太狂妄,金刚寺是当世武学魁首之一,金刚身据说是他们的镇寺神功,自己的血脉纵然不弱,怎么就敢说胜过金刚身了?这也太大言不惭了…… 刚这么想,后堂就响起一阵大笑…… 七十八章 前路难 “蝙蝠也就算了,翅膀一扔,改当阴沟老鼠,这就太没下限了,妳不至于堕落成这样吧?” 温去病一嚷,后头冷哼一声,拎着酒瓶的金发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但仍只顾着坐在椅边喝酒,没有说话的打算。 见状,温去病一笑,对龙云儿道:“冥界尸龙血脉,完全觉醒后,大部分的技巧都介于生死之间,使用必须半尸化,护身力量尤其是,腐尸体、朽木功一类的技巧,抗击力是其次,主要是断绝痛楚,反击以伤换伤……等妳觉醒到天阶,就算被人大卸八块,妳也不会痛了。” 龙云儿一怔,这才明白,自己所继承的,是何等邪恶的一个血脉,一路觉醒下去,不但神智尽失,还会变成一个不生不死的怪物…… “……生生死死,都只是循环的一个过程,尸化是恐怖了些,未必就是邪恶,如果逆天而行就是邪,那所有试图进化的生命体不如直接去死。” 温去病的话,让龙云儿愕然,这和自己过往听到的正邪之分,是截然不同的观念,但看着这个男人的脸孔,她忽然醒悟,和自己比起来,温家哥哥现在的生命形态,才真是不死不活的一笔糊涂帐,比半尸化更“邪恶”。 “嗯,哥哥你说得是。” 不想在这话题上刺激他,龙云儿点头称是,温去病让她进去裹伤,她应命而去,这边刚走,温去病便叹了口气,“妳明知她是尸龙血脉,还让她练金刚身,阴阳冲突,这样好吗?” 被询问的一方,睁开朦胧醉眼,哂道:“屁!你知道她是尸龙血脉,还让她练九阴玉简,全阴一脉相通,这么练下去,不出五年,就算你全力压制,也阻不住尸龙夺舍降世。” 温去病皱起眉头,这情况不在自己的预计内,要详细推演才能判断,但也很难说一定就不会这样,毕竟在涉及神魔的功法上,香雪才是大行家,自己的认知不及她准确。 “龙家的东西你不熟,教不了她,九阴玉简是道门典籍,你是想让她学成之后,和玉虚真宗接轨,然后练双极轮吧?双极轮运转两仪,尽卸天下,倒是最不受伤的安全保命技,你对她真疼惜得很啊!” 香雪喝了口酒,道:“那你为啥教她毁天霹雳?最强的矛与盾,你看过有人同时拿这两个还用得好的吗?” “……当时是情势需要,教她一个够强的护身技,希望保她平安,没想到后头会尸龙血脉觉醒,也没料到会入手九阴玉简。” 温去病解释着,回忆当时,自己把从未传授给任何人的生平绝学,传授给龙云儿,多少……有些薪尽火传的意味。 一个被自己救过的女子,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淡忘,执着地追着自己过去的足迹,一心一意想要重继当初碎星团的理想,这些……确实打动了自己,在冷嘲热讽的考验之后,自己很想透过她,把一些东西……传续下去。 这些话,想是可以想一想,可要诉诸于口,那就不行了,肯定会招来香雪的耻笑,温去病想了想,道:“金刚身无法速成,但……毁天霹雳源出于金刚身,唔,这么说,她这些时日,暗地里一直在反覆强练毁天霹雳……棘手了,本来道门系统与双极轮一脉相承,可练了金刚身,从此就不能练双极轮,往后……” “好笑,世上神功密技那么多,就非得从寰宇咒武那四式里学?”香雪道:“百族大战时,为了快速弥补人与非人者之间的差距,那个人才创出咒武,分传四家,重在修练速度,现在已经不是那种时代,大可搭配别的技巧练。” 看似成理的话,温去病一时无言。 值此人族盛世,战争平息,有类似想法的人肯定很多,包括七家八门在内,都在消除各种战争后遗症的影响。 然而,没人知道封神台生变,若是恶化趋势不变,最迟六年之内,神魔将大量重临人间,百族大战将要重启,届时,那些被抛开的战争“后遗症”,还来得及捡回来吗? “妳说得也对,她体内神魔之气充盈,足够她一路练上地阶去,减了累积的过程,确实不用倚靠咒武。” 温去病沉吟片刻,道:“佛道合流,也不是没人试过,她金刚身一练就有这威力,这功夫和她也挺合,还有万古江山钟可以搭配,后头再配合九阴玉简的一些攻防技,只要设计得当,阴阳调和,未尝不是一条新路。” “……只有这样够吗?”香雪笑道:“就算能尽快把她拉上高阶,就算她今天一战击退星榜高手,可以吓阻其他人一时,但又能撑多久?下一个来生事的上门时,你拿什么挡?” 在此之前,温家刻意营造出神秘,又有如疯狗般乱咬的综合形象,大门大派顾忌身分,就算想并吞,也不便染指这只为国办事的疯狗,中小门派却认为温家实力莫测,不敢轻易行动。 这道苦心维持的保护层,巧妙利用形势,虽然保温家六年平安,却也薄弱,现在终于有大门派戳破这层薄罩,向温家动手,而且还是顶尖势力,下一步,温家何去何从? “……你练了几年的兵,手上也就两个高阶,加上老在叔,三个连地阶都上不去的,和七家八门任一个相比都是渣,照我说,你不如包袱收收,和我一起出海算了?” 香雪抓抓金发,慵懒道,“或者,之前寄放到海外的……调些回来?” 温去病看着香雪,知道这一句才是她真正要说的话,恐怕这次由海外归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 撤向海外,那是不可能的,这意味现有建立的基业全要放弃,但要从海外调人回来……还太早,未恢复的伤兵残勇,纵能掀起些波浪,也不足成事。 “……还不是时候。”温去病淡淡道:“六年的准备,不是为了解决这种小小障碍,我们要做的事,还没到动的时候。” “那你……” “不就是七家八门吗?小菜一碟,我就摆平他们给妳看。”温去病笑道:“那个人……当初能玩弄他们于股掌上,我一样也能!” 少有的气势表露,温去病语气中自信十足,香雪一下愣住,连酒都忘了喝,数秒后,她捧腹大笑,笑到几乎滚倒地上,出色的美貌,一时也变了样。 “哇哈哈哈,笑死我了,那个人……一颗心九十九个窍,连肌肉里都是,你则是连脑里都装肌肉,你……哈哈哈,一个肌子,也学人玩心计?呜哇哈哈哈~~~”“嘿,别这么拆台可以吗?肌肉什么的都是假象,我的真面目,本来就是心机贵公子,传奇炼金术师,巨汉什么的,全是浮云啊。” “好好好,理解理解,哇哈哈哈~~”香雪笑了一阵,忽然正起表情,道:“糟糕,有件事情不太妥当。” “……怎了?” “刚刚想到,我和你这么认真讨论她的修练方向,怎么感觉……”香雪沉吟道:“好像两父母在讨论小孩的学习路线?” “……刚拆完台,现在立刻调戏老战友,这个嗜好也太低级了。”温去病没好气地道:“虽然妳也是没空乱跑的人,但既然都来了,就再待几天吧,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妳帮忙。” 需要倚靠香雪的地方,是她在药物、生物体处理方面的长才,使毒、放蛊,虽然是恶名昭彰的手段,但想要发展成大家,没有扎实的用药、生物知识,绝对不可能。 温去病所擅长的炼金、炼成,偏重非生命物质,活体材料虽然也能处理,却不如香雪玩得熟,早年在碎星团,两人就一起窝在地下秘窟,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联手搞研究,现在所使用的各种药粉、药水,基本也都是与香雪一起研发出的配方。 “……我还有巡回演唱会要赶的,你当我很闲吗?”香雪瞥了温去病一眼,“要我留下干什么?” 温去病一笑,倒是没有傻到问人家既然忙,为什么还浪费时间跑回来,只是道:“也是运道,就在昨天,我拿到了飙风之晶。” “哦?那个风属性的极品奇石?能把空气百倍压缩,或储存或释放?”香雪道:“没了太一以后,这东西是难搞了点,但也不是珍稀,你为啥像捡了宝一样?” “普通的飙风之晶,确实是缩百成一,但飙风之晶里头,有一种异品,不存于大地矿脉,也无法人工合成,只存在九天青冥之外,可遇不可求。” 温去病笑道:“它的性能优异,能把空气缩万成一,胜过凡品百倍,妙用无穷。” “……什么用?放屁特别响吗?”香雪皱了皱可爱的小秀鼻,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别老是拿一些有的没的,猛往自己身体里装可以吗?这听起来好诡异啊。” “……会比任劳任怨几十年,一天上班的时候,发现公司大门深锁,老板跑路,退休金一夕成空更诡异吗?” 温去病耸耸肩,道:“我一个人,没把握妥善驾驭,趁着妳在,我想把这个设计给完成。” 七十九章 千年大局 “啪!” 一下轻响,司徒小书左臂挥出,轻易将身旁一个合抱粗的石柱斩断,装饰华丽的亭子,晃动了一下。 心绪激动,牵动腑脏伤势,险些又是一口鲜血呛喷,司徒小书听见身后脚步,也不回头,直接懊恼地道:“表哥,我……又不成熟了。” “……还是喊我师兄吧,妳才多大?本来就不到成熟的年纪。” 朱鼎宇在她身后数步处站住,心里明白,虽然两人有血缘亲缘,但两个称呼中,还是师兄这个更让她有亲厚感,因为在她的定位中,自身始终是姓司徒的封刀盟小姐,高过朱家的血脉。 “本盟的刀法要诀,不讲狂霸猛力,强调精准,重视心性修行,要能够控制、驾驭本身的情绪,从这角度说,妳现在的行为,确实失格,有碍刀道修行,但是……” 朱鼎宇笑了笑,“我始终认为,无论怎么修行,过度压抑自身,始终不是好事,本盟之中修养心性,凭此上地阶的强人不少,但压抑到得内伤的却更多……适当宣泄,是为了将路走得更长远。” 两人所在之处,是力夏达港的市长府。从温府受挫折返,已经一日一夜,司徒小书犹自意气难平,对于那意外的一仗,她有着太多的不甘。 “……我……怎么会败的?怎么会……这么失败的?” 语气沮丧,司徒小书的心情极为低落,朱鼎宇倒也能理解,在旁人眼中,司徒小书不过是力量受限,猝不及防下受了暗袭,如果拿真正实力出手,一刀就能把对方斩了,何来失败?但…… 师妹从小自视甚高,压抑力量与人战斗是常事,素来自豪于即便用着相同的力量,她也能取胜,力量不是关键……因此,在她来说,败了就是败了,没有藉口可说。 “妳……运气糟了点。”朱鼎宇叹道:“区区一个龙氏旁系,何足为虑?偏偏撞到了金刚寺传承……” “金刚寺武技能克本盟刀术之事,不是早证明乃妄言一场?被我击败的金刚寺高手,不是一个两个,什么铜像功、钢筋铁骨、石皮功,我都用同级力量破过。” 司徒小书转过身,一脸困惑,“历次武举,从乡试到殿试,本盟高手也从不在金刚寺传人之下,克制一说,从何谈起?” “那是因为……他们练的,很多只是本盟中、高级刀法,并非镇派乾坤刀,而他们遭遇的,大多也不是金刚身。” 朱鼎宇叹道:“妳年纪还小,虽然受最好的栽培,但有很多的事情,妳并不了解,那些……本来都是百族大战的旧事,应该就此掩没的。” “我……不知道的事?” 瞪着美丽的眼睛,司徒小书满眼困惑,朱鼎宇道:“乾坤刀是本盟镇派刀法,也是本盟在百族大战中崛起的关键,师妹妳可知道,这套刀法源流何来?” “当然知道!” 司徒小书骄傲挺胸,事关封刀盟的荣誉,更是自己爷爷的发家史,从小自己便倒背如流。 自己幼时,还依稀有点印象,家里环境并不好,如今被奉为刀尊的祖父,当时也只是霸刀会之中,一名不得意的落魄刀客,武功算不上特别出众,全家日子过得紧巴巴,颠沛流离。 后来,祖父机缘巧合,获得一把神器,从中妙悟刀诀,创出乾坤刀,一斩分阴阳,开天辟地定乾坤,渐成一代高手,在霸刀会崩溃于战争后,创“封刀”一脉,站出来重组刀客,建立封刀盟。 整个封刀盟的诞生,与人族的反攻大业息息相关,早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司徒小书与有荣焉,却不明白师兄为何忽然提起。 “……这里有些事,当事人从没证实,民间的传闻又说得光怪陆离,早已失真,我们只能推测……目前所得的结果,应该就是事实真相,这些秘密……在七家八门的核心阶层,并不是秘密,只是……大家不愿对妳提……” 朱鼎宇道:“尊者当年确实得了一把刀,是否神器不确定,刀中也有功法传承,但这刀……不是偶得,而是得自他人。” “……又如何?”司徒小书莫名其妙,大部分的宝物都不是无主物,得自他人有何奇怪?不管是购得、拾得、夺得,都是得自他人之手,爷爷一生正直,抢夺偷盗之事绝对不干,自己压根就不会担心此物得来不正。 但是,看师兄欲言又止,非常为难的模样,一个念头陡然闪过,“是……旁人相赠?有人送了这刀、这刀诀给爷爷?师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语气严厉得像要斩人,因为师兄说的这话,关系到封刀盟的根本,镇派刀法并非由刀尊悟创,是他人所授,乾坤刀的始创者另有其人!这事不管对爷爷,或是对封刀盟,都是天大的侮辱! “师妹妳先别激动,就是因为妳这样,大家才不知怎么说出口,这事妳听来荒唐,但事实的荒唐程度,远在妳想像之上。” 朱鼎宇道:“妳听过坊间所传,四门武学相克的笑话吗?” 司徒小书微微点头,这传闻是近几年流传开来,让自己不胜其扰,主动以战绩证明已不是一次两次,仍没法洗刷人们的议论。 金刚寺、玉虚真宗、天斗剑阁、封刀盟,是带着人族打赢大战的砥柱中流,八门中的另外四派,则是大战末期或战后才崛起,虽然有一定份量,却无法与这四门相比,或许也因为如此,四门经常被好事者拿来说事,比较谁强谁弱,不知何时起,竟传出四门武学彼此克制,哪家传承遇上哪家就必死等等。 司徒小书对这类传闻,非常恼怒,这根本是侮辱了武者的努力与修练,武学之道,浩瀚无边,各家所学,互有短长,偶然有一招一式被破了,怎能扩大解释为这派武学尽为别派所克? 再者,武者功力本有高低之分,同使三王斩,自己与张文远手中的威力就相去甚远,克制了他的,就妄言能克制住自己?这也太过痴想了,更别说六年来历次武举,时有四门弟子较劲夺冠,也未必见得谁就吃定谁了,四门武学互相克制一说,全无根据,就只是好事者的无聊言语而已。 然而,师兄的表情异常慎重,难道……这传言不但是真,在这已经够荒唐的传言之后,还存在一个更匪夷所思的真相? “难……难道……” 司徒小书眼睛瞪得老大,声音都为之颤抖,“师兄你是说,四门的武技,都出于同源,是……同样是他人传赠?”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封刀盟、天斗剑阁都是创立于战时,取代原有门派而光大,但金刚寺、玉虚真宗传承久远,经历千年、万年,出过海量高手,留下功法无数,哪需要旁人传赠?又哪可能是靠人传赠? “……大战时,玉虚真宗一度衰微,金刚寺险遭灭派之祸,都是合举派之力,研汇万卷,创发新功法,这才振衰起蔽,中兴再起。” 朱鼎宇说着,司徒小书点头,这段史事,所有人族都早熟知,为了对抗神魔大劫,千僧、万道闭门创法,殚智竭虑,终有大成,佛门金刚身,道宗双极轮,各演宗门妙法,最终抗衡神魔,庇护人族于水火。 战后,金刚寺、玉虚真宗将这两套镇派之学,奉于高位,尽力回收,唯有被核准的高层菁英,才被允许修练,但各自门派中的诸多绝学,钢筋铁骨、尽卸天下……等,都是从这两门演化而出,影响力可想而知。 这作法,司徒小书不难理解,虽然这两门奇功上手甚速,不拘资质,修练容易,但既然是镇派之学,哪能人人有功练?放上一个尊贵位置,是有必要的,自家封刀盟也是如此,可……莫非事实…… “师妹应该想到了,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金刚身、双极轮、苍穹闪、乾坤刀,这四套镇派之学,人族中兴的关键,虽然有不少自家后来演化、补足之处,但最初始的核心部分……确实是他人所传。” 朱鼎宇重重道:“而且……应该是同一人。” “……太荒唐了……这简直,日头打西边出来……” 司徒小书颤声道:“这岂不是说,我们人族的胜利,不是得自我们的拼命与智能,全都是某个人的指点……这……太侮辱人了,谁能做到?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 “相信我,最初我知道此事时,反应不会比妳好多少……” 朱鼎宇苦笑一下,道:“但此事经过朱门反覆确认,应是无误,尽管那个人的身分无法确认,经过改头换面,不过……最后的线索直指碎星团,这是个打一开始就布好的千年大局。” “什么?” 司徒小书又一次目瞪口呆,被这从天而降的巨雷,炸得不轻,“碎星团……居然这么有本事?简直……他们如果这么强大,现在又怎会……” “所以,碎星团覆灭一事,个中真相,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就算李家反脸无情,兔死狗烹,这条猛犬也不是那么好下锅的。” 朱鼎宇道:“而能够把这么多碎星者一一逼杀,踩着他们尸骨走下来的,更绝不会是简单人。” “师兄你是说……” “这趟温府之行,其实我们大有收获。”朱鼎宇回身望看温府方向,“现在我很好奇,温家到底从碎星者的尸骨中,得到的多少好处?” 八十章 死曜 星夜寂寂,空山古洞之内,道道灰青烟霞,骤生骤灭,演尽造化的同时,更如九幽怨魂,载浮载沉,发出虽然轻声,却仿佛蕴涵无穷怨毒的叹息,回荡古洞之内。 古洞内无光,却有一张三米直径的大圆桌,整体由一颗青石构成,古意深蕴,不知成于多少岁月之前,而在青石桌畔,有七个座位,彼此相隔颇远,如果不是古洞回声,相互想说话都要费点力。 一道青色幽火,在石桌中央亮起,照亮不到洞内的角落,却映出坐在桌旁的几道人影。 人,沉默地坐在阴影里,这是四个带着面具的人,面具分别呈现不同的兽形,龙、狼、鹰、猿,四种不同的兽形面具,遮掩住真实面目,更把不同的心思,藏在面具之后。 “麒麟、虎、龟,又缺席了。” 戴着龙形面具的“亢金龙”,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面具后露出的鬓发,有些斑白,说话声音有些苍老,带着沧桑,却也有着威严。 “麒麟乃太平异兽,罕于现世,哪是这么容易说就就见的?” “柳土鹰”的发声,字正腔圆,是个很好听的女声,体态则是名三十多岁的妇人,纵然蒙面,举手投足间,却是艳媚如蜜,诱人心动。 “……三年都不露面的人,哪可能会忽然出现?他若现身,我就要怀疑有弥天大祸了。” “奎木狼”冷漠说话,没有太多的高低起伏,如刀如剑,瘦瘦高高的身形,三十来岁,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之气,仿佛什么活物靠近,就会被切割开来。 “麒麟不见,龟总是爱来不来,但这回连虎都缺席,如果再少一两个,咱们这死曜社团,是不是就要散伙啦?” “参水猿”身材肥胖,斗篷下的臃肿身形,似一个圆滚滚的大肉球,声音颇为合气,笑呵呵的,但四人当中,却以他的声音最为古怪。 每次他的声音一发,就变得非常模糊,旁边更有无数细小的尖笑声,仿佛有数十人在那边耳语,这一句方出,旁边就立刻嗡嗡一片。 “不能散啊,死曜组织存在过千年,这么散了,哪对得起过往前辈?” “散了好哇,这种专门躲起来搞阴谋,害人害己的组织,早就该散了。” “别散嘛!散了多可惜啊,真要散,也得找个几万人来殉葬,这样才够盛大啊!” “哇哈哈哈,你们这班丧心病狂的衰人,早晚遭天谴!” 一个又一个的声音,层叠在一起,错落响起,有如蜂群,余人皆皱起眉头,但参水猿嘴角勾起,似乎这些声音令他非常受用,通体舒畅。 这诡奇的异象,是一种特殊邪功的大成象征,属于九外道其中一派,哪怕戴着面具,也足以作为身分证明,毕竟,普天下能将这门心魔邪功练至此境界的,屈指可数。 但哪怕如此,在座的其余三人,也不会傻到用这来判断什么,历来“死曜”的成员,都是狡若老狐,看似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破绽,往往都是诱人上当的陷阱,在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的同时,起码也都有两到三种备用身分,在这里使用的功夫,未必就是在外所用的形象,凭此推测,谬失千里,他们都不会做这种傻事。 “……万古钟声响了。” 无意义的寒暄,确认完与会人数后,亢金龙沉声说话,这是今次众人之所以聚集在此的理由,虽然事先没说,却是人人心里有数。 “那个肌子居然没死,还真是挺意外的,当初我们多次行占,他的轨迹明明已从天空中抹去……星殒人未亡,此事有违天理啊。” 柳土鹰纤纤五指握爪,掌中浮现一片圆球投影,球状的立体影像中,是一片浩瀚星空,内中无数星斗错落,以远超过正常的速度运行。 “掌中苍穹”,是天斗剑阁的星占秘传,能如此熟练驾驭的,只能是天斗剑阁的高层,但柳土鹰毫不顾忌地当众使用,众人自也不会将这当什么身分证据。 “……那就表示,山陆陵的身边,有善于星相术数的高人,替他移星换斗,逆天改命,变藏行踪。” 奎木狼的声音冰冷,话说得不快,因为在说话的同时,他阅历极丰的脑子,正在飞速思索。 星象无法被遮掩,历来是最难参透,却也准确性最高的占卜,能移星换斗的术者,并非没有,但那起码是跨过四层天阶以上的天阶强人,现今大地上,这种人未必存在,若真有此人,碎星团何致如此? 柳土鹰道:“这样的可能性确实有,碎星团底蕴深厚,背后藏着什么高人,也在情理之中,也是最合理的一个推论,但我想请大家注意另一个可能性……” “……属于山陆陵的那颗星,打一开始就是假象,从不存在?” 话从亢金龙口中说出,却也几乎是同时,在另外两人脑中冒出。 自来能坐在这桌旁的,虽然在个性上缺陷很大,却没有笨人,因为死曜组织的淘汰竞争激烈,不但执行任务时有危险,发自背后的暗箭更从未缺少,死曜同志专坑队友的传统,素来被发扬光大,脑子稍差一点的,根本没机会混到资深。 奎木狼道:“确有这可能,碎星团诡秘难测,踏过的脚印,基本都是陷阱,打一开始就掘了个坑,这也说得过去……难怪山陆陵之死,能瞒过整个大地那么久,因为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柳土鹰娇笑道:“你该庆幸,时隔六年,我们才发现这要命的一点,谁知道碎星团还藏了多少类似的秘密?如果六年前我们不知道这事,贸然动手,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和我们的上一代拥抱相见吗?” 死曜与碎星团的冲突,缠斗多年。 这个据说串联九外道,素来在阴影里活动的邪祟组织,在碎星团崛起的过程中,几桩谋划为其所破,便针对碎星团打击,双方迅速恶化成不死不休的仇敌,长期斗争之下,最辉煌的一次战果,就是上一代死曜七邪几乎团灭,全军覆没。 那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惨败,之后,新一代的七邪重组死曜,收起獠牙,藏于暗中,积蓄力量,靠着缜密的计画,一步步准备,记取前次教训,布下一个万无一失的杀局,要一举覆灭碎星团。 最后,当一切准备周全,碎星团覆灭,大获全胜的死曜,震惊到失神,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长久准备的各种后手、藏伏于暗中的獠牙,什么都还来不及发动,就在他们预备动手的前夕,碎星团忽然就垮了、灭了,失去目标的他们,这一愣,足足六年…… 如今,莫名的契机,让这个号称串联九外道的阴影组织,重新活动起来…… “……山陆陵有肉无脑,不足为惧。” 参水猿开口,一长串层叠之声,如同蜂鸣,却掩不下他笑着说出的话语,“真正危险的,是藏在他身后的那个人……”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泼猴!”柳土鹰揶揄道:“觉得那肌子有拳头没大脑的人很多,觉得可以轻易智取他的也多,这些人基本都死光了,你真觉得自己可以一面小看他,一面与那些人例外吗?” “……倒也是。” 参水猿没有因为被嘲弄而火大,一样笑呵呵的,甚是和气,马上自承己过。 “但我们的目标,仍应该是针对那个人,山陆陵仅是一道我们必须跨越过去的障碍,透过他,我们才能触及那人,这一点……有人有意见吗?” 除了来自本身的连串朦胧呓语,室内没有其他声音,所有人都赞同这点,讨论直接进入执行层面。 柳土鹰道:“山陆陵以心魔之术击退两名地阶后,就消失不见,现在整个帝国都在找他,却没线索,我们要怎么从龟洞里找出这肌子?” “……有一个方向。” 亢金龙威严的声音,点出行动的方向,“碎星者的主要干部,基本都在六年前丧命于帝都,或囚禁于大狱,侥幸逃过一劫的,都是驻派外地的次级人员,经过这六年,基本也死绝了,我们所操控的猎头组织,越来越难找到幸存者……” “你指那家打酱油的?老字号温家?”奎木狼直指核心,“我们越来越难找到碎星余孽,他却还常有斩获,这不正常,对他的调查怎么样了?” “滑不溜手,找不到缝。”柳土鹰道:“温家的一切行动,都由温去病主导并策画,其他人只晓得片面,拼起来就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这人……不是死宅在屋里,就是躲在海外,我们的探子有力难施,这人是个反侦察的好手,正常手段恐怕查不出什么。” 参水猿呵呵笑道:“奇了,难道得要我们出动天阶,杀光他府里所有人,掐着他喉咙,切开他脑门,这样才问得出来?” 柳木鹰道:“有何不可?那也是合情理的非正常手段。” “还不是那种时候……” 亢金龙道:“注意到他的不是只有我们,封刀盟已经先动手了,金刚寺、天斗剑阁似乎也有了动作,玉虚真宗虽然还拉不下脸,可也在暗中注视,目前封刀盟的小丫头正在那里,我建议,我们可以顺水推舟……” “……然后,再一石二鸟?给司徒老瞎子一刀!”参水猿笑道:“有何不可?” 八十一章 寰宇咒武 温府之内,各有各的忙碌,自那天封刀盟使者登门拜访,又含怒离去,一转眼就已经数日,对于那日所发生的事,不只温府,整个港市都在议论纷纷。 引起大家热烈讨论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那日封刀盟使者离去,不是自愿退走,而是狼狈败逃,由于被温家人所击败,不得不含恨退走。 这消息传出去,造成的震撼可不一般,谁都知道,封刀盟派来的不是普通使者,而是本代盟主之女,司徒小书,这位天之娇女,不是那种绣花枕头的富二代,一身本事,轻败张文远、陶敏才时,技惊当场,更别说,她位列星榜。 星榜,是大地上所有年轻武人的梦想,如同天上云阶,要踏上去,要经历的激烈竞争,绝非外人能想像,所有能挤身星榜的武者,都是千锤百炼,各有货真价实的超卓实力,假都假不来。 司徒小书不只是位列星榜,而且还是年纪轻轻,就挤身星榜前列的绝顶人物,放眼港市,能出手压制她的,也就只有几个老前辈,同龄之内,她基本无敌,却在打上温府后,踢到大铁板,这证明……温家之中伏藏的高手,更在其上。 一直以来,温家就被传说得卧虎藏龙,除了明面上的第一高手温在乎,还有其他的高手隐藏不出,这回司徒小书铩羽于温府,事后众说纷纭,流传出来的说法,深藏于温家的那个高手,也是一个年轻美女,金刚寺传承,三招内打败司徒小书。 司徒小书已是星榜前列,如此年轻,又能三招内败她,这样的人物,必是星榜前二十,甚至前十的人物,人们都在传说,那是一名地阶武者。 星榜绝大部分都是高阶人物,但能够打入前十,稳稳站住,没有地阶力量是压不住阵脚的,星榜前十都被传闻已入地阶,所以当司徒小书惨败而归,坊间所有传闻,都直指温家有地阶坐镇。 整个港市,也没几个地阶,温家有地阶存在,足以一跃而成本地的顶级势力,随着这传闻出来,人们看着温府大门的眼神又是一变,觉得长期以来猜测的东西被证实了。 作为这个传闻的中心,龙云儿异常不解,只要司徒小书出来,一句话就可以揭穿自己这个“沽名钓誉”之徒,为什么……她一句也不说呢?武者不是都很重胜负,以败仗为耻吗?为何她宁愿承受羞耻? “哎呀,妳不懂的啦,她是司徒老瞎子的孙女,学的都是那种老派作风,榆木脑袋一个。” 香雪拎着酒瓶,站了起来,挺胸道:“武者最大的耻辱,不是败给别人,是输给自己,力量的强弱并不重要,输了就是输了,不管敌人用什么卑鄙手段、阴谋诡计,只要自己够强,就能战胜一切,输了就是输了,没有藉口!” 仿佛背诵教条,香雪念得非常刻板,但龙云儿在旁,依稀也能从中感受到一股正气,那是一种……顶天立地,我执我道,虽千难万险仍往矣的气概。 这股气息,与香雪本身大相迳庭,南辕北辙的变化,龙云儿一怔,隐约从她身后,看见一个挺直腰杆,昂立天地的身影,只是一眼,就令人气为之夺,手足痠软。 奇异的气息,一闪即逝,香雪像是被抽掉脊梁骨一样,坐倒地上,不停用手搧风喊累。 “……很累吗?” 龙云儿小心问了一句。“毒霸”葆丽妲当年纵横大地,除了毒技、尸术,各种幻术也是拿手好戏,传闻已经练到化幻为真的绝顶境界,刚刚那番气息模拟,显然就是她的手段。 “才怪,只是模拟一丝气息,又不用虚化出修为境界,这样也累,干脆去死。” 香雪道:“只是要模拟那家伙的气息,让他的那些思想经过我脑子……太恶心了,我顶不住,差点就吐了……恶心,恶心,恶心,重要的感觉说三次啊。” “刚刚那气息……是刀尊前辈?” 对于这位当世第一的九重天阶高人,龙云儿不敢有丝毫不敬,传闻他也是八门之中,最具仁骨侠风之人,虽然随着时间流逝,不少诋毁之言为宵小流传,或是说他年纪老迈,实力衰退;或是说他假仁假义、伪君子……但龙云儿仍相信,这位名侠是自己所景仰的那种伟人。 “除了那老瞎子,还有谁这么恶心?呜,太恶了……” 香雪不住给自己搧风,似乎那些信念之于她,比烈酒更让脑袋发昏。她所奉行的生存原则,确实与侠风仁行是天地之别…… “行了,别浪费时间,妳还有好多东西要练。” 连着几日的时间,龙云儿都在勤修苦练,急着把所学到的各种技巧,熟练上手,化为自己的血肉,让那些深藏体内的潜力,急速进化为实力。 原本,温府之内,除了温去病自己,最适合的基础指导员就是温在乎,这不是个好选择,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之下,无奈之选,但香雪回归,见识、胸中所学,胜温在乎何止百倍,由她亲自,龙云儿的武功,在短短数日之内迅速成形。 尸龙血脉天赋、九阴玉册的内外功、金刚身,还有从小到大所见过的各种龙氏武技,都渐渐整合,像装甲一样,一件一件套上身,短短数日,就跨越普通人数年的进境,力量由第三级提升至第四级,初段、中段,迅速冲破,来到中阶末段。 一路看着龙云儿修练,香雪道:“既然外头都传说妳是地阶,那就给我咬紧牙关,在把妳操上地阶之前,我的操练不会停……妳真走运,以前在碎星团,没几个人能……” “没几个人能得到妳的亲自吗?”龙云儿喜道:“我真荣幸,能让四武神之一来教我武功,就像梦一样……” “傻瓜!妳想太多!”香雪道:“我是说,当初在碎星团,没几个被我亲自操练,还能活得下来的,就连神魔血脉都被我活活训死几个……冥界尸龙的血脉,还是有些门道。” 最后那句话,龙云儿深有同感,金刚身刚猛绝伦,修练时对肉体负担极重,本不适合女子修练,初期动辄肌肉拉伤,甚是痛楚,但这些难处,都被拥有尸龙血脉的自己轻轻跨过,血脉一苏醒,什么痛楚都没了,甚至那些伤口,还带来一些轻微的愉悦感。 这也更证明了尸龙血脉的邪恶,不难想像,要是太倚仗这身血脉去战斗,歧路上越走越远,终将无法自拔,特别是香雪还说过,尸龙血脉觉醒到中阶后,发出的攻击基本都带尸毒,想收发由心,起码得到地阶…… “金刚身有一定的镇邪作用,修练这个,可以抑制尸龙血脉的邪气,小心均衡调配就是。” 香雪传授金刚身修练要诀时,曾作过这样的解释,龙云儿也因此坚持修练,再者,即使自己深居闺中,也不会不知道让人族挺过大战的四神技,能修练金刚寺的镇寺绝学,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不过…… “这不是金刚寺的镇寺绝学吗?为什么……”练功之余,龙云儿问道:“碎星团怎会有金刚寺的密传?你们……” “小丫头搞错啰,那四门武学之所以被奉为神技,并不是因为有多屌炸天,多精深奥妙,而是上手快,修练快,威力强,又不难练,能快速提升战力,这才被当神技的,现在四门把它管束起来,不是被核准的人就不能练,但在大战初期,他们拼命流传,基本自家门派里只要像个人样的,就抓来塞本秘笈过去。” “传得这么广?那为何……现在缩限得那么严?我听说,这四套镇派绝学,被管得很紧,如果不是审核通过的人,就不允许修练,偷练是重罪。” 说着,龙云儿小吐了一下舌头,因为自己正是偷练,不过横竖背负着尸龙血脉已是天理不容,债多也就人不愁了。 “嘿嘿,那当然是有些不好对外人说的理由啦,要不是这四套东西威力大又好练,他们应该是想直接废掉的。” 香雪笑了笑,想起已经被搞成武力竞赛的乱局,四家手上各有自己的大杀器,如果抛开不用,别人却用了,自家就很难生存,当年姿态最高的玉虚真宗,就是因此,才被逼得低头接受,把双极轮广传门下弟子…… “香雪姊姊,我有点不懂……” 龙云儿大着胆子,用了这个称呼,虽然面前的金发女孩,怎么看都是小丫头,可如果喊成妹妹,说不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武功……威力越大的,不是应该越难练、越艰深、越要花时间吗?那为什么……这四门神功,会又好练,威力又大,还不拘资质呢?这……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最后一句倒是说对了,又好练,威力又大,练起来还快,天底下确实有这种事,只不过不是不要代价的。” 香雪道:“这四套东西,在团里流传的版本,比在四派手中的版本,少了遮掩,更接近原貌,我们也因此参透其原理……在外头,有人称这是寰武绝式,其实真正的名字是……寰宇咒武!” 八十二章 横扫高阶的飞拳 龙云儿向香雪请教,乍然听见“咒武”一词,惊奇之余,想了解这到底是什么的技巧,但话没出口,香雪就打出隔绝封印,封锁声音外传,然后低声问话。 “对了,我想问一下,当年咱们家的痴佬温,在你们府上被退婚,详细是什么情形?” “咦?温哥哥,他没对你们说吗?” “其实我们都很八卦,对于他为什么被退婚,超想知道的,不过他从来都不肯说,被我们逼急了,就变身学猩猩发狂,所以,我们不清楚……” 香雪摩拳擦掌,“趁着有相关人士在,当然要了解一下,我们……就把那个我问,妳不说,我抓开妳头盖骨,问妳脑子的过程省略,直接说结果吧。” “……妳确定妳的酒真够烈?要不要再来一坛雅洁青莲冷静一下?” 龙云儿摇摇头,虽然有些好笑,但很清楚晓得对方真不是说笑,脑里回忆起当年旧事,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一声闷响。 练功密室位于地底,隔壁就是温去病的工坊,里头经常发出闷雷似的轰响,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龙云儿被吓得不轻,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温在乎极为镇定,不以为意,香雪来了之后,也只说一句“常有的事”,时间久了,龙云儿也非常淡定了。 “……又炸了,不晓得是进展得不顺?还是进展得太顺了?” 担忧地往里头看了一眼,却不料,与之前的经验不同,闷响没有结束,却是连响不绝,一炸连着一炸,而且还越来越大声,隔着厚厚的石壁,爆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高阶末段……半步地阶……” 香雪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最后神情一变,讶然道:“地阶出力!” 声音一落,两人前方的那堵石墙,连同内中的防御结界网,应声炸碎,一道黑影从内中飞冲出来,高速朝两人这边撞来。 几天特训的反应,龙云儿发动金刚身,运起金刚力,就想去挡,香雪扔下一声“找死吗”,闪电出手,拉着她往旁一闪,那飞坠出来的黑影,又打穿一层石壁,不知飞到哪里去,直过了好半晌,才看到温去病从工坊中摇摇晃晃地走出,不住咳嗽。 龙云儿注视他的身影,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右手袖子不见,一条手臂整个消失,大吃一惊,连忙冲上前去。 “温哥哥,你的手……” “没事,咳咳,失败是常有的事,但我又往成功靠近一步了。” 温去病脸被烟熏得发黑,却露出笑容,似乎非常开心,香雪晃着酒瓶,斜睨道:“那块陨石的效果?装在手掌心,吸气然后射出,那只是一股冲击波,你用什么方法控制住,升华成地阶出力的?” “那牵涉到神经组件的制作,只有把传导效率提升上去,才能做到有效控制,目前还未算满意,差了少许,没有能真正驾驭这股失控的力道。” 温去病尴尬笑道:“一只手飞出去,不过应该没报销,等会儿修修装上就行了,只差一点,飙风晶钻就可以实用化。” “……这不过是蛮力,不是实质的力量。”香雪道:“你以前不是最看不起这种事吗?怎么现在又……”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觉得……不管武力、蛮力,只要能打倒敌人,就是够力!妳整天放蛊下毒,连蛮力也不用,照样把事情办了,我觉得这挺好。” 温去病笑道:“别小看这个设计,只要制作得当,又打得准,高阶以下,没人挨得了一下。” 龙云儿在旁静听,大感诧异,寻常武者要练上高阶,要付出的心血绝非等闲,而能站上高阶,就已经是高手,星榜之中,九成都是高阶,堪称千里挑一的人物,怎么温去病随手作件道具,就敢说是横扫高阶,没人能当一击?真有如此神奇? “你就作梦吧!就凭你这烂身体,怎么打中还是问题,高阶武者的移动速度、反应时间,是你一个废人随便举手就能打中的吗?” 香雪的言语,再次让龙云儿不解,这种存心挑剔找事的语调,表示女孩心里着实不悦,但……为何会不悦呢? 瞥向温去病,龙云儿琢磨话意,单单只有这股喷射力量,实质意义并不大,想要真正发挥用处,必需要其他的配合,以他的才能,要作出辅助道具,并不困难,但他的辅助道具…… 一想到此处,龙云儿脸色立变,温去病的道具,基本都是装在身上,或者说,全装身体里面,要再装什么东西,肯定也是与肉体融合,那…… “你发疯了不成?” 香雪把酒瓶一丢,落地砸碎,怒道:“乙太尸蛊虽然能保住肉体机能运作,但你的心、脑,都还是正常血肉,由太初真血维持,后头如果找到那几件关键物,就有希望重塑肉身,让你回归正常人,可你如果这么乱搞,拿乙太尸蛊当底牌,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肉体改造,耗竭心脑元气,你就真的剩下没几年了!” 相处时日还不长,龙云儿却从没见过香雪这样发怒,但她也顾不上这个,骇然望向温去病。 “温哥哥,你……你的身体……” 龙云儿道:“你不是说,现在虽然身体弱了点,但哪里坏了就修哪里,修不了就整个换掉,反而比之前简单……” ……因为他一直都是笑着说的,像说个与本身无关的笑话,自己虽然猜说他心情可能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好,因为他一向爱强撑,却也没有意识到,每次的改装、改换零件,都是对生命的挥霍,若这样下去…… “哪有这么简单的?”香雪一手插腰,怒道:“这家伙要是识相点,完成初拥,和我一起当吸血鬼,那倒是可以没事,偏偏他……” “嘿!没人这么推销的好吗?”温去病苦笑道:“当初妳也一直抗拒,死都不愿意全妖化,变成真正的吸血鬼,妳不想干的事情让我干,这有说服力吗?”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是个超开心的吸血鬼,乐观向上,天天有酒喝,爱宰谁就宰谁,比你好多了,你……” 香雪越说越冒火,讲到后来都在卷袖子,随时会动手的样子,不过,挂在左面墙壁上的镜子,骤然闪光,是外头有事联络的讯号,通常是温在乎所发。 “……上头出什么事了?” 温去病皱眉仰望,通常自己在下头开工的时候,老管家不会来打扰,而会让他选择通知的,都不是小事,而且……也都不是好事! “得上去看看了,不过在那之前……”温去病尴尬道:“哪位帮个忙,去替我把手捡回来可以吗?” 龙云儿脸上一白,急急忙忙冲出去,到隔壁的石室里去找手,看她背影消失,温去病笑了笑,低声道:“她修练的速度怎么样?” “……还可以吧,几天时间从中阶头到中阶尾,大概比以前团里的修练速度快十倍,神魔之气果然是好用的东西。” 香雪瞪了温去病一眼,“这丫头片子的心不错,我劝告你啊,如果对人家没那个意思,就别把她摆在身边,让人家整天为你难过落泪,担惊受怕的。” “妳这论点太奇怪,难道我有那意思,才要把人摆在身边,让我喜欢的人为我难过落泪,担惊受怕?” 温去病哂道:“我又不是变态虐待狂……再说,妳也想多了,我对她没有那种想法,就只是觉得她可以栽培、可以信任,才摆到这位置上的。” “……能得到你信任,这本身就是个奇迹了……你表情为什么那么紧,手臂痛得很厉害吗?” “小声点可以吗?我一直让她以为,这些随拆随装的东西,是可以关闭痛觉,不会有痛楚,尽管嘻嘻哈哈的……” “是可以啊,你自己不干而已。” “频繁开关触觉神经,会造成末稍钝化,后头想关关不上是还好,就怕想开也开不起,麻烦就很大了,所以宁愿痛些,也要保留未来性。” “嘿,有道理啊,自我麻痹没什么未来性,我也不该整天靠这些酒瓶来过日子,不如从今天起,我戒酒了吧?” “………那很多人的未来就要没有了。” “你这偏心的痴佬温!” 香雪捶打了温去病一下,不久后,龙云儿把那条飞射太远的手臂捡回来,神色如常,还能开玩笑说手臂完好,代表用料不错,打造的技术也好。然而,从她眼角残余的水痕,两人都看出来,她刚刚应该是掉过眼泪的…… “妳们两个先上去,看看是什么事,我先把这只手给装上,总不能露脸时成了独臂人……” 温去病如是说着,打发自己的护卫长与书记先行离去,而两人一出去,就遇到忧心忡忡的温在乎。 “刚刚双联帮砸了我们的酒楼,还出言挑衅。” “双联帮?” 龙云儿一怔,她对力夏达港的事物还不熟悉,但听说过这好像是港市内枱面上的最大帮派,帮众过万。 香雪却似毫不在意,笑问道:“哪家酒楼?” 温在乎没好气地道:“就是这趟妳回来毁掉的那家……” 在老人的印象里,这个护卫长一年到头不知在哪鬼混,只见书信不见人,一回来就天翻地覆,真不知家主为何非她不可? 香雪道:“我有责任吗?那一起去看看吧。” 八十三章 开山刀 双联帮是港市第一大帮,这仅是明面上而言,实际上,港市在行政划分上,虽只是一个二线都市,可每日在此吞吐的货物、金钱流量,别说媲美各郡首府,甚至直追帝都,一个万人大帮如何镇得住场? 港市内大大小小的帮派,几乎背后都另有靠山,有些还不只一个,明面上是七家八门中某派的分支,私底下其实是九外道的臣属,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 因为地理关系,双联帮内的主流是刀,基本是封刀盟的分支,也获得朱门的认可,多有业务往来,平素在港市内扬眉吐气,走路有风,只是自命正道,还不至于横冲直撞,欺男霸女,而温家立足港市,逢年过节,也都是备妥重礼致赠,早年甚至还交过保护费的。 龙云儿等人抵达事发现场,听工人们的解释,说是刚刚工人们正在修缮、重盖酒楼,却来了一群双联帮众,过来不由分说就打人,临了更还撂话,说这只是开端,事情不会轻易结束。 “这是……战书吗?”龙云儿望向温在乎,“我们和双联帮的关系怎么样?最近可有恩怨?他们为何忽然针对过来?” “这才不是战书咧。”香雪喝着酒,摩拳擦掌,“这是他们替自己写下的遗书,亲笔的。” 同伴跃跃欲试的模样,让龙云儿心惊肉跳,她晓得温去病肯定不乐见香雪肆无忌惮的失控行径,但进一步的消息却连接传来,陆续又有几人来报,双联帮砸了温家的酒楼、妓馆、布庄、药店,甚至还砸了三间老字号温家酱油坊。 野火燎原般传来的坏消息,让龙云儿稍稍感受到温家的产业之广,却也讶异这些人所带来的讯息。 “双联帮的人说了,封刀盟才是武界独尊,说我们用卑鄙手段沽名钓誉,他们忍不下,指名要我们镇府的那位高手,出去单挑,不然直接赔礼道歉也可。” 几名鼻青脸肿,身上带血的工作人员,如是呈报,龙云儿着实料想不到,事情居然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心下愧疚,若是道个歉就可以解决事端,自己低头认错有什么关系?原本,自己就为着外头的传言而心里不安…… “……一脸的懦弱样,妳该不会真打算去给人磕头认错吧?”香雪哂道:“有点骨气好吗?妳现在接近高手了,别动不动就畏缩道歉。” “我不认为变成高手,就要仗势欺人了,这……” “谁让妳仗势欺人了?我是让妳想想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香雪道:“怎样也好,现在别人当妳是地阶,妳就是温家守护神了,妳动不动就给人道歉,没有守护神该有的样子,那些虎狼之敌就会一窝蜂杀上门来,明白吗?” 龙云儿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但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就真要去单挑了? 如果真有那种实力,自己当然无惧,可实际上压根就没有,上了战场,实力高下立判,这如何是好? “……其实,无视实力,只看胜负的话,可以用的办法很多,放蛊下毒,陷阱偷袭,在决斗中都有效,特别是对方蠢到以为妳真会和他决斗的时候……我很多对手都是这么被搞定的。” 香雪道:“如果非得明刀明枪,那我传妳一套口诀,无敌六诀,比寰宇咒武还屌得多了,以前我们就靠这个来战胜天阶的妖魔。” ……无敌六诀? ……比那四门绝学更强? ……战胜天阶的妖魔? 龙云儿心头一热,暗忖那必是绝世神功,或许也是人族逆转胜的关键,连忙低声问话。 “这么秘密的口诀,要不要找个隐密点的地方说?” “不必,这口诀童叟无欺,也不算秘密,妳听仔细了……”香雪做了一个撩腿踢胯间的不雅动作,正色道:“无敌六诀,围殴、偷袭、下砒霜,嗑药、插眼、打旧伤,凭此六诀,诛神屠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矣!” “你们……当年就靠这些方法打赢妖魔?” “当然!那些非人东西,手上不是爪就是鳞,妳手不下得黑一点,怎么拚得过人家?大家本来就是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会在乎我的敌人有没有更恨我吗?” 香雪说得理所当然,龙云儿只能苦笑,忽然,附近的温在乎神色一变,望向街尾,就看见一个身形瘦长,手抱着长刀的男子,缓步踏来,虽然距离还颇远,但龙云儿却感应到那股肃杀气息。 温在乎跨前一步,道:“康巢,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双联帮砸我温家产业,这笔帐定要你们偿还!” 听了是敌,龙云儿警戒起来,望向对方,就看那人昂首道:“温家不识抬举,合该有此收场,想要赔偿吗?战胜老子手中刀后再说吧。” 语毕,一股股刀气从身上释放,飞沙走石,石板地上出现一道道刀痕,锐气迫人。 香雪对龙云儿道:“这鸟人叫开山刀康巢,是双联帮的三大护法之一,四窍开通,大概四级中阶末段,和妳差不多,一心就想扬名立万,急着上星榜……妳和司徒小书战过还赢了,就是他眼中最佳的垫脚石了。” “呃,什么四窍开通?” “眼耳鼻舌身意,普通人练功大概一级开一窍,四级就是四窍开通,不过妳是乱跳级的,这套规则在妳不适用。” 香雪低笑道:“外头传说妳都地阶了,这家伙还敢来挑战,摆明是来试虚实,来者不善喔。” 龙云儿心头一凛,知道这一仗多半躲不过去,就见温在乎怒道:“封刀盟蛮横霸道,以为势大就可欺人了吗?你想要挑战,老夫在此接招!” “这与封刀盟没有关系,你们不用胡扯瞎缠,是我双联帮看你这群人贩子不起,要为民除害。” 康巢冷笑道:“至于动手……温老先生还是让到一边吧,你这种靠吃药硬推上去的高阶,虚有其表,硬撑个门面,其实没人会当你是回事,念你年纪老迈,还是退一边去吧!” 轻慢的态度,气得温在乎全身发抖,握拳喝道:“虚有其表?你小子且过来试试,不把你拆骨煎皮,今天就不算完!” 龙云儿看见老管家火冒三丈的样子,再看对方趾高气昂的模样,心下同情,因为这种吃药硬送上去的修为,有境界没战力,全无未来性,还可能缩减寿命,老管家为了守护温家于萌芽,甘心作此牺牲,现在被敌人这样嘲弄,看了真是心里难过,同时,也为之愤怒。 香雪背后推了一把,龙云儿会意,主动站出,越过温在乎,抬头道:“我是人贩子养的打手,你要为民除害,先砍了我吧。” 司徒小书铩羽而走后,外界传闻,温家有高手潜伏,是一名女子,地阶实力,但详情未明,打龙云儿到场,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这时终于看她出来接阵,不但远近人群哗然出声,康巢也改了抱刀胸口的姿势,一手横卧刀柄。 “妳就是金刚寺传人?” “有什么指教吗?” 龙云儿暗运金刚身,加催血脉之力,强自镇定,心里却在忐忑,不知自己的表现如何?够不够高手风范?香雪说这人与自己一样,都是四级近顶,打起来应该不分上下才对,自己……应该安全吧? 却不料,对方只问了那一句,忽然出刀,也不拔刀,直接连鞘斩来。 厚沉乌木打制的刀鞘,份量沉重,横扫出来,龙云儿正运金刚身,提防着敌人的劈、砍,却没料到对方的一刀居然是“砸”。 纯蛮力风格的刀术,不是封刀盟所讲究,龙云儿一愣,却没呆住,瞬息应变,双掌一拍,迎向这连鞘砸来的千斤一刀。 自己有神魔之气蓄体,金刚身又有大金刚力,是一力压十巧的功诀,硬碰硬是自己的强项,有何可惧?对方放着强项不用,跑来和自己拚力量,正是求之不得,这一拚……稳了! 同样的状况,落在香雪眼里,却是暗自好笑。 (傻傻的丫头,巧劲之用,不光是以少戏多,还包括以假乱真,既然知道人家不以力量为强项,怎能天真到以为人家会来硬碰硬?太单纯了,而且……)连鞘坠砸的一刀,力重千斤,龙云儿脚踩实地,有所借力,双掌往上一拍,将这一刀硬生生夹住、封死,开山的一刀,就被她这么封住,不能寸进,周围群众爆出一阵惊呼,看不出这名女郎身形纤细,却有如斯力道。 ……奇怪,好像……太轻了! 龙云儿骤觉不妥,双掌之中,陡然爆发一股强悍劲道,从势均力敌的第四级力量,一下激增到第五级力量,金刚力压制不住,瞬息被破。 事发突然,龙云儿眼瞪老大,满满的无可置信,应该是和自己同级的对手,怎么会忽然爆出第五级力量的? 应变不及,力有不逮,就看那闪着金黄光芒的刀刃,破开刀鞘直劈而下,从自己的颈项直劈至小腹! 不远处,金发的女孩露出阴沉微笑。 ……战场上,瞬息万变,透过功法或兵器,打出短暂一两击的越限之力,是常有的事,这回……该是个很好的教材了。 八十四章 会吃人的府第 龙云儿之前数次遇过险关,觉得自己要死了,但习武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因为把握不到战斗节奏,大意轻敌,为敌所趁,一刀剖胸腹,真觉得自己要死了,一些之前在训练中没有的念头、感应,都在这瞬间生出。 几天的猛特训中,香雪努力了一些攻守套路,龙云儿从中学习,对于敌人怎么攻来,怎样反应,都作了训练,弥补仓促练武的缺失,但此刻迫在眉睫,不假思索,竟全然忘了这几日练过的套路,最直接的反应,无视攻击,双臂举并,合轰敌人头颅。 刀落快,双臂轰耳更快,在这一刀落下之初,双拳、双臂已然轰中,刹那间的感应,龙云儿说不太清楚,只觉得,劲发仓促,自己双拳的力量,未够集中,没能打出大力金刚击的精义,却由双腕上有股震荡波释放。 随即……胸腹一痛,像被什么钝器划过一道…… 钝器? 神魂甫定,龙云儿往下凝望,赫然只见,点滴鲜血往下洒落,但自己的伤处并没有很疼,再看得清楚些,胸腹虽被刀气划过,衣衫切裂,但已弱化的刀气,突破不了金刚身,徒留些痛楚,却连皮肉伤也没多少。 但为何……明明冲上第五级的一击,为何没能成伤?既然伤势不重,又为何血滴如雨? 抬头再看,康巢呆呆站立,握刀的手,缓缓松开,目光呆滞,半晌,他眼耳口鼻不住淌出鲜血,七孔流血,最终,刀落地,人后仰,殒命当场。 周围掀起一片哄然之声,康巢的一刀之威,在场之人亲眼所见,不但充满智策机变,更透过战器,将一击之威强行催上第五级,拚着耗损严重,也打出本身的巅峰一击,堪为经典之作。 但这一击,最终却败死在对方手上,由于他先一步毙命,手上散了劲,余力更破不了坚固的金刚身,就此殒命。 龙云儿虽衣衫破损,有些失态,身上却不见半点伤痕、出血,自始至终,仅是一拍,而后贯耳一击,力量也看不出多强,却把康巢一招杀,这实力果真是高深莫测。 “怎……怎会……” 龙云儿一句讶然未出口,已经被香雪踩着脚给阻断,“闭嘴吧,说多错多,拉好妳的衣服,闭着嘴跟我走!还有……是不是练了金刚体,踩妳就不嫌痛啊?要我脚下加点料吗?” “没、没有,真不敢。” 正因为意外杀人,心头有些不宁的龙云儿,被香雪的话给镇住,稍微有些哀怨,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恶婆婆的可怜小媳妇。 一边跟着离开,龙云儿不忘问道:“香雪姊姊,为什么我……” “那家伙的企图,一早写满脸上,看了就知道是要仗兵器逞凶,就妳这没经验的看不出……” 香雪笑道:“而若非因为妳手上也有货,我们哪敢放妳这傻妞出去挨刀?” 龙云儿醒悟,以香雪这老江湖的目光,未战已判知输赢,自己的筹码除了身上功夫,更还有一双护腕神器,哪怕残缺得不像样,神器仍有神器威能,还是一件左右胜负的大杀器,更让自己履险如夷。 “对了,既然身为碎星者,记着规矩。”香雪道:“那个一脸衰样的,妳既然打挂了他,就可以取走他的兵器当战利品。” 龙云儿错愕道:“我又不练刀,取他的兵器作什么?” “傻瓜,妳不用,太一能用啊!” 香雪一言点醒,龙云儿立刻转头往回跑,想去捡拾那把战器,却又被香雪给拉住。 “……但身为一名将成形的高手,干这种事情太掉身价了。”香雪摇头道:“妳目前是温家的门面,形象重要,这种不名誉的事情……留给老头子去干吧,他懂得怎么作的。” “怎么能让在叔收烂摊子……” 龙云儿说着,却发现香雪一反平时啥事都不理的冷漠态度,拉着自己越走越快,像在赶着什么,“姊,有什么事吗?是……哪家的新鲜甜食出了?” 香雪整天酒不离手,却不怎么喜欢酒,反而喜欢甜食,龙云儿就看温府的人,多次奉命为她买来刚出炉的新鲜甜食,白糖糕、蜂蜜糖糕、栗子香糕,都是她的喜爱,龙云儿也想过找机会出去买来送她,看她高兴高兴。 “没,有谁在一个地方闹完事,这么快又来第二次?我觉得,这可能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啊!” 明白香雪的顾虑,龙云儿脚下加快,就往温府赶回去。 时间回溯,在龙云儿对战康巢之前,双联帮袭击温家多处商铺的消息传出,所惊动的不只是温家,正出门办事的司徒小书闻讯,也吃了一惊。 双联帮是封刀盟的附属帮派,封刀盟除了每月收取贡金,基本从没交办什么事,无非就是叮嘱“维持治安,勿违侠道”之类的规条,袭击温家一事,既非自己的命令,也不可能来自封刀盟,看来就是双联帮自把自为。 “……搞什么?这么干,置我封刀盟的仁道于何地?如果真要动手,为何不堂堂正正,上门挑战?袭击店铺、酒楼,伤及无辜,却让正主逍遥无事,这是我辈应为吗?” 司徒小书气结,问明路径,预备亲上双联帮问责,但行至附近,里头一队人马,劲装、背刀,快步赶出,杀气腾腾,一看就是出去开战,司徒小书心念一动,悄然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路后,发现这行人果然是去寻温家晦气,而且,直奔温府。 原本司徒小书就是来制止这种暴力袭击,尤其不得伤害无辜,但看他们是直奔温府而去,情况就又不同,眼见这这种景象,司徒小书改变心意,尾随在后。 一行二十余人,三名中阶,余者都是低阶刀客,不过所持用的兵器,全都是能提升本身力量,还是一支颇有战力的队伍,就这么杀入温府,战果可期,司徒小书迟疑起来,决定静观其变。 这行人也不是正面杀入,来到温府后,他们绕过围墙,从左侧翻墙进入,身手矫健俐落,司徒小书瞥看一眼,忽然有些担心,府内无辜若是受害,该当如何是好? 想到这个,司徒小书就觉得自己该跟进去,不让事情失控,然而,这个念头才刚生出,她就察觉一桩异事,那支队伍进去十多秒,里头一点声音也没有,现在正值午后时分,温府中仆役、护卫,人来人往,这支队伍虽然身手敏捷,却也没到隐形无踪的地步,怎么入内那么久,全没被人发现惊叫的? 时间匆匆又过几分钟,这支队伍如同泥牛入海,半点声息都没有,司徒小书守在府外,一下感应血腥之气,一下感应杀气,却一无所获。 ……无法隐形匿踪,又不是杀人灭口,为什么几分钟了,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算进去以后,一伙人全部蹲着不动,总还是会被人看到,发出点声音吧? ……难道,这伙人进去,立刻被制伏、反杀,以至于没机会发出声音?但为何自己又感应不到任何血气? 时间分秒过去,司徒小书看着那很平常的围墙、宅院,心里生出莫名感受,觉得这所宅院像只蛰伏在此的怪物,将不怀好意的入侵者瞬间吞噬,没留下半点渣来。 前一次登门挑衅,没觉得温府有什么杀机,什么危险,可这时的诡异,司徒小书不得不承认自己走了眼,十几分钟过去后,受不了这份诡异感的她,脸上有了决绝之色,对着围墙,纵身一跃。 …………………………………………………………… 围墙的另一侧,双手健全的温去病,负手踱步,看着地上那些犹自拼命挣扎,却渐渐肢体僵硬的人体,摇摇头。 “……日头炎炎,吃饱太闲啊,放着大门大路不走,偏要翻墙,这间屋里里外外,所有的布置,都是针对你们这些不走正路的鸟蛋啊!” 地面上,灰白色的大片黏胶,是这群刀客落地后,忽然冒出来的,一开始并不存在,全无预兆地出现,名符其实地一网打尽,半个也跑不了。 这片黏胶,黏性超强,沾上之后,连中阶也无法挣脱,如果用刀,倒是有机会割开,但所有人一开始滑倒,滚在黏胶上,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牢牢黏住,而且,还四肢僵硬麻痹,舌头肿胀,发不出声音来。 “……下次换个有点新意的入侵法行吗?又不是三岁小孩,居然翻墙跳进来,前天晚上那批空降主屋的,比你们有诚意多了,虽然也全灭了啦……” 温去病俯视已失去意识的一群人,苦笑道:“温剥皮的命,哪有这么好要?如果让你们轻易得手,那就真对不起前面的牺牲者了。” 正说着,忽然见到一抹身影,如同苍鹰,飞掠过围墙,身法不俗,三米多高的围墙,竟然不用上墙头,直接就翻了过来,凌空打了个照面,看清正是司徒小书。 “唷,不速稀客啊!” “温贼!” 司徒小书一看见温去病,又见他孤单一人,登时眼中发亮,动手拔刀,对着温去病一刀斩出。 “天诛!” 八十五章 正邪黑白 温去病已不复记忆,上次有人挥刀砍向自己,自己心惊肉跳,是什么时候的事?被追砍的次数太多,自己基本上已经无感,尤其是来到自己的地头上,如果还会被砍中,那才真是见了鬼…… 脚下一顿,整个人往下沉没,这座宅院里处处机关,步步陷阱,自己会站在一堆敌人旁边,对着他们废话,脚下一早就踏在安全区,心念一闪,直接就沉没地下,让这一刀砍了个空。 沉没地下,并不只是为了单纯的躲避,更顺手把之前制作的一个半成品拉来,当重新上浮,自己的前半身已着装完成。 那是一套尚未完成的盔甲,面罩遮掩头脸,铁甲覆盖全身,但因为工序繁复,力场障壁没来得及完成,只粗略完成了前半身,给人从背后攻击,必死无疑,但……眼下对方应是没这机会了。 乍然浮沉,重新出现时,早已不是原来的位置,套上半身铁甲的温去病,现身在司徒小书后方十米处的假山旁,对着那一刀挥空的女子,扬起了右臂。 挥了空刀的司徒小书,情知自己坠入陷阱,不慌不乱,强行半空转身,对着后方就先是一刀,在那个方向,有很强的气机感应,她无须目视,对着感应方位一刀斩出,跟着,才看见那里站着一名铁甲怪人,还有……惊人的能量吞吐。 温去病一举手,周围大气被疯狂吸扯,由手肘末端气孔灌入,一路在臂骨内压缩又压缩,最后在掌心嵌藏的飙风晶钻内,达到缩数万为一的效果,之后,释放出去。 ……地阶级出力! 司徒小书双眼瞪大,没想过温府内果然暗藏地阶级战力,这一击,力量大约是第七级初段,可力量驾驭、压缩,确实有地阶级的水平,比寻常借助宝兵打出的越级力量强,虽然和真正的地阶武者比起,还是有差距,但在眼前…… 无暇思索,司徒小书双手握刀,强行发劲,一刀斩下时,身后出现三道光影,隐约现出人影,朦朦胧胧,却如传说神王,加持神力,令这一刀分为三斩,威力倍增。 三王斩! 三王加持,刀劲、刀威激增,刀意玄妙,司徒小书的力量拔升至高阶顶峰,半步地阶的程度,在封刀盟中,她的三王斩同境界罕敌,因为她是少数得到乾坤刀完整传承的人。 这一斩,将迎面而来的一掌斩开,但两劲交激的反震力道,也让这位小美女虎口破裂,握捏不住,短刀脱手,插落地上,没入土中。 温去病看出这柄短刀的重量不寻常,也看出这个小美女的三王斩,刀威远胜同辈,若非仓促间蓄劲不足,两方互拚,绝不至于兵器被打脱手,而短刀飞出,她还有一把威力更大的长刀,蓄劲待发,封刀盟最强的乾坤刀,即将绽放锋芒,可惜…… 双臂同举,温去病两掌同时暴气,两道大气冲击,闪轰而至,手已按到长刀柄上的司徒小书,满眼的无可置信。 寻常高手,全力施为时,单掌一击与双掌一击,威力几无差别,还可能因为力量分布没控制好,反而弱化,但这人双掌出劲相同,同样强劲,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未尽全力,真正的实力还在显露之上! (是真正的地阶高手!但即使如此,我也有胜算……)司徒小书双目似张似闭,进入一种玄妙状态,温去病见状,确认乾坤刀将挥,脚下一踏,启动法阵,一张白浊黏膜,如同大网,就在司徒小书身后打开。 事出突然,司徒小书的精气神,全随着刀意运转,要发出神意一刀,忽然身后出现黏网,不及闪避就整个被沾住,麻痹特性透衣传入,她鼓发刀劲护身、驱毒,第六级高阶力量爆发,远非双联帮的刺客可比,数秒内就能挣脱。 但……就在黏网被切斩得支离破碎,几无箝制之能的一瞬,两道冲击风劲飙至,重重击打在司徒小书身上,两道狂暴之力,疯狂肆虐,在全身剧痛,骨疼欲碎之时,这位以实力打败众多高手,抢进星榜前列的天才美少女,发出不甘的怒啸,跟着,被远远轰飞出去。 过于强力的冲击,甚至让小美女失去意识,时间没有很长,自幼苦修出的坚忍,让她迅速苏醒过来,一睁眼,只见自己身在上趟来过的大厅里,整个人被一张具有黏性的大网给裹住,双手双脚尤其捆得牢牢,麻痹药性渗入,四肢都失去了知觉。 在身前,不见什么穿戴盔甲的地阶高手,只有那个脸色苍白,一面笑一面抖动肩膀,笑得极度猥琐的奴隶贩子。 “哎呀呀,司徒小姐醒啦,才不过短短几天不见,居然学会了入室盗窃,人真是一种容易堕落的生物啊!” “什、什么盗窃……” “不是吗?我温家家藏万贯,引起各路宵小觊觎,想来偷鸡摸狗的从没少过,你们不就是想偷几个钱,跑进来当小偷的吗?” “谁,,,谁是小偷?”司徒小书怒道:“我进来是为了斩你除恶,替天行道,可不是……” “斩我?凭啥?我奉公守法,按时交税,是帝国一等良民,妳说我是恶人,行啊,只管和我一起见官。” 温去病笑道:“大堂之上,我有什么罪,妳尽管指控,只要有凭有据,我伏法受诛,一点意见也没有,如果妳说不出……难道封刀盟专门私设公堂,口口声声代天刑罚,有天命,无王法吗?” 一段话,呛得司徒小书怒从心起,这人明明是大坏蛋、大恶人,却偏偏满口律法、证据,大义凛然,仿佛公理正义全站他那边,把这些全给玷汙遍了。 ……为什么,应该要保护人民的律法,总是那么无力?总被这样的坏人给利用、侮辱? “封刀盟枉称侠义,却袭击我家产业,我家的伙计、员工何辜?被你们又打又杀的,这是什么侠道?” 温去病冷笑道:“砸完店铺杀了人,这还不算,封刀盟的大小姐,领着底下的人马,冲进我家玩大屠杀,干着非法的恶行,口口声声说是扶正除恶,封刀盟所谓的侠义精神,就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吗?” “我……要杀你,我一个人就足够,何须带人?”司徒小书怒道:“他们不是我的人,我只是跟着他们进来,你……” “哈哈哈,杀人时候气势汹汹,失手被抓就抵赖推诿,外头那些家伙全是双联帮的人,双联帮是什么人?这里谁不知道双联帮向来打封刀盟旗号横着走?妳与他们没关系,为何不制止他们,而是跟他们一起跳进来?” 温去病笑道:“大小姐该不会说你们是打酱油时候刚好遇上吧?这话妳出去找人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肯信!” 司徒小书楞着,怔怔说不出话来,仔细想想自己的行为,确实百口莫辩,换了自己站在指控方,也不会相信有那么可笑的巧合,这横看竖看,就是自己领着一群下属,冲进温家意有所图。 ……但自己真的没有…… 张口欲言,无话可说,司徒小书完全傻掉,不晓得有何人还会相信自己的清白,却不知这样的人就在眼前。 温去病压根就不信这黄毛丫头会干出翻墙袭杀这种事,真要偷偷摸摸,为何不学其他人那样蒙面?如果要讲气势,一开始就该走正门,这丫头显然是卷入意外事件中,至于这件事背后有没有其他人操控,那就要再观察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放过是另一回事,碎星团覆灭之后,封刀盟中也有不少“正义之士”,一路踩过来,自己对这些人没有半分好感,更何况,这女孩连着两回见到自己便又杀又砍,要说自己半点不生气,那也是不可能的…… “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吗?”温去病冷笑道:“封刀盟横行霸道,欺压良善,什么星榜菁英,不过是个有胆做,没胆认的孬种,一会儿我就把妳挂在门口,让封刀盟大大长脸,再商量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你!卑鄙,无耻!” 无力反抗,司徒小书对自己的失手被擒,满心不忿,眼中怒得要喷出火来,“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倚仗陷阱和手下,有种你……” “有种怎样?和妳单挑啊?请看看我聪明的俊脸,像是那种脑残吗?这里是我家,陷阱多碍着妳了吗?全力夏达港都知道我身体不好,没有战力,只能靠装备,妳硬要抓我出来单挑,这是谁在霸凌谁啊?” 温去病哂道:“明知我武功不如妳,还逼我出来打,恃强凌弱就是你们的堂堂正正?就是有种?真要比有种,妳直接先把入室盗窃的罪认了!” 一轮耻笑,堵得司徒小书异常闹心,最委屈的是,对方所言条条占理,一心守正道、明忠奸的自己,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怎看自己都是坏人,这世界…… 哪还有黑白?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一句不甘…… “我……如果能完全发挥,一定不会输给你的……好不甘心……” 听着小美女的低语,温去病脸上多了几许认真,“呵,我们的敌人,绝大部分临终前,都是说这一句。” 八十六章 那时代最好的人 不管外界将碎星团传得有多神,温去病始终记得,每次集团作战时,动员会议上一再耳提面命的,就是想尽各种办法,削弱敌人的实力,决不能让敌人有发挥实力的机会。 『军人的目标就是胜利,胜了才有荣誉,没有什么虽败犹荣,想要和敌人全盛状态交手,不必上战场,站着挨打当木桩吧,保证敌人都能超水准发挥!』 每次上面这么交代,底下的军官就开始嗷嗷叫,热血激愤,而被碎星团践踏过去的敌人尸骸,大多都死得憋屈,或是旧伤未愈,或是毒发拖累,又或是形形的各种理由,总之,他们死前的最大遗憾,就是没能发挥真正实力打一场! ……问题是,战场上,人人求生,敌人不会善良到总让你发挥全力,堂堂正正战斗,原就不是合理要求,这些……如果这丫头还不忿,她的武者之路恐怕也不长。 自己与这小美女的长辈,当初平辈论交,眼下要忙的事情还很多,真心没时间和小屁孩瞎扯皮,要杀要打是没可能的,就是戏耍一下,让她记个教训,也就可以放人了…… “……看看妳这什么眼神?阶下囚看人还满满的鄙视,真是平常被人捧惯了,满满的公主病……” 温去病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狞笑,怒瞪着他的司徒小书,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祥。 “你……你要干什么?” “嘿嘿,台词不对啊,妳不是应该喊,要杀要剐随我便之类的狠话吗?” 温去病上下打量司徒小书的俏脸与美好身段,“那么多人捧妳,还不就是想成为司徒老儿的女婿?今日天上掉下烧饼来,便宜老子……你们不是想玩收编吗?行啊,老子就勉为其难,当妳司徒家的女婿吧!” 总是脱裤子装淫秽的表演过于频繁,连自己都觉得恶心了,这回简单一些,狞笑两声后,伸手抚摸司徒小书的脸蛋、耳垂,触碰那充满弹性的少女肌肤,可以明显感觉到,手一碰着,鸡皮疙瘩就冒出来,她处于极大的恐惧压力中。 “你、你不敢的,我封刀盟不会善罢干休,你……” “唷,自己没法了就拿家世吓人,我温剥皮是什么人?会这么容易就被吓到?” 蹲在小美女身前,温去病仍在发挥演技,“等一下,咱们就从此是一家人啦,难道我的岳父和爷爷,会杀掉自家女婿和妳肚里孩子的父亲?咦,这两个会不会不是同一个?” 听着从没想像过的荒唐话语,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恐惧,司徒小书终于明白,自己落在怎样一个危险的处境,而这全然黑暗的未来,自己无力挣扎,一切即将眼睁睁地发生…… 两行清泪,从小美女的眼角滑落,坚强的心防,终于被撕开裂痕…… 温去病看看情况,觉得差不多可以收手,但通常变态淫贼戏码,总要补一幕当众舔东西的画面才好,偏生自己身上没带什么匕首、短刀之类的,如果直接往小美人的脸上、耳上舔一道,搞不好真把这小屁孩吓出永不痊愈的心伤…… “喂,娘子……” 温去病轻轻喊了这一句,却没料引起失神的司徒小书激烈反应,先是一记头槌死死撞在他额上,痛到肿包,跟着,小美女使尽身上每一分力气挣扎,试图把身体挪开,哪怕能多离开一分也好。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 司徒小书泪流满面,激吼道:“我的未来夫君,才不是你这种人渣!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头痛兼脑晕,温去病揉额道:“我有啥不好?又是帅哥,又有钱,家里宝马骑不完,店铺算不清,连游艇都数不尽,还连霸三届赤壁大街上,最想和他发生的票选冠军,妳那朱师哥,看来也就和我半斤八两吧。” “不是你们!你们……不配!” “哦……妳的公主病看来不轻啊!” “爷爷说,他一早就替我选了夫婿!” “咦?这倒新鲜,没听他……没听人说过。” 温去病犹自揉额,漫不经心地说道,而在另一边,司徒小书的眼神狂乱,如癫如疯,情绪全然失控。 “爷爷说,能配得上我的夫婿,是天下无双的铁汉子、真英雄,他豪勇侠义,武威无敌,百万军中取妖魔首级,易如反掌,还有一颗热诚而善良的心,对朋友不用机心,关心弱小,不管哪里有无辜受灾受难,他刀山火海都会冲去解救,他……是那个时候最好的人!碎星团里最正气的好人!” 司徒小书哭叫道:“他已经不在好多年了,但他仍然是我心里最好的男人!你们根本不配跟他比,被你碰一根指头我都宁愿死!” 斩钉截铁的哭叫,把满腔悲与怒都宣泄出去,心头稍微好过一点,也恢复了一些理智,司徒小书本以为,那个卑劣到极点的男人,会狞笑着扑向自己,而自己也做好准备,拚着粉身碎骨,也要同归于尽,保全清白。 然而,预期中的情景,没有发生…… 那个前一秒还在汙秽狞笑的男人,活像见了鬼一样,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像是铜铃,整张脸都垮了下来,颤抖嘴唇,隔了好半晌,才终于发出声音。 “……靠!” 声音飘飘荡荡,温去病脸上笑意不再,似乎很疲累地道:“妳说的那个人,其实妳从来就没见过,对吧?” ……绝对没有!自己敢肯定! “……那又如何?”司徒小书坚定道:“他就如同太阳,所作所为,整个大地都蒙受其光,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妳不知道。” 仿佛用尽了身上的力气,温去病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没多往这边再看一眼,迳自离去。 “妳说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从来就不存在……少发白日梦了!” 声音软弱无力地传来,像是天地间的一抹游魂,司徒小书莫名其妙,就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没再出来,时间分秒过去,麻木的肢体稍有感觉,却仍难以动弹。 ……这张网所附的麻药,竟如此厉害,把自己克得死死,更闻所未闻,不知是什么东西…… 时间又过一阵,空寂无人的大厅,又响起脚步声,声音不重,是个……女人,司徒小书被扶正身体,从那张黏网上剥离下来,再被拍个几掌,气血通透,麻木的手脚,一下回复了行动力。 司徒小书站起来,有些不敢看身旁这女人的脸……是当日的那个龙氏女子,取巧让自己败了一招,自己再见面时,本该给她好看,却落得这样凄惨光景,几乎抬不起眼看人。 “司徒姑娘莫怪,我们家家主个性是有些……不庄重,但他其实不是个坏人,也不是存心侮慢司徒姑娘的。” 轻声细语,龙云儿说得异常心虚,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回家门,就被揪来收拾善后,这边一个大姑娘被捆成人球,衣衫凌乱,脸上挂着泪痕,嘴角还有血,怎么想都是最不好的那个联想…… 但唯独这点,自己有信心,温家哥哥杀人或许连眼都不用眨,却不是那种强逼强干的淫徒,这无关乎道德,那个男人……他心里有很强烈的傲气,让他死都做不出这种行为…… 司徒小书失魂落魄,回复行动力之后,她没有任何言语,默默整束仪容,擦抹去受伤的痕迹,让自己看来好一些后,这才抬起头往前走。 “还有外头的贵盟下属,我们也将之释放,请私徒姑娘一并带回。” 龙云儿温言说着,司徒小书点了点头,虽然想说自己与他们不是一路,但诚如温家人所说,双联帮确是封刀盟下属,难道自己能撇清与他们的关系,留他们在此自生自灭不成? 领着这些人,将离温府前,司徒小书终究没有忍住,低声道:“为什么……就这样让我走?” 没有受话对象,似自言自语,但龙云儿却能明白,微笑道:“为什么不让司徒姑娘离开?家主他本就没想过要对司徒姑娘做什么啊……” 司徒小书咬了咬唇,没再说什么,毅然率众离开,龙云儿站在大门口恭送,而在地下密室,温去病也正检视战利品。 “……你又不是练刀的,拿这刀干什么?” 香雪看着温去病检视手中刀,忍不住出言相讥,司徒小书的那把短刀,在战斗时脱手坠地,她苏醒自由后,扯不下脸来索回,自然成了温去病的战利品,这柄短刀分量奇重,以特殊奇金铸造,的是利器。 “妳管我,我拿去给太一换金叶都好,浪费太可惜了。” “人家小女娃娃,算起来还是你晚辈,你抢人家小孩子玩具不还,这格调也太低了吧?” “……只要有必要,从三岁小孩子手上抢棉花糖这种事,我都做得出来,她得罪长辈,我替她家长管教,只收这点家教费,算很便宜了。” “还说,这又是一个把你当偶像,梦想长大以后嫁给山叔叔的,你这样践踏少女心……”香雪笑道:“真不怕遭报应?” 这是一个太过有力的嘲弄,温去病叹了口气,双肩一垮,两手无力地撑在桌上。 “……那个老家伙,居然是认真的……我以为他开玩笑而已,他……还真不怕祸害子孙啊!” 八十七章 一刀在手.神魔无视 香雪回忆起陈年旧事,也是感触良多,在碎星团崛起初期,不但身分低微,许多非碎星者,却在后来攀升上颠峰高度的人物,当时也才初起步,双方时有往来,关系甚至颇为友好,其中就包括司徒无视。 “刀尊”司徒无视,一刀在手,神魔妖佛,尽无视! 这是后人对他的推崇与解释,但在最初的起点,他只是一名自幼瞎到老的盲刀客,十二年前,他都已经六十好几,古道热肠,坚持侠义,是个众所周知的老好人,率领着新成立的封刀盟,时时与碎星团联手作战。 “无珠刀”司徒无视,这称号本是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包藏恶意所取的讽刺汙言,他也不在乎,就这么嘻嘻哈哈地用下去…… “那老头,当时最中意的就是你,说你忠勇无双,脸和身体像石头,心和血却比谁都热,是铁铮铮的好汉子,总要找你一起喝酒,,,”香雪笑道:“我记得他说,你是个好人,可惜他没有女儿,不然一定要你做他女婿……我那时觉得超好笑的,他儿子都三十几了,你变身之后的那张石头脸,在他眼里到底是几岁啊?想收个不到十岁的小鬼当女婿,年纪差太大了吧?” “……宝相金身的术士武装,肌肉僵硬,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是比较成熟点,也不只是他,很多人都当我是四十几岁的怪叔叔……” “更好笑的是,他没女儿,后来却有一堆干女儿,常常跑来想收你当干女婿,弄到你总躲着他!” 香雪笑道:“还想说你都死了,他这念头也该绝了,结果居然把孙女都抓过来推,他到底是有多想收你当司徒家女婿啊?” “嘿……” 温去病笑了笑,“又如何?再怎么有好感,我们完蛋的时候,他也没有站出来过,难道要感谢他没有补一脚,落井下石吗?” “倒也是,顶多以后不杀他全家,就算是顾全当年交情了。”香雪点点头,道:“那小丫头被你这样一整,锐气尽折,心灵缺损,打磨中的刀心被破,恐怕从此刀道止步,这样子好吗?” “极刚易折,她现在走的路子,勇猛精进,不留余地,把自己绷得太紧,虽然这岁数就能打入星榜前列,地阶在望,却难承打击,而且一败恐怕就是死,现在提前将她刀心摧破,她若能站起来,就能找到路上地阶。” 温去病道:“如果站不起来……刀道止步总比没命好,她爷爷可从来就不认为武道争雄是人生的全部。” “你还真是温柔咧,把人家打伤了还说为人家好,要是后头出了什么事,人家还不来找你负责啊?” “她只是伤了,实力下跌,不是重伤到没有自卫能力,又跟着一票人,能出什么事?” 温去病没好气道:“别管什么封刀盟了,真有闲情逸致,过来帮我搞定这套装甲,神经组件的传导部分,是压缩空气能转化地阶冲击波的关键,要靠乙太尸蛊来构筑,只做到一半,还不快来帮把手!” 火焰、电光,此起彼落地闪动,大半天时间,温去病和香雪就在底下消磨时间,忙活到最后,又被紧急传讯给打断。 “天杀的!就不能消停一下吗?” 工作在关键时刻被叫停,温去病气到两眼通红,拿着铁锤,就想要冲到外头去。 “停一下很好啊,我体内酒精浓度快超过五成,手开始抖了,再干下去,说不定就要炸了。” 香雪往上方看一眼,道:“你说在叔会不会是叫我们上去吃饭的?刚好我也有点饿了……” “妳那是吃人!不是吃饭。” 温去病摇摇头,放下手里的锯刀和铁锤,与香雪一同上去,才出密室,就听见外头马声嘶鸣,人声鼎沸,已经入夜的天色,被大片火光照得有如白昼。 “哇喔,痴佬温,你家被人团团包围了耶,上次有这种灭门架势,是什么时候的事?” “岂有此理!一向只有我带队灭人家的门,哪容得别人来我这里玩灭门?” “别这么说嘛,有往有来,这才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真有报应,第一个就先灭了妳!” 温去病没好气地说着,就看龙云儿匆匆赶来,报告了状况。 双联帮忽然大举前来,包围了温府,虽然温府院落占地广大,七进宅院带花园,但双联帮数千之众,规划周详,一出现就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吃了早先的亏,这回双联帮每支分队都有术数专员,持着工具进行演算,要破解温府的防护法阵、机关,这已超乎寻常黑帮寻隙的规模,完全就是帝国要对武将抄家灭族时摆的架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充满激愤的叫声,喊得让温去病莫名其妙,自家的人有死伤,还没来得及采取报复行动,龙云儿宰了他们一个护法,他们居然杀上门来,这真是嫌自己不够手狠心黑,被人看不起了…… “……还是那个黄毛丫头用这来报复?”温去病皱眉道:“我看错了她的器量?司徒老头怎么教孙女的?一塌糊涂!” “呃,温哥哥,其实……” 龙云儿紧张地把事情简短交代,温去病、香雪一下都愣了。 司徒小书一行人,没能回到双联帮,而是在回帮的路上,遭遇袭击,司徒小书失踪,余者无一生还,事件直指温家,双联帮得知血案后,全帮愤然,立刻起精兵包围温府,要杀奸邪,报血仇,救公主! “……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温家又不是世代武门,没有家传武学或标志兵器,难道每具尸体上都被泼了我家的酱油吗?” 温去病恼火中略为思索,大致也猜到端倪,“该不会……墙上或地上有留书,说什么温府坏蛋到此一游之类的?这种东西也能当证据?” 龙云儿道:“你也晓得,对方是帮派,底下那些帮众……素质不高,都是讲帮规,不讲法律的,和他们能讲什么证据啊?在叔一早开了防御法阵,阻着他们进攻,但那边攻得很猛……” “一群王八蛋!维持结界的耗材很贵啊!事情结束以后,我要他们十倍赔偿给我!” “你先想办法过眼前这关吧。” 香雪道:“这里地下伏藏的一堆后手,发动起来,摆平这些杂碎不是问题,但这应该不是你要的吧?” “先出去看看状况。”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准备一下,等会儿就是妳上场了。” 温府之外,数千双联帮众,连同来自朱门的术数人员,摆出正规军阵的架势,十面攻袭,双联帮主韩祖,与朱鼎宇站在一起,对于胶着的战况,异常恼火。 阵师,属于术者的高端分支,养成不易,小帮小派根本养不起大量的阵师,这些阵师是市长朱涛急调军中人手,赶过来支持的,初到时姿态不是一般高,个个眼高于顶,看不起人,觉得攻打一个奴隶贩子的私宅,也要他们到场,简直大材小用。 但情形还不到几分钟,就出了问题,这些阵师交头接耳,开始出现紧张神色,偶然泄出的几句言词,就是这个看似普通的豪华宅院,法阵结界设得不是普通繁复,完全就是一座堡垒的规模,型态还具有古风,似是一些大战时失传的惊世古阵。 更有甚者,一些见闻较广、资格较老的本地阵师,还从中辨识出了异国风情,牵涉到一些流传于海外,却基本不见于帝国的技术,其中机巧之处,发前人所未见,令他们瞠目结舌,不知如何解起。 “……这阵……不知何人所布?要是我再小个几岁,真想拜入门下,学习学习。” 类似这样的耳语,传入韩祖耳中,令他为之气结,挥着手中马鞭,很想鞭几个人,大骂废物,丢人现眼,但这些借调来的专业人才开罪不起,只能隐忍。 忽然,整座温府一震,无形震波从中释放,所有攻袭之中的队伍,被震波一扫,纷纷失足滑倒,摔成一片,只有中阶以上的人物能站稳,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紧闭的温府大门便打开来,一个脸色苍白的俊秀青年,就站在大门口,正是温去病。 正主现身,整个场面不只是骚动,一下沸腾了,朱鼎宇抢在其他人之前,率先反应,飞身飙出,闪电冲向目标,心急如焚下,他顾不得陷阱的可能,要抢着擒拿温去病,掌握局面。 眼看将要得手,前方陡然一花,一个人影抢站在温去病身前,却是那日与司徒小书交战的龙氏女子,士别三日,她身上的气息完全不同,朱鼎宇感受到威胁,还想先拚个一刀,将人逼开,对方却先动手了。 不是拳,不是掌,不是朱鼎宇正提防的金刚寺功法,却是一爪直探面门,来势巧妙,虽然只有第四级力量,杀伤力已不容小觑。 朱鼎宇这才忆起,对方不但是金刚寺传承,也是出身沧溟龙氏,龙氏的爪功驰名天下,六朝云龙爪更是罕逢敌手的绝学,变幻莫测。 高阶压中阶,动兵器未免有失颜面,但空手既是对方强项,急欲擒人的朱鼎宇不敢托大,手紧握,名刀出鞘,刀芒乍现! 八十八章 六朝云龙爪 再次面对相似却不同的刀光,龙云儿爪势幻动,凌厉中带着灵动,如流水般说撤就撤,一转向便又插向对方咽喉。 “咦?” 朱鼎宇讶异惊觉,如水爪势,行云流动,暗藏阴阳之变,并非龙氏绝学六朝云龙爪,反倒有几分道门意象,只是又不属于自己见闻中的道门武技,狠辣中带着正派仙气,确是上乘道家绝学。 “且慢!妳这是什么功夫?” 龙云儿充耳不闻,只是配合本身血脉,把玉简中“五指发劲,无坚不破,摧敌首脑,如穿腐土”的这路神爪功夫,尽情发挥,连着三式,近身闪击,攻得朱鼎宇惊疑不定,失了先机。 到朱鼎宇回过神来,大致猜到了九阴神爪的套路,刀势再变,一刀断水,龙云儿纤腰旋动,脚下迷步如雾,瞬息从朱鼎宇前方消失,一爪无声探出,如云龙探爪,无迹可寻。 “……六朝云龙爪?” 朱鼎宇心中一凛,这套沧溟龙氏的神功,不但威力强大,而且只传嫡系,这女子旁系出身,如何习得? 连变两种爪功,战斗已贴身进行,又在门口狭小地,挥刀颇有不便,朱鼎宇全身血液翻腾,气息一变,两指握扣,同样一爪探出,与龙云儿的一爪对拚。 神鹰血脉,耀宇朱门的鹰爪功,原就与沧溟龙爪,平阳司马的狼爪,共同驰名大地,以爪拚爪,高阶压中阶,朱鼎宇有百分百的胜算。 然而,鹰爪闪电探出,朱鼎宇却暗叫不好,周围气压的诡异变动,让他忆起自己身在温府的防护法阵边缘,受这法阵影响,这女子更身在阵内,可以借助阵式之力。 探出的鹰爪,受到莫名力量阻挠,像打进胶水里,不住被削减速度与力量,高阶之力受到压制,占不到优势,让理应被强破的云龙爪,再次撤走、变化,龙云儿的身上,金光灿然,爪回缩,握为拳。 朱鼎宇的眼睛圆瞪起来,明白自己完全坠入对方算计,从交锋开始,敌人处心积虑,就是要营造出这个情境来。 寰宇咒武.金刚身! 龙云儿一击,金刚身借助法阵之能,化沛然大力,滚滚气浪,不但将高自己一阶的朱鼎宇轰飞,还将旁边十余名想要趁机攻门的双联帮好手,一股脑地全部震飞出去。 围在外头的双联帮众,相顾骇然,一击之威若此,连星榜高手也被打退,看起来完全就是地阶威能,哪由得一干帮众不心惊肉跳,脚下发软? 但落在高手眼里,就是另一个状况,双联帮主韩祖看着坠下回落至身旁的朱鼎宇,道:“朱少且先歇息,待我去讨回场子。” 韩祖年逾四十,星榜早已除名,月榜未够份量,但半步地阶的修为,加上手中宝兵,自信能够攻破温府的那道门口。 像这类防御法阵,一旦成了气候,有了规模,基本就不是单人能破,必须群体阻阵,以阵破阵,再不然就只能寻其阵眼,击隙而破之,韩祖自负修为,但也心知力不足以强破,只能一步一步攻陷门关,再往内侵入。 “且慢!” 朱鼎宇拦下要从马上起身的韩祖,“韩帮主且慢动手,那个法阵非常诡异,已经超过寻常中小门派的规模,不是有高手坐镇,就是有通灵宝兵为核心,轻举妄动不宜。” 韩祖为之诧异,摆阵布局非是轻易,不只要卓越的阵师,更是天材地宝的消耗累积,听朱鼎宇的口气,温府护阵直追世家大派,犹在双联帮之上,这如何能够? 但看那些阵师灰头土脸,朱鼎宇一脸慎重,言之凿凿,韩祖也只得相信,道:“……小小一群打酱油的人贩子,无帮无派,何来如此深厚累积?” “那就要看他们从碎星团的尸骸上,到底搜刮出了什么。现在看来,他们不单是获得,还到了融会贯通的地步……” 朱鼎宇恨恨道:“也还不到他们得意的时候,此行我已有准备,请韩帮主为我掠阵。” “朱少言重了,我等俱是封刀盟之士,小姐有难,正是合该我等出力之时,今夜无论如何,誓破这人贩子的贼窝。” “墙上留书,挑衅之言,可信度不高,也别就此论断,过早下了死手,但姓温的肯定脱不了干系。” 朱鼎宇道:“先破了温府,再谈余事。” 语毕,朱鼎宇飞身掠出,如同大鹰一般,再次飙冲正门,龙云儿仍站在那里,昂首默立,美丽的容颜,衬着额前红发,增添一抹邪艳,在火光照映中,美得令人惊叹。 眼看双方将要再次对撞,朱鼎宇一抖手,从袖中飞出一支银色的刀形令牌,刀令在手,一股无形威煞,凛然扫过全场。 封刀盟的封刀令,象征盟中威严,如果是执令出使,令中通常还会封有地阶武者的神念,能打出惊天一击,但……朱鼎宇手中的封刀令,似乎没那么简单。 “温去病,今天不出来认罪,教你家破人亡!” 一声暴喝,朱鼎宇逼出一口热血,喷在封刀令上,鲜血引神灵,刹时强光骤放,三道耀眼夺目的光柱,由封刀令中飙射向天,凛凛刀威,镇服数里之地。 这股气息,封刀盟子弟都不陌生,特别是那些练过三王斩的菁英,此刻人人如闻战鼓,气血沸腾,壮怀激烈,忍不住拔刀向天长啸。 群啸声中,三道光柱更为璀璨,凝化为三名刀客的身形,或是横眉怒目,或是面上有疤,或是面无表情,衣着也各自不一,唯有那仿佛海潮般的汹涌刀煞,不住涌向四方,切裂附近的木竹土瓦,门窗尽摧。 惊天威势,已经将中正平和的三王斩,推升到另一个层次…… “……三尊诛仙斩!” 温府之中,温去病仰望天空,看见这久违的封刀盟绝学,不无感慨。 六年前的那一夜,碎星团覆灭,斩在自己身上的武技中,就有这一式,而关乎眼前的三王形象,虽是寄托于刀令,神念发刀,却仍有如此威煞,出这一刀的不会是普通高手。 “……看这鸟样,是司徒诲人吧?”香雪哂道:“几年不见,这家伙倒是有点长进,恐怕已经摸到天阶边上了。” “封刀盟当今之主的一刀……”温去病喃喃道:“不晓得我们接不接得下这一刀……” “怕什么?这不是早在你意料之内?”香雪笑道:“他们有神念之刀,我们也有伪神器啊!” 谈笑中,站在门口的龙云儿,双腕交叠,往上一举,金刚身奋起全力,在倾天刀威如浪拍时,全身爆出金光。 金光不是以运气的丹田为核心,而是自双腕透发,璀璨耀目,荡出的光圈,竟成实质,震荡波狂扫四面八方,当者立栽。 朱鼎宇再次吃了一惊,对方的武功不如自己,却能发出这样的气势,她双腕所戴的器具,恐怕已经不是战器,甚至宝兵,而是…… ……神器! 朱鼎宇紧张到背后冒冷汗,神器不同于宝兵,自来就是天阶多而神器少,即使家大业大如封刀盟、耀宇朱门,合加起来也没几件神器…… ……温家手上竟有神器? 但神器的威能,除了要看本身所包含的“法则”,也要看内中所封藏的神念或神魂,封刀令中藏了师父预留的一击“三尊诛仙斩”,如若这女子的神器中,没有神念留存,单单仅只神器之威,未必能够…… 才刚这样想,龙云儿的双腕,骤发出一股无上威煞,那不单单是恐怖的气氛,更有光大至正的霸气,隐隐约约,在龙云儿身后组出一道近三米高的巨影,无比魁梧的身形,镇压九地,抗击苍天,还未清晰,却抵住诛仙斩的下击。 朱鼎宇惊愕莫名,不知道寄宿在神器中的这道灵识,是霸绝武者?还是古老神灵或妖魔?唯一能肯定的,是对方与己势均力敌,抵住了诛仙斩一波波刀威。 府内,温去病慢条斯理地操作法阵,以龙云儿为中心,整座府第的能量,源源不绝地输送过去,再以她为中心,不住抗击三尊诛仙斩。 香雪道:“江山钟再发挥下去,就隐藏不住了,当初你将神魂与江山钟融合,把它化为魂器,你一度断气死亡,江山钟就破空飞走,现在要显现钟内元灵,出现的应该还是你那鸟样吧?” ……而无论是出现山陆陵的魁梧巨影,抑或是万古江山钟被认出,后果就等于完蛋了。 温去病淡定道:“怕啥?我是专业的,伪装不是问题,帮我盯好目标!” 说话声中,法阵能量加倍输送,龙云儿身后的顶天巨影,忽然快速显现成形,原本就粗硕得不似人体的巨影,颜色变深、变黑,成为一头被黑毛覆盖,肌肉虬起如岩盘的巨猩,捶胸震吼,惊破云霄。 巨猩的吼喝,化为光波涟漪,震荡出击,与三尊诛仙斩对撞,爆出气浪,越八方,摧万物,温府正门连同大片围墙,瞬间爆碎成粉,双联帮众轻重伤者数百,倒成一片。 朱鼎宇惨被轰飞,坠出百米外,直至落地呕血,这才满眼惊惧,喝问道:“什么怪物?” 龙云儿稳稳站定,压住喉间将喷的一口血,淡定道:“金.刚!” 八十九章 笼鸟槛猿皆未死 朱鼎宇、龙云儿交锋的同时,温去病在内院中也没闲着,整个温府的防御法阵,是他亲手布置,几十个晚上不眠不休,编网一般织出来,不仅连通府内每一处,还偷偷向外延伸,几个街区都被穿贯其中,建构出名符其实的大网。 龙云儿一人,独力抗衡宝兵神击,过半因素是倚靠温去病操控法阵的绝妙手段,每一分能量运转,都恰到好处,把龙云儿的负担减到最低,能量利用度飙至最高,做得到这一步的阵师,帝国中绝不超过十人。 然而,温去病却没有全神用在能量调运上,有七成的心神,都花在法阵的延伸与探索上。 (行凶嫁祸,什么别人不嫁,偏偏转嫁到我这里来,摆明是针对我,双联帮大举杀来,云儿在那边打得精彩灿烂,这么一出好戏,嫁祸我的浑蛋怎可能不来看?)存着这样的预想,打从战斗一开始,温去病就躲入府内,退居幕后,开动法阵的探索功能,钜细靡遗地搜索着附近每一处,不光有形可见的角落,甚至连空间夹缝,都透过各种震波,一处一处搜出。 (别说隐形,就算藏在空间缝隙,我也把你找出来……)搜索的进展不顺利,温去病不怀疑自己的判断,这只证明对方藏得更深,但自己仍有信心,因为有一个最佳时机将到来…… 最后,龙云儿与朱鼎宇对拚,万古江山钟硬拚三尊诛仙斩,气浪往外爆开时,不只是大地震动,整个空间都被摇撼,当这些不同的震荡波,扫向上下六方,全神贯注在法阵上的温去病,蓦地双眼一睁。 手腕一抖,贴着大腿拄放地上的长枪,瞬执在手,温去病看也不看,对着西北位就是一枪! 枪口电光放射,疾若星火,瞬间跨过数百米距离,打向藏在那里的人。 一个灰色的身影,周身套在灰色斗篷中,贴着墙而站,没有一丝气息泄漏,整个身影与墙同化,看不出形迹,只有在两强最后一击对撞的刹那,震波透过,泄漏出存在,更散出一股冷锐如刀剑的气息。 温去病从府内遥发的一击,引起了他的注意,察觉到这一击的针对性,却不以为意,因为这一击的射程,不过寥寥六百米,而他所在的位置,相距温府两里,中间又有诸多阻挡物,根本连衣角都沾不到,就自动消灭了。 “哼!” 尽管不可能打中,但这一枪的针对性,仍是让他有所察觉,晓得温去病躲在府中不应敌,是在做些什么。 “一早预料到我的出现?好精明的小子……司徒小丫头看来不能留了。” 冷哼一声,灰色的身影从原处消失,无影无踪,但他却没能想到,藏于温府内的对手,所拥有的不只是精明,更还有着“资历”。 “……看见了吗?” 温去病问着香雪,真祖之体的她,有一堆自己所不行的异能,自己只能找出藏匿者的位置,她却可以直接“照见”。 “一身灰袍的鬼祟家伙,不露面孔,但……”香雪放下了圈在两眼上的十指,“有熟悉的气息。” “……全军覆没掉的老对手?” 温去病冷笑说话,他同样感应到那股熟悉气息,自己那不可能打中的一枪,别具奥妙。 号称串联九外道的死曜七邪,是碎星团的老对手,温去病虽然自负,也不得不承认七邪中人,诡秘莫测,能力强悍,还工于心计,非常难缠。 但对于碎星团来说,苦战的对象都是妖魔,死曜七邪并不是一个很有感的对手,绝大多数时间,碎星者们压根就没放他们在心上,因为,有“那个人”在。 打从知道有“死曜七邪”这群人之后,那个人就把手一挥,让大家别分心,这群戴面具的心理病患,由他独自分案处理,而后,他有时做事,会多做一些没人看得懂的小布置,过些时候,他就淡淡告知坑完死曜一把,造成对方若干损失等等。 有时他记得,在大家吃战斗口粮时,冒出来一句死曜损伤如何如何了;有时他压根就忘了,提也不提,还是负责情报的韦士笔,从最新情报中汇整出某种可能,询问于他,他才一拍脑袋表示忘记告知。 最后,封神之战时,他轻描淡写冒出一句,死曜七邪全军覆没,不过可能有幸存者,即使没有,也早晚会有后继者,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那次宣告,所有人都惊得呆了,一个贯串九外道的强大组织,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他搞掉,众人全然无感,不知道死曜七邪最近有什么行动,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布了甚么局,就这么忽然被告知,对方全军覆没了…… 巨大的错愕感,吓呆了当时在场的四大武神与其余干部,不过,早已承受过无数次类似经验的大家,或许是因为呆了,反而异常淡定,听完之后,所有人很有默契地低头,大口扒饭,没再大惊小怪。 时间,一晃眼就六年多了…… “好怀念啊……笼鸟槛猿皆未死……”温去病感叹道:“我们百劫犹生,他们也辛苦挺过来,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啊……” 香雪踢了旁边战友一脚,“那些都是敌人来着!你和他们讲什么往日情怀啊!门口都塌了,法阵也坏了,人家就快杀进来了,还不想办法?” “妳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想?”温去病笑道:“放心吧,时间是一直算着的,刚刚扫描探知,健之小子已经到了,有他在,事情稳了。” 这边正说着,外头的情况也非常诡异,两强对击之后,一时间,双方诡异对峙,双联帮众都看得出,温府正门爆碎,两旁好大一圈围墙成粉,连带内里的庭院,假山崩碎,地面破裂翻起,一片残破,守护法阵显然已经损坏,正是攻击良机。 但刚才那一拚,刀威镇天地的三尊诛仙斩,被那如妖如魔的恐怖巨猿给挡住,光是爆发出来的余劲,就搞到双联帮伤亡惨重,除了帮主韩祖,甚至没几个人站稳得住,这让其他人如何敢再上前? 就连半步地阶的韩祖,也是惊疑不定,摸不准那气势惊人的巨猿,到底有多少实力,虽然自忖能稳赢,却不想出头,先看着朱鼎宇。 朱鼎宇更加惴惴不安,听闻佛门之中,有一斗战怒佛,堪为佛中战神,就是巨猿法相,刚才那女子背后现巨猿身影,战意滔天,又说是金刚……如果这些全串在一起,难道真是金刚寺无上传承?金刚寺为了笼络温家,连神器也拿出来? 眼前,法阵似乎破损严重,正门也被爆掉,但自己的王牌封刀令已经用掉,那女子的神器却还能发动,万一金刚寺还有什么后手,自己鲁莽冒进,说不定还会闹个灰头土脸…… 正自踌躇,一阵气机波动,由远而近,又是一名高手的靠近,他完全没有隐藏气息的打算,还刻意释放出威压,刀剑相对,朱鼎宇眉头深皱,感应到那股针对的气息。 “……天斗剑阁?” “哈哈哈哈,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路游山玩水过来,到了还有戏可看,对我这么盛情招待,这世界真是到处充满戏剧啊……” 踏着长剑,一名俊美青年飙空而来,姿态飘逸若仙,散发出的威煞,让倒趴在地上的双联帮众,一个个口吐白沫,直接晕死过去。 御剑飞行之术,在天斗剑阁中,是地阶的专属技能,但并不是只有地阶能用,高阶弟子如果得到一柄宝兵,人剑通灵,就可以提前使用这技巧,不过一柄能与人通灵的宝兵并不容易,通常只出自顶级世家,藉血缘传承,所以,来的这人也只会是世家子弟。 朱鼎宇更认得他是谁。 星榜二十二.“神剑飞猿”袁健之! 这个人,与自己一样,在新一代的江湖菁英中,备受各方瞩目,因为同时身具两方面的背景,既是天斗剑阁的高手,也是江北袁家的代表人物,一举一动,都等同是两大势力的意志表现,动见观瞻。 “朱兄,我刚从事发地点过来,看不出歹徒路数,只看见小儿涂鸦一样的血渍,什么封刀贱人,为奴温氏……这些随便写写的东西,也能当证据?” 袁健之语气平和,但脚踏飞剑,居高临下,俯视着朱鼎宇,嘴角挂着讥嘲微笑,任谁都感受到他的恶意。 对手是星榜二十二,自己排名才七十六,足足差了半张榜单,星榜的排名全靠战绩,朱鼎宇可不认为逞强有好结果,虽然己方还有个半步地阶,可抬他出来,自己就面上无光了…… 然而,也不可能就这么退缩,己方怎说也是强势方,必须有所作为…… “天斗剑阁是想要替温家出头,和金刚寺抢食吗?”朱鼎宇道:“要替这群人贩子做架梁,可以,但事情不能没有个了结,我师妹的安危,是否天斗剑阁一肩担起?” “哈,既然封刀盟担不起自己的人,我来担又何妨?”袁健之笑道:“项上人头作保,三日之内,交还你家的人给你!” 九十章 两肋插刀的朋友 一句话的份量,关键点就看出自谁的口,朱鼎宇虽然一直逼温去病出来,可即便温去病真的出来,给出承诺,朱鼎宇也不可能轻信,少不得,得要率众搜索温家内外,封查一些东西,作为此行收获。 毕竟,朱鼎宇也很清楚,那种拙劣的墙上留言,根本没有可信度,只能认定对方针对温家,或许温家会知道点什么,但要说温家杀害双联帮门徒,又擒走司徒小书,这种事情朱鼎宇自己都不信,无非是以此为由,完成早先所受的任务罢了。 但袁健之的意外杀出,朱鼎宇不得不重新判断情势,摸不准会否金刚寺、天斗剑阁联手与自己为难? 这可能性极小,可在此多事之秋,司徒小书下落不明,自己手头筹码不够,硬不下去,实在不适合多做纠缠,趁着袁健之开口承诺,虽然知道江北袁家的糟糕信用,又听出袁健之的承诺中,有些文字圈套,却不得不见好就收。 “袁少,你也是成名人物,我敬你为人,就信你承诺,三日后,等你的交代,请!” 朱鼎宇一拱手,带着双联帮退走,有帮众向帮主韩祖提问,如此简单就退走?被韩祖瞪了一眼,什么话都不多说,就这么如潮水般退走。 “……滑头,敬我为人、信我承诺,不是爱说反话,就是脑子有病……” 看双联帮走得快,袁健之哂道:“全帝国人都知道,我江北袁家唯求率性,兴之所至,信用承诺什么的,全是浮云,这你也说信?我还真不信了。” “行啦,都知道你一家人信用烂,说话当屎使。” 温去病从后方走出,跨过已不存在的门口,“人家替你留点颜面,不当面说你全家是渣,你还非得逼得人家骂你无耻无信,这才过瘾?真够变态的。” “夫变态者,人所难测,不同于常也。”袁健之丝毫不怒,潇洒笑道:“我袁家子孙,卓然不群,岂会拘泥芸芸众生之见,以变态为耻?能超脱于俗,正是我所欲也。” “越说你还越得瑟了,一段时间不见,你耻度破表啊!” “你的衰度也破表啊,我匆匆南下,是为了你说新的录音石和签名像到货,哪知路上就听说你惹大事,一赶进力夏达港,还听到你干大案,把封刀盟的小公主先那个后杀了……” 袁健之收起宝剑,落下地来,语重心长地对温去病道:“你死就算了,我的录音石和签名像如果没了,那就是天大的事……逼不得已,只能替你出个头,让你有交货的时间,但后头的事情……自己解决。” “这么冷漠?”温去病笑道:“我还以为你我一见如故,连着几晚促膝相谈,有兄弟之情咧……” “一边去!”袁健之挥手道:“那几晚我们促膝相谈的话题,全是香雪大家,和你个人哪有一毛子关系?交完货以后,老温你可以直接去死,我保证袖手,多干涉一点我就是心理变态。” “这就不用再四处张扬了。” 双方讲讲说说,跨过已毁的正门,往内堂走去,温府的仆从、家丁都活动起来,在以往来到温府的贵客中,袁健之走动得不算常,可每次到来,都会停留数日,又不摆什么架子,温府家丁对于这位身分尊贵的袁公子都很熟悉。 龙云儿站在一旁,不晓得该不该跟在温去病身边,很久之前,自己曾与这位袁家少爷有一面之缘,于情于理,当时双方都是一大堆人,他不该有印象,但贸然出现于他眼前,恐怕…… “哦!美女。” 怕什么就来什么,袁健之忽然站定在龙云儿面前,目光炯炯,上下打量,目光绝对无礼,虽然……袁家人从就不强调礼数…… “袁公子请了。” 龙云儿不无胆怯,但相信温去病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更相信香雪的技术,便表现如常,毫不心虚地迎上对方目光。 在袁健之身后,龙云儿看见温去病的微笑,还有带着鼓励的目光,心中喜悦,连刚才激战一场的疲累,都一扫而空。 “……说妳是沧溟龙氏的人,我信;说妳是金刚寺的传承……嘿,我不信,至少,不会是正式传承的那种。” 袁健之的话入耳,龙云儿委实佩服这位袁少的眼力,司徒小书的星榜排名与战绩,都比袁健之更前列,却没有袁健之的这份判断,看来……武功果然不是一切。 “算啦,我也不是来过问这个的……虽然是个有潜力的美女,但我眼中只有香雪大家一个,其他无论什么美人,在我眼里就是个屁。” 袁健之说着,一行人走到大厅,已来过不只一次的袁健之,真心没把自己当外人,张口就要茶、要点心,点心明言要牡丹糕、金桔果脯、桂香花饼、金芒奶酥,茶的温度与泡法都有讲究,点完就直接在椅上翘起二郎腿。 龙云儿暗自好笑,难怪这人会和温去病结交为友,交情看来还不错,他就是那种可以高雅、可以痞,痞起来还有几分没下限味道的人,虽说江北袁家放浪形骸,但能这么放得开的人,恐怕也没几个,若早十年,这应该也是一个适合入碎星团的料…… 倒是有点奇怪,袁健之一来,香雪就没影了,是为了避免身分穿帮,所以藏起来躲这位狂热粉丝吗?武道高手都要修练专心,这么一位星榜强人,居然会迷恋偶像,想想也够异常了…… “……老温,别说做朋友的不帮你。” 用完点心,袁健之道:“两天期限,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交不出人,拔条毛给封刀盟抵数吗?” 龙云儿讶异道:“两天?不是三天吗?” 温去病笑道:“妳不了解袁少的风格,他压根没打算说话算话,所以要留一天的余裕逃跑躲债,省得三天一到,想逃时刚好被债主堵在门口。” “胡说八道,本少想要跑,天下有谁能阻?”袁健之自信道:“不过,赖帐时间多点准备,总是好的,老温你可以说说打算,要是真没头绪,我今晚就要跑……这年头没人和人贩子讲道义的。” “我可以把这理解成一种职业歧视吗?” 温去病摇摇头,笑了笑,“本来有点麻烦的,这回……运气不错,我可以定位封刀盟的那位公主,刚刚已经在进行,现在差不多有结果了,问题只在于……战力啊。” 袁健之收起笑容,露出审慎之色,“你是说,有本事动司徒小书,还有胆子干下这种事……可能有地阶战力?” “或者说,有也不奇怪吧。”温去病笑道:“地阶武者不是大白菜,却也不是稀有动物,除了七家八门,九外道中也存在不少……” “出现地阶的话,你温家是扛不下的,而你也不可能通知封刀盟,那边人多口杂,这次的事情说不定就有内鬼……啧,家大人多,内鬼就多……” 袁健之沉吟半晌,道:“说不得,只得为朋友两肋插刀了,算上我的份吧,虽然做不到战胜地阶,但真撞到了,拖延点时间还是可以的。” 龙云儿大感意外,袁健之看似想要置身事外,遇事居然主动请缨,这份友情可真是不容易,然而,温去病却扬扬眉。 “你有那么好心?” “如果只为录音石和签名画,当然没有,但你我相交,难道最后就只存在这些俗物吗?” 袁健之叹了口气,道:“听说你拿最新的全影音装置,送给朱涛的傻儿子,效果乐胜录音石百倍,有这么好的东西却藏着不说,你还算是朋友吗?” “得,还以为是雪中送炭,居然是趁火打劫来着了,这年头的友谊真是屁钱不值。” 温去病笑道:“反正是我自己手做,送出国回输充海外进口的,你想要,我再做一份给你就是,材料费你自出,但对方可能有地阶,最坏的情况还不只一个,你为了一套影音设备,把命赌掉,值得吗?” “那得看是为了谁,单单一套影音设备,我不动心,可这影音设备放的是香雪大家,那……惜命畏缩非男儿,我愿拚了!” 袁健之笑道:“之前你让我到许都附近等候,收到你信号就来援手,我等了几日也不得你信号,搞半天你居然扔下我,自己跑回家来,我匆匆追来,路上接到消息,我派有几位师叔伯,恰巧也在港市附近公干,其中便有地阶人物,所以届时……” 龙云儿闻言吃了一惊,原来当初温去病前往许都,参加拍卖会,除了自家人马之外,一早就伏藏了别的帮手,难怪有恃无恐,如果不是因为后来事关碎星秘宝,他想独吞,恐怕直接就喊来袁健之,全身而退了。 温去病却是笑了笑,当初的布局,现在已经不重要,反倒是天斗剑阁的地阶人物,居然来到力夏达港,在附近活动,这绝非偶然,天斗剑阁想做什么?是冲着自己来的吗?继封刀盟之后,天斗剑阁也动了? 不过,这件事,本来可以隐而不说,袁健之却提前道破,让自己有了准备,不着痕迹地维护自己……这个朋友,果然没有白交…… 九十一章 星月湖 赤壁大街,妓馆酒楼,笙歌不绝,琴音绕梁,正是无数馆中莺燕,送往迎来的热闹时光,虽然时间接近午夜,全市也正因为双联帮攻打温府之事而震动,但这边却没有受到分毫影响,照样营业红火,各家老鸨们还感谢温府出事,那瘟神今夜不会来了。 妓馆、歌楼,原是藏汙纳垢之地,在表面的繁华之下,更有数不清的罪恶,随夜生灭,栖息于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这些汙秽。 在妓馆的密室之内,昏迷的女孩,被绑得牢牢,意识迷乱,吸着充斥满室的迷神薰烟,脸上一下惘然,一下又露出痛苦之色…… 这是妓馆中常见的画面,没有什么稀奇,但此刻被绑在椅上,吸着迷神药物的少女,却有着极其尊贵的身分。 司徒小书,旁人常常嘲弄是封刀盟的小公主,事实上,由于母亲的王侯血脉,尊贵出身,封刀盟势力如日方中,她确实被朝廷授予公主头衔,实至名归。 这位尊贵的小公主,正被绑困椅上,周身穴道受制,头顶插着七支长针,眼神迷乱,神思不凝。 在她面前,两个穿着花衣的女子,一者三十多岁,花枝招展,一身绮香,甚是浓艳;一者发鬓班白,矮胖身形,面若橘皮,极为丑恶,两女手拿铃铛、薰香,口中念念有词。 半晌,浓艳女郎身躯一震,喘了口气,抹拭额上汗珠,道:“真不愧是名门出身,这小娃娃的心神够坚固,费了半天工夫,才突破表层意识。” 丑恶妇人道:“年纪轻轻,就入星榜前列,自然不是普通人物,但也未必就是她了得,说不定是她老子做了什么,似这类顶级名门的子弟,为了避免被人入侵心神,长辈常常对晚辈施加意识保护……” “那也有可能。”浓艳女郎道:“施加这种手段,涉及自身神魂,不是至亲之间,施者与受者都不会冒这风险,父女之间,倒是有这可能。” “就算司徒诲人真在女儿身上留了手段,也没用,别人怕他封刀盟,我们又何惧?” 丑恶妇人冷笑道:“要论对女子肉身的了解,世上再无出我星月湖之右,这小女娃落在我们手里,彻底成为人肉玩偶,只是早晚的事,什么心灵屏障,不过多费点手脚,还真能阻住我们不成?” 浓艳女郎道:“封刀盟自恃名门正派,这些年来屡屡与我们为难,逼得我们好生窘迫,这回正是清算良机,只要再过两三晚时间,将这丫头的神识洗去,成为我教的布施欲女,届时,还不给封刀盟大大长脸?” 丑恶妇人摇头道:“神识先洗掉,成为我教所操控的棋子是必须,但扔她出去现世就未必,她的身分于我等有大用,说不定让她回到自家,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老子一刀……” 两名妇人的交谈,在密室中回荡,也传入司徒小书耳里,只是就如隔万重山峦,模糊不清,虽然听见了,心神也像是掉进一片胶水里,连动一个小念头,都觉得异常吃力。 记忆在脑中飞快回闪着,最鲜明的画面,就是离开温府之后,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到了快要到双联帮时,就在一条长巷,忽然天旋地转,巷的两头都变成一片迷雾,上方鬼影幢幢,像被拉入其他空间。 一个黑影出现,飞快闪动,所过之处,双联帮众飞快倒地,全数被灭,自己出刀攻击,身后却陡现一道冰冷气息,虽是虚无之气,却锐利如刀剑,直劈入后脑,跟着,自己便失去意识…… 那道冰冷的刀剑之气,哪怕在地阶之中,恐怕都罕逢敌手,不知道是何方高手的攻击?身分绝不简单,不过……现在自己就只想睡,没有思考的能力,即使心中的某处正在尖叫,警示着危险,可疲累的心神,没有余力再作抗争。 脑中的记忆,随着邪咒入侵,飞快回闪,自己如何发愤练刀,如何刻苦修习,又如何看着父亲、爷爷,在那壮烈的战争中顶天立地,一步步走来……这些画面,历历如在眼前,就连一些早已遗忘的,都在间隙中跳跃出来。 ……似乎是小时候,某场战争结束之后,爷爷抱起了还很小的自己,指着前方,要自己代替他,成为他的眼睛,把前方的东西看个仔细。 在那里,除了一片残破的战场,就只有一个背影,高大得不像是人类,如同传说中的武神巨像,着宽厚的上半身,一步一步,往前踏着稳健的步伐,每一步都那么让人安心,仿佛所踏过的地方,皆能得到守护。 ……笑得如阳光般的巨硕汉子……你是谁? 『小书,妳要替爷爷好好看着,那是个顶天立地的背影,是这块大地上,最有肩膀的男人!』 爷爷的声音,这么沉稳地说着,即使历时久远,还依稀在自己耳边回荡,但自己好像也看见,在他的正前方,好像有什么人站在那里,一袭青衫飘扬,背对着夕阳,相貌非常斯文,没有那种高手的压迫感,但也不知为何,只是看着,就有一股寒意直沁心头,让自己想要逃躲,本能地哭了起来。 巨汉,好像和那个青衫人发生了争执,吵了起来,爷爷放下自己,朝他们走了过去…… 意识,又一次破碎,朝更深的地方晕睡下去…… 星月湖的两名师,持续使劲,倚靠迷香、昏暗灯光变化、朦胧法咒,多向加持,清洗司徒小书的脑识与自我,虽然遇到些阻碍,却逐渐逼近到中层意识,正要加把劲,一举突破,哪知被稳妥压制、削弱的司徒小书,意识之海忽然掀波起浪,急遽变化,险些让她们阴沟里翻船,双双走火。 “怎、怎么回事?” “别乱,先稳住阵脚。” 总算两女邪能强悍,惊险中凭着深厚修为,强行稳住,缓缓停下施术,过了半晌,这才一身冷汗地对望,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是……她的意识受到某种刺激?” “对,但……刺激何来?这里与外隔绝,是彻底的密室,没有杂人也没杂音,怎会……” 两名妖女面面相觑,心中七上八下,都不知道该不该先放下手边工作,正自犹豫,外头忽然传来紧急连络的铃声,一问之下,这才知道赤壁大街的首席瘟神,温家主人温去病,邀了几名阔少朋友,一同来此压惊洗灾。 “温剥皮?到底谁让他来的?” “真是日了狗!这瘟神又来砸店?” 两名分别以红牌、老鸨为身份掩饰的星月湖妖女,不约而同地失声叫出。 短暂的惊愕后,她们都察觉到不对,尽管司徒小书是星月湖上层忽然送来,命她们洗脑摧神,她们都不清楚人是如何被擒下?过程又是如何? 但双联帮大举围攻温府,誓讨帮众血仇之事,震动整个港市,那边浩浩荡荡上温府要人,温去病才刚脱身,一转眼就跑到这里来压惊,赤壁大街上那么多娼馆、歌楼,他哪里不去,偏偏就跑到这里来,这一切……有那么巧? 两名妖女都不信事有这样凑巧,但更不信一个下贱的奴隶贩子,真有那样的神通,把司徒小书从茫茫港市中搜索出来。 眼前唯一之计,就是先将人稳住,让姑娘们把这瘟神给盯住,不让他到处乱跑,哪怕他无意乱搜乱走,也要提防这杀千刀的又被人行刺,连累这边炸楼,关门歇业。 值得庆幸的一点,温去病没有胡跑乱动,与一众阔少举杯敬贺平安脱险,度过眼前难关,明日愁来明日当,三天后的问题,自然有天斗剑阁的傻瓜顶缸。 眼见温去病没有四处搜索的打算,潜藏在这间“醉月馆”的星月湖人众,着实松了一口气,却全然没料到,打扮成富商公子的龙云儿,带着小厮,正在馆里如入无人之境,四处横行。 用帽子遮住额前红发,擦抹去脸上胭脂,换上男装的龙云儿,俨然是一名翩翩佳公子,带着小厮到处走逛,引起其他酒客、歌女的注目,看到的都是暗赞一声,却没看出什么问题,更没发现她的手,始终按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帝国尚武风气盛行,佩刀、带剑者所在多有,也没人感觉有异,谁都不知道她腰间那把短刀,就是司徒小书原本的那一把。 此刻,龙云儿按着刀,到处走动,从掌心处感应到的震动,确认司徒小书的位置,原本她还有些担心,怕来到这里找不见人,可刀柄的震动,确实表示它的主人就在这里。 “……看来蒙对了啊。” 扮成俊俏小厮的香雪,冷笑道:“力夏达港的最大帮派是双联帮,不过这些妓馆歌楼,基本都另有黑势力罩住,里头敢直接动封刀盟小公主的,估计只有九外道了。” “九外道?”龙云儿暗吃一惊,这可不在自己的预计之内。 “看这里的阵仗,能藏在这里的,后台估计是星月湖吧。”香雪哂道:“专门吸干女人生命价值的渣男邪派,最底层的干部却全是女人,我一直觉得这很搞笑。” ps 每逢周一,請大家幫忙給紅包沖榜,讓碎星得個名次。 估計碎星再過不久就會上架入v,後頭就靠大家了。 大家的讀後感覺,對我非常重要,請不要吝惜再下面留下你們的讀後感覺,喜歡甚麼,討厭甚麼, 我肯定都會看的,謝謝大家。 九十二章 钟鸣声声 九外道,是九个行事极端,不为正道所认可的团体组织,并非全部都是十恶不赦、罪大滔天,其中也颇有介乎正邪之间的存在,然而,星月湖就不是这种。 星月湖,起源于上古道门丹鼎一脉,却急走偏锋,以女子为炉顶,残命而“炼丹”,极盛之时,星月湖总舵的沿途山路上,女尸成山,怨气冲天。 上古后期,乱劫纷起,星月湖盛极而衰,却未断绝,传承至今,名列九外道之一,隐于市井,属下基本都是和皮肉生意相关的江湖帮会,龙云儿对此陌生,但在香雪而言,这些都是很熟的老对手了。 “星月湖在这附近地区是有地阶人物的,白发狂生聂啸月,基本还有点样子,但一直躲着闭关,很难见到。” 香雪絮叨道:“聂老鬼底下三个徒弟,一个比一个不像人样,白日夜鬼、青影河枭、紫魅女魃……听绰号都讨厌,要是早几年,我听完名字就把他们都宰了!” 相比这边的豪气,龙云儿底气不是那么足,这些听起来都像是道上的赫赫凶人,自己想要从他们手中救人,不晓得会不会是以卵击石? “怕啥啊?妳和朱鼎宇、司徒小书都战成平手,计算平均值,妳怎说都是星榜中列,还挡过一击封刀盟主的诛仙斩,下次星榜更新,妳位列其上,还用得着怕这些跳梁小丑?” 香雪说得理所当然,龙云儿却不敢这样想,自己与封刀盟两名高手的对战,取巧成分太大,战术都是温去病拟定,还有地利或是外物可依靠,如果没了温去病筹谋,又没有法阵、神器能倚仗,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心里真是没底…… “安啦,这里怎说也一堆人,那些家伙不会随便跳出来,顶多就是遇到他们底下的那些妖女,碎料而已。” 轻描淡写地说着,香雪开心地忽悠着小伙伴,看龙云儿如释重负的表情,当真乐开了花。 两人能够持刀来这边找人,关键点在于刀与原主人的感应,龙云儿对这点一直没有很理解,但温去病似乎在那柄短刀上,做了某种加工,让这根本不是宝兵的短刀,一下“通灵”,成了探测器。 片刻后,刀向所指,位于地下,龙云儿颇为苦恼,不晓得该怎么下去,总不成另外抓个人来问下楼入口? 故事里,那些潜入、擒人、逼问的桥段,倒是从小听熟,可实际要做,就不晓得该怎么干了,随便乱抓人问,万一打草惊蛇了,如何是好? “……真是够了,闪开,让专业的来!” 香雪把酒一倒,滴滴酒浆渗入地下,穿过地板,跟着,拉过龙云儿的手,低声念了一声。 “雾化!” 周围没有任何人,也没人看到,两人瞬间被一团银雾笼罩,瞬息之间,身影散化、消失,直入地下。 雾化,是吸血鬼一族的异能,肉身雾化之后,就能逐水而动,透过地层中的水,直遁入地下,是吸血鬼逃躲攻击的超便捷异能。 不过,能把雾化应用到这层次,还带着人一起遁走,想做到这一步,基本就非真祖血脉不可。 吸血鬼更接近妖族,靠血脉天赋逞威,只要血脉强悍,神通自成,无须苦练,也完全没有得练,香雪虽然仍在虚弱状态,可光凭着真祖血脉,便足够辗压大部分的障碍了。 龙云儿对这种非人者的强悍异能,只有惊叹的份,正想着有香雪在旁,什么障碍都可以简单搞定,忽然身体一沉,像掉进了什么陷坑里,整个移动停顿下来,眼中景象一下清晰,这才发现…… ……自己居然掉进一个监牢里! 一个精金打造的栅栏,四面构筑成监牢,自己和香雪就落在牢中,牢笼之外,是一个面如橘皮,穿着却颇华贵的丑妇,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名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啊?” 丑婆愣了片刻,忽然爆出大笑。 “两个笨蛋,当这里是想来就来的地方吗?不管你们是哪边的人,这里一早就有针对术者的防备,一遭侵入,自动转移,你们这是自投罗网啊!” 龙云儿抬头看看左右,牢笼坚固,上头还刻有莫名法咒,看来不是轻易能破,真不知道怎么会搞出这种乌龙?这下真成自投罗网了。 不知所措,侧眼望向香雪,这个同着男装的俊美小厮,立刻抱着龙云儿大腿,仓皇泪下。 “公、公子,怎么办?我……我们死定了吗?是你说一定没事,我才被你硬拉来的,现在……呜呜呜……我还小,我不想死啊……哇哇哇……” 抱着大腿,涕泪纵横的小厮,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眼泪说来就来,也清楚展现一名演艺人员的专业素养,而同样也想找人依靠的龙云儿,只能无语问苍天。 “你……公子你要负责任啊……昨天我替你送信给隔壁老王家的刘寡妇,她约你今天在大明湖畔小杨树的乌鸦巢下,想和你一起不要不要的,你……你这没良心的可不能不认帐啊……” ………这又是从哪里追加的脑残设定? 龙云儿额上一滴冷汗滑下,看香雪在那边玩得越来越爽,真不知应否提醒她正事优先,毕竟那边司徒小书的状况,看来非常不妥…… 眼下能依靠的,看来只有自己了…… 龙云儿叹口气,运起金刚力,伸手握住栏杆,想要发劲摧牢,可手掌一贴上,就像碰着了烙铁,烧得掌心一阵一阵刺痛,冒出青烟。 丑婆子见状,更是大笑,“好天真的小俊哥,这囚神锁专克正道功法,你既然来了,就别想出去,所有挣扎都只是自找痛楚。” 龙云儿掌心疼痛,脸上却微笑道:“这么肯定?只怕未必。” 掌心的痛似烙铁烫,这是不错,但随着血脉之力运转,栅栏中渗出的邪力,被自己一丝丝吸收,盖过本来的痛楚,化为欢喜畅快。 自己似乎能够吸收栅栏上的封禁力量,只要再多花点时间,破牢而出应该不是问题…… “哼!你们两个先待着,等老娘处理掉这小娘皮,再来泡制你们。” 丑婆子看了两人几眼,大笑道:“大的倒是俊,改头换面一下,送回总坛,或许是个好苗子;小的……欠了几分资质,把你泡制一番,后头卖到黑山当兔子。” 一直都还在哭哭啼啼的香雪,骤然停了动作,转头对着牢外人喊道:“喂,妳她妈的那是什么眼神啊?我这样的妳说没资质,还要卖我去当兔子,妳懂不懂看人?有没有开院子的素质啊?” 汹汹气势,吼得丑婆子心内一惊,听出了不妥,“妳……是女孩?妳们……两个都是?” 生出警觉,丑婆子有了戒备,先是抄了兵器在手,跟着举掌一拍,监牢的四面栅栏,电光喷吐,龙云儿无法再握,松手退了两步,略带遗憾地看着香雪。 “妳们是谁?哪边的人马?”丑婆子喝道:“封刀盟?还是……温家的人?来我星月湖地盘,来得去不得!” 香雪理也不理,对龙云儿道:“妳走运了,本来我打算,让妳再吃点亏,等妳输个几场,被人按脑袋在地上吃屎以后,再把这个告诉妳……” “啊?妳还有这想法?” 龙云儿吓了一跳,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就是不晓得会否反跌进另一个火坑? 臭婆子拿起了一盏油灯,望向牢中,预备要把灯掷出,先把这两名不速之客烧过一遍,再来处理,龙云儿看灯中火光有异,恐怕不是普通油灯那么简单,硬挨不妥,只能望向香雪,看她如何处理。 “哼!气起丹田,脉转阴阳,合离分流,汇于双腕……” 香雪指导着口诀,龙云儿依言提劲,丑婆子不知她们打算,也晓不妙,抢着把手中油灯掷了出去。 “全力撞击!” 香雪喝了一句,双手掩耳,滚倒至一旁,瞬间,一股无形震波,伴随着一声声不知从哪传来的钟响,传撼击出。 钟声,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穿越层层时光传来,化为光之涟漪,往四面八方传响,所过之处,时间、空间像是停顿了。 被掷来的油灯,被光之涟漪扫过,在空中爆开,灯油与倾泄出来的青色邪火,溅到丑婆子身上,她眼中闪过极端恐惧的神情,跟着便“轰”的一声,整个人化为一团青色火柱。 烈焰焚身,丑婆子似乎承受非人的剧痛,火中扭曲的面孔,大张了口,要发出痛楚至极的哀号,却没有来得及出口。 光之涟漪扫过,万古钟声撼击,丑婆子矮胖、拥肿的身躯,像一件诡异的艺术创作,不自然地扭曲、凹折、突出,扫过她身体的光之涟漪,每一道都像是千万重捶,锤打着骨、肉,每一击都是粉碎。 只是第一波钟声冲击扫过,丑婆子整个人,已经扭曲得无法辨认是什么物体,左一滩、右一滩,血肉模糊地喷溅在后方墙上。 坚固的石墙出现无数裂痕,簌簌砂土不住从顶上落下,这一击不仅杀掉丑婆子,更将这座结界守护的密室也大破坏。 前后不足三秒,龙云儿汗出如浆,跪倒地上,连站也站不稳,像是刚掉进水里,全身溼透,双眼焦距半天对不准,耳中嗡嗡,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香雪站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 “万古江山,声鸣则大道震,这钟……可不是那么好扛住的。” 九十三章 星月动摇 “怎么回事?” “地在摇?” “地震?” “开什么玩笑?力夏达港怎么会有地震?” 醉月馆的莫名摇晃,让正在里头饮酒作乐的人们,吓了一大跳,陷入短暂的慌乱。 正在饮酒的温去病,短暂停下动作,嘴角微微扬起。 身为万古江山钟的前任主人,曾灌注神魂,让这件古老神器通灵苏醒,对它的每一丝波动,都再熟悉不过。 ……好怀念啊…… 当年纵横沙场,这件残损神器对自己的帮助着实不小,一直也未能踏上天阶的自己,凭着这件神器,增幅毁天霹雳的威力,打出万古江山震,别说震杀地阶如割草,就连天阶强人的脑袋都打爆过多个。 ……时隔多年,万古江山震终于又被打出来了,后继有人…… 并不是什么应该要激动的事,但自己仍忍不住握了一下拳头,稍稍释放心头的跃动。 ……不过,下面居然动到了万古江山震这样的大招,除了香雪无聊生事,在没必要的情形下硬动大招外,恐怕,也是进行得不太顺利…… “真是不好啊,这才第一步咧,后头怎么办呢?” 自己并不担心,龙云儿在底下有什么危险,毕竟香雪就在那里,尽管香雪的个性不好,能力却是没话说,能让她担任保母,别说险地,就算把龙云儿扔到火山里,自己都可以高枕无忧。 所虑者,看守司徒小书的不知是什么人?若是喽啰,搞这么大动静实在没道理,若是高手……自己的后手不知能否扛得住…… 想着这些,温去病站了起来,笑着向陶敏才等一众阔少拱手,表示自己要去小解,并且婉拒了他们名为好意防刺客,实则想跟去看刺杀热闹的陪同。 起身出门时,身旁几名花枝招展的歌姬,都嚷着要黏着爱郎,死也不分开,甩也甩不掉,看来……应该是还没放下对自己的戒心,必须要紧跟着监视没错。 “温少,这是要往哪去啊?” 一名浓妆美妇笑着拦阻在前,身上芳香袭人,“难道是我的女儿们伺候得不周到,惹得温少不开心了?” “哈哈哈,袭香嬷嬷说得有道理,妳家姑娘一个漂亮过一个,酒也一杯接一杯灌,快要把我的钱包都榨干了,这哪开心得起来?” 温去病诡秘一笑,伸手拉住浓妆美妇,“也罢,横竖囊里还有点零钱,好男儿不花光钱不痛快,就别让这些味道不够的丫头片子过来了,袭香嬷嬷陪我去散散步可好?” “这……我怎能抢自家女儿的郎君……” 袭香皱着眉头,对这意外变化有些不知如何应付,但在场的一众阔少纷纷起鬨,替温去病帮腔,袭香眼波一转,变得风情万种,妩媚柔艳,半靠在温去病身上,陪着他一同往外走。 张文远、赵学而鼓噪出声,一众歌姬也娇嗔抱怨,怪温去病不爱年轻爱老的,而两名当事人手挽着手,相依偎靠,完全是一副送入洞房的甜蜜样。 风月场中,夜夜换新人,逢场作戏,随着隔天阳光一亮,一切如同泡影,没人会认真,此刻在瞎闹起鬨的,没一个真把这当回事,就连两名当事人,也是各演各的戏,各有各的心思。 ……姓温的,饶你奸滑似鬼,照样要喝老娘的洗脚水!这下就近监看,不怕你飞上了天去! ……星月湖的贼婆,脑子真是单纯,以为挽着手就可以看住男人?嘿嘿,一会儿屎妳都有得吃! …………………………………………………………… 楼层上的相互牵制,但在地下密室之中,龙云儿气虚无力,老半天才双腿软软地站起来。 刚才的一震,几乎把自己体内积存的元气,消耗一空,如果最近这段时间,自己不是刻苦修练,把力量提升上去,哪怕只是稍差一点,现在就不会只有头晕目眩那么简单了…… 到此终于明白,那个开山刀康巢,到底是怎么死的?江山钟的震波,近距离在脑畔传击,他七孔流血,脑子估计都成了豆腐渣,没有直接头颅粉碎,算他修为不错…… “……好、好厉害……温……”神智略醒,龙云儿改口道:“他当初就是这样杀敌的吗?” 香雪哂道:“别闹了,当初的万古江山震,每次一击发,都是标准地图炮,七八百米内死一片,从地面到空中,清场超好用的,妳这东西算啥?震蚊子?” 遥想当初山陆陵的无敌威势,千百妖邪撞之殒落,仿佛一座不可踰越的顶天高峰……龙云儿不期然有些激动,不晓得还要过多久,自己才能接近那等程度。 “不用想那么多,他没期望妳走他的路,妳也不用把这当成目标。” 香雪淡淡地说着,最清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哪怕龙云儿真练到当初山陆陵的高度,也不可能重现那样的杀伤力,问题……就在江山钟上。 神器,是带有某种天地法则的器物,万古江山钟从远古流传至今,在远古时代确实是顶级神器,但随光阴流逝,历经多场大战,损坏严重,到温去病手里时,已经是濒临崩毁。 这是不幸,也是机缘,如果不是损伤到那么严重,温去病没可能将之修改、限幅出力,更不可能将之配戴使用……真正的神器,哪是这么好用的? 温去病用上古法,甘冒奇险,分裂神魂,植入江山钟内,温养神器,命同一体,这才得以使用远古神器,沙场扬威,但江山钟随温去病征伐数年,旧损未补,又添新痕,如今的状况,比温去病刚入手时更糟,龙云儿想要拿它发挥当年威势,怕是一世无望了。 “啊!” 龙云儿看见牢笼外,被绑在椅上的司徒小书,身体软垂,动也不动一下,登时惊醒,想到刚才万古江山震传击时,她也在范围内,还全无抵御之能。 星月湖的妖妇,被一击震杀,司徒小月的状况又如何?会没事吗?该不会也被一击震死? 龙云儿焦急起来,想要立刻去看看,但栅栏上闪烁的电光,并没有因为丑婆子身亡而消失,万古江山震虽然强悍,却也没能把这座牢笼一击而破,敌人虽死,自己仍是出不去。 “那个……我们……” “淡定!” 面对龙云儿的紧张,香雪一派镇定,摇了摇头,迳自朝闪着电芒的栅栏走去,全然无视栅栏的存在,小小的身躯,瞬间雾化,就这么穿透过去,走出牢外。 “这不就出来了?鬼吼鬼叫什么?” “妳……打一开始就出得去?”龙云儿下巴都快掉了,“那妳……那我们为什么在这笼里……” “都说了让妳淡定,烦不烦啊?”香雪瞄了几眼,很快找到了机关总闸,随手便开了牢笼,放龙云儿出来。 “我是出得来,但留同伴在牢里,自己一个人逃跑,我是干这种事的人吗?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一个出来,那这肥婆不就变成我的工作?这我才不干咧!” “……那,真谢谢妳够义气了。” 龙云儿无心追究责任,快步跑向司徒小书,却给香雪拦住。 “学个经验,从邪派份子手中救人时,不要那么莽莽撞撞,想都不想就上前去看去沾,很容易死人的……我之前就常用这方法拉陪葬。” 香雪伸指往墙上沾了沾碎裂血肉,异能发动,伸指弹出,一道红光飞射,接近司徒小书半米范围时,几道黑烟莫名冒出,化出模糊的脸孔,仿佛发出无声的嘶喊,冉冉消失,看得龙云儿发愣。 香雪道:“现在可以碰了,毒物和魂咒刚刚拔掉,再有个什么,就只怪她自己运气不好了。” “……还有气。” 龙云儿先确认完这点,看司徒小书眼、耳、口、鼻都渗出淡淡血丝,气息也很弱,伤势不轻,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还好……”龙云儿道:“我们是来救人的,妳怎么让我那样搞?万一她死了怎么办?” “我们是来救人,不是来舍己为人的,人家都要用火烧我们了,难道还要我傻傻不还手吗?死道友不死贫道,司徒老儿来了我也敢这么说!” 香雪一手插腰,道:“别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好歹也是高阶,快摸到末段了,妳那乱七八糟的蚊子震,哪杀得了她啊?不过……眼没瞎、耳朵也没聋,伤势比我预期中轻得多……啧啧,这可不对啊……” “……先不说这个了,这边好像快塌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龙云儿说着,就看香雪很不耐烦地伸手,分别拉住两人,跟着,三人瞬息雾化,身影消失,渗入石墙、岩缝,由地下密室中脱出。 三人的气息才消失,一股阴寒旋风,高速冲入密室,却因为失去了目标,无可指定,将周围疯狂破坏,让这本已崩塌中的密室,彻底完蛋。 “……慢了一步,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冷冷的声音,伴随着黑影,一同消失,直直追着三人而去。 同一时间,雾化遁形的三女,由地底脱出,回到地面,龙云儿甫站定,就想照之前被告知的那样,发出信号,报告行动成功,却不料,十多米外,一名浓妆美妇怒瞪着自己,发出一声尖啸,跟着,锐利刀风就斩中自己的颈项。 九十四章 山穷水尽出高手 龙云儿被传送出来时,就发现有两点异常,第一,应该与自己一同被传送出来的香雪,不知所踪了,自己身旁只有司徒小书;第二,就在自己正前方十余米外,一名浓艳美妇和温去病挽手站着,状似亲昵,甜得像是新婚夫妇。 这幕景象,龙云儿看了不太好过,胸口一阵阵苦涩翻涌,但也不至于乱了方寸,毕竟很清楚温去病来这里是作什么的,然而,那个美妇的所作所为,就委实惊人了。 美妇花袖一翻,手刀斩出,砍在温去病的脖子上,后者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双眼翻白,就晕死倒了下去。 龙云儿知道温去病身体的底细,要一刀砍飞他首级容易,想一斩让他晕去,那可是高难度任务,看他这么容易就翻白眼晕死,只觉诧异,跟着就看那美妇发出一声尖啸。 啸声刺耳,不过似乎没杀伤力,龙云儿错愕对方的行为,全神贯注,提防那美妇杀过来,哪知祸起萧墙,一道刀风飙起,猛斩向自己的颈项。 事发仓促,攻击又发自极近处,根本就无法可挡,就连护身的金刚体,都只来得及初凝运,蓄劲未足,这一刀就斩在自己的脖子上。 值得庆幸的是,尸龙血脉及时发动,腐尸木身与金刚体结合,综合起来的防御力,总算扛住了这刀,若两者缺一,哪怕金刚体够强,现在也是人头飞出的下场。 “呜……” 龙云儿摀着颈项的伤口,痛楚迅速变得麻木,鲜红的出血,先是变成灰色的液体,跟着就迅速止住。 诡异的情况,自己也说不清是好是坏,但在实战上,用处不是一般大,让自己能迅速重整状态,面对冲杀过来的司徒小书。 昏迷且重伤的她,被那声尖啸催醒后,整个发狂,双目通红,纤细的手臂上,筋肉虬起,似乎把肉体潜能全数催发出来,还全然感受不到痛楚,手刀挥斩,像一根攻城锤般冲了过来。 龙云儿不敢怠慢,先催金刚身,再运金刚力,全身金芒灿然,第四级力量极限催发,要扛住司徒小书的冲击。 ……金刚身克制乾坤刀,只凭着这点,自己应该扛得住。 龙云儿这么告诉自己,想坚定信念,但瞬间承受的狂暴,让她深明自己的天真。 全面爆发的第六级力量,伴随着当头一刀,自己的第四级力量,瞬间就被压下,哪怕金刚身在防御上有优势,哪怕尸龙之体让自己的痛楚一闪即逝,能忘我催劲,哪怕金刚身与乾坤刀之间,确实存在克制效果…… 这一个又一个的优势,叠加起来都没用,战况瞬决一秒,龙云儿被打飞出去,炮弹般飞出十多米,撞断两根梁柱,狼狈坠地。 身上好像有几处骨折了,颈上的伤口又破裂了,鲜血狂喷着,这些难以忍受的痛楚,都在一瞬间麻木,唯有心头的那抹恐惧,濒临死亡的恐惧感,掩不住地冒出来。 ……下一击,如果挡不住,必死无疑! 恐惧、紧张之中,龙云儿有了这样的觉悟,也看清自己吃这么大亏的理由,除了在力量上被压制外,还因为…… “哼!” 司徒小书目中闪着恐怖的红芒,重哼一声,点滴血雾,从她口鼻中不住喷出,眼耳内流淌的血线,已不是细细一条,而是多到怵目惊心。 比起龙云儿,这个无视肉身状况,强行催迫体能到极限的小美女,离死亡更近,更危险得多。 拿点燃生命所换来的力量,难怪能够逆转乾坤,连先天克制都压不下,这一战继续下去,结果必然不是谁死谁亡,而是同归于尽…… “杀!” 司徒小书身影闪动,第六级力量爆发推动,催出这一世未曾展现过的高速,龙云儿全神以待,精神紧绷到极点,却骤觉身后风声闪动,那名浓妆美妇不知何时到了后头,一张口,张到普通人三倍大,狠恶噬咬下来。 这样的张口法,根本不是正常人类所能做到,而在这节骨眼上咬下,龙云儿根本无暇分神应招,眼看这一噬将咬中,一道星芒闪烁,剑光射来。 “妖妇,受死!” 不知躲藏在何处,一早便潜伏此地的袁健之,骤然出手。 天斗剑阁的招牌剑技,一剑刺出,剑光化为点点星采,看似无序缤落,却笼罩住敌人周身要害。 剑雨当头,浓妆美妇不得不停住动作,却没有遁逃,而是反杀向袁健之,十爪如铁钩,迎向剑雨,更怒极一喊。 “还不动手!” 瞬息间,一股阴寒旋风飙起,周围温度狂降,直飙向袁健之,风中隐约可见数十道淡淡魂影,像有诸多冤魂伴随,中央则是一个看不清楚的人形,甫一现形,周遭温度就疯狂下降。 “……星榜高手?桀桀桀,星榜也一样要死……” 邪异的声调,带着掩藏不住的妒忌,凶猛地攻向袁健之后心,但阴邪旋风甫至,点点剑光,化为星雨,抢先一步拦挡在前,把攻击封住。 “好!青影河枭、紫魅女魃,我早想会你们一会,今朝倒是一起出来了。” 袁健之仰首大笑,天斗剑术在手中璀璨发挥,明明只是一个人,被左右两方夹攻,但剑光所点出的星雨,却不住扩散,笼罩范围越来越广,几招一过,他忽焉在左,忽焉在右,瞬移之术,迅捷无伦,星河展动,居然反将两名敌人包围起来。 “星月湖的妖人,今天且看看是谁来得去不得!” “别人怕天斗剑阁,我们可不怕,明天之后,星榜要换新人上位了。” “姓袁的,你爱多管闲事,就活该殒落此地!” 三人混战成一片,战况一时胶着,却谁也顾不到正进行中的另一方战场。 龙云儿独对司徒小书,虽然紫魅女魃的偷袭,被袁健之打断,解了危机,可更要命的攻击,却在眼前。 自己最强的杀着,万古江山震,刚刚用过一次,体力仍虚,没把握能打出第二次,就连毁天霹雳都未必打得出,除了用金刚身硬扛、硬顶,真不知还有什么其他方法…… 战阵之上,容不得片刻迟疑,想得太多等若分神,龙云儿一下心神不宁,司徒小书已经杀到面前,没有招法,不是任何武技,整个人仿佛化为一头刀之兽,纯凭本能在行动,司徒小书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龙云儿还没看清就挨了一下。 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挨的这一下,却不如预期沉重,龙云儿痛楚之余,有少许讶异,这才发现横插在腰间的短刀,竟然已经被司徒小书夺过、拔出。 抬起头,看到一双残忍中带着狡狯的兽之眼,似在庆喜得计,而有刀在手的司徒小书,气势暴增数倍,阵阵杀意伴随刀威,如浪翻涌,龙云儿几乎喘不过气来,旁边战斗中的三人都受波及,袁健之想往这边赶,却给青影河枭、紫魅女魃给拦住。 司徒小书一手握刀,身上激发汹涌气浪,层层刀浪之中,三道身影模糊显现,是三名手持不同刀器的武者,有皮甲、有战铠、有皇袍,尽管面孔还模糊,可爆发出来的刀威,却在疯狂飙升,构成一式绝杀之招。 三尊诛仙斩! 之前封刀盟主亲使的一击,终于在司徒小书的手上,越级使出,曾挡过一次的龙云儿,全然没有驾轻就熟的感觉,还未接触,就被刀威全面压制。 这一回,自己脚下没有法阵加持、输力! 这一回,自己没有温家哥哥拟定战术、方略。 这一回,只能靠自己! 但如果自己倒下,敌人将跨过自己,直逼温家哥哥,没有人再守护他,为他挡刀了! 几个念头一闪即逝后,心头的紧张、恐惧尽去,所激发出来的,是无比昂扬的战意! 敌人豁出性命来和自己战斗,自己想赢、想生存,就要有同样的觉悟! 为了能继续在温家哥哥的身边,守护体弱的他,自己这一仗……不能输! 心念转动,找到了为何而战的理由,找到了战意的泉源,龙云儿身上气劲爆发,只觉得,随着诛仙斩的逐寸、逐分逼近,天地仿佛寂静,自己体内却有了变化,积蓄在经脉中的能量,源源渗发出来。 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感觉。 眼、耳、鼻、舌,同时受到冲击,像给人狠狠撞了一下,却又没有痛楚,而在这一撞之后,视、听、嗅、味,整个灵敏起来,比之前大幅提升十多倍,交织起来,整个世界,一秒前、一秒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己所感知到的世界……整个不同了。 和这具体而微,全然崭新的世界相比,将要落下的那道斩击,变得全不重要,而且这四观交织所造成的感官冲击,还未停止。 体内翻涌的气血,难以遏抑,在撞开四窍之后,滚滚滔滔,在体内急着想找一处出口,就再无地方可出,积蓄一阵后,全身陡然一震,多处关窍同时开通。 五窍通! 眼、耳、鼻、舌、身,潜力开启,自在运用。 第五级力量! 龙云儿双眼瞪睁,迎上了落下的诛仙斩…… 九十五章 绝世威压 在全然意外的情况下,踏入高阶,龙云儿体内力量,如雨后春笋不住冒出,伤疲尽去,除了肉体的变化,她更清楚感应到,在自己的魂灵深处,有一声龙啸,愤怒地回响着,似在不满什么。 然而,随着这声龙啸,体内涌出的力量,更如万马奔腾,遏抑不住,龙云儿贯劲双腕,一双护腕爆闪出强光,抡拳轰击出去。 尸龙血脉之力、金刚之身,两股力量完美融合。 ……寰宇万咒武卷.金刚身! ……大力金刚击! 踏进高阶的一击,正面硬撼三尊诛仙斩。 双方对撞,爆发出的劲道,把旁边战斗的三人,全数震开,龙云儿支撑一阵后,也被轰得倒跌出去,冲击风压横扫,把附近的凉亭、假山,甚至最外面的围墙,一起摧毁! 龙云儿滚跌不远,便即定住,消除痛楚,迅速恢复战斗力,心下评估,刚才的一拚,尽管仍被压制在下风,但好歹……双方已是同阶,力量上的差距,不再是那么明显,一拚之后,自己仍有战斗能力…… 正担忧对方的状况,便见到前方烟尘中,司徒小书翻身站起,似乎也全然感受不到伤痛,但眼中邪芒更盛,七窍满是鲜血,强撑的状况,比自己更甚。 然而,司徒小书才刚站起,未及出手,一道紫电横空射过,从司徒小书的肩头贯出,速度太快,她甚至全然不及闪躲,被这道电光贯体后,剧烈痉挛,弹跳了几下,便倒地不动了。 这个变化来得太突然,不只吓到龙云儿,旁边被中止战斗的三人中,也有两个大惊失色,没有反应过来,不晓得电光从何而来? 紫魅女魃又惊又怕,正不知该战该逃,忽然有种被气机锁定的心惊肉跳,侧身一躲,就看见温去病站在二十多米外,手中拿着一截长黑管,遥遥对着自己,自己飞身躲避,黑管也跟着移动,始终对准自己。 “嘿,龟婆,照例一问,妳想让我射哪里?” 笑得怪怪,温去病扣动板机,电光从黑管中飙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紫魅女魃想要逃躲,可念头方起,脑壳就被电光打穿,后脑爆开一个大洞,接着才开始感觉到痛楚与灼热…… 中阶好手的防御力,在电光之前,犹如薄纸,摧枯拉朽般被爆头,剩下的青影河枭,惊得魂飞魄散,没等温去病转移枪口,他便幻动于阴风中,扯起随身的怨魂,想要先行逃逸。 “想走?不是这么简单吧?” 袁健之大笑声响,但点点星光,先一步笼罩青影夜枭四周,正要收紧,躺在地上的司徒小书,身上忽然黑烟冒出,飞也似的直窜上天。 “白日夜鬼?他一直附身藏着?狡猾的狐狸!” 怒骂一声,袁健之不及阻拦,让黑烟逸去,眼看阴风也要趁机脱出,手上加劲,点点光雨大盛,剑芒划过,斩破阴邪旋风,一声惨叫响起。 阴风破散,地上留下一只血淋淋的手臂,袁健之收剑回鞘,啐了一口,“奶奶的,真舍得,临危断腕,挡了我一剑后逃命,这家伙也够悍的!” 转眼间,星月湖驻扎在港市的三名好手,一死、一伤、一逃,龙云儿不晓得这算不算一次成功的拔桩行动,刚想站起,忽然喧闹声起,有人往这边奔跑过来,速度飞快。 温去病一听见异响,马上冲出,拉起昏迷地上的司徒小书,就往龙云儿这边靠,同时,一声怒喝骤响,朱鼎宇首先跃入,一刀就往温去病招呼。 “温贼!放下我师妹!” 温去病的回答,反手就是一枪,电光射出,朱鼎宇不知底细,急忙一闪,落回地上,待要再攻,温去病已经站到龙云儿身旁,手中枪管抵着司徒小书的太阳穴。 投鼠忌器,朱鼎宇不敢妄动,没过十几秒,大批双联帮的好手也赶到,从围墙的裂口涌入,浩浩荡荡几十人,进来后便立刻包围住这里,对着眼前所见的情景,目中愤怒得像要喷出火焰。 “姓温的,你们……” 碰! 一声枪响,温去病对空鸣枪,电光疾射出二十多米后爆炸,震波与发出的声音,掩盖住双联帮众的一片喝问,打断了对方的气势。 温去病抓抓头发,道:“多余的废话,大家省省时间,因为这场面真是太老套了,只要有点智商,就不会莽撞地找我们算帐,让躲在阴谋里的鼠辈痛快。” 抛下一句后,温去病对朱鼎宇道:“朱少,那些低等东西没脑子,相信你不是这样的,是战是和,你且说上一句。” 朱鼎宇沉默了一下,自己是率众在市里到处找线索,因为见到诛仙斩的气劲异象,连忙赶来,目睹了这一幕。 虽然,倒地的司徒小书看来伤重,旁边又只有这三人,现场还有战斗痕迹,乍看之下,他们三人就是凶手,自己该当救伤缉凶,但……江湖事诡异多变,确实自己也不敢说,这样就是铁证如山…… “哼!你们杀人行凶,罪证确凿,还想狡词脱罪吗?” 一名身材微胖的壮汉,分开前方帮众,气势十足地走进来,正是双联帮主韩祖。 “小书小姐若不是被你们挟持,为何会与你们同在这里?如果不是与你们战斗,这里更还有何人?一切清楚明白,你们还想狡辩,真欺我封刀盟无人吗?” 韩祖道出疑点,双联帮众登时鼓噪,齐齐踏前了一步,朱鼎宇喝了一声“且慢”,踏步上前,朗声说话。 “温兄,我封刀盟非是不讲理的地方,你若真有冤屈,请先交还我师妹以自清,我以封刀盟名誉起誓,绝对还你一个公道!” 一番话掷地有声,却换来温去病一阵怪笑,“嘿,朱少,不到半天之前,你为了墙上几句胡话,带大队人马杀入我家,要我负责,以你这审案水平,说要还我公道……别怪我信你不过啊……” 朱鼎宇脸上一红,正要说话,韩祖喝道:“不用多说,温贼,你待如何?” 一喝威势十足,但不合时宜的异常强势,让朱鼎宇脸色略变,带着疑惑,道:“韩帮主,你……” 韩祖道:“朱少,你且作壁上观,韩某今日拚掉这条命,也要平安救回大小姐,干掉这几个恶贼!” 语毕,阵阵威势,从韩祖身上透发,微胖的身躯,瞬息间仿佛变得高大,渊停岳峙,浑厚的威煞,再一次提醒人们,这位确实是真正的半步地阶,港市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喂!韩胖子,当我的面喊打喊杀,你当我不存在吗?” 袁健之跨前一步,挡在温去病等人身前,手一翻,掌中多了一支小金剑,上头刻有星辰印记,同样有威煞散出。 “这世道可还轮不到半步地阶横行,以为沾了地阶的边,就真当自己是高手吗?真不巧,我这边随随便便,也能叫出几个地阶来。” 剑中威煞,加上言词,众人这才明白,天斗剑阁在港市附近暗伏地阶高手,一经召唤,立刻就会赶到,最多不过十几分钟,数名地阶足以镇压市内一切。 朱鼎宇脸色一沉,天斗剑阁此举,非常不合规矩,更打破四派默契,后头光为了这点,封刀盟就能上天斗剑阁问罪,但眼前…… “……哼,姓袁的,别以为拿把剑令就能唬人,区区高阶、区区星榜,在你的师叔伯到来之前,你便是个死人了。” 韩祖十指握捏成爪,凛冽威煞散发,袁健之的表情也转为慎重,诚如敌人所言,老家伙几十年的功夫不是白练,半步地阶也是真功夫,若全力出手,十多分钟内,足够将自己宰掉……然而,有宝兵在手,自己也认为……他的想法没那么容易达成…… 双方对峙,紧绷气氛一触即发,蓦地,温去病笑了笑,打破沉默。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用简单点的办法,不是比较好?” 语毕,温去病手掌往司徒小书背心一拍,龙云儿看得清楚,他五指间夹着四支金针,跟着这一拍,打入司徒小书体内。 金针入体,昏厥的美少女,陡然双目一睁,体内气血翻腾,一股惊人的气势,自伤疲不堪的她体内散出。 这股气势,带着威煞,迅速扩散出去,超越了司徒小书无伤时的全盛状态,甚至还超越了之前封刀令中的那一斩,如同一尊巨神,自司徒小书身上,巍峨矗立,直顶苍天。 威煞如潮水弥漫,十米、百米、千米……在转眼之间,覆盖住整座力夏达港,连港边的海面都为之掀涛,整座港市,飞沙走石,被阵阵狂风所笼罩。 如此惊人的威煞,虽没有带杀意,却不是没有效果,龙云儿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像给大铁锤狠狠砸在脑门,直接失去意识,幸好时间不长,短短数秒而已。 睁开眼睛,朱鼎宇、袁健之,脸色苍白,与自己一样单膝跪地,汗出如浆,而不可一世的韩祖,却是直接双眼翻白,口中喷沫,失去了意识。 这天夜里,力夏达港中口吐白沫,晕死过去的受害者,成千上万! 九十六章 诸恶莫作 普通的高手,以威煞施压,通常都是一打便一大片,广域型的施为,其中能够做到指向性,单纯针对某个目标施压的,那都是一等一的高人,通常也被人用来炫耀能力。 但在这天晚上,笼罩住整个力夏达港的那股威煞,却打破了所有人的常识,让人……看见了神! 这道威煞,中正平和,如同淡水,其实并没有传统意义上,满带各种杀意、煞气的特性,极为异常,普通人被其浸润,甚至没什么感觉,更不觉得这有什么杀伤力。 然而,凡是脑中存着杀念、恶念者,这道威煞便立即生出打击效果,念头越强烈,受到的打击越强,脑中意识消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 短短数秒内,港市内所有人趴跪成了一片,还能维持站姿的寥寥无几,更不知有多少人成了螃蟹,喷着白沫,两眼翻白,晕死在地上,屎尿喷流。 这恐怖的打击威力,影响范围甚至是无视等级的,小从贩夫走卒的普通人,大至武者,结果全都同样,半步地阶的双联帮主,全无抵御之能,直接成了喷白沫的晕死者,后头其他双联帮众,基本也都是这下场。 近十年里,韩祖都是港市内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的糗态,让人们错愕、震惊,却不晓得真正值得正视的事,是发生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 港市周边,无论山区、海边,都有几道淡淡身影,朝着港市中心飙去,速度快到吓人,身上散出的气息更是强大,明明是人身,却像是什么猛兽,高速朝目标飙去。 “动作快点,如果让那小子有什么万一,血脉至亲,袁老鬼会把我们全活剥了!” “潜藏半天,收割的时候到了,可真是让人好等。” “北面有地阶气息,也在朝目标处高速靠近,不是我们的人,是封刀盟?还是九外道中人?” “管他是谁,有剑在手,来谁便斩谁!” 几个声音,几乎都是女子,也全是天斗剑阁潜伏左近的地阶武者,得到袁健之的信号,急急赶去,途中有人忽然觉得不妥。 “北面疑似封刀盟的地阶,停止前进了,为何?” 众人疑惑刚起,答案很快便清楚,一股特异的威煞,犹如涨潮时的海水,迅速蔓延过来,速度之快,连地阶的她们也来不及闪避。 “这是……” “不好!” 来不及说完话,几名天斗剑阁的精英地阶,轻则头痛欲裂,蹲跪在地,脸色苍白,重则两眼翻白,倒在地上喷白沫。 堂堂地阶,武者的巅峰存在,此时丑态百出,较诸港市中的普通人,一点也没有好到哪去。 而当她们之中,有人终于能抬起头来,习惯性地用眼睛来确认发生何事,却看见一道淡淡的白色身影,白发、白色短须,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仿佛一尊万古巨神,顶天立地,笼罩住整座港市。 巨大的影像,头顶苍穹,脚镇九地,虽然不见面目,但独树一帜的特有气派,却早成标志,让人一看便能认得出来。 “是……司徒无视!” 这并不是普通的地阶撞上天阶…… 封刀盟始创者,九重天阶,天下第一人! 封神之战后,这个名字在大地上,是如同神魔般的存在,哪怕只是他留下的一抹神念在此,也是不许任何人挑衅的。 天斗剑阁的数名高手,至此止步,即使心里没多少畏惧,眼前的现实也让他们不能再进,失去意识的同伴,未能恢复清醒,还保有意识的,也手酸脚软,站立不稳。 所有人战意尽失,即使心里仍有不甘,但看着罩住整座港市的那道巨神之影,只多瞥一眼都心惊肉跳,想不知难而退都不行。 “……走吧!想不到司徒老儿还有这后手……” 为首的一名中年女剑客,无奈叹息,“这一回……是我们栽了!” 天斗剑阁的高手,还未踏入港市,就狼狈退走,这一点,港市内的人们无从知晓,光是成千上万人晕的晕、倒的倒,就已是一场灾难、浩劫,没人再有闲心去管别的事。 而在事发现场的中心,不管是什么星榜高手、青年菁英,都在威煞横扫之下,面无人色地蹲跪下去,龙云儿也站不直身体,就只有温去病一个,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仍笑嘻嘻地站在司徒小书身后。 顶天而立的巨神之影,在清除周边所有威胁后,最终冉冉隐没,但在彻底消失前,司徒小书本身的生命气息,重新旺盛起来。 强大的内息运转,将体内创伤压下,不是治伤,仅是救急,虽说如此,天阶出手的镇伤急救,就不是普通层次能比,司徒小书的气息一下回复正常,没入体内的金针,全数倒射出去,双眼一睁,恢复了意识。 “唔,我……” 轻轻吐出两字,司徒小书一阵晕眩,往后晕跌到温去病怀里,这画面……引起一阵骚乱,但所有人都晕得一塌糊涂,就是想要抢上来扶人的朱鼎宇,脚都软得站不起身。 幸好,温去病看来并不像想要趁机占便宜的色鬼,他的直接反应,甚至是想要松手后退,让小美人直接跌在地上,只是不知身上有什么问题,慢了一下,这才很无奈地被小美人跌进怀里。 刹那之间,郎才女貌,彼此出众的外表,看来确实像一对璧人,只不过,女方轻蹙着眉头,男方不知何故也表情抽搐,破坏了这美好的画面。 龙云儿急忙抢上来,扶起了司徒小书,她个性淡泊,虽然身在战局中,却是现场抱持杀念最小的一个,被威煞镇压,所受的影响也最少,能抢在朱鼎宇、袁健之前头站起。 步入高阶后,力量也强得多,龙云儿将一股力量输入,想让司徒小书好一点,不料力量才输入,马上就被反弹出来,只觉得司徒小书经脉中,内息奔腾如川流,虽然伤重,真气仍旺盛到吓人,龙云儿不知这是司徒无视神念的遗助,只是佩服司徒小书的修为。 “司徒小姐,妳还好吗?” “我……我没事……” 抚着额头,司徒小书竭力重整脑中破碎的记忆,当那些错乱的印象综合起来,她迅速恢复了理智。 从小被当继承人培养,司徒小书算得上将门虎女,镇定下来以后,她马上判断出自己该做什么。 “全、全部退回去!” 司徒小书强行抑制住天旋地转的烦恶,一字一字道:“所有一切都是奸人阴谋,与温家无关,他……他们救了我出来,别错怪好人。” 此言一出,大事基本底定,就算在场的双联帮众,还对此事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异议,可帮主韩祖还意识未复,司徒小书又这么说,就算不想善罢甘休,也不得不甘休。 司徒小书迅速率众退走,临行之前,她看了龙云儿、温去病一眼,较诸之前,眼神异常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仍是这么走了。 “喂,老温,你行啊,连封刀盟的小公主,你都能泡上手?” 袁健之支撑起身体,苦笑道:“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今晚大家打生打死,忙活半天,就是在帮你泡妞吧?泡妞泡到这么惊天动地,你也算是下足本了。” “别闹了,我看起来像是想泡妞的吗?刚刚我枪杀了一个老相好,正心痛到想流泪咧。” 温去病同样在苦笑,只不过他所说的理由,没有任何人相信,但他边说边掉下泪来,倒让袁健之愕然。 “不是吧?那妖妇真是你相好?你还真下得去手?” “……谁说不是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温去病勉力挤出微笑,笑到像是快要哭出来,似有撕心之痛,龙云儿本也担心他的心情,直到过去搀扶,发现他为何一直动作怪怪的理由,这才晓得自己该担心他的身体。 拍入司徒小书体内的金针,手法甚为隐密,除了近在尺尺的龙云儿,就没有旁人看见,而司徒小书逼出金针,过程只在一瞬,同样也没人看到,没有引起麻烦,不过,被逼射出的金针,没有乱射,却是站在正后方的温去病直接遭了殃。 几支金针迅捷无伦地射来,躲都没处躲,全数没入体内,有两根还钉在骨头上,痛到想飙泪,偏生还要硬撑,让封刀盟与双联帮退走,这才真是有苦难言。 龙云儿匆匆护着温去病上了马车,回归温府,袁健之则先行离去,虽然没说去向,但温去病心中有数,天斗剑阁的漂亮算盘被砸烂,现在恐怕乱成一团,袁健之势必会被喊去听交代,后头……就看他会带什么消息来了…… “温家哥哥,你的身体……没事情吧?那几根针……” “拔掉就是了,常有的事,早就习惯了。”温去病摇摇头,道:“等一下妳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办,就不陪妳了。” “你都受伤了,还要……”龙云儿想要劝阻,但看对方的模样,知道劝也没用,转念一想,问道:“今晚的事……你早知道小书小姐体内藏着这股力量?怎么知道的?” 九十七章 连夜拔桩 温去病取来吸铁石,把体内易于取出的几根金针吸出,微笑道:“妳在底下开万古江山震,她也在影响范围内,明明神智迷乱,不能自护,却只受这么点伤,一看就知道是体内有其他力量保护,如果不是护命灵宝,就是高人神念藏功了。” “……居然……是这样子……香雪姊姊一早就看出来了吧?所以……” 龙云儿猜想,香雪目光锐利,恐怕一见司徒小书,就看出了她有高人留藏神念,所以才大胆让自己发万古江山震,藉机测试,最终果然证实了这一点……当然,这也可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香雪说不定压根就只是草菅人命,想到什么便干什么…… “袁公子来的时候一派轻松,刚刚走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怎么了吗?事情不是都解决完了?为何……” “嘿嘿,事情确实是完了,不过对天斗剑阁来说,也是完蛋了,现在找他过去训斥兼商量,赏他一顿排头吃,脸色当然不会好看。” “天斗剑阁?” 龙云儿初时不解,想了一想,惊道:“天斗剑阁也想吞掉我们?他们……” 思路一开了头,后面就止不住,天斗剑阁显然是想要当黄雀的,所以才在封刀盟之后出手,采用的方法更巧妙得多,先让与温家有交情的袁健之介入帮手,事成之后,自然可以胁恩相逼。 假若温家不念恩惠,想要过河抽桥,那天斗剑阁到场的地阶人物,也不会坐视,届时这些地阶人物看不惯温家的“劣行”,出手“教训”,温家又如何扛得起几名地阶高手的愤怒? 事后回看,天斗剑阁的这一手,快、狠、准兼备,下足了重本,对当前的温家来说,是一个无可破解的必死之局,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十拿九稳的局,还未正式发动,就支离破碎了…… “原来……天斗剑阁也包藏祸心啊。”龙云儿感叹道:“还以为他们是来真心相助的……” “只有真实的利益,哪来的真心?其实妳也不必把这看得很黑暗,本来天斗剑阁就不欠我们,不会平白无故帮忙,要作什么,自然是为了他们本身的利益,如果能顾全双方的利益,才有合作为友的基础。” 温去病道:“世事都是如此,不用为此呼天抢地,愤世嫉俗,这样的人做不了事,整天觉得世界黑暗,全天下的人都欠了自己,这除了得忧郁症之外,起不到任何效果,也推动不了任何事,就只是个……以为抛弃世界,其实被世界给边缘化的废人。” “倒也……” 没料到会忽然被“教育”,龙云儿随口应了一句,却忽然愣住,想到一事。 刚才的那些话,与其说是“教训”,倒不如说,是这个男人无意识间流出的感慨,因为,要感叹世界黑暗、要咒恨全天下的人,这个为人族出生入死,救了无数人命,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的男人,无疑是最具资格的。 龙云儿一直觉得,温家哥哥善于隐藏情绪,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说出来,哪怕他心里怀着满满的怨毒,想要毁灭帝国,甚至人族世界,他表面上也都只会笑得云淡风轻,不会漏口风。 可他现在说的这些,又代表什么?是他内心的真实情感反映吗?他对于这六年的惨痛经历、对这些过往、对这个世界,到底存在怎样的想法?难道……他不想复仇? “温家哥哥,你……” 龙云儿想问,但温去病似乎也意识到失言,摆了摆手,道:“说了些无聊的话,全都忘了吧。” “是……” 龙云儿很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但温去病显然是不会说了,当下便把话题转向,“对了,香雪姐姐呢?后头都没看见她,去哪里了?” “她另外有她的事做,正在进行,我也还有工作,等会儿我要忙一阵,妳自己休息一下,把境界稳固下来,等我忙完,我要问妳这一战的感悟。” 温去病道:“能这么快突破肉体极限,开通五窍,进入高阶,妳的进境比我预期要快很多,这件事福祸参半,但既然踏上去了,就争取把境界稳固,避免其他的后遗症。” 龙云儿点了点头,想问问温去病忙的事情,有否需要自己帮手,但他挥了挥手,没多解释,想来……应该是什么重要的研究或修复工作,这一仗自己突破上高阶,或许他也有了什么灵感…… 夜色,渐渐深沉,这个晚上闹出的事端,让整个港市鸡犬不宁,天翻地覆,到此似是告一段落,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一夜尚未过完…… 港市内的一间荒废仓库,周围门窗结满蛛网,锁着大门的铁炼制与锁,都已锈朽,不晓得多少年没人碰过,整个看来就是荒凉破败,无人问津,加上地处偏远,谁都不会想到,一直有人利用这地方进行连络。 “……这回真是失算,本来目的是想窥探温家暗藏多少力量,结果闹了个雾里看花,还被姓温的摸上门来拔桩,本教在力夏达港多年经营,损伤惨重……” 一个朦胧的身影,对着一个古老的水盆说话,盆中水波摇晃,隐约浮现不存于此屋中的投影,将这些话传往另一头去。 “……温去病这人确实心狠手辣,手段也惊人,事发前,我们还估算他三日内必成无头苍蝇,哪知道他几个小时内就找到司徒小书,还反杀上门,河枭断臂重伤、女魃身亡,我也挨了一下,元神有损,几个月内状态难复,这回……试探的代价太大,得不偿失啊……” 满是懊悔的叹息,白日夜鬼请求总坛,尽快让自己师父聂啸月出关,别让星月湖在港市的经营不保,更质疑这回的任务有否必要? 一轮通讯结束,白日夜鬼离开这座废仓库,走的不是正门或窗,而是地下暗门,出来就是旁边矮楼角落的短木丛。 这样迂回的出入,避免被人跟踪,也让废仓联络点能保持秘密,过去十多年都没出过问题,但白日夜鬼仍相当谨慎,出入小心,藏匿着行踪,带着术式道具,出入之际,形影模糊。 附近整片都是荒地,不见人踪,但若有谁靠近,远远就会被看见,白日夜鬼很确定这点,也确信自己身上的朦胧披风,能够提供安全掩护,在天亮之前,根本没人能看清自己。 蓦地,白日夜鬼瞳孔放大,在二十多米外的前方,三道身影飘荡着,有三个人,两女一男,正在前头,似等候着他。 三人并不是站着,而是被挂吊在三根无旗的空旗杆上,绳索套挂住脖子,高高悬挂起来,早已断气的肉体,没有生命迹象,被夜风吹得飘飘荡荡,倍添凄惨、邪异的气氛。 一名未满四十的中年妇人、一个少年、一个女童,三具尸首吊挂飘荡,绳索与旗杆摩擦,发出“呀呀”怪音,已死的人,没有杀伤力,但对白日夜鬼而言,这一幕比任何强敌堵在前面,更让他绝望、恐怖,因为……他们是他的妻子、儿女。 身在左道,他有表面身分掩护,事事小心,妻子儿女都不晓得他还另有这邪恶的一面,其他与白日夜鬼共事者,也都不晓得他明面上的身分,两边看似全无干涉,以保安全,他想不通为何妻子、儿女会被抓来,吊死悬尸在此…… 关键时刻,应该要冷静,应该要镇定,这明显是敌人的陷阱,几十年的江湖经验告诉自己,敌人定然潜伏左近,等着自己露出破绽……这些他全都心里有数,但撕心的剧痛,让他终是忍不住,裂肺般地喊出来。 “……夫、夫人……” 热泪盈眶,白日夜鬼发狂冲向旗杆,冲向自己已丧命的妻儿,睚眦欲裂,更故不得什么陷阱。 就在快要冲到时,旗杆底下忽然一人翻起,手上一根黑管,遥遥对着他,电光一闪,轰击过来。 早料到敌人会趁机偷息,白日夜鬼并不意外,而看清敌人形貌,让狂怒欲癫的他,发出一声悲痛已极的怒吼。 “温贼!” 心情剧烈震动,牵引今晚受的内伤,白日夜鬼口鼻溢血,却不顾伤势加剧,强行打出一掌。 掌势如山,更兼具刀的威猛,所推动的力量,超越先前所表现的中阶,展露高阶顶峰,半步地阶的惊人威能。 这雄浑的一掌,不仅将轰来的电光打灭,更破空直去,袭向温去病,后者不及逃躲,慌忙中举枪一挡,就看那支枪爆闪出强光,犹如一面光盾,挡住了白日夜鬼遥击来的一掌。 然而,即使因为内伤、心情激荡,战力受影响,但半步地阶的力量,仍是强大,按理能挡高阶全力一击的光盾,瞬息扭曲,出现裂痕,跟着,粉碎开来。 巨大的力量,碎盾涌来,温去病的雷枪已毁,右臂承受巨力,不自然地扭曲起来,却以正常血肉之躯,不可能做到的柔韧度,在不住圆转弯弹中,把这股巨力卸去大半。 余劲仍猛,温去病踉跄后跌,但没跌出几步,悲怨的身影就飙至他面前。 “温~~贼!” 暴喝之声,震动四野,白日夜鬼恨极举掌,在盛怒之下,他再顾不上隐匿,真面目展露出来,赫然是……一个主导今日九成事件的人物,双联帮主韩祖。 九十八章 妻儿何辜 “稚儿何辜?我妻儿不涉江湖,素来良善,温贼,你……你竟下此毒手!” 愤怒的吼叫,双眼通红的双联帮主有若疯魔,虽然没有刻意鼓劲,但泄出的气劲,震得温去病腑脏创伤,嘴角溢血,半步地阶的武力,硬到连改造的肉体也扛不下。 但即使受伤,温去病的眼神仍满溢着笑,那种不怀好意的笑,似在嘲弄对方的天真心态,既入江湖,又为邪道之身,平时伤天害理,却妄想不知内情的妻儿能够平安,普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哪能如此天真了? “温贼,受死!” 韩祖极怒发劲,想一掌将温去病粉身碎骨,掌劲将吐未吐,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细细的女音叫唤。 “……爹……我痛……” “雪儿!” 突来的叫唤,似在绝望中打出一道曙光,韩祖抬头仰望,小女孩的尸骸仍吊在半空,晃来荡去,刚才入耳的那一声,仿佛只是梦幻…… 一度生出的希望又破灭,韩祖心丧欲死,只觉得妻儿死尽,孤零零一个活在世上,就算杀了温去病又如何?自己的妻儿再活不回来……悲愤颓丧围绕于心,韩祖恨不得一掌拍在自己天灵,了此残生。 蓦地,韩祖神智一醒,察觉到自己的不妥,自己……不是饱经历练,不是善于隐藏真面目吗?为何今晚情绪波动如此之大,亲人伤逝,就悲愤得全照感情行事,大失方寸?自己……平时有这么容易伤心吗? ……不好! 韩祖一下醒悟,自己已然着了道,这里定然还另外潜伏一名善使精神攻击,影响人心的强敌,温去病在明,吸引自己注意,那人在暗,攻心暗算。 来自黑暗中的冷箭,才是真正要命的杀着,心魔劫这一类的功法有多歹毒、厉害,同为九外道出身的韩祖,再了解不过,但还好,温去病已落在自己手上,自己身上还暗藏许多护命宝,现在又已清醒,主动权重握在手上…… 心念急转间,韩祖看见温去病笑起来,起手一掌,就往自己身上劈来,掌劲微弱到可笑,就是站着不动,让他硬劈十几下,也破不开自己的护身罡气,但不知为何,自己确实感受到一股……危险。 距离太近,无从闪躲,轻飘飘的一掌劈中,韩祖不痛不伤,却感到一道奇异震动,扫过自己全身,这道震波所过之处,肉身不伤,可装配在身上的所有器物,全都出现裂痕,甚至粉碎,包括自己藏得最深的护命宝。 韩祖的眼睛瞪大,全然没想到会有这种状况。 天下功法,千门万派,基本都是作用于人体,以攻击随身器物为主的功法,几乎没有,唯一为人所知的那个,则是在百族大战期间,随着碎星团而活跃。 “迅雷神盗”尚概勇的成名绝技.神手大劈棺! 六年来,这个曾让无数神魔妖邪头痛到不行的绝学,已失传湮灭,许多人惋惜,却更有千倍的人松了口气,而今,这套绝学重现世上,还落到一个专门追杀碎星者的人手里…… 韩祖觉得讽刺,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防护存在了,没有“多一次机会”,不能濒死自动逃脱,若在此时遇上致命危机,真的会送掉性命。 值得庆幸的是,器械已废,又太过弱小的敌人,没有能力威胁到自己,半步地阶的修为,绝不是那么…… 距离全身器物被破不足两秒,这个念头还停在脑里,韩祖看见温去病举起了左掌,掌心亮起了耀眼的光芒,惊人的风压,高速汇集于掌中,蕴藏、压缩的钜额能量,让韩祖惊得魂飞魄散。 ……同地阶级出力! ……怎么可能? 念头闪动,很快就不用再想了,这一掌,托着下巴往上打出,韩祖的头颅爆碎开来,漫天血肉块,红的白的,撒出百余米外。 曾经叱吒港市十数年的一代豪强,就这么碎脑身亡,无头的尸身晃了晃,坠倒地上。 “……真难杀,如果不是拿到了飙风晶钻,要把他瞬息杀掉,不留痕迹,还真是麻烦。” 甩了甩麻木的手,温去病看着手腕,思索要如何减轻这武器对肉体的负担,香雪从旗杆顶上飘跃下来,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叹了口长气。 “我最讨厌杀人了,杀妖杀魔,尸体总有些部位能用,至不济也能给太一换金叶,但杀人……你看看这尸体有个屁价值?交给太一论斤换,太一都不会收吧?” 香雪瞪了一眼温去病,道:“以前我最讨厌就是和老尚组队,亏得要死,那家伙动不动就放神手大劈棺,被他干掉的敌人,都不会掉宝的,有时候还倒赔上我的东西……现在你也来这一套了?” “这家伙地位高,要杀他就必须一次杀到死,不能让他有反扑机会,若不用神手大劈棺,他启动护身宝,我们拦截不住,今晚的行动就成搬石头砸脚了。” 温去病叹道:“别用那种眼神瞪我,我也超心痛啊,打怪却不能捡宝,打了也白打,我又不是天生欠打,要是有得选,妳以为我愿意用神手大劈棺?” “……是和太一那王八换的吧?可恶,后头我也要换!” 香雪恨恨地踢了尸体一脚,温去病往上看了一眼,道:“把那三个放下来吧,他们只是服了假死药,不是不死药,时间长了,真会断气的。” “就你多事,布个圈套,还又要放假死药,又要搞颈椎保护,照我说,直接就杀了吊在这,尸体还要残缺,露肝吊脏的,那家伙看了更失去理智,搞不好我连最后那一下幽声迷神都不用放了。” 踢了温去病小腿一脚,香雪道:“现在做好人早就没市场啦,你费这手脚,人家会感谢你吗?将来不还得找你报仇?还不如现在杀干净了省事!” “这个……”温去病笑道:“妳下手必尽,杀人总是灭门,干干净净,斩草除根,这么多年下来,仇家有比较少吗?” “当然,我……” 香雪一语出口,半途顿住,皱眉想了一想,道:“草尼马的,我杀得那么干净,有时连路过的也灭口了,怎么越到后来,找我报仇的人反而越多了?越想把事情搞得干净,冒出来的手尾就越多,这世界……你说怎么那么麻烦啊?” “不想以后有麻烦,现在就不能怕麻烦啊……” “这话我也常对自己说,所以我灭口才都灭全家,还要灭四邻左右啊!” 香雪两手插腰,俏丽的模样,像一个不解人事的天真孩子,没人会把她的狂言当真,只有温去病知晓,这些奶声奶气的童言之下,藏着怎样的腥风血雨…… “算了算了,看你那一副臭脸……还是老规矩吧,各干各的事,我不骂你心慈手软,你别啰嗦我做事有洁癖。” 不耐烦地挥挥手,香雪道:“这家伙就是白日夜鬼,星月湖的这枚棋子,藏得够深啊。” 温去病点点头,“半步地阶,直追乃师聂啸月之后,拔掉这枚棋子,星月湖够痛了……” 韩祖堂堂一帮之主,不但是半步地阶之身,平时出入前呼后拥,护卫众多,身上还有高等的护命宝,就算地阶武者强行杀来,想要把他干掉,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回,先是逮着他落单的时候,没有旁人碍事,又趁他被司徒无视的威压所伤,实力减损,再绑来他家人,乱其心志,诸多干扰下,神手大劈棺毁掉护身物,再以飙风晶钻一击杀之,整个刺杀过程,结合天时地利人和,堪称颠峰之作,不声不响地把这个绝难刺杀的大人物给干掉! “自从温家在港市站稳脚后,我们就没再这么费功夫过了,不过我是想宰这家伙想很久了……” 香雪道:“也是运气,要不是挨了你一枪,我们绝对没法发现他的把柄,把找出他的真面目来。” 温去病开发出的枪弹,都不仅仅是有攻击力那么简单,用得最顺手的雷光枪,除了击发雷电,命中后还有无味气息残留,不会引起当事人注意,却能维持数日,便于追踪。 在醉月馆内,温去病一枪打中依附司徒小书身上的白日夜鬼,后者虽然逃逸,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晓得身上留下气息,哪怕只是依魂附体,气息仍沾回原身,在亲身到来时,就被温去病一眼认出,布局伏杀。 “不过……气息有点不对,他是白日夜鬼,但不是先前被我以气息锁定住的那个人。” 温去病皱起眉头,司徒小书失踪时,双联帮等一众人杀上温家,自己利用法阵搜查暗中窥探者,找出了那个人,起手轰去的一枪,看似不可能打中,其实却锁定了气息,哪怕是地阶武者,同样逃不过那一枪所释出的气息追踪。 两股气息一对照,就能肯定,韩祖是星月湖的白日夜鬼,却不是最初窥探温府的那个人,不是死曜七邪。 真正掀波鼓浪的阴谋家,还潜伏在暗中…… “……没办法,只能后头再找机会了,这回,先做到这里,也够让他们呛了。” 温去病道:“把尸体毁掉,人质送回去,今晚还有好多事要做。” 篇末小剧场 神魔打破空间入侵,百族大战全面爆发,无数沃土成焦原,尸山血海,亡骨千里,人间化炼狱,无数黎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妖兵、魔将的铁蹄,摧毁了一个又一个的城市,把万千村庄付之一炬,人族全然不是对手,节节败退,不管是哪个角落,人族都笼罩在绝望的阴霾中,看不到明天。 漆黑雨夜,暴雷不息,妖兵的征伐脚步,终于来到了这座小城。奇袭发动得毫无预兆,小城的守御法阵瞬息被破,逾千妖兵如虎如狼,城门口一下成了血肉屠坊。 惨叫、哭号之声,伴随大火,渐渐在城内弥漫开来,又一座城市即将毁灭,但在城内的一角,即将被战火波及的地方,一个青年全没察觉屋外的危险景况,仍待在自家茅舍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着东西。 一袭青衫布衣,多处早洗得发白,还打上了补丁,屋内除了一张歪桌、缺脚凳,就只余草席,一派寒酸,坐在桌前的他,连发也未梳束,胡乱披散着,满心只顾笔下。 『太极玄功拳,第七式,鬼王拨锁,气走阴阳,劲分双极,阴分阳晓……』 轰隆! 一声巨大的爆响,震天动地,茅舍晃动起来,屋外传来人们哭喊、奔逃,显然出了事,他摇了摇头,撕了写到一半的作品,笔重新沾了沾墨,再次下笔。 『人类的历史不断演变,但总结出来最重要的经验,就是人类永远无法从过去的经验中,学习到任何的经验……』 没什么新意,但却似乎是个能刺激灵感的好开头,他扬了扬眉,提笔欲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似乎往这边来了,但还没跑近,就化为濒死惨嚎。 “孩儿他妈,快走!带着孩儿……哇啊啊啊!” “孩子!别伤我的孩子,你们这些……呜啊……畜……” 两声惨嚎响起同时,还有婴儿啼哭,却瞬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骨肉碎裂与磨牙之声,隔着门墙,似乎近在咫尺,随时会破墙而入。 他皱了皱眉,似乎感到不耐,却没往外头多看一眼,只是撕了桌上纸,重新沾墨动笔,把另一个灵感付诸笔下。 『大师兄娇喘一声倒在何金银的怀里,这个时候大师兄眼如媚丝,温润的双唇微微张开,还喷出有如兰花一般的香气……』 笔触到此暂停,有些关节处没想通,需得细细思量,方能挥毫如云烟…… 他闭目苦思,蓦地一声巨爆,来自顶上,一颗磨盘大的破城火陨,成了流弹,打穿了屋顶,让半边茅屋起火燃烧,还把屋里打出一个两米直径的深洞,烈焰飞腾,连腐朽的桌子都应声垮下去。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还让不让人活啊?” 看着倒榻的桌案,还有桌上正起火燃烧的残稿,他无声一叹,再看看顶上烧得灿烂的屋顶,无奈地抓了抓一头乱发。 “看来,战争一日不结束,是不可能让我好好静下来写点东西了啊……一事未完却分心,不合我个性,但……为什么非要逼我啊……” 一叹无奈,他缓缓从凳子上站起,随手把起了火的笔一丢,也不梳理,披头散发地走向房门,伸手去推。 ……这个门跨出去,一切将天翻地覆改变,过去的生活,再也回不来了。 ……可惜啊! 带着遗憾,他一掌推开木门,第一眼见到的景象,是两个身高两米,虎头獠牙、人身蝎尾的妖物,满身鲜血、骨肉碎块,正搂着残尸大快朵颐。 一下推门,两头妖物的注意登时被引过来,看见一个人类站在那里发愣,登时獠牙翻起,馋沫滴淌,吐出口中残骨,就朝这个新目标冲来。 “对、对不起,两位,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晚点再见,你们继续!” 还没跨出的一步,立刻缩回,他脸色大变,急急忙忙,抢在双妖奔至之前,把木门用力拉上。 这个愚蠢的动作,看在双妖眼中,无比可笑,因为那间破草房,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这一下急急拉门,门是被拉上了,却连着周围仅存的茅草壁,一起往外垮塌下去,什么屏障也没了。 不过,当屏障尽去,青衫男子的身影显露出来,双妖都感到有些好奇,因为那个人蹲在地上,却不是在发抖、抱头,而是……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奇怪的动作,双妖缓慢靠近,想在把这人撕碎啃光之前,看看他在搞些什么,却见他念念有词,将一把石子抛于地上,然后开始数数。 “……单是人,双是妖魔,单是人,双是妖魔……是单是双,单还是双……一共九粒……是人族这边啊!” 轻声低语,他的声音中,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感觉,似乎有点安心,又……有少许遗憾…… 缓缓站起,他转身面对一双远高过他的嗜血妖物,身上没有散发任何压迫、威煞,嘴角还绽露微笑,在双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人类对自己这么笑。 “不好意思,刚刚出门才想起,我忘了决定自己是站哪边的,回去重新排了个数,耽搁两位一点时间,现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在这天夜里,在这座小城池中,发生在这里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无论是他,或是双妖,都压根没人注意,也不会有人认为,这与一场大劫的转折有什么关系,虽然……确实从这晚开始,历史的车轮,辗过双妖,无声地偏了方向…… 后头的一段时间里,他的行迹踏遍大地各处,并没有什么目的性,在撒出一张包罗天地的大网前,他还需要一些拉网的“钩子”,适当的钩子不好找…… ……经过某处满是难民的村庄时,一个盲眼的刀客,把手中仅存的半个冷硬馒头,分半塞给坐在旁边,似乎已饿很久的他。 “谢谢你的馒头啊,朋友,看你带着刀……霸刀会出来的对吧?我有一套功夫,你用得上,当作还你馒头的人情吧。” 不久之后,霸刀会在一场人妖战役中全军覆没,侥幸逃生的一名盲眼刀客,妙悟神功,开创“封刀”一系,建立封刀盟,历经百战,成为人族的砥柱中流。 ……某个被妖族占领的都市,一名英姿爽飒的女剑客,破空刺杀妖族大将未果,重伤而逃,躲在茅草堆里,自忖必死时,持叉搜索茅草堆的妖兵忽然口吐白沫,晕死过去,一袭青衫的他,潇洒现身。 “不得了,不得了哇!妳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妳知道吗?年纪轻轻就有一身横练的筋骨,简直百年一见的练武奇才啊,如果有一天让妳打通任督二脉,那还不飞上天啊?这本秘笈是无价之宝,交给妳,练不?” 天斗剑阁声名鹊起,在战场上斩敌无数,渐成人族剑道领袖,距离这一天并没有多久。 ……刀与剑,将兴未兴之时,一袭青衫的他,潇洒来到金刚寺外,其时,因为战争,金刚寺伤亡惨重,正把伤患不断送入寺中,他取来蒲团,堵住金刚寺大门,论法三日夜,终于迫得闭关苦研诛魔方略的方丈与众高僧,提前出关相见。 “本方世界的佛门,所传精要残缺,只见一隅不见天,并非真解,我有无穷妙谛,能解尔等万年不解之惑,这本秘笈中所载,结合贵寺宝相金身,便是诛魔方略。” 金刚寺传承数千载,在人族的份量,不是新生门派能比拟的,预备中的四个钩子,已经完成其三,还欠最后一个,相生相克的布局就能完成,但最后一个目标……时机还未成熟,仍需要点时间…… “……剩下来需要的,就是同伴了,那么大的黑锅,一个人背很重啊……唔,修饰一下……救世的理想,一个人背负,太孤独了……” 寻找同伴,一向也是讲究缘分的事,幸亏这回的运气不错,下山途中,一个死抱着他大腿不放,牙印深咬在腿上的小乞丐,引起了他的兴趣。 “……怎么只有一支牙?半妖?血族?呵,机会是留给有选择权的人,孩子,就妳了!” 没过多久,在一处市集中,他见到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孩,有着倔强的眼神,旁边是个伤到奄奄一息的中年汉子,这两人似乎素昧平生,却意外地在一起共患难,表现难得的乱世义气。 “孩子,你为什么……哦,你被退婚了,想要变强,让看不起你的人后悔,而老兄你……哦,你偷东西是想给最爱的人,却被她出卖,打成了废人……好!你们正是我要找的人!你们都有一双好眼神。” 当时的情况,有些热泪盈眶,不过他确实是认真想着,“废物”、“退婚”两大主流都满足了,接下来,为了成功,最好再找一个“淫贼”。 有心要做,进展自然快,过不多时,“淫贼”也被找到,救世四神凑齐,那个名为碎星团的组织,于焉建立,而随着刀、剑、佛门的气象一新,第四把钩子要钓的鱼,终于到了成熟的时候。 云淡风轻,他踏上了玉虚真宗的长阶,直入宫门,青衫飘逸,惊绝一众上仙、教御,一席论道,众皆无言。 “金刚寺如日方中,天斗剑阁、封刀盟,其势滔滔,不可阻挡,反观玉虚宫……已是昨日黄花,如不改革,三五年内就会淹没于历史长河,这本秘笈,结合你们的双极轮,是唯一机会,错过则不再。” 将玉虚真宗拉入,整个布局便真正完成,四绝相克相生,谁也跑不掉!单纯的武学,作不到稳克,但咒武结构,把因果也一起绑上,一旦修练,除非突破天阶,斩断因果连结,否则,永难逃脱这铁锁连舟的大捆绑…… “……你……究竟是什么人?” 玉虚上仙颤抖着声音的问话,他笑而不答,拂衣而去。 下山时,伙伴们问了他相同的问题,他答了。 “其实,我是……果粉。” 嘴角玄妙的微笑,引起伙伴们的一阵哗然。 “啊?什么?果粉?啥是果粉?药粉?米粉?” “你几时又叫果粉了?你不是叫铜锣卫门吗?” “前几天你不是才要我们喊你君子剑岳不群?” “你明明对我说,你叫盖兹,啥都没有,就是有才有钱,难道都是欺骗我的感情?” “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是果粉,因此……” 青衫飘飘,他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小伙伴们都生出一股若有似无的寒意。 ……人无完人,我是这世上最大的中二病患。 ……言出法随,世界和我所理解得不一样,就让世界改变。 ……错的永远是世界,不是我! ……运筹在胸,事无不可为,天命不遂我意,便连天也捣毁。 ……昨日种种昨日死,古歌尽处藏雅虎,今日起,我叫…… ……贾伯斯! 第一章 烽烟四起 香雪与温去病的善后工作,是让深藏于黑暗中的东西,继续隐于黑暗,不被任何人发现。 然而,港市第一大帮的帮主,离奇失踪,下落不明,这件事本身就非同小可,哪怕从头到尾,没有任何风声外泄,这件事的本身,仍在港市掀起一阵惊滔骇浪。 短短的一天,司徒小书从失踪到被救出,事情牵涉九外道的阴谋,双联帮强势对上老字号温家,一天内的两场战斗,最后的那场,惹出天下第一人的镇压,不光是港市,整个帝国南方都受震动。 事情闹大之后,收拾善后,就牵涉到究责,韩祖在这两战中的异常表现,回看起来,问题多多,而事后不待查问,便即失踪,更引起人们诸多猜测,司徒小书、朱鼎宇的沉默,也加深人们的质疑。 相较之下,韩祖一家老小的状况,就没什么人注意,如果他们也随之失踪,那看起来问题很大,可他们依旧待在家里,同样为着韩祖的失踪,惶惶不安,这看来就没有疑点,至于他们前一晚的行踪……在这节骨眼,没有任何人留意。 温府众人则成了港市风暴的另一个核心,先是被双联帮杀上门来,一个家主的贴身书记员,一女当关,尽挡星榜高手与大批帮中好手的攻击,还扛下了一式“三尊诛仙斩”,出色的身手,震动港市,更给温家上下打了一记强心针。 本以为这样就够长脸,三日约束期间到,有这名强手在,封刀盟、双联帮有所忌惮,不致赶尽杀绝,哪知别说三日,连当天都没过完,晚上就在赤壁大街爆发激战,这回连家主都亲身上阵,虽然内情不明,可事后传出消息,是家主布局出手,将被九外道所擒的司徒小书救回。 先前龙秘书的战斗,让温家人如打了强心针,这回家主的作为,更让温家上上下下像打了鸡血,觉得脸上有光,温家不再只是神秘莫测的纸老虎,展露出的冰山一角,已是让人要深思的强悍。 龙云儿能感受到府内的气氛不同,负责修缮正门、围墙的家丁们,甚至是哼着歌在干活,在这个充斥弱肉强食法则的港市,一个强而有力的主人家,能够庇护里头所有人,家族成员与有荣焉。 事情闹到这么大,温去病的“知交好友”也不会忘记来凑热闹,张文远、陶敏才等人,上午便匆匆来访,不只要见温去病,也首次代表他们的家族,邀请温去病赴宴交流。 昨晚的表现,温家行情看涨,这些数年来冷眼旁观的本地豪门,打破了沉默,向温家递出橄榄枝来,不过,全都吃了闭门羹,受命接待的龙云儿,将他们妥善接待,满怀歉意地表示家主不在,见不了面。 张文远等人自然不依,可对着龙云儿,这个刚刚才大展神威的女高手,他们也不好太过造次,必须自重身分,不能摆架子耍泼,而还没等他们离去,又一号重要人物到来,司徒小书亲访温府。 听到司徒小书到来,一众阔少纷纷噤声,别看他们平时横冲直撞,仗着身分与权势,见谁踩谁,但其实比谁都懂得丛林法则,清楚知道谁是压根不可惹的。 司徒小书的身分摆在那里,既是封刀盟主之女,又是朱氏公主,无论是哪个,都可以稳稳压住他们,手上功夫更不是他们能及,阔少们闻得她来,连留下来看热闹都不敢,纷纷告辞作鸟兽散。 龙云儿头皮发麻,温去病可没交代这位会来,老管家又外出去接闻讯赶回的温青卫、温玺鸿,这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温……温家主不在?” 司徒小书是独自一个前来,没有带从人,那个架势让人看了,还以为她是要上门挑战,但她手中抱着一个大礼盒,似是备了重礼来道谢,那模样……让龙云儿也糊涂了。 “家主身有微恙,昨晚开始,就卧病不见客,对外都说是出游不在府中,其实……就是不方便见人。” 龙云儿简明有礼地解释,察觉到这名小美女换了称呼,似乎对温去病的敌意没那么强烈,这让自己安心不少,起码……不用每次见面都动手。 “既然他不在,那我就告辞了,这是我盟的谢礼,请收下,昨天的事……给府上添麻烦了。” 司徒小书说着,向龙云儿拱了拱手,弯腰下拜,极为隆重的大礼,反倒让龙云儿吃惊,连忙伸手相阻。 “快别这样,司徒小姐,你……” “我的记忆不是很清楚,昨天离开这里之后……剩下的不太清晰,我知道我得救是温家主之助,但他具体的作为,我没有印象,不过……这位姊姊,我记得是你到地下,将我救出来的,我对你的脸有印象。” 司徒小书诚诚恳恳地行礼道谢,态度与早先判若两人。 “比起温家主,这一趟,我主要是来向你道谢,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非常……感谢你。” 司徒小书道:“昨天和你在一起的,好像还有一位,不知可否……” “嗯,那位是我家的侍卫长,总是见首不见尾的。”龙云儿歉然道:“我也不晓得她去了哪里……” 香雪的下落,龙云儿确是不知,只能猜说,或许正和温去病走一道。 这个猜测基本正确,只是龙云儿也压根想不到,他们已经不但已经离开了港市,甚至不在帝国境内,不在这空间中。 “……不是说要三个月?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不是时间过得快,是我进度提前了,之前是说有些东西要修,没稳定下来之前,根本过不来,但我后来找到方法,把乱流稳定,整理出通道,就可以过来了。” “……说那么多屁话,你直接说东西没弄好之前,不敢让我进来,不就成了吗?那么多年的老战友,我能理解的!” “真理解你还踢我两脚?又踢!” 相互交谈,温去病与香雪透过器物传送,空间跳跃,进入了英灵殿,回到了这久违之地,并肩仰望着前方的封神台。 熟悉的景物,让人想起从前,碎星团叱吒大地时的一幕幕,都在眼前闪过。 香雪回忆起当时,碎星者所向披靡,每到之处,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魔,都屁滚尿流,被自己鞋底踩着脸,无比的快意。 温去病仿佛看见,旧日出生入死,并肩赴难的那些战友们,重新站在自己身边,大家说着、笑着,一起步向封神台,那些音容……最近越来越难梦到了。 “喂,别这样好吗?我这边在威武霸气,你在那红什么眼睛啊?我的气势都被你破坏光了好吗?” 香雪抱怨道:“好不容易回来,还想说这次开个好头,你别在这里给我掉眼泪,像在替我送葬一样啊!” “……别把我说得好像爱哭鬼一样,你几时看见我掉眼泪过?我是出了名的铁汉啊!” 温去病说着,就往封神台走,却被香雪给拉住,后者的表情严肃,再没有笑意。 “……也正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有些话大家最好说清楚,六年前,生存条件恶劣,你我为了活下去,无力顾及其他,有些话,我没问,但已经六年过去了,你我之间,不能再这样模糊下去……” “……为什么我觉得这些话好怪?” 温去病皱眉道:“你该不是想向我求婚?或是暗示我向你求婚吧?我完全没那意思的,你误会了。” “唔,虽然我要说的本来不是这个,但听你这么回答,还是很生气!” 香雪质问道:“那天在万里沙海,你答应我说,要用那些人的血与肉,偿还我们所受的灾怨……六年了,你用人口买卖作掩护,没日没夜地救出同志,送往海外,这事你干得漂亮,但之后呢?你可别告诉我,这么多人被扔到海外,目的是为了安静养老,过下半辈子,大家期待的可不是这种事!” “这问题……是你一个要问的吗?” 话出口,温去病就知道自己问了蠢话,香雪来势汹汹,虽然只是独自一个站那里,却像背后有千军万马一样,这股气势,恐怕不光来自她本身,而是代表着幸存碎星者的群体意志,这一问……是幸存者劫后余生,经历这些时间沉淀后,所发出的同声一问…… “复仇,必须要积蓄实力,对比起我们要干的事,我们现有力量还不足。” 温去病道:“百族大战这一路上,我们在前冲锋陷阵,他们在后头接收各种资源,趁机壮大,这是那个人当初订定的策略,现在,这计画基本成功,李家不弱,甚至可以说是千年来最强大的人族政权,你想要覆灭它,凭什么?” “过去我们打过更不可能赢的仗,战胜过更不可能胜过的敌人,比起那些神魔,李家算什么?以前那个总领着我们冲的无敌阿山,哪去了?” 香雪道:“敌人没有破绽,就由我们来为他制造,这不是我们都作惯了的套路吗?别的不说,只要到处刺杀,干掉几个中立人物,挑动六郡之间的纷争,血祭一批人,再令天下烽烟四起,我不信李家江山还能稳住!” ps 願意為碎星投红包的,今天是周一,請盡量在周一投;為碎星打榜,讓碎星曝光在前排,如果周末投,也就曝光一两天。謝謝大家 第二章 那个人 战友的话,带着图穷匕见的意味,温去病相信,如果留守帝国,发展实力的人不是自己,他们估计早就这么干了。 毕竟,深植实力,厚积薄发,这本就不是碎星团的风格,以战养战,越打越强,这才是碎星者习惯的路线。 然而,以战养战不是那么容易的,之前,是靠那个人在,神机妙算,远交近攻,只要是他指出的路,险道都会自然走成坦途,可如今……那个人不在了,想再这么干,后果很可能就是以卵击石,全军覆没,并且在那之前,拉着千万民众一起下地狱! “……你们要的,是无意义的发泄?或者是真正的复仇?” 温去病冷冷道:“如果只是想随便发泄一通,见人就杀,那不用等了,我们现在就一起上街大屠杀去,杀到哪算哪,这是你最喜欢的风格吧?但这样干,李家会有什么损失吗?他们甚至不用出动主力,光是鼓动那些死不完的杂鱼,就足够让我们饮恨,当我们都死了,还能报仇吗?你们要的就是这个?像三岁小鬼一样撒泼使坏,浪费掉好不容易得回的生命?” “……那你有什么主意?”香雪道:“不要只会叫我们等,我们都不是有耐心的人,这里是朗朗乾坤,清平盛世,我们在外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每看着这里安居乐业一天,都像在火板上烤,别……要求我们耐心等!” 温去病理解这心情、这感受,很多时候,自己也有着同样的痛与恨。 战争时,自己屡屡被告知,也反覆这么告诉手下人,现在的拚死奋战,是为了建立一个更好的世界,只要熬过了这一段,后头大家就能生活在一个太平盛世,那将是一段人族史上从不曾出现过的美好光景。 现在,战争结束了,太平盛世建立了,无数人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无忧无虑地过活,可当初拚死拚活,建立这一切的人,却没能享有这一切,必须躲躲藏藏,隐姓埋名,像阴沟老鼠一样苟活…… 当初说好的美好光景呢? 没有我们,你们能过得这么舒坦? 你们活得这么开心畅快,我们却不得见天日,多少同志已经含怨而死,尸骨不存…… 付出,得不到应有的报偿,这公平吗?这世上还有公道吗? ……每每想着这些,自己的拳头常无意识地握紧,一阵阵椎心之痛,相对来说,香雪变得那么贱视人命,整天一副“世上人人可杀”的样,背后所存在的,是对整个世界的怨恨与诅咒,这心态……自己是理解的。 日日夜夜,恨火煎熬,难怪他们……不能等! “……好吧,说清楚也好,你且答我一句。”温去病道:“碎星团一夜覆灭,凶手是谁?是李家,但只是李家吗?” 被这么一问,香雪的表情变了。 “你是说……那个人……” “……也不可能有别人吧?” 温去病道:“李家翻脸的那晚,设的陷阱、伏击的人选,全都具有针对性,一上来就将我们重创……这不是普通一名军师能作到的。” 无论是功法的针对性,还有杀局的布置,都抓准了两人的个性、思维模式,这样的状况,不光是出现在两人这边,还出现在几乎所有碎星者干部遭遇的杀局中,在背后操盘的那个人,必对所有碎星者了若指掌。 即使是掌管情报部门,素来以谋略自矜的韦士笔,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这一步,环顾整个碎星团,恐怕也就只有身为团长的那个人。 在碎星团的主干部中,极少会使用“团长”这个称谓,一般都是称为“那个人”,除了因为没人相信“贾伯斯”是真名,更因为所有人都对这位团长有一份敬畏,觉得他压根就与自己不似同一物种,全团畏惧地称他“那个人”。 香雪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无惧生死,可提到他,面上终于也闪过不安,“那个人……与李家共谋,不,应该是指使了李家,李家本就是他刻意扶植,预备在战后建立新世界的骨干,他……让李家对我们下手,兔死狗烹。” “其实我们不该意外,因为那个人从以前就专坑队友,封神战前,除了我们,其他的友方基本已经全被他坑光了……” 温去病苦笑道:“是我们太自我感觉良好了,没想过他清光盟友后,接着就是对直属部队下手,还做得那么……干净彻底。” 也因此,当自己在那天夜晚遭遇伏杀,身受重创时,自己的直接反应,不是质问这些人为何要逼杀自己,而是仰天怒吼质问。 ‘团长!你真的一个不留?一个也不留下~~~~’当时的怒吼,仿佛又在耳边回响,温去病痛楚地闭了闭眼,道:“所以,我再问一次,我们复仇的对象是哪个?是随便杀些不相干的杂鱼,你就能泄愤?还是要针对李家?还是……李家背后的那个他?如果是他,你血洗天下,就能逼得出他来?” 香雪冷哼一声,并不言语,心里非常清楚,自己那些毒辣手段,对付普通的正派、邪道可以,要对付那个超乎正邪之上,思维一早偏离人类的家伙,就算把满世界的人杀光,他也不会有分毫动摇。 “……你有什么办法?”香雪道:“官方说法,他被严刑拷打至死,现在外头的人也都认为他死了,在那天之后,他从未露面过,我不断追查,也查不出他有任何的存在迹象……” 温去病道:“信他死了的不少,不信的更多,连我们都没死,那个人……天底下有谁能杀得死他?但如果他还在,我们的这些作为,不可能瞒得过他,他也没理由不来斩草除根,这点我一直没想通。” “……所以,我们该先找出他来?” “难道不该?你不认为,他欠我们一个交代?”温去病冷笑道:“说要给我们新未来的是他,要让我们一个不留的也是他,如果不向他讨要这个交代,我们这么拼命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要找出那人,可不容易,外头现在有很多人,都还想透过我们找出他,却不晓得我们也在找他。”香雪摇头道:“真找出他来……你能拿他怎样?那家伙你……赢得了?” 温去病嘲弄道:“这不是你刚刚自己说的?复仇只看对象,不看实力?或者你终于承认,你想要的复仇,只是欺凌弱小,却对真正的仇敌视而不见?” 香雪沉默了下来,低头想了想,道:“你的话,有一定道理,我承认它对,但我们的坚持,可也没那么容易被说服。” 温去病道:“至少大家心情是一样的,我这六年从没停止过找他,用过正邪两道的各种路子,目前所得的结论……他恐怕已经不在帝国,可能和你一样去了海外,又或者,是大地上其他非人者的栖处。” 香雪皱起眉头,这两个范围,都不好找人,现有的情报管道,均不覆盖,以那个人的能耐,想这么去找人,基本没有希望…… 温去病道:“这事指望探子是不行的,我想……只能我们亲自走一趟。” 香雪道:“哪可能?这里离了你就不成,非人者的栖息处,基本都是荒山野岭,幅员之辽阔,还超越帝国全土,你一个人去,怎么找?” “这是主要的难题,但我也不想被你说是毫无进展,这两年青卫和玺鸿渐渐成长,加上在叔,独当一面问题不大,加上我修练易脉法后,身体状况提升,自卫武力也高了,估计不用多久,就能……” “还是省省吧,你那破身体,能唬别人,还想忽悠我吗?除非你有本事把心与脑都换掉,否则再这么战斗下去,能顶一年,你就算长寿了!” 香雪挥了挥手,没让温去病再说下去,“大家就是想知道你的想法,没打算逼你干活,别把力气用错地方,我们没有人受得了这见鬼的盛世,但也没有谁想看你不在这世界……先上封神台去吧。” 登晶阶,上了封神台,香雪熟门熟路,立刻透过祭坛,发动法阵,引发光柱冲天,空间变幻,各种异象纷呈,却自始至终,没向封神台本体多看几眼,仿佛对它全无兴趣。 反常的现象,如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宣告,温去病心中暗叹,却也没有说什么,就听见那个如同巨雷似的声音,由星河深处响起。 “天地洪荒,阴阳妙法!” 祭坛上豪光更胜,太一的声音悠远传来。 “估值开始,请选择要交易或是兑换之物!” 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是空手,温去病仓促间准备不出什么,都是昨晚干掉韩祖,捞到的战利品,尽管韩祖的随身物,都被神手大劈棺破坏,但温去病本就是匠师,损坏的物件只要没毁得太彻底,他自然能修复,哪怕没能完全修好,修个六七成,在太一这边捞点回收价,也是好的。 “……正气丹三粒,一百八十金叶;藏形分影幡,九百金叶;寒蛛毒戒,六十金叶;锁子金丝背心,三百二十金叶……七件物品总值,两千零七十金叶,目前帐户总值,三千四百七十金叶!” 一轮兑换,与温去病心中估值相符,却听见香雪那边传来一声巨响。 “开启任务模式!” 第三章 太一的任务模式 与太一打交道数年,温去病熟知太一的大概报价,还有交易时一些该要注意的大小细节,但其中有些禁忌,自己打一开始晓得是禁忌,就没有碰触与深究,其中一个要命的禁忌,就是任务模式。 当初,初次开启与太一的连结,是那个人亲自主持的,他向众人解释,太一可以由己方占据主动,单纯交易物件,也可以开启任务模式,但…… ‘任务模式,是从神魔手中接工作,虽然报酬丰厚,却受制于神魔,完成任务的奖励越高,受其束缚的程度越深,与我们主目的有偏,不能舍本逐末,因此,大家便不用理会了。’ 那个人平常说话都带着坑,向来不是老实人,但这段话中的警示意味,谁都是听明白的,无论是谁,也不想往自己脖子上套圈,既然知道任务模式会受制于神魔,自然谁也不愿过去沾碰。 不过,怎么也料不到,这回重新接续太一,自己才刚换完东西,就听见任务模式开启的宣告,当下恍然大悟,香雪恐怕一开始就打这个主意了。 星河深处,一道奇光射落下来,将香雪笼罩在其中,温去病快步跨去,在整个光柱固化之前,抢入其中,就看到香雪飞起一脚,要将他踢出,却被早已有备的他闪躲开去。 “神经病,你来做什么?” “一世人,两兄弟,有今生没来世,你作什么事,我不能不管。” 温去病道:“别废话了,大家一起闯到这里,后头的路,谁也不能一个去走,什么风风雨雨,你我都是同路人。” “……我可不要你这么多事。”香雪道:“到时候又会有人说,你作什么事都是为了女人,被女人逼着干事,不够英雄。” “别说笑,什么为了女人?”温去病正色道:“你我是兄弟,这辈子我就没当你是女人过。” “……喂!你真的想死吗?” 香雪斜睨温去病,星河中轰然一响,朦朦胧胧中,有一个模糊的形影,一闪即逝,虽然短暂到连具体身形都没现出,可那独有的气息,却让温去病与香雪骤然回头。 “是他!” “只是气息遗留,但……确实是那个人!” 香雪斩钉截铁,拳头握得紧紧,温去病沉默下来,盯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剧烈的心跳一时难以平复。 气息不是最近留下,恐怕是数年,甚至十年以上,换句话说,那个人当初曾开启任务模式,执行过某些任务,并且在其中留下了气息…… “这臭贼!”香雪怒道:“让我们不能做,结果他自己就做得肆无忌惮!” “……这确实……是他的风格。”温去病道:“这是个好开头,我们没找错地方,只看怎么深掘,我有预感,这不是他唯一被留在这里的讯息。” 一句话说完,眼前光影浮闪,无数闪着玄光的竹片、木片、玉片、金片出现,环绕周围,一眼望去,成千上万,每个上面闪现的光字,都是一件任务。 “……一堆鬼画符,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香雪看了部分任务悬赏,却发现上头所写的文字,自己过半不识,这么不便民的举措,死鬼太一还作什么生意? “征天元犀角兽之千年角、悬赏六面神魔之心核、求冰雪天河之初雪水、解救九鹫妖峰第七洞中幼雏……” 温去病博学多识的程度,远超过其他人的理解,香雪瞠目不识的神文、魔文,他一眼扫去,能辨认个七八分。 “研究工作和考古差不多,通识古文是能力的基础,连这都不行,我就不搞铸造,直接去收废品了……” 温去病道:“但这些任务,看得到吃不着,所要求的东西,都是神、魔、妖界的专属,人间无踪,我不晓得你要怎么接这里的任务。” 太一系统,本就是神魔妖仙诸界,跨界联组的协议,与人族无涉,这里根本是强行开后门,连接插上去的,里头的工作项目,没有人间环境,这也是应有之理。 “哼!妖魔仙神那么了不起,还要征伐人间干什么?我就不信,他们完全没有觊觎我们的地方。” 香雪抬头,对着星海大喊,“凡是和人间无关的,全部给我消失,你这个无能的黑仲介!” 一句话喊完,这边的情景陡然生变,大批竹、玉、木、金片消失不见,空荡荡的星海之中,仅余寥寥数十片,上头所书写的文字,还基本都是人族语言,一望可知。 香雪点点头,道:“这还有点样子,看看还剩下些啥……盗取李家麒麟印,也就是玉玺……这哪有那么好偷?取得浑天鼎……见鬼了,那是玉虚真宗的镇观宝,拿了后道观会塌的……追查碎星团长贾伯斯下落……这是存心玩我们吗?我还想找他咧!” 几十个任务,有难有易,容易的居多,可报酬寥寥,几十、几百金叶,给龙云儿练手挺合适,但以两人的地位、眼界,实在看不上,随便搞点东西来交易,就能换到,比累死累活去作任务划算得多。 至于难的……那些都难得太过头,自负如香雪、温去病,也一看就傻眼,别说超过本身能力范围,恐怕放眼天下,都未必有人能作到,真的只有神魔层级动手,才有可能完成。 “每一道悬赏,背后都是神魔,哪是这么好打发的?总不成,让你香雪大家出来唱一场就算完?” 温去病笑着打趣,心里却笑不出来。 太一的悬赏中,居然真有人间相关任务? 这代表,即使神魔封断,空间阻隔,彼侧仍在窥探人间,仍尝试用种种方法,把手探入这个世界来。 封神台的存在,是封断境界,却不是连通太一的必须物,换句话说,除了自己之外,若说大地上有其他人族、非人种族,能够联通太一,接任务供其驱使,自己并不会觉得意外,若这些人活动起来……这人间,暗流够多了。 香雪却显然不愿想那么多,瞥了一眼周遭任务清单后,仰头叫道:“别尽来些虚的,你们不是喜欢玩什么魔鬼的诱惑吗?那开点够诱人的东西出来啊,尽是让人看了就倒胃口的,诱惑个屁啊!” 这是非常大胆的与神魔叫板了,除了香雪,敢这么作的人确实不多,而这么一吼完,整片天地顿时寂静,无声无息,连最后浮现的那些任务牌,都一一消失不见。 本以为,惹恼了太一,任务模式就此终结,却不料,一片寂静之后,前方忽然亮光一闪,一个寒玉圆筒,忽然出现,漂浮在两人眼前,当中点点星彩,凝化为签,赫然是一个抽签的签筒。 “这搞啥?”香雪插腰道:“作任务而已,居然还要抽签的?这任务是抽生死签的吗?” “宝签模式!” 太一宏亮的声音,来自星空深处。 “签筒自动测量参与任务者的能力、属性,列出符合参与者能力的任务,由系统补助资源后进行,一经进行,参与者不得推拒,不得半途而废,完成任务,奖励照普通模式一倍起跳,毁诺退缩者,遭系统处决!” 一番说明,带着明显的肃杀气息,这确实是生死签,所列的任务,都是符合参与者的能力,不会出现超过能力太多的夸张任务,彼此以这共识为大前提,若完成任务,奖励加倍,要是没能完成,或是临阵退缩,直接赔上性命。 “高利润,高风险啊……这也算名符其实的愿者上钩了。”温去病道:“但进行任务前,还有资源补助,这倒是不错,我看那些普通任务,好像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说归说,温去病可不认为这便宜好占,太一从来就不大方,这么一个斤斤计较的交易对象,主动提供资源,这些资源拿都拿得让人冷汗直流。 不过,还没等到温去病表露忧心,香雪便想也不想,伸手往签筒伸去。 “就只是这样对吧?好,我干了!” 香雪出手去抓,温去病本想阻拦,话到嘴边,终究没能说得出去,看香雪从签筒中随意抽了一支,签筒带着所有光签,一起消失不见,香雪抽中的那支签,一下飞起、展开,太一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间风波难平,西北战事再起,狼族屡出荒漠,袭杀人族,西北武力以金刚寺为首,号召集结,共抗狼军。” “任务主线:深入狼王庙,取得天神兵天谴,取得贪狼之心,任务完成,奖励金叶四千,翻倍奖八千,授予千灵血珠一颗,或同级物件,任务失败,加倍扣除金叶,金叶不足、阵前逃亡者,处决!” “支线任务:协助狼军破云岗关,攻入平阳城内,赢得战争,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五千,翻倍一万。” 连着宣布主支线任务,温去病闻言,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太一素来吝啬,要从他手中拿到一万金叶,但真是说说都想掉泪的不易,可自己也不至于因此就兴奋忘形,高报酬的任务,风险肯定不是一般高,更何况,主支线任务明显有冲突,两者不可能一起完成。 又要打人脸,又要帮人,这种自相矛盾的任务,听来就是坑人,不过,还没等自己提出质疑,香雪身上泛起火焰般的金芒,那是她抽签领任务后,完成契约的印记,有这印记在,双方契约正式成立,想逃想躲,一定赔命。 “喂!有好处别一个人占啊!” 温去病笑着伸出手,按在香雪的肩头,金芒立刻延伸,蔓延到他身上,契约之光同时笼罩住两人,转眼间就完成了契约。 “你这人怎么讲不听?又多事了!我说过要将你扯下水吗?” 契约甫成立,香雪便对温去病怒道:“这种任务,你自己明明讨厌的,为什么还要跳下来?” “因为你是我兄弟,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温去病仰望星空,悠然道:“再说,如果真想找出那个人,我们……就不能总被限制在框框内。” 第四章 无量周天宝塔 在看见香雪开启任务模式时,温去病有一瞬的愕然,却随即明白过来,这正是香雪对自己质问的回应,她准备好要向那个人反抗了。 想要胜过那个人,就不能走在他设定好的窠臼中,他说不好、不能的事,就不去作,他说危险的事,就碰都不敢碰。这世间,恐怕没有比与他为敌更危险的事,如果连这点小风险都不敢去扛,谈什么要与他敌对? 而任务模式开启之后,见到那个人的遗留气息,证实他曾玩转神魔任务,恐怕还斩获颇多,可能……也留了不少讯息在里头,如果涉入得够深,大有机会接触到那人的讯息。 明白了这点,温去病没有劝阻,而是选择与友人共患难,踏相同的步子,接下任务。 “这下要认真了,主线任务成功,翻倍赏八千,倒扣起来也是八千,我帐上就三千四百七十,差一大截,东西弄不到,就直接挂掉。” 温去病没怀疑对方怎么取己性命,刚才身上闪的光,就是契约法咒,契约一成立,只要违反,虽千亿里相隔,照样能取自己性命,就算是香雪这样的不死生物,也扛不住契约束杀。 “我没差。”香雪大笑道:“我帐上只有五百,死了就死了……咦?两千五?” 看着自己帐上忽然增多的两千金叶,香雪和温去病都有些吃惊,就听太一的声音响起。 “宝签模式,资源补助两千金叶,请兑换所需物件。” 原本值四千金叶的任务,资源补助就给了两千,温去病不知该如何评断这“慷慨”的手笔,换了平常,起码得要宰掉韩祖这种一帮之主的大人物,周身所得才能换个两千,实在不是那么好赚的…… 不过,只是潜入某地,偷取两件物品,虽然是重宝,但怎么都好过刺杀某人、搏杀某异兽,操作得当,完全可能避免正面冲突,难度不算高,被判定为己方两人有能力完成,是可以理解的。 “……倒是天神兵和贪狼之心,这两物……” 温去病还在思索,香雪那边已经有了动作,朗声道:“太一,这任务乱七八糟的,能不能给点任务提示?” “………” “免费的没有,那我用买的行吗?你不是啥都有得卖?” “宝签任务提示,完整版一份一千,部分提示一份五百。” “那就来一份五百的吧,这东西可以分享的吗?” “仅限自用,违规者处决!” “好咧!” 一道星光,直接打入香雪额头,看得温去病快掉了下巴,“你、你手上就两千五,捉襟见肘,不好好善用,还……还……” “还怎么样?你不知道女人购物都很冲动的吗?想买就买了,哪还等什么五四三的?像你这样想半天,黄花菜都凉了。” “这任务是赌命的,事关性命,好歹也该慎重一些,把筹码有效利用……” “对女人来说,有些东西不能等……”香雪拍拍老战友,叹道:“购物就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啊!” 温去病扶额道:“但天谴和贪狼之心的内容,我晓得,你可以直接问我,狼王庙的地图,我也凑巧有一张,你其实可以不用花钱买的。” “什么?那我不就买贵了?”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香雪差点跳起来,立刻转头虚空,“店家,这东西可以退的吗?我还没用,有没有七天保护期的啊?” 虚空之中,没有任何回应,温去病猜想,太一如果有情绪,搞不好还会比个大大的中指出来…… “女人的购物……就是常买一些自以为很需要,其实根本用不着的东西。” 温去病叹道:“买都买了,也不能分享,就先留着自己用吧,现在大家来汇整一下,该怎么集中资源运用。” 双方合计,四千九百七十金叶,近五千的数目,如果这仅是一趟高阶级数的冒险任务,这数字应该是非常充裕的,但考虑到彼此过往的级数,不知道太一会怎样计数。 两人现在的实际等级,甚至还不及龙云儿,不过是中阶等级,但凭着见识与手边资源,扮猪吃老虎,吃死高阶问题不大,可如果太一当己方两人是碎星团两大武神来算,不是天阶,胜似天阶,拿这标准来套算实力,那这任务的难度…… 别说五千,就算五万金叶当预算,恐怕都难让自己两人活着回来。 “以前每次有大型战役或凶险活动,那个人都先带我们来找太一作准备,换些资源,那时候的经验……” 温去病说着,摇了摇头,香雪随即道:“我们的状况和那时差很多,以前主要兑换的都是功法类,杂七杂八练了一堆,见招拆招,兵来将挡,但这回……一来时间不够,二来……我们两个不人不鬼的,要练啥鬼东西?” 香雪化为真祖之后,实力提升全靠血脉纯化,相关的诀窍,五千连零头都买不到;温去病……乱七八糟的身体状况,练功什么的,可以用来调理元气,但若说增强战力……直接制作强力装备还更快。 短暂商议后,大方向出来了,兑换物件的方向,应该是丹药、道具、装备这一类的东西,温去病更提出一个想法。 “没必要换那些太好的东西,我们可以换些有使用次数限制,或是残损的物件,这些受损的装备道具,售价肯定便宜。” “……任务有生命危险,你还尽买些烂货回来,这是坑不着人,想先坑自己一把练练手啊?” 香雪提出质疑,但温去病目光闪动,蕴含的意思不言而喻,那些残损物件,对别人就真是残损,但落到他手里,也许能够修复,如此一来,这笔生意就划算了。 以这个为大前提,重新商议,最后决定,购买伸腿瞪眼丸九粒,高阶以下,急救药品第一,总价一千八;万气原浆三瓶,高阶以下,补气第一,瞬间回复体力、真气的巅峰状态,总价一千二。 “还剩下一千九百七,该买些什么装备好?” 温去病沉吟片刻,仔细看太一所给出的兑换表,登时眼前一亮。 “这些也可以兑换?这次兑换够爽啊……呃,不对,这次任务够坑啊!” 有部分具有异能、蕴含天地简易法则的道器,介乎宝兵、神器之间,发动不易,杀伤力却大,一个不留神,连天阶也会被暗算,当年碎星团持着类似物件,没少让神魔跌破眼镜过。 这类道器,封神之战后,人间难以制造,已极为罕有,平时也无用武之地,上趟温去病接通太一时,并没有看到类似的东西出现在兑换表中,没想到这回宝签任务,竟然能够选择? 这代表,此回任务,可能碰上需要靠类似宝兵才能制服的对象?听起来,满满的送死节奏…… “我瞧瞧,阴阳镜……宝兵等级,地阶以下,阴面照死,阳面照生,连这个都有?我记得我们以前用这坑了鹫山老妖,好痛快啊,就这个吧……啥?八千八?” 香雪拍了温去病一记,哭丧脸道:“阿山,我们这回是不是死定了?” “安啦,有我在,不会死的,因为我是绝对不会想与你死在一处的。” 温去病摇摇头,道:“开天印、金蛟剪、摩诃钵……这些我们是买不起的,但是这里有一尊无量周天宝塔,宝兵等级,已经残损,能困住所有地阶以下的武者,起码一刻钟……因为损坏,只要一千八……这东西我们合用。” 商量既定,兑换了无量周天宝塔一尊,帐面上只余温去病的一百七十,香雪则是花个干干净净。 一轮交易完毕,退出太一空间,先是回归英灵殿,再跳转回温府,从密室走出时,两人都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龙云儿迎了上来,道:“温家哥哥,司徒姑娘来访,专门向你道谢来的。” 温去病挥挥手,道:“自以为是的小三八,谁理她啊?走了没有?不对,应该是先问,带什么礼物来了?” “确实是带了礼物,不过……” 龙云儿面有难色,捧上了司徒小书所携来的大盒,温去病甫接过便皱起眉头,“光看重量就知道不是啥值钱货……这是啥鬼啊?” 木盒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堆书籍,没有秘笈,没有武学图谱,全是一些守身、明道、正念之类的道德规范书,平素封刀盟用以约束门下的教材。 “唷,痴佬温,人家小公主对你期望很深啊。”香雪翻阅书籍,大笑道:“她知道你不是好东西,就送你这些当谢礼,期望你能洗心革面,当个好人,不要将来死在她斩恶刀下,啧啧,这份心意,你赚大了。” “少来!几本破书就把我给打发了?这次弄坏我家门,害我开法阵耗损一堆物资的花费,可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一会儿我列张清单,云儿你给我送到双联帮去,没讨到钱就别回来!” 温去病边说,边将木盒中的书扔出,到了其中一本,短暂一顿,龙云儿凑近一看,目光登时定住,不敢置信地揉揉眼,“这是……刀尊的亲笔,我曾在沧溟祖宅中看过他留的匾额,家里当成至高荣誉,高高供起,这整本书……是他亲手所写,这……” 龙云儿本想说,此物价值连城,拿出去卖,不晓得有多少人要抢破头,只是,够胆拿这东西出去卖的人,大概也不多。 跟着,她又想到,以司徒小书对爷爷的敬爱,这本书于她肯定意义非凡,估计还是贴身收藏的那种,现在居然拿来当谢礼,看来真是诚心感念救命之恩了。 司徒小书对温家哥哥,会不会…… 第五章 西北的危险任务 回忆起司徒小书走前的眼神,龙云儿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她送如此大礼,应该只是单纯的感谢,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可惜……送礼这回事,如果只顾着自己想送什么,全然不顾人家想要什么,那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废物!扔了。” 温去病看也不多看一眼,随手一抛,这本刀尊亲手所写的修身之书,飞了出去,准确地落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山陆陵死掉,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就是不用再听老家伙的啰嗦,活着的时候听他唠叨了几年,死了还要听他教诲?我又不是脑残了找虐的!” 一面抱怨,温去病一面踏出门去,还不忘扔来一句,“不许捡回来给我啊!少自作主张!”喊停了正要伸手去垃圾桶中捞书的龙云儿。 香雪一手插腰,道:“不许捡啊!阿山最讨厌愚蠢的女人自把自为了,什么捡回书,放到他桌上这种事,他肯定不要不要的……” 一番话说完,趁着温去病前脚出门,香雪低声加上一句,“但他没说你不可以把书捡回,自己留下……明白吧?” 说完,香雪笑着出了门,原本觉得非常惋惜的龙云儿,一下会意,微笑着从垃圾桶中将书捡起,擦拭后收好。 前脚出门的温去病,走没两步就被温在乎挡下,告知有贵宾到访,不得推辞,温去病点点头,“司徒小书都跑了,这边还剩下的贵客……只有健之了吧?不是带一群地阶过来的吧?” 温在乎道:“倒是没有,健之公子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来的?那……有没有物尽其用啊?” “照家主您之前的安排,直接带玺鸿、青卫去向他挑战,已经被他虐上大半时辰了……” “非常好,能有这样的锻炼机会,还不用花钱,尽管挨虐去,只要不断手断脚,就尽量往死里虐。” 温去病非常满意,袁健之能入星榜,手下全是真材实料,兼具两家之长,能够得他指点、与他切磋,普通人求也求不来,自己能硬拖他过来当教师,对温青卫、温玺鸿非常有好处,他们两个也有志于星榜,步入高阶后,冲击星位近在眼前,让他们预习一下,应该是很好的。 “痴佬温!给我滚出来!” 一个声音,由远而近,温去病抬头远望,就看见一道剑光,冲开大气,高速朝这边撞来,一人脚踏剑上,赫然就是袁健之。 在他身后,一名精壮汉子上身,挥刀追击;一名青年文士,不住打出暗器,身法灵动,都在试图将他截下,第五级力量的气劲横扫,震飞附近的屋瓦、门窗,声势很大,却始终没能将他截下。 温去病淡看这一幕,喃喃道:“同是高阶,没入榜的,和排名四十二的,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温家的实力,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双方进入三十米距离,袁健之竟不停歇,剑光凝聚,由点点繁星,凝为流星一道,划破长空,瞬间释放出的锐气,势不可挡,不住试图阻截的温青卫、温玺鸿,一下全给迫开,无能靠近。 眼看这流星似的一剑,就要击中温去病,一道窈窕倩影抢出来,挡在前面,金刚身灿发强芒,要硬挡这一记。 乍见够分量的对手,袁健之目光中的戏谑尽去,换上认真之色,足下催劲,流星似的飞剑,暴闪出最璀璨的光华。 苍穹闪.流星变! 天斗剑阁的“苍穹闪”绝学,正面硬撼金刚身,在对撞的一瞬,龙云儿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推得自己直往后移,但除了单纯的破坏力,这股力量又似乎和自己的金刚身有共鸣,两股力量之间,震出某种涟漪,似有渊源,却没有关联,你震你的,我震我的。 ……这是寰宇万咒武卷(四宗绝学)相互克制的效应! 龙云儿、袁健之心中,都闪过这样的明悟,更知道金刚身、苍穹闪这两套绝学,在相生相克谱上,处于不相干的对角,激荡不出太多的火花,而撇除这加乘效应后,龙云儿的金刚身善守,袁健之未动杀念下,七成力量的一剑,就如蚍蜉撼树,起不到任何效果。 一击无功,袁健之翩然撤剑,那么猛的攻击势道,他说撤就撤,动作迅捷无伦,更无半分窒碍,眨眼间,剑便回鞘,人潇洒踏落地上,反倒是之前守牢牢的龙云儿,强力抵御的劲道忽然消失,胸口一阵气闷难受,更险些被引得踏前一步,失了平衡。 “你这金刚身不行,还练得不到家。”袁健之道:“战技运用跟不上力量进境,如果可以,早点把金钢印学了,一个女孩子家,靠金刚身整日挨打,不是办法。” “……谢袁少爷指点。” 龙云儿欠身一礼,衷心感谢袁健之的建言,他系出名门,见识不凡,指点的方向肯定不错,彼此非亲非故,他愿意这么提点,已是大人情了。 “不用谢,痴佬温连绰号都叫剥皮,对待朋友是怎样的,大家都知道,我要是不把他手下要将都点过一遍,他哪肯交出货来?” 袁健之嘿嘿一笑,对温青卫、温玺鸿道:“你们家主够行啊,谁都以为他手下无人,他就真变出个高手来,还一下就从中阶跳到高阶,比你们两个更成器,你们没感觉的吗?” 温青卫满面惭色,拱手道:“惭愧,我等……自当苦练。” “袁少这就太小觑我们家主了。”温玺鸿轻摇摺扇,淡然笑道:“家主每次外出,经常就能捡高手回来,仁德服人,如风行草偃,似我与青卫这样的,不值一哂。” “……还是你会说话,就可惜没几句老实的。”袁健之转向龙云儿,“以前我见过你吗?有点面熟。你金刚寺传人的身分是假,龙氏血裔这个不是吧?但我偏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你……奇怪,你这么特别的,照理我不该记不起……” “妾身平庸之姿,如何能入袁少法眼?” 龙云儿不敢说多,怕真让袁健之回想起来。当初,身分尊贵却特殊的自己,为了不被指指点点,早早躲在人群里头,随着其他龙氏族人,远远看了他一眼,他甚至未曾回望,照理说,他不该对自己有印象才对……不过,对于人中之龙,本就不能用常人的标准来看待。 “有劳袁少辛苦两场,和我到里头取货吧。” 温去病没打算让龙云儿、袁健之接触太久,直接把袁健之往内庭领去。 气氛像是两名好友的私下相处,连龙云儿都不知该不该跟着去,却谁也不知,这两人才刚从他们视线中消失,彼此间的气氛就立刻生变。 袁健之拔剑出鞘,抵着温去病的喉咙,将他压到墙上,后者虽然被利刃抵喉,却不见慌乱,甚至还笑得出来。 “喂,拿货而已,用不着亮剑吧?我又不是不给……” “老温,别废话了,立刻收拾家当,逃命去吧。” “呃……这哪招?什么状况?” 温去病皱眉,看着袁健之如临大敌的表情,查觉到事情的不妥。 “……怎么了?” “这次的事,你爽了,温家威风了,我们衰了,那一堆师姑师奶的气炸了,不肯干休,我去见她们的时候,她们气到差点直接杀过来……” “……天斗剑阁堂堂名门,这也太没品了,吃相怎么比封刀盟还难看?” 温去病不无讶异,自己估算天斗剑阁的事后反应,虽然被自己阴了一把,但封刀盟的人还在,又有金刚寺这层烟雾在,层层顾忌之下,照理没有蛮干的本钱,可她们却采取了强势的做法,这简直不可理喻,实在…… ……唉,自己真是搞不懂天斗剑阁的那班女人……下回自己还是改去当一个专门贩卖妇女的人贩子吧…… “吃相难看?老温你这么说,就太不了解状况,她们气起来的时候,哪还管什么吃相?”袁健之道:“这回她们气炸,有三个师叔直接被担架抬回去,责任全算在你头上。” “那道神念是刀尊阁下的,就算伤了谁,也是封刀盟的事,她们不找司徒小书,找我作啥?” 温去病道:“把剑先拿开,然后……等等,她们想怎么作?让温家加入天斗剑阁,交出一切资源?我要是不答应,她们就血洗我家?” 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没可能发生,天斗剑阁还远远说不上独霸江湖,如果这么蛮干,必然引起众怒,不过,如果对方不讲什么理智,那就不能用常理分析。 “明面上自然不敢,可她们提出一大笔数额的赔偿,即使你有钱,这笔钱也会剥掉你一层皮。” “……成死要钱的了?”温去病皱眉道:“天斗剑阁最近很缺钱吗?” 袁健之道:“缺啊,都是为了西北的那些纠纷,帝国施压很重,本派要嘛承担危险任务,要嘛……就得负担大笔军费,天斗剑阁的财务状况一向……唉,别说了,这回她们就是要宰大户,你扛不住的,不管那些什么乱七八糟,你先逃吧!” “等等!” 温去病扬了扬眉,表情非常有趣,“你刚刚说什么?需要有人去西北,承担危险任务?多危险?” 第六章 军部的危险任务 与香雪一同领取任务后,温去病一直伤脑筋于行程问题,即便自己能够分身,抛下温家事务,前去混乱的西北边境,也还有一个大麻烦要处理。 自己怎么说也好歹是个名人,虽然长期以来,深入简出,减少脸被人看到,可对于顶级势力来说,自己的长相恐怕瞒不过,如果莫名其妙出现在西北边境,肯定启人疑窦,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低调行藏是必要的,尽量不能让人发现自己跑西北去,即使万不得已被人发现,也要有一个正当理由来解释。 自己不是刚出道,什么都敢做的新人,为了追杀碎星者而跑去西北边境这种藉口,说出来信的人也不会多,已不适当,必须要另外找个正当理由…… 这理由不好找,一个主要活动区域在南方的奴隶商人,有什么理由忽然出现在西北边境? 没想到……正当的藉口,忽然就被送到面前了…… “什么样的危险任务?”温去病皱眉道:“天斗剑阁不是可随便欺负的小帮小派,李家就算霸道,也不可能强逼剑阁作什么吧?西北的边境冲突,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的确不是,所以这次事情大了,从小摩擦,变成了大事件,兽族团结成军打进来,真的是战争了……我知道你不关心,其实我也不关心,但这回……李家被逼急,发狠了,向六家、八门都施压,要求共同负担这场战争。” 袁健之道:“事关人族全体,这个大义名分太重,谁也扛不起,剑阁和袁家不能置身事外,李家给六家八门的选择,就是分扛军费或是扛起危险任务……你知道大门大派的选择。” 温去病确实理解,百族大战结束后,七家八门基本都在发展自身实力,即使是最以侠道精神传承的封刀盟,随着司徒无视退居幕后,行事方针也起了变化,当前,这些人族主要势力都只想着避免损失,如果花钱消灾,就能减损人员伤亡,没有人会愿意扛危险任务。 帝国国库充裕,藏富于民,六郡八门要凑钱都不难,但要派高手出去历险,那就基本别想,帝国想必为此伤透脑筋…… 温去病道:“帝国分派下来什么危险任务?有得选的吗?我记得帝国在这方面很慷慨,如果完成任务,除了军功,还会有悬赏奖励吧?” 袁健之双目一瞪,“你小子是财迷迷疯眼啦?这种钱你也赚?知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任务?即使是六家八门的实力,也没把握能从其中全身而退,你一个人贩子,平常抓抓逃犯还可以,跳到这种大场面,那就是找死啊!” “你们平白无故,就想要我大笔身家,这一样是要我的命啊!” “所以我不是让你赶紧跑路吗?只要跑掉,没人找得到你,避避风头,就可以躲掉这一关……” “你堂堂袁家少爷,星榜高手,遇到什么事情,就只想到避风头?”温去病错愕道:“袁家人快意恩仇,你不是应该鼓励我勇于面对,别人以力迫之,我就以剑抗之,杀他妈妈的?” “如果你是我同胞兄弟,我肯定会这么说啊,问题是……你没力啊!”袁健之道:“你没力也没剑,打起来暗算失手,就只有跑路的份,横竖都是要跑的,晚跑不如早跑,我如果还鼓励你死撑到底,不是摆明坑你?” 温去病闻言,笑了起来,拍了拍袁健之的肩膀,“没事,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人贩子需要的专业技能,比你想像得更多,或许,我能做的事……很多。” 确认了温去病不是在说笑,袁健之也不再多费唇舌,把当前所知的情报说出,而即使他不说,温去病也知道大致的情况。 军部征招江湖帮派,为了战争出力,能派上用场的方法就那么几种,组军参战、刺杀重要人物、潜入刺探情报、运输辅助,这几项里头,首两者的难度可不一般,根本就是自杀任务。 相较之下,后两者其实没有那么凶险,情报有可能用钱买到,未必要亲身去冒险,至于运输辅助,基本就是运粮草,只要负担起粮草费用与运输人力,问题同样不大,无非就是花钱。 温去病沉吟道:“其实……我虽然身操贱役,为人不齿,但真实的我,忧国忧民,是一个无时不刻,立志为国效力的男儿汉。” 袁健之退了小半步,“忧国忧民?你?痴佬温,这笑话不好笑啊。” “我是说真心的,谁和你笑?”温去病道:“能有机会为国效力,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这回真是天赐良机,请务必成全小弟的爱国梦。” “咦?你这种人也会爱国的吗?我还以为你这么现实的人,从不作梦的。” “……姓袁的,别给脸不要脸,我难得感觉自己高尚一下,非要一巴掌把我打醒吗?” 简单议定了方略,温家将透过天斗剑阁,接下军部的委派任务,输送粮草往西北边境,其中各项花销,全由温家负责。 “……如果真能完成这任务,老温,我代表天斗剑阁说句话,本派欠你一个人情。”袁健之道:“这人情我们必报,到时候,你温家的安全,本派包了!” “包个鬼啊?还不就是想收我当分支?免啦!”温去病笑道:“谁都知道,你们袁家人的承诺信不过,你哪有资格代表天斗剑阁说话啊?拿着你垂涎的影像装置,赶快回去报讯吧。” “……你真的没问题吗?” 临走前,袁健之仍担心地问了一句,温去病笑着挥手,浑不在意。 袁健之走后,温去病召集温家众人,宣布接下来的大方向,温家将要尽社会责任,扛起身为一个帝国人的义务,为国效力。 真实听明白的,只有一个香雪,但并不妨碍其他人各有想法,温青卫摩拳擦掌,甚是期待兴奋;温玺鸿沉吟不语,琢磨家主今日为何转了性?龙云儿则是暗下决心,不管去哪里,自己都要为温哥哥尽心尽力。 但不管是谁,没有哪一个质疑家主的决定,即使涉入西北之战,这种压根看不见好处,还有巨大风险的事,众人也是短暂愣一下,就全无保留地接受了。 温玺鸿心念急转,“家主,任务未行,筹备为先,既然要涉入西北战事,我立刻去搜集相关情报,还有既是向朝廷申请,我们需不需要私下活动一下?” “……交给你了。” 温去病点点头,自己刻意栽培起的这名部属,不但具有才干,而且还是温家上上下下,少有人及的重要角色。 长袖善舞的温玺鸿,是跑交际应酬的一把好手,而且反应快,举一反三,这回才说到要接军部的任务,他已经想到要打点活动,同样是为国出力,有送礼打招呼,可能挣个安全却疲劳的苦力活,若不打点,只凭满腔热血去报国,可能直接被人当炮灰用! 温家干的是捉人生意,情报工作肯定是平时首重,但活动区域基本都是南方,忽然要问起西北情资,怎样都要花点时间搜集,这些事情也只有温玺鸿能跑。 “个别工作,交给大家,我要准备一些工具,以备此次任务……这将是我们温家洗白从善,走向阳光的重要一步。” 温去病淡然宣告,底下人互望一眼,完全没人当真,温青卫站前一步,道:“家主,你身体不佳,战场的危险度高过寻常江湖械斗,不如……就由我们去吧?你亲身涉险,太不适当了。” “有心了,但这次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温去病笑道:“去战场上踩人,这么耍帅的事,这机会哪可能让给你们?” 这个不知该不该当假话听的理由,再次令众人愕然,但看温在乎表情木然,没有反应,众人也就不再多劝什么,一一分派好任务后,各自离去。 众人离散后,就剩下香雪、龙云儿仍留下,温在乎看了看两女,对温去病道:“少爷,此役请多多小心,温家不比当初,如今树大招风,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我们看,你去西北的消息一出,一路恐怕不太平,就算非亲身涉险不可,好歹……多带几个人去,历练一些,也是好的。” 温去病点点头,表示赞同,老管家却仍未离去,迟疑片刻后,道:“另外,玺鸿刚刚问我,那一万金币的开销,家主你如何打算?” 仿佛触电,龙云儿轻轻“啊”了一声,望向温去病,后者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当初在拍卖场,拍下人的那笔帐,现在已经成了超越单纯金钱的麻烦帐。 原本,为了预防不测,自己并没有用真实身分,而是辗转透过浮萍居,弄来一张许都拍卖会的邀请函,持函入场,帐款也透过浮萍居支付。 许都拍卖会变成一场凶案,炸得乱七八糟,可交易始终是完成了,现在拍卖会透过浮萍居要债,浮萍居这笔帐,自己是怎么也不能赖的,但问题却在于,有心追查的人,会否透过自己付帐时的蛛丝马迹,反向查探过来? 那时……龙云儿的身分就有麻烦了…… 第七章 修人修己的修行之路 “真可惜啊……如果当初不是透过浮萍居来交易,这笔帐其实可以赖的,但牵涉九外道在内,这笔帐就不能不认了。” 温去病懊恼起来,倒不是自己怕了人家或如何,而是自己有许多杂七杂八的“杂务”,都是与浮萍居合作进行,如果赖了帐,破了合作关系,后头杂务就得自己处理,非常麻烦,一个生意人最忌讳的,就是为了蝇头小利而坏规矩…… “浮萍居的专业,还信得过,别人想从浮萍居这边反向查到我们,也不是这么容易。” 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笑道:“但超出约定业务的部分,估计会被课收保密金,过去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好在只是钱的问题,花钱解决就是。” “少爷!虽然这只是钱的问题,但如今钱可是大问题。”温在乎道:“家里虽然有些累积,可你几项海外投资计画,绑住家里七成资金,再豪掷一万金币出去,帐面基本没什么流动资金了,而你西北之行又是花钱,这……” 温去病摸着下巴,真给闹了个无言以对,最近花钱的事情接踵而来,即使自己以财富自矜,也闹了个周转不灵的结果,看来,后头仍该避免“用钱解决事情”的行为模式,至于这次……自己倒是不担心,毕竟…… “不就是钱吗?这点问题,就不用烦了。” 香雪放下酒壶,掏出一张票券,递给老管家,后者随手接过,还有些嘀咕,但一看票券上的数字,全身一震,脸上泛起红潮,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唸出声来。 “两、两万五千金币……” 哪怕是见惯大笔金额来去的老管家,也一下看傻了眼,龙云儿更被震得愣在当场,这数字是自己卖身价的一倍多,乍听未必有多了不起,却是普通一郡整年的军备预算,像封刀盟、天斗剑阁这层级的势力,一年用度都未必有这么多。 温在乎惊道:“你、你怎会有那么多钱?你不在的时候,到底……” 香雪哂道:“在叔,别看不起小孩子啊,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也是很努力在工作赚钱的。” “你作什么事情能赚这么多?贩毒吗?” “嘿嘿,那种低端东西,能赚什么大钱?我卖的东西完全合法,还比那些不良药物更容易上瘾。” 香雪的话,引起龙云儿的联想,或许,真祖级的大吸血鬼,唱出的歌声入耳,造成的效果根本不是“陶醉”,而是浅层洗脑,随着听的次数越多,洗脑也越厉害,才会有这么强的效果…… 温去病没说话,心中却是雪亮,香雪在海外的事业,赚的钱不比温家少,但整整两万五千金币,也不是说拿就拿出来的,恐怕是在她这趟回来前,就一直准备好,一路带回,等着适当时间交给自己的…… “我也是这家族的一份子,家主花了大钱买贵东西,我当然要筹钱分担。” 香雪道:“拿这钱去买粮买车吧,这回白白便宜帝国了,真是不甘心……” 温去病笑道:“凤凰不落无宝地,这笔钱不会白花,我们会赚回来的。” 以这句话作终,众人各自分头进行准备,能够修练的人加紧锻炼,温去病则又一头钻进自己的工作室,继续自己的装备制造,也尝试修理那尊兑换来的无量周天宝塔。 任何的研究工作,都不易靠自己一个进行,但能够帮得上他忙的人,少之又少,工作本身的危险性不谈,愿意陪着冒险的温在乎、龙云儿,专业不足,有心无力,在最关键事物的处理上,仍只能靠香雪。 “……无量周天塔,这类道器介乎神器、宝兵之间,如果单纯当兵器使用,劈砍格挡,根本就是碎料一件,还不如一柄凡铁菜刀。” 温去病道:“道器的真正威能,全靠异能发动,而道器的根源,是透过炼制,将材料当中蕴含的那丝天地法则放大、显化,起各种神异之变,这是造器之妙,不过,道器的使用……” 香雪道:“晓得啦,这些东西基本是天阶层次的专用物,是拿来打天阶战时候用的,没到天阶,除非是地阶之中的超卓人物,将法相修练至即将凝结、蜕变前夕,否则拿了也发动不了。” “……封神战后,神魔尽绝,天地法则模糊化,连带让道器更难使用,这回我们虽然拿到宝塔,但除非在特殊场所,否则基本就是废物一件,帮不到什么忙。” 温去病沉吟道:“现在我就是想办法,看看怎样能改变这规则,如果能作到,这次的任务就好办了,这尊宝塔……起码还能用两三次咧。” 香雪扬扬眉,“道器是天阶战用的兵器,如果能够随便用,不敢说辗杀地阶,但狙杀地阶,嘿嘿,一击一个准……” “不要嘿太早啦,这不比把飙风晶钻实用化,单纯攻破几个技术关卡就算了,这个课题我已经想超过十年,到现在还茫无头绪,不知从何着手。” “那你对我说干啥?人之将死,想找人打屁,讬付遗愿?” “……说说罢了,我有种预感,这个课题,光靠人力解决不了,最终还需要借助非人者的力量,现在,别说我身边,放眼大地,恐怕没有比你更高等级的非人者了。” 温去病取出一支针筒,“现在有几个简单的实验,请你配合,帮忙我完成一下。” “真是不能不信报应,整日吸人血,没人奈何得了我,偏生老天给我留个对象,见我就抽血……” 香雪毫不迟疑,卷起袖子,伸出手臂,一副慷慨就义上刑场的表情,“动手吧!” 与寻常人类不同,真祖血脉的鲜血,重要性非同一般,未得本身同意,外人不是想强夺就能汲取,对真祖自身来说,也是颇伤元气的耗损,但香雪想也不想,卷起袖子就献血,普天下除了温去病,再也没第二人能让她作到这地步。 而在两名故旧战友衷心合作,共谋出路时,力夏达港的市长府内,贵宾所住的别院里,司徒小书正在苦练。 封刀盟的修练之路,另辟蹊径,除了刀法、刀诀,尤重心境修行,普通低阶、中阶的修练,与其他门派差别还不大,无非就是严守戒律而已,但踏入高阶之后,强调的修路不是胜敌,而是胜己。 司徒小书每日练刀,除了扎实练完几套刀术,活络筋骨,培练气血,就是盘膝而坐,与自己心中的魔念对战。 武者修练,常遇外邪入侵,修为渐高后,魔念聚化为魔头,扰人心志,须以大定力伏之,司徒小书每日修行,清明灵台,与心中魔头对战,凭着无比坚定的意念,降伏斩之,修为也一路勇猛精进。 但这几日,平素行之无碍的精神修练,却碰到了关阻,那些过往浮现脑中的杂念、恶念,不再虚无缥缈,难以捉摸,而是凝化成一个具体的形象,嘿嘿阴笑,矗立在自己眼前。 那个身影,无比高大,比数日前镇住整座力夏达港的巨影还高,如同参天之峰,矗立在自己的身前,哪怕自己鼓尽力量,斩出生平最强的刀,都逃不出他一掌的抓握,被连人带刀,轻易粉碎。 连续几次过后,司徒小书脱离冥想,全身冷汗涔涔,像刚掉进了水里,她清楚知道,自己已经一脚踏在走火入魔的边上,再勉强硬闯下去,随时逆血断脉而亡,最好,放空自己一阵,远离武道,方是正途。 ……然而,那场至关重要的比斗,为期不到半年,自己距离目标还差很远,若在这时候懈怠了,后头如何能胜? 踌躇难决,司徒小书最终扯掉颈中所戴的玉坠,用力一捏,玉坠粉碎,化为一团朦胧之光,凝聚在眼前。 这是非常昂贵的道具,更关系到自我尊严,才送到手上不久,司徒小书实在不想用,但如今的情况,却已不能不用…… 光团中,迅速出现一道人影,模糊不清,却可以感到一股威严气派,隐约传透出来,只是当声音响起,却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中年人声。 “乖女,你终于愿意放下面子,和爹说话了?看来……你这回遇到的问题,比爹从报告书中看到的更大啊。” 慈和中伴随着威仪,赫然是现今封刀盟之主,司徒诲人! “爹,对不起,女儿欠缺历练,些许打击,就生出了心魔。”司徒小书道:“我本不想惊动到您,觉得些许生死历险,不至于造成什么影响,无须小题大作,但……女儿遇到了一个恶人,折在他手里,偏又欠了人情,不能想斩就斩,累积到现在,成了心魔,无法克服……女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看来……你是提前遇到了命关障碍,我盟虽然以斩奸邪为旨,但人生之中,很多问题不是单纯挥刀就能解决的,我们……斩恶,不斩人。” “爹,我不明白……” “既然遇到了关卡,或许你该行的,是一条更难的路,如果这个人,你能斩他恶业,让其归正,世间多一善人,远胜徒造杀生……这同是武道修行,修人,也修己,就看女儿你愿不愿行?” 第八章 疯子或倒楣蛋的运送任务 山腹中的秘密石室,圆桌之旁,几道似曾相识的诡暗身影,重新聚合于斯,进行着讨论。 “……这次我们的行动,基本成功。” 亢金龙满具威严的声音,回响于石室之内,这一回在座的,仍是四人,先前没出现的三人,这回还是缺席了。 距离上次聚会未久,这么快又碰面,不合死曜组织的惯例,但他们有必要重新确认一下此次成绩与方向,而亢金龙一开始,就替整个行动定调了。 奎木狼仍一派阴沉,之前他被推派为此次行动的监视者,但在温府之外,被温去病锁定气息后,为了安全起见,就从第一线退下,没待在赤壁大街,避免露了形迹。 原本是想,暂且退居第二线,遥观一夜,隔日就由赶来的柳土鹰接手,谅一夜时间,正焦头烂额的温家、封刀盟,翻不起什么风浪。 不曾想,温家的反应果决狠辣,几个时辰内就摸上赤壁大街,大破星月湖的据点,将驻点人员干掉,司徒小书也被救出。 奎木狼怒火中烧,预备要出手阻挠,却不料遇着司徒无视的神念镇压,自负修为的他,踢到了大铁板,要不是护身装备厉害,满载杀念的脑袋,恐怕不会只口吐白沫就能了事…… 闹出这等洋相,尽管奎木狼不会逢人嚷嚷,其他同伴也不难料想,这明明应该是一次失败的行动,亢金龙一开始就定调为“基本成功”,在座另外三人的表情,登时各自精采。 “呵呵呵,说得不错,试探目的基本达成,这确实是成功。” 矮胖如木桶的参水猿,笑眯眯地说着话,伴随他的声音,周围就是一大片嗡嗡声响。 “这也能算是成功?硬生生被人把脸都打肿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真正邪魔本色,这怎么不算成功了?” “这里几个人是没事,星月湖可被坑惨了,请问谁去解释?” “白日夜鬼修练离魂控身之术,将近大成,是星月湖重重培养的人才,这回听说他也赔上了,聂老鬼气得差点炸关,随时会找上门来,这算哪门子成功?” “如果这里没有星月湖高层存在,事情可不知怎么收拾?旁门邪道还死要面子,真不愧是死曜组织!” 连串碎语,交相错落,让人心烦不耐,参水猿恍若未闻,笑道:“过程虽然有些波折,但基本上,行动成功,这点肯定没人有异议,呵呵。” 语气肯定,似乎非常坚信这想法,百分百支持亢金龙,但参杂在那连串杂音里,任谁都感觉这话言不由衷,甚至充满讽刺。 柳土鹰挥了挥纤纤五指,道:“至少目前看来,我方没有损失,利用司徒小书,影响司徒老头的计画虽未成功,可刺探温家、碎星团的基本计画,却得到惊喜,基本成功是没错的。”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温家这趟为了震慑宵小,高调行事,连家主温去病都首次在人前出手,所展露出来的实力,正被各方势力详加审视。 对真正的大势力来说,温家多一个高阶,甚至多几个高阶,都还没到值得小心的程度,反倒是经此一事,温家分别与封刀盟、天斗剑阁都搭上线,隐隐约约,这两大势力还欠了点人情,从原本各方觊觎的危局,一下变成微妙平衡,这些转变,全系于温去病的几着落子,扭转乾坤于反掌间,事后思之,令人惊叹。 “先前确实小瞧了这位温家主,只知道他是一个能做事的人,没想到还是一个策士的料,实力深藏,连藏不住了,都还能用来发挥最大的价值……” 柳土鹰道:“这手本事,与其说他不愧能荡灭那么多碎星余孽,不如说……你们难道不觉得,他身上有点那个人的影子?” “不只是影子!” 奎木狼阴沉道:“我没能亲眼看到,但神念感应,他用了一种奇妙的兵器,一击杀掉女魃。” 参水猿笑道:“那温剥皮手段是厉害的,可从没听说他会武,各种报告倒是都说他天生体弱,不能修练……他用什么兵器?战器?宝兵?一个没修练的普通人能用?” 柳土鹰娇笑道:“矮鬼你在装啥?奎木狼都那么说了,他用的东西,肯定不是战器或宝兵,而是……不属于现有兵器体系,曾在大战初期出现过的那种奇兵。” 参水猿的笑容一下止住,愕道:“你是说……” “就是曾在碎星团初崛起时出现过,几次大破妖军后,就从此无踪无息的奇妙兵器……” 柳土鹰道:“那些奇兵,与武者修为无关,就算力量低微,也能发挥极大的杀伤力,与战器、宝兵增幅力量的法门截然不同,非常奇妙,但那几仗过后,碎星团就再不曾使用,一直到团灭,成了一个没人知晓的谜团。” 奎木狼冷冷道:“我擒杀过几个碎星余孽,严加拷问,他们对那些奇兵一无所知,说前辈们讲述,那些奇兵是上面发下,事后,损坏的回炉,没坏的也被收走,下落不明……” 一直在旁沉默的亢金龙,冒出一句,“李家肃清碎星团后,对囚犯拷打逼问,所得出的口供也是如此。” 碎星团的主要干部,在帝都被擒杀后,未死者囚于大狱,日夕拷打,逼问情报,但所得出的口供,俱是绝密,无人知晓,亢金龙能一语道出,如果不是能力过人,就是身分惊人…… 不过,关于这点,其他三邪也没表现出过多的震惊,自从麒麟失踪,死曜组织的活动,基本就以亢金龙为首,要是没有出类拔萃的通天之能,原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参水猿道:“也就是说,与这些奇兵有直接相关的,就是那个人了,能持用类似兵器的,就是与那个人有关?但……” 柳土鹰摇头道:“也不能排除,从哪处碎星遗藏中获得,这个可能性同样存在,姓温的靠捕杀碎星者发家,也是一路拷问过来的,手上不知拿了多少遗产,里头藏了奇兵线索,不足为怪。” 参水猿道:“那么,我们怎么确认是哪种可能呢?” 柳土鹰道:“只有进一步试探了……姓温的小子是狠角色啊,反应动作快得吓人,我们才设局,他立刻破局,差点连奎木狼都被找出来,几个时辰内就上门反杀……要设局试探这种人……” “……终究是个小辈,手上的筹码与资源太少,暂时还只是我们手中的玩物,不足为惧。” 亢金龙道:“直接强势上门,擒人逼问,拷打搜魂,这是最简单的作法,但……估计我们当中,没人愿意干吧?” 石室内,一片沉默,没人愿意出声,虽然人人都自负本身实力,与所能调动的力量,灭杀温家不过反掌之劳,但谁也不愿让旁人占了便宜,更不愿为此露了形迹,增加了暴露身分的可能。 “那就还是依照往例,借刀行事。” 亢金龙沉着道:“姓温的和天斗剑阁达成协议,要往西北执行军务,温家人正四处活动,想花钱买安全……” 参水猿怪笑道:“那我们怎么做?让他们心想不成,把人扔到西北战场上,让那些兽族替我们试探?” “不,我们要助其一臂之力。”亢金龙道:“恰好,说到借刀,西北那边有一把很适合的锈刀……” 一语方落,三邪各有反应,或是拍掌,或是身躯一震,被这话给点醒。 “是了,武苍霓,那家伙还在啊……” “曾为碎星者的她,现在是最仇视碎星者的人,所以才能逃过清洗……” “在那种地方,能算逃过?但是……让她见到姓温的小子,这确实有趣。” “这会是一个有趣的计画,但完成它,需要众人的联合使力。” 亢金龙道:“让军部下达命令,派姓温的小子去月煌城,这件事……一个时辰之内要完成。” 话声中,带有些许恶意,这是对温府的回应,温去病短短几个时辰内,就破局反杀上门,为了还以颜色,死曜将会证明,这边的回应只会更快! 没超过三个时辰,就在隔日天亮拂晓时,一道命令传送至温府:二十五天内,将指定物资送至西北月煌城。 伴随这命令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只铁盒,在东西甫送到时,温府众人面面相觑,觉得事情有些怪异,却没人意识到这指令所蕴藏的危险,直至温去病结束工作,从密室走出来。 “……月煌城?” 温去病扬了扬眉,神情古怪,“那个地方还有人活得下……不,那鬼地方建城了?” “家主……知道那个地方?” 温玺鸿小心问着,西北边境幅员广大,人烟稀少,对大多数的帝国百姓而言,西北简直就是异世界,温玺鸿自负博闻,也是首次听到月煌城这个地名,更不知有何特别。 “当然,以前我还……算了,不是重点,那地方很偏啊,而且如果战争爆发,那里应该……” 温去病沉吟半晌,忽然,表情变了,急问道:“那地方建城了?谁是城主?哪个倒楣蛋或疯子守在那里?我总觉得……那会是个很大的坑!” 第九章 急忙上路 接了军部的命令之后,温去病在书房中,摊开地图,看着上头的文字,陷入沉思。 摊开来的地图,是温玺鸿砸了重金,贿赂军方所购得的最新版本,属于军事机密,资讯绝对够新,就是有些欠详尽,温玺鸿建议,向浮萍居再购买一份,互补不足,却被温去病拒绝,温玺鸿担心家主资讯不足,请龙云儿找机会相劝,受到委讬的龙云儿,又是担心,又是感到为难。 香雪哂道:“不用担心,西北最新情报是很需要的,但地图就没意义了,浮萍居里的那张西北地图,还是这家伙画了卖过去的。” “啊?” 龙云儿诧异地望向温去病,“你以前……去过西北的吗?” 温去病盯着地图,手上拿着朱笔,在地图上不住画圈、加字。 “以前打仗的时候,去那边待过一段时间……” 本就繁复的地图,很快变得密密麻麻,被添上许多分支小路与详细地名,连一些沙丘都被标注出其下的地底水源,这……已经不只是普通熟悉了。 “起初是我们被妖兽追,像被追债一样,溃亡败逃,好几次险些连命都没了,一个多月后,就变成我们追在那些妖兽后头,一个个都宰光……嗯,那段沙漠求生的日子,整天不是喝血就是饮尿,不太想回忆……” “别听他的,好好的事,被他说就全是衰样。” 香雪对龙云儿道:“那次他以身作饵,引诱一万妖兽到目标位置,本来还不是那么危险,这家伙坚持不牺牲任何人,自己又打前锋又冲断后,一根蜡烛两头烧,硬是保着整队人,把自己搞到九死一生,一万妖兽被他累到够呛,最后,被我们全歼!” 寥寥数语,勾起龙云儿心湖无限涟漪,遥想当年,山陆陵豪勇无双,担起最危险的诱饵任务,被如海潮般的妖兽群追着跑,在沙漠中艰险求生,却还坚持护着麾下的每个人…… 沉默的巨汉无言,从不自夸,但他的所作所为,却比当今世上众多英雄豪杰,更显著侠义精神…… 自己能够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仿佛也沾染到他的荣光,身心变得高大起来,虽然……现在的他看起来,是没什么英雄样…… “月煌滩……是位于月牙、敦煌两地之间的一处滩地,荒而无水,没法建筑,建了也守不住……” 温去病的目光从地图上离开,道:“最重要的是,这地方虽然属帝国境内,却极近兽族,尤其是飙狼族的地界,不起战事则已,一旦开战,方圆百余里无险可守,兽族直接冲破此地,进逼飞云绿洲……我记得,西北已经不只是冲突、摩擦,战事已正式打响了。” 龙云儿点点头,“是有古怪,照这么说,月煌滩早被兽族占领,送东西到敌后做什么?即便是送粮,也该是送到云岗关,又或是更前头的飞云绿洲,月煌滩这里……还有,军部也不是要我们送粮,那个铁盒里头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这次事情已经意外生变了,但……” 温去病望向香雪,内中意义彼此皆知,运输任务的风险高了,看似增加了危险,但月煌滩距离飙狼族只有一线,从那边前往狼王庙,却是一条捷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更能遮掩真实目的。 香雪摇摇头,“不能太大意,你门路走了,钱也花了,却没收到效果,还反被坑了一把,这如果不是特别衰,就是有人作梗,不把敌人找出来,后头恐怕要一路提心吊胆。” “必须查,但以我们目前的力量,事情涉及军部与朝廷,很难查出什么……情报网不是我们的强项。” 温去病道:“现在也没法以静制动了,时间不允许,我们干脆反其道而行,主动出击,行动要乱要快,让窥探者反应不过来,用乱象引出他们的破绽。” 一旦决定方针,温去病的行动就很快,距离军部命令到达温府不足半小时,等候家主出来的温在乎、温青卫、温玺鸿,正聚在大厅,等着家主出来商量,没想到却等着了温去病的命令。 军部所发的命令,本是机密,这回却莫名其妙在各个情报管道流传,不用一天时间,全帝国都接到了“温家运军资前往月煌城”的消息,而当各方势力对此好奇,关注温家动向,却得知温家分成四支队伍,早已出发,正在往西北路上。 温玺鸿、温青卫,甚至连多年不离港市的温府老管家温在乎,都领着一支队伍出发,乱人耳目的意图明显,而当众人在意起温家新出的高阶,查探起她的行踪,则发现她也同样领着一支队伍,悄然往西北出发。 四支队伍,两支伴有马车,一支有软轿,温在乎的队伍甚至直接乘船,看模样,好像家主温去病都亲身随行,一时间,帝国各郡、各势力都在猜测,温去病到底在哪支队伍里?又到底运送何等重要军资前往西北? 但一些老江湖却不为表象所惑,直言断定,温去病必然不在这四支队伍的任何之一,而是孤身上路,躲避各方视线,又或者他根本还在温府,毕竟运输任务的完成,他本人的参与非是必要,这些布置都是烟雾。 “……开玩笑,这里可是专制政体,军部的任务,办砸了要抄家灭族的,我不亲自出马,放心吗?” 摇着摺扇,温去病道:“这种掩人耳目的小伎俩,已经唬不住人了,但虚虚实实交错纷用,多少还是能争取点时间。” 香雪冷笑道:“那也是你藏得够深,不然只要知道你底细与习惯,先看看那两辆马车、软轿的大小,马上就会知道,你只会在这艘船上。” “……我有得选吗?一堆工作还没做完,东西要改要研究,不走到哪做到哪,这些东西怎么办?” 站在工作枱前,温去病一脸胡渣,打上船后,已经五六天没阖眼,尽在这间船舱改出的工作室里鼓捣着。 无论是本身装甲的建构、优化,还是其他道具的制作,甚至是无量周天宝塔的修复,这些都只能由他一人担起,香雪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温去病有点怀念从前,在碎星团的时候,自己有几辆专车,不但建得异常庞大,而且极为坚固,如同铁甲战车,外人都以为,是山陆陵身躯巨硕,才连座车也大,没人知晓那是自己的独立工作室。 别人看着铁甲战车,威武过市,想像第一武神是如何霸道无敌,撕杀妖魔,奠下人族的胜利之基,却全然想不到,在铁甲车之内,一个十岁小鬼正忙着搞研究,焦头烂额,因为很多时候,他所研制的东西,确实关系到人族的存亡…… “那……那个……” 不好意思打破两人的交谈,龙云儿举起手,道:“我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我是说……我不在我的那支队伍里,真的可以吗?” 香雪道:“有什么问题?你的样子,本来就是易容修整出来的,反正不是完全真的,随便找个人,照样易容下去,万无一失,底下的人反正也和你不熟,要你本人在干啥?” “……总感觉,这样好像我没什么存在感。” 龙云儿自嘲两句,但心里也是有数,登上高阶后,自己虽全力稳固境界,可在力量急速增长的同时,一些不良影响也出现了。 白日练功时,耳边常有一些细碎的声音,似有什么人在对自己低语,说的东西虽然听不清楚,可那些嗡嗡声响,就像对神魂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只要一下把持不住,就是一阵失神。 入夜了之后,情况更为恶劣,每一入眠,便即有梦,梦中自己身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总能感觉……对面那片不见底的漆黑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自己,并吸引着自己往里头走去。 那种吸引力之大,就像在呼唤自己回家,回归魂牵梦萦的家乡,自己几乎是全无抵抗力的,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警惕着自己,反覆告知那方向很危险,一步踏出,将再难回头……恐怕,自己早就过去了。 而从梦中惊醒,就是好一阵子的心惊肉跳,满身冷汗,宁定不下来,也是因为如此,这回温家哥哥一早就喊上自己,跟着他上路,贴身监看。 “……有点失算,其实你练的,是寰宇咒武的金刚身,比起金刚寺现在流传的版本,你的少了诸多遮掩,更接近咒武原意,威力更强,两边打起来,肯定是你赢。” 温去病抓抓头发,道:“可是……少了禅定修行的部分,在抵御外邪、心魔这些方面,就比较不行了,偏偏你血脉力量的源头,就是个超级魔神……很难搞,现在你已至高阶,普通的禅门心法,压不下尸龙魔意,大概……要去学金刚禅定、金刚印这些功夫,才能有效镇压。” 龙云儿愣然,听名字就知道,那必是金刚寺的绝顶神功,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金刚寺的传法? 刚要说话,一下剧烈晃动,震得三人险些站立不稳,跟着,一下爆炸,整艘船迅速下沉…… 第十章 吸血鬼的异能 船行在河道中,前方忽然炸开,而且还是连环爆炸,河水如同怒涛,狂掀翻起,化为大浪,拍上船只。 河道上的行船,不只这一艘,一些中小型的商船,被连续爆炸与河浪,拍得东倒西歪,险象环生,还有一艘倒楣的舢舨,直接翻倒沉没。 温家的这艘大船,被巨浪拍了几拍,扬晃得厉害,又一个浪头将要拍到船上,一个苍老却挺直的身影飙出,双掌擎天,无形气劲轰发,将河浪打散。 “什么人来此阻路?” 温在乎大怒吼啸,声若震雷,沛然而发的高阶之力,不独把河浪挡住,更把摇晃中的船体镇稳。 吼啸声甚具声威,却没有人回应,只是爆炸连续不绝,温在乎一个箭步冲上船头,想寻找爆炸物,运足目力,黑夜中却见前方数百米外,一道长长铁索,横河而过,大腿粗的锁链,将整个河道封住。 锁链在河水冲刷下,晃得厉害,但锁链上却有几个人,稳稳踏在铁索上,不住从后头的箩筐中,掏出一颗颗人头大的黑球,往河中掷去,顺水漂流,只要碰着什么东西,立刻就炸。 温在乎研判情势,黑夜中自己无能拦截每个黑球,只有先断源头,但数百里的距离,打是打不着的,唯有…… “枪来!” 一声令下,自有温家人送上长枪,老管家握枪在手,力沉于腕,一枪掷出,枪似流星赶月,穿越数百米长距,贯穿了其中一人的身驱,带出大蓬血雨。 这是致命重伤,但那人却像什么也没感觉到,持续伸着颤抖的手,掏出黑球,却没有掷入水中,而是直接跳了下水,同时,他旁边的几名同伴,也不约而同地做了一样的动作。 “……僵尸?赶尸之法?” 身为大管家,温在乎见闻阅历颇丰,马上对这不合理的状况,生出联想,从旁边的温家人手上接过千里镜,想确认一下那些人的位置,但镜中所见,刚好看见其中一个人跳水,更扫过他跳水一瞬间的表情。 那不是活尸一类的木然、无表情,相反的,那个抱着黑球跳入河中的男人,表情前所未有地安详,欢喜悦乐,仿佛这一跳的终点,将是某个至善、至美的天堂,何乐不归?再结合他的作为,这就是视死如归的最佳写照。 诡异的笑容,温在乎想起了那个名词。 “……极乐堂?九外道?” 一察觉这点,老管家顾不上御敌,连忙下令,“快!快撤!全速离开!所有人立刻弃船!” 所处的行业特殊,又有那样一个三天两头被刺杀的家主,温家人对于逃命撤离,别具心得,更没有半分迟疑慌乱,一听这命令,纷纷拉起早就穿在身上的充气衣,来得及上小艇的就跳艇,来不及的直接跳河。 短短几十秒过去,当大船在连声巨爆中被炸成两截,沉入河底,船上船内早已没有半个温家人了。 进行炸船任务的牺牲者,基本无一生还,九外道中的极乐天堂,成员素以不要命为特色,干起事来,人人争相舍命,总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完成任务,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河畔,有人冷眼注目着这一切,看着船被炸沉,看着温在乎等人逃走,直至不见,这才点了点头。 “果然是烟雾,姓温的不在这一路上,另外几道也没见着人,看来……是自己孤身走一路了……回报给主上。” 这个结论,自然不是事实,不过,正常人都不会看到,在船体沉落河底时,船舱中的一部分,上下六面都被铁壁包围,如同一个大铁箱子,其中一面无声打开,三道黑影从中游出。 三道黑影中,最娇小的一道,甫一出来,就与河水同化,消失不见,剩余两道之中,明显女子体态的那一道,最初想要去搀扶旁边那男子,并接过他手中看似很沉重的大铁箱,可他背上的两个铁筒,一下开动,喷出急劲的水流,还不待搀扶,就标出老远。 龙云儿一怔,只得从后跟上,自己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但沧溟龙氏,基本没有不通水性的子孙,这小小江河,还难不住自己…… 这一轮河底潜游,一游就是数里,已踏足高阶的龙云儿,血脉之力在水中更能发挥,大占便宜,竟数里都不用上浮喘一口气,连她自己也被吓到。 至于全靠装备的温去病,直接带了滤气装置,更加不是问题,潜游出数里,直至喷筒中的燃料用尽,这才抛扔掉装备,觅地上岸。 “……呼!真是不行了,搞研究工作的,体力都不好啊。” 一轮潜游,在河底受寒,温去病上岸后脸色奇白,状况极为不佳,龙云儿连忙搀扶,到了岸边,不住试图输送真气给他,为他取暖,可真气一传进去,就发现他体内气息大乱特乱,一下大咳起来,只得停手。 “温哥哥,你……” “什么……咳咳……都别说,咳……让我……喘口气……咳咳咳……” 温去病确认无人跟踪、窥探后,简单生了丛火,把自己烤干,借助火焰的暖意,让身体回温。 在烤火的过程中,温去病什么话也没说,龙云儿静静思索,随着时间分秒过去,大致厘清了头绪,跟随温去病这些时日以来,自己学会怎么去观察、思考,渐渐能看清这些乱麻似的事。 “我们……和在叔走一道,不是单纯掩人耳目,是双重混淆视线?敌人看到船沉,在叔他们又离开,撤离的人中不见我们,窥探者……不会想到我们还在这里。” 龙云儿低声道:“这样我们便能安心上路?乱人耳目?” “……五十五分。” 温去病咳嗽渐停,低笑了两声,“别太天真,天下没有永不透风的墙,安心上路,谈何容易?最多,就是争取几日到十几日的时间,视对方智商而定,而这个结果……要靠我们的同伴来确认。” 被这话点醒,龙云儿意识到香雪不在眼前,转念一想,登时恍然,“她……是去追踪敌人?” “错了,我没那么厉害。” 无形无影,香雪出现在两人身后,一只手拿着酒瓶,一只手……拿着牙刷,正沾着烈酒刷牙,普天下刷牙的人虽多,未必有几个用酒刷牙的。 温去病道:“记忆读取出来了?什么来路?” 香雪“恶”了一声,道:“极乐天堂的圣战士,味道超恶的,要是有得选择,真不想再尝这种脑组织。” “……脑组织?” 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龙云儿愣住,但看香雪不停刷牙,自己听到的东西应该没错。 刚刚香雪一离船就雾化消失,是直奔着敌人而去,把还有命的通通干掉,没命的也补上一下,确保没有活口,再用她自己的方法,从这些活人、死者身上取得情报…… 温去病点头道:“吸血鬼一类的天赋异能,吃进脑组织,就能阅读生前记忆,百发百中,甚至连人格都可以复制……” “别提到这点!这异能我一直很反感,每次搞完,都好几天不像自己。”香雪道:“味道好一点的也就算了,像这种死士,脑子就像装屎,吃起来最恶心了。” 温去病道:“味道我不想讨论,不过极乐堂……为啥针对我们?他们不是杀手,性质介于佣兵和精神病患之间,通常都是自主活动,少受委讬,我们遭遇袭击,一早在意料之中,但为何会是他们?因为我们挑了星月湖?” 香雪两手一摊,“鬼晓得,九外道之间,可没听说有什么同气连枝的道义,极乐堂的这些圣战士,接了任务就想着上天堂,没一个人想要追根究底,脑里半点屁讯息都没有……” “……那唯一的收获,就是恭喜你大饱口福了?” “死痴佬温!想我剥了你的皮吗?” 香雪气恼地冲扑向温去病,对着他就咬,温去病一手挡开,哈哈大笑,只是笑没几声,又开始狂咳起来。 龙云儿由衷担心,想问问应否暂停步伐,让温去病休息一阵,但这问题还没出口,就被温去病否决掉。 “该上路了……” 温去病掏出一罐药水,“咕噜咕噜”地饮尽,咳嗽登时止住,脸色也迅速变得红润,“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时间,可不能浪费,最迟五日之内,我们要赶到平阳城,然后从那边翻越云岗石峰,穿过飞云绿洲,直奔目的地。” 话只能说一半,温去病仍在犹豫,要不要带龙云儿参与那之后的旅程,她现在的情况,参与这种程度的冒险,实在有些勉强了。 然而,高风险也有高收益,如果不让龙云儿去闯一闯,磨练一下,她如何进步?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多让她累积些资本,又拿什么去和太一兑换金刚印、金刚禅定? 没再多说,温去病起身,拎起从船上一路带下来的大铁箱,提得很是吃力,龙云儿见状,急忙上前,将铁箱提起,里面除了有军部交付的那只铁盒,还有温去病制作的道具与未成品。 “小心点啊,这趟我们能不能活着回来,一半就看这箱子里的东西了。” 笑了一声,温去病领队出发,直奔平阳城而去,途中,除了单纯的赶路,也包含对龙云儿的武技锻炼,见闻培养,四日之后的傍晚,三人在夜色中踏入平阳城,步入帝国的西北地界。 十一章 平阳城内的骚动(周一求紅包) 百族大战的起源,原本是大地上各种族的争端,在最开始的时候,大地上各种族混居杂处,彼此间时有摩擦,不只是和人族,非人者彼此间也算不上和睦,流血冲突每日都会发生。 一场大战,把人族与非人者彻底打成仇家,战争结束后,帝国肃清非人者,将国内的其他种族,逐往境外,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异族进入,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非人者离开帝国,被赶离家乡,到境外立足生活,所处之地,若非是西北荒漠,就是西南大山,生存条件不算好,为了过活,时常扰边劫掠。 帝国基本将这当成治安事件,交由各郡自行处理,不欲大动干戈,把事情提升到战争层次,破坏太平盛世的局面,但随着双方摩擦日增,冲突的规模扩大,谁也知道这一战难免。 一个半月前,飙狼族突破边境,奔袭绿洲草原,身为狼翻郡之主的司马家,依例出兵,预备将这些三不五时入境劫掠的异族盗匪驱赶,却不料,飙狼族一改往日来去如风,掠劫后便离去的准则,攻掠为虚,伏击为实,大破司马家的剿寇部队,五千将兵,全军覆没。 这堪称是百族大战后,人族所遭遇的最惨伤亡,司马家为之震动,飙狼族在绿洲掠劫一番后离去,司马家未敢追击,却得到消息,多个兽族的部队,正会师于飙狼族,预备联合东进,攻城掠地,其数已逼近十万。 晴天霹雳似的噩耗,一下将司马家打懵,这已经超过了寻常劫掠行动的层次,完全就是战争。 十万兽军,当中不知有多少兽王、兽尊,这数目可能还在迅速增加中,超过了司马家的扛负范围,等到兽军之海涌来,踏破平阳,司马家必灭。 为了渡过这一劫难,司马家精兵尽出,除了请动境内金刚寺的高僧,组成僧兵团参战,更飞报帝都,各种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至,希望帝国上下同心,齐人族之力打赢这一仗。 自从百族战后,人族独兴,这些坐在权力宝座上的人们,就转而内斗,六郡七家在各自发展实力的同时,也从没少给彼此使绊子,努力使竞争者摔下去,今次兽族进攻狼翻郡,司马家紧急求援,于理应当齐心患难的各郡,基本态度都很冷淡,如果不是帝室出面统筹,下令出钱出力,各郡各大派肯定只会做壁上观,乐见司马家除名人间。 不过,虽然各郡各派态度冷漠,可单位放小到个人,这次兽族入侵,却引起不少武者挺身响应,尤其是年轻一辈,对这场战争尤其显得摩拳擦掌,热血激昂,帝国各地都能看到青年少年振臂高呼,拔剑明志,组队前往西北参军。 “……真扯,一堆脑袋发热的天真东西,明明干的是笑话,却当自己是英雄剧的主角了。” 酒楼厢房内,看着街头巷尾,人马喧闹,到处都是年轻面孔的景象,温去病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在这情境下格外刺耳,龙云儿短暂皱眉,随即一笑。 换了是以前,自己听到这种言论,就算温雅自持,不会多说什么,却肯定要气个老半天,偷偷记下这个“坏人”的模样,以后有机会,必给他穿小鞋。 或许现在自己也会这么做,可说话的人一旦换成了他,自己的想法就不同了,毕竟,温家哥哥经历过了那么多,胸中的不平与怨忿难消,看什么东西不满,偶尔能发泄个几句,那也是好的,千万别什么都闷在心里,最后成了香雪那样的杀人狂,那才真是危险! “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嘛,他们有义勇,付诸行动,希望能成为英雄,那也是很好的啊!” 带着微笑,龙云儿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一切都以不惹这个男人生气为前提……并不是害怕他,而是知道他肩上扛着的事太多,片刻耽搁不得,不能再拿自己的小性子,去给他添麻烦了,,,不久之前,进入平阳城时,温家哥哥的神情一度变得古怪,像是想起了什么,而且……很多。 当初他曾经率领着队伍,在这片土地上狼狈逃亡,又大破敌军,整个过程之中,应该有许多难忘的记忆,或是……伤痛,如果可以,希望能愈疗他的心,让曾经照耀整个人族的战神,重新回到荣光之中,取回他应得的东西。 “……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了。” 透过眼神,温去病将龙云儿的心思猜中七八成,摇头道:“觉得是我看不起这些英雄豪杰吗?那你何不试着回答我,为什么他们是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不是随军、不是随队,看样子连一路上的花销都是自费?这些又代表什么?” 龙云儿思索了几秒,喃喃道:“是代表帝国财政状况不佳吗?但一直听说国内风调雨顺,府库充足,应该……难道是地方财务缺口大?” 她认真思索,却引来旁边香雪一阵狂笑,小手捶着桌子,差点连嘴里的花生都笑到喷出去,龙云儿觉得不好意思,又不知自己哪里说错,只能红着脸抓了抓头发。 “说真的,这回我支持她!” 一轮狂笑后,香雪正起表情,认真道:“别因为打过几年仗,就一副又臭屁又跩的样,人家年纪搞不好还大过你,什么小屁孩?你才中二咧!为了不让别人误解你,当你是自暴自弃,穷极无聊的牢骚嘴炮男,我认为你有必要站出来。” 温去病微皱眉,“香雪,别瞎起哄,你不是不知道……” 香雪道:“是你搞不清楚状况,我们是要求你吃屎了吗?是要求你像个人样,符合人民群众期待,当个英雄,像你以前干过的那样,别整天就一猥琐人贩子的嘴脸。” 说完,香雪对龙云儿道:“摸着胸口说良心话……对,就是那里,捏大力点……你想不想看他像个英雄的样子,为人族挺身而出,拯救弱小?” 被说出心里埋藏许久的渴望,龙云儿根本不及想,下意识地便道:“想的。” 话出口,才觉得这样说可能不妥,香雪哪有可能这么体贴自己?但犹豫片刻,终究没有把这些话收回。 香雪道:“看吧,她超想的,就当是为了她,配合一下,可以吗?” “喂,你这……” “不然,为了我,可以吗?” 香雪转了语气,插腰说话时,整个人气势都不同了,虽然是小小身躯,龙云儿却仿佛看到一个艳丽的大姊姊,一手插着腰,尊贵有若女王。 温去病还未有回答,街上忽然闹了起来,马蹄声起,路上人群纷纷让道两旁,就看几道骑影飞飙而来,身着军服,大嚷大叫。 “封关了!封关了!” “郡公有令,即日起,非军方人员,不得西出平阳城,违令者斩!” “平阳城中所有非本地人士,尽快前往城中各兵所登记,三日之内,未登记为军,又非本地户口者,一律以奸细罪论处。” 边骑边叫喊,类似的传令兵,以最快速度把这些命令传遍平阳全城,温去病喃喃道:“司马家终于动起来,这是真的预备要一战了……” 龙云儿一怔,还未能琢磨出这几道军令的意义,却见香雪举起双手,捂住了耳朵,跟着,外头街上满满的人众,哄然大乱,到处都是叫骂之声。 “怎么可以?” “我们是为了抗敌而来,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城杀敌?” “爷是天府姓王的,来这里是为人族出力,不是要当司马家的手下!逼爷去搞什么鬼登记,万万不能!” “不错,我们武家男儿,铁血铮铮,可以为人族断头,却不屑舔司马家的脚趾,姓司马的欺人太甚,这是以权谋私!无耻之至!” 群众鼓噪出声,这些都不是普通的百姓,个个自负豪勇,身具武力,一番叫喊越喊越怒,到了最后,陆续有人拔出兵器,对天吼叫,场面迅速沸腾。 “往郡公府讨说法去!”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混乱之中,挑动人们的情绪,一呼百应,附近几个街区的人们,叫嚷着往郡公府前去。 不久前还挤满人的街道,一下子就空了,龙云儿临窗看了看街上,回头问道:“我们怎么办?” 温去病道:“虽然这封关封不到我们,但也挺麻烦的……谁给我们麻烦,我们就看谁的热闹,先看看去。” 说走就走,三人带上东西,离开客店,随着人潮,前往郡公府。 平阳是狼翻郡首府,平阳郡公府就在城中,虽然还说不上龙潭虎穴,却也不是泛泛之地,但这边人潮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足足几千人,浩浩荡荡涌去,很快就把郡公府的大门围住,堵得水泄不通。 郡公府驻扎着精兵,见了这阵仗,神经紧绷,全神戒备,与几千人潮发生推挤,连大门都要给轰开,忽然,数声铮然乐音,拔空而起,扫过附近几个街区,刹时,天地无声,只余一个轻柔温婉的声音划过。 “退.下!” 莲足纤纤,一个身披太极袍的妙龄少女,手抱琵琶,态拟谪仙,从郡公府内步出。 ps 又到周一了,由於還沒上架,不能拚訂閱,為了增加能見度,讓作品可以寫下去,請大家用紅包來支持打榜,集中在周一投紅包,讓碎星能上榜久一點,謝謝大家。 十二章 冰心谪仙 平阳城作为一郡首府,就如其他五郡一样,是精兵、良将之所聚,最精锐的高手,全数集中在首府,哪怕因为提防兽族进攻,过半精英调赴最前线,守护云岗关,城防有损,但也不是别人能随便过来撒野的。 然而,聚集在平阳城中的这些武人,可不是普通人。没有过人实力与自负,绝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跑来这边参战,除此之外,许多武者身分尊贵,都是世家子弟,甚至王亲国戚,随便伤到这些人,不等战争爆发,就要出大问题。 顾虑多多,平阳城内的治安队、郡公府的卫队,自然绑手绑脚。投鼠忌器之下,这股愤怒的人流,突破封锁,逼近郡公府,甚至冲撞郡公府的大门,一名健壮的汉子,举掌便拍向大门。 在一众人群里,这汉子算不上特别高大,也不显眼,但当群众与正门的卫兵发生推挤,卫兵们拔刀出窍,他却从人群中排众而出,轻描淡写一掌击出。 一掌击发,无霸烈之威,却有风雷之势,电流释放,前方的卫兵稍微触及,便即栽倒,如同割草,本来正在推挤、碰撞的混乱场面,刹时间,倒了一票人,令这汉子的身影挺拔出众。 “第、第六级力量?” “紫度神掌?虎录七神绝?” “我认得,这位是……武家的大少爷,武战豪!” 人的名,树的影,这个名字喊将出来,分量可不一般,武战豪不但是本代武家人的精英,更位列星榜十三,战绩彪炳,是那种平地掀巨浪,于理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就看武战豪一掌放倒数十名卫兵,紫度神掌势道未尽,他左掌一抡,又是一记紫度神掌,血脉之力激发,一声虎啸震动四方,这气势攀到极点的一掌,轰在两扇大铁门上。 紫度神掌,是虎录七神绝中的雷绝,掌威如同雷击,这一掌之威,两扇寻常铁门,纵使厚重,又如何当得?巨响声中,铁门扭曲变形,如风中薄纸,武战豪一声大笑,再补一掌,眼看大门就要应声而开。 蓦地,几声铮然乐音,划破全场喧闹,如同云间清音,涤尘静心,闻者如同被仙霖洒下,烦躁尽去,所有攻击动作登时顿住,愣在当场。 武战豪心神一震,也感到灵台失守,这一掌的威力随着战意瓦解,迅速减退,轰在门上的,已不足五成。 雷掌轰门,就在轰中的那一瞬,武战豪骤觉门后一股异劲生出,承接自己的雷掌,让自己这一掌如同打在空处,最具杀伤力的雷劲,源源不断地泄出,登时心头一惊。 “双极轮?” 一下惊愕,紫度神掌的雄浑劲道,已经从门的那一侧轰来,伴随碎门之威,将武战豪轰得倒退数步,险些就从台阶上一路退回人群中。 星榜十三名的高手,一招之内便失利后退,这结果既让人震惊,却又不是太意外,堂堂郡公府,不可能没有地阶坐镇,星榜高手虽强,却还没到能在地阶面前,如入无人之境,武战豪被击退,是早晚会发生的事…… 然而,当看到那个击退入侵者,跨步出来的娇美身影,所有人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白衣白裙,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人间烟火味的美貌少女,蓝发、蓝眸,仿佛从冰雪中踏出,每一步踩在地上,都带着一丝寒意,让看的人在惊艳之余,也感到一阵沁心凉。 “退.下!” 少女一手抱着碧玉琵琶,一手挥扬,皓腕上套着银环,环上缀着五颗铃铛,随她扬手的动作,叮叮当当,甚是悦耳动听。 在她身后,大批执戈、持刀的卫兵涌出,杀气腾腾,全都是上过阵、见过血的军人,阵仗一摆开,威压自生,底下众人战意已消,见这架式,登时馁了,但更吸引他们注意的,还是这名不似身在凡间的冰雪少女。 “……司马冰心,星榜二十六,帝国十大美人之一……”人群中,香雪啐了一口,“幸好我不在那名单里,这也美人,那也美人,太掉价了。” 温去病笑道:“和你比起来,普通的美人是有些名不符实,不过,司马家这是真被逼急了?司马冰心是他们好不容易送入玉虚真宗的种子,这回居然招了回来……不怕多年努力一朝废?” 简短的交谈,没有引起身边人的注意,而在郡公府的门口,司马冰心率军步出,立在台阶上,先是淡然扫过下方所有人一眼,跟着,落在武战豪身上。 “武世兄,你大老远跑平阳来,就是为了侵门踏户,来踏平我家的吗?” 语气冷漠,却不知为何,话声暗合某种音律,一声一声,犹如乐曲演奏,听在耳中,就是好听,附近群雄不由自主地面带微笑,提不起厌恶之心。 司马家的血脉根源,是狼族一系,但不知为何,流传到近代,所有司马家直系血脉,都好音律,也擅长拨弦弄管,司马冰心尤其是这一代的佼佼者,天赋异禀,拜入玉虚真宗门下时,与神器发生共鸣,惊动上仙,轰传帝国。 “原来是冰心小妹……你自真宗归来了?”武战豪疑道:“一节道韵,妙用至斯,你带了什么神器在身?” 武战豪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碧玉琵琶上,而是扫视着司马冰心,他的话也让群雄恍然,无怪司马冰心一出手,先镇住在场群豪,又击退星榜排名高出她十多位的武战豪,原来是倚仗器物之威。 不过,世上的神器寥寥,玉虚真宗家底虽厚,要说会随便授予地阶以下的弟子神器,那是谁也不信,武战豪这一说,多少有些脸上贴金的味道…… 司马冰心道:“武世兄真是爱说笑,这里是平阳,我是司马家的人,就算我父亲、叔伯不在,难道我没有神器,就压不下你?” 武战豪摇头道:“若是你几位师兄在此,武某不敢逞强,但只凭你……不是武某自视过高,就算你持宝兵来战,也不是我的对手……长你十多岁,总不会是白活的。” “那世兄今天是要仗着修为,在我平阳城中横行了?” “不敢!司马家有那么多高手、强人在,哪到我一个小辈横行?” 武战豪不提平辈,言语中自有一股傲气,“但我们长途跋涉赶来这里,为国效力,为人族杀敌,是天下大义!司马家想强纳我等入麾下,以权谋私,万万不能!” 说到了主题,群豪又鼓噪起来,纷纷叫嚷,一度平息的场面,又重新乱起来。 司马冰心秀眉微蹙,冷笑道:“什么大义帽子,乱七八糟的?既然是来参战协防,就该听从调派,汇集群力,与敌人一战才是,你们一个个自逞勇力,不愿加入团队,共同行动,反而聚众滋事,你们是来这里搞笑的?还是来这里造反的?” “造反这个罪名从何说起?司马家血口喷人,须知天理昭昭,不是你一家人蛮横霸道,可以只手遮天!” 一名天府王家的年轻高手,如此喊着,周围类似的声音不少,众口纷呼,让场面乱上加乱。 身在人群中的温去病摇摇头,打个手势,让香雪、龙云儿跟着走,离开人群。 龙云儿讶然道:“就这么走了?但……事情没解决啊?” 温去病道:“不会解决的,这些人吃准司马家大敌当前,不敢强势,在这里瞎闹,起码还能闹上几天,我们没时间在这里看戏。” 龙云儿道:“我看不太懂,两边……好像说得都对,司马家虽然是地主,却也无权强征所有人入军,这是帝国的大忌,但……既然是过来协防,一个个单干总不好……唉,我都不知道才是对的。” “……慢慢想吧,这东西不是别人能告诉你的,只有靠自己想,想通了,你就会看出哪些家伙是荒唐的,天理与公义,可都不是随便喊喊就代表有的,常常什么喊得越大,就缺得越凶。” 温去病道:“奇怪,司马家没人了?找这么个小丫头回来主持大局?这不合理。” 龙云儿低声道:“可能……是冰心妹妹自己回来的,她看似冷漠,其实性子很激烈的,非常心系家人,司马家有难,她不可能不回来。” 一句话压低声音说出,却让温去病、香雪见了鬼一样回瞪她,温去病扬眉道:“你……认识那小丫头?” 龙云儿点头,“以前她到沧溟作客,我和她一起学乐,她资质好,学得快,我就不行了……” “行行行,别说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温去病道:“本来想要多待个一两天,看看情况的,现在不行了,趁着这边正乱,我们立刻出平阳城,从旁边山区绕过去,我记得有条小路,可以绕开云岗关,进入绿洲。” 三人火速出发,预备翻山越岭,穿过西北第一关,然而,才刚东出平阳,就看到天上一道烟花炸放。 龙云儿讶然道:“好眼熟,这和我们温府常放的烟花很像呢,怎么西北也有做这烟花的师傅吗?” “有,就是我,这烟花是我亲自做的。”温去病皱眉,仰望天空,“怪了,我给在叔的求援烟花,怎么会在这里放的?” 十三章 千古侠道一字难 看着天上那个灿烂的红色烟花,温去病着实纳闷两个问题,第一,自己亲手制作出来,专供温家人使用的通讯烟花,为何会在这西北之地? 第二,到底是哪个脑残,才会把这应该是紧急、绝密的东西,在这地方公开当庆祝烟花来放? 情况太过诡异,以至于自己不认为这是陷阱,无论如何,倒是有必要去看一看了。 “……那旗花,是我给在叔专用的,不到必要,不会放出来用……古怪,在叔没可能到西北来。” 温去病朝烟花方向行去,香雪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喂,怎么看这都有问题,人家放个诱饵,你还真去啊?” “……将心比心吧,如果今天你是看到我的烟花呢?” “……要去就去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跟你干蠢事了。” “大部分时候,是你干的傻事拖我下水吧?” 温去病皱眉回话,与两名队友一同出发,既然知道此行有危险,温去病该做的准备一样也没少。 龙云儿不熟江湖事,感受不深,香雪却深刻体会到,跟温去病组队的好处,各种优质装备、道具,像不要钱一样地使用,才一出发,他就直接几道护符撕开,五颜六色的光亮,出现在三人身上,遮掩气息,隐匿行踪,还顺道提升脚程速度。 烟花发放的地点,是附近一座山峰,孤立于高处,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什么人都可以看清峰上的情况,但上山的一段路,却是林木茂密,从山顶上很难看见什么人靠近。 龙云儿道:“这人挺奇怪的,好像在对我们表示安全,这是一种善意吗?如果那里藏了什么,我们直接就看得到了。” 温去病道:“我倒觉得,会这么干的人,不是蠢得厉害,就是脑子一条筋通到底,连这样的傻事都干得出来……” 香雪道:“不要废话了,林中有人,你们没感觉到吗?” 温去病点点头,看来布局之人,脑子也不是那么单纯,除了在山顶上放诱饵,让自己放心靠近,也还在树林中暗伏陷阱,留了人手,如果自己全无提防,便要栽个不明不白。 香雪的等级、境界虽然不高,但真祖血脉摆在那里,感知力远超过同境界的武者,三人在温去病的掩护下移动,香雪的感知力全开,不但抢先一步把伏藏林中的人找到,巧妙避过,甚至还开始反向窥探林中人的气息。 “数量不多,一共八个,但……这气息挺熟的……封刀盟?” 香雪一脸奇怪的表情,封刀盟是顶级大派,门徒无数,在哪遇到封刀盟的人,都不足为奇,但考虑到前一段时间的经历,三人都不觉得这是偶然。 上山的脚步才走到一半,从林木疏影中,已可以看到,一名绑着马尾的美貌少女,独自在山头,静坐石下,闭目养气,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她,也看清楚她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居然是这小三八?” 温去病表情怪异,怎么都料想不到,这么快就重见到司徒小书,自己三人一路顾及隐密,不走大路,又要抽时间做装备与练武,被她追上来,速度上合理,但她来这里干啥?又为何持有温在乎的烟花令? “不妙,看这样子……温家可能出事了。” 喃喃一声,温去病与香雪一合计,先让香雪全面监控周边,严查有否封刀盟以外的第三方存在。 “考虑到小三八的个性,灭了温家,夺了烟花,跑来这里向我耀武扬威的机率太低,恐怕是在叔讬她传话,给了烟花当信物……这样的话,就要提防她遭人利用,反给人跟在后头,藉此找到我们的可能。” 温去病简单解释,听得龙云儿头大如斗,真没想到里头还有这等复杂的牵扯,但香雪似乎一早想到,身影雾化消失,去四下搜寻了。 温去病道:“香雪留着戒备,你和我一起出去。” 龙云儿道:“这样好吗?情况既然不妥,要不再观望一阵?或是,等香雪姊姊回来?” 温去病道:“不必,我们出去吸引注意力,更有利香雪的行动,这小三八的思维,与她爷爷一脉相承,你光明正大,她就和你直来直往,你和她绕弯子,她就有理由坑你……虽然以她的智商,估计只有被坑的份。” 说着话,温去病带着龙云儿,现身在树林的边缘,便即止步,虽然只是微微露了身影,闭目养气中的司徒小书已察觉,从原处飞身弹起,像只小豹子般的飙来。 娇美的身影,充满劲道,一飙到温去病面前,就被他伸手拦停,“简单一点,我家怎么了?” “……你们的几支队伍出发后,温家遭遇袭击,是九外道的极乐堂,他们对你府上发动自杀式攻击,誓言血洗……” 司徒小书淡淡说着,温去病与龙云儿都是一惊,算算时间,基本和温家船队遇袭是同一时刻,换句话说,极乐堂那群疯子,攻击船队不是为了试探,而是同时袭击温府与船队,这简直就是满门杀绝的节奏。 温去病道:“玺鸿和青卫也遇袭了?你……嗯?你受伤了?” “和温府遇袭同时,他们率领的队伍也受到自杀攻击……他们都受了伤,但总算全身而退,你家的人,战斗三流,逃命真有超一流的水准。” 司徒小书暗暗佩服这奴隶贩子的目光锐利,自己受创后,为了赶路,运功强压伤势,身上残留极淡的血腥味,被自己以特殊香料掩去,极难识破,他竟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极乐堂死士攻袭温府时,我与师兄正好率队路过,参与了战斗,对方有地阶,那一战颇为凶险,不过,最终敌人被我们击退。” 司徒小书道:“战斗中,师兄伤得不轻,事后贵府总管登门探望致谢,我向他问起你的行踪,他委讬我来西北传话给你,并且把这支烟花给我,做为信物。” 龙云儿眨了眨眼,听出这简单的一番话,没说出口的部分,远多过说出来的。 两名星榜高手,虽然是实力保证,但想要力扛地阶,还是极乐堂那种不要命的狂战士风格,这也是玩命的行为,朱鼎宇闹到伤重卧床,当时状态未复的司徒小书,绝不会好到哪去。 温在乎老成持重,不是那种会胡乱冒险的人,事关温去病与温家安危,他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委讬司徒小书?老人个性倔强,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可以想见封刀盟是如何的伤亡惨重,司徒小书当时又是怎样的一个状况? 龙云儿都能想到的事,温去病自然心中有数,却未因此有什么动容,迳自道:“在叔说什么?” 司徒小书道:“老管家要我告诉你,青山依旧在,夕阳不红,请你惯看一江春水向东流。” “什么?” 一头雾水,龙云儿望向温去病,后者却微微笑了起来,听得懂这事先约好的暗号。 青山重地,是自己的研究密室与工坊,比起存放钱粮的宝库,研究室里的一切才是重中之重,青山依旧在,所以温家的核心根本无损。 夕阳如血,不红的夕阳,代表流血不多,温家四路人马,连带府内,伤亡情形不是太严重,至少,没有伤筋动骨。 损伤不重,那就不用放在心上,当成别人家的事,继续惯看一江春水向东流,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因此改变计画。 老管家的心意,温去病收到了,但极乐堂跑来玩命,温家却伤亡不是太惨重,这显然不合理……封刀盟在其中所扛下的损伤,恐怕非常惊人…… 温去病道:“只有这些?我家总管没传话要我谢谢你?” 司徒小书木然道:“扶伤救弱,行侠锄奸,是我辈当为,分内事怎当得一个谢字?” 龙云儿讶然,从这句回答,自己隐约感觉得出司徒小书帮了温家大忙,可能还付出极重,却不想居功,如果不是温去病主动问,她连提都不想提,这份人品着实难得,就希望温家哥哥能体贴点,坦率说声谢谢,别开口又是嘲弄。 温去病微微一笑,道:“……你这么做人,平常一定没什么朋友对吧?” ……果然! 龙云儿都快晕过去了,看司徒小书脸上一红,拳头一握,转身就想离开,似乎被气得厉害,连忙一步跨上前,抢拉着司徒小书的手,更朝温去病瞪了一眼,“司徒小姐仗义仁侠,肯定交游满天下,家主你又胡说了。” “……啧啧,这年头,秘书都可以随便呛家主,什么世道?” 温去病一脸不屑,嘴角却愉悦地微勾起来。 ……你不懂的,交游遍天下,靠的是交际与砸钱,不是仁义侠风。 ……真正的侠客,通常没什么朋友,因为这种人花钱多过赚钱,没事还要向朋友借钱,几个人受得了? ……更重要的是,侠客所重者,是心中的公理与正义,为了这份公正,侠者斩私我,命都可舍,何况人情?这种人会朋友多,那才有鬼! ……这个丫头片子,居然选择和她祖父一样的崎岖险道…… 嘴角的笑意更浓,温去病心头不无感叹。 “……不过,这次的事情,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温家人,有恩必偿。” 十四章 意外的小村支线 温去病的话刚说完,忽然看见司徒小书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诡异的情况,他心里犯着嘀咕,自己难道误判了什么? 司徒小书道:“话我已经带到了,所讬已了,但你们的任务还在进行吧?我想帮你们一把,共同为国效力,大家一起把任务完成吧。” 温去病道:“这可不是大家一起组队打打小怪兽,我们肩负帝国的机密任务,怎么能随便和人走一道?” 司徒小书道:“机密?除了不知道你送的东西是什么,现在全帝国都知道你要送东西到月煌城,恐怕连兽族的探子都知道了,如果没有人帮忙,单靠你们,恐怕非常危险。” 龙云儿惊道:“全帝国皆知?怎么会那么夸张?” 温去病无语,自己倒是不怀疑司徒小书的话,但一时就判断不出,到底是挖这坑的敌人能量太大,还是自己为人太差,情况居然恶化成这样…… 这样看来,兽族那边恐怕也得到消息,这趟任务变得极为复杂,平阳城、云岗关相继封锁后,要送这铁盒去月煌城,便已难上加难,更别说还有后头的真正任务。 身历百战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不是应该逞强的时候,为了完成任务,就该利用手边所有资源,哪怕是友人或敌人的资源…… “……也行吧。”温去病点点头:“封刀盟在西北也说得上话,你能想办法拉支队伍出云岗关吗?我们可以藏在你们的队伍里混出去。” 司徒小书道:“你们身负军部的任务,天下皆知,为什么要躲躲藏藏地出去?只要正式提出申请,司马家必定放行的啊。” 温去病道:“承你贵言,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云岗关,我们大摇大摆出云岗关送货,连飞云绿洲都走不到,就会给人干掉,如果藏在你们的队伍里,就会稳当得多。” 虽然自己晓得一条偏僻小径,可以翻山绕过云岗关,通往绿洲,但罕有人知不是绝无人知,又事隔多年,有什么意外变化也未可知,相比之下,借封刀盟的大旗来掩护,无疑安全得多。 “原来如此……”司徒小书道:“如果是担心这个,那你们运气不错,我们刚刚遇到一个本地居民,他说有一条偏僻小径,可以绕过云岗关,直通飞云绿洲,从这条路走,比直接出城、出关要隐密得多。” “哦。” 温去病应了一声,心中好笑,结果居然是绕了一圈,又绕回头,不过,也证明自己的担忧无误,那条小径已经有人知道,不是那么安全…… “我把他叫出来,你们见见。” 司徒小书拍了拍掌,要叫出封刀盟的人员,但掌声一落,应该从林中各处跑出来的封刀盟好手,群聚一堆,簇拥着一个小女孩走出来,让司徒小书当场傻眼。 “你们……” 只发出了这么个声音,司徒小书就说不出话了,自己从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孩子,金发雪肤,细致得仿佛娃娃,容颜秀美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虽然是个未长成的孩子,假以时日,必定会是个把什么帝国十大美女都踩在脚下的天仙绝色。 ……不过,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平阳城外? 司徒小书还没说话,就看那美丽到不可思议的小女孩,摇摇晃晃跑过来,一把抱住温去病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爹爹!” 娇娇嫩嫩的一声,却如在全场放了个炸雷,不但司徒小书目瞪口呆,就连温去病本人都有一瞬间的脸色发青,身体僵直,然后,才脸上堆起“慈父”的笑容,蹲下来摸摸孩子的头,贴耳低语。 “……不好笑,这是怎么回事?” “那八个人,基本都在我的控制下了,为期四天。” “我是问你的那个称呼……” “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你要不喜欢的话,我就叫你是恋童猥亵魔人,每晚对我不要不要的,你自己选吧!” 在两父女深情相拥的同时,八名封刀盟好手,基本都是中阶、低阶实力,则向司徒小书解释,他们如何在林中遇到这名小女孩,哭着要找爸爸,他们本于侠义精神,带这女孩过来找爸爸。 龙云儿旁观两边的状况,却留意起了一人,那人似是平民,衣衫褴褛,脸有污垢,皮肤粗糙黝黑,看得出是苦日子出身的,站在封刀盟众人身旁,格格不入,看来就是司徒小书所说的本地人。 双方都说完话以后,司徒小书望向温去病,仍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这孩子是……” 温去病一派从容,道:“世人都知我风流倜傥,赤壁大街是我家,以我的为人、我的名声,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是非常合理的。” 司徒小书点点头,二十来岁的人,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虽然荒唐了点,但套在一个本就荒唐的人物身上,确实也说得过去,只是……看来自己肩上的任务,比预想中更沉重啊…… 香雪浮现一个俏皮天真的笑容,放开温去病的手,踏着小步子走向龙云儿,姿态娇俏可爱,惹人想拥入怀中,但看在龙云儿眼里,靠近过来的每一步,都像是末日浩劫逼近。 尤其是,自己已经能看懂那微笑眼神当中的不怀好意,看她这样过来,真怕她当着众人的面,开口就是一声“娘”,自己清清白白,被这样喊一声,以后怎么做人…… 看香雪一步步逼近,龙云儿表面镇定,心里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求神拜佛,只要香雪大姊别当众喊出那个称呼,其他什么都好,什么都行…… 就在心惊肉跳中,娇嫩的童稚嗓音终于喊了出来。 “……小三阿姨,帮我绑辫子。” 入耳瞬间,龙云儿如释重负,大大松了口气,伸手出去想摸摸孩子的头。 ……太好了!诸神见怜,她没喊娘! 她喊的是…… 咦? 触摸孩子头顶的手,刹时僵住,龙云儿表情冻凝,直接给跪了下去。 ……这个恶魔……我不行了……早知命运如此,就不逃避了…… 在女孩的后方,温去病一脸淡定,对着猛皱眉头的司徒小书道:“考虑到我们家的职业特色,有这种情形出现,其实也是很合理的。” “……你们的家庭状况,看来很复杂啊。” 司徒小书不住摇头,着实纳闷,温去病身负危险任务,居然还把女儿带来,难道真把这当成游山玩水了? “进入正题吧。”温去病挥挥手,明显不愿多谈,“这位就是知道捷径的本地人?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 “这个……有点小问题要先解决。” 司徒小书为难道:“我们是在入平阳城之前遇到他,他向入城的武人拦路求援,没人搭理,就我们应承了……他带我们通过小路后,我们要解决他们村庄的问题。” “村庄?” 温去病扬扬眉,有种很不妥的感觉,自己的任务还没着落,莫名其妙又扯入别人的任务里,更何况,考虑到本地的民情,这人会请求的援助估计是…… “大侠!各位大侠!” 那名村人一下跪在温去病眼前,“请救救我们的村子,村子里百多口人,百多口人,救命啊……” 村人眼中满是惊恐,连连磕头,温去病嘴角一抹浅笑,一闪而逝,连忙蹲跪下来,将那人扶起,“有话起来说,没事,把你的困难告诉我们。” 说起自己村落的情况,村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已经不知道重复过多少回的话,又说了一次。 他们的村落,在飞云绿洲边缘,都是些不够身家进入绿洲的穷苦人,在边缘地带挣扎求生,平时过日,最大的生存威胁,除了缺水干燥的恶劣环境,就是偶尔出现的兽族劫掠。 过往,兽族到附近烧杀抢劫时,他们只要远远看到,就会立刻飞报云岗关,请守军出兵保护,凭此安度杀劫,但最近兽族蠢蠢欲动,云岗关却因为下了封关令,所有兵将不得出关,关门更不得轻启,他们别说请不到救兵,连关门都不得而入。 不得已,唯有从小路翻越过来,想到平阳城求救,哪知平阳城中大乱特乱,里头的官员全神处理物资转运,以及大批武人聚集城内的问题,压根无暇分神这等村落小事,将他赶了出来。 求救无门,这名村夫眼看城中那么多好像很厉害的武者,唯有逢人便跪,希望能请一些厉害的侠客回去,哪怕请不到官兵,若有十几个中、低阶人物陪同回去,也就能拯救村子了。 “……原来如此。”温去病望向司徒小书,“城里的那些高手,都只顾着杀怪、夺宝、建功立业,谁会想要拯救村落?他运气不错,除了你,大概很难找到第二个人愿意管这种事。” 司徒小书道:“习武不济世,就是练到天下第一又有何用?既然被我撞上,那就不能不管……温家主无利不起早,恐怕很看不惯吧?” “真没想到温某被人这样看待,其实我也热心公益的。”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迎上她满怀期盼的目光,“我没意见,进行任务之前,就先去拯救村民吧,偶尔,也是要当当英雄的。” 十五章 险道行 平阳城,距离边境最后一道屏障云岗关,不足三十里,是帝国六郡之中,最接近边关,也是最不繁华的一座首府。 当初,司马家将根基立于此地,为的是表现家主决心,以身为屏障,挡住兽族入侵,守护身后的土地,让司马家的子子孙孙,在这份掩护之下,能有成长、壮大的一天。 除了百族大战时期,云岗关曾一度被毁,其余历史上,千百年里,云岗关封住了西北兽族的进路,司马家将兵的鲜血,染红这片荒漠的每一处,换来后方人族安宁,守土护民的责任感,深烙在每代司马家家主,甚至每个司马氏族人的体内。 “……云岗关建立之前,平阳城是六郡首府中,更新率最高的一座。” 温去病远眺平阳,微笑道:“兽族一个月入侵十七八次,把这里打得稀巴烂,弄到年年翻修,根本没有变成古城的机会,若不是司马家先祖发了狠,把家迁到这里,又修筑云岗关,今天的西北仍只会是一片荒烟……” 龙云儿道:“很少听见家主这么肯定人呢,看来您对司马家颇为赞许。” 温去病又看了平阳一眼,带着几分不舍之意,转过头,淡淡道:“百族战时,司马家也有英雄的。” “何止!” 走在旁边的司徒小书,忍不住道:“大战时,司马家名将迭出,几场重要战役,都有他们的身影,干的全是脏活、累活,为此捐躯的不知几凡……” “咦?”龙云儿奇道:“是这样吗?但帝国为了纪念功臣,所编纂的将星榜上,并没有看到多少司马家的将军,我记得……比例不到十五分之一。” 龙云儿没有质疑的意思,只是因为自己父亲榜上有名,龙家人也囊括不少名次,对将星榜引以为荣,才看得特别熟。 然而,司徒小书却像被踩着痛脚,听完直接就冒出一句,“你看熟的将星榜上,除了龙家、李家,还有碎星团的名字吗?” 这话一出,周围的封刀盟人员尽皆色变,此语在当前的政治氛围下,若是流出,将是无穷祸端,即使司徒小书身分尊贵,也不易扛起,更别说还当着温剥皮这个奴隶贩子的面说,这简直就是挖坑给自己跳。 司徒小书一句出口,也自知失言,却不退缩,只是怒瞪着温去病。 气氛一时僵化,龙云儿懊悔不已,自己无意说错一句,把双方好不容易缓和些的气氛,重新又弄得剑拔弩张了。 刹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这位温家主人身上,封刀盟的好手尤其紧张,手按在刀柄上,仿佛只要温去病说错什么,立刻就要动手开斩。 “随便聊聊,不用这么紧张吧?”温去病笑道:“将星榜还是有些可靠的,司马家的苍峰侠侣,不但有勇有谋,更铁骨侠胆,当初在大批妖兽环伺下,浴血苦撑,重建云岗关,奠定西北大捷的基础,是了不起的英雄。” 这话看似大和稀泥,却确实让所有人松了口气,司徒小书想不到他会这么说,点头道:“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是有眼光的,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司马樵峰、武苍霓大侠夫妇,虽然成功重建云岗关,但真正的大功臣,其实另有其人,我爷爷说……” 说到这里,司徒小书似乎警觉到不妥,把话顿住,道:“不说了,我们走吧,还要赶路救人,没时间了。” 一行人远离平阳城,往西进入苍凉山中,预备沿山中小径,翻山出关。 为了加快速度,封刀盟一行人将自家携来的马匹让给温去病三人,他们则两人一骑,快马加鞭,很快就进入山里。 苍凉山高三千余米,纵贯数百里,云岗关即修建在西面最大隘口,挡住入侵者脚步,高山也挡住水气,东面尚且有大片绿意,翻至西面后,就是大片土黄,植被稀少,益见苍凉,故名苍凉山。 有本地人领路,又有座骑,温去病等人脚程即快,大半天后,已深入苍凉山中,隔着薄雾,隐约可见山的另一端,云岗关傲立云中,烟岚缭绕,迎着晨曦,不住绽出金芒涟漪,云海掀波,孤岭险关,占尽气势,仿佛天将镇守,永不可破。 “云中山岗,这就是云岗关……人族的骄傲。” 龙云儿远望雄关,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情怀,过去在书里看过无数次,想像过无数次的险关,终于出现在眼前,不知为何,女子之身的自己,都生出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多少人族先贤、先烈捐躯于斯,每寸土地都是千血洗炼的雄关……” 也是同样第一次目睹云岗关的司徒小书,强自按忍胸中激动,举起配刀,朝着云岗关遥拜,身后其他的封刀盟好手,也都同一动作,向云岗关遥拜。 温去病在他们身后,没有表现出敬意,只是凝视着这座令自己险死环生的关卡,那不住逸散出来的金芒涟漪,判断内中情况。 (护关大阵开启了,封关令已到,而且看这声势……金刚寺到了多少人?没有一半,也有三分之一,这是倾巢而出了啊!)身经百战的锐利目光,只是远看,温去病已窥见关内的部分状况,甚至猜得到内中是怎样的紧绷情势,不过……那些都与现在的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众人持续行走,山路险峻,很快就必须舍弃马匹,温去病回忆旧时景况,微笑起来,暗忖这群傻鸟很快就要知道厉害了…… 再走一个多时辰,大部分都是在全无路径的岩石中踩过,大片岩区,看上去不见边,也没分别,如果走失,肯定迷路,而当众人好不容易通过这段路,前方所出现的,已经不是普通的羊肠小道。 绝崖峭壁间,一条弯弯绕绕的小径,贴着崖壁,另一侧是不见底的深谷,山风凛冽如刀,不住狂吹,而那条几乎算不上是路的小道,部分地方甚至连双足并贴都有困难。 “这……这是哪门子的捷径?” 险恶山势,别说低阶,就是第四级的中阶好手,也禁不住脸上变色,之前所说的山道小径,只说是没什么人走的偏僻地,半点没说是这种会要命的险地,如果一早知道…… “大侠,这条路是窄了些,可其实没那么难走,我走在前头。” 为了让众人安心,那名村夫率先走在前面,他脚步轻捷,很快走出一段路后,向后方挥手,示意众人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温去病笑道:“很正常吧,司马家在苍凉山多久了?这片地方早摸熟了,如果不是这种正常人压根没法走的路,会留个空子让本地人钻?” 说完,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中,温去病率先往那条小道上走,“连一个普通本地人都走得过去,这么一堆低中高阶的却裹足不前,说不过去吧?” 他这边一动,龙云儿马上抱着香雪跟上,封刀盟众好手看他毫不迟疑,迈步踏上那条险路,不由得佩服起来,光就这份胆识,便不是普通人能够。 司徒小书道:“一个人贩子都有这种胆量,我们没理由不如他,全跟着我走吧,不过,也别勉强,觉得自己实力不够的,退回平阳城去,我办完事后,再回来会合。” 没有人愿意退缩丢脸,封刀盟好手们全员跟上,一行人在窄到不行的绝崖小径上行走,脚下又窄,旁边还有松脆石壁,行走起来极为困难,但真正要命的,还是不时刮过的强烈山风,稍一不慎,就会被吹落下去。 龙云儿、司徒小书仗着高阶修为,或是用爪扣,或是用掌吸附,这才能贴着石壁行走,不被风吹坠崖,其余不到这修为的,走得险象环生,如果不是司徒小书几次眼明手快,抢过去拉住,就要出现牺牲者了。 至此,才充分体验到此路的不易行,龙云儿、司徒小书心惊肉跳之余,更是错愕于……为何温去病和那名村夫能走得这么稳?这……绝对的不合理。 忽然,走在前头的温去病,脚下加快,抢着几步连走带跳,一下抓住了最前头的那名村夫。 “老乡,你手里抓着什么?” 问得毫不客气,口中在问,却已直接抓住那村夫的手臂,扣住腕筋,逼他把手摊开,只见里头有几根金黄色的羽毛,乍看不起眼,却幽幽发着碧光。 其他人隔得远,瞧不见,温去病却脸上变色,“灰眼金翅雕的定风羽?这是罕见的高档货,你从何处得来?” 村夫被抓着手,哭丧着脸道:“附、附近随便捡的,大侠,你要就拿去,千万别杀我啊!” 古代凶禽的羽毛,是拍卖场上的高价货,哪可能随便捡到?这话传出去,听到的人都不相信,但温去病的声音却陡然拔高。 “附近捡的?这附近有灰眼金翅雕的巢?”温去病急急确认了一下周遭环境,“……地势高,水气少,阴寒之气却重……顶上阳光充足……该死,这是灰眼金翅雕喜欢的地方……” 灰眼金翅雕,是一种妖兽,凶名远播,众人听了温去病的话,心头打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上方忽然传来岩石崩塌之声,同时,超越之前十倍强度的狂风,呼啸卷至。 温去病抓着村夫,心神不乱,察觉这股狂风有异,内中不但有着妖兽的腥气,更隐约有刀罡剑气,甚至一种……奇特的雷劲。 (这是……紫度神掌?) 十六章 风雷战双雕 意外发生得突然,温去病眉头略皱,伸手往腰间一掏,拿出一叠巴掌大的垫子,其薄如纸,分别往司徒小书、龙云儿处抛去。 “接着!” 两女分别接过,甫抓着,就发现那些垫子有着奇妙的吸力,而且两面吸力不同,一面吸附血肉,另一面……竟然与石壁呼应,像遇着吸铁一样,与石壁相互吸扯。 “好奇妙……”司徒小书一怔,“从来只听说有吸金属的,没看过还能与石质相吸的物品,有这种装备……怪不得他敢走在我们前头。” 明白了身无修为的温去病,何以能在狭窄小径上迎风快走,司徒小书连忙将这些吸垫,快掷给身后的众人。 时间抓得正好,这些软垫落在封刀盟众人的手里,成了救命物件,他们双手各拿了一个吸垫,及时与石壁吸附住,当上方大量砂石砸落,他们紧紧贴着壁面,没有跟着被砸下去。 “别傻站着,这里不安全,往前头动啊!” 连串落实轰响声中,温去病的吼叫格外刺耳,所有人登时醒悟,这里的岩石长年受强风吹蚀,早已脆化,若是整片岩壁脆裂滑落,这些吸石垫效果再好,也是死路一条。 顶上数声尖啸传来,伴随着一股威压,遥遥扫来,所有人心头一震,灰眼雕似乎不只一只,从威煞感知,恐怕是中阶,甚至高阶等级的妖兽,就算平常无惧,可若在这地方交起手来…… “走!快走!” 司徒小书一声催促,所有人疯狂往前逃命,那些平时重视形象的封刀盟好手们,几乎手脚并用,就恨爹娘少生了一条腿。 命悬一线的时刻,逃亡关键除了装备,就是个人功底,这是温去病的弱项,他虽跑在前头,速度却显然不行,龙云儿忧心如焚,想冲上去帮手,可小径窄成这样,容不下两个人并行,自己就是赶去了也不知怎么办? 才在焦急,司徒小书竟然鼓动力量,展开轻身功夫,脚踩着石壁,斜着狂奔冲出,一下赶过龙云儿,就朝温去病冲去。 “脚别停下,我来帮……” 司徒小书想帮温去病一把,但还没等她靠近,温去病手腕一抖,一条不知是什么物质的丝索,飞射飙出。 索虽然细,黏性与延展性却非常惊人,一射就到十五米外,沾着一块岩壁,弹性反拉,温去病“飕”的一下,就从众人眼前消失,司徒小书一把抓空,就看温去病腾云驾雾似的,顺着丝索的拉力,直荡出快二十米外,把众人甩在后头。 “……这……这个怪物,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东西啊……” 司徒小书一愣,险些脚下不稳,连忙回神,踏壁急跃。 此时上方坠落的碎石更多,司徒小书挥刀斩石,才能继续前行,但看自己手下人跑得异常惊险,她毅然跃高,抢上了一个高点,斩石开道,掩护封刀盟众人奔行。 提气踏在石壁上,无视地心引力在跑跳,是以高阶修为硬干的极限行为,撑不了太久,司徒小书一面掩护,一面关注着温去病。 就只见,这男人扯着丝索,每次一荡之后,丝索断去,重新射出,借力又是一荡,就这么连续几荡,贴着山壁掠出好远,转眼间,就快从这段险途脱出了。 说时迟,那时快,当温去病又一次高高荡起,要越过一处山崖裂口,一声鸣戾惊破长空,一道超过十米长的巨影,高速掠来,灰黑的双瞳,金色羽翼,额顶有肉冠,仿佛驾驭山风而来,快得吓人。 看到飘荡在空中的温去病,牠就像看见了虫子,眼中闪过一丝凶芒,厉鸣一声,张嘴就往半空中的人体叼去。 事情发生得太急,这边的人看见了也不及抢救,就连温去病自己,一时也呆住,暗叹自己的运气够衰。 (那个人当年劝我别当火枪手,因为这职业攻击力强,运气值却是负数,这话还真是没错……)意外情况糟糕,却还未算无法应付,温去病一手抓住丝索,借力弹起,身体猛转,间不容发地从灰眼雕的身旁擦过,避过了这一啄。 灰眼雕一击失利,两翼张开宽达十米的身躯,灵活得超乎想像,脖子一转,就要继续追咬这只“虫子”,但目光才刚转过去,就看见这只虫子的手里,多了一件黑黝黝的事物,电光窜闪。 电芒破空,灰眼雕发出哀鸣,鲜血喷溅,染红额上肉冠,却仅只如此,没有太严重的伤害。 只要能冠上“妖”字,这类凶兽的肉体强韧度,就不是普通野兽能比,就是司徒小书也没把握一击斩杀灰眼雕,温去病一枪无功,可说毫不意外。 灰眼雕尖声怒鸣,利嘴持续啄向温去病,后者借劲荡至高处,断索坠下,整个人竟直直落向灰眼雕,性命就在顷刻间,司徒小书脚下加速,龙云儿也如箭飙出,都想抢着去救援。 一人一雕,眼看就要近距离接触,温去病举起了枪,电光喷出,灿烂紫芒打中了灰眼雕的前额,情形与早前一枪相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结果,没有人看见,温去病空着的另一手,高速吸扯周遭空气,一击同时轰出。 电光子弹,能击杀中、高阶的存在,但飙风晶钻压缩透发的冲击震,却是地阶以下莫能当,电光为障眼法,掌心补上一击,灰眼雕的脑额“轰”一下炸开,红白之物四溅,跟着,失去生命的躯体直直坠了下去。 强悍的妖兽,被体弱的温去病独力干掉,这是没有人料到的结果,更是难以置信的破坏力,封刀盟的那些好手们,差点吓到直接摔下山崖去。 温去病也松了口气,使用飙风晶钻的问题还没解决,这一击之后,手臂废掉,痛到不行,必须要进行修整,眼下只能用仅余的那只手,重新飞射丝索,先出了这段路再说。 刚这么想,温去病忽然看见,一直趴在龙云儿背上的香雪抬起了头,而龙云儿也是一副震惊到不行的表情。 ……怎么了? 头顶上的天空,忽然之间黑了,温去病错愕地抬头看去,便看到……又一道巨硕雕影,遮蔽苍天,只不过,正笔直朝这边坠落下来。 那是一只无首的灰眼雕,脑袋不知被什么斩掉了,失去生命的躯体,高速悬滚着,从半空中坠下,上头好像还夹着什么,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因为,废去一只手,又身在空中的自己,就算丝索弹性再好,也不及把自己拉出去。 “……靠,运气值负得厉害啊。” 就在众人眼前,温去病被坠落下来的灰眼雕砸中,一起坠往底下的千米深谷去。 温去病坠下,龙云儿心胆惧裂,几乎第一时间就想跟着冲下去,却被司徒小书猛力一把拉住。 “疯了吗?” 话刚出口,一道劲风飙空而来,似在追击那具雕尸,龙云儿生恐温去病遭到波及,不假思索,凌空一爪击出,就要把那道掌劲阻截下来。 两股劲道对撞,龙云儿惊觉遭遇的力量大得惊人,连忙催劲,化为大力金刚拳击出。 这边的加劲,也让对面的人感到诧异,加催掌力,雄浑的第六级力量,伴随着滔滔雷劲,一同袭来,龙云儿登时重压临身,支撑得异常辛苦。 刀光乍闪,司徒小书从旁发刀,一刀化三劲,配合着龙云儿的金刚击,三王斩反削回去。 两名女性高手合力,共抗对面的第六级力量,金刚身、乾坤刀,两大绝学配合,来人虽然技高,也不敢凌空硬接,一掌连接带打,雷劲如潮,虎啸回响,一记紫度神掌,将两女震退,同时借劲跃起,落至山径上。 山径太窄,这一拚,龙云儿仗着金刚身的刚猛,一步不退,却险些从山径上摔下去,全靠香雪暗地里扶了一下,才没有摔坠。 司徒小书横踏在山壁上,承受着大半雷劲,退了三步,踩碎岩壁,身形猛晃,几乎站立不住。 来人踏在山径上,与龙云儿相隔四米,体格健壮,一袭武士服,背着一柄厚背长刀,正是早前在平阳城中大大露脸的武战豪。 “……司徒小书?” 武战豪瞥了一眼身前的两名女子,还有她们身后的一群封刀盟好手与村夫,皱起眉头,这是个意外的偶遇,两边还交上了手,虽然自己无惧,可封刀盟势大,之前司徒无视以神念出手,震压南方,惊动整个帝国,却是万万惹不起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平阳已经锁城、封关,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又为何阻止我猎杀灰眼雕?这些妖兽凶狠异常,我有好几名朋友刚刚都命丧爪下了。” “阻你?你在猎杀灰眼雕?” 司徒小书闻言错愕,觉得这个误会大了,虽然知道此回赶赴西北的武人,恐怕有七成是想趁着参战,猎杀兽族取宝,甚至直接到周边区域采集、猎宝,用意不纯,却没想到这位武家的菁英,也跑出来干这等事…… 龙云儿无心关注这两人的交谈,只是不停地往脚下看,急得快掉下泪来,温去病与雕尸早不知摔到哪去了,温哥哥若不在,自己还在这里干什么? 正自忧心,身后香雪轻轻拍肩,无声的眼神,示意她安心下来,似乎……摔下去的人,很平安…… 十七章 千米深谷下的缘分 “不得不承认,火枪手这个职业……没前途啊,运气居然是负数的。” 山崖之下,接好手臂的温去病,抬头仰望,见层层云雾深锁,距离上头起码过千米,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要不是因为自己肉体构造特殊,又有鸟尸为垫,早就摔成一滩肉泥了。 “这么高的距离,只靠五蛛索是上不去的,不过,人生总是有路走的,你说是吧?” 温去病回转过头,对着鸟尸上躺卧的一名昏迷黑衣人说话,尽管黑衣黑面,掩藏了身分,但至少纤腰丰臀的女子曲线,是不会认错的。 改扮藏形时,女子扮男装的不少,但装女人曲线的男人就基本没有,这个跟随鸟尸一起坠下的黑衣人,应该是女子没错,看那体态,还是个年轻的美人,不过自己并无意深究她为何会随鸟尸坠下,更无意去拉开她的头套看长相。 “……哼哼,盗猎有风险,生有肉冠的灰眼雕,是天生的高阶,雄性还是高阶中的佼佼者,是那么好猎杀的吗?” 温去病广识各类妖兽、魔兽,这不仅是身为大匠,必备的专业能力,也是自己在战争中一次次生死拼斗所积下来的记忆,灰眼金翅雕是风系的妖兽,虽然强悍,当初却不算罕见,自己早就交过多次手了。 想要猎杀灰眼雕,还不只一头,单单靠高阶以下,必有死伤,起码得出动地阶压阵,照刚刚的情势看来,这两只灰眼雕已经干掉一些人命了,而若不是自己击毙一头,还不知要有多少人丧命。 “可惜了,成了盗猎者的帮凶,真是不爽呢……” 现今世上,魔兽罕见,妖兽的数量也日益稀缺,各门各派获取材料不易,炼制丹药、铸造器物的难度,以倍数翻增,价钱更不断翻上去,就连名门大派的菁英弟子,也常感吃不消。 为了节省开支,唯有亲力动手,到西北、西南边境去碰碰运气,猎杀妖兽,甚至是兽族,这回西北战事起,五郡不愿出兵,但这些年轻武者却很有兴趣趁着战乱,兽族无暇他顾,来西北拚一把机缘,搞得平阳城中出现人满为患,却兵源短缺的怪现象。 对这些来打猎的“爱国”武人,自己没有半分好感,若真要选边站,自己可不会站在他们那边…… “不过……封神战后,这些妖兽的数目锐减,更别说长这么大的……这是打哪冒出来的?” 温去病皱眉,思索着这些问题,一时难解。 摔落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幽暗的山谷,抬头只见一线天,不远处有条溪水流潺,里头隐隐有碎冰流动,可以想见溪水何等冰凉。 苍凉山水气稀少,有条小溪已经极为不易,这小溪还飘沉浮冰,甚是诡异,温去病怎么看都觉得内中情况诡异,或许山中发生某种异变,让整个地理状况改易,因为……封神之后,灰眼雕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很怪的事。 “唔……” 一声嘤咛,发自身后,那个与雕尸一同坠下的黑衣女,苏醒过来,发出声音。 睁眼看到陌生男人,黑衣少女吃了一惊,先摸摸脸上头套,跟着摆出防御架势,却因此牵动内伤,咳嗽一声,嘴角溢血。 “别紧张,别害怕,别尖叫,我没揭你的头套,没有偷看,对你是什么人没兴趣,你可以尽量保持你的秘密,但如果你想杀人灭口,那我也只好鱼死网破。” 温去病不回身,背对着黑衣女子,一手却按放在腰间,拿稳了枪,如果对方妄动,吃亏的决不会是自己。 “……你是什么人?” 声音娇嫩,肯定不会超过二十岁,温去病耸耸肩,“我也没问你是谁,萍水相逢,何必问姓名?” 黑衣女想要说话,左肩却是一疼,险些一口血喷出,自己受的内伤不轻,这确实不是可以乱来的时候,必须要立刻找地方,运功震伤…… “那个……如果你正考虑运功疗伤的话,我建议你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紫度神掌一旦练成雷劲,就不是那么好处理的,练的功法不对,想强压会没命。” “你、你怎么知道……” 黑衣女大为诧异,这个男人不但看穿了自己所受的伤,更识破自己动的念头,甚至没转过头来看一眼,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打个商量如何?”温去病转过身来,笑道:“你不多问,我替你拔掉入体的紫度雷劲,如何?” “你姓武?” 黑衣少女脱口而出,这是想当然尔的推测。 虎录七神绝,由绝代奇人“文冠武冕”默默侯所创,是神都武家的盖世绝学,七套不同的神功,难易不一,威力强大,武家恃之立足帝国,成一方之霸。 紫度神掌,在七神绝中不算好练,练出雷劲之后,更是强横,入体侵脉不散,持续伤害,除非本身功力强横,或是能得武家人的独门伤药救治,否则,往往变成长年旧患,久伤难愈。 这是武家人凶名远扬的理由之一,现在这个男人说他能治,难道他是神都武家之人? “说好不提问的,你急着犯规啊?” 温去病笑着摇头,手忽然一抬,一包药粉撒出去,黑衣少女大惊,纵身飞退,受伤势影响,动作稍慢,但一飞掠起来,速度便极快,及时跃离药粉扬洒范围。 然而,就在飞身跃起,改换姿势的瞬间,一根银针藉着粉尘掩护,先一步射入黑衣少女的肩头,她甫一落地,就觉得肩头酸麻,更往周身蔓延开去,她心中大骇,就想在自己被完全麻痹之前,先出手毙掉眼前歹人。 “喂,你想做什么?有话慢慢讲啊!” 温去病手里拿着一个钢筒,笑着摇手,却把黑衣少女的每个细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黑衣少女扬臂扣爪,正要出手,忽然,肩头的酸麻面积由广回缩,迅速凝成一点,跟着,便从银针上喷出,将银针烧熔,但一阵电光乱闪后,肩头的酸麻消去小半,竟然真的拔走紫度雷劲。 烧熔的银针脱体坠地,黑衣少女动作一顿,惊疑不定地看着温去病。 “……你不是武家人,武家拔雷劲的手法,不是这样的。” “不是问句了吗?果然聪明人懂得学习,这个不错。”温去病笑道:“打你的人,不到地阶,这方法有效且安全,就是慢了点,大概再六七次,就能尽拔你的紫度雷劲,准备好下一支了吗?” “且慢!” 黑衣少女伸手阻拦,“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武家是帝国顶峰名门,我身中紫度神掌,你替我拔雷劲,就不怕武家找你麻烦?” “这里好像是狼翻郡,想在这地头上找我麻烦,也轮不到他姓武的吧?或者,你离开这里之后,会到处嚷嚷是我救你?你又不知道我是谁。” 温去病的回答,让黑衣少女无言,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怪不得这男人无惧开罪武家,自己本来还以为他胆识过人,是英雄人物…… 不过,要说让此人继续治疗,自己终究不敢,毕竟不知此人根柢,他一举一动中又带着邪气……还不如撑到飞云绿洲,进入无明阁求助…… 正想着,却见那个男人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匕首,虽然不长,却寒光闪耀,确是利器,而他拿着匕首,走向两具雕尸。 “住手!” 黑衣少女一下跳出来,落到温去病之前,后者哑然失笑。 “别那么紧张,我又不是不分你,坐着等吧。” “谁要你分?”黑衣少女紧张到愤怒,厉声道:“你只要动牠们一下,我就对你不客气。” 温去病脚步停住,看着黑衣少女一会儿,微笑道:“看来,我搞错了,你不是内哄的盗猎者,是和那些盗猎者发生冲突,才被虎战豪打下来的。” 黑衣少女动作一顿,没有回答,就听温去病轻笑道:“人族杀妖兽,天公地道,你不配合猎宝分赃,却为了保护妖兽,而与人起冲突,这实在很怪异,要嘛,你其实不是人……” “你胡言乱语,随时可能下一刻当不成人,知道吗?” “鼓掌鼓掌,就是要这反应,看来你不是兽族,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理由,妖兽不可能被人驯养,但可能被人喂食,甚至交个朋友,但这需要长久时间的累积……”温去病道:“从这推测,你……是本地人。” 一长串话,让少女整颗心紧绷,但最后说出来的,却是那样一个普通到不行的推测,少女紧悬的心,一下落了地。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能在这里的人,当然都是本地人……” 话说到一半顿住,黑衣少女忽然想到,对方会否只是刻意藏拙,没把那个必然的推断说出?因为,在这片土地上的“本地人”,一般人肯定都会想到自己家…… “这些灰眼雕是你喂养的?啧啧,真不容易啊,灰眼雕性情凶戾,吃人当食物常有,吃人给的食物就很难得。” 温去病又看看这黑衣少女,暗忖,这应该是个本性很好的女孩,连妖兽都感觉得到,换了香雪在这,就万万没这种本事,杀了当尸偶容易,想建立交情,就只有回家做梦了。 十八章 我是好人 “大金、小灰……是我从小时候就喂大了,牠们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有一阵子没见牠们啦,牠们……就变了。” 黑衣少女道:“武家的人,带了其他的人来猎牠们,我……想去阻拦,和他们……打了起来。” 少女的话吞吞吐吐,温去病大致能想像其中难处。 帝国可没有什么自然生物保护法,一票人趁着西北战乱,跑来大狩猎,虽然不厚道,却没犯法,司马家的人出手阻拦,时机敏感,冲突起来,后果难料。 估计,这女孩出手,已冒了极大的风险,不敢为家人所知,不但要隐藏身分,还不能使用拿手的功夫,若非如此,武战豪也无法那么简单重伤她。 “他们一上来就使毒,设了许多陷阱,大金、小灰发狂了,杀掉他们不少人,他们当中有几个高手,大金、小灰被打伤,我出来想救,没能成功,他们人太多……” 黑衣少女低声说着,娇躯忽然颤抖起来,似乎想到什么极惊恐的事,控制不住情绪。 “大金……头被砍掉了……就在我眼前……我救不了牠……还被武战豪打了一掌……” 说到这里,晶莹泪珠终于滚落,少女抖着肩膀,在陌生的男人面前,泣不成声。 “……雕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温去病委婉地安慰,朝两具被爆头与无头的雕尸望了一眼,暗暗叹息。 ……真不好意思,小灰的头,是被我爆掉的,请别怪我,我也不想的…… 看少女哭个不停,对自己的安慰充耳不闻,温去病也哭笑不得,再朝雕尸看了两眼,忽地眉头一皱,一下飞窜了出去。 少女伤心忘我,一时没有顾到,等察觉眼前无人,却见那个男人趁着自己伤心,居然溜到雕尸旁边,持着利刃,就要下手。 “你!你这卑鄙小人!” 几乎被气炸了肺,黑衣少女爆发出有生以来难见的狂怒,又悔又恨,飞冲出去,五指扣爪,顾不得隐藏身分,直接就要抓爆这个坏人的脑袋。 凌厉的爪势,将要着脑,忽然一道电光,自那男人的腋下,离奇飙出,直打面额,少女大惊失色,百忙中双掌一错,凌空画圆,拨阴转阳,电光来得虽快,却被太极阴阳劲给兜住,急绕几圈后,化消无形。 玉虚真宗的双极轮,有效解除危厄,但来自内部的伤势牵动,黑衣少女嘴角溢血,险些就摔坠下去,更不及出手阻拦,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贱人的匕首一挥,剖开了雕腹,鲜血大量喷溅出来。 血如泉涌,黑衣少女眼前,仿佛又出现那神伤肠断的一刻…… 自己受伤坠跌,大金飞来接住自己,却被凶人们逮着机会,刀气纵横,狠狠劈下,大金的悲鸣戛然而止,雕首斩断,鲜血喷出…… 这些……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自己没能阻止,一度自己曾以为,现在拥有的力量已足够自豪,没想到真的面对事情,自己无力若斯,什么也阻止不到…… 现在,更眼睁睁看着坏人切割牠门的尸骸…… ……大金……小灰,我……一定替你们报仇! 这还是生平首次,自己对某个人涌出如此强烈的杀意,想要为了其他的生物而杀人……换了一天之前,自己定然觉得荒唐可笑,但现在……自己死掐着拳头,只想把那男人撕成碎渣…… “……我本来不想这么说的,但本性难移,比起双极轮,或许天狼爪更适合你,自身武道若与心性相违背,事倍功半喔。” “你!” 黑衣少女怒极抬头,看见温去病缓步走来,半边身体沾着血,手上却拿着… …两颗巴掌大的蛋。 “……你手里的是……” 少女的眼睛一下瞪圆,意识到温去病拿的是什么,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后者耸耸肩,将手里的两颗雕蛋晃了晃。 “怀孕的灰眼雕,为了繁殖后代,杀性特别重,我看这一对的体型……母的应该是快生蛋了,就姑且试一试……真是好险啊,这是两颗已成形的蛋,如果再晚几刻钟,就会随母体一同死去,救不出来了。” “这是……大金和小灰的……” 黑衣少女颤抖着声音,忽然伸手抹去夺眶而出的眼泪,正色道:“这两颗蛋,可以给我吗?我愿意拿……” 想要交换,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差,但还没等少女把话说完,温去病就笑起来。 “不给你,我拿这两颗蛋出来干什么?别当我和那些捕猎者是一路的,虽然我是个商人,我家店里可从没卖过野生动物……” ……人类和人头,才是我家店里的主营商品! 复杂的含意,心情激动的黑衣少女自然听不出弦外之音,泪眼婆娑地忙道谢,珍而重之地接过一对雕蛋。 温去病道:“这是牠们的孩子,也是牠们生命的延续,请你不要悲伤,好好照顾牠们的后代……嗯,单靠你一个,想孵化这一对蛋,是要费点力气的,我建议……” 才想说给点建议,就看黑衣少女拿出一个小袋子,迅速一套,便将两颗比袋子大得多的雕蛋收入其内。 温去病目光紧缩,着实意外少女手里有这种空间系的异宝,自封神之后,空间系道具益发难得,芥子环、藏天袋这一类的纳物装备,基本只大门派的掌门、太上长老持有,再不然,就是那种门派中光芒无限,万千宠爱集一身的菁英人物。 匆瞥一眼间,温去病大致看出,那只藏天袋的等级相当高,似这等级的空间装备,都不仅只是空间放大而已,隐隐约约,已自成一界,雕蛋置于其间,恒温恒定,虽然无法进一步孵化,却也绝不会恶化,倒是个最好安置。 有了精神寄讬,黑衣少女的情绪安定下来,看温去病的眼神,整个不一样,变得亲厚许多,不过,摆在眼前的问题,仍是如何觅路出去。 离开之前,两具雕尸成了问题,照温去病的想法,尊重自然循环,让两具雕尸在这边腐化,滋润大地,省时省事,但黑衣少女生恐有人攀岩下来,割取雕尸身上的值钱部位,因此要求火化,温去病并不反对,取出燃料,将两具雕尸化为熊熊烈火。 看着这两团炽烈燃烧的猛火,黑衣少女的双眼又湿润起来,为了转移情绪,她望向温去病,道:“灰眼雕是多种丹药、装备的重要主材,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你也不早说,都已经烧成这样了,心动个鸟啊…… 温去病心中好笑,正色道:“牠们不是你的朋友吗?在朋友面前,切割朋友的遗骸,这种事情我不想做,也做不出来。” “……朋友……” 黑衣少女细细咀嚼这两字的味道,点头道:“你是个好人,我交了你这个朋友,你……叫什么?” “天涯飘零有知交,相逢何必问姓名?”温去病道:“我叫……嗯,你叫我老贾吧。” “老贾……你姓贾啊……” 黑衣少女沉吟片刻,道:“我本来以为,天下的男人九成差劲,但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遇到了剩下那一成里面,特别好的一个。” ……真是天大误会,以普世价值而言,天下男人分百等,我温剥皮大概低过其中九十九,属于黑到发亮的那种! 受到难得的待遇,温去病忍不住频频自嘲,当雕尸焚尽,他与黑衣少女一起觅路而行,一个目光准确,判断力强;一个身手敏捷,高阶武力,两人合力,很快便顺着水路,攀岩翻出山谷。 过程中,温去病对那条漂浮碎冰的低温溪流,感到好奇,甚至……觉得不妥。 无论是自己的记忆中,或是照天候理论分析,此处都不该有这样一条低温冰流,可它却反常地出现,或许,苍凉山内部有了什么异常变化,等到手边事了,应该要来这里调查一下的…… 两人合作离开,受赠雕蛋的黑衣少女,为了表达谢意,还有拿不出实质礼物回赠的愧疚,一再称赞温去病的“义举”,温去病一眼看穿小女孩的心思,忍住好笑,温文回答,反倒更赢得对方的好感。 两个时辰后,两人离开山中,来到外界,赫然已经走出了苍凉山。 之前温去病一行人,抄小径横穿苍凉山,本就已经走到末段,只是因为坠崖波折,这才拖慢了路程,否则早就可以出苍凉山。 黑衣少女就不同,她与那些猎者对小径一无所知,只是在战斗中乱走,这才坠崖至此,温去病本以为,她走出苍凉山后,会转向回家,哪知她似乎没这意思,迳自往前走向沙地,还很奇怪地朝自己看来。 “老贾……怎么你……没往回走?” ……好问题,这话我还想问你咧…… “难道……你一开始就是打算要出苍凉山的?云岗关已经封闭,片甲不得出关,你这时候偷出关外,意欲何为?” 说到这话题,黑衣少女眼中闪过警戒之色,像是被触动什么敏感神经,温去病耸耸肩,正想回答“和你一样,去飞云绿洲”,忽然,两人表情一变,不约而同地蹲低下身。 数百米外,几道黄沙烟尘扬起,高速横越而过,其中的剽悍身影,两人趴着远看,心头都是一震。 ……飙狼族! 十九章 抹了精油再上! 由飞云绿洲西渡月煌滩,再往西走,就是飙狼族的势力范围,在百族大战之前,整个云岗关外都是他们的土地,从云岗关登高俯视,大片飙狼族的战兵整日来来去去,耀武扬威。 飙狼族属于兽人中的一支,狼头、狼爪、狼尾、人身,外型非常好认,他们的锋锐指爪,就是生撕人体的杀器,部分高阶的飙狼战士,会配戴由妖兽尸骸制成的爪套,增添杀力,但基本上,他们维持着喜欢亲手撕开猎物的习性。 身为兽人,飙狼族奔跑的速度极快,疾若奔马,只是少了长力,但在战时,他们也会配合需要,策骑近三米长的赤爪战狼,冲锋陷阵,破关拔寨,勇悍无双。 ……这些资料,伴随着许多惨烈画面,都在温去病脑中闪过。 讲起对兽族的认知,司马家虽然戍边对抗兽族千百年,但其中很多人在这方面,还未必比得过自己…… 不过……飙狼族的战兵,都已经东侵到这地方来啦…… 温去病看着数百米外,那几名高速奔跑的飙狼族战兵,觉得古怪。这里是苍凉山脚,荒无人烟,陡峭山壁难以攀越进攻,距离云岗关更有大段距离,也不可能是来侦查,更别说那些飙狼战兵看也不看这里,就往南走,他们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考虑数秒,温去病想藉此与少女分道扬镳,飞云绿洲是一大变数,自己可不想往那边靠近,各走各的正好。 然而,这边正要开口,黑衣少女抢着道:“狼贼出现在这里,肯定没有好事,我们跟上去看看,若有机会,就下手除恶!” “啊?狼贼?”温去病奇道:“你养妖兽当宠物,我还以为你……” “那个不一样!大金和小灰是我从小就……”黑衣少女一挥手,眼中闪过一丝毅然,“凡是我……西北儿女,都与兽族势不两立,绝没有看到兽族,却不上前杀敌的可能!” “呃,行吧。”温去病道:“那就跟去看看,你先去,我功夫不好,速度慢,慢慢跟上去。” “不行!”黑衣少女道:“老贾,我们不是朋友吗?就该互相帮助,你走得慢,我带着你走就行了。” 没给温去病开口的机会,黑衣少女挽着温去病的手,展开轻身功夫,往前飞驰。 见对方坚持,温去病也懒得拒绝,就这么让她挽着手,带着奔移,自己的身体不适合高速奔走,有个人帮着扶正好,但为了不被那些飙狼战兵发现,温去病取出一个指头大的小瓶,将里头的药粉往自己与她身上洒去。 又见药粉,黑衣少女一惊,“这是什么?” 温去病道:“简单来说,洒了这个,就算你站在那些兽族的对面,他们也闻不到你。” 黑衣少女道:“老贾,你吹的吧?那些兽族的鼻子灵得很,我们现在是从下风头靠近,否则一早就被他们发现了,什么到了面前还闻不到,连司马家的药师群都做不出那种药。” 温去病微微一笑,术业有专攻,和医师比救人,自己真是不行,但要比怎么下药、放毒、阴人,自己怎么说也是博物学者,遍识物性,身边又有个超级专家在,整团医者加起来也比不过自己。 黑衣少女的轻功不算强项,又受伤势拖累,跑出一段路后,就显得不太够力,渐渐落后,温去病无奈,又取出一个瓷瓶,“抹上吧!” “这……这又是什么?” “风之精油,上次替人做东西,剩些边角料,我顺手调的,涂抹在手脚,强化对风元素的感应与配合,不管是哪家的轻功,都能在两刻钟内,提升三成速度与敏捷。” “你、你自己调的?” 黑衣少女失声惊叫,明显被震得不轻,又一次对这男人刮目相看,毕竟,强横武者好找,优秀的药师、匠师,那可是凤毛麟角,各方争夺的人物。 “嗯,是我调的。” 很不巧,其中的主材料就是灰眼雕肝,下订单的好像是西南兽族还是九外道……温去病悄悄腹谤。 黑衣少女愣了几秒,望向这个装备、道具百出的男子,眼神古怪地道:“老贾,以前……我家爺爺对我说过,会自己调药的男人,九成九都不是好人。” 温去病扬了扬眉,表情短暂僵住,最后还是淡然道:“这话好像骂了天下九成九的大夫……” 黑衣少女自知失言,低下了头,没再多话,带着温去病再次急奔起来。 擦抹精油,增加对风的感应力后,两人速度提升上去,黑衣少女感觉本身肢体变得轻盈,连扶带的这个男人,都减轻不少重量,跑起来轻松许多,心里越来越佩服。 这样的一瓶精油,不知成本如何?如果能大量提供给自家的将兵,与兽族作战时,就能拉平不少双方的差距,帮助何其之大? 越是思索,就越发感到这个男人的价值,以前听家里的长辈说过,那个碎星团能战无不胜,除了枱面上的战斗员奋死善征,各种后勤装备的支援也是关键,好的装备与道具,不知能减低多少人命的死伤…… 温去病没怎么去想少女的心思,因为双方贴得近,他就算没想占便宜,也不时靠蹭到黑衣少女的娇躯,清楚感受到这具十几岁的青春肉体,曲线是如何秾纤有度,纵然高速急奔,淡淡香气却不断飘来,引人遐思。 两人贴着苍凉山线,在半沙地中跑出里许,巧妙躲藏,没有被飙狼战兵察觉,一段路程过后,终于发现这些飙狼战兵之目的。 那是一座由二十多间破房所组成的聚落,因为太荒凉,所以不知道该不该算成村落。 苍凉山区物资匮乏,想搭草房、木屋都有困难,这个聚落的房舍,基本是贴着山脚,挖岩壁出来的窑洞或半穴屋,里头的人也面色枯黄,衣衫褴褛,可以想见平日的生活。 但哪怕屋残村破,这个算不上村子的小聚落,居然还有阵法防护,几支旗杆插在村前村后,四周左右,构结成一座法阵,屏障住整座村子,还扛住了飙狼战兵的攻打。 十多名飙狼战兵,围着村落,穷打猛攻,面对阵势所形成的空气障壁,他们挥舞狼爪,左撕右割,不住消耗着法阵的能量,还有一个策骑着赤爪战狼的骑兵,看来身分较高。 相较于普通的飙狼战兵,那头战狼更不得了,骑兵每次拍完战狼背脊,近三米长的赤爪战狼,就咆哮一声,化为风压冲击,撞撼空气障壁,每次一撞,村内的旗杆就剧烈摇晃,出现裂痕,比寻常狼兵厉害得多。 村落之内,男女老少,无处可逃,看着凶恶的狼兵,不住发出恐怖的吼啸,利爪、尖牙,不住逼近,旗阵随时会毁裂,狼兵分分秒秒会杀入,他们紧张的情绪绷到极点,孩童不住啼哭,成年人的面上也写满绝望…… “……好烂的旗阵,七支旗的基本配备,有三支缺了杆顶的圆镇,是个根本半残的七星阵。” 温去病道:“这么烂的装备,应该有折扣价,或者根本就是捡回来的,将就用用……照这情形,估计再顶个七八分钟,防壁就会解除,然后……” “那我们……” “百姓生死,匹夫有责,同样身而为人,你我岂能坐视?正该齐心抗敌,扬我人族神威!” 慷慨激昂地说话,凛凛英姿,看得黑衣少女眼前发亮,这个人果然就像自己那些铁血肝胆的同族一样,是个大好男儿。 “……好了,行前致词完毕,你上吧!” 温去病挥了挥手,一脸倦怠,直接在旁边坐了下来,看得黑衣少女傻眼,“你……你不是……” “齐心抗敌,也是要讲分工合作的,你看我这样,像是能下场战吗?” “可是你……” “会用药下毒吗?可是在这种地方放毒,整个村子的人也会没命,所以,还是你去吧,我在这里给你放风。” “你……想不到你居然是个贪生怕死之途,太让我失望了。” “哎呀,话可别这么说,我与那些人非亲非故,帝国律哪条规定平民百姓遇到同类有危险,就要不顾自己性命,冒死去救的?我不过明哲保身,又不犯法,你却开口就是什么贪生怕死……我欠了你钱吗?” 涉及口舌之争,黑衣少女怎么都不是温去病对手,事实上,平时根本没几个人敢对她这样顶撞。 眼见村庄将破,黑衣少女再不迟疑,飞身飙了出去,直直冲向飙狼战兵,双方的战力是一比二十几,她视若无睹,仿佛有绝对自信,能以一人之力,扫平这些战兵。 她这边跃出,登时引起飙狼战兵的注意,马上就有几个狼兵咆哮着迎来,与她战在一起。 温去病从后远望,不只看她的战斗,也不时瞥向村落,寻找着某些东西,一些曾在十年前吓到自己,让自己此刻不愿贸然下去参战的东西。 (……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村夫的老家了,云儿他们还没到吗?不会是香雪翻脸,把那边所有人都干掉了吧?如果本地风俗依旧,这地方……应该是可以给她个深刻印象的。) 二十章 双极奥妙此中藏(周一求紅包) 黑衣少女的身手极好,即使以温去病的眼界,也不得不赞许这女孩在基本步上下足了苦功。 她运发的力量,停在中阶,这既是避免触发内伤,也是为了不让过多的力量,影响本身的玄妙感应。 就看她脚踏罡步,双手拨阴阳,步伐似缓实疾,每一步踏出,都在画弧形,这一道弧与上一道弧,劲断意不断,组成一长道连续的圆弧,勾连体内真气,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圆形。 少女的身形不高,娇小玲珑的体型,和均高一米九的兽人相比,矮得不只一截,当飙狼战兵狠恶扑来,仿佛瞬间就能将她吞没。 但这情形没有发生。 所有袭向她的飙狼战兵,只要接近她的身,就像被大量看不见的细丝给缠捆,速度、冲势都被压制,全力轰出的一爪,在力量被削减之后,给她柔荑一沾、一黏、一拨,拉偏方向,重心顿失。 再怎么无懈可击的攻势,只要重心一失,就从头到脚都成了破绽,黑衣少女顺势一推,巧妙将对方攻来的力量,转向一推,对方就踉跄滚跌出去,有时还撞向其他的飙狼战兵,让整个杀局瞬间支离破碎,明明是以一敌众,却反过来打得一众兽人手忙脚乱。 (……缠丝劲练得这么顺畅,这丫头……不愧是星榜前列人物,已经快要掌握双极虚轮的精要了。)(寰宇万咒武卷四部中,金刚身正面战无双,双极轮乱战无敌,敌人再怎么多,只要没有个别实力太强大的,这小丫头吃不了亏……)(司马家为了栽培这颗种子,到底投了多少资源下去啊?之前忘了查,她不知道是司马家哪一系的血脉……)温去病思潮起伏,回忆起当初在西北作战时的情景,还有那些曾与自己一同担任诱敌,被妖兽大军追杀到险些连屎都喷出来的同伴…… (该动手了……)缓缓伸手入怀,握住雷光枪,温去病预备动手偷袭。 双极轮,号称乱战无敌,但并非没有局限性,借力打力,重在一个巧字,如果被敌人拖战住,变成泥沼死斗,双极轮便顾此失彼,容易有后力不济的问题,而且,双极轮除非练至化境,否则伤人威力不强,这同样不利女子之身久战。 战斗场中,黑衣少女的动作仍轻盈巧妙,将七个飙狼战兵玩成了滚地陀螺,晕头转向,但他们皮粗肉厚,几轮摔撞下来,受的全是皮肉伤,也消耗不了多少气力,反倒是少女本身,气息粗重,露出了疲态。 看到救星失利,村中老少发出连串惊呼,仿佛遭逢末日,再没剩下一点希望。 温去病手握枪枝,就要拔枪出手,蓦地,他放开了手,转望向村子的另一头,有一队人马,正从那个方向高速飙冲过来,为首的一个,正是司徒小书。 (……不用麻烦了。)一直在等的人终于到来,温去病着实松了口气,更发现队伍的成员一下增加许多,除了司徒小书与封刀盟人马,还有武家的武战豪,其他以武战豪为首的十几名年轻武者,估计是一起抱团打妖兽的小伙伴。 这两批人不知为何走在一起,但合流之后的战力,这些兽兵根本不是对手,两边的数目虽然近似,但那边是只有蛮力,连军阵都没摆出的兽族,这边却是二十多名同仇敌忾,中、高阶的武者,在人类中绝对算是菁英队伍,更有星榜高手压阵,一冲突起来,胜负不问可知。 武战豪似是自重身分,没有下场攻击兽兵,但他独自走向那名骑兵领队,几招过后,凶猛的赤爪战狼,在他紫度神掌之下殛毙,连那名驾驭的兽兵都惨死背上,尽显七神绝的虎威。 司徒小书没有摆星榜武者的架子,身为人族的责任感,她几乎是抽刀冲在第一线,斩杀飙狼战兵如同仇寇,一刀一个,全不容情。 温去兵目光搜寻,很快也找到了龙云儿,她仍背着香雪,也还替自己拿着那个铁箱,却仍下场参战,或拳或爪,与司徒小书联手,替她承担攻击,并制造机会,让司徒小书的斩击一刀致命。 这幕光景,温去病仿佛见到从前,寰宇万咒武卷的四部分别,不仅仅在于相克,其中也有相生之妙,一群人分别修练,联合作战,相辅相成,能发挥比寻常团战高数倍,甚至十数倍的战力。 战斗很快便结束,当最后一个飙狼战兵被砍杀,在人族的强势战力下,几乎全无抵抗余地,受到鼓舞的年轻武者、封刀盟好手们,爆出了扬眉吐气的欢呼,就连村人们都跑出来,围绕着这些英雄欢叫。 和武战豪凑一团的,基本都是世家子弟,即便几名无派散修,也是人生胜利组的骄子,眼睛一瞥,看这些村民的衣着,就知道他们拿不出什么谢礼,对他们的感谢不屑一顾,也不想与他们靠近。 这些武人之所以来此跑小任务,拯救村庄,为的不是钱财物资,一来是想说对手不强,顺手行侠,后头也可向人夸耀,但最主要的,还是想在司徒小书面前露个脸,让这位封刀盟的小公主有个印象,留个交情。 相较于他们,司徒小书的情绪就比较激动,当老少村民涌上来,向她道谢,她表面淡然,客气地逐一作揖回礼,眼中却有些湿润,握着拳头,心情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我敢说,那丫头一定在想,为国为民,这才真正是侠者所当为……光想这些,就可以在那里一个人激动半天,和她爷爷当年一个样。” “当年的你,我记得好像也是这样子吧?” 轻声窃笑,回应着温去病的感叹,香雪就像一抹幽魂,出现在温去病身旁,而一直在龙云儿背上的那个香雪,则渐渐淡化了形影,消失不见。 “你也太明目张胆了,底下有星榜人物,就不怕被他们看出端倪吗?” 温去病皱眉问话,不过,也猜得到同伴会怎么回答就是了…… “那是个问题吗?”香雪秀眉微蹙,“连那村子,也就百来号人,十秒内我留下半个活口,明天起我跟你姓!” “我如果没记错,你现在伪造的身分,叫做温香雪,所以,你这根本是诈赌。” 两人淡定说话,这时,龙云儿察觉到香雪的消失,焦急寻找,很快就循着气息,找到了在另一头的香雪、温去病,先是惊呆,跟着便一脸喜色地冲过来。 “温家哥哥!” 龙云儿惊喜叫唤,温去病把手一摆,“我没事,无聊的废话省下,现在你的感觉怎样?我是说,打完这一仗之后……” “很好!” 龙云儿神采飞扬,难掩喜色,但看温去病问得认真,她定了定神,道:“很开心,比起江湖仇杀,守护才是武力的正确用途,能为了守护民众而战,替人族出一份力,我觉得非常充实,找到了练武的目标,为国为民,这才是侠道。” 话没说完,香雪已经在旁边笑到打跌,“哇哈哈哈,果然傻瓜会传染,两个木头脑袋的一起同行,还不到一天,说的话就已经差不多了。” 香雪的嘲弄,龙云儿脸上一红,但没有太在意,因为香雪若不这么说,那才是奇怪,而自己所在意的,自始至终也就只有这个男人的看法,唯有得到他的肯定,自己的行为才有意义。 “……唔,开心就好。” 难得地没有冷言冷语,温去病的笑意中,带着一份鼓励与肯定,“行为本身我不与置评,但能让你这么感觉,就是好事,只要你别忘记现在的心情,无论后头发生什么,起码都不会走偏步子。” “咦?后头会发生什么事吗?” 龙云儿不解提问,但另外那边已经闹出事端。 战斗结束,在所有援手的人马中,黑衣少女的存在,变得特别碍眼,所有人里头,就她一个黑衣黑面,而在更之前,她与武战豪等人起过摩擦,现在两帮人见了,其中一方立刻炸了锅。 “是那妖女!” “若不是她,褚兄、许兄就不会葬身雕口,这笔血债,不能轻放啊!” 这边吼啸声起,黑衣少女也握紧拳头,心中的悲愤之情,让她也想怒冲出去,把这些人逐个打扁,但……考虑到家族,她最终猛一咬牙,转身跃起,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 她的退让,并没有换来另一边的理解,这批武人见她跃起,更急着要追,两个高阶的尤其赶在前面,第五级力量击出,预备拦人。 武战豪冷眼旁观,没有追赶上去,七神绝中的蹑影形绝,是轻功一绝,若是自己要追,必能拦得下人,但那女孩的身分成疑,出手又很诡异,说不定就是司马家人,为了避免招惹麻烦,还是袖手静看为宜。 打着这个主意,武战豪忽然皱眉,望向百米外的沙地,那个站在沙地里的白面男子,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黑管,黑管中电芒连着几下闪现,追赶中的武者们纷纷栽倒,黑衣少女逃之夭夭。 “嗯,我是不想这样说啦,不过,好歹大家一起打过怪,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赶尽杀绝啊。” 甩了甩手中的枪枝,温去病淡然道:“这么说吧,谁想要追下去的,我卖他全家落火坑!” ps:為了增加能見度,請大家用紅包來支持打榜。今天是周一,即時投紅包相比週日投,效益更添,能讓碎星上榜久一點,謝謝大家。 二十一章 三笑夺魂散 温去病的电光枪,短铳模式,有效射程一般在五十米左右,不要求精准的话,有效射程可达百米,但如果拉长、变体,转换成步枪模式,四百米内都是杀伤范围。 电光子弹射出,低阶、中阶全然无抵抗之力,直接贯体射杀,即便是高阶,若是命中要害,也是没命,最要命的是,电光枪射速极快,即射即至,低、中阶的反应速度根本扛不住,只有高阶以上,勉强还能闪躲。 即使本身的武力不行,但凭着手中的杀器,只要拉远距离,藏好身形,计算好天时地利,就算星榜高手,温去病也有信心一枪一个,不当回事,因此,正面战斗是自己极力要避免的。 (以前每次都是我冲锋陷阵当肉盾,重伤重残的全是我,什么无敌箭头,全是虚名,还比不上一张狗皮膏药。好不容易有机会重选,爷要改变风格!当只开心的暗算老鼠!)制成电光枪的那一天,温去病这么自我期许着,从那时起,自己绝不轻易和人面对面战斗,直至今日,一股莫名的悸动,让自己破例出手。 “碰”、“碰”、“碰”,连着三枪,三道电光飙闪,一名高阶武者半空翻滚,狼狈躲过;一名高阶武者左肩中弹,没破开护身罡气,却半身酸麻,坠地跪跌;一名中阶武者小腿被打穿,电劲麻痹下半身,扑跌地上,惊惶哀号。 突来惊变,把众人吓到,那名躲开电光的高阶刀客,勃然大怒,拔刀出鞘,第五级力量爆发,刀影幻化雪浪,就往温去病怒砍过去,行至中途,眼前一花,一个身形高佻的美人儿,俏生生挡在前头。 黑发垂腰的大美人,楚楚可怜,给人娇柔的印象,但她的那记重拳,却如山洪怒涌,仿佛一根粗铁桩直撞过来,瞬间粉碎刀浪那名刀客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被轰飞出去,落地时,刚猛拳劲犹未尽,他双脚一沉,插入沙地,肋骨折断,一口鲜血将要喷出,却被一只手掌拍在背心,真气入体流转,化去拳劲。 龙云儿一拳退敌,却见武战豪冷不防地出现,先一掌泄去同伴所受的拳劲,跟着就高速朝这边飙来,整颗心一下紧绷。 之前,与司徒小书联手,和这名星榜十三的高手一拚,他的紫度神掌确实厉害,自己从没遇过这么强的敌人,单独一个,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但……身后有温哥哥在,打不过也不能退! 心随念转,龙云儿体泛金芒,祭起金刚身,发动金刚力,气劲翻腾如龙象,五指成勾,先行出击。 “好!” 武战豪心中一惊,先前的交手,他认出龙云儿的武学路数,倒也没太奇怪,因为金刚寺僻处西北,广传功法,本地人大多跟随修练,栽培出的女性高手虽不多,却不是没有。 然而,这一爪灵动敏捷,暗合天地风云轨迹,有几分玄之又玄的味道,与金刚寺路数大异,却有些玉虚真宗的道门意象,这……怎么可能? 佛道兼修的武者,不是没有,但练了道门功法,还被允许修练金刚身,还练得成金刚身,这种人物,据自己所知,封神战后从未有过! 心念闪动间,爪已挥至面前,就听远处司徒小书一声怒吼传来。 “住手!” 这声怒喝,止战意图明显,那名龙姓女子的爪势立顿,出现了破绽…… 武战豪瞬息出手,雄臂举起,一掌挥劈,虽然只是一只肉掌,劈下的刹那,却如同一把巨石雕铸的大刀,气势雄霸,无物可挡。 虎录七神绝.虎禅杀绝! 龙云儿目光凝滞,一爪催劲轰出,再无保留,然而,对着那杀绝天地的一刀,纵然虎战豪没有催上第六级力量,却可以预见,这中断过的一爪,撞在刀上,必是骨断、腕折,刀势斩体而入,除非…… 一道电芒,自龙云儿颈侧闪过,近距离轰向武战豪的左眼,速度太快,就是高阶也不及闪躲。 ……等到你了! 武战豪心中冷笑,周身气息一凝,有若实质,如披铁衣,肉体抗击力疯狂提升,能档万刃千枪。 七神绝.金甲禁绝! 媲美金刚身的护身硬功,是武战豪的底气,禁绝在身,万击辟易,电光虽难避,却绝对伤不着金甲罩身的自己,而这杀绝一刀,则可以把对方隐藏的秘密迫出……或直接杀死。 “哈啾!” 生死一瞬,不合时宜的喷嚏声,让整个场面乱七八糟,但这声喷嚏,却不是来自任何旁观者,而是一手主导战局,也最不应该打喷嚏的武战豪。 莫名异状,武战豪眼中流露极度惊恐的神情,这不该有的反应,只说明自己身体出了某些问题,更绝不适合在这时与人硬拚。 惊恐乍现,眼前一花,隐约看见一个高佻的女子身影,银甲白衫,矫健有若雌虎,双眸若星,澄澈粲然,一扬刀,风云大变。 ‘接得下我这刀,八年内,你星榜魁首在握!’ 旧日情景,脑中闪现,那一刀杀绝斩来,武战豪斗心失守,破绽大露。 ……阿姊,是你! 心胆俱裂,神不守舍,逼命瞬息间,总算武战豪了得,硬生生维持一丝灵识,不管眼前什么影像,一面掌刀狂舞护身,一面挺腰后跃,只觉脸上一疼,电光擦颊而过,造成焦痕,更险些贯穿左眼,打烂脑袋。 经脉之中,气息凝滞,金甲禁绝未能全功,威力大减之下,竟然扛不住这一道电光,而真气受制之下,虎禅杀绝的力量也锐减,与那女子一爪对撞,臂骨竟然折了。 整个战斗过程,发生在短短数秒间,兔起鹘落,旁人只见武战豪出击,占尽上风,龙云儿、温去病联手抵抗,却仍难敌,可忽然间,掌握战斗节奏的武战豪一下喷嚏,跟着便胡乱挥掌,如同中邪,打滚着横摔出去,在沙地上滚了三十多米,狼狈到极点。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诡异的气氛,却让在场之人都感到一丝寒意,而武战豪自地上一跃起身后,脸色苍白,望向三名敌人,口唇微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看似普通的三人,一下邪异有若妖魔,尤其是那个脸色还白过自己的男子,眼中闪烁的神芒,非常人所及。 一时间,全场诡异地沉默,没有人敢在这气氛下说话,最后,还是赶来排解的司徒小书说了话。 “这三位都是我的朋友,与我一路同行到此,若他们有什么得罪之处,我替他们道歉。” 司徒小书道:“但如果有哪位要找他们麻烦,这帐也请寄我身上,我不会漠视朋友被人欺上门,封刀盟也不会!” 抬出封刀盟的招牌,司徒小书大是不愿,但对面这些人个个背后有来历,不抬封刀盟出来,恐怕镇不住场,总会有人想要生事。 不过,这番顾虑似乎多余了,武战豪的受挫,挫得无比诡异,在这气氛之中,没有人想要惹事生非,当武战豪握了握拳,转身离去,走向村落,其他同行者也一并跟着去了。 眼见事端暂时解决,司徒小书松了口气,别看武战豪受挫后,失魂落魄的狼狈样,若真打起来,自己与龙云儿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十载的年岁差,稳稳摆在那里,光是他一人兼通虎录三绝的实力,就超过外界传闻,再配上第六级力量,绝对能挑战星榜前十。 因此,他诡异受挫,背后真的太不寻常…… “温老板,你……” 走到温家三人面前,司徒小书拱拱手,一如所料,还没等自己开口,温去病的回答就如连珠炮般响起。 “那个黑衣女是谁?我哪知道,她从头到尾都蒙面,搞不好是兽族变身也未可知,但我坠崖时,是她救我的,又护着我一路出来,我救命之人跑路,我帮着放两枪,呛两句话,这不违侠道吧?难道非得要知她根柢,才决定要报救命之恩,还是对她放枪?我觉得这才不像人咧巴拉巴拉巴拉……” 一长串说话,堵得司徒小书作声不得,帮助救命恩人,这个理由正当性十足,何况那名女子与兽兵战斗,救援村庄,是众人亲眼所见,立场没问题,至于行藏诡秘……偶尔蒙面的事,哪个江湖人敢说自己从没干过? “那……请一起入村,刚刚村民说要招待我们,且在村内休息个一晚,明早出发。” 司徒小书做出邀请,温去病不置可否,却让龙云儿跟着司徒小书先去,龙云儿眨了眨大眼睛,有许多话想说,但猜到温去病可能想和香雪说点什么,便点点头,跟着司徒小书离去。 “……你的力量恢复得不错。” 当龙云儿与司徒小书走远,温去病静静开口,也不怕有人窃听,身旁有这位在,自然会屏蔽周遭。 “没有你想得那么多,这家伙意志坚定,单靠精神威压,没法在几秒内把人放倒,还是多亏你改进的药方。” 香雪道:“不过好端端的三笑夺魂散,为什么变成了喷嚏?这样做有什么理由吗?还是你又调错了?” “……要你管!” 二十二章 小村的乡野风味 “温家主擅长精神类的功法吗?” “咦?” 入村途中,司徒小书忽然提问,龙云儿吃了一惊,“哪有这种事?我从没听说过。” “你们刚刚那一战,武战豪那样子,怎么看都是被精神压制,以致战败,你应该不懂这方面的技巧,剩下的就只有他一个了。” 虽说那边有三人,但香雪童稚可爱,司徒小书的意识里,压根就没想过她有问题的可能。 龙云儿看出了这点,心里苦笑,恐怕不只是武战豪,连司徒小书自己都着了道,若否,怎能如此全不怀疑? “温家主,真的不能修练吗?我看他……” “我们家主只是病弱,但他一直有修练的心,也接触过许多功法,还是有些身手的,只是不能长时间维持,不过……他绝对没有什么精神力的。” 龙云儿连忙分辩,司徒小书看了她一眼,道:“还有,龙姊你与温家主是不是……” “嗯?” “……算了,当我没问。” 司徒小书摇摇头,脸上忽然一红,没再言语,这神情落在龙云儿眼中,引起她好奇。 几次相处,加上刚刚一路长谈,龙云儿益发觉得,这位封刀盟的小公主,虽然美貌,个性却近似男孩,脸上时常出现的坚毅表情,如果理个短发,看来完全就像个假小子。 这样的她,会出现那种脸红表情,也是挺难想像的…… 不久之前,温去病坠崖,自己不顾一切地想要下去看,还是司徒小书劝阻,说武战豪等人在侧,贸然行动,如果被他们猜出了温去病的身分,恐怕节外生枝,增添不必要的危险,并约定解了小村之危后,立刻与自己下山谷去搜。 当时的她,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再加上刚刚出来维护,看来……倒很像把温家哥哥当成了自己人。 想到这些,龙云儿露出微笑,“司徒姑娘一路照应,我非常感激,等一下不如我来做几道小菜,向封刀盟的各位聊表谢意?” 温家哥哥一定又会怪自己多事,但他这个人,只会交际应酬,不会广结善缘,自己替他做一些,总是好的吧? 司徒小书闻言,如遭雷击,却不是因为这份善意,愣道:“龙姊,你……会做菜?我是说,你武功那么好,还会下厨做菜?” 龙云儿微微一笑,妩媚动人,“这两者有冲突吗?” 司徒小书的头,摇得有如波浪鼓一般,“没有……没有。” 口中否认,司徒小书的脸却莫名红了起来,稍后,她们向村民询问,有没有什么食材可以购买? 看这村落如此荒凉,龙云儿压根没想过可以买到蔬果,但估计只要能有些谷物、干货,自己就能弄几道应急菜,如果还能弄出点烤肉之类,就更加理想了。 听了两名恩人的话,村民们相当配合,在收取完少量金钱后,他们拿出了自家的食材,其中,就如龙云儿所料,是一些干果、干货,便于储藏,还有一大块连骨的鲜肉,不知是牛还是羊,肉质有弹性,光是触碰着,就可以想像到烧烤后的可口滋味。 “太好了!有这些,就能替我家家主做点好的了。” 龙云儿着实欣喜,想着该如何料理,自己虽然是千金闺秀,却非是那种不进厨房,不懂持家的女人,为了将来能打理一个家,不被手下仆佣唬弄,各种相关知识,自己都没有少下功夫。 正在规划,忽然,身后传来冷笑。 “千万别,我肠胃不好,消化不了,你自己吃就得,千万别拉上我。” 循声回望,温去病站在门口,神情冷淡,似乎还带着嫌恶,就连旁边的香雪也不捧场,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我有这个就够了,不用做我的份。” 两人话一扔下,便扬长而去,看不过眼的司徒小书,忍不住道:“你们家主怎么教孩子的?给这么小的孩子喝酒,适合吗?” “这个……”龙云儿尴尬道:“我想家主也拿香雪小姐没有办法,她老人家……不,大小姐她……挺任性的。” “还有……他们这是什么态度?你想为他们做顿饭,他们还这嘴脸,欺人太甚,太过份了!” 司徒小书紧握拳头,着实愤慨,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两个人打一顿,龙云儿见她如此激愤,本来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的难受心情,忽然阴霾散开,仿佛看到前一段时间的自己。 ……那个人,总作着惹人嫌厌,招人误解的事,但其实,他很少主动抱持恶意,去伤害什么人,平时与陶敏才、张文远那帮阔少往来,言行正常得很,压根就不刻薄。 ……因为,那个人忙到离谱,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如果没有特别需要,他连话也不会多说半句,更别说特别去嘲弄什么、伤害什么,所以,事出必有因。 “不对!” 龙云儿目光闪动,“这村子是放牧的吗?还是普通圈养?刚刚我们一路走来,没看到牛栏、羊圈,他们的牲口养在哪里?” “牲口……” 司徒小书一呆,回想起刚刚进村,确实没看到什么牲口,更何况,这地方又无水草,都是黄土沙地,想在这种地方养牛羊,似乎不太现实。 “这些……是什么肉?” 龙云儿变了表情,声带惊悚地看着这块带骨血肉,不自禁地退后小半步,司徒小书也心惊肉跳,抓着站在门口的那个村民,急问肉的来源。 村民脸色苍白,支吾其词,半晌也没法好好讲出一句话来,而这边的骚动,惊动全村,不但村民们纷纷赶来,封刀盟众人,还有其他支援的武者也都过来。 听司徒小书说了疑问后,有些人觉得大惊小怪,有得吃喝就好,何必问东问西的扰民?如此荒村,难道还有食安问题?但相对的,也有人脸色立变,要看村民们宰杀牲口的屠坊或厨房。 想单纯寻找血腥味重的地方,对于这些武者实在不是回事,很快就在其中一处岩洞,找到了屠宰处,而所见到的画面,则吓着了赶到这里的众人。 屠宰场里,有很多的尸体,不足为奇,众人在江湖上拚杀,也没少见过尸体,照理不该为此动容,但这些尸体……出现在此处,就着实显得诡异了。 “这……这是什么?” “我们刚才砍死的那些兽人,为什么在这里?” “应、应该不会是那个意思,不会的……” 大多数人对于眼前这画面的首个念头,就是从理性上予以否认,然而,横七竖八的兽人尸骸,都是早先被众人砍杀在村外的飙狼战兵,此刻全给切开、割开,内脏、骨、肉,分别堆放,旁边还搁着盐巴与瓶罐,完全是腌制的准备,这景象看在眼里,无论怎么想,都只有那个意思。 “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的?” 听见外头的声响,一个男人从岩洞深处跑出,他身上套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把尖刀,怒气冲冲地跑来,起初还想举刀威吓,直到看清楚这边几十号人,这才愣在当场。 这边的众人,脸色铁青,有人脑子一片空白,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样子……可以的吗?兽人是可以吃的吗?” “壮志饥餐胡虏肉,胡虏亦可食,何况兽人?” “本地人物资条件艰难,靠山吃山,不管以什么为食,都不应该被责备吧?我们……其实该尊重本地风俗。” “……那你要入境随俗吗?” 低声讨论,在人群中蔓延,虽然声音越来越大,却谁也听得出,说话的人越来越心虚,只是藉着加大音量,来试图让自己确信而已。 最后,终于有人冒出了这样的声音。 “……我听说,即使是兽人,也不吃人的……” 这句话,似一阵冷风,从众人心头刮过,冷飕飕的一阵,遍体生寒,即便是武战豪这样自负武勇的高手,表情也难看得要命。 “呜呕!” 呕吐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起,几个武者趴地大呕,他们有的刚吃完村民们送上的肉,有的还没有吃,可光想像到自己差点吃这些东西下去,那要命的压力,就让他们止不住地呕吐。 龙云儿脸色苍白,怔怔地站在那里,脑里混乱得无以复加,一开始,她试图去理解这些村人,想想他们的艰困处境,想想他们险些丧命于兽人之手,满腔愤慨,啖食其肉,也是可以体谅的。 然而,哪怕拼命对自己这么说,那股由心里深处发出的恶寒,并没有减轻,脑里有个两个声音,正在反覆纠缠。 ……兽人又不是人,既然挂个兽字,与牲畜何异?食之何必大惊小怪? ……他们不是牲畜、不是牲畜、不是牲畜、不是牲畜、不是牲畜! 两个背道而驰的意念,冲击着龙云儿的意识,她全身冷一阵,热一阵,脑里晕晕的,想要呕吐,却又呕不出来。 司徒小书默立着,身旁的封刀盟好手,面面相觑,不晓得该说或该做些什么,忽然,司徒小书目光一闪,像发现了什么。 “不止这些!” 司徒小书扔下这一句,飞身跃出,一下冲进岩洞内,撞开了洞口的那个持刀屠夫,屠夫大呼小叫,挥着刀要追进去,被从后赶上的封刀盟众人制服,其他人则等不下去,不约而同地一起冲进去。 龙云儿身形闪动,抢在众人之前,追上司徒小书,跟着,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二十三章 杀人的正义 一冲进岩洞里,龙云儿立刻知道,司徒小书为何抢着进来。这个岩洞里,有生命的气息,还有活人在里头,这点实在重要,此时此刻,自己非常需要看到一些活人,无论是兽人或是活人,都无所谓。 岩洞比外面看起来要深,而且还弯弯曲曲,是花了不少力气特别开凿,用来藏匿某些事物,龙云儿冲入,闪过那些悬挂起来的滴血鲜肉,进入五六米后后,便看到里头有个人影,体味很重,赫然是一个兽人。 看到兽人身影,龙云儿吃了一惊,暗运金刚身护体,但这兽人已被先通过的司徒小书一脚踹倒,龙云儿到来时,第一个感觉到的,就是这兽人好矮、好瘦。 最初,她以为这是由于兽人坐倒在地上,看起来矮半截的关系,但很快就知道不对。 黯淡微光中,可以看见,这是一个飙狼族的狼人,但脖子、双手双脚,都套着钢环,连着链子,被锁在土壁上,只能在有限距离,做着有限的动作,周边都是屎尿臭味,已不知道在这里锁了多久,数月?一年?两年? 狼人与外头那些战兵,有着显著不同,非常瘦弱,如果说那些战兵的四肢,粗得像树干,那这个狼人的肢体,比人类还细,形同树枝,毛色黯淡,全身满布伤痕,有新、有旧,有的正在淌血,哪有半点狼的威武样?完全就是一只长年受虐的狗! 在全身的大小伤口中,龙云儿注意到,他双腕、双踝处的伤痕,尤其新旧交错,频频切筋断肉,削减力量;喉咙也被割伤,阻止叫喊;偶然张口,里头没有半颗牙,而眼睛……被挖掉眼珠的双目,只剩下两个深深的窟窿。 除了这些,龙云儿更发现,虽然这狼人毛色无光,身形枯瘦无力的模样,像是一只垂死的老狗,但他其实非常年轻,应该是个狼人青年或少年,相当人类十三四岁的年纪。 这么年轻的一个狼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他也曾是飙狼战兵吗?外头那些飙狼战兵,好像没看到这么年轻的?他是来攻打村庄,被村民俘虏,而后被监禁服劳役的吗? 但,即使这样……即使这样……他的遭遇是不是也太…… 龙云儿脑里乱糟糟的,一阵阵莫名的恐惧,自心底涌出,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这恐惧……与面对强敌、遭遇生死险难时,微带兴奋的感觉不同,是那种彻头彻尾,令自己想要疯狂尖叫的惧怕。 眼前没有杀伤力的狼人,在龙云儿眼中,仿佛化身最恐怖的妖魔,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怕,却双脚发软,一下跪倒在地上。 跟着,她听到脚步声,看见司徒小书的身影,看见自己刚才那些疑问的最终答案。 “龙姊……” 司徒小书的声音干涩,却听得出正在抑制情绪,那略带哽咽的嗓音,仿佛随时都会哭出声来。 她并不是独自走出来的,在她手上、怀里,分别牵着、抱着一个狼人,或者说,狼孩子……约莫人类七岁、八岁年纪,两个的手脚筋都已经挑断,鲜血垂流,有一个的左眼被挖出,剩余的那只眼睛,看人的眼神满是惊恐,更带着仇恨。 “里面……里面还有几只,都是这个岁数,有男有女,女的都有被……的痕迹……” 司徒小书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不畅,仿佛要用尽气力,才能把这些话说下去。 “有一个已经被剖半、断开,缺的那一大块,那个刀痕,就是……应该就是……” 司徒小书心情激动,半天也没把话说完,但龙云儿知道,她要说的话,就是“切给我们用的那一块”,村民们似乎因为礼遇客人,没有拿成年兽人的肉出来,而是活宰了最嫩、最优质的小狼,割肉来献。 话没说清楚,却已经有人听了明白,跟着冲进来的封刀盟好手与别派武者,有几个立刻调转头冲出去,经过岩洞口那一段满挂肉条、肉块时,忍受不住,跪地大吐。 先前那个被炼在在墙上,双目失明的兽人少年,像听不到身边纷扰,摇摇晃晃地又站起来。 在他的身前,有一张三脚桌子,桌上横放着带血的肉,他慢吞吞地举手拿刀,分切着骨与肉,伛偻身体,动作虽慢,却很熟练,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次,不知道……已经被炼在这里,反覆做这些工作多少年了,从惊恐、崩溃,到麻木,最后成了如今的行尸走肉…… 桌上摆放的肉,估计就是切好后,放到外头腌制、悬挂的,早先那个冲出去的屠夫,应该就是在这桌旁一起干活,可能没事还往这狼族奴隶身上补个一两刀,确认削弱的。 至于桌上肉的来源,没有人想问,但也每个人都清楚…… 忽然,司徒小书牵在手里,那个满身是伤的狼孩子,像是从众人挤站的缝隙,看见了什么,发出一声悲痛的呜嚎,如同断肠,闻者变色。 人们不自觉地朝外看去,顺着那狼孩的目光,看见一颗斜滚在地的狼头,那是早先被斩杀的一名飙狼战兵,圆瞪的双眼,似有无穷不甘、怨怒,带着生前未了遗憾,朝这边看来。 ……看到同族惨死,获救的希望断绝,难怪……这个狼孩子如此悲伤…… 这个念头刚生出,就看那个狼孩奋力想挣脱司徒小书的手,不停地朝那狼头叫呼着某个音节,声音撕心裂肺。 “喂,他在叫什么?” “好像……西玛……不明白,只是狼嚎吧?” “看到同族的尸体,所以伤心吧?” “那用得着伤心成这样?我们在兽族看见同胞尸体,也不是这反应吧?” 众皆不解中,不知从哪怯生生地冒出一个声音来。 “……我……懂一点兽族语,在那边……西玛是……爸爸的意思……” 一语入耳,有人稍觉惊愕,然后耸了耸肩膀;有人却是耳边如同响了个炸雷,把灵魂都殛得内外皆焦。 “……是……这样吗?他们……是来这里,想救回自己孩子的啊……” 司徒小书失魂落魄,眼神空洞,踉跄跌走了几步,忽然回过神,蹲下身来,握住那个狼孩的双肩,“他们……是你们亲人、你们的爹爹,是不?我杀了你们的爹,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居然……为了救人,把你们的爹都杀了……我居然……还以为自己在救人……” 声调忽高忽低,似笑似哭,司徒小书控制不住本身激荡心情,理智已经到了失控边缘,龙云儿想去安慰一声,因为,自己可能是最能体会她心情的人。 早先,全歼飙狼战兵时,自己与她都感到骄傲,一身武功没有白练,更没有像那些拿武功当晋身工具的人一样,沉溺于武,忘了为人的根本,而是将这份武力用在保家护民上,俯仰不愧天地。 但……真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理想、这份自豪,破碎得如此轻易,就在转眼间,自己就从保家卫民的英雄,变成了监禁、虐杀异族幼童的帮凶,还连来解救孩子的亲人也一起杀光…… 自己……不是英雄吗?不是行侠吗?为什么……会变成大坏人呢?自己学武、练武,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情用的啊…… 龙云儿怔怔出神,听着司徒小书的狂笑,想要劝慰几句,可当这个念头付诸行动,她所做出来的,却是搂抱住那个被挖一眼的狼孩,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小的哭声,随着泪水奔流,一下放大,除了哭泣、除了抱着这个狼孩,一个劲地道歉,龙云儿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忽然,左肩一痛,那个被搂在怀里的狼孩,用尽力气,结结实实咬在龙云儿肩膀,钉穿咬入,痛彻心肺,鲜血……很快就染红雪肤,流淌了下来。 龙云儿很痛,之前就算战斗,也没受这样的伤,但这痛楚比起心头的难受,根本算不了什么……就算受了伤,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这孩子感受不到自己的善意,不识好歹,自己这凶手……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眼泪不住流下,两名狼孩的悲鸣、咆吼,在岩洞内回响不停,停留在洞内的众人,承受不住这股压力,纷纷想往外撤,这时大批村民也都赶来,聚集在洞口,场面一下大乱。 喧闹的人声,刺激到了洞内的人,司徒小书双眼通红,手都颤抖起来,虽然有短暂的迟疑,却仍一咬牙,拔出了刀,就往外冲,势道猛得吓人,沿途中的所有人全给她撞开,无人能阻,由她直冲向聚集在洞外的村民。 “人族的耻辱!我杀尽你们!” 司徒小书厉吼一声,力量飙升,狂暴却失控的一刀,直直斩向岩洞口的村民们,雄猛威势,吓得村民们屁滚尿流,忘了逃跑。 眼看将要斩中,一只手从旁伸来,画了一个又一个连接的圆圈,奇特的手法,似曾相识。 ……双极轮? 司徒小书微怔,这一刀的力量已被化去大半,那个脸色苍白的病弱男人,在化劲之后,手法有若翩翩蝴蝶,一下飘来,重重掴了她一记巴掌。 “疯了吗?砍杀平民,就是你的侠道?” 二十四章 自以为是的圣母狗 重重的一巴掌,既把司徒小书打懵,却也打醒过来,很多念头,一下都流入脑海。 最先想到的,是刚才那一瞬的奇妙感觉,对方的卸劲手法,形似双极轮,却有本质上的不同,似是而非,是自己上当了。 跟着,便意识到要命,代表封刀盟的自己,挥刀斩杀普通村民,这一刀别说斩下去,就算只是作势要斩,传扬出去,那也不是小事,封刀盟的英名清誉,可能就毁在自己一人手上。 想到这一点,司徒小书惊出一身冷汗,望向温去病的眼神也带着感谢,如果没有他制止,自己这回就惨了。 然而,另一股不甘的怨与怒,却在胸中发酵,难道……一切就这么算了?就为了维护封刀盟的名誉,为了所谓的立场,自己就什么也不能做?这样一来,自己与那些畏惧权势、畏惧受伤,而不敢为所当为的人们,有什么不同? “少自以为是,边境地方的民情,不是你这种在大城市长大,从没打过仗的人能懂。” 温去病负手在后,一派潇洒,“这地方物资不足、劳动力缺乏,一直都有偷抢兽人部落,弄来兽童当奴隶的习俗……” 说着,温去病朝面黄肌瘦的村民看了一眼,无奈耸肩,“好吧,那是新帝国成立前的风俗,帝国成立后,为了避免制造冲突,被禁止了,但……类似的买卖应该还存在吧,这些家伙也不像有能力跑那么远去打家劫舍,应该是有人卖的吧。” “……有人卖……”司徒小书咀嚼这三字,忽然狠狠盯着温去病,后者毫不在乎,哂道:“现在想当我是诸恶之源了吗?请别忘记,这里是西北,就算我买卖人口、走私漏税,还涉足军火,生意也做不到这里来啊……” “即使这样,你……” “即使怎样都是你错啦!莫名其妙跑个你不熟的地方来,杀些兽人就以为是行侠,残忍好杀,此过一也;兽人明明是你杀的,没人逼你,结果来这里看了两眼,你就发飙,要斩乡亲,是非不分,此过二也。” 温去病道:“还有不查民情,自以为是,巴拉巴拉,随随便便都能数你十几条大罪,你居然还有理了!真是不知悔改!老实承认吧,你的侠道,根本不值一文!” 司徒小书张口欲辩,却无言以对,反倒是旁边本来被吓住的人们,这时都回过神来,无论是本地村民,还是其他武人,心思都活了过来,开始劝解与指责。 “其实我们原本就是杀兽人,兽童虽小,也是兽人,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值得纠结的?”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杀!还必须要杀得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就算要杀,也不用专挑小的杀吧?更何况,还挖眼残筋什么的,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你这就迂腐了,横竖都是要杀的,死之前利用一下,为人族服务,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可的?此乃人族大义,小节就不拘了。” “那我们现在进洞去,把那些狼孩都杀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落在司徒小书的耳里,就像一道道耳光扇在脸上。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无从辩驳,周围这些人的言论,乍听起来都有点道理,如果自己不是经历这些,不是正身处在这,其中部分道理,也会从自己口中说出,像“对敌仁慈就是对己残忍”、“人族大义,小节不拘”,这些道理,自己也认同。 那……难道他们都没错,真是自己……错了? 司徒小书颓然跪地,脑里反覆回响的,就是温去病的那一句话,自己的正义、侠道,在现实面前,软弱得不值一文,自己甚至分辨不清,到底怎样做才是对的? 围聚在这里的武者们,迅速散去,走得很急,有点抢着脱身的意味,他们表面慷慨激昂,大部分内心也有疑惑,想要尽快离开,就只有温去病能言善道,和村民攀谈起来,如鱼得水,很快打成一片。 “乡亲,乡亲啊,以后买卖人口,就别用这种坑爹货了,在下岭南老温,家里就是干这个的,这是我名片,以后大家需要,传句话给我,不但货源充足,价格低廉,每日首五十个下订的,还有八折优待喔!” “你、你真是大好人啊!请问,有新娘子卖吗?” “当然有!我温家业界良心的商誉,不是吹出来的,无论豆蔻少女,半老徐娘,人妖异族,应有尽有,活人全价,死尸四折,棺材奉送,不另收费。” “哇,这么好?你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大恩人啊,大伙儿,快点跪拜恩人啊!” “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作了我能做、应作的一点事而已,算不上什么,乡亲们千万别夸我。” “温老板,你真帅,南方人都像你这么英俊的吗?” “哇喀喀喀,别把事实说出来,我会脸红的。” 紧绷的气氛,瞬间变得和缓,只是,看那个奴隶贩子像个万人迷一样,被村民们包围,自己却在这里出糗,司徒小书真心觉得,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呸!” 一个村民,吐了一口唾沫,落在司徒小书肩上,“还以为来了什么大侠,是真心诚意来帮咱们的,结果却是一只圣母狗,还帮着那些畜生说话,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别太过份!” 封刀盟的一名好手,见自家小姐受辱,发怒上前一步,却被司徒小书挥手给阻止,既然决心要避免冲突,就没理由在这时候发什么脾气,司徒小书朝血淋淋的岩洞看一眼,率着封刀盟众人离开。 “圣母狗!滚远远的,别再来了!” “人类的叛徒!你与畜生是一伙的!” “呸!” 转身离去时,还有村民在后头吐唾沫,扔石块,却被温去病伸手给阻止。 “那女娃娃年纪轻,不懂事,各位乡亲给我老温一个面子,别与她一般见识,好吗?” “温老板是好人,看在你面上,今天就算了,要不然……” 这些话间断传来,司徒小书觉得很刺耳,但没有立场去反驳什么。 为什么……人们不都是喜欢好人,厌恶坏人的吗?温去病贩卖人口,迫害忠良,可是村人却喜欢他,还和他一下子亲热起来,自己却被唾弃了,难道自己才是坏的那个?所谓的行侠,都只是自以为是?到底……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 当龙云儿从岩洞中走出,所见到的景象,就是司徒小书像刚打了一场大败仗,武功被废掉一样,垂着头离开,而温去病则被一堆村民簇拥着,双方的对比,无比鲜明。 “温老板,你才是真正的好人啊,了解我们的苦处,那个圣母狗跟你完全不能比,更还别说以前那个什么……什么武神的肌子,叫……山啥的。” “山陆陵?” 本来无心靠近,却被听见的这话引来,龙云儿补了一声,就听那个村民用力点头,“对啦,就是山陆陵,一个自以为是的脑残肌子,自己发疯,还灭了整村人,听说连他自己的手下都被杀了好多……真是疯子狗……” 龙云儿惊愕望向温去病,后者扬扬眉,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与村人闲扯,直至人潮散去,他才对龙云儿笑了笑。 “英雄初体验,感觉如何?” “他们说的……怎么回事?”龙云儿已经顾不上别的事,满心焦急,就想把刚刚听到的话弄清楚,“哥哥你真的……” “别逮着男人就乱叫哥哥啊,都不知你喊的是哪一位咧,我是体察民情的高人气商贩,岭南老温。” 温去病哂道:“至于你想问的那个,几年前在附近区域,因为脑残,灭了整村人,还灭掉自己一队手下的肌子,我压根不晓得那是谁,也请别再对我提起。” “怎、怎么可能?” 龙云儿难以置信,但从话里听来,有些线索若隐若现,“哥哥你……你以前也遇过同样的事?那次你杀光了整村的人?那为何你这回……不,不可能,你其实一向冷静,这不是你会做的事,更别说……还杀掉自己的手下,这不是你!” “说得好像你多了解他一样……” 温去病冷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只有龙云儿能读出的赞许,跟着,他耸耸肩,挥手道:“总之,这事之后,那根肌子背了处分,被派去当诱饵,领着一万多妖兽狂跑,差点连屎都被追出来。” “你……他是因为这件事,才去当诱饵的?” “不是去,是被派去,别说得好像他天生就爱冲锋当肉盾一样。”温去病冷笑道:“等那一趟跑完回来,他脑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龙云儿屏住气息,紧张问道:“是什么?” “……要你管!” 温去病不客气地回答,又看了一眼周遭,道:“天色晚了,今晚得在这边过夜了,你就睡这里吧,说不定晚上会有人来,作些什么不讲理智的事……” 简单扔下这一句,温去病转身离去,将岩洞这边的状况,扔给龙云儿去看顾,也留给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不可否认,眼前这幕光景,确实让自己回想到当年,不自觉地心情激荡,想起当时最后的那个念头…… ……既然这口锅都背了,处分也挨了,如果不把事情做完,可真是太愧人愧己了。 二十五章 不现实的书呆子 岩洞中的一场喧闹,并不是首次在西北上演,但这次的闹腾,缺了一个重要的主角。 龙云儿等人在岩洞中时,压根就不曾想到,自始至终,最关键的那个人未曾现身,温去病守在洞外远观时,也小心翼翼注意着她的动向,不过,一直到结束,香雪都没有出来。 太阳下山,温去病顾不得外头气温下降,随便披了套袍子,就往外头走,要在天完全黑之前,把香雪给找出来,否则,越是入夜,香雪的血脉力量越是强大,真有个什么,自己不可能控制得住局面。 多少年生死与共的老战友了,温去病很快把人找到,香雪并没有走远,甚至没有离村,只是随便找了间民宅待着,里头的居民呼呼大睡,对于屋里的入侵者视而不见。 香雪的周围,摆满一个又一个的酒瓶,二十多个空瓶,曾经盛满各种不同的烈酒,从这酒瓶的数量,温去病肯定她身上一定有芥子环之类的空间储物道具,这点之前她没提过,却可以想像。 笑着拿了瓶酒,温去病在小女孩的身边坐下,“酒兴不错啊,一个人喝,也太寂寞了,不介意我也喝一杯吧?” “我他妈的当然介意!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喝酒,为什么说得好像我在这里一个人享受似的?换个别人来说这话,早被我杀光全家了!” 香雪睁着醉眼斜睨,“把那瓶酒放下,你明知道自己不适合喝这鬼的,再用这种态度浪费你的生命,我现在就宰了你,好过整天看你不珍惜自己!” 温去病耸耸肩,把酒瓶放下,虽然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可心里清楚,老战友的情绪非常不妥,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随便讲讲,稍微一下触发,哪怕大家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也真的会立刻拚个你死我活。 “那两个丫头怎么样了?”香雪一手托着脸颊,“西北英雄初体验,心得怎么样?” “还可以,但没有你当初的激烈反应。” “哦,她们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叛徒、圣母狗?” “你当初也没有。” “那是因为我没蠢到给他们这种机会!” 香雪的话,让温去病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初到西北,连续进行多场血战,拼命击退兽族、妖族的自己,在替一座村庄解围,受到全村人热烈欢迎、贺喜时,意外享用了一顿兽人宴,并且看到了被支解的兽人孩童,明白村子之所以受到兽族攻打的理由。 自己剧烈呕吐,想要呕出那些早已被消化的东西,却徒劳无功,但褒丽妲的反应,却激烈到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她当场发狂,一直被压抑的吸血鬼血脉,爆发性苏醒,压过身而为人的部分,完全失控,屠杀了整村的人。 对着发了狂的战友,身上带伤的自己,奋力压制,甚至使出了由金刚锁演化出的“大力金刚镇”,如岳压身,这才勉强将暴走的褒丽妲镇住。 不过,四大武神,各怀绝技,无论哪一个,都不是那么好压制的,自己虽然制住褒丽妲的动作,将她箍抱得动弹不能,却止不住她操控的乙太尸蛊与毒素,结果,方圆数里内,生机灭绝,无论是村民,还是兽童,尽化枯骨,甚至就连自己麾下的一支小队,也被卷入、波及,全军覆没。 事后,自己出于各种考量,主动把这件事情揽在身上,对内毁灭证据,对外则统一口径,把这场血腥屠杀遮掩过去,没几个人知道真相……当然,就算能瞒尽天下人,也不可能瞒过“那个人”,不久,他指派担任诱饵的高危险任务给褒丽妲,只是自己又强行抢下了…… “……你说你是不是白痴啊?又不关你什么事,你硬揽上身干什么?” 即使事隔许久,重提起来,香雪还是气得一阵又是踢,又是咬,温去病只得苦笑。 “或许,就是因为没我什么事,我才想做点事的……” 温去病道:“那时候……我除了吐,整个傻掉了,什么事情都没能做,像个被吓尿的呆子。” “那又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候才多大?十岁、十一岁?”香雪道:“你比你吃掉的那些兽童,根本大不了多少吧?谁会指望你做什么啊?” “但我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不要像个呆子一样,在那里傻站着,最起码,替那些孩子做点什么,一定有我们能做的事……但我最终除了压制你,什么别的事也没做。” 温去病摇头笑道:“我要感谢你,给了我机会去顶事,这让我心里好过不少。” 香雪道:“所以你后来去当诱饵的那段时间,才特别玩命?你从那时候开始,就在自虐了?” “我又不是那种心长七个窍的聪明人,脑里有事想不通的时候,战起来就特别狠,也不是特别去找死。” 温去病道:“不过,在那段时间,我和樵峰搭伙作战,他对我说了很多他的想法,让我……感觉好些。” “樵峰书呆啊?那个话痨是好人……可惜了。” 温去病微微一笑,以香雪的秉性,能让她说出“好人”两字,而且还带着肯定意味,不是揶揄嘲弄,这样的人物,真是天下少有了。 不过,司马樵峰确实够份量承担这评价,自己仿佛仍能看见,他一身儒士打扮,像个初出茅庐的教书先生,在那边一脸正经地说着他总讲不完的道理。 ‘队长,我们这样子打下去,不成的……我们战过的妖魔,数以万计,漫无目的战下去,最后意义是什么?我们有可能杀灭天地间所有妖魔妈?这种事,古往今来,从没有半个人做得到,我们也不可能,那为了一个绝不可能的目标而战,这个战略目标打一开始就错了。’ 记忆中,他总是这么认真地,一遍又一遍,说着别人嗤之以鼻的东西。 ‘既然不可能灭绝,就只能学习共存,我们之所以和妖魔战斗,不是为了灭尽他们,而是以战迫和,打出我们的实力来!唯有赢得对方的尊重,对等地坐在谈判桌两端,约束彼此,才有可能共谋合作,停止战争,而不是这样永无休止地打下去。’ 正因如此,司马樵峰很强调原则与目的,非常反对不必要的杀伤,在那时的碎星团中,他是个异类,还是一堆异类里最古怪的那种,但大家都喜欢他。 到最后,大家常常聚集在他身边,听这个书呆子说那些“和敌人做朋友”、“谋求长远和平”的理想,仿佛能从这些看似荒唐的理想中,找到一些血战之后的精神寄讬。 自己还记得,尤其是团里一些非人者成员,尤其被他的话给吸引,开始抱着微弱的希望,梦想将来的某一天,人类与非人者,不同的种族间,可以和平共处,所有纷争透过排解来处理,不要再有战争。 “……我还记得,他每次在那里讲道,你就跑去闹,不是泼水,就是丢石头,还有一次,你好像放火烧了他的衣服。” 温去病笑着说话,不过,除了这些,自己更记得,每次褒丽妲来闹的时候,眼里都闪着光,只要是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看似恼怒,其实也是期待与兴奋的,这……是涉及她身世的一块心病,甚至心魔。 “司马世家出了他这种书呆,也是倒楣,不过他脑筋像颗石头一样,居然也能被女人看上,那个谁谁谁……从神都一直追着你到帝都,又追到西北的,你一直躲,最后她就和书呆好上了,跌破大家眼镜,都说你不懂得珍惜。” “……怪我喔,我那时候才几岁啊?就算早恋,也不是奔着成家去的,你让我怎么去接受她?” 温去病着实懊恼,当初冲着第一武神威名,无视自己丑硕外型,争着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不少,真吓尿了根本是小鬼的自己,全然不是今日的游刃有余。 “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香雪长长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的星空,“封神的时候,那个书呆为了掩护别人,没来得及跑出来,死在妖都……唉,他的那些屁话……” 温去病微笑,没有答腔,司马樵峰的殒落,对许多人都是重大打击,自己如是,香雪亦然。 随着司马樵锋的亡故,香雪灵魂之中,身而为人的部分,便开始死了……或许,还更早些,从见到那些村民,怎么处理兽童后,她执着于人性的那个部分,就已经坏死了…… “可恶!” 香雪猛第一摔,把手中酒瓶砸得粉碎,扯着温去病的衣领,泪水滚滚而落,直滑下来。 “阿山,是不是……是不是我杀错了?是不是因为那天,我把那些人杀了,那个人……就从那刻起,在心里舍弃我们,决定后头要处理我们的?是、是不是这样?” 呜咽出声,女童外型的香雪,这时真像小女孩一样在崩溃痛哭,这个激烈的反应,真心吓到了温去病。 而她所问出来的话,温去病没法答,却如遭雷击,瞬间愣住。 那个人……团长他虽然一路喊着“不分种族,齐心合力”的口号,但可以看出来,他心里一直是偏重人类的,这本也不稀奇,毕竟他就是个人类。 香雪屠村的事,会否让他有了警觉,觉得手下这批人,战后对人族始终是个威胁,因而决心将来处理? 这个可能性很大,但自己无法证实…… “……谁知道呢?那个人的心思,本就没人猜得中。” “是、是不是因为我……害了大家……” “胡说!” 像是被烧红的针刺中,温去病瞬间变色断喝,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今晚香雪会这么失常,这么情绪失控,原来……她是想到这边去了。 一向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的她,失控成这样,可以想见这个可能性对她的压力…… “唯独这点是绝不可能的,那个人……做什么都有周密的计画,不可能为了一个人、一件事,就影响他整个决定,你担心的事,绝对不是这样。” 温去病把金发小女孩搂在怀里,任她的眼泪打湿自己肩膀,柔顺的金发垂落下来。 所说出来的话,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因为那个人的心思,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猜得到的,但自己却必须说得肯定,至少此时此刻,必须要让这个女孩相信…… 二十六章 自古英雄不寂寞 龙云儿待在岩洞口,不敢离开,怕自己走开一步,就会有人到这里来灭口兼屠宰;但自己也不能进去,里头不是每只狼孩,都能接受善意,如果自己又被咬一口,接下来还怎么保护他们? 进不得也退不得,这辈子从没碰过这种窘境,一方面,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疯了,跑到人家的猪圈、牛棚,喊着爱护生命,不让人宰猪宰牛,可自己平常不也吃鸡吃鸭? 但另一方面,心里又不停有个声音在呼喊,兽人不是畜生,兽人不是畜生,虽然外型很像,但野兽不等于牲畜! 这个声音喊得很大,不过跟着的问题又来了,两者的不同点在哪?为什么这个可以,那个就不行? 越想越是头晕脑胀,龙云儿的心情烦躁,更令她担忧的是,自己没办法待在这里,帮着解决整件事,自己是跟着温家哥哥走的,他天亮了一走,自己也得离开,而他显然不会参与到这件事里来,那些狼孩……会怎么样呢? 原来,行侠仗义真不是那么容易……别说坚持照着心中的理念走,光是要厘清所谓的理念,没有一丝犹豫困惑,都有很高的难度,比闷着头练武要难多了。 不远处,几个村民遥遥盯着,似是怕自己带着肉畜私逃,,,打倒他们,不是难事,但那些其他世家名门的武者,应该不站在自己这边,冲突起来,胜负难料…… 正想得出神,忽然看见司徒小书远远走来,不远处的那些村民站了起来,紧张这边有什么动作,但司徒小书只是走过来,递了一卷药布与药粉。 “龙姊,我看你肩膀有伤,这是我们封刀盟的伤药,对外伤很有好处,你先将就着用吧。” 虽然没精打采,司徒小书的态度却出奇亲切。 早前,司徒小书喊的那声“姊”,只是守礼尊长,客套成分居多,不过经历过岩洞中的那几幕,发现龙云儿与自己的想法近似,是一路人,此刻的这声“龙姊”,就真心实意,带着敬重之意。 龙云儿接过伤药,没用药布,就单纯把药粉撒在肩口伤处。其实,有血脉力量护体,狼牙虽然咬伤,出血却不多,也没什么痛楚,若不是司徒小书送药,自己都差点忘了肩头有伤,这……真是要命的体质。 “你辛苦了,龙姊。” 司徒小书在龙云儿对面,席地坐下,一脸疲倦,“你是好人啊,和你们家的那一位,差太多了,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当他手下的?” “这个……也是有很多故事的。” 龙云儿侧着头,脑里闪过许多的画面。 ……那个被轰打出去,怒瞪着龙府大门的男孩。 ……那个用蒲扇大手摸着自己脑袋,咧着嘴笑的温柔巨汉。 ……那个在拍卖场上,一掷万金而不动容,潇洒帅气的苍白青年。 这许多的事,交缠纠结,成了因缘,仿佛命中注定,自己这辈子就该归于这里…… 想着这些往事,龙云儿不觉微笑,司徒小书看在眼里,感觉格外奇特,忍不住道:“龙姊,为什么你的表情……好像,好像很幸福,很陶醉的样子?” “啊!是吗?失礼了。”龙云儿连忙用手捂住脸颊,“我的样子没有太露骨,没有流口水吧?” “这……倒是没有。” 司徒小书摇头道:“看来龙姊你是真的对温家效忠,认同温家主的作法,不然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呃,关于这个……” “也或许,是我没有看人的眼光,没发现温家主的过人之能。以龙姊你的性情,会愿意替温家卖命,还心甘情愿,温家主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优点。” 司徒小书道:“我现在发现,其实我根本没有看人看事的眼力……我认知的事物,我晓得的事,全都和我理解得不一样。” 龙云儿道:“也不用这样想,虽然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却不用完全否定啊,我觉得你是很棒的人,在我见过的这些武人中,你最有侠心,是最好的一个。” “……好有什么用?我之前一直以为,只要坚持侠道,哪怕走得再辛苦,都是有意义的,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坚持什么了。” 司徒小书叹道:“这次来西北之前,我本来非常期待的,一直我就想往西北走一趟,这里有我很多的梦想,有很多我憧憬的英雄……百族大战期间,那些伟大的战役,大多都在西北。” 龙云儿点点头,“司马家人虽然性子急,一向横冲直撞,又看不起外人,但在人族大节上,真是不含糊,当初苍峰侠侣重建云岗关,血战灭妖族的大胜,激励人族,我那时年纪不大,听了也都兴奋到睡不着……” 云岗关大捷,是一场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的盛事。 当时的西北,在兽族、妖族的长期蹂躏下,一片残破,尤其荒凉,云岗关早就被摧毁,连平阳城都被占领,放眼所见,满目疮痍,根本谈不上什么战况,只是苟延残喘。 在其他地方打响名号,立下不少战功的碎星团,带着人们的期望进入西北,却让人大失所望,甫一接阵,就被妖族打得落花流水,威名赫赫的第一武神山陆陵,个人武勇难以挽回颓势,率部属逃亡,各地妖族、兽族纷纷追击,相竞比试谁能先一步将之毁灭,把这批逃亡者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只是人族一连串西北败仗中的小小一页,没引起各地多少注意,当这消息传到各地,人们倒数着时间,等着那支孤军被歼灭的消息传来。 结果,却等到了一个炸翻天的捷报。 那支孤军到处逃窜,大兜圈子,把西北地方有头有脸的兽族、妖族势力都引出,同时,碎星团在苍凉山暗筑法阵,秘密重修云岗关,当那支孤军最后跑回苍凉山,被满满的妖、兽族包围,也成功将他们全数引入陷阱内。 最后,新建成的云岗关上,那个一手负责抢修起关垒的碎星团女将,手执名刀,一声呼喝,震动千里,开启法阵,将陷于阵中的兽兵、妖将,全歼于一役,自此乾坤重定,西北大势为之扭转,人族重夺这片土地的掌控权,而在那之后,直至封神,妖族、兽族再也没能在西北组织起像样的攻击。 捷报在大地各处疯传,碎星团又一次以实力证明,他们专打别人认为不可能赢的胜仗,哪怕是被公认为不可能翻盘的西北地区,也不例外。 此战中,碎星团的两名将领,率领那支残队到处逃亡的司马樵峰、率队抢建云岗关的武苍霓,尤其光芒四射,震动天下,后来,两人在战争中结为连理,合力守关,镇住西北地方,传为佳话…… 直至如今,大地上各方人族,即使对司马家没什么好感,但提起这对守关护人族的苍峰侠侣,仍会竖起大拇指赞声好。 “……我啊,一直就想来看看,能诞生出那两位的土地,是什么风土人文?没想到……看见的是这样。” 司徒小书感叹道:“这里是苍凉山脚下,云岗关还在上头呢,樵峰大侠英灵不远,要是他看见底下的人变成这样,不知是什么感觉……” 龙云儿想要劝说两句,忽然,夜风吹动,一阵酒气飘来,她吃了一惊,再看司徒小书,发现少女脸颊微红,有几分醉态,“你、你喝酒了?” 司徒小书有若未闻,喃喃道:“这些人啊……总说什么环境所逼,总说什么为了生活……我知道我这么抱怨,听起来很像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但难道拿穷当藉口,就可以没有底线,就可以随便爱干什么干什么了吗?” “小书妹妹……” “身而为人,总有些与禽兽不同的地方,是禽兽可以做,我们不能做的,如果一句穷了没办法,就什么都可以不顾,人还是人吗?天底下当贼当强盗的,也都说自己穷,如果穷了就能偷能抢,那我们……我们抓贼干什么?我该砍的人,难道是那些捕快和刑官吗?” 酒意上涌,司徒小书越说越快,甚至挥动手臂,像是想要跳起来,龙云儿担心她过于激动,想劝抚两句,她却反过来抓住自己手臂,道:“龙姊,其实关于樵峰大侠,有些秘密你不知道,是爷爷告诉我的……” “哦?刀尊他老人家说了什么?” “他说,苍霓女侠修筑云岗关,背后有古歌雅虎在主持,樵峰大侠率领残队诱敌,也只有前半程,到了一半的时候,他就受伤,带着那些伤势太重的成员脱队,提前回到苍凉山,真正从头到尾带队在那里死撑的,是碎星团的山陆陵。” 司徒小书愤然一拳,轰向岩壁,打得碎石飞溅,“帝国整肃碎星团后,为了淡化影响,在这些事情的宣传上,只提苍与峰,抹煞了山陆陵的苦功,后来甚至连他们两位都不提了……真正的英雄,却没人知道,太不公平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意外听到的一段话,在龙云儿心里掀起涟漪,她看着司徒小书,没有说话,心中却涌着暖流。 ……有人知道的!自古英雄不寂寞,温家哥哥,你的好,还是有人记得的… …真好…… 二十七章 尔等刁民 苍凉的荒漠中,放眼看去,尽是尘沙飞扬的黄土地,虽然没有到沙漠那么夸张,却也是干燥得没有半分水气,或许数百年后,这里最终仍会成为沙漠。 远远,可以看见苍凉山的轮廓,十几座孤零零的帐篷,在寂静夜里,遥对苍凉山,帐篷外的立柱上,系着一匹匹高大的骆驼,牠们静静默立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周边唯一的声音,发自其中的一个帐篷,里面有一个高及两米的身影,语带威压地说话。 “……看在大家合作那么久的份上,这是我们给出的最后机会,请好好把握,以免自误。” 匆匆一句话撂下,这个高大的巨影掀开帐门,长身而出,月光之下,赫然看清,这就是一个兽人,狼首人身的飙狼战将。 离开营帐后,飙狼战将杀气腾腾,惊得附近的骆驼鸣叫、蹄乱,飙狼战将眼露得色,却听见一下重物顿地之声,发自帐内,仿佛重重敲击在心口,令他眼前一黑,险些全身发软,登时收起骄意,急忙忙地离开,消失在黑夜中。 营帐之内,隐约可以见到两道人影,一个是剽悍的大汉,脸颊有疤,腰配双斧,身上有着军伍之气。 另一名……身形隐没在帐内最深的黑暗中,手拄着一把连鞘长刀,鞘上刻着“驺”字的铭文,虽然一语不发,却让人生出一种喘不过气的沉重感。 “……勾结外族,是弥天大罪,你或许不把罪罚放在心上,但人生于世,要有底限,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大汉沉声道:“收手吧!我已劝过你多次,这已是最后一次,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在他的对面,那片沉重的黑暗中,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对方不愿回应。 大汉喝道:“大丈夫有所当为,有所不为,你现在要做的这件事,百分百是为了异族,出卖自己同胞!一旦干出这种事,你让众兄弟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有什么脸立于青天之下?” 说到后头,声音控制不住地放大,附近十多座帐篷都被震动,里头有人影窜出,但没人敢闯到这边来。 好半晌过后,一声长刀顿地之音,如雷霆击鼓,敲在所有人的耳边、心上,他们不约而同地眼前一黑,更感受到这一声中所蕴含的决绝。 她意已决! 谁若拦挡在她的道前,立斩不赦! 接着,帐棚翻掀,一道飒爽俪影,从中缓步走出。 只从第一眼开始,她便让人无比惊艳,从深邃的五官轮廓,高佻的身形,修长的双腿,无一不是一等一的美女,但只要与她闪烁神光的双眸一对,所有赞叹亲近的念头,就全数化为庄重、礼敬,没有人胆敢轻慢,因为那就是一双满溢军威的眸子! 虽然,此刻的她,无复过往辉煌,曾经指挥千军万马的人物,落魄到手下无兵无将,追随者寥寥,可无论如何,她人还在这里,名列神兵谱上的驺牙刀仍存…… ……只要这一人一刀不离西北,就没有人敢无视她隐藏的能量,小看她曾创造的传奇。 “……难得今夜良辰美景,就该干些让列祖列宗长脸的事!” 素甲丽人沉声一喝。 “整队,出发!” 帐棚很快被收拾起来,一对驼影在荒漠中奔驰,赶向目标所在。 几个时辰后,在微亮的天色中,苍凉山脚下的这个小村,迎来了崭新的一天,忙了大半晚,一夜无眠的温去病,像是睡饱了个香甜的觉一样,走出房门,伸个懒腰。 “哎呀,空气真好,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啊!” 没有一句真心实话,一如往常,每天早上的第一句话,都是以谎言开始,欺人也欺己,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昨晚干什么,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昨晚没睡觉,越是精神不好,就越要装得精神奕奕,不留破绽给人…… 温去病瞥了一眼,龙云儿所在的岩洞,看看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暗暗一叹,显然这个夜晚,那边没发生什么事,如果有哪个人稍微干点冲动的事,自己现在就可以省很多事了。 “……还说侠咧,一群只会嘴炮的女人……” 温去病摆了几个姿势,做个简单的早操,拉拉身体,与路过的村民微笑寒暄。 新的一天开始,村民们开始煮茶、做饭,需要鲜肉,就有人往岩洞而去,在那边越聚越多,与守在那里的龙云儿,开始起摩擦。 温去病远望着这一切,正预备朝那边走去,忽然动作一顿,有些不解地望向西北,从那个方向……有些奇特的声音传来。 (蹄声……但不是马蹄……千里驼?兽族不会使用这种坐骑,人族吗?整支旗队,不像是普通来游猎的江湖武者……)意外的状况,温去病感到有异,索性停了动作,静观其变,没过多久,一列骑影在黄沙飞扬中出现,高速奔驰而至。 这支队伍,风尘仆仆,黄沙满面,乍看之下并不起眼,但温去病却一眼看出他们的剽悍,那是一种不同于江湖游勇,专属于军武之士的锐气,而当这些人掀开披风,露出底下的军服,温去病更险些吹起口哨。 (哇喔,正规军啊……这服色,云岗关过来的?但有点奇怪,这些家伙没有司马家人的感觉,哪里冒出来的?)十多名骑士,以一个脸上有疤的大汉为首,如疾风般入村,对像傻瓜般站在村口的温去病看也不看,在村内搜索。 不少村民都在岩洞那边,与龙云儿起摩擦,动静不小,这些骑士闻声而去,到了现场,发现除了本地村民,还有其他的世家武人、江湖散修在此,为首的大汉登时皱眉。 这些江湖人物、世家弟子,代表着一股武力,让事情变得复杂,特别是当司徒小书表明身分,刀疤脸汉子的眉头皱得更紧,怎么都想不到,封刀盟的小公主居然跑到这里来,有她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就难以遮掩,平添不必要的麻烦,但如今已经没有后退的余裕了…… 村民们见到这支骑队,倒还是相当兴奋的,不管怎么说,来的是人类,又是本地人,是保卫疆土的官兵,知根知底,怎么都好过那些怀着不同目的,脑子发热就来胡乱插手的外地武人。 “我是狼翻军偏将,司马路平,奉将军令,充公你们私下买卖的兽人奴隶,暂不追究刑责。” 刀疤脸大汉一段话抛下来,犹如炸雷,炸得村民们一阵哗然,纷纷叫嚷起来,指责官家没有权征收他们的私有财产。 “混帐!武威元年,皇帝陛下在帝都与各族使者签订和约,明文禁止买卖、食用彼此族民,一切于法有据,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法,少那里装无知!” 司马路平怒斥出声,这些衣衫褴褛的村民面面相觑,连站在旁边听的一众外人,都有些愕然。 要说和约这东西,那还真是有的,当今天子即位登龙后,诏令大地百族共会,签定和平约定,被传为盛事,举国欢腾。 不过,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其实没什么人当真,姑且不论与兽族的边境,向来不和平,大小纷扰不断,单就说和约中不得买卖、食用彼此这一节,当时便被许多人质疑。 帝国本身法令,允许奴隶买卖,如果允许买卖人类为奴,却不允买卖其他各族,那岂不是贵他而贱己?这一节怎么也说不过去,当时便舆论哗然,百官纷纷上书,要求修订,但事涉多族共盟,哪能单方面说改就改?后来还是因为这些部族彼此间有了摩擦,片面撕毁和约,帝国才找到空子,增补了条文。 这些事,哪怕是这些读过书,知晓时事的世家武人,也只是“晓得有这件事”而已,要问起条文怎么修改、后续如何,那就一问三不知,更别说边境的普通民众了。 “帝国法明定,非战争情形下,不得私抓兽族为俘虏买卖,除非当事兽人自愿放弃权利,你们有他们或他们监护人的同意书吗?” 内容听来荒唐,这名军汉却说得一本正经,在场的各方人马,虽然各阶层都有,却真心没什么人看过帝国法,对法条有印象,听了还有这节,无论世家武人、江湖散客,全都怔怔说不出话来。 只有村民们开始上窜下跳,一下说官家不能抢走他们的私有财产,一下说偏远地方,乡野之民哪知王法,不知法者应当无罪,何况法理不外乎人情,难道要用苛法逼死百姓吗? 连串质问,就连司徒小书都觉得为难,不知自己易地而处,该如何面对?好奇的目光,一下都落在司马路平脸上。 “大胆刁民!尔等法盲,一句不知,就想推讬卸责?那要王法何用?将军有令,姑念你们生活不易,我们收缴兽人之后,暂不追究你们的罪责,你们不磕头谢恩,还在那里絮叨什么?” 司马路平道:“另外,狼族大军将来,你们村子首当其冲,之前几次迁村令,你们都私自跑回来,这回也不迁村啦,你们收拾家当,由我等护送你们入关避难,事后想回来就回吧。” 二十八章 依律而行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就这么……就能解决了?” 自始至终,旁观整件事情发生的司徒小书,确实有着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一件情理两相难的棘手问题,也不是什么大学者、大思想家到来,就一群莽军汉,三下两下,快刀斩乱麻,就把事情办妥了,这些村民嘴里虽然骂骂咧咧,没一个服气,却也没人跳出来反抗,一桩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意外的结局,把司徒小书震得不轻,但与其说被打脸,她更觉得自己好像从中领悟了什么。 有这种感觉的不只她一个,其他的各路武者,都对这意外发展若有所思,哪怕是武战豪这样的杰出人物,都好像从中得到什么启发,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龙云儿喃喃道:“就这么便解决了……为什么我们处理不了的事,实际解决就这么简单?关键处到底是……” “力量!关键点是力量。”司徒小书喃喃道:“他们代表着力量,所以压得住本地人,,,好像有哪里不对……” “没什么不对,确实是单线条脑子会给出的答案。” 温去病冷不防地冒出来,笑道:“但既然那么简单,拳头大就能解决问题,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只要拎着刀出去,不合你侠道的就通通砍死,瞧不顺眼的也砍死,碰到打不过、砍不死的,就躲起来苦练,练到力量比他强了,就出来砍死他,再砍死他全家,一路砍下去,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砍人全家这种话,从温家主你口中说出,倒是有别样的说服力……” 司徒小书淡然一句,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觉得温去病的话没错,那么,是自己的领悟错了? “……是法!” 龙云儿若有所悟,低声道:“力量压制是关键,但单纯的暴力并不足够,要用法律将武力制度化、正当化,纯粹的暴力,会招来暴力报复,只有经过律法的武装,让力量拥有正当性,不用真正发挥,也能不战而屈人……” 司徒小书闻言,细细想一回,觉得好像还真是这样。 这些生存在穷山恶水的村民,粗鄙无文,蛮横却狡猾,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只会讲生存、讲无奈;如果和他们讲暴力,他们便会反过来讲道理,讲正义,弄到人手足无措,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如果自己真的蛮不讲理,挥刀就杀,纯粹干掉所有看不顺眼的东西,快意是快意了,却与侠道没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也不会因此而变好,往后遇到相同案例,自己仍只能见不爽就杀,直到自己杀光所有人,或是被人所杀……事情一点进展也没有。 但这些官兵的所为,却暗藏了一个可能性,他们不是单纯讲法,摆出了如果不听令,就快刀斩乱麻的魄力,而这份武力,却依律法规条而行,不是失控的暴力,村民们不能闹,也无话可说,即使仍有不服,眼前只能听命而行。 “……什么事情,都要讲个天时地利人和,依理而解,逐条分治,一群外地人,仗着有点武力,不知风土、不晓人文,跑到人家地头上就一通蛮干,哪知什么是非曲直?算什么行侠?” 温去病道:“这些官兵是本地人,与这些村民彼此知根底,讲的话够说服力,亮武力也吓得到人,你们先天上存在的那些问题,在他们这边全都不是问题,即使说着类似的话,他们有效,你们却没用……一样的理,换批人来执行,结果就不同,你们说呢?” 龙云儿不住点头,司徒小书心里翻起波澜,却没有诉诸于口,反倒是旁边众多江湖武人听到这,纷纷露出厌烦的表情。 “还以为要说什么,结果全是屁话。” “爷到这里,是来猎宝求爽,不是来听说教的!” “枯燥得要死,烦死了,走了走了。” 一连串嫌烦、嫌无趣的声音,在场的江湖武人、世家弟子,纷纷离去,转眼就只剩下温去病等寥寥数人。 司徒小书看着那些人,又看看温去病,忽然拱手道:“温家主一席指点,小书茅塞顿开,过往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这个道歉,分量非凡,让温去病都有些意外,但更没料到的是,那些江湖武人没有全走光,一个声音从温去病后方响起。 “温姓的家主,难道……是岭南老字号温家,温去病?” 从后头冒出来的人,赫然是武战豪,他表情错愕,却不失礼数,一出来就先向温去病拱手为礼。 “久闻温家主大名,原本我还以为……”武战豪语带保留,但谁也知道不会是好话,毕竟流传在外的温去病名号,不是活剥皮就是挨千刀,只闻名不见面的印象,可想而知。 这一趟前来西北,温去病一行人本是隐藏身分,改扮伪装,连龙云儿都特别染了一头黑发,可平阳城外与司徒小书一撞,隐藏身分之事就成泡影…… “……却想不到,是这等见识卓越,分析入理的人物,闻君一席话,我领悟颇多,要向温家主道谢。” 武战豪朝人们离开的方向看一眼,道:“这些蠢材,整天想着变强,却不知道如果只是盯着修练,鼠目寸光,不去多看人情世事,不去体悟世界本质,修练之路根本走不远……” 司徒小书闻言醒悟,自己竟然忘了这一节,过去爷爷、父亲鼓励自己多历练,培养见识,不只是为了日后接掌封刀盟,也是为了武者之路。 走掉的那些人,想着要当强者,但遇到点事情就只嫌麻烦、觉得被教训,这样的心性,将来的修练之路,怎么也走不远,这辈子……是无望地阶了。 而能够点出这些的温去病,如果不是因为身体障碍,不能修炼,应该会有大成就,地阶绝对不是问题…… 龙云儿也想到了这节,带着振奋地望向温去病,道:“家主,你一晚沉默,现在过来,就是为了教导我们这些,让我们从中学习成长的吗?” 听得出龙云儿是想给自己在众人面前长脸,温去病苦笑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其实,事情能这样收场,大出自己意料之外,毕竟,自己不是思想家,也不是立志救世之人,昨晚的基本布置,本来是想把这个村子一口气轰掉的,如今,那些官兵倒成了村民的救星,他们把人带走,自己也就不用动手了。 “温家主……” 武战豪道:“你真知灼见,想法不同,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江湖流言,多不可信,希望后头多有交际机会,请了。” 以武家少爷,星榜十三名的身分,对温去病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说是非常赏识,非常抬举的行为,但最多也就到此为止,武战豪不能说得太多,毕竟,对方就是一个奴隶商人,自己折节下交,以失身分,如果表现得太亲厚,传扬出去,家族中长辈必会见责。 武战豪的这份表态,温去病不置可否,神都武家实力强横,里头的人多半作风强势、霸道,与他们敌对固然麻烦,但往来得多了,成为友方,又常被他们不自觉地占了便宜,也不是理想的结交对象,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想不到,连武家都对你另眼相看。”司徒小书看着温去病,谆谆告诫道:“温家近日展露头角,益发被各世家大派注意,我希望,温家主今后好自为之,善用你手上的这份力量,别要行差踏错,做出误人误己的事。” 温去病笑笑不说话,哪怕对司徒小书的这个建议嗤之以鼻,他也仍旧感受得到,少女一片殷殷期盼的善意,自己不是疯狗,倒也不必见谁都开嘲讽。 “……对了,既然有本地官兵,刚好找他们问一下。” 温去病记起要了解状况,自己一路上还没琢磨出来,军部要自己送东西去的那个月煌城,到底是什么状况? 自己记忆中,那片荒凉地方,没有城寨,也压根不可能盖得起城寨,所谓月煌城,自己真心想不到是怎么盖起来?又怎么可能盖在那里? 月煌滩位置偏僻,等若在兽族的家门口,人迹罕至,之前一路上打听消息,本地民众对于那边的状况,都是一问两瞪眼,普通商户、百姓只要不是存心想死,根本不可能跑去那边,相关情报也探查不出。 如今,意外遇上本地官兵,倒是一个机缘,可以打探一下月煌关的具体情报。 温去病带着龙云儿一起去找人,回到村子时,看到司马路平领着底下的士兵,催促村民随行离开,或许因为担心兽族随时出现,他们催得很急,几乎不给收拾家当的时间。 忽然,一个士兵来到司马路平耳边,像是报告了什么发现,司马路平脸色大变,温去病一看就知坏事,说不定,是自己昨晚伏下的那些后手被发现,引起误会,他们以为有人设伏,落入圈套,生出不必要的警戒。 温去病扬扬眉,想要解释,举手道:“道友……不,军爷请留步,我有话说。” 连温去病自己也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像是点燃了火药引线,司马路平大喝一声,“动手!” 这一声喝出,旁边的官兵纷纷出手,长刀斩出,把旁边的村民一一砍杀,尸横就地,让温去病等人几乎看掉了下巴,弄不清什么状况。 二十九章 活命?去死!(周一求紅包) 这支意外到来的官兵,一下又带来了新的意外,事先没有人想过,以至于当官兵们骤然拔出刀来,乱挥砍下,那些骂骂咧咧的村民,压根没想到要逃要跑,就这么瞪大双眼,被砍杀倒地。 村民们没想到,其他外人也没反应过来,对这意外如在梦中,觉得不真实,只有温去病,一下把握到状况。 ……官兵们事情办得好好的,纵然些许意外,发现村子有埋伏,他们合理的反应该是什么? ……事情有变,正常的第一反应,该是确保自身安全,抢着完成任务后离去,也就是尽速保护全体村民、狼孩们离开此地。 ……那为何他们一发现状况有变,立刻动手杀人? ……他们打一开始,就受命来这里杀人的? 温去病脑中画面闪现,司马路平等人现身后的一言一行,全都在脑中跑过一回,登时发现许多问题。 砍杀老百姓的官兵,六年前很多,杀良冒功的事,令旧帝国的军人素来为民诟病,但为何只杀人,却把那些狼孩护在队伍中心? ……这支官兵,不只是来这里屠村,他们所受的命令,其实是救狼,并且杀人? ……帝国军中,哪方势力会下这种命令? 这些问题虽然复杂,温去病却没打算付诸行动,对方来历成谜,行动可疑,可说到底,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不需要自己跳出去,更何况……肯定会有别人先动手。 “住手!你们干什么?” 司徒小书率先发难,一抽刀,直接袭向司马路平,旁边其他的世家弟子、江湖武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动手,战斗随即爆发。 “不相干的!全部让开!” 司马路平一啸,贯劲而发,声音又高又尖,大漠青狼血脉发动,一式“天狼啸月嚎”,声波气浪,瞬间横扫出去。 七大世家中,司马家族继承古老狼血,族人好音律、善使爪,“天狼爪”、“天狼啸”是血脉苏醒后,无师亦通的两大天赋绝学,司马路平这一啸,识货的都知道是司马家血脉,假都假不来。 声波震耳、袭心,修为不足的,首先就心中一怯,手上实力随战意先减三分,大受影响,而普通村民没有内力护脉,近距离被这一啸,直接就七孔流血,碎脑而亡。 司徒小书顶着天狼啸的冲击,直线冲上,一刀斩出,司马路平骑在骆驼上,横过配刀,连着刀鞘挥出,挡下司徒小书的一记斩击,两边刀劲一碰,竟是平分秋色,同为高阶,司徒小书更从这一击之中,查觉到令她讶异的讯息。 “第六级潜力?” 双刀对撞,虽然都是第五级力量,可对方的一刀大见余力,推算回去,可能已经初窥第六级力量了。 而这个惊愕,更由司徒小书的口中,传给在场所有人,眼下在此数十名武者中,练上这力量的,也就仅武战豪、司徒小书两名星榜高手而已。 拥有如此实力,只要不是在招法上练得太差,基本都是一个家族的中坚力量,怎么会落魄到领着十多骑,跑偏远乡村来? “……封刀盟的小公主,果然不凡。” 司马路平咳嗽一声,似乎在刚刚那一拚中,受了创伤,眼见所有狼童都已被扶上骆驼,他呼哨一声,十多骑猛朝村外飙去。 其他人被那一句“第六级潜力”给吓住,不敢贸然上前,只有司徒小书无惧于此,眼见十多骑飞快离开,司马路平停在队伍后头,状似掩护,不由得怒极跃起。 “杀人凶手!话不说清楚,别想走!” 有了心理准备,这次的一刀,司徒小书直接想发三王斩,但司马路平似乎早料到,抢先一步催驼奔起,如踏飞烟,一下飙出刀气范围,露了一手精湛骑术。 眼看就要飙离,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白日之下,骤隐骤现,却是疾逾奔马,瞬息间赶上骆驼,飞身跃起。 虎录七神绝.蹑影形绝! “下来!” 武战豪一掌推出,紫电横溢,威猛霸绝的紫度神掌,拍印向骆驼上的司马路平。 司马路平不认得武战豪,可一见他出手的架式,就知此人之强,而且还佻准自己身在骆驼上,躲避不灵的时候击来,此刻欲避无从,唯有反击。 心念一动,司马路平手握在刀柄,长刀横于腰后,看似非常不顺手的姿势,却在横刀的一瞬,全身斗志、杀意尽敛,整个人仿佛化身一尊石像,处于一种极度的“静”中,连呼吸也停住。 这份“静”,由他身上往外延伸,渗入周边空间,感知着范围内的一切,正击出紫度神掌的武战豪,在气机牵扯之下,觉得自己的一掌,仿佛被人彻底洞悉,气劲强处、弱处、速度、后续变化,在对方眼中毫无奥秘可言,一掌的威力还未彻底透发,已然破绽大露。 近乎空禅,似乎张开了某种领域,略具天阶特征,这样神妙的武技,武战豪当然认得,就连司徒小书都心头大震,难以置信。 “静”的状态,在刀锋出鞘的一瞬被打破,由静转动的刹那,犹如由死向生的变化,释放出来的刀芒,灿烂夺目,让人难以直视。 乾坤刀.日月居合! 封刀盟扬威于百族大战,斩灭无数妖魔的一刀,刀光逼人,与紫电对撞,斩中紫度神掌内,那几不存在的破绽,令电劲崩解,掌势溃散。 身影交错间,一道血线飘扬,武战豪掌心被斩出一道血痕,司马路平赶着骆驼,直线奔出,却在奔出数米后,骆驼一声哀鸣,跪跌地上,倒卧毙命,司马路平则一下踉跄,险些栽倒,却急提一口真气,高速奔出。 谁都看了出来,紫度神掌虽然被破,但第六级的紫雷劲,刚猛无俦,司马路平仍伤在这一掌之下,连坐骑都没能保住,此时,他的部属回奔,一把将急冲中的他拉上驼背,狂驰而去。 “休走!” “留下!” 武战豪、司徒小书,两大星榜高手如箭离弦,飞冲而出,追赶骑影。 双方穷追的理由,各自不同,武战豪隐约觉得,对方破解紫度神掌的一刀,似不只传说中乾坤刀的神妙,更好似对七神绝有事先了解,这份了解何来?得弄个清楚,说不定,就合自己此行西北的原意。 司徒小书更不得不追,封神战后,乾坤刀虽然没成禁忌,却也被严格列管,未经审核许可,不得传授、修练,封刀盟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练有乾坤刀的自己全认得,这个西北军汉从何处学来?不问明白怎能干休? 两人追出,身后其他的同伴、追随者也不怠慢,纷纷跟着追了出去,刚刚还喧闹不已的村口,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地的死尸和鲜血。 龙云儿没有追赶,善尽护卫的职责,陪在温去病身旁,口唇微颤,低声道:“哥哥,刚刚……刚刚那人使的,是不是……” “是,就是你感觉到的那个,封刀盟的乾坤刀。” 温去病使了个眼色,重点只在话的前半截,虽然刚才使的东西是乾坤刀不错,却不是龙云儿所感应到的东西。 ……寰宇万咒武卷! 所修出于同源,龙云儿的感应比什么都清晰,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乾坤刀诀不是封刀盟版本,更接近于碎星团内私传的原版,寰宇万咒武卷。 换句话说,司马路平本人……或是藏在他背后的某人,就是碎星者……而温去病已经肯定了这个猜测。 “伤脑筋啊,一点印象也没有呢,虽然我是专门做这行的,这几年把碎星者名单当睡前读物在看,梦里都会背,但我确实不记得这个名字……脸也很陌生。” 迂回着说话,温去病表达了自己的困惑,龙云儿也同感不解,“那……香雪呢?哥哥你认不得,或许香雪她……” 说着这话,龙云儿忽然发现,香雪又不知去了哪里,打昨夜至今,都没有现身出来过。 “她啊……” 温去病抓抓脑袋,“暂时别管她了,放了一晚,现在大概进入野兽无人管的状态了。” 村口的一场杀戮,造成不少枉死者,但由于官兵走得快,有些中刀的村民侥幸未死,其中一个,拖了口气,努力挣扎进门,正想要唤家人来关门,门就被一只小手给关上。 “不用谢我,欢迎参加学习研讨,这次没人干扰,我们可以好好开启胸膛……你的,看看深层心理……还是你的,嘻!” 带着笑意的童稚语调,美如天仙的容颜,不知为何,竟让人生出一种恐怖感,这个村民打了寒颤,在屋子角落,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蜷缩着身体,眼中流露着极度的惊恐,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尖叫。 “圣母狗神马的,最讨厌了!不但自命清高,自己不吃还不让别人吃,总来坏人好事,装好人,简直可恶透顶,我和你一样讨厌她们,所以请放心,这次她们绝不会出现!” 小女孩微笑道:“所以,等一下打开胸膛的时候,千万别召唤她们,如果她们被召唤来了……我会很情绪失控。” “我……我们……我们做的都是……” “我懂~~都是生活所逼嘛,因为穷,因为无奈,你们只能这样活,不懂你们辛苦的人,没资格责备你们,人为了生存,做什么都应该被原谅啊……这话我当初就听你们说过啦!” 小女孩的笑容渐浓。 “所以……现在你们一家四口,有两个人可以活着走出这门口,名额由你们自己决定……开始之前请牢记,人为了生存,作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唷,啾咪!” ps 又是週一,目前還是靠紅包增加能見度,週一投紅包,可以讓碎星上榜更久一點,感謝大家用紅包來支持打榜。 三十章 谁给你们这帮弱者站着和我说话的权 大火在村子里延烧,这个苍凉山脚的孤村,曾在兽族的侵袭危机下,稳稳度过了十年,如今却在大火中成灰,里头的人……虽然有幸存者,但绝大多数都没能逃出来。 火光之中,一个娇小的女孩身影,视周遭烈火如无物,缓缓走出来,满脸的煤灰,有些狼狈,眼中却闪着兴奋之情,像是许久的饥渴一下获得满足,近乎雀跃地跳出来。 前方不远,温去病站在那里,脸带微笑,拿着一条干净的湿毛巾,等着女孩过来,蹲下为她擦拭脸上焦痕。 “哎,这事怎么让你来?龙丫头呢?”香雪不动,任着温去病擦脸,听后者道:“跑出去的人半天没回来,有点古怪,我让她出去探探状况了。” 这是合理解释,但香雪知道,龙云儿是被温去病以这理由调走,不留在村里,面对如今发生的一切,而在温去病的笑容底下,香雪则看到一股强烈的不认同感。 “你不满意?” “说不上,只是觉得做与不做都没差,杀了他们,又能改变什么?这地方还是一样,仍然会有不同的人,做与他们一样的事。” “既然做与不做都没差,那我做了,又有什么关系?”香雪笑道:“不能改变什么,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吗?还是会继续有人来,做和他们一样的事,又怎样?我饭还不是天天要吃,也没因为总是做一样的事,我就不吃饭了啊。” 温去病微笑了笑,他本就没想过能在这话题占到上风,而且照这样看来,她比自己想得还透彻。 “当初的那件事,你替我顶包,事后我想很久,不断地反省自己的错误,想了好几年的时间,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 香雪拍拍衣衫,站起来,道:“阿山,我不想像你一样,整天想什么能不能做、该不该做,把简单的事情弄到复杂。刚才那些东西问我这么做的理由,我就一句……谁给你们这帮弱者站着和我说话的权利了?去死!” “那……”温去病耸肩道:“你痛快吗?” “痛快!当然痛快,不用想什么正不正义,不用管什么手段正不正当、有没有意义、能不能改变什么……干他娘,我就是来杀爽的,不是来拯救苍生的,谁的嘴脸让我恶心,我就干掉谁,杀完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管他身后是歌功颂德,还是遍地啼哭!” 香雪道:“我曾经相信,当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人比起妖、魔、兽,有些独特的灵魂光辉,非常珍贵,所以我一度很羡慕你们,但这群东西,不喜欢讲人性,就喜欢说什么生物本能、兽性为尊……好啊,喜欢拿力量来说事,我们就来个弱肉强食。” “……他们哪来的立场,和你玩弱肉强食?这根本是一场不平等的生存游戏。” “说得好!就是不平等,一点平等也没有,而我就想问问,这些比谁都弱的东西,却比谁都爱讲弱肉强食,看别人有点善意,就在那里狂开嘲讽,什么圣女狗、圣女心的,压根就没去想自己该站哪边,没想要不是这些圣女,一直替他们争取生存空间,他们死得比谁都快……” 香雪手一扬,毛巾莫名其妙地起火,火头方起,整个毛巾逐寸分解,犹如化入梦中。 “我最看不下的,就是这副嘴脸,弱者就该露着肚皮,躺在地上求饶,明明没那实力,还在那里使泼撒野……让龙丫头去处理,是我给他们最后的生存机会,他们既然不把握,硬要把圣母弄走,就看看死神来了,他们是什么收场!” 温去病静静地听着,没说什么,理解在这份愤怒的背后,是她这个曾经的半妖,对人、妖之间的认同抉择问题。 原本的坚持有多执着、强烈,崩坏之后的憎恨就有多恐怖,这是没有人能为她解开的心结…… “那么……发泄完了,就上路吧。”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刚刚我灵感提升,有所感应。”香雪道:“龙家丫头恐怕遇到点麻烦了。” “哦?”温去病皱眉:“怎么我还比较关心,你为啥忽然灵感增强了?” 在术士这边,灵力忽然攀升,通常是吞噬其他灵体、灵能的结果,整个村子一口气死了几十号人,却没多少血怨之气,那些死灵、冤魂哪去了? 但说到底,这是一个追究起来毫无意义的问题,温去病与香雪离开,顺着龙云儿的遗留气息去找,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龙云儿和司徒小书。 两人的状况并不好,司徒小书唇边有血,靠在龙云儿肩上,已然意识昏迷,龙云儿背着她,正在和人交手,对方有七个人,其中有两个高阶,还有五个中阶,将她们围在中心,龙云儿且战且逃,又要顾着司徒小书,相当吃力。 如果单纯只是战斗和保护人,压力还不会那么大,但那五名中阶练有奇术,踏黄土沙地如同踏水,高速位移之余,还不时潜入地下,骤隐骤现,出没不定,一个人在前方出现,就有两个人在后方、侧面偷袭,还有两个潜行游移,以备接应,组成杀阵。 龙云儿的金刚身,无惧万刃,境界还高过这五人,本有大把本钱以静制动,但多扛一个人在背后,就成负累,更别说还有两名高阶,虎视眈眈,整个陷入了苦战。 “……真没用,这么点小阵仗,就慌了手脚,腹背受敌又怎样?不会声东击西,反客为主吗?” 香雪摇头道:“换了我在里头,连中阶力量都不必,二十六秒内我就杀了那五只鼹鼠血脉的杂碎,这丫头……真是白白浪费那身高阶力量了。” 温去病哂道:“是啊,首六秒,你就把背后的人扔出去声东击西,乙太尸蛊加幻术,二十秒后,身边就没活人了……啧,你怎么不直接说,你连一步也不用移?” “反正我就觉得,靠力量战斗很蠢。”香雪摇头道:“现在怎样?要我下去帮你的小奴隶解围吗?” “免了,我不想给你机会耻笑她一辈子,其实你明明就很喜欢她的……”温去病道:“我自己来吧,有些东西该实测一下了,这次的作品到底灵不灵,不测一下,总是心里不安。” “就是你研究金刚法身,又从九阴玉简里找半天灵感,最后搞出来的那个东西?” 香雪看了一眼温去病始终带着的铁箱,“不是说还差最后一道工序,要到狼王庙,借天地神灵之气,才能发动的吗?现在能干啥?” “最后工序确实还没完成,但事情有变,苍凉山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生物,安全起见,我想提前试试。” “凭什么试?你可不是那个人,随便无中生有的……” “所以昨晚我炼化了部份无量周天宝塔的材料。” 一句话,让香雪的表情冏成一团,眼中满满写着“你这败家货”的不认同,但也没立场说些什么,就袖手站在一旁,看温去病拎着铁箱,就往底下战场走去。 “住手!别打了。” 温去病的声音入耳,龙云儿又惊又喜,既喜他过来接应,又惊于他为何直接下场? 不过,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之前差点伤在武战豪手里,这回听见自家人喊住手,她再没有傻傻停手,而是严加戒备,果然敌人没有停手,她拆了两招,还了一拳。 “住手,都是自家人,误会一场,千万别伤了和气。” 温去病无视刀光剑影,大笑着走过来,“几位都是无神铺的高手吧?幸会幸会,我与贵派也常有生意往来的,飞云绿洲常进我的货,几位且给个面,先别动手好吗?” 一语喊破对方的来历,这份眼力与判断,就不是龙云儿能及,光只这样,只是让对方一惊,还不至于有顾忌而停手,但温去病一副自己找死的样子,直直走向杀阵中,这就让对方暂停下手,让他过去,重新将他也包围在内。 “你这笨蛋!谁让你得罪大客户的?” 一近身,温去病就敲了龙云儿脑袋一记,“无神铺掌握飞云绿洲,是帝国最大的拍卖组织,掌控各地的暗市场,虽然列名九外道,却是我们的财神,能随便得罪吗?” 龙云儿知道这是趁机在告诉自己敌人资料,却忍不住道:“可……他们要杀我啊。” “客户都是对的,要杀你,就乖乖给他们杀啊,这么容易就会死的话,直接去死好了。” 温去病说着,一手开了箱子,在开箱的瞬间,敌人全都精神紧绷,那五名鼹鼠血脉的地行战士,甚至重新抢攻,被龙云儿挡住。 “别紧张,别紧张,商品而已,不是武器,先亮出来,表明诚意,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手放头顶的。” 温去病从箱中取出里头唯一的那件东西,赫然是一件风衣,但边角破烂,下襬还有多处割裂,披上身后,不但倍见沧桑,被风一吹,像是飘起了好几条尾巴。 “不好意思啊,有点凉,先把商品穿上身了再说话。” 贼笑嘻嘻,温去病夹缠不清的说话,让那两名高阶武者心生不耐,正要下令动手,却忽然听见温去病的问话。 “诸君,可否答我?何谓咒武?” 三十一章 术式武装 咒武,对于未踏上地阶的武者来说,是个完全接触不到的概念,本来存于古籍之中,相关记载说得玄之又玄,纵是饱学之士,也没几个人能懂。 不过,在碎星团崛起的过程中,这个少有人懂的名词,确实间断地出现过,似乎是碎星团掌握并释出的重要技术之一,但其真面目到底是什么,闻者虽众,知者却寥寥,没几个人说得清楚。 “顾名思义,咒武的意思,是咒式武术,或是咒式武装,藉由术式架构,所完成的武技或武装。武技也好,装备也罢,都只是一种外在的表现形式,核心其实是内部的术式,由术式决定咒武的属性与本质。” 温去病笑道:“大家不是术者,对术式建构的了解有限,简单来说,咒武的核心术式,主要功能有二,一是汇集能量,各种有形无形,想得出、想不出的能量;二是……平衡与调用、转用能量,具体的表现形式,是契约!” 娓娓道来,温去病旁若无人地解释,一个人的身上有各种资源可用,如同宝库,有时候,之所以穷困,只因为没法有效将各种资源利用,假若所有资源都能充分调用,无有闲置,哪怕只是个普通人,都能实力暴涨。 “最简单的例子,假设我还有三十年的寿元,却身在一场必败的决斗中,下一招就要被人杀死,那三十年的未尽寿元,还有用吗?而如果燃烧寿命,能让我陡强一倍,把敌人干掉,即使折寿二十五年,只能再活五年,比起当场身死,我也还是大赚,这就是活用资源。” 温去病笑道:“燃烧生命,换取战力的例子,几位想必能理解,可能也练有这样的技巧,但能拿来换力量的资源,只有生命吗?也不尽然,好比说,有个人许愿,只要自己的病能好,就一生吃素……吃素和以后不生病,有个屁因果关系?但这样的荒唐事,万一真能成立呢?” 像一名热心的教师,温去病努力解说,一开始,无神铺的这些杀手,以为他是想拖延时间,分散众人注意力,耍什么诡计,因此全神戒备,想看他弄什么玄虚。 可听他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越说越爽,又浑然不见有援兵或后手,所有人都被弄得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人在干什么?要不是心头一股说不出的危机感,无声弥漫,他们真要以为这男的就是个小丑。 “……好了,综合以上所说,大家可以理解,咒武这种东西很牛,牛在它能让你拿一些自己用不到、用不上的没意义资源,去换取力量,甚至是许几个愿,立下一些自我约束当契约,这也同样能换到力量。” 温去病扬扬眉,道:“约束得越严厉,把自己虐得越狠,换取到的力量就越强,有时候,甚至要做一些很荒唐的事,一些……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无神铺的一名高阶武者,神色骤变,像是明白了什么,喝道:“五鼠,立刻动手,把他们杀了!” 大喝后,他本人也抢着动手,只是温去病先一步行动,随手将一颗小球扔到地上,一下爆开,不但释放风压,飞沙走石,将方圆十米内的黄沙全数掀开,更燃亮强光,逼得人睁不开眼。 “……像我现在要使用的这套咒式武装,就有个很讨厌的限制,第一次使用,必须在敌人面前,清楚解释整套武装的运作法则,如果碰上一群呆子,听不清楚,理解不能,还会发动不了,麻烦得要死!幸好,这里有聪明人。” 温去病摘下脸上的墨镜,随手一扔,道:“谢谢各位的配合与努力听懂,让本次说明会圆满达成,现在……可以去死了。” 一只手不知何时搭放在龙云儿肩上,随着解说完毕,术式发动,温去病与龙云儿陡然发起光来。 一道由光所凝结的符令,出现在两人之间,上头浮现独目龙首的图腾,被温去病夹手夺过,往自己身上一拍,那件破烂的风衣,骤然闪现亮光,无数复杂而细致的光之回路,在风衣上亮起来。 跟着,风衣发生变化,瞬化为某种甲胄似的金属,连脸上也多了一张面具,遮住脸面,型态若龙。 术式武装.冥界尸龙! 几乎是变形完成的瞬间,温去病就飙冲出去,速度快绝,那五名中阶武者首当其冲,他们虽然看不见温去病的动作,却为威煞震慑,如同被老鹰盯住的青蛙,肢体麻木,生不出对抗的念头,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动血脉异能,想遁往地下。 然而,温去病早先掷到地上的那颗铁球,不但把黄沙扬起,更改变地质,把方圆数米的地面微冻住,水土成分改变,这不足以阻住鼹鼠血脉的潜地,却形成了阻碍,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速度稍微减慢,已经非常足够,黄沙之中,血光乍现,寒芒一下闪过,五颗脑袋像被拔起一样,飞了出去,周围的黄土地,饱吸了鲜血,一下变得朱红鲜艳。 温去病的动作停下,右臂的腕甲上,五道爪钩,发着灰蓝色的异芒,仿佛将挥划过的空间,都染上那股邪毒,令人见之心惊。 五名中阶,尸横就地于顷刻间,这还不至于让两名高阶动容,如果没有潜地奇术的掩护,他们认真要干,也做得到同样的事,但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气息,却让他们感到不安。 ……那不是人的气息。 以前他们也曾看过,地阶武者手持宝兵,打出惊天一击的气派,那与眼前的气息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因为这个男人……不是武者持有宝兵,而像是整个人化为一件宝兵,从头到脚,再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只有兵威。 但这件奇特的兵器,不是没有生命的死物,它竟能够发动血脉苏醒,气息还异常清晰,那如海潮般涌来的腐尸龙煞,让两名高阶武者猛起鸡皮疙瘩,惊觉到危险。 先发制人,是下意识的反应,两名高阶武者配合已久,前后夹攻,冰青妖蟒、啸风狂狼血脉发动,挥动战器,夹杀温去病。 两股第五级力量夹击,威势慑人,但这杀阵却是打一开始就踢到铁板。 狂狼血脉的那名武者,攻击力强,速度也快,可还没贴近温去病,眼前陡然一花,五具无头尸身,手舞足蹈地挡在他前面,很快将他围住,他战刀一挥,将前方一具尸骸砍成两段,其余四具却趁机扑上,他挥刀将其中两具砍裂,另外两具将他抱住,脚下又一痛,竟然被一颗人头张口咬住。 冥界尸龙,控尸之术无双,为其所杀的生物,尸骸随即受到操控,僵尸化之后,气力陡增,立刻成了战斗利器。 而温去病本人,发挥速度优势,瞬息消失,再一出现,已来到妖蟒血脉那名武者的侧面,一爪直插过去。 钩爪锋锐,但对方的反应也不慢,双手一翻,一对圆环交错翻飞,及时锁住了钩爪的前进,双环散发妖蟒邪毒,与钩爪上的尸气抗衡。 感受着手上的压力,妖蟒武者心中大定,原本看敌人声威赫赫,仿佛化身宝兵,威能不知上攀到什么地步,无法估量,但这一下短兵相接,原形毕露,力量虽然强,却与自己相若,都是第五级力量,绝非不可战胜。 确认敌人力量真相,妖蟒武者便要反攻,但周遭空气忽然狂卷,高速聚合一点,诡异的状况,他还来不及表现惊愕,一股高度压缩后,等同地阶的力量轰击出来,直接将双轮震得扭曲变形,他上半身直接爆成一堆碎肉。 眼见同伴惨死,狂狼武者心下大骇,更加摸不准对方等级,自身伤毒交煎,一点也不想动手,匆匆两刀,斩开纠缠尸骸,拖着麻木的左腿,便想突围逃走,却见龙云儿拦在前头,全身金光灿然,威武如神将。 狂狼武者急于逃离,全力一斩,与龙云儿的大力金刚击对撞,他受体内尸毒拖累,实力大打折扣,本来暗叫不妙,却没料到双方一拚,彼此都是一晃,龙云儿的力量竟也不明衰退,不若之前表现出的强劲。 ……她的力量,为何比之前弱了? 念头闪过,狂狼武者好像把握到了什么,待要再攻,又一颗人头咬住脚踝,一只尸手拉着他另一只脚,箝制行动,尸毒袭心,一阵剧痛从后袭来,钩爪由背后透入,将整颗心掏抓出去,登时毙命。 尸骸倒下,露出后方甲耀寒芒,如同龙形人身的诡异武者,一手仿佛掌握生死…… “武装,解除!” 解去身上龙铠,温去病忙不迭地吐了口浊气,将那件风衣脱下,放入铁箱中,重新盖起。 “……呼,对身体的负担还是大了点,不能超过十五分钟,否则不知是什么结果。” 温去病道:“你怎么样?初次配合发动,状况还好吗?” 龙云儿点点头,“有心理准备,是还好,但发动的那一瞬,整个身体像被掏空,真的很难受……这就是术式武装?” 三十二章 术式基本 打从由许都回府后,温去病就不断在研究强化自身,投入作战的技术,让自己的残破身躯,重新拥有战力,而最接触到相关研究的人,就是全程陪同的龙云儿、提供大量帮助的香雪。 想要近乎无中生有地变出强大力量,对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不可能,但对于温去病,没什么不可能,因为当初碎星团专干这样的事,而自己就是负责干这种事的人。 当初碎星团的四个主要干部,各自被那个人委以不同任务,外人基本不知道,有那个人在,碎星团根本不需要军师,一直套着军师头衔的韦士笔,实质工作就是个大管事,打理团中所有后勤、总务工作,让大家有饭吃,有钱使,需要什么便弄来什么,团中的战利品也都由他处理,只须向团长负责。 碎星团的军用仓库、秘库,还有各种物资的收藏,全部由他负责,李家翻脸整肃时,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第一个对他下毒,如果他不殒落,帝国便可以接收碎星遗产,但他一死,那些秘库别说密侦司查不到,连同为碎星团最高干部的温去病、香雪,都只能用猜的。 不过,即使韦士笔还在,知道所有仓库的位置,却也不可能开启仓库中的所有秘藏,因为事关技术的部份,全由温去病一手负责,有些禁制、秘锁,全团除了团长、温去病亲至,就无人能解。 这是碎星团的分工体制,看似有意制衡四大武神,但温去病从不这么想,因为……四大武神由那个人一手捧起,真要处理,以那个人的本事,也是翻掌即灭,哪需要什么制衡?后来碎星团的覆灭,正应证了这点。 但无论如何,因为这样的设计,温去病得以总揽碎星团的技术工作,靠着对乙太尸蛊的研究,解读许多团长交付的书籍、文件,成为这块大地上独一无二的炼金术师,在自身肉体残破后,另辟蹊径,开发出术式武装。 “……这东西的概念,源自构成山陆陵形象的宝相金身,我不是说金刚寺的初版,而是根据那个初版,重新建构的术式,以一个虚幻的武神形象,引动人族百姓的崇拜、景仰,说穿了,就是把他当神拜,汇集意念愿力,类似香火之效,塑成金身,发不可思议之力。” 温去病耸肩道:“这套技术,修练是其次,重在宣传,形象摆第一,所以要少说话,说多错多,还不能败,否则形象一破,信众愿力溃散,力量马上打回原形,非常要命……” “难、难怪你那时候都不说话……” “很多时候也是因为身上有伤啦,痛得要死,一张口万一哭出来,给人发现我不是铁汉,武功可能一下就废了,那些信众发现自己上当,偶像破灭,以后想再哄他们就难了。” 温去病道:“回想起来,这条路当初能走通,打完封神之战还没被拆穿,简直是奇迹,但相对的难度太高,所以我根据里头的原则,将之简化,建构新的术式武装。” 术式武装的基本概念,舍弃原先宝相金身,汇聚万民愿力,塑身展神通的道路,转而采用缔结咒约,分享力量的作法,构筑新术式,新的战斗模式。 开发过程中,温去病就与龙云儿缔结咒约,只要完成条件,遵守咒约,就能分享龙云儿的力量,恃之战斗。 “……效果还可以,但还有很多地方要加强,正式发动之后,我才发现作用范围比预期中更小,如果你我相隔超过五里,术式就会崩解,除此之外,战衣的负担也过重了,照刚才的战斗规模,最多撑个十五分钟……” 身为技术的开发者,温去病对首次实战的表现,诸多不满,全没因为干掉两名高阶而满意,但在一轮归整后,他望向龙云儿。 “刚刚你用金刚身,与那家伙拚的一记,力量衰弱,差点回落中阶,什么状况?” “我……我也不知道。” 龙云儿回忆当时感觉,“就是忽然手脚无力,虽然已经用金刚体固本镇压,却止不住气血流失,头晕得厉害,和他拚的那一记,我整个人都在发软。” “看来……问题还很多啊。”温去病道:“术式武装,是以血脉力量的发动为核心,照理说,术式发动的时候,你不能发动血脉力量,自身修练的真气却不受影响,可现在……” 温去病思索着问题的源头,这一点如果得不到处理,那就非常麻烦,自己发动术式,必须在旁的借体就力量狂跌,若是处身混战之中,借体因此受伤或是给人杀了,自己的术式也会崩解,这技术等若存有致命缺陷…… “也许……多找几个借体,战斗中切换,减轻损耗,这是一条路,但多重术式加身,战衣带给身体的负担更重,战斗时间又必须缩短……这很不实用啊。” 一边说,温去病在一本小册子上抄抄写写,记录本次的数据,直到香雪出现在旁,“我说啊,你是不是该先注意一下别的事情?你是不是在什么拍卖会上欠债了?怎么会惹上无神铺的人?” “……忘了。” 温去病摇摇头,收起研究狂的表情,正色望向龙云儿,“你们怎么搞的?这里离飞云绿洲还很远啊,怎么会遇到他们的人?” 龙云儿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带小书回来,路上遇到这些人,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无神铺和飞云绿洲有关系的吗?” 温去病笑道:“当然有关系,新帝国成立后,和平盟约中本来说,要与外族通商的,帝国执行的时候,经营不得法,首年就亏损严重,言官上书一通乱骂,帝国索性把开好的榷场扔了不管,自生自灭,就是现在被称为飞云绿洲的地方……官方撤出后,那里不知怎么搞的,落入江湖势力手里,就是九外道中专搞拍卖会的无神铺。” “……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飞云绿洲这地方好怪,明明是帝国领土,但每次说兽族入侵,司马家紧闭云岗关御敌,就从没在乎过这片领地……” “帝国官方撒手不管后,飞云绿洲渐成无法之地,聚集在那里的,都是一些在新帝国混不下去,有今天没明日的亡命徒,他们不信神,不拜佛,不盼将来,只贪今朝,只看这一刻的交易,故名无神铺。” 温去病道:“无神铺是九外道中的新兴势力,反正在这时代,手上有一批敢玩命,不拿死当回事的狂徒,别人就会当你是回事,送你上恐怖组织的排行,不过……在飞云绿洲外,他们通常只为了别人欠债而出手,怎会忽然找你们的麻烦?” 龙云儿答不上这问题,自身也一头雾水,香雪直接越过她,去确认司徒小书的状况,冷静而专业的神情,让龙云儿啧啧称奇。 “香雪姊,你懂看伤吗?” “不懂。”香雪一本正经道:“但我会验尸,以前在老公司,我是这方面的权威!” “呃!那小心点……她还没断气的。” “安啦!她死不掉的。” 无须搭脉,香雪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司徒小书全身气脉混乱,是受到外力震荡,以“气”震“气”,打乱一身气机运行,震荡脑部,虽然昏迷不醒,却伤势不重,但…… “有点讨厌……这一击,不光是气的震荡,还有直贯脑部的精神波……” “啊!”龙云儿惊道:“那不就表示,动手的人……是地阶?” 香雪道:“差不多吧,虽然也有少数高阶,开始修练精神力,培练元神,但要有所成就,基本都要地阶……这丫头运气不好啊,看到年纪大的,怎么不掉头就跑?星榜排名可不是护身符。” 星榜高手,无一例外是实力打出来的战绩,无有虚名,但当中也存在一个误区,就是年纪。 年满三十五,无论修为如何,直接移出星榜,到难度更大的月榜去苦苦挣扎,所以,十几、二十几岁踏足高阶,位列星榜,是光芒万丈,天之骄子,被各方势力礼遇,被自家人捧在手掌心上。 但年满三十五,仍只踏足高阶,那就悲催下半生,曾经有多荣耀,后头就有多悲惨,偏偏这样的人物所在多有,能从星榜平步踏上月榜的,十中无一,这些被现实淘汰的高手,添了年华,少了掌声,实力仍在,对新生代下手就特别狠。 星榜人物通常都有个共识,就是自身的力量,可以稳压同辈,可如果碰上超过三十五岁的高手,就须加倍小心,如果因为自己名列星榜,就自认无敌,见谁踩谁,不把前辈放眼里,一旦遇上那些“前”星榜成员,往往就落得提前殒落的下场。 温去病皱眉道:“追一批官兵,怎么追出地阶来了?有地阶坐镇,除了武战豪,其他人还不够一招扫的……” 香雪道:“不好说,地阶可不是稀有动物,眼下战云密布,云岗关中的地阶人物,就算没有上百个,起码也有几十个,但那批官兵……不该和云岗关有关,咦?这丫头醒了。” 篇末小剧场 篇末小剧场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片深沉的黑暗当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细细传出。 “首先,大家先来个自我介绍吧。” 黑暗之中,有其他的声音响起。 “我,阿山。” “我是阿勇!” “哇阿笔啦……” “那我……叫阿妲,不对,小妲!” 微弱的篝火掩映,周围有五道身影,围着篝火而坐。 “大家说说为何我们会聚在一起?为何会到这里来?阿笔,你先来。” “我……我出了门,吃着火锅唱着歌,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出来就在这了……阿勇你咧?” “她要我偷奇花给她,我偷完给了她,她喊了一声强奸,一堆人跑出来,我被抓到官府,拚了命越狱,然后……就在这里了,小妲,到你了。” “我有天肚子好饿,看到一截好美味的腿,就咬上去……接着就来了,阿山?” “……我不想说,但总有一天,我要重新踏过那个大门,干掉里头所有人,这是我的誓言。” “非常好,那么,回答我,就凭你们……不,我们五个鲁蛇兼废柴,能够打退千亿妖魔,拯救万民于水火,重振人族威仪,开创和平盛世,建立永世不朽的功勋吗?” 篝火骤然大亮,映出正中央的青衫人影,年轻,自信,嘴角一抹淡淡微笑,感觉说不出的从容。 相比之下,周围的四个人,则是一脸痴呆,像是刚被人用粪水浇了一身。 “不是吧?我们怎么可能做得到?妖族、魔族其势滔天,人族就算团结各门派、世家,也无逆天的希望,你在痴人说梦!” “你把我们聚集起来,是为了干这个?不是喊我们来吃饭的?” “我还以为你是想干一票大案子……原来是做白日梦,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三名同伴的反应各自不一,只有余下的那名中年汉子,虽然维持沉默,胸中却热血沸腾,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人族大劫,举世板荡,自己早有心为这世界做些事,却不得机会,如今…… “给我闭嘴!谁给你们这帮弱者坐着和我说话的权利!全部趴下,仰视我!今天大家同在一条船上,想上得上,不想上就由我亲自踢下水去!” 不知怎么做到,青衫人伸手往腰后一抽,一个半人高的长瓶子被掏了出来,牛气烘烘地往同伴面前一放。 青衫人道:“基本方略稍后再说,这是六道轮回宝瓶,每个人都给我伸手出来,抽签!” 穿着儒衫的阿笔,一脸苦笑,“不抽行不行?我有预感,你拿出的这个不是好东西,抽了说不定会死的。” “淫贼没资格说话!知道我为什么有了混血、退亲、废柴之后,还要留个名额给淫贼吗?因为淫贼没人权,有个什么需要,第一个就先推出去,虐死了也当是为社会除害。” 青衫的他,表情肃然,“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以身作则,身先士卒,这样才有说服力,所以……你们先抽吧。” 绑着小辫子的小妲,嘟囔着怨言:“你的话和你的行为,一点都配不上啊,这哪来的说服力?” 抱怨归抱怨,没有人拒绝,毕竟,他们都没什么可失去,就连本身的性命与未来,他们都不是很在乎,既然一步无可退,何妨往前伸手捕梦? “……伸手进去的时候,闭上眼睛,想想你们最渴望,最想要的东西,因为你们的意志,能够影响结果,通常你们越集中意念去想什么……” 宝光流转,瓶中乍吐无量琉璃彩光,仿佛时光长河冲刷,搜万古于一瞬,空荡荡的掌心,忽然间有了重量,触碰到某件事物。 “……就越不会给你们什么!” 听完那个人的话,四人面上就是一脸的冏字,但当看清楚手上所拿到的东西,四人的五官都缩在一团,就差没有把手上的东西远远扔出去。 “……别露这种表情给我看,这世界不是欠了你们的,哪这么容易让你们心想事成?后头等你们接触太一,脚下还有得是坑!” 青衫人道:“别以为想什么没什么,反着想就能得到什么,在你们之前,早有聪明人这么试过了。” 四人中唯一的女性,忍不住问道:“那他抽到什么?” 青衫人道:“这得去问他了,或许真的心想事成也未可知,他抽着抽着,就被瓶子抽了进去,整个人到现在也没出来,不晓得被抽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许将来某人有缘,会把他抽出来也未可知。” 四人倒抽一口凉气,可看看手上的东西,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礼物,他们的见识有限,拿到东西时,却有一个声音直接在脑里响起,叙述物品的功能与详情,让他们清楚自己到底得了什么。 “……不管你们高不高兴,恭喜你们拿到手上的东西,如果不想要,出门左转,随便找家拍卖会卖掉,足够你下半辈子吃穿不愁,前提是你有钱有命花。” 青衫人道:“但如果以为拿着手里的东西,就能脱胎换骨,从此神威无敌,成为人生胜利组,那我只能呵呵,傻孩子,人生没有那么好混,能让你焕然一新的,只有你自己,不是死物或活物。” 其他人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就只有那个男孩举起了手,“那……老师,该怎么做,才能真正出人头地?” “问得好,就凭你们……好吧,勉强算我们,我们这些废柴,得点奇遇,拿点神物,就能和那些千年底蕴的大门派、大世家比?把他们压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不可能!大门派的底蕴,不在于有多强大,而是不管遇到怎样强大的敌人,他们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出针对的破法,妖族、魔族那边的智者更会这么做,除非……我们一开始就撒谎!” 青衫人摇摇头,“详情我没时间多说,现在是我给你们出的第一个题目,一晚的时间,你们好好想想,自己的长处是什么?短处是什么?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明天早上,告诉我你们的选择,记住,我不要听简单的真话,想一个能骗过所有人的谎言,把我骗过去!” 事了拂衣去,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留下仍在场的四个人,面面相觑,各自苦思。 其中,两个年纪相近的男孩、女孩,很自然地走在一道,商量彼此手上拿到的东西。 “阿山,你拿的东西是什么?” “乙太尸蛊,说是不属于这世界的异物,炼金文明的极致,以血炼之法制成,可一可万可千亿,变化无穷,只要研究里头的炼成阵,就可以学习并还原异界的炼金术。” “哇,听起来很赞耶,有威力有前景,你赚到了。” “但研究这些知识,起码要个十年八年,至于实用……这东西只能作用于非生命体身上,好像还限定有机体,我都不知道怎么用在自己身上?” “靠!那不就是一坑爹货?” “是啊,你拿到的又是什么?” “……太初真血,说是吸血鬼一族,初代真祖的血晶,吸纳入体,能激活返祖效用,让吸血鬼的血脉纯化,诞生新一代的真祖。” “哇!好猛喔,那不就是无敌了?我听说,妖魔那边有几个大魔鬼王,还不是真祖,就能生撕天阶,你如果变成真祖,比他们还厉害,连练功也不必,而且……” 男孩望向与自己年纪相差仿佛的女孩,她长得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只有一颗的尖牙,非常可爱,但她本人非常讨厌被人看见牙齿,经常为此发脾气。 听人说,这是半妖血统,而半妖的出现,往往都是因为混血…… “呸!谁要那种东西啊,我最恨的就是妖魔了,他们……弄死了我妈妈,让我一出世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将来,我要灭尽天底下所有的妖,一个不留,尤其是那些吸血鬼!” 女孩骄傲地抬头,拥有梦想与憧憬,“我喜欢我妈妈,最喜欢了,所以我也以自己有她的血脉为傲,我是一个人,不是吸血鬼,什么真祖蝙蝠的,给我滚远远的去!” 说着,少女把手中的血晶远远掷出,毫不留恋,把这个无数妖魔垂涎的梦幻之物,垃圾一般地抛弃。 男孩看着血晶抛出,忽然好像想到什么,“你说……为什么老师要我们想一个骗过他的谎话?” 女孩耸耸肩,“天晓得……那家伙脑袋根本是癫的,整天连自己名字都报错,谁知道他想什么?” “会不会……欺人先欺己……”男孩眼光一亮,“会不会是这样?如果我们能把最弱的地方,包装成最强,那就是真正的强大,再没有弱点。” 女孩皱眉道:“……太理想化,但有点道理。” 男孩一脸兴奋,“而且,如果我们把自己的强项,伪装成弱项,将来敌人想要攻击我们的弱点,就会撞在我们最强的地方上……最难过的只是第一关,如果能把弱点包装成强项,后头的就好办了。” 女孩身躯一震,咀嚼起话中的意味,寻思道:“那就要知道自己最不能、最不想干什么,然后营造出一个巨大的假象,嗯……你心思细密,那个人又说你有创意,适合走灵活多变的路子……与这相反的,就是横冲直撞,力霸无敌的路子。” 男孩侧眼看了看同伴,有些不甘示弱地道:“那你最不想当的是吸血鬼,难道要装成吸血鬼吗?” “神经!那有意义吗?我强项就是源自血脉的幻术和控尸,将来如果人尽皆知,都拿对付吸血鬼的技术来对付我,我不就立刻栽了?除非……” 女孩眼中一亮,兴奋道:“除非我能找到办法,使的幻术与尸术,乍看是吸血鬼的异能,本质却完全不同,想当我是吸血鬼对付的人,全要栽大跟斗!这点子好棒!” “但……你要怎么创出形似,却本质不同的尸术?创造技法,那是宗师手段,我们不过抽到一件资源,哪创得出来?” 男孩懊恼地摸摸头,“我也不成,像我这样……想学锻造都嫌气力不够,怎么去横冲直撞,力霸无敌啊?” “说……说得也是。” 男孩与女孩跌坐地上,懊恼丧气,一切似乎又回归原点,忽然,两人的目光,落到彼此身上,一个惊喜的念头在脑中闪现。 “对了!可以这样,阿山,我们交换,真血给你,尸蛊归我,然后……” “阿笔和阿勇,我记得他们两个拿到的东西,和我们有些互补作用,能完成我们的构想!” “太好了!” 男孩与女孩,手握着手跳起来,虽然设想中的蓝图,还有许多难处,甚至凶险,但此刻的他们只感到兴奋。 “那以后,你就是肌子,大肌肉怪!” “你就是大吸血鬼!” “哇哈哈哈,好!我就把那些吸血鬼都引出来,让他们以为我是同类,然后,把他们全都干掉,还人族清净!” 兴奋之余,男孩与女孩又跳又叫,最后抱在一起,女孩把精巧纤细的下巴,靠在男孩肩上,轻轻说话。 “喂!阿山,后头我要用幻术,把自己变成十几二十岁的样子,我……会很漂亮很漂亮的,所以……” “……所以?” “……绝对不可以喜欢上我喔!吸血鬼全都没有好心肠!” 银铃似的轻笑,她飞起一脚,把紧贴着的同伴踹倒,然后高声大笑,无比欢愉地跑开,剩下一脸懊恼的男孩,看着同伴飞扬的头发与背影,喃喃自语。 “……女人真的都黑心呢……” 不久之后,天色将明,准备好各自答案的四个人,回到那个人的面前,就着将残的篝火,一一讲述自己预备好的“谎言”,那个即将引无数妖魔与人族跌落的大深坑。 “好!过关!” 青衫人道:“我们的诈骗集团已经准备周全,在开团之前,先要为我们的团体,取一个名字……碎星,你们觉得怎样?” 一脸沧桑的大汉,皱眉道:“为什么是碎星?标榜力量?” “没,只单纯因为天亮了,星星没了,所以碎星,不然,亡月也可以。” “还是碎星吧!”青年文士悻然道:“我要转职当军师了,所以我不想手下叫做亡月骑士或亡月战士,碎星好!” “那就决定了,我们的诈骗集团叫碎星团。”青衫人道:“除了团队名称,我们还需要喊精神口号,现在跟我一起唸……生要能快意……” “………………” “跟着我张嘴唸,谁出工不出力想对嘴,我就让他把乙太尸蛊吞下去!唸……生要能快意!” “生要能快意(大声)!” “……死要能无憾!” “死要能无憾(齐声)!” “生要能快意,死要能无憾!” “生要能快意,死要能无憾(齐声呐喊)!” 四个不同的声音,齐声震撼云霄,他半捂着耳朵,听完同伴呐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很有朝气,但好像少了点什么……” 青衫的他,猛一拍掌,“对了,是气氛!越是诈骗集团,越是需要用姊妹兄弟的和睦气氛来忽悠新人,大家各找个杯子,随便倒点什么,我们举杯再喊一次!” ………在天际出现第一道曙光,碎星团成立的那一瞬间,被后世称为四大武神的四个人,脑里存有的共识是:妖魔必灭!但在灭掉妖魔之前,一定要想办法灭掉这家伙…… 作者後話 作者后话: 第一集的卷后话,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估计很多人都忘了吧,不过,无论如何我不会忘的,那是最原点的创作理念,要把每个书中人物的激动、感动、成长,传达给大家。 基于这段理念,有了荒村的这段剧情,构思的时候,帮忙看稿的几位友人,都表示了担心,觉得这剧情太过复杂,或是太过沉重,普通读者不易看得懂,恐怕会赶跑客户,要三思。 我考虑了挺久,最终还是决定把这段剧情完成,因为荒村这一段,同时牵动龙云儿、司徒小书、温去病、香雪、武苍霓,虽然只是一段,却情牵五名重要角色,五个人不同的思维与抉择,这正是碎星创作的原点,因此,这一段还是写出 来了。 荒村的剧情,重点不在吃不吃人、兽人算不算人、能不能吃,这些都不是此段要表现的重点。 写这一段的时候,脑里浮现的现实,是那些妇女孩童被拐卖的新闻,那些很穷、生活很困难、充满很多苦衷的偏远山村,每次出了事被访问,都会听到「我们穷,我们没办法」、「你们从小就生活在富裕都市,和我们是不同世界,怎么 会知道我们的苦处」。 这些话,其实都对,也其实很有市场,我也曾有一段时间觉得「对啊,人家也有人家的无奈,不能用城市的眼光去看乡村,穷人就没资格过好日子吗」,直到随着年纪渐增,我明白,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 过多的大道理都省掉,最基本的一句话:无论穷与富,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益,但请别在追求的过程中,把脚踩在别人的脸上或手上! 每个行凶者都说得出一堆苦衷,他们要求体谅苦衷,那被害人的苦衷谁体谅?买卖妇女儿童的穷人,苦衷也一堆,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苦衷又怎么算?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我有苦衷我伟大,我穷故我无敌,如果因为我穷,就可以套无敌状态在身上,这个世界岂不是很可怕? 哪个贩毒的没苦衷?哪个小偷强盗不喊穷?就算跑到中东去问is,他们照样说自己是受害者,如果不是你美国人巴拉巴拉,我们又怎么会哗啦哗啦? 问题是,我穷,我就可以买兽人孩子、吃兽人孩子;我穷,我就可以贩毒、可以偷、可以抢,可以杀人放火吗? 我们都已经不是国小、中二生,早就过了看水浒便热血沸腾的年纪。以前,看的都是英雄受贪官汙吏欺压,杀官上梁山,何等英豪?现在,却困惑于英雄因为受贪官汙吏欺压,就可以打家劫舍,滥屠无辜,杀人放火? 坏人干的事情,你都干光了,你他妈的是哪门子英雄? 仗义每多屠狗辈,看事不能看表面,要说这话让人认同,就别一面讲这个,一面他妈的拿刀逼我掏口袋的钱出来! 「我穷,我没办法」这话的后面,应该是接「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努力,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心血,才有了这样的成就」。 不良的环境,可以是一个起点,也可以是一个终点,端看处在那环境里的人,努力上爬,或是自愿沉沦,绝不是一句我穷,我没办法,所以我自暴自弃,放给他烂,所以满世界都欠我! 同情与理解,可以一年、十年、半辈子,不能同情一辈子,人有自强的义务,无论是什么人;穷一代,可能是天灾人祸,穷三代,绝对是自己的责任! 整天以穷为藉口耍无赖,这是一种生存手段,姑且不论善恶,不过,这个世上还是有愿赌服输这句话,将来要是有一天,出现更穷的人,为了自己生存,开更蛮横的无敌状态,掠夺上门的时候,请别大声惨叫,愿赌,请服输。 穷人之间,也是讲究弱肉强食的。 第一章 临危受令 司徒小书的晕迷,带给众人一定程度的麻烦,因为司徒小书不醒,详细情形无法询问,虽然香雪可以直接渗入精神,阅读记忆,却没法保证不伤害对方脑组织,只能等着司徒小书主动清醒,幸好,人醒得还算够快。 “……我们……追赶那群官兵,他们的明驼脚程很快,我们追赶得很吃力,跑出几里地后,才终于把人截住,然后,有个女的,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一出手就放倒了武战豪……” “放倒了武战豪?” 温去病微微皱眉,与香雪都听出了事情的蹊跷。 武战豪看似粗莽人物,其实很不简单,这回看他出手,虎录七神绝竟然已兼通其四,只凭这份修为,星榜十三就嫌低估了,真正实力该在十名内,虽只是高阶,可掌握第六级力量,寻常地阶武者未必是对手。 地阶要胜武战豪,不是不能,但要说一招内便把他放倒,除非事先下毒、设陷阱,否则,就只能靠精神压制,而做得到这点的地阶武者,纵在地阶当中,也是不好斗的强横人物。 “……西北之地,实战派的强人不少,女性高手的比例也高,不过……”温去病道:“司马家的女性武者,基本都是使乐器,以音波伤人,如果使刀,或是刃中有孔,或是柄上系铃,战技诡奇,却都不是一招制敌的路数,你遇着的那人……什么形象?” 司徒小书道:“没看得很清楚,是名女子,距离不远,却形象不清,是地阶的护身气罩,不过她出的那一刀,非常霸道……气扫全场,还具有神念威压,如果不是因为我在这方面经验多,根本就没机会逃出来……” 星榜高手与许多同境界武者的最大差距,往往不在修练上,而在阅历,司徒小书越级挑战的经验未必多,可有封刀盟做后盾,越级对练的机会,普通武者根本比不上,所以能在地阶高手的攻击下逃生,但温去病听完叙述,陡然想起一事。 “西北……使刀,霸气外露的地阶武者……我有不好的感觉。” 温去病朝香雪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一步,道:“闭上眼睛,回想你们遇袭的那一刻。” 司徒小书一愣,“这是……神念提取?你不可能是地阶,那是……这方面的专门术者?怎么可能?你这么小……” 香雪皮笑肉不笑,“我们温家没人性的,就算是小孩,也没人可以吃闲饭,如果没有一点利用价值,大姊姊以为,我被带来西北,是当诱敌饲料用的吗?” 没有地阶境界,却能提取神念的术者,如非血脉特殊,就是功法诡奇,司徒小书不敢大意,闭上眼睛,意守灵台,脑中回忆起遇敌的那一瞬。 意念的读取,透过香雪,也传给温去病与龙云儿,两人眼前都浮现那一幕画面,一个模糊的形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左手一挥,不见刀光,本来正跃起攻敌的武战豪就如断线风筝般飞出,远远坠入沙地里,不知死活。 单单只这一手,没有赫赫声威,还看不出什么本事,但这女子跟着的一刀,没有起手式,不成招法,也不见刀光,竟然是连着鞘横挥发出,只一刀,刀气纵横,将前方三十余米全数笼罩。 刀气范围内的人,受到气机震荡,轻者经脉气乱,重者腑脏受创,即使功力较高,能够挺住的,也不堪刀气中随之而来的那道神念冲击,仿佛直直对着脑门打了一槌,无可抵挡。 一刀扫过,众人还没机会与刀锋接触,就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甚至,连出手之人的面孔都看不清楚,其中,司徒小书修为够,又经历类似训练,勉强撑得住,咬牙逃跑外冲。 情境重演,眼看司徒小书就要远逃,忽然,所有景象全数静止不动,朝中心的那一点,急速放大,是香雪操控思能,强行回溯探索,排除种种干扰,让那本来在护身气罩中的人影,一下清晰起来。 透过放大,龙云儿看了清楚,那是一名身穿皮质轻甲的女子,年近三十,或许有个三十几了,深邃的五官轮廓、大大的眼睛,呈现一种少见的美感,却被眉宇中的一点阴霾所破坏,似哀愁,却有更多的疲惫。 但这个白衣、白甲的丽人,只要手握着刀,那一身凛然威煞,就让人心惊肉跳,甚至到了远远看一眼,就觉得双目刺痛的地步。 ……这名美女,是谁? 龙云儿疑问心起,却见整个空间剧烈震荡,开始崩解,似乎是香雪认出了什么,心神剧震,意识空间瞬息破灭,终止了神念侵入。 “呜!” 眼前从黑暗回复光明,龙云儿清醒过来,却看旁边香雪、温去病的脸色都不好,忙问道:“认出来了吗?那是什么人?” 温去病恍若未闻,显现出了难得的慌张,喃喃道:“要命!是她,这下麻烦了,怎么会是她?一不留神,靠得这么近了,这下还来得及躲吗?” 香雪揉了揉额头,似乎相当伤神,“奇怪,她怎么会离开云岗关的?从那个样子看起来,她混得很不好啊……喂,她还算不算碎星者?记得她好像退团了,有本事退团而没死的,应该就她一个……虽然那些没退团的,现在好像死光了。” 司徒小书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碎星者?” 龙云儿忙道:“没什么,应该是听错了,或是他们说错了。” 温去病道:“不管那些事了,把东西收收,我们立刻赶去月煌滩,别的事情不管了,呃,不对,还去什么月煌滩,现在立刻启程回力夏达港吧。” 龙云儿跟随温去病以来,还是首次见他露出这样急着想逃跑,甚至方寸大乱的慌张,心中大奇。 司徒小书急道:“你身负军部任务,事关战争成败,万民福祉,怎么能说走就走?那对百姓不是不负责任?” 温去病一脸鄙夷,“我按时交税,善良国民的义务早尽到了,其他万民福祉是政客的事,与我何干?” 香雪道:“喂,万民福祉你可以不管,但我们两个来这里,是背了债的,任务要是没完成就跑,债主倒扣追究,是会被干掉的啊!” 温去病道:“回去砸锅卖铁,想办法赔了,或是过段时间再来,先避避风头,债主哪有她来得恐怖?” 香雪怒道:“你明知她在西北,如果真那么不想见,为什么还要来?” 温去病叹了口气,正色道:“我不是没考虑过……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过云岗关?” 香雪侧头想了想,道:“那就算了,反正……现在也来不及了。” 温去病皱眉道:“喂,什么意思?” 话出口,立即顿在当场,温去病明白了香雪的意思,因为一股冷冽的威煞,犹如严冬冰水,无声浸润过来,虽然源头的距离很远,威煞瞬息传至,四人遍体生寒,顺着看去。 只见,一队人马静静立在百多米外,面孔依稀熟悉,先前入村的司马路平等人,赫然在列,而为首的一个,白甲、白袍,绑成马尾的黑发飘飘,就是神念透视中所见的女将。 司徒小书紧张得手握刀柄,龙云儿也背后直冒冷汗,不晓得这是不是遭遇地阶的自然反应,然而,这个人好像不是普通的地阶…… 长风狂吹,在队伍最前头的她,忽然动了,也不见她怎么动作,忽然就下了骆驼,一从驼背上消失,再出现,就是几十米外。 百余米的距离,她只在中间出现一次,就直接现身在温去病等人的面前,速度之快,固然惊人,但令龙云儿震惊的,是那如影似魅,身影幻化的身法。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看武战豪用过同样的技法,只是不如她这么驾驭如意。 虎录七神绝.蹑影形绝! 这名女将……是武家的人……在西北地方的武家人……还不是普通的地阶人物…… 蓦地,龙云儿娇躯剧震,想到了唯一可能的那个名字,同时,她看见司徒小书的眼神,由迷惘而惊喜,敌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种遇到偶像的极度惊喜和崇敬。 ……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镇住西北地方,把守云岗天关,令各方兽族、妖族闻名丧胆的女帅,“天南武凤”武苍霓! 司徒小书张口欲呼,白甲、白袍的女将,无视于她,先是看了香雪一眼,流露赞叹、惊艳之情,跟着,就到了温去病脸上。 “……岭南温家,温剥皮?” 相当清冷的嗓音,没有多少亲厚之意,却也听不出敌意,但“温剥皮”这个称呼,总让人觉得不安…… 温去病无复早前的慌张,笑着拱了拱手,道:“武帅请了,在下是岭南温去病,初次谒见武帅风采,如何幸之?” 镇定的神色,与先前判若两人,龙云儿晓得他的精神已经武装起来,可面对这位女中英豪,这样的狡词窃辩显然不足。 武苍霓道:“你很怕我吗?为何我感受得到你的恐惧?” 温去病两手一摊,“公主殿下的刚正之名,世所共知,在下区区一介奸商,干的买卖又比较特别……见了公主,自然是要怕的。” 气氛紧绷,龙云儿还是险些笑出来,哪有人一上来就自称奸商,这摆明就是惹人厌,不过,若不这样说,对方疑心起来,以地阶之能搜索神念,恐怕就麻烦了。 武苍霓道:“我不和你废话,刚刚我得到消息,你负责送东西到月煌滩,现下月煌滩归我管,把你要送的东西拿出来吧。” “呃,你怎会……” 温去病皱起眉头,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自己受命把东西送到月煌关,不是月煌滩,更没说东西是交给武苍霓,这里头……阴谋的气息很明显。 微觉不妥,温去病没有迟疑,从身上取出了那个层层加护的铁盒,军部委讬的那个盒子,一直被自己好好带在身上,本来自己还做了几个假货,给龙云儿、香雪带着,必要的时候鱼目混珠,哪知根本派不上用场。 武苍霓二话不说,便将铁盒取过,稍一发劲,铁盒内封藏的多重法阵,立即启动,核对身分,并在确认之后,瞬息崩解开来,露出了内中的事物,两张纸。 一张,是八千金币的帝国银票。 一张,是来自军部的命令书,白纸黑字,写得非常清楚。 ……兽军将来,知尔之能,拨君资金,以效前事,筑坚城于月煌,铁壁御兽军! 当这纸文书上的字,清楚被读出来,一阵苍凉的大笑,在狂吹的长风中响彻黄土地…… 第二章 八千金币 过往在军旅中,虽然实际年龄很小,温去病仍与一众袍泽朝夕相处,冲锋陷阵,在军旅生涯中,前方敌人固然难对付,但真正让他们痛恨的,却是来自身后的掣肘与暗箭。 军人不适合搞政治,能吏通常也不是一个好军人,偏偏这两者少不了对方,如果妥善合作,组织就能正常运作,可惜大部分的时间里,这两拨人都合不来,把大量的时间,用在相互拆台上。 不得不说,那个人慧眼识英才,挖掘了一个韦士笔,扔在后勤主任大管事的职位上,专门统筹、分配各种物资,后期是分赃,前期是筹钱,用种种捷报、喜讯、数据,哄来各方资源,让前头的将士不必饿着肚子、空手作战,更为他们挡下来自身后的大小麻烦。 “百难臆度”韦士笔,大名鼎鼎的一代军师、智囊,其实有团长在,前方军略基本没他动脑的机会,他的灵活手腕与智略,主要都用在摆平内外人事,阻挡暗箭、小鞋上头,也因为有了他,碎星团得以专注冲锋,鲜少要向后头挥刀。 此时此刻,温去病格外怀念起这位老伙伴,如果有他在,至少这种鸟事不会发生。 要在敌人家门口,筑一座城池御敌,这个难度……和当初重建云岗关,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重修云岗关时,西北虽已沦为妖、兽辖地,但云岗关旧址早成荒烟蔓草,没人注意,又有碎星团全力配合,以山陆陵为首,引出各路妖魔,带着他们在西北大兜圈子,引开所有目光,这才成功重建云岗关。 这回,月煌滩就在兽族的家门口,就算贾伯斯亲至,韦士笔重生,也断无可能让飙狼族变成睁眼瞎子,眼睁睁看着人族在眼皮子底下,平地起坚城。 与这相比,其他什么地质松软,不适合建城的技术问题,全都是小菜一碟,而要西北众军完成这任务,中央所做的配合,就是扔下这八千金币的银票…… 八千金币,勉强来说,盖一座小城是勉强够了,支付最低档的材料与人工,七七八八可以混过去,手腕高一些的,说不定还能从中捞点入袋,但在西北地方,光给钱基本没用,就算强逼士兵去筑城当工人,也找不到肯运材料到月煌滩的敢死队。 还更别说,军部拨下来的不是现款,是银票,在其他地方,银票或许好使,可西北地方是经济荒漠,八千金币的银票,一下多半兑现不出来,唯一有希望提现这银票的地方,恐怕只能去飞云绿洲,但无神铺认利益不认种族,即使是军费过手,照例也要收高额费用,七折八扣,到手已少一大截。 拿着这缓不济急的军资,干着根本办不到的任务,这种脑残至极的命令,翻译得白话一点,根本就是派人去死的,背后牵涉到什么权力斗争,不得而知,但换了昔日在碎星团,这种荒令下来,有一半机率,传令使者会直接被一刀砍杀,当没接到。 现在,听着武苍霓阅信之后的大笑,似怒,又似满心苍凉,温去病都觉得难受,仿佛又回到当年,被那些权谋算计阻碍时,满腔的痛与怒,正自心情起伏,腿上忽然感到香雪的敲击,藉此沟通。 『喂!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遇到这种事情时候的传统?』 『妳是说一刀砍死传令使者,装没听见的那个?不失为一个拖延的办法。』 『我是问你,有没有察觉自己现在是什么?』 『我……靠!』 被这一问点醒,温去病意识到自身处境不妙,远远不是替往日战友担忧的时候。 旁边,龙云儿、司徒小书似懂非懂,虽然知道军部下了筑城令,但因为对西北状况不了解,又不通军务,不能理解这道命令意味着什么,没敢随便开口,就看周围那些骑士,个个一脸愤慨,眼中俱是悲愤之情,好像随时都会冲出去拼命一样。 司徒小书大着胆子,跨前一步,拱手道:“武殿下,我是封刀盟司徒小书,可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 武苍霓出身尊贵,不但是神都武家的直系,当初更受封公主位,荣耀无比,司徒小书选择这称呼,既是为了尊重,也有拉近彼此关系的意味,因为,帝国的公主头衔不滥发,可流着朱家血脉的她,同样受封公主位,与对方身分相当。 这一问,白衣白甲的马尾丽人,目光扫过司徒小书,明亮的眸子眨了眨,短暂闭了几秒,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镇定。 武苍霓道:“是司徒家的小妹妹吗?我与妳爷爷、妳父亲都熟,他们两位都好吗?” 本想能与偶像站在相同基础,没想到对方一开口,自己便矮了一截,司徒小书大窘,道:“他们都好,不过,没听他们说过与武殿下相熟……” 话出口,马上警觉失言,好像在质疑对方撒谎攀关系,大大不敬,司徒小书想要道歉,却见对面丽人怔怔出神,目光惘然,好半晌才道:“……是啊,他们应该是不会再提起我了……这样也好……也好……” “武殿下……” “刚刚不小心误伤了妳,我向妳致歉,妳的那批手下,我已释放,正在往这边的路上,稍后便能与妳会合。” 武苍霓道:“西北边境是多事之地,眼下兵锋将起,妹妹妳带着他们在这里晃荡,非常不妥,还是早点退回云岗,离开西北吧。” 司徒小书道:“我们到西北来,是希望能尽一份力,而不是来添乱,既然有幸遇到殿下妳……请让我们追随妳,一同抗敌,为人族出力。” “……司徒家有后,妳祖父与父亲想必欢喜得很。”武苍霓微笑着,凤目中多了一丝暖意,旋即视线扫过地上的尸首,道:“西北地方复杂,尤其是关外,妳有这样的用心,我很珍惜,但我们此刻所做的事,未必人多就起得了作用,妳还是早些退回关内,别徒增死伤,也别让妳父亲与爷爷担心。” “可是……” 司徒小书难掩失望,还想再说,武苍霓素袖一挥,自有种不容质疑的威仪,打住了话,目光也落在温去病身上。 武苍霓道:“温老板声名远播,我虽在西北,却也时常听闻岭南温家势力鹊起,渐成一方之霸。” 温去病拱拱手,“武帅的威名,才真是震雷贯耳,这回奉令送东西到西北,没想到居然是亲自送给武帅,若早知是这样,我等必一早快马加鞭,恨不早些一睹武帅的飒爽英姿。” “果然巧言令色……”武苍霓道:“听说你追杀碎星者,手段残酷,动不动就拿人家小威胁,杀人满门,千刀剥皮……都说能成大事者,心狠手辣,温老板这般辣手,干下的大事想必不少吧?” 温去病道:“武帅这是哪里话?在下所作所为,奉公守法,一切遵行帝国大义,碎星逆贼图谋不轨,是人族大患,我为社会除害,手段偶尔过激了些,那也是出于义愤,绝没有半分私心,武帅明察。” 武苍霓道:“提人头领赏的商家,这也可以说是没有私心吗?” 温去病道:“那不过是一点微薄补贴,每分每毫,都是要拿命去拼的,武帅看我们这些赚辛苦钱的不过眼,难道……是同情碎星逆贼,要替他们说话?” 碎星团的大逆案,往往在这一句询问后,接着而来的,就是波及满门的一场屠杀,温去病这么问,已经很有陷人于罪的味道,周遭骑士脸色立变,手握刀柄,只待有人先动,就立刻拔刀上前,将他乱刀分尸。 只是,还没等他们行动,武苍霓目中寒芒闪动,视线直接落在温去病头上,这位沙场巾帼,从来就不是一个等着旁人为己出头的个性,很多时候,她甚至不会等到隔天…… 一阵彻骨寒意,透心而来,目不可视的无形刀气,瞬间贯穿温去病,等同被人一刀从脑袋劈到脚,凛冽的刀劲,带来剧烈的痛楚,足够让普通人痛倒在地,乱滚哀号。 这一刀的厉害,司徒小书看得出来,周围那些骑士也看得出来,心中暗惊,觉得这刀下得太重,此人好歹也是来送钱,若是挺不住,就这么死了,恐怕不好交代。 然而,温去病却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一样,插腰微笑,反倒是武苍霓眉头一皱:“你这经脉……怎能……” 话出口,武苍霓一怔,摇头道:“你身体残损若此,还能闯出这样一番事业,委实不易,确为人中之杰,苍霓佩服,碎星者机关算尽,伤天害理事做绝,自有取死之道,就算不死于你手,早晚也会被我斩掉,但你逼杀手段狠辣,不留余地,大有碎星者的作风……” 温去病笑道:“这一行是这样的,除恶不可不尽,为天下苍生谋,不狠不行。” “今日算你运气,往后好自为之,若有一天,我听到你为恶,祸及碎星者以外的人,纵隔万里,我也要取你性命。” 武苍霓转头对司徒小书道:“我有些消息,妳帮我带回云岗关去。” 第三章 我也是受害者 地阶武者要传讯,甚至连书信也不用写,武苍霓一指点在司徒小书额顶,许多讯息瞬间输了进去,存在于其识海。 温去病看了出来,这一点指,用上了特别的加密手法,虽然存在于司徒小书脑中,却连她自己也无法解读,除非满足这一指所设的条件…… “行了,妹妹妳一进云岗关,封印自解,相关讯息会出现,妳把这些讯息告诉见到的人,就算完成委托,之后……请妳尽快离开,别留在这地方。” 武苍霓道:“事发仓促,我手边没什么谢礼可赠送,妳爷爷、爹爹那么大本事,也看不上我这些粗浅本事,就等将来有机会,再向妳补上。” “武殿下言重了,七神兼修通虎录,纵横神都第一人,妳的强横,我爷爷也非常称赞,妳……一直是我向往的目标。” 终于把心情说出口,司徒小书脸上一红,白甲的丽人有些讶异地小张了口,跟着露出了然的微笑,“妳爷爷、父亲都是英雄好汉,妳好好向他们学习,别学我这个失败者……去吧,这是很重要的情报,妳早一日送到,对云岗关的帮助就越大。” 远处黄沙扬起,隐约可以看见,是那些封刀盟的好手朝这边回来,他们没有坐骑,徒步而行,迟了这许多时才到。 事情交代完毕,武苍霓率众就要离去,司徒小书忽然想起一事,道:“武殿下,这些人是妳下属,那些狼孩,还有……他们刚刚杀了村……” 欲言又止,司徒小书也不知该怎么问这些话,而已经上回骆驼背的武苍霓只是一笑,没有回答,就这么率众离去。 “……这到底……” 司徒小书心头迷惘,龙云儿劝道:“国事为重,还是先把情报送回云岗关,以策安全。” 说完,龙云儿对温去病道:“家主,军情紧急,小书他们护送情报,怕路上有什么闪失,我们左右无事,任务已完成,不如送她一程,沿途相护,如何?” 温去病的回答,是淡淡举起了中指。 送东西来西北地方,是一个掩饰行踪的障眼法,真实目的是要往西潜入狼王庙,盗取目标物,现在送货任务提前完成,障眼法提前失效,自己得另外想办法潜入,哪还有时间送人去云岗关?更何况…… (……金刚寺和尚如今在云岗关的有多少?这傻妹冒充金刚寺传承,要是给人当面揭穿,也还罢了,如果被识破是寰宇咒武,那可不知怎么收场了……唔,说到咒武,刚刚那一式乾坤刀……什么司马路平,这不是司马不平小子吗?他逃过一劫了啊,样子改变不少,还取了个可笑的假名……躲在她手下,受她的庇护,真是好运,但也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吧,唉……)心神略分,温去病忽然听见香雪道:“我觉得这点子很好啊,事关人族安危,匹夫有责,我们应该把情报先送回去,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香雪,妳……” “反正我们已经把东西送到,能够向军部交代了,左右无事,帮忙送送东西,又不会怎么样?说到底,这都是为了人族大义啊。” 香雪一本正经,说着自己人压根不信的话,温去病投以质疑的目光,她正色道:“我们任务了结,与其这么空手回去,不如去飞云绿洲逛逛,说不定能买点货回去卖,赚回路上的开销,小三阿姨可以先去云岗关,再到飞云绿洲和我们会合,然后再回南方,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司徒小书道:“国难当前,你们……要回南方?” 温去病笑道:“当然,国难当前国家挡,我等横竖是吃地沟油的命,就不代操皇帝陛下的心了,每个人出力的方式不同,也不见得非要在前线冲锋洒血,才叫为国出力,后方募款捐粮就不算了啊。” 堂而皇之的理由,司徒小书无法提异议,质疑这点,就是不把后勤人员的辛劳放眼里,虽然心里有少许疑虑,但也只能相信这话了。 龙云儿心中忐忑,听香雪的安排,是自己协助司徒小书去云岗关,温去病与香雪留在飞云绿洲办货,这安排很合理,但自己一个人行动,不晓得会不会被看出什么端倪来?可除了这隐忧外,自己又希望能替温家做点事,让温家的名声好一点。 一行人随即上路,途中司徒小书拉着龙云儿,有很多的话说,这些话……她没法和手下讨论,即使回封刀盟去,也不知能向谁说,身边甚至没什么女性友人,这回难得遇上一个说得上话的龙云儿,又并肩作战过,有了患难交情,一些积压的想法,就像被打了口子的堤防,倾泄出来。 “……我还是小鬼的时候,就很敬仰苍霓殿下了,当时最出色的几名女性高手,她就是其中之一,是神都武家八百年内,首个兼通七绝的大高手,至今没有第二人能做到,她铁胆柔心,为国戍边,不争夺什么名利,高风亮节,是我心中的偶像,这趟来西北,我就希望能够亲自拜见她一次。” 司徒小书眼中满是兴奋之情,说得忘我,龙云儿静静听着,但到最后,这些话却带着浓烈的困惑。 “……我能理解,苍霓殿下率众出关,是为了执行特殊军务,但她手底下那些兵将,干的事情她晓得吗?他们杀害本地村民,这种事……她会不会被手下蒙蔽了?” 话中带着不确定,以司徒小书的脑子,最先冒出的理性怀疑并不是这个,可在心里,她怎么也无法接受,武苍霓对这一切知情,甚至下令主使的这个可能。 温去病哂道:“妳这人也真是奇怪,那些村民的作为,妳看不过眼,要和他们动手,现在他们给人一刀杀了,问题解决了,妳反而还替他们不依不饶,我说妳到底是想怎样啊?” 司徒小书道:“我坚持的是一个义字,合乎义理,为所当为,并没有特别针对谁,他们就算行为有偏差,但罪不致死,更不该由那些兵将下手,这根本不是执法,我觉得里头有说不清的阴谋。” 温去病道:“罪不致死?那些被你们干掉的狼孩父叔,犯了哪条罪?他们个个该死了?战争之中,罪与法本就不同于平时,西北一直是战地,妳要拿妳的大义去套在他们头上吗?” 司徒小书凛然道:“大义是基本大节,最基本的价值,不会因为所在的时空不同,而有什么改变。” 温去病点头道:“理解,既然如此,妳去把那些士兵都杀了吧,看看他们死光之后,谁来替妳打仗?谁帮妳保家卫国?到时候兽族破关,妳对着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和他们讨论妳的大义吧。” “你这是绑架犯的逻辑!” 司徒小书杏眼圆瞪,被气到头发都快树直起来,但在个人心里,她也知道自己完败,在这男人的面前又输一阵,要是有一群百姓在这里,自己搞不好会千夫所指,成为罪人。 自己不是不懂得变通之人,也晓得战地状况特殊,不能以常理度之,但…… 不管怎么通权达变,军人的基本大义,就是不能向平民百姓举起屠刀,如果连自己该守护的百姓都杀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这是绝对不能让步的坚持,也是自己之所以那么难受的理由,温去病的嘲弄无疑是颠倒黑白,可他的话,总代表着现实,最残酷而严苛的现实,大部分人会选择的现实,哪怕自己再自信正确,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温去病牵着香雪,悠闲地走路,看着司徒小书的苦恼表情,没有说什么,龙云儿却想起一事,问那些被释放回来的封刀盟好手,为何不见其他人? “我们是被放回来与小姐会合,其他人……当时都还在那边,可能有些话要问,之后才会放。” “……我们脚程也不快,他们就算晚点被释放,也应该追上我们了啊?”龙云儿奇道:“怎么现在一个也不见?都没往这走吗?” 这一点透着异常,但也不是不能解释,龙云儿自己也无意深究,而往前再走一段路,前方冲天而起的火光,让司徒小书脸色大变,一马当先地飙出,朝火光处狂奔,龙云儿与封刀盟众人察觉不妥,也急忙跟上。 没过多久,在整个已陷入一片火海,烧得无比炽烈,听不到半点人声的村落前方,司徒小书呆呆看着大火,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她双膝一软,颓然跪倒。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屠村灭口……这样,真是为了守护百姓吗?” 看司徒小书眼中泪滴滚落,龙云儿也愣住,很明显……这恐怕就是武苍霓手下的那批士兵,趁着众人离村后,回来斩尽杀绝的,但……真有必要这样吗? 而在这支队伍的最后方,温去病、香雪则是直接傻眼,一个尴尬地看天空,一个吹着口哨装没事。 『喂……怎么办?这笔帐好像算到别人头上了?妳想自首吗?』 『我发誓!杀人的时候,我没想过要嫁祸的,鬼才晓得把村子烧掉后,会跳出人来替我顶包?我也是受害者啊!』 第四章 飞云绿洲 各有目的,一行人很快分道扬镳,龙云儿跟着司徒小书去云岗关,为了安全起见,她特别拜托司徒小书,不泄漏自己的身分,再加上外形伪装,没人会把她与温家出现的女性高手联想一处。 温去病不无担忧,什么事情都有风险,眼下云岗关中高手众多,龙云儿跑到那边,确实不安全,但有司徒小书帮着遮掩,也不失为一个磨练的机会,如果一直把龙云儿留在身边,没有考验机会,也没法成长起来。 双方各行各路,很快便拆伙而行,龙云儿等人前往云岗关,温去病和香雪则连袂北行,前往飞云绿洲。 目的地在数十里外,两个人一体弱、一稚童,脚程都不快,但有温去病在,弄出个独轮车,踩在上头,不快不慢地朝飞云绿洲行去。 香雪道:“没有更先进一点的办法?你不是有喷射动力的工具?” 温去病笑道:“能近距离窥探妳我的,少之又少,但远距离就不好说了,随便露了底,后头就不是我拿东西吓人一跳,是人家准备好克制的东西,来取我狗命了。” 香雪微笑不语,很能理解这份防备,这本就是碎星团的基础守则,绝对不让人摸清楚自己的底牌,哪怕亲如父母兄弟,一但被人晓得自己底细,战场上就等于把命丢了一半。 从初始的四大武神,到底下的成员,团里一直鼓励每个人,除了规定的必修技能外,还留一些压箱底的惊喜绝活,即使是自己,平常跟温去病过命的交情,愿意为彼此赴汤蹈火,没一句废话,却也不是什么新开发的技巧都告诉他,他也是一样。 香雪道:“你觉得状况如何?我是说,被你干掉的那票,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来的?” 温去病道:“无神铺的那些人吗?确实有不寻常的地方,莫名其妙追杀,又莫名其妙离开绿洲几十里,他们平常活动如果这么猖獗,别说司马家容不下他们,她也绝对忍受不了……” 香雪道:“偏偏是她先出现打了人,这些家伙就出现追杀,等这些家伙被干掉,我们的老朋友又现身,太巧了,这之间……恐怕有点什么吧?” 温去病瞥了同伴一眼,“真要说巧合,妳前脚把村子烧了,她后脚就出来背锅,我觉得这才叫巧咧,妳们两个以前根本算不上朋友。” “是你误会了,我们当然是朋友,交情还很好,只是交流的方式特别点。” “妳砍她,她砍妳,你死我活的这种交流?”温去病道:“妳想去飞云绿洲查这件事?但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香雪道:“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屁也不知道,怎么跑任务线?不去飞云绿洲买点资料,难道就这么傻呼呼跑去兽族领地喊投诚吗?” 温去病道:“类似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至于情报什么的,妳也知道,我都是负责读完情报书,闷头冲锋的,蒐集什么的……不是我强项。” 两人谈谈说说,越走越远,仓促制造的独轮车,不耐久用,但也正如温去病一早所料,随着绿洲的接近,途中旅人多了起来,很快两人就遇到一队商旅。 局势紧张,兽族兵锋压境,飞云绿洲虽然号称是无神无法之地,可敢在这时候去赶集交易的,都不是普通人,那队商旅雇了一堆保镳,确保安全,看到这迷途似的青年与女童,都是一愣,却也不敢大意,先问来历。 这队商旅看来客气有礼,不过能在西北之地行走,更在这时候往飞云绿洲去,温去病丝毫不怀疑,若自己答得有什么不妥,商旅随时变强盗,转眼把自己给宰了卖,或是捉了卖,因此,如何回答就是关键。 边境之地有边境的规矩,七家八门势力虽大,未必在这里镇得住人,即便抬出司马家的名头,一不小心可能死得更快,温去病双手交叉,两掌按在肩上,弯腰一礼。 “我们是先知的使徒,要去无神无法的罪地,散播恩主荣光,寻觅地上的天堂。” 带着宗教气息的一番话,所代表的却不是普通教派,而是一个明明除了眼前的享乐,什么别的也不信,偏偏开口闭口,处处以天堂为号召的组织,极乐堂。 九外道之中,极乐堂的高手数目不明,具体实力很不好说,但绝对难惹,里头出来的狂徒,个个乐于赴死,从不要命,别说是江湖正道,就连同为九外道的邪派,对之也退避三舍,当温去病打出极乐堂的招牌,这支商旅中的人们全都紧张起来,既不敢得罪,也不想靠得太近。 温去病向他们买了马匹,与香雪同骑,绝尘而去,一点也不在乎身后谣言开始流传:极乐天堂的使徒,来到无神铺,预备有所作为。 有了马匹,速度变快,底下所踏足的地面,越来越是坚实,从黄土慢慢变成一般地面,再过不久,前方陡然出现一大片连绵不绝的帐篷,还有宝蓝色的泉水与青葱绿意,耳目顿时一新。 飞云绿洲是凹陷的盆地,远远看不清楚,但从边缘往中央看,核心部位是着名的飞云潭,水色宝蓝,潭心部分却由地底往上喷出,形成一道十余米高的水柱,形如白龙升天,云雾缭绕,飞云绿洲因此得名。 潭水是整个绿洲的心脏,周围建造着烧黄土为砖,堆叠起的土房,最高的建筑不过三楼,而在中央的一圈黄土房外,则是数以千计的帐篷,所组织成的帐篷海。 五颜六色的帐篷,硬生生在这片土地上,开出一片灿烂的海洋来,特别是当长风吹来,无数棚顶翻扬,哗啦啦的声音,景象壮阔,成为周边近千里土地中,最鲜艳的一笔。 侧耳倾听,绿洲之中,似乎处处是集市,操着各种口音的人声,还有牛羊嘶鸣,显然在这里交易的牲畜也不少,整个绿洲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 香雪双眼发亮,道:“好地方啊,我们当年驻扎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好所在,看到这种好地方……我想杀人了!” 温去病哂道:“正常人的反应,通常是说想喝一杯。” “啰嗦,你知道我不喜欢喝酒的。” “那也不用杀人啊!” 温去病护着香雪,一起进入飞云绿洲,虽然是首次前来,但两人对于这地方不算陌生,因为他们是各地暗市场的常客。 “丹嵬有一个区,几条街都是暗市场,不分白天黑夜,几乎无视王法在公然营业,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但和这里又不能比。” 温去病道:“整个都市,完全无法无天,什么禁忌货物都能摆上枱面,当所有光明都被染黑,世上就再也没有黑暗角落了。” 香雪道:“这才无聊咧,暗市场的一大魅力,就是背德违法的犯禁快感,如果在暗市场买东西不犯法,那还有什么味道?” 温去病道:“说到买东西,妳打算怎么蒐集情报?我们在这边可没人脉。” 香雪笑道:“只要钱能买到就行,剩下来就是钱的问题……有没有兴趣继续一下以前的游戏?” 温去病扬扬眉,道:“很久没接过这样的挑战,一试何妨?不过要限定个时间,我看……四个小时后,一起找地方晚餐,如何?” “一言为定!” 香雪举起小小手掌,与温去病互拍一记,跟着就跳下马去,小身影左奔右拐,一下子没了踪迹。 温去病看着她的消失,哑然失笑,以前碎星团草创时期,除了战斗,找资金也是重要问题,韦士笔虽然手眼通天,还是常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前线的战斗团只能自力求生,尽量设法在不杀人放火的前提下找饭吃。 那确实是对领导人能力的大考验,不管被扔到什么地方,都要想办法尽快变出钱来,还不能违法犯纪,受到的限制很多……虽然不易,自己倒从来没有让团员失望过,不像最差劲的褒丽妲,有过两次所辖团员饿到哗变,最终全灭的不名誉纪录。 漫步走进帐棚海中,温去病没有左顾右盼,而是精准地判断周边区域的主营项目,选择出手的机会。 闲逛中,温去病并不特别去看附近的人,却知道越来越多的人正看着自己,虽然飞云绿洲各路人马都有,可战争一触即发,生面孔特别引人注目,不用人来解释,自己也晓得在别人眼中有多可疑。 ……开始有人跟着自己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出手试探,必须要在那之前有所行动,阻住他们出手的念头。 四个小时,时间太短,要倒卖东西赚钱不易,进货与出手的时间算不准,还可能大亏一票,过程中被人打劫,也是一个不能不考虑的问题,因此,最理想的赚钱方法,还是打工作任务。 暗市场中,各种人力任务,寻人、杀人、坑人的都不少,但一定规模以上的暗市场,就会有许多五花八门的选择…… 带着微笑,温去病在一面布告墙前面站定。 “……有趣,开锁比赛啊。” 第五章 目空一切的开锁比赛(周一求紅包) 说到暗市场中的委托任务,普通人会立刻想到的,就是盗贼、杀手的工作,如果范围广一些,佣兵也是其中一员,接受委托去攻打某个据点,或是猎杀某种凶兽,甚至集体寻找失物,或完成一些匪夷所思的工作,都所在多有。 但操控着暗市场的那些组织,并不只是单纯地发放、仲介工作,有时为了招揽人才,他们也用一些手法,反向考验与吸收目标人物。 提出一些高难度的悬赏,或是举办比赛,这些都是惯用的手法,不过只见于一些大都市,因为若没有足够的资金与利益,这些吸引眼球的招揽广告,肯定赚不回本来。 飞云绿洲当然是个大地方,这里全盛时期每日所流动的金额,力夏达港未必能与之抗衡,市场中也时常办一些比赛,只要赢得名次,就会受到关注,成为各方招揽的抢手人物。 温去病没打算藉此求职,却对奖金很有兴趣,香雪毫无商业天分可言,如果不偷不抢不骗,四个小时内所能赚到的极限,决不会有比赛的奖金高。 只是,一堆比赛里头,适合自己的必须慎选,虽然武打擂台之类的,奖金额度高,场外还有下注,看准了能稳捞一票,但自己这身体,能不沾打斗的边,就尽量闪远,想发财最好还是靠别的路子。 几番挑选之后,温去病看中了开锁比赛这个项目,布告上写得也明白,只要到指定地点,完成几项指定的难题,就有奖金奉上,还不需报名费用。 “……不用交费,也就不是那种靠骗手续费、报名费来诈财的比赛,可以试试看。” 确认了目标之后,温去病就朝着指定地点前去,为了安全起见,与龙云儿等人分开后,自己的样貌便已换过,变成一个毛发浓密的大胡子,虽然瘦弱的身体,配上一脸大胡子与浓眉,看起来非常不协调,不过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不急不徐地来到指定地点,那是一个遮阳棚底下的摊子,模样颇为简陋,一个白布包头,穿着白袍的老者,坐在一张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杆烟,慢条斯理地抽着,旁边摆着四个箩筐,每个箩筐里都扔着一堆的锁。 摊子前面,清出了一片空地,十多个人正拿着不同的锁,各施其法,试图把锁打开,温去病瞥了一眼,已大概认出四个箩筐里的锁,难度各自不同,一个高过一个,正好是能力的考验。 温去病走到白袍老人身旁,见他左边的茶几上,摆了本簿子,上头写满了签名,正要顺手填上自己的假名,老人忽然开口。 “大胡子,你会开锁?” “呵,老头子,你会吃饭?” 从容自若的回答,让白袍老人一乐,横伸菸斗,阻住温去病要签名的手。 “开得了锁,再来签名,省得浪费了簿子。” “四个不同等级的锁,就是比赛?那奖品是什么?过关斩将,总有每一关的奖励吧?” 温去病笑问着,老人好整以暇地指着桌上的四个锡盘,第一个里头摆着糖果,第二个摆着十个铜子,第三个、第四个则分别摆着一块与十块银子。 从第一关过到最后,最多的奖励,不过十块碎银锭,些许小钱却未浇熄温去病的兴趣,反倒让他回忆起从前。 “……最差劲还有颗糖果可吃,又不用交费,飞云绿洲还真是个和善的好地方。” “是吗?” 白袍老人微笑说着,一个拿着铁丝,对手上锁头鼓捣半天,却没能开启的人,满面羞惭,想把锁与铁丝交还,老人看也不看,直接飞起一脚,将他踹出去,直飞出七八米,落地时滚了几滚,口吐鲜血,却不赶往这多看一眼,急急忙忙跑了。 “呸,没用的东西,浪费老子时间,断几根骨头算便宜了。” 老人骂着,又一个受试者拿着手中锁来交,那是第二个箩筐中取出的锁,可以领取十个铜子,但他交锁时,忽然出手如闪电,一把抓住隔壁盘中的十块银锭,飞身就跑。 ……擅长开锁的,通常都是贼! ……贼偷东西,不一定要开锁! 那名盗贼的身手不错,一下便冲出棚子,夺路狂奔,但才刚跑出棚子的范围,眼角骤瞥刀光,身上莫名一轻,跟着,他发现自己抓着银锭的手臂掉了,断臂之痛,让他撕心裂肺地叫喊出来。 棚子底下,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手执弯刀,无声无息地出现,将掉落的手捡拾起来,掰开指头,把银锭重新放回盘上,向老人鞠躬后,又重新退回暗影里,气息完全隐匿。 白袍老人淡然抽着烟,仿佛这些刀光剑影未曾发生,看着温去病,“当贼首重眼力,就为了十个银子,把手给留在这了,值得吗?人真是不能没有骨气啊,大胡子你说是不是?” “也是,不过我对糖没兴趣……” 温去病不答,直接从第三个箩筐里取了把黄铜大锁,瞄了一眼,笑道:“老人家,你们的锁锈住了啊。” “哦?是吗?有谁说锈掉的锁就不能开吗?” “倒也是,没人说不能。” 温去病向周围瞥了一眼,从棚子支柱上悬挂的羽毛环饰物中,拆下了一根羽毛,折了一折。 “很多人都以为开锁要铁丝、铜丝,其实如果要求韧性的话,这东西也行,甚至还更好用一点。” 温去病说着,羽毛柄再锁中一搅,感觉内中簧片的震动,巧劲一撬,随手就把大锁解开,抛入箩筐中,前后不足三秒,跟着又从第四个箩筐中,取出一把颇具份量,有三个锁孔的大锁。 “有点意思了……同心锁……” 三个锁孔,需要同一钥匙依次打开,但温去病晓得,若单纯只有钥匙,开启次序不对,那么开启后一个的时候,就会把前一个开启的锁,重新锁上,回到原点。 “虽然精巧,不过……有些过时啊。”温去病低笑道:“堂堂无神铺,考验的最后一关,只有这么简单吗?” 老人道:“这不过是绿洲中的一个小铺子,不能代表谁,但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尊贵的客人,请你就用手上的这根工具,把同心锁打开。” “这根?同心锁没有正确钥匙,要用工具强开的话,起码也要有个三支,只给我一支是要怎么开啊?我刚刚说错话了,现在道歉,能再给我个机会吗?” 温去病说着道歉,脸上没有一点歉意,老人也一脸木然。 “不行吗?那起码让我换一支吧?这支已经折到了,不能让我用一支坏掉的工具吧?” 温去病往羽毛环走去,但才迈出一步,棚子四角都有气息传出,四名又黑又壮的弯刀汉子,持刀逼近过来,杀气腾腾,粗略判断,起码有个中阶修为,但他们身上的气息,让温去病隐约觉得不妥,这个判断未必准确。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好吧,无神铺果然对偷儿不友善……” 温去病回到锁前,将已经折损的羽毛,插入中央的锁孔,看着左右空出的锁孔,尴尬第一笑。 白袍老人道:“无神铺对没本事的人不友善,却一向欢迎有本事的人,为了给你印证才能的机会,现在我从一数到十,你如果在那之前打不开,他们四个就会砍下你的人头。” “喂,不带这么玩的,我可以不要钱了,就拿个糖走人吗?” “十……” 老人一数数,温去病急忙动作,但才将锁一撬,三个锁孔同发声响,不但羽毛被铡断,旁边两个锁孔也闭死,断了操作的门路。 “大胡子,下辈子到飞云绿洲来,记得谦虚一点,能在十秒内打开这锁的,只有当年的白菊郎君、迅雷神盗,除非你有他们那样的技艺,否则,还轮不到你目空一切。” 温去病哭丧着脸,“我不过就想吸引下眼球,认错了还不行吗?” “六……” “喂!老家伙,你用跳的?” “五……” 数秒过一半,温去病脸上笑意消失,扬起一掌,拍在同心锁上,同时,另一掌按在锁上,静心感觉碰撞瞬间,内中簧片几不可查的细微震动。 由乙太尸蛊建构的肉体,非同于凡俗血肉的身躯,在感应力上有着远超常人的能耐,这就是自信的本钱。 “四……” ……世人迄今仍然不知,碎星团的本质是诈骗集团,四大武神的本质,根本就与表现出的形象不同,包括大名鼎鼎的迅雷神盗。 ……老尚那个家伙,顶着神盗的头衔,却对做为神盗基础的机关学,没有一点了解,对陷阱的应付方略,向来是强行突破,横冲直撞。 ……教会他开锁,帮他恶补各类机关学识,一手把他推捧上神盗位置的,一直都是自己,最早的时候,他每次行窃都还得把自己给拎着去…… “三……” 温去病重手连拍两记,紧闭的同心锁应声弹开,瞪大双眼的白袍老人,甚至讶异到忘了喊出二,呆呆看着温去病把同心锁扔回箩筐里,脸上笑得一派从容。 “老头子,刚刚你说什么来着?谁目空一切?” ps:碎星目前沒有上架,無法拚訂閱。仍舊是老話,集中在周一投紅包,碎星可以有更多幾率上榜,讓更多人看到,謝謝大家支持。 第六章 九龙寨的天才 白袍老人怔怔愣在当场,外人很难了解,像九外道这样的组织,对各种专业人才是如何求贤若渴。 像七家八门那样的大势力,功法源流完整,称雄一方,底下各种武者不缺,也笃信只要拳头大,什么事都好办,反倒是九外道这样的偏门组织,为了在夹缝中求发展,除了正面武力,也分外重视各种专业人才。 同心锁,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很多高明的锁匠都能开,可加上“不用工具”、“十秒之内”这两个限定,还能开启的人就如凤毛麟角,之前在江湖记录上,有类似手腕的两个人,白菊郎君、迅雷神盗,俱已殒落,在那之后,已很久没出现这水平的人物了。 “老夫拓拔金。”白袍老人收起早先的威吓面孔,态度尊重,“先生是有本事的人,不知由何处来?” “……反正不会是从西边来。” 温去病没正面回答,只表示自己与兽族无关,在飞云绿洲活动的,大多都是亡命徒,谁没背负一段过去?谁会老实交代来历? “我过了四关,照规矩,我可以取走这十锭银子吧?” “……以先生之才,区区小数,何入尊眼?”拓拔金挥挥手,一名刀卫捧着银盘,上头盛放十锭金子,恭恭敬敬送到温去病面前。 “这是无神铺的一点心意,欢迎先生到飞云绿洲来,还请笑纳。”拓拔金笑道:“先生的技艺,老夫叹为观止,不晓得先生有没有兴趣再试身手,挑战点更高难度的小玩意儿。” 在自身领域成就卓越的人物,遇到针对本身专业的考验,都如老饕见美食,心痒难耐,往往不顾利益,都要一试,温去病很清楚这个通则,只是笑了笑。 “您老认错人啦。” “呃……认错?” “在下虽然对开锁有点研究,却不是盗贼,钱财来得光明正大。”温去病搓搓手,摆出一副穷酸样,“比起挑战自身专业,在下更对实质的东西有兴趣,不知……” 拓拔金会意,大笑道:“旁的没有,来到飞云绿洲,钱还是问题吗?先生尽管放心,只要能解开接下来那道锁,无神铺必有重酬。” 温去病笑道:“哦,这次如果十秒内解不开,不用被砍头吧?其实我胆子很小的。” “哈哈哈,人才素来都是被捧在手掌心上的,从现在起,谁想要砍先生的头,我们立刻斩他成十七八块。” 四名刀卫当先开道,拓拔金老人在旁作陪,温去病被奉为上宾,朝绿洲的内圈走去,一路上的商家、店主,看见拓拔金,纷纷弯腰施礼,显然老人身分尊贵,在绿洲中地位不凡。 温去病有这样的感觉,尤其自己无法看透老人的修为境界,他的气息很普通,像是一个低阶的普通武者,不过,很多高手都会用道具,掩藏自身气息,而自己可以肯定,老人身上这样的道具不只一个。 除此之外,九外道中有许多舍弃肉身修为,专攻元神活动的高人,这类人物也无法简单用能量波动来判断战力…… 拓拔金引领温去病前行,经过许多的帐篷、棚子,虽然没有特别探头窥看,温去病仍注意到些许异常,讶然道:“老先生,我有没有看错?我刚刚好像看到了……” “呵呵,这里是西北,往西不远过月煌滩,就是兽族属地,在这里看见兽人,有什么好奇怪吗?” “不是说要爆发战争,兽人要打我们吗?” “就算开打了,那些兽人也一样要吃要喝,要买东西啊。”拓跋金道:“听先生的口音,是从帝北傲龙郡来的吧?难怪对本地不熟,你且放心,就算战事开打,别的地方都打烂,这里也安稳如山。” “您老的耳朵真厉害,这都听了出来,不过,我不太明白,为啥这里就安全呢?都说云岗关有天南武凤镇守,关内高枕无忧,飞云绿洲可在关外啊。” “保境安民,纯靠武力未必管用,更何况那只武凤纵然威震天南,但……” 拓跋金顿了顿,道:“总之,待久了,老弟你就明白啦,要铲平这里,那些兽人第一个舍不得!” “理解,理解。” 温去病唯唯诺诺,尽量让自己看来不太通晓俗务,像那种只专心在专业领域,不闻窗外事的人物,更操着一口流利的帝北腔,与自己本来形象南辕北辙。 拓跋金的话,其实再容易理解也不过,飞云绿洲的前身,就是与兽人互市的榷场,地利之便,有兽人出现在这里,本没有什么好奇怪。 然而,原来想藉此机会评估无神铺每天的交易量,但各处店铺里出入的兽人如此之多,有狼、有豹、有狮,这边与兽族的贸易依赖度,显然远较自己预期得为高,这已经超出了飞云绿洲应有的演进速度…… 除此之外,拓跋金所打住的话,也非常奇怪,从话意推判,武苍霓似乎有了什么状况……这很诡异,云岗关由她一力镇守,统辖兵权,无论在军中、在民间,苍峰侠侣的地位无可动摇,天大的事,她都可一言而决,这样的她……能有什么事? (她一早与我们闹翻动手,割袍断义,加上地位超然,当初李家整肃碎星团,也没敢动她……不过,那道筑城的军令是很奇怪,大战在即,下这种命令去恶整阵前将帅,李家不怕兵变的?肯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状况……)一面寻思,温去病跟着拓跋金,来到一处地穴前。 “先生,请。” “居然还要下到地底,这还真是个坑啊!” 温去病随口说笑,毫不犹豫地跟着下去,走了一段路,深入地下二十多米,进入一个地下空间,内中既无灯,也无火把,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肌肤不住发生的紧绷感受,温去病肯定自己正被窥探着,源头……不只一个。 自己是专搞这些设备的行家,所以分辨得出来,透过那些监控法阵,正在窥看自己的,起码来自十几方,如果排除掉实况转播到远处的可能,估计飞云绿洲内,无神铺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到齐了。 这显然又是一个误算,自己所扮演的脚色,露了一手开锁的绝活,聪明人会因此联想到机关师的可能,存有期待,如果顺利,自己可以捞到一笔可观的酬劳,还有情报。 但,也仅只如此,机关师不是无敌高手,也没有身怀重宝,为何一个开锁的测试,会把无神铺的重要人物全部引来?这是为了什么? (两个可能,一是他们有所求,等我通过测试,要委托我进行一件大任务;另一个可能,他们要我打开的东西,有问题!)对方是九外道,如果说他们偷来了什么东西,却无能开启,假借寻人征才为名,骗人帮忙开启藏物,这可能性绝对是有的,不过,现在即使想要回头,也太迟了。 正考虑着这些问题,后方脚步声响,又一批人到来,这队人马不但拿着火把,还为数众多,浩浩荡荡几十人,基本都是飞云绿洲的本地人,但里头有两名身穿文士服的青年,被周围人簇拥着,显然身分不凡。 这队人马下来,看见底下已经有人,脸现怒容,为首者就要过来斥骂,但看见拓跋金,愣了一愣,拱手请老人到一旁说话,双方几句交谈,拓跋金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温去病也大致猜到状况。 自己……似乎是来得不巧,那两个青年该是无神铺的贵客,来这里要做些什么,无神铺对此非常重视,重要人物全到,观看进行,拓跋金却似乎不知此事,带着自己来此,倒让自己白吃惊了一场。 半晌,拓跋金灰溜溜地过来,道:“先生,我们……” 温去病摇摇手,“不妨事,九龙寨的精英到此,哪还有我出来晃的份,能让我有幸旁观,就已经是天大荣幸了。” 那两名青年,穿的虽然是普通文士服,可胸前却有九龙纹章,腕上还戴着串珠,正是九龙寨的门人。 九龙寨,九外道之一,最早的起创成员是一群机关土木人员,因为喜好机关、数算而走在一起,开帮创派,百族大战时,他们只接有兴趣的委托,不问立场与背景,也替妖族、魔族干了不少活,战后被清算,打入九外道之一。 虽然处境尴尬,这些人的专业能力委实不同凡响,除了八门之一的鲲鹏学宫,没人能在数算技术上与他们较量,不管是正邪哪方势力,对他们都尊敬客气,奉之为宾。 来的人虽然年轻,可没人敢小看,众所周知,九龙寨常出天才,里头出现年轻天才的机会,比其他武道门派高很多,这两名青年被大票人马簇拥,显然就是这样的人物,事实上,温去病还认得其中的一个。 星榜八十四,玄衣羽士朱颜天。 九龙寨的本代精英,星榜名次不靠前,却是机关、阵图的能手,未来的大师,名头响亮,行走江湖时,连一些地阶人物都对他客客气气,早在温去病留意的名册中。 ……不过,这位天之骄子,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这通常也意味着麻烦。 第七章 上古第一迷阵 “这人是什么东西?这里为什么会有闲杂人等的?” 朱颜天是急急忙忙赶来飞云绿洲的,才刚抵达,连杯水都没来得及喝,就直接来到地下密窟,此行身负师门密令,也事关自己能否更上层楼,得到师门、家族认可的关键,重要性不言而喻。 哪知,到了地窟,这边居然有闲杂人等在场,特别是一个流浪汉般的大胡子,看来格外碍眼,无神铺就算想偷技术,好歹也找些精英来,弄个这种闲杂人等,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拓跋金回看温去病,表情歉然,还未开口,温去病就先道:“九龙寨的大师到此,我只求有一角位置,旁观旁听,只要能学上一点,就够我这辈子受用不尽,拜托拜托。” “这……” 拓跋金回看朱颜天,后者傲然抬头,不屑目光交接,但他身旁的那名白衣青年,抢上来低语几句,朱颜天挥了挥手,白衣青年踱步而来,朝拓跋金、温去病拱拱手。 “两位,在下商君书,我师兄有些心急,也是为了工作,请别介意。” 态度谦和,商君书非常客气,“我们急着解阵,两位请自便,如果要旁看,只要别出声就好,谢谢。” 说完,商君书连连拱手,简单的言行,已让温去病看出很多东西。 ……朱颜天身出名门,无论在朱家或是在九龙寨,都被捧在手上,而商君书这人……没有世家背景,学习过程不难想像,态度自然也亲人和善,不过,看这架势…… ……如果无神铺请九龙铺派人过来,是来解决难题,怎么来者不是同等级的寨中要人?朱颜天虽然是年轻一辈的瞩目精英,论学养、技术手段,都还无法与那些大师相比,九龙寨为何派这两人来担大任? 情况古怪,温去病的兴趣反而被勾起来,当下继续装没事路人,冷眼旁观。 商君书一番话说完后,拱手想要告辞,但看了看这个大胡子,还是有些放不下心,客气问道:“先生,请问如何称呼?” 温去病笑道:“这时候来飞云绿洲的,谁没有些隐衷?老兄也不用这么问吧?” 商君书脸上一红,道:“先生说得是,在下孟浪了。” “还在那边和不相干的人说什么?快回来帮手!” 朱颜天在那边不耐烦,商君书匆忙回去,拓跋金看了温去病一眼,饶有深意道:“先生原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要肯花时间写日记,每个人都很有故事。” 温去病不咸不淡地应答着,目光往黑暗深处看去,试图看出一些端倪来。 领着九龙寨两名精英进来的一名金袍中年人,朗声道:“好!两位请。” 金袍中年人手一挥,黑暗之中有光亮起,非灯非火,却是一座四十米长、宽的大型法阵,东、南、西、北,四角各自发光,往中央汇聚,沿途闪现无数密密麻麻的光纹,在数秒之内,整座法阵发动,碧绿光纹交织,凝为实体。 一根根、一块块,仿佛积木般的物件,此起彼落,组成一片木、石建构的山河,数十米空间仿佛一下被拉长,化为山峦河川,随着内中木石位置错移,变动不休,犹如天衍造物,大千演化。 温去病的口微微张开,冷静的态度一下松动,对着眼前所见,短暂发呆。 “这是……” 温去病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惊愕,“早在上古就断绝传承的江山社稷图?” ……实在想不到,飞云绿洲底下,居然藏着这种变态东西!无神铺从哪里弄来这夸张玩意儿的?最该死的是,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这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十有八九,是百族大战的遗产,九龙寨里的那班老怪物如果看到,肯定会疯狂尖叫! “好眼力!居然认得这几不存于记载中的古物,先生见识果然渊博。” 拓跋金又看了温去病两眼,想不到这个大胡子,居然有此眼力,“此阵蕴天地造化,穷机关土木之变,能困、能锁,可杀、可伏,是上古先天十绝阵的演化,曾一举困杀十万兵甲……” “老头子你真厉害,话只捡一边说的。”温去病笑道:“这阵是上古青木妖圣,推演十绝阵所生,曾经困杀十万天兵神将……虽然这些都是神话故事,不过从哪方面看,这东西对人族都不友好啊。” “时过境迁,现在世上无妖亦无魔,哪还有什么忌讳?”拓跋金道:“此残阵是我们意外挖掘发现,一经触发,罕有人能通过……” 温去病摸着下巴,“所以,本来你是要我过到对面去开锁?” “是,只要先生通过江山社稷图,到对面打开那个上锁的柜子,就能得到五十金币……” “去!如果真是完整的江山社稷图,我给你五十金币,你去过给我看看!但既然只是残阵,这价钱勉强啦,就是要花上一年半载计算……” 温去病又看了一眼阵图,木石山峦,起伏不定,阵法变幻之繁复,似乎还在自己预期之上。 江山社稷图是后天创制的阵势,不比先天大道,难以推估,这个时代的数学比起上古进步不知多少,这仅是迷阵、困阵,只要肯花时间去计算,安全的通路并不难找。 “先生要一年半载?” “我才一个人,一年半载算快了!哪怕这只是一角残阵,变化剩不到原本的百分之一,但要排出安全路径,也牵涉到过亿条计算,其中只要错一个数字,就前功尽弃?” “确实如此,以往能通过这阵的,全都是百人以上的精英团队,计算数十日,才找出解答。” 拓跋金喃喃说道,声音中有着明显的遗憾与焦急,温去病留意到了这点,看来……无神铺不满意于这样的速度。 但,想要比这更快,不是单纯加多人手和工具就行的,人多嘴杂手也杂,一出错就前功尽弃……除非,九龙寨肯拿出他们镇宗的神器,但那是不可能的。 朱颜天站在阵图外,来回走动,手中掐算,嘴里念念有词,不住盘计,商君书则是站在原处,闭着眼睛,似在感受着什么。 半晌,朱颜天取出十多根算筹,挥手射在地上,组成一个小阵,阵中奇光流转,是九龙寨独门开发的算阵,每一道奇光流转,都是一道辅助计算完成。 这套技术,九龙寨视若拱璧,江湖上未有流传,外人也看不懂,温去病却是例外,但看了几眼后,他心中暗忖,几年时间,九龙寨的技术又有提升,这算阵被修正多处,几乎比得上自己用的旧版炼成阵了。 “起!” 朱颜天开启算阵,连打几个法印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匣,双掌一拍,木匣迸破,一个五角、五色所组成的金轮,形似船舵,浮空飘起,迅速飙转,劲风刮过轮上的空孔,发出或尖锐,或低沉的声音,无数光纹、浮字,从中甩泄出来,将周围的黑暗驱散,亮如白昼。 (……好家伙!还真不是白来……)温去病瞳孔一缩,手都不自觉地紧握,那群老怪物这回果然下了本。 九龙寨镇寨神器。归零轮钥! 一切的算术,起自于零,无穷大的反面是无穷小,所有大与小、正与负,加减乘除的中间点,仍是零,以零为钥,通向每一个算式最终的结果,九龙寨的术数之宝,归零轮钥。 这件神器,关系到九龙寨的存续,不能轻易离寨,但世家大派自有秘法,打造宝兵,承接由神器分出的一丝灵气真意,在短时间内,拥有近似,甚至等同神器的能力,就如朱颜天手里的这一件。 仿神器发动,结合底下的算阵,无数光符幻化成数字海,朱颜天神情肃穆,汇整演算资料,进入一种神出物外的状态。 演算中,商君书跨前数步,进入算阵的范围,一踏进去,身上陡然生出一股清新气息,脚下所踏的石地,赫然生出一堆青草,迅速往旁边蔓延,源自血脉的力量,苏醒发动。 这股力量,虽只是中阶,可当气息蔓延开来,却与江山社稷图发生呼应,社稷图中的木石山河,覆盖上一层氤氲色彩,起落变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原来如此。)温去病看懂了九龙寨这一双精英门徒的搭配,喃喃道:“居然是真木血脉,人族之中有这妖血流传的,亿万中无一,难怪……九龙寨拿这来当底牌。” 真木之血,属于妖族精怪,在人族中极其罕见,有这血脉在身的,虽然战力没有什么加成,却往往擅长机关之学,更重要的是,江山社稷图由青木妖圣所造,真木血脉的气息,大大有助于控制社稷图,只要把阵图演法的速度降慢,演算就能少上八倍十倍,甚至百倍。 两人一番尝试后,收功停歇,朱颜天点点头,道:“有我师弟配合,三日之内,可以找到出阵入阵的路。” 淡然说话,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骄傲,之前九龙寨整团大师级人马,要花百日以上才能算出的解答,被自己压到三日内,这是何等成就?从今后,寨内这一世代再无人能与自己相比,晋级大师就在眼前。 但这个梦想,却被一声叹息给打断。 “唉……还以为九龙寨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原来……不过如此。” 第八章 绿洲夜莺 乍闻否定,朱颜天回头怒瞪,也不知为什么,他第一个瞪的,就是那个站得老远的大胡子。 迎着那个目光,温去病两手一摊,表示不相干与莫名其妙,说话的不是自己,是之前领路开阵的那名金袍中年人,怎会轮到自己被瞪了? 不得不承认,朱颜天才能卓越,仿神器并非人人能用,他透过算阵,把仿神器充份发挥,手段犹胜一些大师级的人物,再配上真木血脉辅助,短短三天内就能计算到进出路,就算自己来做,也不可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如果用同样思路的话。 金袍中年人摇头道:“三天解阵,九龙寨确实有了进步,但这仍与我们的要求有段距离。” 朱颜天怒极反笑,这话听在耳里,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鸡蛋里挑骨头,“那以阁下看来,应该多少时间内才算合格?” “一个时辰!”金袍中年人斩钉截铁道:“起码……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荒唐!” 朱颜天愤怒挥手,将仿神器与地上算筹一并收起,“无神铺爱做什么白日大梦,请便,我等不奉陪了。” 说完,朱颜天拉着师弟就往回走,商君书试图劝阻,“师兄,先别急,事情或许有什么误会,我们应该先听听他们的说法。” “哼,一群自以为是的外行人,指手画脚,有甚么好说的?” 朱颜天怒火中烧,却还是听进了劝言,回看无神铺的那名金袍中年人,后者沉吟片刻,道:“我方无意冒犯,确实是诚意相邀,如若两位能在时限内解阵通过,无神铺将致以重酬,以表感谢,但时限……必须是一个时辰。” “无理取闹!” 朱颜天拂袖而去,却被师弟拉袖劝住,两方一阵拉扯,中年人也出言再劝,却坚持不让步,朱颜天气炸,无处发泄,看见温去病站在一旁,没事人一样的,心头更气,便伸手一指。 “这种荒唐要求,我九龙寨干不了,你何不找那位闲杂人等问问?说不定会给你惊喜!” “这就是说笑了。”金袍中年人道:“我们出重酬,委托九龙寨解决,九龙寨派了两位来,如果不能解决,那就是九龙寨不行。” “哼!随你们怎么说。” 朱颜天毫不相让,双方硬碰硬,气氛火爆,忽然,一个声音插入。 “喂,你们的重酬是多少?” 温去病的一喊,没有引起双方的重视,甚至没人理睬,温去病扬了扬眉,旁边拓跋金忍不住说话。 “若先生能在一个时辰内,通过这残阵,打开柜子……”拓跋金正色道:“酬金就翻十倍,五百金币!” “五百金币?” 温去病心中好笑,虽不知无神铺出什么代价请动九龙寨,带五百金币这个价码,恐怕连那报酬的零头的零头都不到,搞不好是拓跋金这老头自掏腰包。 当下,温去病斜看老人一眼,“你知道在传说中,江山社稷图号称是上古第一后天迷阵?” “知道。” “百人以上的菁英团队,尚且还要算上几十日的大迷阵,就我一个,你还要我在一个时辰内算出来?” “不光如此,先生还必须打开阵后的那个法柜!” “九龙寨的天才精英,加上亿万中无一的特殊血脉,都无法克服,你们认为天底下还有别人能办到?指望我这个无名之辈能做到?” “……坦白说,现在也没人指望你啊。” “呵,坦诚以对,是一个好的开始。” 温去病朝周围的黑暗扫过一眼,除了拓跋金,似乎没人在留意自己,争辩中的双方没有,暗中窥视的无神铺众要人也没有。 “……那你们就准备好钱吧!我只收现金,单表你们自己留着。” “单表?这是甚么意思?” 拓跋金诧异发问,虽然奇人异士都有怪脾气,说话高深莫测,但这话还是太怪了点。 但温去病没有解释。 “老头子,你应该关心的是,我真能赚到你的钱吗?” “你真有信心?不是说笑?” 拓跋金失声叫道,拔高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金袍中年人、九龙寨双杰都往这看来。 “如果让我这么赤手空拳去解阵,那当然没有,不过,如果你们能提供道具和设备……”温去病耸肩:“问题就不大。” “好!他要什么,你们就给他。” 朱颜天斜眼睨视,觉得事情哪有如此巧法,忽然冒出一个大胡子,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活?九成是无神铺故意安排个人在此,装模作样,要给自己难看,说不定还是同门竞争者想坑害自己的阴谋。 金袍中年人皱了皱眉,问道:“你真的可以?” “……或者,我只是虚张声势,实则另有所图。”温去病笑道:“为了减少损失,你们可以现在就作罢,相信我,我有个预感,此刻若停手,你们以后会很庆幸的。” “哈哈哈,先生真是爱说笑。”拓跋金道:“无神铺能在这里立足,也不是被吓大的,先生要什么材料装备,尽管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有纸笔吗?” 温去病接过刀卫递来的纸笔,挥毫如飞,顷刻间就写了一堆,拓跋金接过一看,表情变得非常奇怪,“先生,你这……没搞错?” “无神铺舍不得花这点小钱?还是凑不齐这些东西?” “先生说笑了,这些能值几个钱?凑齐也不是难事,但……” “信我,就给我这些;如果不信……你对在这里的其他观众说一声,大家趁早回家睡觉吧。” 温去病自信到不容怀疑,拓跋金挥挥手,一名刀卫接过纸条,往外走去,经过金袍中年人时,他取过单子一看,又一皱眉,朱颜天忍不住好奇,瞥了一眼,看见单上的内容,眼睛一下瞪大,跟着就是一声狂笑。 “哈,买,照着单子买,他要什么,你们都给他,这样要是能开阵,我这辈子再不碰术数机关之道!” 朱颜天慨然助成,一切就此定案,无神铺的人员整个动起来,处理清单上的所需物件。 如果在西北其他城市,哪怕是平阳城,物资未算充裕,清单上所列的这些东西,真未必能够迅速弄来,可飞云绿洲不愧是西北最大的黑市,温去病所列的货品虽然繁多,量也极大,但片刻之后,一车车货物先是运到地上入口,再由人飞快扛入地下,堆得有如小山高,阵阵甜香,薰人欲醉。 “先生,你要的东西,我们全都备齐了。” 拓跋金看着前方这大量堆叠的蜜糖、蜂蜜、甜酒,满满的甜食,数量多到一定程度,连他这个嗜吃甜食的人,都有些反胃,更不知道此人要这如山高的甜食做什么。 在大量甜食运来时,温去病也没闲着,着手在地上画起法阵,短短时间,没尺没量,一个六角法阵画得又快又工整。 朱颜天、商君书远远观看,后者不时轻“咦”两声,前者的眉头从头到尾都是皱着,似乎有着一堆想不通的谜团,两人望向温去病的眼神也都变了,开始带几分慎重。 拓跋金自然看不懂,但耳边传来金袍中年人的传音,这个法阵的符文,形似一些古老门派的传承,太过久远,他们无法辨认,此人的来头恐怕不小。 温去病没有窃听,却能料到身旁这些人的反应,但其实他们的解析全被自己引上歧途。 法阵中所绘的那些古字,全是障眼伪装,半点屁用也没有,自己炼成阵的运作,魔纹全数隐藏在线条中,与现今各派的法阵形似而神异,除非是九龙寨那群数理怪物亲来,否则……这两个后辈没那本事看穿。 “行啦,料已备足,但为了尽快见效,我还要个帮手,清单里列明了,我要一个高阶的……” “就由我来为先生服务吧。” 一个沙哑的女声,从黑暗中传来,随之步出的,是一个身披黑纱,体态婀娜的女郎,年纪看不太出来,似乎三四十岁,脸上戴着一个鸟形的面具,遮掩容貌,但罩体的纱衣、沙裤很薄,黑暗中隐约可见肌肤滑腻如脂,踏出的每一步,耳环、脚踝上套的响铃,都叮当作响,非常好听。 温去病心中一凛,这女子虽然抑制住本身气息,但举手投足间给自己的感觉,起码也是个地阶,又来得如此突然,恐怕是无神铺中的大人物。 “二、二当家的,妳怎么来了?” 拓跋金慌忙施礼,金袍中年人也欠了欠身,向这个年纪比自己低得多的女郎弯腰,而他们所喊出的称谓,更让温去病一惊。 ……无神铺的第二把交椅? 虽然无神铺在九外道中排名靠后,更远不能与七家四门这样的大势力相比,但想要成为这里的前几把交椅,也不是普通高手,或是普通地阶所能够的。 “我叫夜莺,绿洲之中的夜莺。” 夜莺的嗓音低沉,并不婉转美好,却另有一种魅力,“事情闹得这么大,我怎能不亲来一会,见见这位先生的手段?无神铺礼敬来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先生尽管开口。” 第九章 生生造化 “那我就不客气了,请把这堆东西砍碎,如果能顺道加热就更理想了。” “好!” 夜莺一声答应,随即出手,她腰间悬挂着一柄弯刀,与一身轻薄黑纱相反,由某种巨兽之牙雕铸,皎洁白净如天上明月,瞬息出刀,犹似一抹弦月划破黑暗,带来光明。 温去病双目微闭,品味着映入眼中的哪抹刀虹。 刀法似是百族大战时,妖族传承的屠神绝刀,普通人肯定会注意这个,但在自己眼中,这里头更有些超乎刀法形式的东西…… 温去病睁开眼,那几大堆的甜货,基本已被斩碎,成了碎末。这种工作对地阶武者来说,简直是侮辱,但从中仍可以看出许多讯息,自己闭目时,没感觉到有风,周边温度也没有显著变化,代表夜莺不是用快刀切割,也不是用刀风,或是其他属性的刀技来砍。 那……寥寥数刀,怎么将这几堆小山似的甜货,砍成碎末? 最可能的解释,出刀者已经初步接触天地大道,掌握某种毁灭元力,一刀过后,生出切割、崩解的效果,不住往外扩散,终至整大堆甜货粉碎。 如此使刀的手法,高阶足以屠宰地阶……这绝对是地阶中的猛人,若非如此,也坐不住这个位置。 “已为先生备妥,请。” “哈。” 温去病手捏法诀,打了几个咒印入法阵,那个一米直径的法阵发动,化为一个不住激转的漩涡,把旁边的甜食碎末全数吸扯过来。 甜货中有大量蜜糖,与其他碎屑沾黏在一起,基本都呈现黏稠液态,没入法阵后,转眼就消失不见。 “……地下。” 朱颜天、商君书眼力非凡,看透了法阵变化,很快便确认此阵的作用,是把这些甜浆打入地下,深深渗入。 拓跋金愕然道:“先生,你这是何意?” 温去病微微一笑,“招虫。” 话一毕,一阵希希索索的细碎声音,由远而近,迅速响起,温去病所打下的法阵,骤然放光,黄、红、蓝、紫,交相错落闪起。 拓跋金皱眉道:“虫?什么情况?先生……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法阵一亮,温去病就脱兔般躲得远远,跑到一名刀卫身后,还没回话,大量蝎子、火蚁、蜈蚣,还有些不知名的虫类,就从法阵中涌出,势道甚急,速度奇快,像爆水管一样疯狂窜涌,眨眼间就布满了十几平方米,后头还不断持续在出来。 大量虫海,骤然出现,拓跋金脸上变色,即使是夜莺这样的强人,也不禁手按刀柄,微退半步,朱颜天、商君书连忙施展护身手段,缓缓后退。 温去病的声音远远传来,“不愧是绿洲,生态系丰富,附近几十里地下的虫子,大概都被移来了,你们当心啊,如果看到金色光芒,闪得慢,什么都不剩下了。” “什么?” 拓跋金还不及细问,法阵骤现金芒,一道金色的喷泉,迸破法阵,怒涌而出,组成喷泉的,是一种金色的甲虫,甫一出现,就大量朝周围蔓延,那些蝎子、蜈蚣等毒虫,见到这甲虫,就像见了克星,疯狂逃避。 “……尸甲虫!” 朱颜天瞪大双眼,“这邪物尚存于人间?” “真是尸甲虫?”商君书惊道:“这邪物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啃食血肉为生,即使遇到严苛环境,还可以假死千年待苏醒,妖族皇室将它当成墓室圣物,人间怎还会有的?” “……居然还有这玩意儿,连我们都不知道。” 夜莺低沉说了一声,不敢托大,拉着拓跋金后退,同时挥出一刀,刀气纵横,划出一道长痕,阻挡金色甲虫海朝这边蔓延。 这附近的空间不大,蝎子蜈蚣群为了躲避尸甲虫,不住前行,很快就进了江山社稷图的范围,尸甲虫群紧追其后,转眼间,一场严苛的生存竞争战,就在这千古迷阵中上演。 生与死,吃与被吃,在小小的天地中激烈上演,虽然是微小的生命,但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如同潮流,触动了江山迷阵的运转。 无数石川、木峰起落与移位,演化江山河川,咫尺成天涯,不但距离变动,内中更泛起氤氲彩光,像是一道道彩虹,在山河间浮现,彩虹所笼罩之处,时光也有细微变化,虽然幅度不大,但对这些虫类来说,却是一生。 在迷阵的演化下,许多虫子或陷入沉睡,或是僵死,慢慢静了下来,温去病看着内中的时空之变,忍不住赞道:“不愧是由十绝阵蜕变出来的第一迷阵,光只是一角残迹就这么厉害,如果状态完全,那可不得了。” 朱颜天冷笑传来,“你异想天开,驱虫入阵,想要探路,看来是白费工夫了。” “探路?”温去病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还真没想过要探路。” “那你……” “上古第一迷阵,内中蕴藏幻觉,却没被称为上古第一幻阵,是为什么?” 温去病道:“这是一角残阵,残在何处?完整的阵图,比之残阵,完整在哪?又强在何处?天才兄,你有答案吗?” “这……” 朱颜天、商君书为之语塞,连正围观中的其余人,都开始思索。 这问题似乎很简单,完整的阵图,肯定比这一角残阵更大,补完之后也更强,变化更多,这话三岁小孩都会说,可更详细的内容,却谁也说不上。 无神铺不过偶然发现遗迹,并没有研究阵图的能力,之前闯关通过的两批人马,分别是九外道中的九龙寨,八门之一的鲲鹏学宫,都是当是最擅长术数机关之学的人物,他们估计是懂的,可无神铺却没有这种人才。 “此阵穷演化之妙,却不带杀伐威煞,九成九的护命法宝、手段,在此阵中都不起作用,幻觉是阵中功能之一,却不是主要,它会演算入阵者的思维、人生轨迹,变动江山河川,做出最适合的应变,困死入阵者,哪怕千军万马入阵,也只会被困死,永难脱离。” 温去病淡然道:“以后天推演先天之变,这阵图的计算能力强到变态,但严重缺损的一角,演算力势必要打折。” “原来你打这主意……”拓跋金接口道:“当初鲲鹏学宫的娘们,为了救她们失陷阵中的四宫主,也动过这主意,但演算后的结论是,哪怕是一角残阵,困个几万人在里头,仍没有问题,你想用这些虫子来让阵图负荷不住……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是吗?”温去病微微一笑。 ……单只靠这一批虫子,当然不行,问题是,这阵极其罕有、地位极高的理由,就是它极小幅度涉入光阴之道,能够极小片段地推动光阴流逝,对人类或其他长命种族而言,这意义不大,但对于朝生夕死的虫子,这光阴不但是一生,更可以世代演化…… “咦?” 夜莺眉头微皱,“虫子数目,好像多了些……” 阵图中奇光掩映,幻彩弥漫,看得不是很清楚,虫子数目又多,夜莺一时也无法肯定,但片刻之后,她的疑问得到确认,虫子的数目不只是多,而且还以惊人高速,一下子暴增起来。 “……虫子生得快,生得又多,短短时间内就衍生一代,江山社稷图为了应付阵内激增的生命体,运作会加速,把空间拉大,光阴流速加快,虫子也会生得更多……” 温去病随口说着,阵内的光霞陡然提升亮度,从原本的闪耀却不迫人,直线上升到几乎无法正视,而与这成正比的,则是阵内的虫子越来越多,从散处各地,迅速弥漫大半阵图,快过了空间拉大的速度。 不久,全面覆盖大地的虫海,黑压压、金灿灿,如同涨潮时的海面,越叠越高,越积越高…… 温去病道:“那些尸甲虫,沉睡状态可活千年,活动状态下也就几个月的命,现在高速繁殖起来,本能导致的生存竞争,它们会噬吃所有异类,还有同类,生与死,存与灭,以秒为单位,迅速在密闭空间里发生,每一个新生命体的出现,都是一个需要重新计算的复杂变量,当这数目以亿来变动,一角残阵……我很好奇它怎么撑得起?” 说话时,温去病背对不住高涨的虫海,全然没将这数米高,快要碰着壁顶的恐怖虫海当回事,但面对着他,看着这一幕发生的人,感觉就是另一回事。 拓跋金有着半步地阶的修为,却也不禁骇然,颤声道:“先、先生,我们考验你的是……过阵,不是破阵,你……有把握分寸的,对吧?” “哈哈,把阵破了之后,再淡定通过,不也一样是过阵?偷东西,把主人家全部先打趴,再淡定拿走,这也一样是不告而取啊。” “你、你……” “安啦!”温去病道:“若我计算不错,十秒之后,这阵会有一丝空隙出现,到时候……” 说话中,十秒匆匆即过,夜莺、拓跋金质疑的目光,一起落在温去病脸上,后者尴尬摊手。 “我是人,不是法阵,手边又没有计算工具,有个几秒误差很正常,看什么看?” 第十章 单表你们自己留着 温去病话一说,阵中一下霹雳大作,雷电交加,硬生生在虫海之中,怒劈出一条路来。 这条通路一现,一切质疑都被证明,朱颜天如遭雷击,踉跄连退六七步,无可置信地摇着头。 “不……不不不……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方法?” 无视他的震惊,温去病二话不说,直接冲出去,用普通人的快跑速度,一下通过四十多米的距离,没受虫子侵扰,也没受阵图的阻挡。 普通人速度能做到的事,自然更难不倒武者,温去病才刚跑过,眼前一花,夜莺先一步抢至,拓跋金也随之出现,连那名金袍中年人都赶了过来。 但两人才刚通过,那道裂缝就合拢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似乎八、九米高,实则不知多少的虫海,心中发怵。 温去病看也不看他们,迳自往前走。江山社稷图这阻碍一过,最终的考验就在眼前。 早先,温去病对于这个考验,还没很放在心上,无神铺征选人才的一个考验,伤人性命的可能不高,难度有限,玩玩即可,但踏入这个地下空间后,想法已变。 江山社稷图,这不是无神铺造得出来的迷阵,此地只会是百族大战,甚至更久远之前的遗迹,在这上古第一后天迷阵之后,到底封藏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听拓跋金的语气,之前有几拨人通过江山社稷图,用的是正统数算之法,其中肯定有九龙寨、鲲鹏学宫这两派。他们通过了社稷图,却没能解开后头的那道锁? 那道锁,恐怕是超乎自己想像的东西,而藏在那道锁后头的,更不晓得是什么惊天之物…… 有这样的东西存在,自己居然一直不知?碎星团从头至尾,都不晓得这个情报,幸亏今天撞在自己手里,否则…… 脑里闪着许多念头,但当看清楚黑暗尽头的那个东西,温去病当场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左看看,右摸摸,直到一切确定,这才暴怒开骂。 “什么玩意儿?这……这不是耍人吗?” 存在于众人眼前的,是一面石壁,朴实无华,石壁的中间则有一道闸门,门上有一个需要双手同握才能转动的圆闸,圆闸的正上方,还有一个小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框黑黝黝的,当温去病用手拂过,上头出现一排数字:2206,11,05,最后一个位数,缓慢地变动,正在倒数。 “两千两百零六天,十一小时另五……现在是四分。”温去病回看两人,“你们喊我来打开一道时到自开的计时锁?老老实实等上七年不就好了?” 拓跋金叹道:“若是能等,何必劳烦先生?就是想早日开启,这才做出种种尝试……” 温去病打断话,道:“九龙寨、鲲鹏学宫的人,放弃时是怎么说的?” 拓跋金一顿,没想到此人连这也能料中,道:“他们都说,这道元气锁,看似简单,实则绑定周遭地脉元气,非人力所能为,实不知当初怎么做到……想要开锁,除非等时间到自开,再不然……” “再不然,除非有办法把方圆五百里的山川地脉,毁得干干净净?” “先生高明!” “……这根本不是开锁!”温去病懊恼,蹲在地上抓头发,“你们需要的,根本不是循规蹈矩的玩家,是要找个会翻棋盘、翻桌的。” “……他们也这么说。”拓跋金一下苦笑,小心翼翼道:“这么说,先生不能了?” 温去病猛地抬头,没好气地道:“谁和你说我不行?” “……什么?” 拓跋金大惊失色,原本已不抱任何指望,不过死马活马医,哪知却得了这么个答案? 大地上技术力最强的鲲鹏学宫、九龙寨,相继受挫认败的无解难关,他居然说可以? 这个大胡子……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他说可以? “先生,敢问尊姓大名?” 先前拓跋金问过一回,温去病嗤之以鼻地打发掉,拓跋金明白来此地的人都有些故事,对方不愿说,便也不再问,但此时,已经不能不问,不光是他,附近旁观的所有无神铺要人,都想知道……这究竟是哪里跑出来的怪物? “……雷峰云舟今何在?夕雪残阳几度休?且抛九院千秋事,踏雨歌行问无忧……” 温去病负手背后,一声长吟,整个形象为之一变,仿佛那个沧桑的大胡子男,一下变成儒雅文青,连衣服都好像换了一套。 拓跋金一头雾水,更不知眼前人为何忽然念起诗来,愣了一下,就被温去病一掌拍在肩上。 “把这首诗拿去鲲鹏学宫问问,你就会知道你想知的答案。” “先生原来艺出鲲鹏学宫?”拓跋金失声叫出,顿了一顿后,复又皱眉,“但鲲鹏学宫的男弟子,似乎……” “言尽于此!” 温去病朝壁上闸门看了一眼,道:“这道锁,我能解,但今天是解不了的,你们如果想开,且等上……七天,七天之后,我连带外头那个阵图,一个时辰内闯阵带开锁,说到做到。” 有了通过江山社稷图的例子在眼前,这话令人不得不信,即使有所质疑,也不好当面提出。 “先生……” 夜莺张口欲言,温去病表情忽然变得紧张,回望身后的虫海,“还有十五秒,你们……靠,提前了!” 几声闷雷炸响,将虫海硬生生劈出几道裂痕,温去病拔足飞奔,逃命似的朝裂缝冲去,其余三人紧追在后,转眼便通过密密麻麻的虫海,看到还愣在那里发呆的朱颜天两人。 夜莺、金袍中年人想上去安慰两句,说些场面话,但跑出虫海的温去病,脚下不停,一路直直冲上台阶,看那连滚带爬的架势,是打算不回头地冲出地窟。 这与其说是无礼的举措,不如说,像是老鼠要逃离快沉的船,其他人最初不解,但遭打击后浑浑噩噩的朱颜天,忽然瞪着不住闪现雷光,发出巨大声响的江山社稷图,颤声道:“这、这阵……要崩解了!” 崩解?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阵中,那片黑压压的恐怖虫海,乍看是一百六十平方米的面积内,堆叠了七八米高,但江山社稷图有空间微缩之下,实际占的体积,可能是十数倍,甚至数十倍之多。 阵图崩解,会释放出相当惊人的冲击波,迷阵类的可能没有那么强,但大阵崩解后,这许多的虫子……怎么办? 普通蝎子、蜈蚣、火蚁之类的,或许承受不住阵解冲击,但里头还有大量增殖的尸甲虫,这邪物刀枪不入,水火不伤,可没有那么容易消灭,一下被释放出来,成千上万的尸甲虫袭向飞云绿洲,那个场面…… “开、开什么玩笑?” 引领温去病进来,必须要扛负责任的拓跋金,对着温去病的背影叫道:“先生,这是什么状况?什么状况啊?” “我说过,七天之后,连这阵带后头那个锁,一个时辰内通关,现在把这阵搞垮,后头就能一个时辰内开锁了。” 温去病不回头,狂奔喊道:“记得啊,金币要给我,单表你们自己留着,一早就说好的。” 踩着台阶,温去病一口气冲出地窟,只有喊出的话,还在地窟内回响,让被留在底下的人全都愣住。 “……单表……” 夜莺惊道:“他说的……是赔偿请款单?” 金袍中年人、拓跋金恍然大悟,但一颗心却笔直沉了下去,当完全明白之后,脑里唯一回响的声音,就是一片“卧槽”、“卧槽”、“卧槽”的呓语。 下一刻,一阵轰然之声,仿佛天地破裂,比视觉可见还要多出数十倍的虫海,在冲击风暴、雷电狂笞中,倾泄出来。 温去病前脚刚踏上地平线,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整个飞云绿洲大震动,一道道强光,从绿洲各处飙射天空,每一道光柱底下,都是一名地阶强人被惊动,奋起全力,朝这个方向赶来。 地窟中的状况,无神铺内有头有脸的干部,全部实况监看,内里发生灾变,所有人都知道,整个飞云绿洲之内,凡是高阶以上的武者,无论手边有什么事,全数放下,赶来这边镇压大祸。 温去病摸着下巴,看着身边一道道强光、飙风,擦身而过,飙入地下,而地底的隆隆震响,可以想见底下的战斗之激烈。 ……真是,很意外啊! ……无心插柳,虽然自己从头到尾没这意思,但最终的结果,却把无神铺的底蕴全部逼了出来。 像九外道这样的偏门组织,很重要的一部分实力,来自“未现出的力量”,不管怎么强大,只要这份力量暴露出来,从此就不构成威胁,这回,无神铺恐怕亏大了。 而这边所发生的骚动,不光是震动飞云绿洲,更远远传了出去,连苍凉山上都能感知。 “……那边……好像发生什么?” 身在军议室中的司徒小书,望向西北方,隔着厚厚的墙壁,仿佛看到那边的变动,周围数十名军官站起,纷纷看向同一方位。 一名高大的灰发老将军、一名枯瘦如柴的老僧,对看一眼,目光中都有着说不出的担忧与疑虑,老僧叹道:“飞云绿洲为何动了这么强的阵仗?难道……兽族有变?我们……没时间了。” 十一章 唱歌演戏的都不是好人 战争在即,云岗关高度戒严,片甲不得过关,什么人也不放进放出,哪怕是亲王贵族,军令当前,也不例外,偏偏司徒小书是个例外中的例外。 当她来到云岗关前,关上的兵将警戒到了极点,拉弓搭箭,等着长官一声令下,就射杀来人,但司徒小书一亮出身分,情况就变了。 朱家的公主,这身分司徒小书从未引以为傲,提也不提,但封刀盟司徒小书的名号一出,云岗关上便一阵骚动。 百族大战时,司马家的家主,同为一代名侠,一生扶助他人,锄强惩奸的司马扶他,与“刀尊”司徒无视并肩作战,相交莫逆,私下更对司徒无视奉为楷模,对自己儿孙津津乐道。 听到刀尊的孙女到来,云岗关的狼翻兵不敢怠慢,第一时间进行通报,没过几分钟,正在开军务会议的司马扶他,就率领一众兵将,浩浩荡荡地开关门,把司徒小书等人迎接进去。 有幕僚提议,可能是奸细易容冒名,又或者有什么阴谋诡计,都被这位留着钢刷胡的老人大手一挥,“司徒一脉,岂容奸佞?不用多想。” 老人亲自陪着司徒小书,进入云岗关,连她的一众手下与龙云儿,都得以在不被搜身的情形下,像贵宾一样被迎入棺内,几乎可说享受与皇帝、郡公的相等待遇。 把司徒小书带入军议室中,迎面而来的气息,让司徒小书心中一凛,龙云儿更全身紧绷,满满的地阶之气,几乎压得她难以呼吸。 不愧是大战前夕,强手云集,整个军议室内,地阶人物起码有三十多位,高阶的甚至没资格有座位,老老实实列队,站在各自的长官之前。 强大的地阶阵容,尽管两女身出名门,也不多见这种场面,而在这三十多位地阶武者中,司马家人只占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全是光头兼肌肉汉,头顶有香疤,通体结实有如钢铸,不开口的时候,完全就像是一尊铜像、金像屹立在那里。 金刚寺与司马家祸福与共,这回面对兽军,金刚寺的僧兵团也同步出动,前来云岗关协同作战,大量的地阶、高阶,让此刻的军议室里大壮行色。 司徒小书、龙云儿都感到振奋,如此兵强马壮的阵容,交由良将武苍霓指挥,云关地理优势,这一战十拿九稳,足够有胜利的信心了。 不过,当司徒小书说起巧遇武元帅,接受她的委托,回来报讯时,无论司马家人还是金刚僧众,表情都显得怪异,司徒小书注意到了这点,却没太多在意,跟着,司马扶他亲自出手,一指点在司徒小书额上。 强光绽放,一缕神念释放出来,化作一幕影像,在军议室里展现出来。 一座粗犷却充满气势的白骨祭坛,前方是一大片兽族士兵,举着利爪,高声咆哮,气壮云霄。 祭坛上,一众兽族将领,种族复杂,多种兽头都有,他们手中都执拿着兵器,一起仰天而啸。兽族与妖族近似,凭靠肉身作战,没有使兵器的习惯,会配戴兵器常常是身分的象征,都不是普通兽人,拿的更不会是普通兵器。 坛上一名狼头人身的狼人,年轻英锐,纵声而呼,司马家的高手第一时间认出来。 “托尔斯基!” “飙狼族第一王子兼首席战将!” “果然是这家伙,就知道少不了他!但他身边的这些……” 见到宿敌,司马家众高手都心绪难平,就连金刚寺的武僧们也有几分意动,但看站在托尔斯基身边的其他兽王,气势与排场都不输给托尔斯基,显然都是地为相若的兽族领袖,不由得心下一紧,肯定了对方的兵强马壮。 司马扶他皱了皱眉,伸手指向这些兽族领袖的旁边,祭坛大火盆边上的一角,众人这才注意到,那边有个伛偻着身体,手拿白骨杖,头戴十禽冠的老兽人,虽不起眼,却能与这些兽王共处坛上。 军议室里瞬息静下,年轻一辈的相顾愕然,隐约有个猜测,却不敢胡乱开口,还是那名枯瘦如柴的老僧,长长叹了口气,“兽尊嘎古出世,此役难矣。” 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质疑双方领袖的看法,但心里都一阵凉飕飕的,兽尊是踏入天阶后才得到的称号,也是兽族中至高无上的圣者,过去兽族侵攻,常常号称有兽尊随行,却都只是虚张声势,这回没喊类似的话,没想到兽尊却真的来了。 天阶唯有天阶能挡,兽族的天阶在阵,人族这边的天阶在哪里? 所有人一阵惊恐,投向司徒小书的目光,都带几分感激,这个情报的份量太重,如果不知道兽尊真的出山,贸然与兽族野战,可能一下被袭杀主帅与重将,甚至到全军覆没。 现在,全军只要提前预防,就算不能坑到对方,起码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大大提高,避免了一场大溃败,这已经是大功一件。 司徒小书摇头道:“我只是负责把情报传回的人,侦知此事的武元帅才是真正大功,不知……武元帅何时回来,领导大家?” 一路上司徒小书都觉得奇怪,堂堂一军的大元帅,节制整个西北地方军方势力的人物,在关键时刻,擅离职位,跑去侦查敌情,就算真有其必要性,这么做也未免太离经叛道了。 但这么一问,现场又陷入一阵更尴尬的沉默,半晌,司马扶他这才开口,“小书丫头,现下云岗关与整个西北的军务,都由老夫掌管,妳说的那个人……已经被免职外贬,不在这里很久了。” “什、什么?” 司徒小书与龙云儿都跳了起来,这个意外的告知,犹如晴天霹雳,一下把两人都打懵,但还没来得及镇定下来,一股强悍的气息,仿佛群龙舞空、百兽齐吼,来自西北方位,震惊到在场众人。 “金刚般若,阿弥陀佛!” 枯瘦老僧伸手一挥,空中浮现一幕影像,虽然模糊,而且一闪即逝,还是看得出来,那是飞云绿洲的远眺之景,一道道强烈光柱,笔直冲天而起,大地动摇,一道道身影的冲出,代表着一个个地阶武者的出动。 ……飞云绿洲,到底怎么了? ……难道……兽族有行动了? ……无神铺是这片土地上,一股重要的平衡力量,如果这股力量被兽族提前摧毁,这等决心与实力,思之不寒而栗。 飞云绿洲的状况,让军议室内的每个人都感到忧虑,而一手制造出这情势的人物,则在一个帐篷里,被无神铺的刀卫团团包围在外,近乎软禁地保护起来。 温去病异常淡定,躺在帐篷里,无视外头满脸横肉的精悍刀卫,睡得异常舒坦,等着同伴的会合。 “喂,约定的时间到了,你赚了多少?” “……可以不提这件事吗?男人的成就又不是只看钱。” 温去病脸上微笑,口唇轻轻颤动,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透过双方持有的道具,在香雪的脑中响起。 香雪传音过来,却不需要什么道具,她在距离温去病十五米外的一处帐篷中,藉由太初真血的共振,直接传音入脑部,即便是天阶武者都难以察觉。 温去病道:“我出不去,他们处理得怎么样了?” “虫子大军可不是好斗的,当初老尚也吃了大亏,更别说里头还有尸甲虫咧,那边仗着地利和一堆宝兵,总算稳住场面,但有几个地阶躺床上了,运气不好,搞不好还会殒落。” “……真不好,这笔帐该不会算我头上吧?” “你有记得把请款单扔回给他们吧?免责声明要一开始就说啊!”香雪道:“你是脑袋挤屁股里去了吗?几岁人了,和人争风吃醋,搞到玩那么大?” 温去病道:“妳不觉得飞云绿洲这地方挺怪?兽族为什么能允许这地方存在?我有预感,在将发生的这场战争中,飞云绿洲居于关键地位,我只是先占个好位置而已。” “那关我们屁事?不是蒐集完情报以后,想办法去狼王庙的吗?” “当然有用,妳就耐心一点,多等我一晚吧,我敢打包票,这个夜晚不会浪费的,总要先兴风作浪以后,才能瞒天过海啊。”温去病道:“先不说那个,妳捞了多少?” “不多啦,五金币。” “五、五金币?” 温去病一怔,这数字听来很少,却等于五百银币,五十万铜币,自己若不是卷入这么大的事,只是单纯开锁,顶多只能收入十银币,她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是怎么卖到这数字的? “妳怎么赚的?妳身上有什么东西那么值钱?” 香雪的声音中满是得色,“我买了一批低等录音石,简单写了首曲子,填了词,然后卖自己的最新单曲。” “不是吧?这里是大西北,他们也知道香雪大家?也是妳的歌迷?”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今天以前不是,今天以后,他们可能全家老小都是了。” “……靠,妳不去搞邪教,简直浪费人才,但光卖录音石和单曲,是可以赚那么多喔?” “我再加卖演唱会门票就有了,时间是十天后。” “妳……妳真打算在这里开演唱会?” 温去病不无担心,兽族不是没有术数高手,搞这么大,很有可能被识破,不料香雪想也不想便回答。 “哪可能?当然是鬼扯的。” “……那不是摆明卖鸽子票?注定要放鸽子的。” “又如何?我们的约定是不偷不抢,没说不能用骗啊!” “…………唱歌演戏的都不是好人。” 十二章 快跟我走 飞云绿洲的一场骚动,人仰马翻,无神铺并非善男信女,这趟搞到一堆尖端武者精疲力尽,换了其他正常状态,早把始作俑者给千刀万剐了。 然而,地窟中的江山社稷阵、元气锁,是无神铺来到飞云绿洲之后,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解开的谜团,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谁也不会轻易放弃,因此,他们以护卫为名,暂时软禁温去病,但对于他提出的工具要求,又不敢拒绝。 当三更半夜,温去病忽然表示,想要进入满目狼籍的地窟,重新研究一下元气锁时,负责看守的刀卫没有阻拦,一面遣人去飞报请示,一面也带着温去病重回地下密窟。 如果无神铺的高手来了,像夜莺夫人、金袍中年人那些首脑到场,要做事就不方便了,但有老搭档香雪在,温去病相信那个去请示的刀卫,没机会走到目的地。 来到地窟前,前方有数条结界索阻挡,难以通行,还有几名守卫来来去去,这些也阻不住温去病的脚步,陪同的刀卫虽然想跟,却很快感到不适,止步于地上。 由于阵图崩解,加上虫祸,整个地下空间,充满着莫名毒素与磁力混乱,修为不够的,踏进去就会毙命,这些温去病早有预备,一早张开了护罩,无惧夺命磁波,踏入地窟。 满满的焦臭气息,扑面袭来,无神铺的地阶高手,实力很强,联手施为,再凭藉着飞云绿洲护法大阵、神器的辗杀,让亿万虫海没能生离这地窟一步,基本被焚为灰烬、殛成焦尸,保住了飞云绿洲的安全。 温去病举目四望,摇了摇头,“好像没死绝啊,尸甲虫果然够生猛,这样都还有剩的,唔,真奇怪,这里居然有尸甲虫……” 最初布置法阵引虫时,只想说引来一些毒蝎、火蚁之类的,繁衍速度快,利于破阵,尸甲虫的出现全是意外,这东西又难对付,生得又慢,不是理想的破阵工具,但自己发现时,一切已难收手,唯有装作从容,否则若被无神铺判定自己能力不行,立刻就会对自己下杀手。 “时间不多,香雪拖不了太久,要干活了。”温去病自嘲道;“凤凰不落无宝地,她都能赚个五金币了,我要是两手空空,以后很难作人啊。” 紊乱的磁力风暴,护罩能抵挡的时间有限,温去病急着动作,双手快速连结法印,带动自己早先的布置,不久,一缕虹霞,自焦黑的尸海中缓缓浮现上来。 虹霞的中央,是四片木板、四片石板,每一片都巴掌大,说是板,更接近是牌,上头奇光幻彩,氤氲发散,光华所过之处,周围空间出现些许的扭曲。 能够影响时间、空间类的物品,没有一件是简单的,基本全都是神器,而且在神器中还是上品。 温去病嘴角浮现笑容,“……一票家伙,学艺不精,典故也只知道半截,青木妖圣参悟十绝阵,演法创出的江山社稷图,不是简单一个阵图,而是一件机关法器啊!” 打从自己看见这座江山社稷图,就决定要破阵取物,本来最担心的,就是九龙寨的两人识破,阻断自己的侵吞行为,不过,这可能性本身就不高,江山社稷图是上古之物,朱颜天资历尚浅,未必晓得这个上古典故。 显然,朱颜天和商君书没发现这秘密,白白便宜了自己…… 温去病法诀一打,凌空朝八张牌一指,八张图牌缓缓飞过来,温去病微觉诧异,自己收法诀,牌应该是一张张接着飞来,现在却是围成一团飞来,其中定然有异。 一团氤氲彩光迫近,温去病看得清楚,在八张图牌围阻的阵势之中,有一缕淡淡的金芒,赫然是一只尸甲虫被围在当中。 “原来如此……万虫竞择,火雷双劫,意外弄成一个养蛊的环境,这只是亿万虫类的幸存者,差一点就是虫皇类的存在了。” 温去病仔细打量,发现这只尸甲虫皇的气息,在进阶蜕变的前一步,被硬生生挡住,而这个封禁的力量,却是来自八张图牌,若非江山社稷图及时封禁,一只尸甲虫皇就会诞生,而后遁走,从此后果难料。 “拦得及时啊……尸甲虫本是凶类,虫皇更是不得了,这种东西释放出去,十几年之后,说不定飞云绿洲就灭了。” 法诀一收,温去病先解开八张图牌的阻阵,把江山社稷图全都收起,跟着,一个麻痹法印打在仍受封禁的尸甲虫皇身上,将这只虫皇收入袋中。 两个动作完成,温去病松了一口气,这次入手的两件东西,都是意外惊喜,天上掉神器这种事,可不是天天有的,哪怕是残缺的神器,仍然是神器,落入自己手里后,加以修复调整,价值无可估量。 尸甲虫皇则是另一个收获,虽然这生物危险性奇高,难以驯服,随时反噬自身,可凶物有凶物的用法,烂牌在手,也好过无牌可出。 只这两物入手,飞云绿洲之行就已经大赚,不枉自己辛苦一场,搅动风云,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一串脚步声响起,下来了一个人,冲着温去病就喊,“先生,我来救你,快跟我走!” 黑暗中,看得不清楚,但辨其声音,就是拓跋金,温去病还没开口,就被冲下来的白袍老者抓住手。 “先生,我是来救你的,快跟我走,我曾身受鲲鹏学宫的大恩,不能眼睁睁见你遭难……” “呃,你们这么快就和那边核实了?” “已经和那边联络,核实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但他们已经坐不住了,打算先用手段控制住你,往你帐篷去了,幸好你先一步出来,我现在带你离开,你再不要回来了。” “呃,其实不用那么急,我没在怕的啊!” 温去病还想多留一下,探勘里头的元气锁,可拓跋金不由分说,拉着他便狂奔。 事情发生得莫名其妙,温去病暗生提防,发动臂骨内的蓄雷机关,准备好掌心雷,假若拓跋金骤起发难,自己第一时间就能反制。 拓跋金拉着人狂跑,跑到台阶一半,忽然,脚下一震,两道光环先后亮起,拓跋金的双脚被法阵定住,中了陷阱。 事起仓促,黑暗中一个人影由上袭来,掌风一扫,中阶程度的攻击,拓跋金没放在眼里,冷哼一声,一掌挥出,另一手已按在自己腰间匕首上,但还没拔出,对面破风声轻响,一支奇形暗器近距离射来。 “……双龙神箭?” 拓跋金认出九龙寨的知名战器,更晓得了来人身分,此时拔刀已不及,一掌劈出,恃强毁箭,掌风到处,箭支折毁,却爆散成两团牛毛针,分上下袭来。 距离太近,除了用护身罡气硬扛,再没其他选择,但当护身罡气全力发动,试图抵挡数百细针时,一只爆发着高阶力量的手掌,又平推而来。 朱颜天的一掌,藉由器物催迫,强催出第六级的大力,对上原本还占修为优势的拓跋金,此时就如大石砸死蟹,一掌拍中胸口,劲道透入,肺腑震荡。 老人的强悍,令人惊愕,受到这样的重击,还能用一口气挺住,身体微仰,想要反击,但就是这么一仰,碰撞到身后的温去病,与他手掌一撞。 事出突然,温去病不及收势,掌心雷爆发,电劲一下倾泄出去,拓跋金动作一顿,身上冒出阵阵青烟,双眼一白,就这么晕死,倒了下去。 “呃,金兄,你怎么忽然往后仰啊?我……” “你!我们是来救你的,快跟我们走!” 微光中,九龙寨的朱颜天、商君书,现身出来,想拉着温去病就走,温去病连忙摇手,奇道:“两位,你们……也来救我?” 商君书忙道:“先生,你处境非常危险,我师兄冒险来救,快跟我们离开这里。” 温去病道:“我很危险,这个我也晓得,但为何你们……” 商君书想要解释,被朱颜天伸手拦住,后者看了一眼虫海焦尸,道:“用暴力的手法把阵破坏,这不是破阵,而是耍赖,我不服!” 温去病耸耸肩,“随便吧,反正阵已经被破了,谁管你的感受,天才。” 朱颜天道:“我师父说,在里面最深处的,是一个元气锁,连结地气……你能解开?” “这和你有关系吗?你不是从此不碰机关术数之道了?趁早去买个墨镜,学学按摩什么的,准备改行吧,天才!” 九龙寨双杰,来得突然,温去病有心试探,把挑衅抛出去,朱颜天一听脸色就变了,紧紧握着拳头,怒瞪过来,温去病一度以为这个自负能力的菁英,就要翻脸动手了,但朱颜天终究没有挥拳。 “你!”朱颜天手指过来,“我要和你再比一场,以这元气锁为赌注,我们一较高低。” 温去病一怔,笑了出来,“原来如此,老兄,上次没人要和你赌,什么都是你自己说的,但大家都成年人了,打赌输了就想三局两胜,这样不地道吧?” 十三章 我来救你 对朱颜天,温去病觉得这年轻人还挺可爱,像这种随口扯,没人应的赌约,如果人品差一点,直接当没说过就行了,或者改口强辩,这都是常见的反应,可他却坚持要再比过,为此还想把自己从无神铺手上救出去。 只凭他们俩师兄弟,这可是有高度风险的行为,朱颜天、商君书坚持这么干了,温去病不得不说,这两人很可爱。 朱颜天伸手想扯温去病的衣领,被后者躲过,他恨声道:“你不了解,我为了攀到今天这位置,费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努力,眼看大师只差一步,我不能在这里失足。” “……难道我还非得让你赢了才行?” 温去病笑了笑,之前说七天内开锁,并非虚言,但话也没有说全,自己确实有开锁的方法,成功率也在七成以上,可要完成自己的方略,无神铺要承受的代价与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整个飞云绿洲都要陪葬…… 商君书道:“师兄,先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离开再说吧……对了,先生,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我……”话到嘴边,温去病摇头道:“别在这说话,先离开险地再说。” 确认拓跋金只是晕去,没什么实质伤害,三人踩着石阶,要尽快从地窟离开,武功高的自然跑前头,朱颜天一马当先,几个起落就冲出地下,商君书先探了半个身体出去,看了一眼,回头道:“外头安全,先生,我们……” 话未说完,上头“咕咚”一声,商君书没了声息,不知出了什么事,温去病心知有异,一瞬间评估完风险,暗暗再准备一发掌心雷,雷光枪也扣在手里,跟着跑上了台阶。 一如所料,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堆人,包括朱颜天、商君书两师兄弟在内,还有其他无神铺的刀卫,全数倒在地上,体表有明显的伤痕,但都只是被击昏,没有严重的伤害,下手者明显手下留情。 “……你们……” 站在温去病面前的,是七八名蒙面大汉,个个体格壮硕,不露真面目,但气势极强,看来平均水准是高阶,甚至可能藏有地阶人物,是一支战力相当惊人的精锐小队。 无神铺内,突然冒出这队人马,温去病着实奇怪,而这队人马明摆着和无神铺作对的态度,也让自己弄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总不会……他们是奔着底下的那个元气锁来着? 还没推估出端倪,对面一名似乎是为首者的黑衣人,看见温去病,连忙一个箭步窜过来。 “先生,你处境非常危险,我们是来救你的,快跟我们走!”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犹如闷棍,温去病差点骂出来,“啊?你们也是来救我的?老兄你哪位啊?我们很熟吗?” 温去病啼笑皆非,在南方神憎鬼厌的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如此香饽饽,各方人马抢着要了?换了在帝国境内,自己被关入死牢,落井下石的一定不会少,冒险来救的不知有几个,怎么隐姓埋名到了这里,竟然人人来抢? 但……此事确实有趣,自己的无心之举,不但逼出无神铺的总战力,让他们耗损元气,还连潜藏在飞云绿洲中的其他势力,都藉此探出头来…… 黑衣人张口欲言,温去病抢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尽速和你们离开,对吗?你们都这么说的,行,我们走吧。” 耳中的传音,香雪已经来到左近,而无神铺的人到自己软禁处扑空后,正朝这边过来,久待不宜,确实该先离开。 “先生,请。” 黑衣人的领袖在前,带着温去病离开,左穿右拐一阵路后,来到一处大帐篷,直接就钻了进去。 这座大帐篷的布幔,不但染印五彩,而且还有云朵、鲜花的图腾刺绣,非常华贵,是贵宾等级的住所,这行人原本显然是绿洲贵客,倍受无神铺礼遇,就不知为何要背着主人来这一套了? 双方分主宾坐下后,黑衣人首领道:“先生,我们有件工作,想要委托你来做。” “哦?不会也是要我开锁吧?或者,要我解阵?” “正是,听说先生是肯为钱卖命的人,只要替我们解开,我将支付先生,五千金币!” “喔喔喔喔。” 温去病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这着实是一笔大买卖,五千金币不是小数目,这些人肯开如此高的报酬,其来历不是普通的门派、富商,想干的事情也不同寻常。 “我想先问问,到底是要我开什么锁?解什么阵?” “很简单,就是先生今天做过的事,带我们通过江山社稷图,解开后头的地脉元气锁。” “呃……地下的那个阵,已经被爆掉了,你们看来也不像要乱花钱的,所以,另外有一处地方,有相同的元气锁、江山社稷图?” 温去病分析状况,得出的答案却连自己也不相信,飞云绿洲地窟中的江山社稷图与地脉元气锁,存在得很奇异,背后直指某些神魔大能,如果说还在别处,有一模一样的布置,阴谋气息可不是普通的浓。 (……别处还有江山社稷图?有可能,我手上的只是一角残阵,在别处还有其他部分?就算没有其他报酬,只冲着这一点,就该去走一趟,更何况……)温去病往对面看了一眼,一整排的黑衣汉子,正襟危坐,一语不发,如同木雕泥塑,忍不住笑道:“各位,我们人族有个习惯,大家要谈什么之前,都是先自我介绍,表明身分,这才有合作基础的……” “飞云绿洲乃多事之地,来这里的人都背负故事,问身分姓名才是大忌,我们委托先生的事,先生完成即可,我们不过问先生的过往,还望先生也别问我们的来历。” 黑衣人首领颇具威仪地说了话,但旁边的同伴用手肘轻碰了碰他,他一怔,这才听出温去病话里的玄机,为之苦笑。 “先生果然不是普通人,竟然被你看透了……” 黑衣人首领举手摘下头套,露出一张颇为威武的中年人面孔,但随即变化,成为了一个毛茸茸的狼头,赫然是飙狼族的狼人,其他的人虽未摘下头套,解除变形,但肯定也是同样状况。 飞云绿洲来者不拒,温去病之前就看到不少飙狼族的狼人,在此买卖出入,并没有避讳,这一批黑衣狼人,既被无神铺奉为上宾,又特别遮掩行藏,身分绝对不简单,而且还很敏感暧昧,恐怕……既不能让人知道,也不能让兽人知道。 “先生是如何看出来的?” “……如果我说,只要是用道具、装备改的,就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老兄信吗?” “信!不过智者有所当知,有所不当知,太多的事情,先生还是不要多问,这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中年狼人说完,温去病朝站在自己身后、帐篷各处门口的狼人看了一眼,“都提到安全了,该不会……我如果不接这工作,就会很不安全,今天没法活着走出这大门口?” “先生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们多说,无神铺要动手控制你,我们将你救了出来……” “停!话别说那么好听,你们只是先下手为强而已吧?这地窟存在不是一天两天,无神铺为什么急着请九龙寨的人来?又为什么限定一个时辰内?这应该是你们的要求。” 当看见了这群狼人,温去病顿时明白,无神铺那一连串奇异行动,背后的源头。 这群贵宾来到绿洲,受到无神铺的高度重视与礼遇,代为聘请九龙铺的人才,来完成他们的要求。 自己的天外飞来,对无神铺而言是奇货可居,他们一面核实自己身分,一面想把自己控制住,作为手上筹码来与狼人们交易,偏生狼人们也看出了这点,大家都不是善男信女,索性先发制人,把“筹码”抢到手上,一脚踢开中间人。 现在的问题是,除了任务的报酬,这个任务的地点……会在哪里?肯定不会是飞云绿洲内,附近其他地方的可能性也小,那么,是在兽族境内?那就真是天上掉下的大烧饼了。 “这些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狼人之首瞠目结舌,本以为这个大胡子,只是一名有本事的巧匠,哪晓得竟然是个善窥人心,世情通达的怪物。 “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这个人啊,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说。” 温去病表现出急切的态度,既然自己的猜测能肯定,这批要带自己回兽族领地的狼人,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狼人之首愣了一下,道:“只要先生完成任务,报酬方面,必定不会薄待先生。” “开什么玩笑?你懂不懂行规啊?”温去病昂首道:“就是失手了我也要三成。” “……行,那为了表示对先生的尊重,我们先付三成,用你们人类的银票,可以吗?” 狼人之首表现得异常慷慨,自信满满,反正人控制在手上,就算先拿了钱,真有个什么,还能随时回收,这一点,同样没能逃过温去病的眼睛。 双方达成共识后,立刻离开帐篷,要抢在无神铺反应之前,离开飞云绿洲,哪知才刚走出去,一阵烟雾迷漫,掩住整支队伍,旁边的黑暗中一个俏美身影跳出,抓住温去病的手臂。 “喂!一报还一报,我来救你了,这里很危险,快跟我走!” ………温去病的下巴,险些掉待地上。 ……又来?我今天犯冲吗? 十四章 结发夫妻的患难与共(周一求紅包) 瞬间的情势判断,就是又有一方人马到了,如果是无神铺的人要抢回筹码,直接拉着队伍过来,团团包围就好了,犯不着用什么烟雾弹,所以,这是又一方的新人出来,估计藏在暗中的香雪,已经笑到打跌了。 手被拉住的一瞬,温去病几乎想仰天大叫,问问还有没有什么人要搭救自己的,一次出来,大家当面谈好! 不过,很快他就认出这名救援者的身分,是那名与自己一同坠崖,与鵰为友的黑衣少女。 先前在小村,她参与了前半场战役,没看到后头的部分,就先离开了,虽不知她怎么来到飞云绿洲,但她居然出手相救自己,还真是个讲义气的好姑娘。 “我一脸大胡子,样子都变成这样了,妳怎么认得出是我?” “我音感很好,闭眼睛听的时候,意外听出了你的脚步声,你是被兽人绑架的吗?快跟我走!” 黑衣少女仍是蒙脸掩饰身分,声音却急成热锅上蚂蚁,想立刻拉着温去病离开。 “呃……这个地方,很危险,其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知道,所以才要你快点跟我走啊!” “……来不及了!” 温去病话未落,两只爪子自浓雾中探出,攻向黑衣少女,来势甚急,黑衣少女不得不放开温去病,双掌画圆推出,双极轮转,阴阳劲吞吐,拉得两名狼人脚下跌扑,险些互撞。 又两只狼爪分从左右来袭,高阶力量运转,少女不敢怠慢,双掌交错,劲分阴阳黑白,动作放慢,掌上劲道却陡增一倍,拍向那两只狼爪,带歪他们的攻势,错开攻击,可这边还没应接完,又一只狼爪拍过来。 这不同于早先小村外的情况,对面只有中低阶,这支队伍是绝对的精锐,高阶起跳,少女只用卸劲、化劲的手法应对,根本撑不了几招。 少女看出了自己的劣势,眼神一厉,双手化掌为爪,眼中也罩了一层杀气,正要出手拚过,身旁的温去病一臂横伸,将她搂过,制止了她的攻招。 “且慢动手!各位老板,这是我老家的夫人,一切全是误会,大家别打,这里很危险,先离开再说好吗?” 突来的宣告,黑衣少女瞪大眼睛,震惊到拼命挣扎,却被温去病按住嘴巴,不能出声,而不远处人声吵闹,似乎已惊动附近的无神铺人员,有人正朝这边赶来。 群狼之首眉头微皱,手一挥,众多狼人簇拥着温去病、黑衣少女离开,黑衣少女本来要激烈抵抗,可听到无神铺人马的逼近,似乎她也不愿意败露行藏,闭上了嘴,配合行动,一行人移动迅速,很快就出了飞云绿洲。 离开飞云绿洲,一行人往西直奔,飞云绿洲之中乱了一阵,但最终并没有什么行动,这支队伍虽然精悍,可若无神铺派出地阶队伍追截,这边肯定跑不掉,但无神铺选择放任离去,没有强拦,温去病再一次确认,这些狼人不是普通的飙狼族人,恐怕是族中王侯贵人。 一口气跑出十余里,确认后无追兵,群狼之首提出要求,为了以防不测,接下来的一段路,必须要蒙住宾客的双眼,温去病一口答应,但表示要与自己的妻子商量一下,与黑衣少女走到一旁。 附近还有地阶人物,在这距离说话,根本什么也瞒不住,温去病手一抖,几枚符石打在地上,两人身影立刻被一团黑光所包覆,既没有声音传出,外头也看不见内里的影像。 这一手本事,狼人们暗暗点头,庆幸自己没找错人,这个人类如此有本事,不枉己方冒着与无神铺撕破脸的风险,硬是把人抢来,此次行动胜算大大提高。 而在黑幕之内,终于有机会说话的黑衣少女,斜眼望向温去病,“你居然和兽人走一起,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多人都这么讲,我也从没把好人两字刻在额头上,总不会说我扮君子骗妳吧?”温去病道:“不过,很谢谢妳啊,我这么坏,妳还特别来救我出去?” “你……也不是坏得太彻底,好歹你帮过我,也救过我,大家一报还一报,我该还你人情。” 黑衣少女道:“我是来飞云绿洲调查的,无神铺与兽族勾结,出卖人族,甚至还有不肖的……呸,先跳过这个,总之,我在飞云绿洲里认出你,看你被那群黑衣的绑架,想救你出来,没想到他们全是兽人……” “那妳真是误会得大了,我没有与他们勾结,但他们也没有绑架我,是聘请我去替他们完成件工作,银货两讫,运气不好还会被杀人灭口……高利润工作,都有高风险啦。” “为虎作伥,一样恶劣。”黑衣少女瞪了温去病一眼,“还有,你胡言乱语,说我是你……是你的……” “夫人?” “对,你的夫人……呸!谁是你的夫人啊?还想占我的便宜!” 少女怒目而视,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随时要扑上来撕咬的样子,温去病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这反应更引怒了少女,一脚踢来,温去病侧身闪过,微笑解释。 “兽人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对方队伍里还有地阶存在,和那些高阶一起出手,妳怎么可能扛得住?他们急着离开,有人喊住手,他们会听吗?妳觉得我要喊什么,才能让他们真的停手?” 温去病两手一摊,“兽族的习俗,老婆是个人私产,而他们对个人财产非常尊重,在我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没人会动妳……或者妳想当我的女奴隶?这个角色也能起相同作用。” 少女怒道:“你作梦!你再痴心妄想,我就杀了你!” 温去病:“和我想的回答差不多,所以,这是妳唯一的机会,我会对他们说,我有机密工作委托妳去准备,让妳离开,他们急着赶路,不会阻拦,妳可以藉此脱身,要不然,继续走下去……妳凶多吉少。” “你有这么好心?”少女斜睨着温去病,“你们两边要干什么?是不是要干什么有害人族的坏事?” “我说不是,妳显然是不信啊。” “……我要亲自盯着看!” “什么?” “我要一路监看!” 少女坚持道:“你与兽族联手,要是干出什么有害人族的事,放任你们勾结的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我要亲自看着,如果你拒绝或是有什么不轨,我就直接杀了你,为天下除害!” 温去病哂道:“深入兽族,杀了我之后,妳还跑得掉?妳当自己是司徒无视吗?” “生死有命,为了守土而死,我不怕!” 黑衣少女几乎是毫不考虑地回答,仿佛这份使命感,早成了深植血脉中的一部分,保家守土,不惜一切。 温去病想了一想,道:“妳在司马家可是知名人物,兽人未必个个都认识妳,却不可能一个也不认识,妳就这么进去,一旦身分败露……兽人好像没什么尊重女性的传统,妳是想被这个那个,那个又这个之后,剥光衣服悬吊在兽族领地上吗?” “司马家儿女,有断头人,没胆小鬼,你吓不到我……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你只是忽悠我的吧?” 黑衣少女连退两步,虽然说的是不会被吓到,却实实在在被吓得心惊肉跳,倒退几步。 温去病笑道:“能得双极轮传承的玉虚弟子,并不是那么多,会跑来西北,还兼练天狼爪的就更少,这话其实说反了,该说玉虚真宗一向看不起西北乡民,若不是妳爷爷又砸重金,又托人说情,玉虚真宗怎么都不会破例接受妳入门,还传妳双极轮……这样的人物,加上那个音感,大地上除了司马冰心,还有哪个女的是这样?” 司马冰心又退了一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打一开始就发现了。 温去病想这么说,但考虑到对方自尊,他岔开话题,“我一个人深入虎穴,确实也有些顾虑,带个助手进去,不失为一个保身之法,但我们约法三章,在我的工作完成前,妳一切要听我的,不能自行其是,做什么都要顾虑我的安全,否则……我们直接在这翻脸,把妳出卖给他们,还可以确保我的安全,不用后头担心受怕。” “你!你这人奸!想把我出卖给兽族,你这么做,简直枉身为人。” “……我放妳走,妳死赖着不走,硬要我掩护妳,带着妳同去,还不肯承诺保障我的安全,这样我都傻傻带着妳走,那才真是枉生为人咧。” 温去病哂道:“麻烦妳用司马家名誉立个誓作保,你们这种小鬼的心思,我很理解的,为了妳认定的理想与道义,妳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名声,所以,拿家族荣耀来立誓吧。” 这一着无疑命中死穴,司马冰心认真思考半晌,点头承诺。 温去病道:“行了,把脸上那东西拿下来吧,想让妳活着从兽人境内离开,我们得要做点布置。” 手一伸,摘去头罩,冰蓝的长发随风飘扬,底下露出的面容,肌肤白腻如玉,深刻的五官如同雕刻,充满混血风情的独特魅力,随着眼波流转,动人心魄。 司马冰心甩了甩头发,道:“来吧!” 十五章 技压九院第一人 温去病与一众飙狼族人扬长而去,留给飞云绿洲的,是一片混乱与麻烦。 连同早上的骚动在内,这堪称是飞云绿洲开市以来,最大的一次动乱,虽然在损伤程度上,比不上过去兽族军队攻来,铁蹄踏破营帐,所带来的死伤大,可劳心劳力的程度,却远有过之。 早上与尸甲虫海的一场混战,搞得无神铺主战力个个精疲力尽后,晚上的连串意外,又让整个无神铺如置沸鼎之上。 最初,负责巡防的卫兵,得知一群兽人强行突围而走,以为是盗匪偷了绿洲内什么东西,或是作了什么大案子,抢了货走,必须要把兽人给截下,双方因此发生冲突,这才惊觉那队兽人实力之强,猛到不合情理,硬生生把包围圈突破,撕出口子杀出去。 跟着,来自高层的紧急命令,让正要追击的几名地阶武者勒马停步,并且没有交代任何理由,到此,只要不是太笨,都看得出那群兽人的身分有问题,是上头刻意掩饰的秘密,不能被外界发现。 太多的秘密,让无神铺的众高手充满疑窦,但对于负责善后的人来说,这晚注定是个很难睡的夜。 “没想到,安德烈王子会这么没有耐性,连七天都等不下,还用这样的方式离开,如若风声走漏,传入托尔斯基的耳里,他与我们都要粉身碎骨。” 贴满咒布的营帐内,金袍中年人看着正在治疗中的一众伤者,眉头紧皱,包括拓跋金在内,所有伤者都被送到这营帐来,营帐所设的法阵,能够有效镇伤止痛,促进愈合,是无神铺砸下重金所购建。 而站在金袍中年人面前,与之对谈的,则是无神铺中的二号人物,夜莺。 “……他也等不下去了吧,新接到的消息,遮日那几天内便将抵达,狮族大军一到,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你说他能不急吗?” 夜莺道:“托尔斯基拒绝了我们的善意,如果他挥军而来,我们也不保,兹事体大,我想追上去,看看那边的状况。” “那应否通知总铺师?” “大当家的修练正在紧要关头,别去惊扰他,我来处理就行,这边就交给你了。” 夜莺说着,帐篷外忽然传来急报,是之前负责透过管道,向鲲鹏学宫查问的人,终于查到了答案,急急忙忙来禀报。 “二当家、三当家的,鲲鹏学宫传消息过来了,他……他们说……” 负责报告的人员欲言又止,夜莺不太在乎地挥手,“就直说吧,要控制起来的人跑了,任务委托人也跑了,他身分是什么,是真是假,对我们都没有意义,就直说吧。” “是,鲲鹏学宫那边,觉得莫名其妙,压根就没听过那些诗句,回答的态度也很差,说是不知道我们问的人。” “什么?” 旁边病床上的拓跋金失声叫出,“那……那我……我不是……” 老人的反应极为尴尬,他为了报当年的救命之恩,对鲲鹏学宫的门人特意照顾,冒着奇险去救,结果一番闹腾后,自己被打伤,要接受惩罚,现在还被告知那人是冒牌货,这叫他情何以堪? “果然……当时就觉得此人说话不老实。” 夜莺摇头,没有太在意,负责报告的那个中年人,又补上一句,“但鲲鹏学宫扔了一句话来,说是要我们去问问九龙寨。” “九龙寨?这与九龙寨有甚么相干?” 夜莺将困惑的目光,投向同在这疗伤帐内的朱颜天、商君书,他们被兽人中的地阶出手偷袭,即使是朱颜天这样的星榜高手,也给打破了头,被无神铺一起带回治疗。 朱颜天心高气傲,这回连番受挫,还弄到头破血流,将之视为奇耻大辱,更觉晦气,只想砸东西发泄,但形势比人强,自己身在飞云绿洲,又被对方拿住把柄,如果不识相,眼前亏将吃得异常难看,当下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九龙寨的相关?” “那个跑掉的大胡子,一直没向我们交代身分,只扔了一首诗,让我们问鲲鹏学宫,看来只是拖延时间的诡计。”夜莺道:“但鲲鹏学宫让我们请教贵派,所以……” 朱颜天皱眉道:“什么诗?九龙寨不是空谈诗文的无聊派门,诗文什么的,与我们没有关系。” 夜莺望向拓跋金,老人认真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雷峰云舟今何在?夕雪残阳几度休……后面的……” 太过文诌诌的诗词,老人一时有些记不住,但首两句一说,朱颜天、商君书登时变色,朱颜天错愕地开口,“……且抛九院千秋事,踏雨歌行问无忧……后两句是这样?” 商君书反应更为直接,颤声道:“千秋纵横三绝阵,技压九院第一人!” 双方说完,对看一眼,共同脱口道:“大学长?” 激烈的反应,落在无神铺众人眼中,立刻就晓得有事,那个大胡子不是招摇撞骗之徒,其出身恐怕与九龙寨大有关系。 一加追问,朱颜天就像只被拔光毛的公鸡,颓然坐倒,叹息不语,而商君书则说出一段九龙寨的密事。 九龙寨各系弟子,依所学工艺的不同,共分九院,每四年举行一次联合大试,名为千秋大竞,由寨内所有大师共审,评选最杰出的新人与作品,被视为九院最高荣誉。 六年前的那场千秋大竞,适逢新帝国成立,尤其隆重,各院大师与新生代弟子摩拳擦掌,预备争夺桂冠,展露头角,寨方为此也狠下血本,拿出异宝作为奖品,鼓励门人。 大竞当天,九院其中之一,阵前临时换将,推了一个没人认识的青年出来,在众多精巧妙绝的作品中,他摆下三个法阵,既各自独立,却又相辅相成,凭此阵连困住寨内一十八名大师,与试的九龙寨门人,无一能解,力压九院群英。 赛后,心有不忿的各院大师,对他的参赛资格起了争议,质疑他来历不明,算不上九龙寨门人,应该剥夺资格,而反对者则认为,凡是阻挠新技术、新成就获得肯定的人,不论理由为何,最终都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不能效此愚行,沦为笑柄。 在两边争论不休时,这名青年解了存放奖品的秘锁,取了异宝后,留诗飘然而去,浑没在意是否得名,就这么悄然离开,空留一众惊愕的九龙门人。 六年来,九龙寨花了偌大力气,要把这人重新找出来,却徒劳无功,他彻底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但他留下的三个法阵,让九龙寨得了极大好处,从中推演出的算阵,令九院共同受益,更在这六年中,大大推进了九龙寨的技术力,发生技术革命。 受了这天大好处,寨中大师们态度丕变,对这人异常追念,在两年前的那场大竞,那三个法阵终于被九院大师联手破开后,大师们表达缅怀之情,叹息评出“千秋纵横三绝阵,技压九院第一人”之语,而寨中门人,研究三绝阵,对这位不是大师,胜似大师的前辈,一律以“大学长”称谓敬之。 这桩隐事,既是九龙寨的荣誉,也是九龙寨的耻辱,又事关重要技术的源头,九龙寨中人谁也不愿主动对外提,外界除了死对头鲲鹏学宫,刻意查探,其他的也少有人知。 “……这是从哪里跑来的妖怪?” 看九龙寨双杰一副失魂落魄、锐气尽失的模样,夜莺摇摇头,再对照拓跋金先前的证词,那个大胡子的行事风格果然奇怪,都是毫无征兆地忽然冒出,干下大事后,莫名其妙地离开或消失。 “不过,这确实是个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安德烈王子得到这个助益,计画的成功率就高了……不晓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夜莺所担忧的对象,一手造成飞云绿洲大骚动的男人,此刻正以奇特的形式进行旅程。 当温去病带着“妻子”回归,兽人们都暗叫可惜,好好一名标致的小美女,却破了相,美貌硬生生给毁了。 为了不让司马冰心身分败露,温去病也是煞费苦心,当初龙云儿所用的视觉迷彩,在这里并不适用,那些兽人当中,明显有地阶存在,同样的手法,很容易被他们感觉出不妥,因此,温去病简单化妆,变了发色眼色,脸上贴了一道皮肉翻绽的长伤疤,靠这样的伪装,总算勉强混过去。 “再走一段路,前面就是我族的警戒线,这么通过,危险性很高,所以请两位配合一下。” 群狼之首的安德烈,让手下抬出一个大木箱,让温去病两人躺进去,预备在上头盖些东西,掩护过关。 箱子不算小,一人容身足矣,但两个人要挤进去,就非常吃紧,司马冰心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怎么只有一个箱子?我、我的呢?” 安德烈摇头道:“关检严密,想带大活人过关可不容易,当初本来就只打算带一个,没有多余。” 司马冰心看看箱子,再看看这些可恨的狼人,最后看向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温去病,“你、你说该怎么办?” 温去病想了想,似笑非笑,坦然道,“妳,要在上面吗?” 十六章 西北战地八点档 黄土地上,阵阵长风冷冽吹过,在场的人与兽人,一时都陷入静默,司马冰心像被定住了一样,愣在那里,兽人们相互交换目光,不敢确定刚刚入耳的那话,有没有听错? 面对这片尴尬的沉默,始作俑者耸耸肩,跨前一步,道:“不然我在上面好了,反正平常也都是我在上面。” 受人们集体点头,露出了然的神色,司马冰心大窘,也怒火中烧,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怒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妳想在上面?要妳刚刚又不说,平常妳……喔,对,这不是家里。” 一派正经,温去病转头向狼人们道:“我们在家里合腌酱菜的时候,都是要分上下的,这是人类习俗,你们……可能不太了解吧?” 神情太过自然,温去病的表演,连司马冰心都觉得彼此间像老夫老妻,那些兽人更咧嘴而笑,集体露出了然神色,安德烈也笑得暧昧,道:“兽族不腌酱菜,但也懂文化,只是谁上谁下,确实不太讲究,没你们人类这么麻烦。” “那我们就都省点事,一起不麻烦了吧。” 温去病笑着看看箱子,丈量了一下尺寸,道:“勉强够了,我看你们本来是打算在上头盖珠宝什么的,能改为丝绸吗?我夫人皮娇肉嫩,上头垫些丝绸什么的,她应该就能接受了。” “谁说我……”司马冰心抗辩出声,温去病道:“想要制造麻烦的人,请立刻离开。” 被这么一说,刀疤小美女无言,只能硬着头皮道:“进就进,难道我还怕了吗?” 被情况一激,司马冰心硬气起来,昂首抬头,踏腿跨步进了箱子,温去病笑了笑,也跟着一起进箱子,兽人们随后放下暗格,再将一堆丝绸类的布料,堆叠其上,把两人藏好。 箱子的份量不轻,再算上里头的两个人,更是吃重,但兽人们个个力大,浑不把这点分量当回事,更还从地下挖出十七八个同样的箱子,装着不一样的货物,让木藏于林中。 做完这道手续,一行人立即上路,这些兽人纷纷解除伪装,展露真面目,朝着目的地月煌滩直奔而去。 身在木箱中,司马冰心情绪紧绷,这里空间极窄,硬塞了两个人,不可免地贴身相触,这对素来洁身自爱的她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光只如此都已很难忍受,假使对方心怀不轨,要趁这机会伸出魔爪,想更近一步,那自己……自己……该如何是好? 值得庆幸的是,温去病没有乱动,箱子一闭,他就用手指不知沾了什么染料,在能接触到的箱壁、暗格顶上,描绘一些繁复的几何图形,随着这些图形越来越多,司马冰心渐渐觉得,与这男人的距离拉开,箱子里好像也没那么挤了。 “你、你这……” 司马冰心大吃一惊,这种效果,明显是空间放大,而无论是装备或武技,凡是牵涉到时空之道的,全都是最高端的终极课题,若非神器,就是天阶,这男人怎么到了如此境界? “这是简单的封禁,能隔绝外头的探测,声音、热度、灵波全部封住,不备外头所察觉,同时……”温去病笑道:“还能让这空间,看起来好像放大了。” “看起来好像?那实际……” “实际当然没有啰!牵涉到时空之道的技巧,全都是最高端的终极课题,我就一个偷蒙拐骗混江湖的,哪可能会这么高端的东西?”温去病哂道:“妳小心点,别太靠过来,不然看起来好像还隔老远,实际可能已经贴在我身上了。” “你作梦!才不会给你这种机会!” 小美人杏眼圆瞪,哪怕脸上刀疤破相,在温去病眼中,还是非常可爱。 环顾帝国内外,冰絃谪仙的响亮名头,恐怕还在一些月榜的地阶之上,谁都晓得,西北司马家为了打入上流社会,花费重金,让一名天赋异禀的么女拜入玉虚真宗,倾全家族之力,打造出一名降世谪仙来。 就算不去刻意调查,也会听得到她的芳名,人们都说,这是一个完全不染俗尘烟火,通体透着仙气的女孩,由于所修练的功法特异,连带脚下踏出的每一步,都把冰雪仙气带到人间,如梦又似幻。 江湖传闻多不可信,这些描述肯定有夸张的成分,却应该没有根本性的差别,平阳城中,自己见司马冰心飘然登场,借助护府大阵击退武战豪时,展现的形象就是如此。 不过,打从在崖底救鵰,自己认出黑衣少女的身分来,就真心觉得奇怪,这丫头的个性非但不冷漠如冰,还像个标准的司马家人一样情感激烈,很是个性情中人,现在甚至自作主张,跑来飞云绿洲,还冒险想和自己联手潜入兽族,胆大无畏的程度,令人咋舌,两种形象之间的差距,更令温去病好奇。 “,,,妳的言行形象,和冰絃谪仙这个外号,差很多啊……” “这不是你该问的。”司马冰心皱眉道:“这次的事情结束后,你最好把与我有关的一切全忘掉,否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好吧,那妳为何到飞云绿洲?妳要查什么?”温去病道:“这件事情与我切身相关,我总有资格问吧?” “你一个男人,哪这么多长舌问题?” “长路漫漫,总要找些话来打发时间吧,不然这么一路过去,妳不闷吗?” 温去病笑道:“妳之前说,云岗关内,有人勾结外族,还和飞云绿洲有关?云岗关基本都是妳司马家人,这和兽族、无神铺,根本是三方不相干的人,怎么会搅在一起的?” 司马冰心斜眼看了温去病一下,“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好吧,如果这趟我们……有个什么万一,我所追查的情报,也需要一个人替我传回去,不能就此掩没……最开始是这样,之前我在师门学艺时,家里有人到访,带来老家的消息,说云岗关的人马调动,有些不寻常,关内有部分物资,说是消耗掉了,却被怀疑可能流往飞云绿洲,牵涉盗卖军物。” 没有任何人比自己更清楚,西北苦寒之地,财源、物资的窘迫。和帝国的另外五郡相比,西北狼翻郡的税收、物产,都远远不及其他五郡,特别是最为富庶的鹰扬郡,与狼翻郡的税收几乎可以一比十。 偏偏最为穷困的狼翻郡,要承受最为沉重的军事负担,月煌滩外的几个兽族部落,不时蠢动侵扰,司马家独力支撑抵抗,中央和其余五郡既不出钱,也不出人,总在冷眼旁观看好戏,让司马家越陷窘迫,不知多少男儿热血空洒在黄土地上。 云岗关号称不破雄关,可里头士兵吃的每一粒米,都是司马家拼命节省出来的,自己打小就看父亲、爷爷,明明身分无比尊贵,却为了樽节,挖空心思去省钱,穿着旧衣,能省便省,还必须到处向别郡的商人低头募资,其中辛苦处,思之都欲落泪。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卑鄙小人盗卖军资,自己听到这消息时,气到差点想放火烧房子,也顾不得什么师门任务,就想尽快回西北,揪出奸徒,查清弊案,让该受惩罚的人碎尸万段。 “我赶回西北,恰逢战事紧急,我父兄他们分身乏术,就……就委托我进行调查。” 司马冰心正色说着,自有一股凛然之情,别人看了,多半会佩服小姑娘一心为家国,但熟悉司马家状况的温去病,却知道她肯定在撒谎! 世代守边,司马家确实称得上铁血忠魂,可昭日月,但这样的一个世家,同样也有个性上的缺点,他们重男轻女,哪怕是资质不凡、实力超卓,能够立下赫赫战功的女性,在家族中也受冷落,闲言闲语不断,难以获得应有肯定。 在这种前提下,司马家会交付任务给司马冰心,让她担起重任,独自行动,私下调查如此大事,那就有鬼了!这种破格任命,就算是真的,也会派大量人手配合,若连人手都没有,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小丫头撒谎! 观其言行,她摆明就是私下行动,估计司马家根本就没有要她回来,更没有要她进行调查,如果让身在云岗关的司马扶他得到消息,肯定会把她直接抓了,送回玉虚真宗去继续修行…… 看来,自己还真是带了一个大拖累在身边…… 温去病皱眉道:“想不到西北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军队闹弊案,这种事太让人寒心了,不过,其他地方也就算了,云岗关……那不是天南武凤的辖地吗?有她治军,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妳没有弄错吧?” “我、我会弄错?” 像是被点燃了火药的引线,司马冰心握紧拳头,愤怒的声音在狭小箱中回响。 “你们这些外地人,除了听传说之外,还懂得什么?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你们所听到的那样,打一开始,她就包藏祸心,想替武家在西北夺权,为此还勾结外族,我哥……我哥就是被她害死的!” 司马冰心的激动,让温去病有种不妙的感觉,问道:“妳哥是哪一位?” “司马樵峰!” “……喔,这个……还真想不到。” 温去病为之愕然,晓得刚刚那种不妙之感是从何而来,这画风明显不对,大战在即,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卷入别人家庭剧的纷争了? 十七章 铁锁横江 龙云儿在云岗关内,听司马家的人向司徒小书一轮解释,这才晓得己方的情报错谬程度有多大。 一直以来,温去病、香雪这两个碎星团的头子,都是掌握真实历史,把只能听见官方说法的大众当白痴耍,但这一回,却轮到己方在当白痴,先前所知的情报,全都成了过去,等若在全然无知的情况下,跑来西北出丑。 百族大战结束后,帝国为了提振人族自信,并取代碎星团的功绩,特意捧起几位不属于碎星团,却又战功显赫的人物,进行宣传,成为新的英雄,他们的事迹被反覆颂扬,无人不知,连三岁小孩都对他们充满敬仰。 武苍霓就是这样的英雄,在帝国宣传下,她一手建起云岗关,并且大破无数妖兵、魔将的辉煌战绩,为每一个帝国人所崇敬,就是哭啼小儿都知道,在西北边境的第一线,有座不破雄关,关里有一位天南武凤,在其羽翼所覆盖之处,邪魔不敢侵,人族得以安居乐业。 自己之前在傲龙郡,所知道的状况也是如此,这些英雄故事,基本就构成了大多数帝国人的世界观,谁知到了西北,才发现官方说法靠不住,应该守护整个西北地方的英雄,已经不在位好久了。 “……这件事,说来其实是家门之耻。” 在军议室内,身为一族之长的司马扶他,一脸尴尬,向司徒小书解释状况。 “新帝国成立后,武公主镇守云岗关,深受朝廷信任,承天子之命,节制西北一带所有武官,位高权重,以她的能力,也足堪驾驭,我司马一族全力支持,对于云岗关所需的军养,从没有过半刻延迟……” 司马扶他的话,听来似乎非常尊重武苍霓、云岗关,支持不遗余力,但龙云儿一听就觉得不对,轻“咦”了一声。 世人皆知,司马家人的家庭观念极重,看重情义,为此护短护到不问是非的地步,以关系来说,嫁入司马家的武苍霓,是司马扶他的孙媳妇,可这位老人口口声声称之公主,看似尊敬客气,其实表现得异常疏远。 司马扶他道:“六年前武公主刚接任的时候,表现是很好的,这里基本也都是她的旧部,上下一心,但不知她怎么想的,渐渐就怠慢起来,常常留个替身在关内,自己不晓得跑什么地方去,置军防于不顾……我们试着为她隐瞒,不让外界知道,可时间长了,纸包不住火……” “竟有此事?” 司徒小书倒抽一口凉气,擅离职守,在军法中是首等重罪,更是绝不能犯的荒唐行为,身为一关之将,不好好驻关防守,操练兵马,却抛下岗位不理,恣意旷职,这……哪是英雄所为? 司马扶他叹道:“军部来函质询,一开始单纯只是询问,后来就变成了斥责,再后来,就降职处理,一年里面,连降十七八级,希望她悔悟,痛改前非,可她依然故我……两个月前,军部的一纸调令,将她降为在外的游骑兵队长,率着手下亲兵,巡防月煌滩一带。” 司徒小书与龙云儿对看一眼,这才明白,为何会在外巧遇武苍霓,原来她早已弃职遭贬,不再负责一关防务,在外游击侦查了。 但,她为何如此? 如果有心守境安民,何以弃职不顾,擅离职守?如果无心于此,又为何不正式职辞,回归虎踞,偏偏留在这里,干一个简直侮辱人的游击队长? 环顾周遭,在场的司马家军将,个个都是一脸愤慨,显示对武苍霓的高度不满,龙云儿看得出他们的愤怒,但却看不出双方之间有什么亲情…… “原来如此……” 司徒小书试图打圆场,“但武殿下让我们送来那段信息,足见她虽然身在外地,心却还是在这云岗关的,不是吗?” 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武苍霓传回的那段讯息,绝对不是普通能探到的情报,里头不仅有大批地阶妖王,甚至还有天阶的妖尊,要瞒过他们的感知,探查情报,这是何等艰难的一件事? 无论用什么方法,武苍霓肯定费尽心思,而这情报的价值,也没人能否定,把兽族的最新实力,带来告知了众人。 从这点来说,哪怕身不在此,武苍霓仍为云岗关建立奇功,只是当司徒小书环顾四周,在座的司马家人都是一副不得不承认,却又谁也不想承认的神色。 司徒小书着实惊愣,对想要打赢战争的人来说,上下一心,该是重中之重,武苍霓在全国各地,都是万众归心的一等一大英雄,尤其女性武者,谁不是以她为楷模?可为何作为亲族的司马家人,对她抵制至此? 这种不合情理的异常状态,到底是这些人心胸狭隘,不能容人?或者,是自己的偶像当真有问题,而自己不明真相了? ……又陷入这种善恶难辨的状况,司徒小书无比头疼,特别这还隐约牵涉到别人家务,而家务事是最没有善恶可言的…… 当下,已经把情报送到的司徒小书,表达了想要留在云岗关,共抗兽敌的念头,除此之外,她希望能够为了狼翻军,一探飞云绿洲,了解那边的状况。 对于这些要求,司马扶他很高兴地表示欢迎留下,大战在即,封刀盟的大小姐亲自赴援,代表的号召力可不一般,但对后一个请求,老人则予以回绝。 “飞云绿洲宵小盘踞,龙蛇混杂,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平时,司马爷爷点一支军队,陪妳过去,但此时此刻,那就不行了。” “可是我……” “云岗关已封关,片甲不得通出,妳们就留下来,当我云岗关的贵宾吧。” 司马扶他大手一挥,事情底定,这名军威卓著的老人,平素在家里,也是个言出不容儿孙反抗的主,就让司徒小书、龙云儿面面相觑。 当初说好,龙云儿护送一行人到云岗关,就要去飞云绿洲与温去病会合,现在来了不能走,飞云绿洲那边又有状况,这下该怎么办? 几个时辰后,两人在房中商议状况,司徒小书为了这意外变故致歉,并且带来飞云绿洲的最新消息。 “那边一下骚动之后,很快又平息下去,具体原因不明,但现在整个飞云绿洲,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拒绝外人前往,我想……温家主若在里头,恐怕也出不来。” 司徒小书道:“姐姐妳若执意前往,等入夜以后,我找个机会和妳一起溜出关去,护送妳去飞云绿洲。” 龙云儿苦笑摇头,“这底下的情况,我也看出来啦,卫兵们来来去去,巡防得好严,还有地阶人物坐镇,估计溜是溜不掉了,只能杀出去。” “杀出去,这……” 司徒小书踌躇难决,兽兵随时会出现,自己如果在关内制造骚乱,杀出关去,这等若倒戈助敌,更别说这里那么多地阶,想强行杀出去根本没可能。 但看龙云儿淡淡的苦笑,仿佛因为与主子分离,充满着寂寞与牵挂,司徒小书又觉得自己该负起责任,若不是因为自己,龙姐姐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龙姊姊,妳放心,我一定会扛起责任,护住妳杀出……” 话未完,门外传来轻扣之声,有人敲门,事先全无预兆,没有声息,以此刻云岗关中的地阶之多,做到这点并不出奇,但人都已经到了门口,还敲了门,司徒小书和龙云儿却仍无法感应到门外有人,这份修为就不简单了。 “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老衲枯荣,可否拨空赐见?” 竟是目前云岗关内,金刚寺辈分最高的枯荣大师到来! 两女面面相觑,不知这突来造访是凶是吉? 而在另外一方,同样不知吉凶的温去病,听了一个多时辰的少女怨词,司马冰心眼中所见的嫂嫂,与帝国宣传中的那个盖世女杰,基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 “……她根本不是你们所知道的那个样,我哥哥死后,她没有回自己家去,执意留在云岗关,如果是为了保境,为什么她一次主动出击都没有?她不是很强吗?怎么从来没有主动征伐兽族?都是等兽族打过来,才被动防御,就连我都知道,这根本不是一个名将该有的作为!” “她留在云岗关,只是替武家在西北插一支旗,霸占一块势力范围,武家还为此多次上书,请求提升她的职权,皇帝最后还让她节制西北,连我爷爷都要矮她一头,整个司马家都听她调度,这算什么?武家人痴心妄想,这种事谁会听啊?” “明明她狼子野心,偏偏你们这些傻瓜,只会听朝廷的宣传,就当她是大英雄一样,我超气不过的,这太不公平了……” 司马冰心似把积压的怨怒倾泄而出,温去病默默听着,最后才说了一句,“但她始终是妳嫂嫂,妳哥哥当初也是真的喜欢她啊!” “那是我哥哥被她骗了!”司马冰心恨声道:“外人不知,我哥哥其实是她勾结外人,下手害死的,我……我一定要替哥哥报仇!” ps 《碎星物语》猴年春节读后感大赛开始啦!!! 參賽標準:读后感寫超過三百字,直接贴在17k。 除夕晚上,作者親自評選出前三名,凡是得名次的, 可以在以下三項獎品中選擇其一:來自台灣的賀年明信片,碎星誌簽名書一本,支付寶紅包一百元。 希望大家踴躍參加! 十八章 同箱共济 司马冰心最后的话,着实把温去病吓了一跳,真心没想出来,这丫头是怎么得到那种结论的。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苍峰侠侣非常恩爱,还是血战中走出来的患难之情,传闻中,他们彼此多次救过对方性命……” “哼!听说、传闻,你说的那些里面,有哪些是你自己亲眼看的?你们这些不相干的外人,听到的都只有传说,真实是怎么样,你们根本都不晓得!” 司马冰心痛心疾首的模样,温去病着实不敢苟同,如果说没亲眼看到就不算,那么,当初自己与司马樵锋、武苍霓一同出生入死,抛头洒血的时候,这小屁丫头可不在旁边,她兄嫂所经历的事,她没机会参与,同样是听旁人转述。 ……樵峰那家伙当初是提过几次,家里有个很可爱的小妹妹,自己与其他战友听了也就听了,谁都没往心里去,没想到时间过去,小屁孩长大,那个小妹妹变成小美人,还对兄嫂的过往反应激烈。 “苍峰侠侣……苍峰……我最恨听到人家这么说,那女的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妻以夫为贵,凭什么她的名字就压在上头?” “这个……听说好像也是旁人乱喊起的,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愿。” 温去病打起迷糊仗,还记得那时在篝火旁,两人告天地成婚,团里的弟兄们争着起鬨,韦士笔喊什么珠联璧合、人间侠侣,另一头的阿勇就喊出苍峰侠侣这名号,还嚷着说什么女强男弱,怕老婆可一世好合。 这话当然有打趣成分,武苍霓当即就想拔刀追人砍,但司马樵峰握着她的手,笑笑的不以为意,好像还觉得这称号挺不错,后来逢人便提,那称号也是从他口中传开的…… ……要是早知后头会被传成这样,惹出这等心结来,当时也在场的自己,直接就给那些起鬨的家伙,一人迎面送一记毁天霹雳! “什么旁人?全是那女的自己人!现在外头的人都刻意避讳,其实谁不晓得?那女的以前是碎星者,与那些坏蛋是一团的,只是她狡猾,碎星团覆灭之前,先一步切割闹翻脸,藉着我们家和武家的势,没挨到那一刀。” 司马冰心道:“还有,她当初的那点破事,别人不好意思说,只有我们家人才知道,她……本来喜欢的,是另一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我哥。” “咳咳!” 一口水没吞下去,温去病呛到咳嗽,惊道:“不会吧?有这事?妳听谁说的?” 司马冰心怒道:“在我们家里人人都说,能有假吗?当年她就是追着一个男人,才从虎踞跑到西北来,后来也一直和那个男人勾勾缠缠,不干不净……” “这……应该没有吧?” “你哪知道没有?我们家里人都说,她是被那个男人玩玩甩了,破罐破摔,才和我哥成亲的。” “胡说!这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她心里压根就没有我哥,肯定嫁完就后悔了,后来还和那个男人勾结,一起害死我哥,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我哥明明受伤,偏偏去攻打妖都,她身上好好的,却留下来驻守云岗关,你说这可能吗?” “或……或许,这有什么隐衷?” 温去病心里流着冷汗,试图解释,事情的真相自己都晓得,但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连自己都感觉好像还真是如此。 司马冰心长长说了一通,眼见这男人仍一副冥顽不灵,不见黄河心不死的样子,忍不住怒道:“说了半天你还不懂,你到底是支持我的?还是支持那女人的?” 仿佛小猫想抓人脸的表情,温去病哑然失笑,这种情况自己不陌生,这些女人每次讲不过,就会摆出这态度,根本不想听什么道理,也根本不在乎什么道理,尤其是香雪,每次耍赖要自己选边站,自己已经被磨练出一套标准流程了。 “那还用说,我当然是妳这边的,那个谁谁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她!” 这个回答,配上经得起千次检验的诚恳表情,末了还要搭配一个满不在乎的耸肩,堪称标准作业流程,无可挑剔,连万恶的吸血鬼都能搞定,区区一个小丫头自然不在话下。 “……嗯,还不错。”司马冰心道:“你还算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是站我这边的。” “那当然,不先和妳站同一边,后面哪有机会出卖妳?” “什么?” “呃,口误,口误,不要介意,单纯就是口误,我是和妳一边的,记着这点就够,别的事情不要太介意。” 随口哄着小姑娘,温去病大半心神都在流意外头的状况。 兽人的脚程挺快,扛着这么重的一堆箱子,途中没有半刻停歇,但自己可以肯定,他们不是光在跑步那么简单。 从出发处到兽族领地,月煌滩是必经之路,此事人人皆知,不用隐藏,他们这么早把自己打包装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有什么不想给自己看到的? 途中有一小段路,体内的乙太尸蛊有所感应,周围空间出现不寻常的震动,可以推想,兽人们恐怕开启了某种空间隧道,从这秘密通道里头走过。 空间隧道这种夸张东西,现今的兽族肯定作不出来,但只要看飞云绿洲的地下,居然出现了那么夸张的上古迷阵,空间隧道什么的,自己就不用太讶异了。 比较想不通的是,当初碎星团扫荡西北,虽不敢说搜遍这边每一寸土地,却也大致清理过,杜绝妖兵、魔兵的反扑可能,那时可没搜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是在战后这六年多,大地发生了什么变化?又或者,是什么人的布置,比如说……“那个人”? 念头闪过,温去病体内乙太尸蛊躁动,空间隧道的穿梭已经结束,流入箱中的空气,变得异常干燥,还带着热气,从这感觉…… (这条空间隧道,跨度好大啊,恐怕已经越过月煌滩,进入兽族领地了,这条通道……对兽族意义不大,对人族却非同小可,这等于是出兵偷袭兽族的超级捷径!)温去病暗叫难得,正想施些手段,记下周围的特征,后头重回此地,寻找空间隧道的座标,但隐约传来的喧闹声,外头可能是兽族的某个检查站,又或者已经进入领地的某个街区…… 司马冰心也感觉到了外界变化,奇道:“怎么回事?外头怎么忽然有那么多兽人的声音?有兽族人马过来了?” “不是过来,是我们进去了……”温去病道:“没事,妳继续,刚刚说到哪里?那个坏女人和飞云绿洲有关系?” “肯定有,她被免职外贬之后,我听家里几位兄长说,云岗关有些帐不清不楚,她本人也不知跑哪里去,可能就在飞云绿洲。”司马冰心道:“我到飞云绿洲,就是想找她,但……” “等等!”温去病错愕道:“免职外贬?怎么回事?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这本来就不关你什么事吧,你……” 司马冰心说着,箱子忽然剧烈摇晃,前进的步伐也停下,附近更传来兽人大声呼叱的声音,听起来,是有巡逻的兽人,想要搜查这些箱子。 温去病道:“喂,什么免职外贬,说清楚。” 司马冰心压低声音,怒道:“问话分一下场合好吗?外头兽人正在搜查,你就不怕给他们听见?” “当然不怕,我是专业的!”温去病道:“妳当我的屏蔽封禁是装饰吗?别说交谈,就算我们大声叫喊,外头也不可能听得见,就算要开箱,我们也藏在暗格里,开了也看不见。” 话刚说,外头几声兽人叫喊,或是欢喜,或是惊怒,都叫着同一个名字,伊万可夫,同时,一股潜在威压,隔着木箱,让箱中两人浑身紧绷,甚至……连扛这箱子的两名兽人,都开始发抖。 那确实是一派高手的气息,从血肉的紧绷感,温去病估计,是半步地阶等级的高手到了。 兽族的肉体远较人类强悍,锻炼的效果也更明显,练上半步地阶比人类易上多倍,而且爆发之时,兽族的半步地阶,往往可战平人族的地阶武者,只是战力难以持久。 “不好,是伊万可夫。”司马冰心低声道:“他是飙狼族大王子手下的首席战将,凶名赫赫,曾经搏杀过星榜高手,据说一身战力直追大王子,非常难对付。” “没事,半步地阶而已。”温去病一派自若,“我们藏得很隐密,那些兽人虽然狡猾,眼力却都不怎么样,相信我的封禁术,我们在这里很安全的。” 刚说完,一阵清亮的锐响,是某种兵器出鞘的声音。 ……这个首席大将,是用兵器的? 温去病错愕未完,骤生警兆,一把长刀穿破木箱,直插下来,他百忙中错身一侧,些毫之差,就要给这一刀穿透插过,贯胸开膛。 险险闪避,以温去病现在的身手,这堪称是代表作,但箱内空间本就狭小,这慌忙一避,滚到另一侧去,等到动作定下,他意外发现,自己正吻在对面小美女的白嫩耳垂上。 ps 《碎星物语》猴年春节读后感大赛开始啦!!! 參賽標準:读后感寫超過三百字,直接贴在17k。 除夕晚上,作者親自評選出前三名,凡是得名次的,可以在以下三項獎品中選擇其一:來自台灣的賀年明信片,碎星誌簽名書一本,支付寶紅包一百元。 希望大家踴躍參加! 十九章 缘来缘往 虽然冰絃谪仙的名头,响彻大半帝国,不晓得有多少青年才俊,都倾慕这个冰山美人,希望能把谪仙弄回自家,荣耀门楣,更成为焦点,但在温去病眼中,这个故人之妹的小美女,纯粹就是一小屁孩,自己就是把脑袋瓜砸破十次,也不会对这黄毛丫头有兴趣,更别说绮念。 不过,就像当年大家轮流抽六道轮回宝瓶的奖品那样,命运这东西,往往是越不想要什么,就越来什么,突然的一下震荡,查觉到的时候,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贴撞过去。 嘴巴吻着小美女的耳垂,双手分别按放在对面的小腹与胸口,两具胴体之间,再没剩下半分距离,贴得无比紧密。 心无绮念,顶级炼金术师的自然反应,在其他杂念生出前,温去病直接先确认完毕接触物体的尺寸、质量。 冰山小美女的腰挺细,玉腿笔直,酥胸盈盈一握,并不是那种丰腴有肉的体型,但冰肌玉骨,肢体匀称,抱起来……出奇的冷。 温去病一下惊醒,察觉到了异常,与自己肌肤相贴的这个女孩,紧贴的肌肤,散发着异常的寒气,温度在疯狂下降,冷到不像血肉之躯,像一块巨冰,寒气散布之下,连箱子内都开始凝霜。 这绝不是正常的人体,在温去病的印象里,只有几种特殊血脉,能够造成这种冰雪之躯的效果,但无论是哪一种,可以肯定的是,司马家传承的狼血中,没有这样的。 (这丫头传承的是异变种?她的血脉是什么?这股寒意源于血脉?还是源于功法?)瞬间的心念闪动,温去病承受不住森冷冻气,往后急靠,从司马冰心身上脱离,贴触到的皮肤已经冻得麻木,再多一会儿就会冻伤,也幸好那把插落的刀已拔回,否则这一下从美人身上弹开,就要撞在刀上。 “喂,至于吗?妳……” 话说得猛打哆嗦,温去病对这股寒气的强度评估又高几分。 司马冰心杏眼圆睁,更带几分恼羞成怒,自己身负家族重望,持身甚谨,从来没与任何男子亲近过,这回破例与此人同躺一箱,一方面是为任务所逼,一方面也是看他替自己救了鵰儿,不是个坏人,哪知竟给他大占便宜! 回想到刚刚那一瞬,他的唇碰在耳朵上,手掌按压在自己胸口,还用力压了好几秒,整个躯体也压贴自己身上,温热的感觉、男子的气息……是自己想都不曾想的感觉,从短暂的失神回复后,又羞又气的急怒,恨不得一掌就把这人打出去。 只是手掌才刚举起,陡觉一阵警兆袭来,退无可退,只能往前一扑,身甫动,锐气擦背贴过,插裂箱子的一刀,再次落来,险些就贯穿了司马冰心的娇躯。 险险逃脱大难,司马冰心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为了躲这一刀,不假思索地往前一扑,不但撞在那男人身上,还比刚才更糟糕。 这一扑,不但像小熊抱树,牢牢抱在那个男人的身上,而且,四唇恰到好处地彼此印上,少女从未有过的初吻,就这么意外地发生,白白送给那个不该拥有它的男人。 乍然唇分,司马冰心眼中的寒芒,锐利到可以杀死人,已不及阻止的遗憾,她既悔且恨,超想先杀掉这男人,然后自杀。 “你……你……你……” “冷静!这都是误会,是可以解释的。” 温去病试图大事化小的解释,没有让少女觉得好过,只气到几乎飙泪,一掌就打了过来。 “淫贼!看掌。” “哇,亲个嘴就算淫贼?但好像我才是被淫的那个呢!” 温去病嘴上还口,手中不敢怠慢,看准来势,双掌一错,交绕相迎,封住司马冰心的一掌,司马冰心立即变招,双掌穿花蝴蝶似的拍来,却被温去病一勾一拉,卸劲封住。 箱中狭窄,司马冰心不敢全面发劲,单纯以贴身短打的擒拿手法出击,这边打得快,那边竟然也接得快,双方转眼间拆了七八招,司马冰心越打越觉得怪异,莫名的熟悉感,竟像是在和同门拆招? 连着两式锁喉、扣腕的妙着,被温去病随手拆解开,司马冰心陡然醒悟,险些惊叫出来。 “双极轮?” “嘿嘿,不行吗?” “你怎会……” “嘘!” 温去病藉势抓住小美女白皙的嫩手,双方四手几乎缠成了麻花,低声道:“镇定一点,一切是时势所逼,认真来说的话,现在的情形其实还不是最坏。” “你还敢说!我……我的清白……难道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坏的?” 司马冰心的眼中,隐约闪烁着电芒,温去病心头一凛,可插入箱中的那把刀,骤然拔出,抬着箱子的那两个兽人,不知是给斩杀了,还是抬不住,一下松手,木箱连同箱中的两人,摔砸落地,还来不及喊痛,骤觉刀风袭来。 这回,不是插左或插右,刀势直劈木箱中线,要直接把这箱子一分为二,不管往哪边躲,最终都是无路可躲。 逼命危机,司马冰心再也坐不住,双掌一错,双极劲浑成,就要穿破木箱,往顶上落来的一刀拍去,但温去病耳听风声,闪电出手,扣住司马冰心的手掌,制止了她的防御。 司马冰心错愕怒瞪,这等若是把性命送到别人刀口下,难道这家伙脑子有病,听了自己要杀他,就想来同归于尽? 一下错愕,一道劲风从旁飙起,风声不强,气劲却极为惊人,强悍的气机,同为半步地阶的力量,伴随着一声怒喝,正面撞击。 “伊万!你太目中无主了!” “哼!” 前者是群狼之首安德烈的声音,后者却是伊万可夫,双方气劲碰撞,震荡波四散,附近一堆兽人站立不稳,地面破裂,飞沙走石。 趁着箱子坠地,出现诸多裂孔,温去病手腕抵着破孔,看似想要遮掩破洞,实则巧妙伸出一小片无反光镜,透过小小的镜面,窥见外界状况。 透过镜面,看得相当清楚,周围一堆的帐篷,俱染风沙尘土之色,比飞云绿洲中的那些都要破旧、肮脏得多,帐棚上还挂了一堆兽骨、兽牙,帐里帐外狼头钻动,确实已进入飙狼族的领地。 在这支被截下的运输队伍旁,有二十来名飙狼战兵,来势汹汹,与这边的狼人各不相让。 伊万可夫身材高大,足两米半的身高,在飙狼族中都属于大汉,獠牙外露,手执一把长长战刀,一米多长的古铜刀刃,虽说是刀,威势却如巨杵,一刀横过,就是兽人都得分尸。 半步地阶,凛然威煞外放,周围的兽兵承受不住,无分敌我,都不住往后退,但在伊万可夫的对面,安德烈与之对峙,气势虽然稍弱,狼爪却牢牢抓住古铜刀刃,伊万可夫两次发劲,刀刃都未能从爪中挣脱。 “伊万!退下!” 安德烈的吼喝,对面的猛将似乎充耳不闻,怪笑道:“二王子,你平时走私货物不算,大战在即,还和那些人类纠缠不清,这样不好吧?” “哼,我与飞云绿洲的贸易,是父王亲自批准,每次采办货物回来,都有王兄一份,这回一样有他的部分,哪轮到你来扣我的货?” 安德烈喝道:“马上放手给我滚!否则我们就提着这些货,叫上我王兄,到我父王面前说个清楚明白,看看是谁不占理!” 振振有词的气势,安德烈似是成竹在胸,全然不怕人识破箱内有鬼,温去病更觉得奇怪,兽族尚力而非理,遇到争执,往往就是抡起拳头先打一架,力强者占理,安德烈修为如何,不好肯定,可之前他队伍里有地阶存在,为何不命令那名兽人出手? 难道……那名兽人不在了?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的顾忌? 无论如何,没有绝对的力量压场,这边的情况越看越危险,本来想要深深藏起的温去病,不得不感叹计画赶不上变化,必须要做出手的准备了。 与龙云儿相距太远,冥界尸龙的术式武装没法发动,真要打起来,只能和人拼装备,对于擅长狙击的自己来说,真心吃亏…… 暗自扣枪在手,更确认身上的其他道具,温去病默然不语,身上的气息一下瞬变,正在戒备中的司马冰心有所惊觉,诧异回望。 “你……怎么……” “嘘!” 温去病示意禁声,镜中所见,伊万可夫目光闪烁,几番权衡思量后,收起了刀,冷哼了两句,往后退一步,转头就要率众离去。 “且慢!”安德烈喝道:“伊万,你以下犯上,冲撞王族,就这么便想走吗?” 正在离去的伊万可夫一众,听见这么一喝,纷纷又转回头,摩拳擦掌,双方的火药味重新高涨,但刚刚主动寻衅的伊万可夫,却挥手制止身边兽人,倒转刀柄,握刀向安德烈一欠身。 “二王子好。” 服软行礼,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但甫行礼完,伊万可夫立即对二王子竖起中指,狞笑道:“这是属下个人对你的敬意!哈哈哈~~~”长笑中,这名兽族战将掉头离去,笑声不绝,再没回头,安德烈这边的兽人武卫要替主子出头,也被安德烈拦住。 “让……让他去……现在……不是时候。” 声音沙哑,犹如破锣,无复前一刻的威势,在刚才的比拚中,他其实已落在下风…… ps 《碎星物语》猴年春节读后感大赛开始啦!!! 參賽標準:读后感寫超過三百字,直接贴在17k。 除夕晚上,作者親自評選出前三名,凡是得名次的,可以在以下三項獎品中選擇其一:來自台灣的賀年明信片,碎星誌簽名書一本,支付寶紅包一百元。 希望大家踴躍參加! 二十章 大义所趋,常在我心 抵达兽族领地的初体验,因为伊万可夫的拦截,平添了一番凶险,虽然有惊无险,但温去病已从中看到了一些讯息,晓得自己落在怎样的一个处境里。 当兽人们进入王子府,把货物卸下,温去病与司马冰心出来,他马上打开黑幕封禁,与这个战友简单交谈。 “我们的情况不妙,妳知道吗?” “当然知道,你刚才轻薄我,这笔帐我跟你没完,还有,你为什么会使双极轮?使的还不地道,似是而非,你从哪偷学的?” “谁跟妳说这个啊?妳睁点眼看看自己在的地方可以吗?夫人!” 哪怕在封禁之中,温去病还是刻意加重末尾两字,点醒对方身在敌境,“雇用我们的那一位,是狼族第二王子安德烈……” “我知道!”司马冰心闪过兴奋之情,“飙狼族第二王子,可不是普通人物呢,如果我们……” “如果个头啊,这家伙搞不好快完蛋了。”温去病正色道:“兽族很重尊严和面子,为了捍卫脸面,抽刀子杀人全家是常有的事,他身为王子,他哥底下的首席战将却敢这样来挑事,而他没有马上把人砍了,妳觉得这是什么状况?” 司马冰心生长在西北,对兽族的状况,所知远较内地人族为多,一想这边的习俗,登时惊觉不妙,“不好,兽族不懂分寸,不晓得什么叫见好便收,那个伊万可夫尝了甜头,很快就会有后续动作,下一回上门,会闹得更厉害,这王子撑得住吗……等等,他撑不撑得住,关我们什么事?” “他死的时候,拖不拖我们下水,就很关我们有事。” 温去病简单说完,挥手撤了封禁,迎向往这边走来的安德烈王子,手更老实不客气地往旁一搂,把整个身体僵硬似木的司马冰心拦腰搂过,一起走向前。 这种时候,两夫妻的身分实在好用,换了是普通的助手或弟子,这么频繁地开启封禁说悄悄话,定然引起怀疑,可换了夫妻身分,开封禁说完话后,配合一些亲昵的搂腰动作,很容易就能混过去,对方识趣一点的,甚至连问都不多问。 安德烈……无疑是个很识趣的狼人,他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表示了招呼不周的歉意,来请两位贵宾去详谈。 对方识趣,温去病两人当然也不会拒绝,就这么男方勾勾搭搭,女方彻底僵化,差点给打横抱起地去到安德烈的会客室……密室。 不得不说,兽族与人族,不但是两个不同的种族,彼此文明进步的程度也差很多,人类已经发展到国家规模,兽族这里完全都还是部落的层次。 飙狼族二王子,听起来无比显赫的身分,所谓的王子府,也不过就是个农舍般的四合院,中央广场处,还扎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大帐篷,灰仆仆的,也没甚么彩绘装饰,甚是土气。 据说,飙狼族王所住的“王宫”,不过是面积大过这边数倍,但基本的建筑架构与装饰,并没有什么差别,兽族的状况可见一斑。 “两位,时间紧急,我们开门见山吧。” 安德烈的会客密室,就是在四合院中的那个大帐棚,帐中还有帐,布幕内用兽血画着封禁符文,多层隔绝,虽然在温去病眼中差强人意,却已是这里能拿出来的最好安保了。 “我是飙狼族二王子安德烈,贤夫妇可能听过我的名字,这次我请两位来,替我开一个阵、解一道锁……” “等等!” 温去病环顾了一下在场的多名飙狼近卫,道:“我喜欢开门见山,但既然时间紧急,我希望这所谓的开门见山,是王子殿下的坦诚以告,不是灌了一堆水的,否则还不如不说。” 安德烈不悦道:“先生是在质疑本王的诚意?先生来历成谜,本王可没有问及先生的背景。” “那当然,因为今天是你请我办事,不是我找你做工。” 温去病无惧周围兽人怒瞪的压力,侃侃道:“解锁开阵这些工作,需要很详细的数据,数据的蒐集要靠详细调查,如果时间紧急的话,一切从权,详细无从谈起,所以王子你给的每一分信息,都非常重要,如果话不说清楚,让我夫妻一知半解地去开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是你自己的损失。” 被这么一说,安德烈的眼神转为凝重,思索片刻后,道:“既是如此,本王也就不隐瞒了,这次雇用两位,是为了人、狼两族和平,要请两位闯阵,盗出一件东西。” “盗东西?” “两族和平?” 温去病、司马冰心分别叫了一声,各自对不同的部分被引起兴趣。 安德烈点头道:“两位可能知道,当前飙狼族由我王兄执政,我父王年老多病,族中大权旁落,都落到我王兄手上,他雄心万丈,急着从人族手上掠取资源,这些年来不断制造冲突,现在更广邀各兽族,预备联合进军,攻破你们的云岗关,缔造兽族盛世……我相信,这对你们来说,不是好事。” 温去病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司马冰心却戒慎忧惧地摇了摇头,死都不相信,世上会有兽人还希望两族和平,这肯定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人类与兽族的和平来之不易,我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持续,父王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早年他与王兄常为此争吵,后来他病发倒下,王兄大权独揽,事情才从此失控,而最近一次会面,父王他告诉我……” 安德烈握着拳头,重重捶了地面一记,“父王的急病,其实全是王兄他做的手脚,是他阴谋毒害父王,藉此夺权上位,实行野心的!” 温去病扬扬眉,先看了看司马冰心,又看看安德烈,觉得自己的处境真是搞笑,才刚遇上姑嫂情仇,马上又卷入兽族的宫廷斗争,合着自己最近与家庭纠纷特别有缘就是了…… 像这种宫廷争权,没有半分仁心道义可讲,牵涉在其中的人物,根本就没有好人,所以哪怕二王子说得义愤填膺,在自己看来,可信度也不超过半成,但从立场来说,这并不妨碍自己行动。 “好!王子大仁大义,是真男儿!” 温去病慷慨激昂,竖起大拇指,“我生平见过不少兽人,基本都是肤浅无识之辈,哪有王子殿下的胸襟?姓贾的生平不服人,更不服兽人,却不能不佩服二王子你这样的大英雄,有酒没有?贾某真想与王子殿下立刻干一杯。” 司马冰心半张着口,呆呆看着温去病的激动,还真是看不太出来,这家伙一副奸狡黑心的样子,居然在这种事情上,那么容易就激动轻信了?实在人不可貌相,男人都是有梦想的…… 温去病看看左右,发现那些兽人近卫也目瞪口呆,好像没有谁想去替自己拿酒的样子,连安德烈都一脸尴尬,当即打个哈哈。 “没事,有心最重要,酒什么的都是陪衬,王子殿下可以继续说,需要我们夫妻干什么?为了人兽和平,我夫妇抛头洒血,万死不辞。” “想、想不到贾先生如此侠肝义胆……” “桀桀杰,王子言重了,记得钱要先付啊。” “啊?” 安德烈露出像一脚踩了钉子般的表情,愣了一下,才把话接下去道:“我王兄武力强绝,又有国师背后支持,还与各族兽王交好,广邀他们助拳,想要正面袭杀他,我们基本是没有机会的。” “呃,我以为我们是要偷东西,怎么还要扮杀手的吗?” 温去病露出畏惧表情,安德烈哈哈一笑,道:“贾先生误会了,你大概不知,我兽族为了避免世代交替时,杀伐太多,所以各族都有一件传承之物,来确保王权传承,如果传承之物失落,则王权不保。” “所以,王子殿下要我们去偷贵族的传承物?” “正确说,是取回,飙狼族当前仍是我父王在位,关乎传承的狼王印,在他被暗算倒下后,为我王兄所得,由国师封印,藏于狼王庙中。” 安德烈道:“只要取回狼王印,就能透过王印,号令所有飙狼族,剥夺我王兄的地位与称号,国师也必须两不相帮,届时我王兄个人武力再高,也难以回天。” “狼王庙?” 温去病扬了扬眉,一下往前靠近,握住安德烈的手掌,像是见到大恩人一样,感动道:“殿下你放心,我等誓死为你夺取狼王印,维护人畜……不,人兽之间的和平。” “贾、贾先生还真是容易激动啊。”安德烈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一切需得尽快,待我王兄这两天领兵出征,后方空虚,就是我们动手的良机,但这些必须在一名兽王到来前解决。” “咦?”温去病皱眉道:“贵族的事物,怎么和其他兽王有关?” “因为那一位不是普通的兽王,不但是西南各兽族的盟主,更是一名疯王,现今各兽族无不承受他的压力。” 安德烈道:“狮族之主遮日那,他是出了名的残忍好杀,性喜食人,王兄一直想与他相争,若他到来,局面恐怕生变,我们务必要在那之前,取回王印。” ps 《碎星物语》猴年春节读后感大赛开始啦!!! 參賽標準:读后感寫超過三百字,直接贴在17k。 除夕晚上,作者親自評選出前三名,凡是得名次的,可以在以下三項獎品中選擇其一:來自台灣的賀年明信片,碎星誌簽名書一本,支付寶紅包一百元。 希望大家踴躍參加! 二十一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驴 长途跋涉,深入兽族领地,还穿行了兽族的空间密道,对温去病、司马冰心来说,这次的潜入可说是值回票价,光是此行所见所闻,就有很大的情报意义,而安德烈终于将委托的任务坦然相告,也让两人不用再东想西猜。 结束一番商议后,时间已晚,安德烈为贵宾安排住宿,司马冰心张口欲言,却被温去病抢先一把拍在肩上,笑道:“夫人,虽然这一路上我们有点小纷争,但妳应该不会提出什么怪要求来为难王子,比如说,要求分房住什么的吧?” 内心想法被一语道破,司马冰心恼得真想一脚踩下去,不得不维持着笑脸,接受狼族王子的安排,还让温去病一路牵着手,搂着从没被男人搂过的纤腰,好像甜蜜无限似的,住进特别为两人准备的地下客房。 “这是什么鬼贵宾房啊?” 一进房间,司马冰心就忍不住道:“我司马……我是说我娘家的地牢,都比这干净气派,这还是王子府咧,怎么那么糟糕?” 温去病随手在房中设好隔绝封禁,道:“兽族的情况是这样,不过妳应该没说错,这里以前恐怕真是地牢。” “地牢?”司马冰心冷笑道:“他们招待客人,都是住地牢的?真是好讲究礼仪啊。” “也不用说得人族就多有文明一样。”温去病笑道:“兽人如果被人类擒了,吃住的待遇也不会好到哪去,大家相互互相而已。” 司马冰心插腰怒道:“我就说你这人立场奇怪,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我在说兽人,你就应该与我立场一致,怎么说来说去,都在替兽人说话?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对不起祖宗吗?” “喔!原来我祖宗也是只问立场,不讲道理的吗?”温去病耸肩道:“那就对不起他们好了,我不在乎。” “你!” 司马冰心气到想随手拿个东西去扔,但环顾周围,整间地下土房,除了一张土床,床上有些干草之外,就连桌凳也没有,难道让自己抓满手干草扔出去? 温去病看出少女的窘境,忍笑道:“比起丢什么东西,你我夫妻是不是该商量一下,今晚睡觉位置的问题?这里好像只有一张床……” 话没说完,小美女已经气呼呼地抢道:“想都别想,床是我睡的,你睡地上!” 温去病朝地上看一眼,再看看土床,除了有铺点干草,两者之间看不出有什么分别,当即爆笑,“行,如果小娘子妳觉得床上比较干净,我睡地上又有甚么关系?哈哈哈哈~~”司马冰心气到想冲过去踹人,温去病却忽然止住笑,道:“妳觉醒的血脉是什么?” “哼!”司马冰心冷笑道:“有人会告诉你这个吗?” 血脉觉醒,事关武者的力量本源,许多武者固然从不隐瞒,也瞒不住,一出手就显现出来,但也有许多武者,基于各种理由,将此深埋作为隐藏的秘密,甚至从未在人前使用过。 司马冰心出身平阳司马,司徒小书具有耀宇朱门的血脉,两人的血脉应该都是狼、鹰之类,但两女几乎从不曾在人前用过血脉力量,星榜资料上对此也是打问号。 像这种情形,如果不是血脉力量有见不得人的大缺陷,就是藏起来作秘密杀器,而后者的情形,瞬间爆发,力量升个一级或是一阶都大有可能。 “我不太想干涉别人的隐私,但从早先观察到的部分看来,血脉之力不是妳的强项,反倒可能是妳的隐忧,那股寒劲异乎寻常,对外可以伤敌,对内一不小心也足堪致命。” 早先共处箱中,冰山小美人身上散出的寒劲,异常霸道,温去病察觉到异常,更联想到很多东西。 “司马家和玉虚真宗,一直不对盘,扶他老令公为什么会砸重金,甚至不惜丢下面子,用上门求恳的方式,宁愿闹得帝国人尽皆知,也要送妳入玉虚门墙,这点我当初一直不理解。” 温去病道:“就算真要替司马家开辟新路,这计画也不该只有妳一个人,一个人就算能练出东西,也起不了浪,更何况,如果这计画只能一个人,那怎么都不该是妳,司马世家中,论资质潜力,妳绝不是最优秀的那个。” 当时,此事闹得全大地沸沸扬扬,西北素来是金刚寺的地盘,司马家的族人要往外派习武,基本都是近水楼台的金刚寺,或是意气相通的封刀盟,至于玉虚真宗,司马家一直觉得这些道士貌似清高,其实充满权谋计算,只懂私利,不谋大义,不配为一个大派。 这样的分歧,不是一朝一夕,所以当传出消息,司马扶他不惜脸面,一改从前立场,携重金亲上玉虚真宗,想让孙女拜入玉虚门下,这消息震动整个帝国,更大大打了金刚寺的脸,人人都在好奇,司马家为何改弦易辙,转了立场? “……我也曾经好奇过,但这事与我无关,简单八卦一下,就没去深究,而且就我记忆所及,金刚寺后来也没拿这点来说事,事情不了了之。” 温去病微微一笑,在司马冰心眼中,这仿佛看透一切的笑容,让她遍体生寒,都想往后退去,“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误会,我不是来无聊揭密的,不过线索汇集在一起后,有些结论浮现出来了,答案就是……”温去病语重心长道:“妳有病!” “你才有病!” “别急着否认,妳明白我的意思,,,唯有妳的身体出了问题,才会让妳爷爷不得不对玉虚真宗低头,但照理说,司马家遇到问题,首先该想到金刚寺,所以,应该是金刚寺也束手无策,司马老令公无奈转求玉虚真宗,所以事后金刚寺全无反应,双方也没什么芥蒂传出。” 温去病道:“妳身体的问题,我猜是出自妳的血脉。觉醒后会危及自身的血脉,并不罕见,妳身上的寒气,是源自妳的血脉?还是后天修练来封锁妳血脉的技巧?” 一长串话,问得司马冰心脸如白纸,身上气劲波动,寒劲登时外泄,影响周边,土室内四壁凝霜,地面更直接结起冰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马冰心从没见过这样的“眼力”,只凭少许线索,就抽丝剥茧,几乎还原出整件事的真相,自己最深的隐私,爷爷和教御们苦心隐瞒的秘密,居然就被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识破,这……如何能够? 然而,这男子的惊人处还不只如此。先前资料不足,温去病还要开口提的问题,随着这一下气劲外泄,寒霜遍布,与脑中诸般信息一印合,答案瞬息明显化了。 “原来是功法,妳的血脉出了什么问题,需要用寒冰功诀镇压?唔,也难怪,金刚寺并不擅长冰系法门,玉虚真宗倒是有几门功夫能做到,他们给妳练了什么……” 温去病屈指计算,“百气寒霜诀?三清冰河七星剑?还是两气大雪衍化经?这些都不是?那……不开玩笑,不会是……太上忘情冰音咒吧?真的是?你们应该知道那是……” “是,我知道,那是修练心絃,搏命而发的玉石俱焚之招。” 惊愕之后,司马冰心的眼中闪现一丝厉色,“这么冷门的上古功法,我不晓得你从何处得知,但事关我家族、师门的机密,你既然知晓,我就不能让你活着。” 说完,司马冰心没有往前动手,却是举掌自击一记,这一掌劲运十足,并且没有丝毫的运功护体,一掌击身,肋骨立断,掌上冰劲渗入,将体内伤处全数冻住,止住伤害。 “你救我的雕儿,又助我脱险,对我有恩,我在这里杀你,是我忘恩负义,现在还你一掌,聊作补偿。” 说着,血沫从齿缝间溢出,但迅速凝为血冰,被司马冰心随口啐掉,目光中流转的冷漠杀意,让温去病真心觉得傻眼。 ……作梦都想不到,这丫头居然如此说干就干,真不愧是无比性烈的司马家人,真不愧是死呆子司马樵峰的妹妹…… ……可是,她完全搞错了意思,自己之所以说这些,不是想卖弄眼光或见识,而是想告诉她,她的问题并非无解,自己或许有办法,解决她的血脉问题,因为血脉觉醒的相关技术,除了当年贾伯斯,再没有人比自己懂得多。 ……现在真心不是战斗的时候,一打起来,不但会惊动外头的兽人,自己也没有把握在不打残司马冰心的前提下,将她无伤压制,尤其她一开始就先把自身打折几根肋骨了……想多准备一套术式武装的计画,还没实现就破灭了。 “……唉!” 温去病长叹了一口气,道:“念在我为妳做过的事情上,可以听我一句话吗?” “可以!”司马冰心道:“就一句,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不会理,我知你口舌了得,所以我已告诉自己,不管你说了什么,这一句说完我必杀你。” ……真不愧是认准死理就不改的倔驴司马! 温去病笑了笑,道:“妳和司徒小书是一个爹生的吗?妳们都一样死脑筋耶!” 万难想到,温去病用来求生的最后遗言,居然是这一句,司马冰心杏眼圆瞪,娇叱出声,“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虚伪女!” 一爪探出,冻凝满室的寒气,刹那间封冻温去病的前后四方。 二十二章 如履薄冰(周一求紅包) 温去病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自己说的话,几句话一说,最坏且无谓的结果出现,不但司马冰心翻脸动手的小概率事件发生,还作梦都想不到,她一掌击伤自身来还情。 ……这里是敌境,外头一堆兽人,就算要杀人,也不必先自伤吧?后头一票兽人围上来,要怎么办?硬杀出去等于找死,难道投降?不管怎么想,这都是蠢到极点的作为,正常人不会这样的。 ……姓司马的倔驴,我真是猜不透你们啊…… 瞬间闪过脑海的念头,无心打硬仗的温去病转身欲走,但脚步方起,温去病心念一动,停住不动。 ……底下的气机变化,恐怕已经惊动兽人了,兽人正在聚集,就这么你追我跑,冲到上面,只会让事情提早破局。 只是这么一停步,寒气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寒冰从地面生出,沾住温去病的双脚,更迅速将他下半身凝成一大块巨冰。 “好、好冻……” 温去病脸色苍白,猛打哆嗦,呵出来的每一口气,全都带着细冰,下半身的坚冰迅速往胸口蔓延,但还没等坚冰过胸口,一只玉掌悄然拍按在他脑门。 极寒冻气,串联天地线,只是一瞬,整个人被冻在一团大冰块里,司马冰心飘然降落,脚踏在已成冰面的地上,收劲散功,缓缓吁了口气,这口寒气呼出,先化白烟,再凝成一片一片的细雪。 “……对不起,不过……”司马冰心看了一眼巨冰,最后仍道:“对不起。” 两声致歉,司马冰心转过头,沿着阶梯,朝外头冲去。 自己在底下动静搞这么大,外头肯定整个被惊动,因此,当一下飙出阶梯,看到安德烈与一众武卫站在面前,司马冰心半点也不意外。 “……妳……” 安德烈惊疑不定,讶异于刚刚感受到的气机波动,第五级的高阶力量,在兽族不算什么,很多中阶的兽人都能越阶打出这力量,但刚才地底那一瞬间的冻气,却似乎连第六级的武者都无法承受,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司马冰心一语不发,冷看着对面的一众兽人,安德烈虽然没进一步动作,但那些兽人武卫把退路全部堵死,只待王子一声令下,马上就会一拥而上,出手也绝不会留情,一场硬仗难免。 而就算拿杀出去,自己也仍在兽族地盘,攻来的兽人将无穷无尽,自己是没可能逃出去的,这一下……可以说是死定了,但自己并不后悔。 ……就像每个司马家人一样,只要是为了做该做的事而死,没有一个司马家人会后悔,就像……自己的哥哥那样…… 心念流转,司马冰心看了一眼天空,跟着,眼神一厉,双拳紧握,预备动作,安德烈见状,眉头紧皱,却缓缓举起手,只要对面一有动作,就下令格杀。 气氛紧绷,一个声音忽然跑出来。 “哇!妳才先走一下,怎么气氛闹得这么惨烈?你们要大相杀吗?为啥?” 慢条斯理地“走”上来,温去病一手撑着拐杖,曲着一条腿,一拐一步,跳到司马冰心身边,老实不客气地一伸手,把目瞪口呆的小美女给搂住。 “你……你怎么……” 司马冰心眼睛瞪成了鱼珠子,对于早该被冻杀粉碎的人,大摇大摆地重现,一万一千个难以置信。 “哼!打得过瘾了吗?记得有欠有还啊,还有,怎么还不是妳选哪里就哪里,是我来选的!” 带着恶意的冷笑,温去病在冰山小美女的香臀上重拍一记,“啪”的一声亮响,全场皆闻。 本来惊呆的司马冰心,一下清醒过来,又羞又气,举手就想往他脑袋上劈下,但才刚一动,单脚站立的温去病身形不稳,反向她胸前压去,小美女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抵着他额头,怕身体再被他沾碰着。 双方这一番打闹,倒是让对面的兽人松了口气,原本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必须要立刻杀人灭口,中止计画,但看来只是夫妻口角,不是大事,虽说动静大了点,不过对方是奇人异士,手段不同,夫妻吵架动静大,也没什么…… “……原来是贤夫妇的私事,我们孟浪了。” 安德烈尴尬笑了笑,道:“时间已晚,就不多打扰,两位请歇息,如果有什么需要,通知小王便是。” 温去病拄杖撑地,笑道:“还真是有点事,王子,能不能替我夫人安排一下,她要洗澡!” “哦……” 安德烈和兽人们的表情,一下都变得古怪,但又随即释然,觉得女人本来就会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问题发脾气,脾气还会闹得异常大……这样,整件事情都说得通了。 最后一分疑心也消去,安德烈对身边的武卫吩咐了一声,很快一名兽族女子来到司马冰心身边,拉着她的手走。 司马冰心回瞪温去病,压低声音,“我……我为什么要洗……” “难道妳不想洗?这里可不是随时都能沐浴的,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温去病低声邪笑道:“还是妳很急着与我共处一室?” 这显然不是好选择,司马冰心一下无言,跟着那名兽族女子一同离开。 一场风波平息,安德烈率众要离去,却被温去病叫住,“王子殿下,刚好有机会,一起喝一杯行吗?” 安德烈不无诧异,自己早就有心摸摸这个人类技师的底,只是恐他生出疑忌,碰了忌讳,大事当前,反生枝节,难得他主动过来交好,自然上善。 向身边手下交代了几句,安德烈带着温去病,重新回到早先的大帐篷里,取来自己珍藏的秘酿,为他倒上一杯。 “我族秘藏的雪胆酒,以千年蛇胆泡制,强精去寒,较诸人族的美酒,别具风味,请先生品尝。” 安德烈说着,朝温去病的脚看了一眼,“先生的脚伤……” “没事,两公婆口角,出手重了点,早习惯了,不会妨碍到王子交付的工作。” 温去病似是信心十足,但心内的苦笑只有自己知道。 司马冰心的那一掌,远超她平时表现的实力,寻常的高阶武者,碰着即死,全无生机,为了不让她用这功夫在兽人面前追杀自己,只能先在底下受她一掌。 这一掌挨得非常有代价,自己获得了许多宝贵数据,但之所以能够坦住这一掌,靠的不是功夫好,而是体质佳,如果不是骨骼中那些超抗寒材质够力,更与乙太尸蛊起作用,释放热能,护住腑脏,自己真心不敢去硬挨那一掌。 特别打造出的肉体,有诸多妙用,其中之一便是受力转移,所以全身笼罩而来的冰劲,能被自己瞬间转移,集中在一脚,付出一脚被冻伤的代价,迅速开启工具,破冰而出,上来收拾残局……当然,稍后自己必会讨回这笔帐。 “先生打开阵图的手法,异想天开,见所未见,比九龙寨、鲲鹏学宫那些只会死读书的,有手腕多了。” 安德烈道:“有先生这样的高人相助,小王何愁大事不成?” 狼族王子情绪高昂,连连为温去病把盏,后者喝了几杯后,却是一笑,“这样的日子,殿下过多久了?” “先生这话……何意?” 安德烈不解,温去病哑然失笑,“人族的王子我也见过,前呼后拥,保安严密,那个排场之大啊,不是普通的豪门能比,但即使是那些王子,和殿下你比起来,就只算一条毛了,你这院子……前前后后,外头起码有二十三处暗哨,里头倒是一处也没有,嘿,不用我把那二十三处都点出来吧?” “……果然瞒不过先生。” 安德烈毛茸茸的狼脸,咧嘴露出一丝苦笑,虽然表情看不出什么,但眼神中的苦意,差点可以滴出汁来。 “王兄与我想法不合,早年便多有摩擦,他暗算父王得手后,对我疑忌更深,设下诸多防范,监视我的人手,也越来越多了……” “我看王子你的动作,身上好像有旧伤?” 温去病微笑说话,这方面的眼力,自己有绝对自信,以前每个碎星者都要练这样的眼力,然后挑准人家的旧伤打…… “……说来也是惭愧,王兄掌政的那一日,指名我出来比武,我不敌王兄,为他所伤,他的一爪……让我受了不能痊愈的重创。” 安德烈语气隐诲,但温去病大致可以想像那个情况,大王子为绝后患,把这头号威胁叫出来,在一个不能推拖的情况下,以强凌弱,不只将他打伤,恐怕还将弟弟打残,力量永远无法提升。 “下午王子你和那个伊万比拚,好像还吃了点亏,现在的你,力量是巅峰时的几成?” “……不足七成,往后还会越来越糟。” 安德烈握拳道:“我们时间无多,必须趁我还有力量的时候得手,否则后头就更没机会了。” “确实时间无多,恐怕连几天都没有。”温去病摇头道:“你兄长疑你如此之深,还要先废你力量才安心,你就没想过,他这次出兵前,可能壤外先安内吗?你瞒着他所作的一切,他当真不知情?我们将要做的事,不是自投罗网?” p.s:新的一年到來,祝大家萬事如意,財源廣進。 讀後感大賽的得獎名單: cucuku:那麼長的感想,不得獎不能平民憤,往後請繼續堅持,對我非常重要。 ikagai :你出來等於是內定獎項,你能做深度人物剖析,基本無敵。 如意羊_fro氪星:謝謝你的感言,但為了符合標準,請你把文章先完整貼到17k後再領獎 水巢:你基本是討論那一段劇情,不是對人物或整書劇情有感覺,所以比較不好品鑑,但也算深度分析了。 以上四位,請把你們想要的獎品與聯絡方式,留言在17k版上,我會進一步連絡。 二十三章 似曾相识的理想(初一求紅包) 司马冰心看着眼前热气蒸腾的木桶,有点反应不过来,没想通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遇着这么个情况。 作为司马家、玉虚真宗联合打造的种子,司马冰心的生活一向是高规格,无论吃穿用度,都是用最精致、最高贵的物件,用以培养出绝俗清高的仙气。 自己在玉虚真宗里,有专门的浴池,风景绝佳,仙泉涌入,每次净身都有十几名侍女,倒香精的倒香精,撒花瓣的撒花瓣,每个细节都是专人设计,比照皇家,务必要把出身的西北气质洗去。 相比之下,这个底下烧柴的简陋木桶,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可是,倒有一种久远的怀念。 小时候在家里,特别是那段战乱时间,别说洗澡,有时连喝水都成问题,母亲、兄长为了让自己开心,有一次准备了这样的木桶,让自己开心惊喜地洗了个澡,那一次……真的好开心…… 怔怔看着木桶几秒,司马冰心抬跨玉腿,缓缓踏入木桶,让雪白的胴体慢慢沉入水里,温暖的感觉,一下漫过肩头,把体内的疲劳与负担全数释放。 短短的两三天里,自己经历了很多事,不只是惊险,更多的是混乱,把自己习惯与熟知的东西打破,弄到素来冷静的自己,晕头转向。 这一切的源头……还是那个神秘的男子。 冰雪仙子的形象,对什么都要冷冷淡淡,特别是对男人,尤其不假辞色,这几年里,不知多少想沾碰自己的男人,被冻住、被摔出,碰一鼻子的灰,别说来摸一下,就是碰一只指头,这几年里都没有人能够。 就唯有他,在自己蒙面行事,放下戒备的时候,帮自己救了鵰儿,让自己欠下人情,跟着,在一连串的混乱中,自己的腰给他搂了不只一次,屁股还给他当众重拍,如此轻薄,换了平常,自己一定立刻毙了这登徒子,还有…… 司马冰心举起水葱般的手指,摀按着嘴唇,脑里闪过的画面,是在箱中摇晃,双脣相碰的那一刻,那是……自己初吻,是第一次与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我的初吻,居然给了这样的一个男人?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到底是谁啊? 怔怔出神,司马冰心手按着嘴唇,不自觉地双颊绯红,目光往下,瞥见漂浮在水中的雪白双丸,本能地双臂交叠,遮掩住胸口。 “……很好的表情,妳有喜欢的人了吗?” 有些浑厚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红着脸的司马冰心把脸半沉到水里,想要开口说话,却不小心喝了半口水。 “别急,别急,我是来帮妳添水的,人类女孩子真好,有这么细的肌肤,妳好白,像雪一样,好羡慕妳们呢……” 出口开声的,是安德烈所叫来,服侍司马冰心沐浴的那名狼女,她捧来一盆冷水,拿瓢舀起,慢慢添入。 司马冰心素来被人服侍惯了,但被狼女服侍,还是第一次。从小到大,兽人对司马家而言,是永远无法和解的敌人,双方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现在被狼女伺候洗澡,司马冰心全身紧绷,进入备战状态,心里也七上八下,就怕一下忍不住,出手把这狼女击杀,闹出事来。 异常绷紧的身体,引起了狼女的注意,她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仍旧笑着帮小美人倒水、擦身。 “不用紧张,也不要害怕,我们和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不一样,不会伤害妳的。” “谁、谁害怕了?我才不怕呢,你们兽人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你们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你们……全都一个样,所有兽人都是会杀人的,我有很多亲人,都被你们杀了!” 说到后头,旧怨上涌,看着眼前的那个狼头,司马冰心紧咬着嘴唇,无声握拳,差点就一击打出去。 狼女没有特别在意,只是笑道:“但你们也杀了我们很多同胞啊,在这之前,整个西北都是我们的家园,现在缩到这么一点地方,空出的部分……上头的同胞,全都被你们杀掉了。” “那是因为……是你们先……” 司马冰心不善口舌之辩,想要辩驳,脑里记忆起历史,有点不太好说。 兽族依托妖族,两者存在大地的时间,不管追溯到太古或是远古,肯定都比人族久,人族为了开荒,逐步拓展到两族的空间,要说先后顺序,好像很难说是兽族先来惹事,,,“我们祖先来开荒的时候,是你们先过来杀人的,所以是你们的错。” “那……如果我们现在到人族地盘去开辟势力范围,人族会眼巴巴看着,或是提供我们协助吗?” “当然不会!肯定把你们都杀光。”司马冰心微微脸红,但仍强势道:“但那是因为你们的祖先,先对人族下杀手,所以现在才容不得你们过来,一切都是你们先挑的头,是你们的错!” 这话着实说得脸红,纯属小女孩式的强辩,司马冰心自己也知道,哪怕是全无恩怨,人族也断不容许兽族侵门踏户,事实上,哪怕是人族彼此之间,谁也不会容许别人到自家地头来发展,为了争夺地盘而爆发的战争,从古至今从来没停过。 但哪怕知道这个现实,在兽族面前可不能示弱,哪怕口舌之争,也必须寸土不让,也一样是非赢不可的战争! “……但是,如果大家都这么说,都要往以前算的话,就永远没完了。” 狼女道:“大家都要争理,谁也不能让一步,纷争只能千年、万年地累积下去,最终只有把其中一方永远从大地上抹去才能停。就算真这么分出胜负了,胜利的那一方,得死上多少?得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样……真能算赢吗?” 这些话入耳,司马冰心一怔,忽然觉得耳熟,跟着,一段段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一下涌上心头。 『……如果我们不能率先踏出这一步,抛开谁对谁错,谁先谁后的争论,就永远不能打断这个万古螺旋,我们不是不计较,是要争千秋万代,不是眼前之快!』 这个声音,伴随着那个温和,却总带着几分热切的青年形象,一下又闪现在眼前。 ……哥哥! 除了已故的兄长司马樵峰,再没人会说这样的话,打破种族仇恨藩篱,是他一生兹兹在念的事,生前总被人笑是傻子,死后虽然被捧为大侠、英雄,却没人愿提起他的思想。 人们总是纪念他“铁胆镇云关,谈笑破千军”的名将风范,却避谈他希望不同的种族间,放下武力,共谋和平之道的想法,仿佛……那是个汙点,是他英雄形象中的瑕疵。 就连司马家人,都刻意对这点无视,听人提起他的“蠢念头”,还会翻脸生气,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苍”才会压在“峰”之上,随着时间过去,世人只知武苍霓不让须眉,永镇云关,却越来越少人记得那个带着几分书卷傻气的司马樵峰…… 念及亡兄,司马冰心一阵黯然神伤,但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狼女,却能说出和兄长当初一样的话,她着实称奇,心里敌意减了几分,忍不住问道:“别说笑,妳不恨人族?哪有兽人不恨人族的?谁教妳这种思想的?是……你们的王子?” “嗯,他非常希望,能建立一个人兽和平共存的世界……我们常常听他说这样的想法,期望那一天的到来。他……是很好的,只是大多数的族人都不了解,他们……比较喜欢大王子的那一套。” 狼女的话,益发让司马冰心想念兄长,当初他也是这么一个人,作着被人耻笑,没人理解的事,一直到死后,都还得不到重视…… 听言思人,司马冰心的敌意再减三分,道:“妳……真的相信他吗?那个王子,不是嘴上说说?你们……” “当然相信啊!他是我丈夫,一个女的,难道会不信自己的丈夫吗?” “什么?丈夫?” 司马冰心大吃一惊,仍抱持一丝希望,小心道:“你们的王子……有很多妻室吗?” “大王子没有妻室,侍寝的女子通常活不过天亮,我丈夫……只有我一个,飙狼族并不鼓励多娶妻室。” 狼女微笑说话,让司马冰心险些一身冷汗,照这个说法,自己眼前这狼女,等于就是王妃一样的存在,就算兽族不若人类那么重礼法,这狼女也仍应无比尊贵,怎么跑来伺候自己洗澡?安德烈王子为了款待贵客,这也下太大本了…… “那……那妳……那妳岂不是……” 司马冰心话声迟疑,狼女不以为意。 “兽族的物资条件不好,哪有什么架子好摆?王子……也不像你们人族那么显赫,他很看重你们,又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我替他尽点心力,也是应该的,希望你们能多帮帮他。” “妳……妳一定很喜欢他……我很羡慕你们,如果我哥哥也能像你们这样的话,那……” “妳也很好啊,妳丈夫和妳,打打闹闹,很亲腻的样子,感情应该很好,妳也一定很喜欢他吧?” “哪有啊?妳弄错了,其实他不是……呃!” 察觉失言,司马冰心连忙摀嘴,正感尴尬,却看到浴帐的门帘掀开一角,两个小小的狼头探进来,四颗圆滚滚的狼眼,很可爱地看过来。 想到自身裸体,司马冰心连忙沉入木桶,只露出眼睛在木桶上,羞得不敢探出脸来,正想问这是哪家的孩子,那两个狼孩已怯生生地望过来,唤了一声。 “娘亲,可以说故事给我们听吗?” ps 讀後感大賽的得獎名單: cucuku:那麼長的感想,不得獎不能平民憤,往後請繼續堅持,對我非常重要。 ikagai :你出來等於是內定獎項,你能做深度人物剖析,基本無敵。 如意羊_fro氪星:謝謝你的感言,但為了符合標準,請你把文章先完整貼到17k後再領獎 水巢:你基本是討論那一段劇情,不是對人物或整書劇情有感覺,所以比較不好品鑑,但也算深度分析了。 以上四位,請把你們想要的獎品與聯絡方式,留言在17k版上,我會進一步連絡。 二十四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一夜无眠,司马冰心打着呵欠,怎么都没法相信昨晚的荒唐,素来深恨兽族的自己,居然有觉不睡,陪着跑来找妈妈说故事的两个狼童玩闹,最后还讲了一晚的故事给他们。 对自己的解释,是因为不想回去面对那个男人。 自身血脉的秘密,不但关乎性命,还牵涉司马、玉虚两家的绝密,内中使用的技术、资源,若为人所知,都会闹出大事来,自己绝不允许知情的外人活着,这是自己的责任。 但……已经失手一次,甚至全弄不清楚他如何脱身的,再见到他,出手说不过去,不出手又交代不过去,在心里整出头绪之前,只能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先逃避。 就这么耗了一晚,直到天亮,精神不好的自己,被狼妃叫出去,准备出发,也见到了那个男人,他一只脚裹着绷带,拄着拐杖,虽然受了伤,却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不知算不算体贴的体贴,确实让自己颇为受用,而安德烈等兽人在旁,自己也不好翻脸对“丈夫”出手,只好打迷糊仗,就这么干笑着陪在他身旁,扶着他走路。 “别高兴太早……我这人讲究礼尚往来,这笔帐我早晚会讨的。” 带着阴险的窃笑,温去病搂着小美女的肩头,压低声音说话,后者是首次没对他的触碰表示抗拒,但下意识地双手按在臀后,提防的意图明显,却让温去病莞尔。 “喂,掩耳盗铃是不好的,妳这动作,胸口太突出了,是在暗示我作什么吗?” “啊!” 司马冰心一惊,先是双臂交叠,护住胸口,跟着又觉得不妥,一手摀胸,一手遮臀,像盯贼一样盯着温去病,紧张兮兮的神情,先引得安德烈等一众狼人哈哈大笑,称赞温去病有一个可爱的俏娇妻,艳福无边。 温去病笑而不语,只是在司马冰心动作时,细看她眼角眉梢的一层黑气,这股黑气昨天并没有,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她内伤严重,又强行压制。 这真是弄巧反拙的鸟事,如果碰上意外,要出手战斗,这丫头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成为负累,自己得要想办法连她一起救,这负担就大了…… 朝王子府外的观察哨看一眼,温去病心中不无忐忑,照情势估计,只要己方当心一点,对面应该还不至于有什么行动吧?昨晚好不容易从安德烈的口中,探知了狼王庙的一些虚实,现下求神拜佛,也要祈祷自己入庙行窃之前,不要有任何的节外生枝…… 准备妥当后,一行人在兽人武卫的护送下,悄悄出门,前往狼王庙的外围,探看状况。 这是温去病的要求,因为事情紧急,蒐集情报是重中之重,很多东西只看图卷与文书,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王子手下又没有可信赖的人才,如果不现在就去踩踩盘,到时候才发现问题,根本不及应付。 安德烈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宁冒风险,率众陪着两人外出,还给两人用上了最高等的掩形道具,让两人能顶着狼族的形象上街,以策安全。 “这是我飙狼族最杰出的造器大师柯勒所做,只要戴上,在我飙狼族内,没有人能够看穿你们的伪装。” “……真的是耶,如果只在飙狼族境内走的话。” 温去病接过那个护额道具时,忍不住微笑说话,安德烈听出了话中之意,狼首不会脸红,却难掩尴尬。 兽族勇悍无双,战力爆发起来,能战平数个同境界的人族武者,但工艺就是兽族弱项,什么造器大师,无非是自吹自擂的脸上贴金,和九龙寨里那些经过严谨考核出来的大师,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之前安德烈跑飞云绿洲,所装配的变身道具,温去病看来简直烂得可以,拿掉面罩头套后,底下虽然是人面,但整排兽人生着同一张脸,这种装备烂到无法及格,也就只能在兽族中骗骗乡巴佬,拿到外头去,恐怕几下就给人看穿了。 不过,比起创造,温去病更擅长修理与改造,所以东西入手后,稍微调整,就交付给司马冰心与自己使用,两人完全化为狼人外形。 相较于必须要改头换面的两人,二王子安德烈的换装改扮,才是真正诡异的地方。 狼王庙,是祭祀历代狼主神位之处,近似皇陵,却更为神圣,可能是飙狼族境内最宏伟壮观的建筑物,不允许任何兽人靠近,唯有纯血的王族之后,才能跪谒参拜。 于情于理,安德烈身为二王子,有充分资格拜谒祖陵,但他不但没法光明正大直赴狼王庙,甚至连出门都要乔装改扮,与近卫们同扮成普通狼人,这小心翼翼的谨慎,看在温去病眼中,真心感叹这名王子的不易。 安德烈道:“我王兄对我提防甚深,别说发现我去王庙,就是我随便上街,也会引起他的警惕,逼不得已,只能这样行动,两位勿怪。” 温去病笑道:“理解,理解,天下间有着各种不同的兄弟,习惯便好。” 司马冰心道:“你大哥不是个东西,你倒是不错,生的儿子很可爱,娶的老婆也是好人……我可不是随随便便会夸奖兽族的喔。” 温去病闻言心有戚戚焉,当得知这丫头和安德烈的妻子、一双儿子玩了整夜,自己下巴都快掉了,记得她明明就很仇视兽族的啊,根深蒂固的仇恨,有那么容易放下吗? ……或者,这也与她兄长有关?说到底,是樵峰那呆瓜的妹妹…… 安德烈道:“王兄与我理念不合,但如果不是遮日那王给他的压力太大,他也不会这么走极端……两位来自南方,听过遮日那王吗?” 有些转移话题的意味,但温去病还是把话接过了。 “听过,大名鼎鼎的狮子心王,九次大会兽族,帝南那边的几支兽族,基本都与之结盟,臣服于他,年纪虽轻,却踏入地阶,更有统御之能,而且……” 温去病道:“这家伙有狮王雄才,又有蛇之阴毒,他一面培养实力,一面打仗从不硬来,天府王家、江北袁家、神都武家在他气候未成前,都曾派兵扫荡过他,他缩进龟洞里,自己躲得不见人,却利用讨伐军对付其他兽族,等讨伐军一走,他就出来鲸吞兽族势力,藉此壮大自身,,,几年之中,这么来来往往,成为天南一霸,如今……怕是哪个世家也不敢说稳赢他了。” 司马冰心点头道:“我也曾听过他的名头,但没有那么详细,大多只说他是个吃人的疯王,狮子心王的那个心字,就是指他喜爱生食人心。” 兽人虽然在名称里带个兽字,千万年来却素以高等种族自居,像吃人这种事,九成九九的兽人一世也未有过念头,这个狮子心王喜食人心,诸般吃人的事迹传到人族,自然声名远扬。 人人都知兽族中有个吃人的魔头,不但强大,还喜欢偷袭打闷棍,贸然征伐,胜了也还罢了,若不胜或败了,可能沦为兽牙底下的小鲜肉,比单纯战死恐怖得多,即使是地阶强人,不畏惧死亡,也未必有那勇气沦为兽食。 这个恶名,一定程度上对讨伐者起了吓阻作用,而那有违传统兽族观念的发展路线,让狮子心王迅速壮大,对其余兽族起了压力,,,司马冰心道:“我听说,百族大战后崛起的新生代兽族,主战的鹰派,都以这个食人兽王为目标,不是希望能与他并肩作战,就是想与他别别苗头,比如你们的这个托尔斯基。” 温去病笑道:“大王子可是西北兽族的激进份子,他会盟西北各兽族的动作,明显就是跟遮日那王争锋,如果遮日那王到了,在这个强烈刺激下,他会有什么偏激行为,很难估计,难怪二王子会这么担心……” “不只如此,遮日那王本身就是个大变量,他锐意发展,与人族不打硬仗却也不畏战,到底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却始终说不清楚,立场暧昧,行为每每出人意表,他到来后,会有什么动作?我想都不敢想。” 安德烈边说边摇头,他就站在温去病身旁,与之并肩行走,还帮着搀扶动作不便的温去病。 对于这位南方兽族的新世代共主,安德烈了解有限,但可以听得出来,飙狼族上下,甚至西北各兽族都忌惮甚深,托尔斯基为了示威,特地邀他北上会盟,可这位狮王真的到来后,会发生什么事,却是谁也猜不到…… 众人一路急行,飙狼族的领地不大,不过数百里方圆,这番赶路,脚程均快,虽然温去病体力有限,脚上又有伤,但司马冰心在旁搀扶,安德烈又体谅技术人员,让其他兽人不时相帮,总算在下午时分,赶到狼王庙。 狼族的王陵,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去的,还在十余里外,众人就看见奇光幻彩,冲天而起,一个巨大法阵,屏障住整个山区,闯入者大老远就会被发现。 温去病等人不能靠近,在护法大阵之外的山上远观,只见前方山中彩光冲天,一座用琉璃瓦砌成的殿堂建筑,巍峨独立,不住从中散出七彩光霞,瑰丽奇幻,妙不可言。 “这就是……狼王庙吗?” 二十五章 不能断的血肉亲情 司马冰心遥遥眺望,心情带着几分激动,狼王庙是飙狼族重地,司马家人从小都听过,也都有他朝大破飙狼族,摧毁狼王庙,迎回先祖遗物的宏愿,但别说实现,连接近一步都难以做到,而今,狼王庙近在自己眼前了。 这是已不知多少代司马家人没能做到的事,或许,冥冥之中,天意注定自己要来到这里,完成些什么…… 安德烈道:“先生,以你之见,那边情形如何?” 温去病默然不语,屈指似在计算什么,安德烈平添几分担心,又道:“江山社稷图,是隐于神庙的周遭,不像飞云绿洲地底遗迹那样,只在前方地面,不管从哪个方向进去,都会触发阵图……不过,以先生之能,解得开那个,自然也解得开这个。” “……回去吧。” “咦?” “我说回去吧,没有搞头了,大家先回去各自睡个觉,然后该干啥干啥,散伙去吧。” 温去病两手一摊,道:“你说这和飞云绿洲那个是一样的?错了,两个根本不一样,这里的江山社稷图,一经发动,环绕包围整座狼王庙,规模起码是那边地底的三倍,你知道三倍是什么概念吗?这里头牵涉到的计算繁复,起码翻了九倍,九倍啊!还有,你觉得庙里发出的那些彩光是什么?宝物多所以发光吗?” 司马冰心侧眼旁观,觉得这男人好像一触碰到专业领域,情绪就容易起波动,失去冷静,而看他猛抓头发,皱眉愁苦的模样,事情恐怕不易进行。 “怎么了?”司马冰心道:“你过不去那个阵吗?” “怎么过?”温去病抓头道:“那些七彩光华,是神灵香火之色,也就是说,无须术者,那里的防御阵,是有神灵在主持的,妳晓得那是什么概念吗?之前的社稷图,徒有天地,无有生命,演化残缺,所以我送大量的生物进去,几番繁衍,那边负荷不住,直接炸了。” 安德烈与身后武卫互看一眼,接口道:“此地虽然没有尸甲虫,但怎么说也是山区,周边所蕴生灵丰富,先生有更多的资源可用,为何……” 温去病摇头道:“因为这个阵被补完了,神灵入阵,天地人三角并立,世界已然完整,原有的法子再行不通,而且……神灵入阵,你知道要和那些高次元生命体比数算,是个怎样的概念吗?我们数十亿次、数百亿次的计算,在那边可能就是一个动念,你怎么比?” “……如、如此严重?” 听温去病说得无比困难,安德烈与一众兽人武卫顿时呆愣,觉得整个计画从最底处开始崩塌。 温去病道:“这还只是被强化补完的社稷阵,里头还有一道连结大地的元气锁,那个可比社稷阵难得多……” “那我们……不就完蛋了?” 安德烈颓然坐倒,像整个人的精力、灵魂都一下被抽干,只要扔个火苗过去,马上就会轰轰烈烈烧成灰。 “……也不用这么大反应,说完蛋,其实也未必,但总之,还要再加钱就是了。” 温去病看了一眼彩光中的狼王庙,“这世上没有砸钱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问题解决不了,肯定是因为钱砸得不够多。” “真的?”安德烈惊喜道:“先生已经有办法了?” “现在还没有,但……不代表后头就想不出来。”温去病道:“等我想想吧,或许……有点可趁之机,唔,你还是先问问,后头跟过来的这群朋友,能不能帮把手吧。” 话声甫落,大队人马的脚步声,由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安德烈脸色大变,自己直至此刻方觉,来者肯定用了装备,换句话说,这绝不是什么半路遭遇,偶然挑衅,而是对方谋定伏击,这一关绝不是那么好过了。 司马冰心手紧了紧,对温去病道:“喂,你没问题吧?现在这样,你跑得掉吗?” 温去病看了看小美女,心里叹气,自己虽然脚上有伤,但一身装备没少带,应付变局的把握还是有,反倒是这个意气用事的丫头,强压下的伤势不知多重,敌人的阵营不知有多强,又有多少准备? “……不怕敌人装备硬,只怕敌人有软道具啊……” 温去病低低说了一句,司马冰心听不懂,唯有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一旦涉及权力斗争,尤其是帝王家,绝没有半点骨肉亲情可言,甚至,也没什么人性,希望情况不会像自己猜的那样,否则…… “王子殿下,请别大意,今天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温去病低声道:“请你冷静,还有……切勿轻信于人。” 安德烈讶异道:“先生的意思是……” “二王子,又见面了!” 一个大声音传来,率队从四面包围过来的,赫然就是日前拦了运输队伍的伊万可夫。 跟随伊万可夫走出的飙狼战兵,个个剽悍,龇牙裂嘴,爪闪寒芒,实力大概中阶上下,但每一个都具有“爆发”的异能。 兽族的战力强与弱,除了本身力量外,与有否具备“爆发”这个血脉异能大有关系。 “爆发”异能,以折损寿命、伤害肉体为代价,每次发动,大约十五分钟,力量提升五成、一倍至数倍,在爆发的时间内,往往不只是升级,甚至是越阶,是让人族武者惊羡不已,也是千万年来的恶梦。 这么一票中阶的兽人精锐,个个都有爆发的异能,完全可以当成一票高阶兽人来看,这就非常惊人了,不过,温去病回瞥了一下身边,安德烈王子身边这些兽人,素质也丝毫不逊,同样也会爆发,在这点上,对方没有明显优势…… “伊万将军,请问有什么事吗?” 安德烈一步走向前,道:“我身为王室血脉,想来王庙拜谒祖灵,将军为何阻止?” 伊万可夫不像早先那样凶神恶煞的样子,态度显得和气,“哪的话?不过大王子已把王庙列为禁区,所有王族成员未得许可,不得靠近,此事二王子不会不知吧?” 安德烈道:“小王拜谒祖灵心切,失了分寸,稍后由我亲自向王兄请罪,但伊万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兄给了你手令拿我?” 反客为主的质问,试图掌控情势,温去病暗赞一着,同时也注意到,伊万可夫手下的战兵,并不是盲目包围上前,而是先占据有利位置,好像一个战兵盯准一个目标,缓缓靠近。 似曾相识的情境,温去病额上忽然冒出冷汗,情形像是回到六年前在帝都的那个晚上,数十名地阶,就是这么行若无事,隐藏杀机地靠上来…… ……这不是挑衅、不是摩擦,是杀局! ……敌人已动杀心,再无后退余地! ……动手就在今日,此时此刻! 温去病双眼圆瞪,想要提醒安德烈,而伊万可夫反常地亲和大笑,朝安德烈靠近,在来到近处时,身形骤然加速,飙飞出去,利爪袭向安德烈。 安德烈看似全无提防,其实对伊万可夫不合理的反应,一直紧绷着神经,对他的攻袭可说毫不意外,一见他动手,大喝一声,“好狗才!果真动手吗?” 对自身处境有清楚认识,安德烈显然也觉得情况不妙,一爪击出,又重又疾,犹如疾风,利爪飙过,大气为之撕裂,出现真空。 司马冰心一惊,低声叫道:“……真空烈风爪,第六层?” 飙狼族三绝杀之一,能练成的都很不简单,更别说将之练上第六级力量,司马冰心肯定这位王子平日没少下苦功,现在更直接发动了“爆发”这个异能。 伊万可夫兽瞳紧缩,这一爪的凶威,超出了大王子这边所有人的预期,“你隐藏实力,被废了筋腱后,居然还能暗中锻炼?好,好,好。” 连说了三声好字,伊万可夫同样爆发,但第五级的巅峰力量,较诸狂涌而来的第六级力量,逊之何止一筹?他的爪迅速被压下,安德烈的烈风爪直探他咽喉,一招内就陷入必死劣势。 “呜!” 落爪瞬间,势弱的伊万可夫仍露出狞笑,而一声被摀住的痛叫,极其刺痛地传到每个人耳里。 安德烈动作一顿,眼神大变,狼口半张,在他视线的尽头,一个满身是血,多处受伤的狼女,嘴巴被铁炼制捆绑,叫喊不出,正被一名兽兵挥爪在背上划出多道血痕,喉间发出悲鸣。 司马冰心瞬间有了满腔热血直冲脑袋的冲动,那个狼女……是自己唯一认识的狼族女子,是安德烈的王妃,昨晚说了一夜话的朋友,她……落入敌手了。 “……米娅……” 安德烈的一爪,硬生生顿住,强行收招导致的反噬,指爪震裂出血,滴在伊万可夫胸口的毛上。 伊万可夫咧开狼嘴,露出的狞笑,让人无比心寒,“二王子,你老婆和孩子都已经到我们手里,王府也被打破,你一条命,换他们三个。” 死一般的僵凝气息,维持不到两秒,就被一声断然应诺打破。 “……好!” “恭送二王子上路!” 狂妄狰狞的大笑声中,一只爆发轰出的狼爪,强势轰破了狼族王子的胸膛。 二十六章 大雷音曲 伊万可夫鼓足劲道的一爪,不只贯胸,还把安德烈的狼心给抓出,一击致命,还要杀得威风,这素来就是兽族奉行的规则。 安德烈的身体摇摇晃晃,跪倒在地,涣散的眼神朝温去病、司马冰心看去,内中蕴藏着歉意,似在致歉将他们牵扯进来,不过,眼神中存着一丝安慰,自己的牺牲……能换妻儿平安。 包围在外的一众飙狼战兵,忽然集体动作,抢站上前,全面爆发,对着安德烈的武卫联合出手,多个盯一个,既组成战阵,又抢占先机,反观安德烈的手下,见王子身亡,心惊肉跳,战意全消,整个落在下风,甫一接阵,就有几名兽人被斩杀。 “别放走一个!全都杀掉!” 伊万可夫威风八面地下令后,对站立在旁的部属招手,“把两个小王子带来给二殿下。” 一名拎着布袋的狼牙战兵上前,抖起了手中的袋子,两颗血肉模糊的小小球状物,滚落地面,无法闭上的两双眼瞳,带着痛楚与疑问,遗憾地凝视着倒啪地上的父亲。 伊万可夫狂笑道:“二王子,我们遵守承诺,你一个,换他们三个,但你两个儿子早在交易前就死掉了,你承诺之后,我们没再碰他们一根指头,你该死得瞑目了,嘿嘿嘿,哈哈哈哈~~~”已经气绝的安德烈,没有任何回应,软倒在地上的狼头,看着在前方滚动的两团球状物,无言、无声地流出泪水,血一般鲜红的泪…… 场上仅余的声音,除了伊万可夫的得意狂笑,就只有米娅肝肠寸断般的闷声悲鸣,还有……一声发自司马冰心,仿佛理智之弦彻底断裂的撕心尖叫。 这些声音里,不包括温去病,他冷眼看着一切的发生,似曾相识的情景,让素来冷静的他,心里很不平静。 六年前,帝都惊天动地的那一夜,碎星团的主要成员一一殒落,当时的情景就与这相似,敌人用尽各种手法,暗算、偷袭、狙击、下毒,其中当然也没少了拿家人要胁,最终结果,与眼前这幕没有丝毫例外……他们原本就不可能放走任何活口。 安德烈太过天真了……自己曾点醒过他,勿轻信于人,就是想告诉他,勒索犯九成不讲信用,不管人质,强行杀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把主动权拱手让人,到头来,可能一败涂地,谁也活不了……可惜,他没有醒悟。 相比之下,这些兽族已经纯朴得很可爱了,六年前的那晚,密侦司那些鹰犬从头到尾,哪怕都已经把目标人物干掉了,嘴上还在说什么必换得人质平安,贯彻假仁假义的假面具…… 整个情势骤变至此,已经彻底失控,自己想藉着安德烈的帮助,潜入狼王庙之事,显然是不可能了,对方明摆着不留任何活口,就算继续伪装狼形,也没有任何意义,好在这些狼人不知道自己底细,有心算无心,杀出重围的机会不小,比较麻烦的……就是樵峰书呆的笨妹子。 依情势推算,伊万可夫必将杀尽这里的所有敌人,自己和司马冰心是必然目标,连那个没有战力的狼王妃,都难逃一死……自己与安德烈算不上交情,更没理由冒险救他老婆,徒增负担,反倒要小心,别让司马冰心冲动误事。 不过……爱狂笑的兽人多了,自己还真没有听过这么讨人厌的笑声,简直已经到了公害的程度,自己倒是不介意在走之前,偷偷放一记冷枪,把这畜生给一枪爆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司马冰心的尖叫声,到了震耳的地步,满溢着极度的惊恐与悲愤,但那声音……不太像狼族,温去病估计这些狼人很快就会发现有异,正要先发制人,眼前画面陡然一花。 尖叫声,忽然变得很遥远,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伊万可夫、司马冰心的动作,全都慢了下来,天地万物仿佛凝滞,时间被放得很慢…… 奇异的变化,换了其他人,未必能理解,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有神人、大能停住了时间,但走过神魔大战的温去病,第一时间排除这个可能,确认了真实的状况。 (……忽然定住时间?哪这么容易?这是……神念入侵,影响了感官,乍看之下,好像时间放慢,其实只是感官受控,但比寻常的幻觉要高端得多……)问题是,自己体内体外,甚至脑里都作了防护,想把自己拉入幻觉,或者让自己精神受控,那真是谈何容易?即使是天阶强人,也未必能够,可这回事先全无预兆,自己的神识就被入侵,这……怎么可能? (……多重防护,就算九级天阶,或是那个人出来,也不可能在没惊动我的情形下,瞬间就突破了,除非……我的神魂早被人作下手脚……怎么可能?那除非是……)意念一动,温去病把握到唯一的那个可能,同时,一个声音,恍若天雷,重重轰响在温去病耳里。 『宝签模式,支线任务追加:抢救狼王妃米娅脱险,存活五日夜,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五百,翻倍一千。』 居然是太一! 自己与太一系统是以神魂缔结命约,有命约存在,其中一方要传几句话来不是问题,也算不上作什么手脚,但突然抛来一个临时追加任务,这还真是意外。 至于为何会有这个目的,自己并不想去理解,很久以前,那个人说过,太一是万神、万魔的分灵共构,内中代表着各方神魔的利益,彼此间时有冲突,更经常有自相矛盾的状况。要在这上头细思,只会让自己越来越乱…… 一千金叶,换算成一千金币的话,温去病还真心不放在眼里,但若问吸引力,却比几千金币都还要大,因为狼王庙主任务进展不顺,不能不考虑任务失败的可能。 太一对主任务的限制,如果任务失败,就倒扣金叶,若金叶数额不足,性命将被抹煞,自己目前帐上只剩一百七十金叶,一被倒扣,马上就没命,这一千金叶的进帐,对自己太重要了。 ……现在倒真是后悔了,米娅已经重伤,如果早接了这任务,一开始就想办法保住米娅,安德烈也能稳住,事情大有回天余地,此刻安德烈已死,米娅重伤,形势无比险恶之际,太一这才扔来任务,坑人坑太大了…… 如雷震耳的声音消失,太一勾连神魂的效果消失,温去病的意识重新接管肉身,第一个入耳的,就是司马冰心的那声尖叫,还有几名狼人,正对米娅下杀手,还有一个吼着要送她去“全家团聚”的伊万可夫。 温去病行动不便,瞬间已掏枪在手,正要动手,却惊觉司马冰心身上气机涌动,似乎要发动抢攻,自己有必要转为配合。 (……双极轮吗?小丫头练得挺熟,乱战无双,但自保可以,伤敌效果太差,眼前一堆高阶狼人,这种双极轮等同自杀,还是要豁出去,用天狼爪与狼人对攻?)两个可能性在脑中闪过,温去病考虑着该如何配合,忽然,周围温度疯狂下降,早先曾出现过的玄冰寒气,自司马冰心体内渗出,源源不断往外发散。 温去病一惊,这股寒冰之力,是司马冰心后天锻炼,更明显牵涉到一些机密,如今忽然发动起来,她是想要用这股寒劲来战斗?还是…… 一股奇异的波动,无声透发出来,兽族对这感觉不明显,温去病却立刻认出来,那是血脉觉醒的力量! 司马冰心终于发动了血脉力量,这是她从未在人前使用过的力量,随着沉睡的血脉苏醒,翻涌起来的力量,迅速由低阶、中阶,攀升上了高阶。 血脉觉醒一过中阶,就会在肉体上具体显形,大多司马家的子弟,都能在中阶时,变化出与飙狼族相同的狼爪,但气血翻腾,急速拔升到高阶的司马冰心,肉体没有半点变化,只是额前隐约浮现紫纹。 忽然,司马冰心结束尖叫,双眼一睁,原本明亮的双瞳,此刻亮度激增,紫芒闪耀,仿佛有大量雷电蕴藏,一片雷海滚滚,生出一股无声的恐怖。 司马冰心手骤然一翻,一道光华闪动,一把碧玉琵琶出现在手上,她身上本就有空间类的储物装备,里头除了一双鵰蛋,就是放着她的成名兵器。 碧玉琵琶上,四根丝絃,形态奇特,既似固体实物,又像水波液态,时而化为四条腾龙,在白色烟霞中起伏幻化,展现诸般异象,任谁都能看出,这把琵琶堪称神物。 水葱般的白皙五指,撩拨过水絃,四龙跃动,烟霞弥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高阶以上的武者,全都感到一阵心悸。 琵琶声未发,少女凄厉的怒啸,如同战鼓,擂在每个人耳里。 “一群畜生!我杀尽你们!” 五指拨絃,水絃化四龙,清澈如水的丝絃,忽然间亮成四道紫光,在下一刻,紫光散成无数电蛇,窜向四面八方,滚滚电海,滔滔翻涌,瞬间吞灭周遭所有的兽人。 ………冥府魔道流。大雷音曲! 二十七章 全歼 司马家人喜音律,几乎人人都玩得一手好乐器,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独门绝活,因此,音杀战素来是司马家人的强项。 音杀之术,有两大流派,或是主攻心神之变,影响神魂,制造幻觉或入侵意识,连天阶武者也非常忌惮,但司马家人大多心思单纯,思虑直线条,擅长此道者万中无一,主要流行的,还是运气于音内,发音而震杀的威力路线。 温去病本以为,司马冰心也是走这条路子,毕竟以这丫头的思维模式,要练成摧魂伤神的心音,实在不是那么容易,却没想到她是少之又少的第三型,具备元素属性的音杀技。 作为种子菁英,司马冰心手中的琵琶是上古神物,原是一名大妖的亡骸,经历万古,残存部件只剩这一小块,封印于玉虚宫中,由鲲鹏学宫的高手匠人,配上龙筋水絃后,重化为兵器,超越寻常宝兵,遥指神兵等级。 正常状态下,要充分发挥这把琵琶的威能,起码地阶,唯有地阶以上,才能凝聚法相,发磅礴大力,扬动四龙水絃,化激昂音震杀敌,但司马冰心的血脉之力,别开蹊径,随着雷电吐发,四絃共鸣,琵琶不但声响,更发散出一波波的雷音电浪。 司马冰心五指挥扬,一道电光涟漪,前后劲分五重,五波电浪,一波强过一波,往前方扫去,那些飙狼精锐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凭着爆发之后,短暂迫上高阶的力量,直冲过来,被电浪扫个正着。 首波电浪,殛得他们浑身酥麻,通体无力,兽毛卷曲,仗着身躯强悍,继续往前冲了一段,正好迎上第二、第三波电浪,澎湃电劲入体,创伤筋络,殛裂腑脏,狼人勇士们虽仍前冲,嘴角却喷出血沫,身上也冒起烟来。 当最后的第四、第五两重电浪,交叠而至,这些五痨七伤的飙狼精锐,难承雷音之威,勉强提升至高阶的爆发,无力为继,力量跌落回去,更是不堪,迅速在雷音电浪之中被吞噬,由体内窜出青烟,残破身躯无火灰化。 “什么玩意儿?” 突来的意外,伊万可夫大为吃惊。 司马冰心的大雷音曲在首波电浪发出同时,也将她装配的掩形装备破坏,连同温去病所施加的易容伪装、刀疤,全数灰化散去,展现出真面目来。 一名长发飘扬的清丽少女,周身烟霞,尽是极冻寒气与常温接触,所化的冰尘,沾落衣上,远远看去,一身布衣尽转雪绡,一尘不染,清丽脱凡,冰蓝色的发丝与眼瞳,犹如遗世之仙,抱着碧玉琵琶,一步踏出,雷音涤俗,足下即是仙界。 忽然冒出了一个天仙般的美女,狼人们无比震惊之余,也是战意沸腾,嗷叫着冲了出去。 美貌的人族女子,素来能让各方兽族疯狂兴奋,不能自己,虽然不晓得这个小美女的身分,却无论如何都要将之击倒、拿下。 “居然有人类?这小妞是我的!” 伊万可夫发出狂啸,率先扑冲出击,爆发催迫的高阶力量,全凝聚在强悍的狼躯上,狼爪闪烁寒芒,一爪挥出。 这一扑来势汹汹,满身冰绡的雪裳少女,全无惧意,眼中只有鄙夷,娇叱一声。 “畜生!你也配!” 手挥四絃,雷音电潮凝聚,最终发出的,是一道如弦月般的紫灿光虹,凄艳如刀,断空横过。 伏羲人皇正法。五雷刀! 高度凝聚发出的电刃雷刀,杀伤力惊人,瞬息飙过,先斩断袭面而来的狼爪,再将飙狼族的首席战将一分为二,拦腰斩断。 伊万可夫双眼圆瞪,至死仍无法相信,身为首席战将的自己,居然这么简单地被一击斩杀,不久之前,国师还夸奖过,自己足以搏杀人族的星榜前列武者,怎会如此没用,一招就…… 不服输的意志,燃烧最后一丝战意,伊万可夫拚尽余力,打出另一爪,想拚个玉石俱焚,但新的一波雷音电潮又至,将他残破的身躯,化灰溃散。 领队的首脑被诛,在场的其他飙狼精锐,也几乎都死伤在电潮之下,处处是焦尸残块、飞灰余烬,一片残破景象中,只有一名蓝眸少女,手抱琵琶,白衣胜雪,遗世而独立,飘飘似要仙去,既美得令人屏息,也让人心惊。 一大群中阶、高阶战力的飙狼精锐,如果单对单打车轮战,司马冰心未必能撑上多久,爆发后的伊万可夫,更是她不能力敌的对手,可当发动血脉力量,配上碧玉琵琶,竟然在短短数招之内,被她全部清场! ……司马家苦心栽培出的种子,其威若斯,如果投放到战场上,伤亡人数何止十倍计?绝对是收割生命的大杀器! 温去病在旁观视,着实想称赞一声,而这一番观察所得,绝对比那些亲身体验的兽人要多很多。 司马家要打造的目标,自己大概看出端倪了,司马冰心继承的血脉,恐怕是某种与音律有关的雷兽,能把音杀之术发挥到极致,更透过与玉虚真宗的合作,把一些很具实验性的技术,融入其中,透发而出。 冥府魔道流,是魔门一个极厉害的派门,百族大战时,与玉虚真宗激战,令上仙殒落,更不知死伤多少教御,玉虚真宗居然把强敌的绝学偷藏、研究,转了个方式,授予司马冰心,内中不知存着什么样的期望? 至于伏羲人皇正法,那更不得了,是玉虚真宗收藏的上古秘传,持咒修练后,受到的限制不是普通多,一堆繁琐要求,难以满足,可只要练成,由人族施展,对兽、妖都有威能加成,伤害加倍,在对异族的战场上,简直就是杀敌的辗碎机。 这些法门,相信玉虚真宗所得也残缺不全,又有违正统道门路子,习之有害无益,将之大批打包后授予司马冰心,无论这颗种子开出什么花来,都将是意外之喜,倒是稳赚不赔的投资,但在计画大成之前,就务必要保密了。 (……这股力量足以打入星榜前十,隐藏得好深,而且不是为了武道争雄,是专门用于战场上的大范围杀技,如果大成,完全可能以地阶之身,对兽族打出等同天阶的杀伤力,不过……这股力量,不是没有缺点。)温去病目光如炬,一早就看出司马冰心音杀技的几个缺点,首先就是不辨敌我,一打出去,影响范围内的人与物,集体遭殃。 连着几波电浪扫过后,不光是伊万可夫那一挂飙狼精锐,就连安德烈的手下都差不多死精光了,甚至连安德烈的尸身都被波及,这明显是根本控制不了的技法。 至于米娅,如果不是自己一见苗头不对,立刻放冷枪打倒两名狼人,抢着把米娅按倒,又抛了个简易护盾出来,短暂抗衡住扫过的电流浪潮,那别说救人,恐怕连自己都要被电焦了。 除此之外,另一个糟糕问题,则是所有猛招的共通点,自身负担的问题。 五雷刀轻斩伊万可夫,雷音电浪团歼前方的飙狼精锐,看似杀伤力强悍,无可匹敌,但遍地尸骸却暴露了问题,假若音杀大成,电浪扫过,周围除了焦灰,什么也不该剩,现在却有大量焦黑尸块,就是能量驾驭不住的证明。 无法充分驾驭的能量,往往反噬自身,司马冰心连发几道电浪后,脸色煞白,眉宇间有一股痛意,只不过旁人为她威势所慑,不敢细看,谁也没有察觉,到了她一刀斩杀伊万可夫时,五雷刀竟不能一击致命,还让对方有临死反扑的机会,不得不补发一道电浪,彻底摧毁敌人。 演绎着毁灭的无匹威势,固然惊人,却掩饰不住她负荷不住这猛招的现实,尤其是她昨夜自击成伤,现在是背负着内伤,强催猛招,虽然扫场成功,却成强弩之末了。 ……不过,环顾满地残尸,不得不承认,这个地图炮的扫场威能不是普通好,倒减了自己不少麻烦……唉,这丫头该不会脑残到要杀人灭口吧?那……还好自己手里有人质,可以接着用! 温去病看了米娅一眼,自己所会的急救手段、药物,强效的有,没后患的就真没有,为了不糟蹋人,只好用上了从太一那边换来的伸腿瞪眼丸。 这颗药对未到地阶的凡俗肉身,基本是近乎起死回生的灵药,除了那种死透的之外,只要一息尚存,都能抢救回来,米娅的伤势虽重,现在却已稳定下来,内外伤口还在迅速愈合,再过片刻,搞不好司马冰心的伤还比她重,真不愧是神魔等级的相关物…… 司马冰心看了温去病和米娅一眼,露出非常复杂的眼神,理智上,她晓得自己冲动坏事,用了不该用的力量,把应该深藏的机密暴露人前,可在情感上,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半点后悔的感觉都没有…… “你……” 轻吐一字,却是胸口剧痛,气血翻涌,司马冰心正要平复气息,却见温去病忽然举起一支长长的黑管,对着自己,跟着,那根让自己心惊肉跳的黑管,喷吐出电光! 二十八章 一弦动人 最初的一瞬间,司马冰心有种遭到背叛的痛与怒,因为自己正打算,不管什么保密不保密,放任……甚至护送这男人和狼王妃平安离去,结果好心没好报,他居然对自己动手? 电光来得太快,自己才刚想要闪躲,电光已经贴着耳稍,擦着打了过去,而自己尚未判断这一下会否误击,后方竟传出一下愤怒的闷哼。 ……谁在自己后头? ……无声无息,自己全无察觉? ……狼族天赋,“蹑形无踪”战技? 司马家始祖流有狼血,千百年来更与狼族交战无数,对彼此的强力杀技,相互都再清楚不过,飙狼族这传自血脉天赋的战技,行进无声,越是高速,越是连形影、气息都消去,着实难防,不知多少司马家先祖丧命在这套战技下,司马冰心听着长辈的惨烈经验,早就得到教育。 怒哼声中,劲风响起,那道错身而过的电光,已被偷袭者打灭,但攻击未有中断,扬起的另一爪,直拍后脑而下,躲避已不及,司马冰心一回身,一掌拍出,就迎向袭面而来的一爪。 回身一瞬,映入眼中的,是一个极为威猛的狼人,岁数不大,皮毛光亮,身上有多处伤疤,双目中却燃着火一般的战意,那股旺盛的战斗欲望,炽烈到近乎癫狂,意志贯彻到肉体,打出的一爪,爆发之后,成为一股狂暴之力。 猛飙的一爪,轰向白皙柔嫩的玉掌,爪巨掌小,仿佛一捏就会粉碎,但在爪上巨力倾泻一瞬,雪白玉掌像是张开一层厚实的软垫,又像打了一个不见底的大洞,巨力迅速被拆解、化散,力能开山的一爪,化归为无。 一击未奏功,狼眼中的战意更盛,嘴角更发出一声极其兴奋的呓语。 “……双极轮?玉虚真宗?妳是……星榜的司马冰心?” 敌人的判断,让司马冰心暗自一惊,虽说双方交战日久,司马家的武技,兽人都看得熟了,但会知道司马家以外的人族事务,叫得出双极轮这个名词的兽人,真是少之又少,绝对是同族中的异类,更不用说从中得到线索,叫出自己的名字,这……这种异类,万中无一。 “好!这是伟大兽神赐我的礼物,天助我!” 狼人露出的狞笑,与伊万可夫如出一辙,目中战意更被一层贪婪所覆盖,“妳走运了,我要妳做我的女奴!为我生下孩子!” 粗蛮而富含欲望的嚎叫,司马冰心一阵恶寒,却不敢大意,因为掌上所承受的力量,重到手臂痠麻,胸口剧痛,恐怕已经是高阶巅峰、半步地阶级数,无论这兽人是怎么脑子有病,力量是实打实的强大。 忽然,一个名字闪过脑海,司马冰心错愕惊呼:“托尔斯基?” 一声唤名,没有得到回答,却似乎唤起了对方的凶性,狼目中厉芒闪动,与少女玉掌相抵的一爪,忽然爆发出新的力量。 “女人!看我破妳的鬼轮!” 怒涌的大力,如同崩山重压,在无可避让之下,正面轰砸在看似深不可测的玉掌上。 刹那的接触,司马冰心的震骇非同小可,不是因为对方的强大,而是居然在这蛮荒之地,遭遇到自己的克星。 双极轮长于卸劲、化力,但腾挪卸化,都需要空间,双方空间越小,越没有回旋余地,无从卸起,只能硬碰硬,如果是绝顶高手,可以纯凭内劲吞吐来变劲,但这却不是司马冰心所能够。 托尔斯基一上来,就看准这个破绽,掌爪交接后,更巧用擒拿手之类的技法,让自己不能抽掌,更为了得的是,他没有抽臂回手,在全无蓄势之下,纯凭内劲鼓催,悍然轰发第二重攻击。 这不是单纯的蛮力,而是以由外而内的内家劲,九成五的兽族,都做不到这一点,即使在玉虚真宗,能做到这点的,都是即将踏足地阶的半步强人,从最根本处,将自己败得抬不了头。 假若没有前一晚的内伤,没有刚才的一番虚耗,自己还可以勉力支撑,凭着对双极轮的熟练,多拖些时间,现在却没有可能…… 怒涌压下的大力,司马冰心竭力想要腾挪卸劲,却卸无可卸,化无可化,硬生生承受巨力,内伤牵动,呛喷出血,内息一失守,掌力更难支撑,整条臂骨剧痛难当,随时都会碎裂。 败势已成,司马冰心痛到眼前发黑,心内除了恐惧,更多的全是惊骇。 ……兽族中,竟存在如此人物?即使本门将晋地阶的大师兄在此,也未必能够稳胜于他。 ……托尔斯基近几年里,名头响彻西北,屡屡掀起事端,让人族、兽族惊惧忌惮,果有惊人业艺! ……真是……太小看兽人了!若让这兽人领兵,杀到云岗关,爷爷、爹爹,他们挡得住吗? 即使今天必败,自己清白之躯,也不能落在兽人手上,败坏司马家的名声,更进一步来说,身为司马家子孙,绝不能让这危险兽人有机会到云岗关去,威胁到自己的亲人…… 司马冰心生出同归于尽的念头,但掌力已经被全面压制,唯一的机会,就是激发血脉力量,行险拼命。 自己已然伤重,但若拚着性命不要,发动血脉之力,再赌上手中琵琶,仍有希望拉着强敌下地狱,可关键的问题在……自己被敌爪整个压住,竭力运转阴阳双极苦撑,再无余力,若分心去发动血脉力量,还没动起来,就会被敌劲势如破竹地粉碎。 ……如果,这时候能来个什么人,分散敌人注意力就好了…… 司马冰心侧目一瞥,希望那个男人能够给点帮助,却看他不知从哪取出了一件破烂风衣,乱七八糟地往身上罩,不晓得在干什么……这种时候,穿衣服有意义吗?还不如抓紧时间逃命…… 心头又气又苦,司马冰心脑中混乱,冒出的一个念头,就是兽人的爆发异能,有时间限制,短则数分钟,最长也不过十多分钟,如果自己能在这股暴力下,支撑到他异能结束,或许……毕竟,道门功法气息悠长,最利久战…… 这个念头闪过,司马冰心犹如溺者看见浮木,眼中乍现一丝希望,这个变化落在狼人眼中,他目绽凶芒,再次发出了魔魅一般的邪笑。 “……妳凭什么认为,这是爆发之后的力量?凭什么认为,妳值得让我用上爆发?” ……什么? ……他……没有用上爆发,这只是他原本的力量? 司马冰心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瞪着托尔斯基,更听见那仿佛噩梦般的呓语声响起。 “妳想见识本王爆发后的力量吗?那就用妳的肉体,好好承受吧!” 邪笑声中,掌上所承受的力道骤然一轻,但心头的恐怖感却剧增,仿佛面对大海啸将来之前的急退潮,跟着,一股海潮怒啸将至的前袭压力,震得司马冰心半身经脉爆撑欲裂,耳、口、鼻中一起渗出鲜血,溃败只在一瞬。 关键的刹那,一只手旁若无人地横伸过来,无视攻守双方的比拚,落在司马冰心抱着的琵琶上。 这只手,连同整只手臂,被一层像麻布袋似的东西罩住,司马冰心顺着手臂往后看,发现那是一个套在麻布袋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布袋表面还有一堆杂乱丝须,看起来仿佛稻草人模样的怪人。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外形陌生,但那双眼睛……司马冰心认出了来人身分,又急又恼。 ……白痴!你又不能打的,为什么不跑?你……你来干什么啊?总不会…… 看我要死了,所以来抢我琵琶?太没良心了! 复杂的情感,在少女眼中缤彩呈现,更令温去病哑然失笑,看来为了洗刷自己捡宝贼的嫌疑,不得不卖力了…… 手,落在琵琶上,扣搭水絃…… 这在司马冰心眼中,本是全无意义的动作,因为碧玉琵琶是神物,水絃更是难动,想要拉弹,除非…… 蓦地,一股疯狂飙转的大力,在掌间酝酿,传至指上,四絃顺势弯曲,被拉伸开来。 ……地阶级数的出力! 司马冰心的眼睛瞪得老大,脑中犹自浑噩,不明白那个男人如何能做到?居然发动等同地阶的力量,拉开了四龙水絃,而且,似乎还不只如此。 搭上琵琶弦的手指,不光是以同地阶出力,拉开四絃,更在瞬间把握住四絃特性,拨絃转轴,将更强的力量,透过神物蕴藉、提升。 危险的气息,让狼族王子也为之心悸,整个过程其实只有短短一两秒,温去病出手拉絃,看到托尔斯基惊怒、疑问的目光朝己看来,跟着,他爆发鼓催的力量,如决堤洪水般倾泻出来……却晚了一步。 温去病微笑,先一步放指弹出,被拉紧的琵琶弦,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刹时,四龙咆哮,一道比早先五雷刀还要猛得多的真空之刃,切裂大气,狠狠弹斩在托尔斯基的身上。 兽人肉体强韧,托尔斯基早已无惧刀剑,但这一斩弹上身,就如摧枯拉朽,不受阻挡,可抵千刀的坚实肉体,轻易被撕拉出一道长长口子,鲜血飞洒。 两股失控的巨力,内外交攻,托尔斯基痛吼声中,整个被打飞出去,身影横飞过天际…… 二十九章 岩浆洗脸的豪华待遇 短短时间内的骤变,司马冰心觉得自己恍若身在梦中,看着托尔斯基如断线风筝般被打飞,老半天没法相信这些是事实。 ……那个男人,用等同地阶的力量,把几秒前还不可一世的托尔斯基,就这么血洒长空,凄惨败走,这……这是真的吗?那个实力深不见底的狼王子…… 还没回过神,身边传来连声气爆,刚刚拉絃的那只手掌,从五指指尖开始,连串爆响传出,沿着指头、手掌、手臂,一路爆开,不见血、不见伤,但那套活像稻草人似的怪衣服,却出现多道裂痕,崩解飘散,回归早先的那件奇怪风衣。 温去病忙不迭地脱去风衣,仿佛连迟一秒都会烫手,急急将战衣卷缠成团,收入腰间袋里,在整个动作中,嘴角一动,将险些流出来的鲜血咽回去。 战衣一收,温去病取出一颗药丸,不由分说,塞进司马冰心嘴里,喝道:“吃下去,走!” 莫名药丸塞进嘴,司马冰心第一反应就是要吐出,哪可能把不明来历的东西吃下去,但看温去病又掏出一颗相同的药丸,一口吃掉,就默默把药丸吞了。 药丸入喉,马上化为一道热流,跟着,体内就像爆出一团火焰,浑身发烫,那些因为内外伤而造成的疼痛、寒冷,一下都被驱走,精疲力尽的元气,更迅速恢复过来。 “走!” 温去病又喊了一声,扛起半昏迷的米娅就跑,对于被打飞出去的托尔斯基看都不看,脚下跑得极快,司马冰心见状,连忙跟上,脚下几步一跑,源源不断的气力,从体内涌出,伤疲尽去,不由得又惊又喜。 “喂,你的药……怎么那么神?” 玉虚真宗有诸多炼药的好手,但自己入口的这颗丹丸,不光强效,而且作用又快,比玉虚真宗的九成丹药都优秀得多,表现出来的特性,完全适合在战场上使用,司马冰心非常想要替自己家族取得此药。 温去病道:“不要高兴太早,这颗救命丸用了多种珍稀材料,贵到吓死人,大规模使用没望的,九分钟内,止血、止痛、补气,多重复合效果,但九分钟一满,体力透支,除了瘫在地上呼吸,什么屁事都做不了……运气不好,还会失禁。” “什么?” 司马冰心几乎尖叫出来,神完气足之下,叫出来的声音也特别大,“九分钟?一下就会到了,我们……我们怎么办?” 托尔斯基虽然被打伤远坠,可兽族肉体强悍,那样的伤牵制他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追杀过来,自己吞服这药后,状态好转,本拟发动血脉力量,重新与托尔斯基拚个胜负,可一听说药效有时间限制,本质还是透支,心里登时乱了。 “你、你给我吃这种药之前,怎么不先问我一声啊!” “闭嘴,跟着我跑吧!” 温去病冷淡回应,趁着体能被药力提升到巅峰时,尽可能地快跑,连脚上的冻伤都全然不觉。 急救药的副作用,确实风险很大,不过自己手上还有“伸腿瞪眼丸”这个高级货,就算到时候真的瘫了,也能重新吃这药回复,先拿低档货出来用,才是合成本的作法。 “我们……要跑哪去啊?这里是兽族领地……” 司马冰心着实困惑,唯一清醒认识到的,就是三人绝不可能就这么杀出兽族地盘去。 温去病道:“当然是去一个距离不远,又让普通兽人,甚至连王子都没法随便进出的地方。” “哪来的这种地方……”话说到一半,司马冰心陡然醒悟,“难道你想……狼王庙?” 惊愕的语气,就像听见自杀的要求,但眼下已没有选择余地,因为后方传来一声极其愤怒的狼啸,大意败仗的托尔斯基,重新追杀过来,更动了真怒,高速飙冲,司马冰心立刻判断出来,避无可避。 “跑不掉了,拚吧!” “……还未到时候。” 温去病冷笑着伸手,将司马冰心一下拦腰搂过,打横抱起,司马冰心一下惊叫,“你……这时候你还……” “坐稳!” 素来体弱的温去病,在救命丸药力催动下,肩扛狼女,怀抱司马冰心,百多公斤的重量,压得他呼吸一滞,脚步也停顿,后方狼啸一下逼至近处。 “你们跑不了~~~”崩山一爪打落,丝毫没有留手,要将司马冰心也一起打碎,司马冰心在男人怀里挣动,想出来抵抗,但温去病在腰间拍了一下,脚下所踏的布鞋,忽然生出八个轮子,之前拿在手上拄地的拐杖,末端喷发长长的火焰。 托尔斯基高速追来,一爪正挥下,眼看要得手,近距离火焰喷出,连闪都来不及闪,被这偷袭喷个正着。 兽族体魄强悍,托尔斯基更是罕有匹敌,别说被火焰喷着,就算被火油浇上,焚身几分钟,都不会当回事,但杖端喷出的这团火焰,却不是那么回事。 火焰焚烧,瞬间激发出的高热,远超托尔斯基的想像,迎面泼来的这团光焰,像是一大片岩浆,过千度的灼烧、焚烫,强悍的狼躯都承受不住,托尔斯基痛嚎出声,双臂护着脸面,全面发劲,抗拒这股热力。 不知多久未曾有过的感受,死亡的阴影,一下笼罩心头,十数秒过后,托尔斯基惊怒交集,看着自己皮毛尽焚,臂肉焦黑的惨况,除了狂怒,更还有一丝难以承认的恐惧。 刚才只差一点,如果没有事先“爆发”,没有鼓足强大的护身劲,没有及时举臂挡架,只要稍差一点,双目就要损毁,甚至殒命。 多强大的人族高手,都被自己轻易撕杀,居然被一个宵小暗算,险些赔上性命,偏偏放下痛彻心肺的伤臂,那个宵小早跑得没了影,托尔斯基怒不可抑,仰头狂嚎。 “人类!你们死定了!” 怒雷般的吼啸,隔着老远的距离,传到温去病的耳里,他双臂抱撑司马冰心,拐杖夹在腋下,杖端仍在喷火,持续给予推进力,让温去病踩着脚下滑轮,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飞跃着。 原本做好同归于尽打算的司马冰心,又惊又喜,“你……你刚刚那一手……” 温去病道:“铝粉、氧化铁、氯酸钾混合成液态,然后通过镁引燃……好吧,这么说有点难懂,妳就理解成我直接泼一桶岩浆上去吧。” “你身上居然还藏了这种东西?” “我腿都被打跛了,不赶快作点家伙防身,难道真等着被人打断另一腿?” “你刚刚变得像稻草人一样……” “没有建构术式,纯粹战衣化武装,这样已经很华丽啦!” 说着司马冰心听不懂的话语,温去病并不是滑行在开辟好的山道上,而是直接冲入周围的树林中,顺着山坡陵线,忽高忽低地滑行。 比起在山道上滑行,速度稍微慢一点,但隔着浓密的大片树木,任何人想要追来都没那么简单,而他抱着一个,扛了一个,腋下夹着推进器,不时闪躲迎面而来的树木、树枝,所表现出的反应、肢体协调性,就连身为星榜前列的司马冰心都为之咋舌。 好几次,当前方树木或险坡到来,自己都本能地想弹跳起来躲避,可这个男人都及时一闪,轻描淡写地避过临头凶险,让人惊叹,几次以后,自己也安下心来,甚至……好像有点习惯他的搂抱。 细想来实在很好笑,自己为了维持冰雪仙子的形象,对于妄想玷染自己的男子,全都冷淡回应,今次给这男人又搂又亲又抱,基本都是出于无奈,可到了现在,自己似乎逐渐习惯他的拥抱,甚至……有点依赖了,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后方狼啸之声,又一次逼近,温去病听在耳里,暗皱眉头。 ……这个飙狼族当前的第一号人物,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只是为了杀灭亲弟? ……发怒的伤兽,战力只会激增,看情形,托尔斯基会在“爆发”失效之前,追上自己。 ……刚刚未曾“填装”的战衣,强行化为武装,使用飙风晶钻,偷袭打伤托尔斯基,却也造成内伤,战衣更因此受损,若再来一次,战衣就会损毁。 ……要承受飙风晶钻的连续使用,必须要靠术式武装。 ……龙云儿不在,自己填装的“冥界尸龙”失效,术式武装无从发动。 温去病抬眼瞥看,前方不远处,一个大断崖出现,绝壁孤悬,立于云上,崖下千米就是彩光冲天的神庙。 司马冰心也看见了彩光,看温去病冲势未停,狼嚎又越来越近,惊愕道:“你该不会想……想……” “置诸死地而后生,只能冒险了。” 温去病的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司马冰心也明白,这是要当机立断的生死关头,不容质疑。 “要过这一关,需要妳的协助,我要向妳借一件东西,妳愿意把妳的性命、灵魂交给我吗?” 话有些古怪,但情势危急,司马冰心只能点头,不能拖累同伴。 “好……” 承诺之后,本来要加一句“你跳吧”,却怎么都想不到,这话刚说完,嘴唇被温去病一吻印下。 司马冰心双目圆瞪,下一刻,三人的身体一同腾空而起…… 三十章 不能信的是自己人 在出口承诺时,司马冰心大半精神都放在越追越近的狼嚎,想说以敌人之强,即使跳崖躲避,也未必避得了,特别是跃起一瞬的短暂滞空,尤其是破绽,自己或许要和强敌再拚一记。 可就当自己要凝运真气,预备出手,忽然温去病就一下倾身,又一次吻助了自己。 ……我答应让你抱着我跳,不是答应让你吻啊!你这变态色狼,逮着机会就拼命占我便宜! ……假如早知道你是要吻,就算摔成一团烂泥,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等等,谁要和你摔成一团烂泥啊?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再等等,你到底是谁啊?我为什么会被一个压根不认识的男人搂了抱了,还连吻两次? 惊、怒、羞,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司马冰心脑里一片混乱,想要动作,但这一吻之中,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吻印下,连魂魄也为之麻痹,浑浑噩噩。 司马冰心隐约感觉,这一吻并不单纯,源自师门的见识,这里头似乎有某种咒式在运作,只是自己脑袋昏昏,无法仔细分辨,就这么跟着他飞跃而起,腾身半空,神驰物外。 相较之下,温去病的意识完全清楚,趁着这一吻,加上司马冰心刚才的亲口允诺,术式武装勉强可以构成,自己把发动条件差不多凑齐了。 (……剩下最麻烦的,就是要对敌人解释清楚的这个条件了,那家伙不会让我有说话的时间吧……)高速下坠,温去病并没有把疯狂坠势放心上,眼角瞥向刚刚坠下的山崖,一道剽悍身影,已站在崖边,一臂扬起,臂上肌肉虬起,不住蠕动,似乎将全身劲道集中在一臂上。 兽族顶级战技。撕天之狂! 温去病认得这一招,甚至身上隐约忆起被这一式撕开的疼痛,兽族顶级战技,非同小可,托尔斯基在爆发之后,打出这一击,绝对是飙上地阶的强势大力,星榜之内,恐怕没人能接下这一击,飙狼族的第一天才,确实有着符合名声的力量…… 这个距离……躲是躲不掉的,身在半空,只会被撕天之狂轰个正着,三个人一起粉身碎骨……温去病暗自评估,未完成的术式武装,不可能挡下这一击,唯一的倚靠,只有自己的鞋子…… 逃跑、跳崖、亲吻结印,这一连串事情发生得太快,除了温去病自己,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跳崖飞坠的他,脚上所踩的轮鞋只剩一只,另一只不知失落在何方。 这一点,司马冰心看不见,将要出手的托尔斯基,更是注意不到,温去病注意着托尔斯基的动作,暗暗数秒,有些心急自己把引爆时间预留得太长…… “死!” 托尔斯基重击出手,撕天之狂化为一股失控的狂暴力量,破开大气,威若雷霆,就要击中目标。 温去病暗叹一声,飙风晶钻悄然聚气,预备出手,但一道刀光,如月如诗,回荡而出,事前毫无预兆,却在凄艳之中,蕴含着斩开空间的强绝刀意。 只是一刀,撕天之狂的高度凝聚劲道,就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刀斩开,以巧破蛮力,蕴含刀道绝旨,那至美的刀虹,在温去病眼中烙印出惊艳的痕迹,却也让他心中叹息。 ……这一刀,虽然法相未现,却只有地阶武者才斩得出来,事先更无人察觉,假若这一刀不是阻截撕天之狂,而是把握托尔斯基出刀那一瞬的空档,直斩托尔斯基,有很大机会将这位狼族王子斩下,这是千载难逢的刺杀良机! 一刀破开撕天之狂后,出刀的人也现出踪迹,倩影横空,纱衣飘飘,体态曼妙,美艳性感之中,轻盈的动作,仿佛蕴含天地至道。 对温去病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陌生人,无神铺第二把交椅的夜莺,九外道中一等一的高手,此刻的一刀,证明了她的实力,而不知为何会现身此地的她,在一刀劈开撕天之狂后,跟着的第二刀,顺势斩向托尔斯基,要将这位狼族王子诛杀在此。 虽然已错失了最佳时机,但恃强硬攻,仗着地阶力量辗压,这一刀得手机会还在七成以上…… “嘿!舍得出来了吗?” 托尔斯基面对这夺命一刀,未有慌乱,凶芒绽放的狼目中,闪耀着期待已久的兴奋。 “终于……等到妳了!” 爆发的时限已过,又打出撕天之狂,托尔斯基的气息、力量回落,正处于低点,对着临头一刀,他一手直捅自身,刺入胸膛,形同自戕,但身上降至低点的凶戾气息,就从这一瞬开始暴增。 插入胸膛的一爪,迅速抽出,沾满鲜血的狼爪,迅速发生变形,好像附着了什么东西,迎风一晃,变大了五倍,一只巨大的狼爪,错落闪映着金属、晶体的光芒,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司马冰心胸口如遭重压,喘不过气,温去病更双眼圆睁,想不到托尔斯基藏了这样的一手,更想不到自己这趟的最终目标之一,竟出现在他的身上。 狼族血脉至宝,转无穷贪欲野心,化血肉为兵,成就无匹之力! 贪狼之心! 托尔斯基悍然一击,翻涨数倍的猛暴力量,如怒潮般宣泄而出,更好像抓准了刀招的破绽,巨大的血狼爪,直攻破绽而入,夜莺手中的弯刀,刹那破碎。 自己的一刀如此轻易被破、佩刀更被粉碎,夜莺心头剧震,怎么都无法相信,脑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自己……遭到出卖了! ………是谁出卖我? 不及多想,也不及闪躲,血狼爪前端的锋芒,堪比最顶尖的宝兵,破开血肉,插入小腹,将夜莺重创。 一击得手,托尔斯基陷入狂喜,自己费了无数心思,花费偌大人力,更甘冒奇险,提前融合贪狼之心,就是为了亲手打出这一击,此刻,战果已在掌中,只差最后一点,就能完全掌握。 血狼爪势如破竹,就要将整个身躯拦腰打断,托尔斯基的狞笑,忽然冻结在脸上,一股急速升起的高热、一股骤然释放的冲击波,就从脚下爆开。 风暴、火焰,转眼间吞噬了整个山头,强劲的风压,不但炸崩了山崖,更把托尔斯基、夜莺炸分开来,分别朝两方摔去。 托尔斯基全然不知这爆炸因何而起,但好不容易布下陷阱、重创强敌,如果不彻底将她斩杀,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更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顾不得肉体连续受创,托尔斯基急催气血,舞动血狼爪,在火焰风暴中硬开出一条路来,追击夜莺,但才刚鼓劲打穿了前方层层大火,就看见一件东西,画了个漂亮的抛物线,掉落在自己面前。 ……那是一个镶着滚轮的布鞋,只有一只。 目光越过这只布鞋,托尔斯基看见往下坠的夜莺,也看到那个一面下坠,一面还维持抛物动作的人类男子,他嘴角一抹微笑,无比嘲弄,微微张口,虽然无声,却可以看出口形。 ……享。受。吧! 燃烧中的火焰,吞没了那只布鞋,刹那间,另一阵新的巨爆,以布鞋为中心,在托尔斯基面前,猛烈释放。 “人类~~~~~”狼人王子愤怒的嚎叫,震天动地。 巨爆,直接炸崩了大半山崖,簌簌落石落下,原本就在下坠的人,被冲击波一扫,断线风筝般摔得更远。 千余米的高度,摔坠而下,就算是高阶武者,也要毙命,特别是被冲击波一扫,本来抱团在一起的三人,分散开来,连同坠崖的夜莺,一起往下高速坠落。 温去病身遭强风吹拂,心里一笑,好不容易恶整了托尔斯基一道,连着给他洗了好几次脸,如果自己这么摔死,那可真是搞笑了…… “你、你还笑!” 同坠中的司马冰心怒骂一声,声音被强风吹得模糊,看似愤怒,却有掩盖不住的惊喜。 托尔斯基的强悍,远在自己预想之上,不但基础力量强,还有化血肉为兵的后着,别说星榜武者,恐怕连普通的地阶都能击杀几个,但这么样强悍的兽人,却在这男人手上连连吃瘪,处处失据,最后还又挨了一轰……这男人看来明明没什么力量,上了战场,却比地阶强人还要有用…… “我们怎么办啊?” 救命丸药力仍在,司马冰心的实力大致完整,凌空翻身,抓住了昏迷中的米娅,但看着底下的近千米高空,心里也全然没底,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致命危机,尤其……己方不只是一个人。 “放心啦……我计算过角度了,加上冲击波的推送,这距离正好,准备着陆吧。” 温去病的话声甫落,下方笼罩住整座狼王庙的氤氲彩光,化作七色光柱冲天,将领空范围内所有下坠中的事物,全数吞噬进去。 司马冰心和温去病眼前一花,整个影像扭曲成一团,跟着,天地倒转,江山改易,原本的峰峦、狼王庙,全数消失,眼中所见,仅余大片石墨山水,绵延千万里,如龙蛇走伏,黑山白水。 江山社稷图,发动! 三十一章 同入阵中 神器级的防护阵势,绝不会只有平面,而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无论是从上空或是地下侵入,都会被摄入阵中。 神灵入阵,想要绕过江山社稷图,空降狼王庙,这绝对是愚蠢的念头,但反过来说,从天上坠落入阵,被阵法转移换位,出现于阵内的某处,则未必还是从高空坠下……特别是,江山社稷图,主要功能是迷阵、困阵,不以杀伤力为主。 温去病、司马冰心眼前景物变幻,一座座石山,拔地而起,犹如插天剑峰,无数江河,在山峰底下回绕,延伸四面八方,交织组成天地。 这片辽阔山水,只有黑白两色,山黑水白,看来就是一个泼墨世界,山峦起伏,比飞云绿洲地底遗迹要复杂得太多,三人置身阵中,一身色彩,既突兀又怪异。 “这是……”司马冰心记起道门典籍中的记载,失声道:“上古妖族的第一迷阵,江山社稷图?” 温去病笑道:“眼力不错啊,还有几分见识……” 一面说话,温去病微微笑着,缓缓坐在地上,躺平身体,对身外物全然不理,司马冰心道:“你又干什么啊?怎么在这时候躺下?你……” 话没说完,司马冰心骤觉体内气血激变,仿佛经历一场急退潮,体内精气消失,点滴不剩,手痠足软,连站都没有气力,一下跪倒,这样都还撑不住身体,颓然瘫倒,还是一个没有半点形象的仰八叉。 “你……我的身体……” 全身气力像被抽干,连说这几个字,都闹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司马冰心不解,就只听温去病的笑声。 “我早就说过,药效一过,人是会瘫的,还不如早点躺好,摆个安详点的姿势,妳现在还不是瘫了?” 说着,温去病发现司马冰心的神情不妥,似乎非常痛苦,手紧揪着浑圆的胸口,玉眉紧蹙,似乎非常痛楚。 救命丸有九分钟的时效,时效一过,旧伤立时复发,回到吞服前的状态,还会把体力榨干,温去病的脚伤重现,而看司马冰心的痛楚表情,显然本身伤势也爆发了。 司马冰心的伤势,来源有二,一是昨夜重重自击,所造成的伤害;一是刚才发动血脉之力,强弹琵琶,累积出来的肉体负担。 手放在胸口,司马冰心凝劲运气,试图镇压本身内伤,可凶猛爆发的内创,如溃堤洪峰,不是简单的内力能压制,几下呼吸后,血沫已呛喷出来。 千钧一发,一只手掌落下,连着几根药针,从外锁住血脉,针的材质特殊,一入穴位,立刻融入血脉,药力行开,司马冰心的状态好了许多,寒冰真气发动,将内创冻住,镇压伤害,司马冰心的脸色渐渐缓和。 温去病皱着眉头,巧施药针,更藉此探寻血脉,先前心头的一些困惑,终于得到解释。 这个少女,体内存在着多种术式架构,靠着相互间的巧妙组合,来维持一个平衡。 在这娇弱的躯体内,血脉之力的源头,心房之内,蕴藏着一股异常强大的雷劲,这股雷劲强得过了火,已经到了一释放,不只会伤及肉体,而是一发不可收拾,造成肉体连锁摧毁的程度。 依稀可以想见,当初司马家为司马冰心初开血脉时,肯定造成大骚动,如果不是旁边有足够的高手帮着镇压、护体,当场就灰飞烟灭了。这种血脉强过头,超过肉体负荷的状况,虽然罕见,却非仅见,以前碎星团秘密研究后天血脉改造,过程中就遇到不少这状况,九成九都是当场灰飞烟灭。 司马家为了保住司马冰心的命,费尽心思,求助金刚寺无果后,找上了恐怕是当世术数第一的玉虚真宗,而道门上仙、教御,果真有回天妙手,以寒冰为屏,护住这颗雷心,后头又让司马冰心修练“太上忘情冰音咒”,靠自己的力量来护心。 冰音咒的威力强绝,司马冰心却甚少使用,因为这股力量是用来屏护心脉,每消耗一分,心脉的守护力量就弱一分,血脉力量一苏醒,随时有性命之危。 ……然而,如果不用考虑肉体负担,这颗雷心中蕴含的血脉之力,就足以横扫千军! ……这个丫头,真是生错了时间,也生错了地方,如果碎星团还在,她这问题其实没那么难搞,在自己看来,玉虚真宗的应对方略,堪称拙劣,令人摇头。 “……好点了吧?” “……好,好些了……” 司马冰心长呼了一口气,运转冰音咒,阵阵寒气从周身毛孔泄出,心口的剧痛渐渐减轻,先看了一眼温去病,神情复杂,又看了看昏迷中的米娅,吸了一口气,眼神迅速冷静下来,道:“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啊,有些事情越想越怪,要厘清一下。”温去病两手一摊,道:“刚才莫名其妙的那一战,妳不觉得怪怪吗?托尔斯基怎么会忽然跑出来?这位狼族王子,可不是那种没事会到处跑的闲人啊。”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司马冰心有些哀伤地道:“这畜生一定是早想铲除自己兄弟,今天发难,让他手下来执行,自己也躲在暗中,找机会出手,我们撞到这件事里头,那畜生意外踢到铁板,这回够他受的……喂,你够本事啊,只差一点,就可以替二王子报仇了。” “……哪有这么简单?他爆发后不但有地阶之力,还藏了贪狼之心这后着,血肉化兵,若配合得好,限定时间内,杀普通地阶像屠狗一样,哪是简单爆裂物炸得死的?” 温去病摇了摇头,道:“我原本想的也和妳一样,可刚才最后的那场战斗,妳不觉得……这才是托尔斯基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你是说……”司马冰心思索道:“不计我们,那畜生今天对弟弟动手,其实是个诱饵,真正目的是为了引那女人出来,趁机杀她?” “嗯,那女人是无神铺第二把交椅,无神铺为了飞云绿洲,这些年来与兽族内部的主和派暗中联合,试图避战……托尔斯基与这一派势如水火,会想在大军开进之前,拔掉这些眼中钉,为此设局,也是情理之中。” 温去病道:“不过,夜莺的到来,二王子应该不知道,她并不是二王子安排在这里的伏兵,那托尔斯基怎么晓得的?不晓得她到来,如何设局将她引出,还以身为饵要诱杀她?” “你怎么晓得二王子不知道的?” “如果他还有伏兵藏着,心里就有希望,一个还有希望的人,面对敌人要胁,会那么快就放弃自杀?” 温去病道:“托尔斯基设局伏杀,藏了贪狼之心这个杀器,可以理解,但他打出的那一击,一击破招,妳有什么感觉?” 被这么一点,司马冰心也察觉不妥。 破招有两种,一种一力降十会,管他什么强招,一击轰去,天地俱灭;一种看准破绽,趁隙而解,斗巧也拚精准。 兽族一脉的战技,基本都是强击、硬破,但托尔斯基的那一击,却是直袭刀招中难以把握的瞬间破绽,再凭着血狼爪的威能,重创可能还比自己强的敌人。 “你是说……背后还有人?她是被人出卖的?” “而且还不是普通人,单纯出卖行踪,门口一个喽啰都可以,但能把武技的破绽也出卖,只有无神铺的高层……怪了,有一点说不过去。” “还有什么怪的?九外道里没有好人,内斗狗咬狗,何足为奇?” “无关九外道,是地阶武者的战斗,不该是那样的。” “……啊!法相!” 司马冰心见过的地阶强人着实不少,深知进入地阶之后,基本都是法相与法相的比拚,要充份发挥地阶力量,靠的全是法相,法相不出,地阶武者对高阶就做不到压倒性的全面压制。 夜莺袭杀托尔斯基时,如若现出法相,全力出手,就算招术被破,也有法相相应变化,没那么容易被克制住,血狼爪更未必能将她重创,为何她从头至尾,法相不现,如此托大? “或许……”司马冰心沉吟一阵,脸色阴晴不定,“我知道是为什么?” 温去病好奇欲问,忽然一下停顿,侧耳倾听,司马冰心见状,也凝神去听,一听之下,脸色立变。 “有……有什么东西朝这边来了?数量很多,天上和地上都有,还有地下的……鸟兽虫虫,好像还有巨兽……” “没有才怪咧。”温去病笑道:“神灵入阵,妳以为是怎么回事?本来只有江河山水的世界,多出了生命体,这就是神灵造化之能……让迷阵多了杀性。” “别说得那么简单啊!你是说,我们掉进杀阵里了?”司马冰心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江山社稷图这种层次的上古幻阵,由神灵入阵,这里头完全可能出现堪比神灵的上古凶兽,能生撕地阶的啊!我们……” “说得对啊!只凭我们,那就是死定了。”温去病微微一笑,“但我就很好奇,还有多少人和我们一起在这阵里?那些上古凶兽,会不会对他们客气呢?” 三十二章 佛前一诺重千金(周一求紅包) 袅袅孤烟,从无数帐篷海中冒出,沟火、炊烟,为绿洲上数以千计的帐篷与土屋,增添上人味。 冷月悬天,映照黄土,飞云绿洲里外,人如蚂蚁,进进出出,而在这些蚁群中,有两个小黑点,不协调地试图靠近。 “……久闻飞云绿洲的名头,都说是荒土中的一颗明珠,确实有些门道。” 司徒小书小心拉了拉斗篷,遮掩容颜,遥遥远观,感应得出在那片帐篷海中,气息磅礴,不知伏藏多少高手,不过,也就只是如此…… 小家小派出身,或许会惊于这份气势,但司徒小书名门出身,封刀盟总舵、朱门祖地,都不会弱于这里。 “不能大意啊,枯荣长老说,九外道有许多鬼域伎俩,防不胜防,我们如果露了行踪,会很危险的。” 龙云儿压低声音,同样套着一袭厚斗篷,与司徒小书并肩而站,周围没有旁人,连马都早已放生,任其自行跑回云岗关去。 不久之前,两人秘密离开云岗关,前来飞云绿洲,与温去病会合,同时也要刺探飞云绿洲的机密。 已经封闭的云岗关,高手无数,戒备森严,凭两人的修为,想要潜逃出来绝不容易,如果不是有内应帮助,绝无可能做到,而在暗中协助两人的,就是金刚寺的枯荣长老。 这位长老,骨瘦如柴,一副早夭短寿之相,却是目光如炬,看了龙云儿几眼,甚至未曾交谈,就私下找了过来,也不避男女之嫌,要求进入两女的房间,开口便问龙云儿修练的武技。 “女施主身上有奇妙的气机感应,似是修练了敝寺的金刚身,不过……敝寺基本不收女徒……” 枯荣长老的话,司徒小书暗道一声果然如此,龙姊姊的金刚身,一直对外说是金刚寺密传,好像金刚寺为了与温家合作,秘密训练了这么一个特殊弟子,送来合作,至少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自己一直觉得此事诡异,因为金刚寺素来正派,重视传统与原则,几乎没怎么听过他们为了利益,曲折立场,打破惯例,怎会为了与温家合作,忽然就训练个女人出来? 枯荣长老明显不认识龙姊姊,也不知她的存在,温家之前的宣传,果然只是烟雾,龙姊姊的金刚身,恐怕只是私下拼凑的偷学。 这是司徒小书的推测,但枯荣长老跟着问的一句话,却让她如坠五里雾中。 “阿弥陀佛!女施主所练的法门………是寰宇万咒武卷吧?” 司徒小书愕然,自己对七家八门的各种绝学,都有认知,就连九外道的邪诡妖术,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却从没听过这个。 寰宇万咒武卷?这是武术?还是术法?为何自己闻所未闻?这套功法为什么施展起来,会和金刚身一样? 诸多疑问,司徒小书一下也懵了,但看龙云儿一脸惊呆加尴尬的表情,枯荣长老应是一语中的。 “大师法眼如炬……” 龙云儿有些难为情,但没有多少胆怯,既然自己敢来,当然也做好了准备。 温去病专门追杀碎星者的背景,本身就是绝佳的烟幕,猎杀碎星者,从死者身上得到碎星团的资源,有这层保护色在身上,无论得到什么碎星团的相关物,都算是合理,自己身属温家,同样也在保护色内,拿这解释出来,搪塞一时是可以的。 然而,枯荣长老却没有追问,只是好像释然了什么,双掌合十,笑道:“天幸古歌雅虎尚有传人在世,寰宇咒武得以传续,善莫大焉。” 龙云儿一怔,寰宇咒武事关四派,其中始末,自己知道个七七八八,可不觉得这东西传续下来,有什么善莫大焉的?金刚寺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 “大师,您可能误会了,我……” “老衲有一事,想要委托阁下。”枯荣长老望向龙云儿,“如若功成,老衲愿以一门金刚身的应变技巧相赠。” 突然掉下来的委托,着实意外,可金刚寺的态度与报酬,这就是意外之喜,龙云儿犹豫片刻,虽然顾虑被人看出破绽,可这是一个温家哥哥也希望自己能获得的机会,如果能凭自己力量取得,应该能让温家哥哥轻松点吧? “大师,金刚禅定……可以吗?” “诺,佛前一诺重千金。” 看双方一问一应,瞬间就把交易谈定,司徒小书担忧起来,轻咳两声,示意龙云儿谨慎,怎能连任务内容都不知,直接就谈报酬与讲定了? 然而,金刚寺的委托确实奇怪,枯荣长老希望,龙云儿离开云岗关,到飞云绿洲去找人。 这点本就是龙云儿一心所望,正好去和温去病会合,但金刚寺想要找的人,却是早已离开云岗关的武苍霓。 “……云岗关由武元帅一手建立,关中士兵多是她的旧部,她不在关内,士气低迷,只靠老令公统军,这一战凶险难料,还是必须要靠武元帅回来指挥。” “武元帅在飞云绿洲?” “我们今次前来,所得知的是……武元帅这些年来,大多都在飞云绿洲,与无神铺往来密切,个中原由……令人料想不透。” 枯荣长老皱眉摇头,龙云儿也觉不解,但任务本身没什么问题,自己乐意完成,而这任务虽然是委托给龙云儿,司徒小书却放心不下,坚决参与,两人一同赶赴飞云绿洲。 云岗关把守虽严,但金刚寺协防,占据不少要位,枯荣长老下令放人出去,半点问题也没有,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将两女送出。 两女都已是高阶,并肩策马赶路,脚程均快,比来时更要快得多,不用多少时间,就已经抵达飞云绿洲,找机会进入。 龙云儿江湖经验不多,司徒小书却跑过不少暗市场,晓得这类地方的禁忌与规则,自信满满,正要朝里头去,忽然一下缩身,拉着龙云儿一起趴下。 “龙姊,妳看那边!” “……兽人?” 见了许多世面后,龙云儿对于看见兽人,已经不会大惊小怪,连力夏达港都有兽人易容来采买,飞云绿洲这地方会没有兽人才叫见鬼,但眼前这支队伍的规模,已经超出普通兽人来往。 数百兽人的一支队伍,披甲列队,杀气腾腾,为首的两个狼族兽人,顾盼自雄,修为不弱,这不是来做买卖的商队,而是军伍! 飙狼族的军队,怎么会如此大马金刀地开到飞云绿洲?是要攻打飞云绿洲? 无神铺为何又全无反应的? 龙云儿、司徒小书惊疑不定,不敢妄动,低伏在黄土中,静静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一支队伍从飞云绿洲中出来,却不是要来攻击,两支队伍之间没有火气,飞云绿洲这边的队伍,还好像押解着什么。 司徒小书低声道:“他们……好像把什么人押给兽族……为什么人族会把人押给兽族?” 两女直接浮现的念头,就是“出卖”,而为了确认事实,两人冒着奇险,悄然趴伏着前进,不久之后,两支队伍的详情,映入眼中,更为之大吃一惊。 被押解到兽族队伍中的那些人,垂头丧气,神情萎靡,衣服却都穿得不错,看来出身良好,全是世家出身的武者,身上还都有伤、带血,被披戴的枷锁给封住力量,一条长长锁链捆着他们手脚,一个拉一个地过去。 “他们是……” 司徒小书险些失声叫出,却被龙云儿给摀住,这些人她们都认得,早先在小村里,双方还共处过一夜,就是与武战豪同行的那些世家弟子、江湖人物。 那支司马家的骑兵屠村后,这些人追着冲出去,撞着武苍霓,尽数被俘虏,司徒小书逃了出来,却不及问起其余人的下落,本来还猜说应该也被释放,哪知却是这么个结果。 “武殿……武苍霓擒了他们,交给兽族?”司徒小书又愧又怒,握紧拳头,“叛徒!她与无神铺勾结在一处,出卖人族!” “先别太早下定论。”龙云儿温言道:“我看武殿下一身正气,不是那种奸邪卑鄙的人,现在事情未清,妳别过于冲动,冤枉了好人。” 司徒小书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运囚的队伍乱了起来,几道人影从另一侧冲出来,杀入队伍之中,势道极猛,如虎入羊群,将一串囚徒截成数段,几下刀剑齐出,破去了囚徒身上的禁制,将不少人释放出来。 事故突然,场面一下大乱,那几个人率着脱困的囚徒,全力厮杀,夺路外闯,但兽族队伍、无神铺人马也反应过来,迅速合围包抄,让这些人陷入重围,而一道强烈紫光闪现,好几名兽人被一股大力打得飞出,“紫度神掌?”司徒小书惊讶道:“是武战豪?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不只是他。”龙云儿道:“他旁边那一个,好像是司马路平,他们两个走到一起去了?呃,他们朝这边过来了……” 情势变化太快,一切不由自己掌控,眼看战斗范围越来越往这边靠近,龙云儿、司徒小书互看一眼,同时跃出,爪、刀凌厉袭向兽族后背。 p.s:感謝假期中各位書友的大力支持。我也會繼續努力,讓《碎星》在新的一年裡取得更好的成績。 三十三章 安步当车 上古迷阵之中,天地生灵大变,无数异兽先后出现,有人首蛇身的怪物,有九头虎身、有羊身虎齿人爪……造型各自不同。 每一头异兽,各具不同异象,有的威煞如海,有的绵延千里,身躯雄伟,还有的高悬空中,如同星辰……恐怖的气息,别说是封神之后,很多在上古时代便已绝迹。 “九头虎身的那个是开明兽,守正辟邪,专噬奸佞,战力……地阶碰上了,就是个渣。” “那个身躯一眼看不到边的,是烛九阴,又称烛龙,是上古神兽中极少的时光类存在。” “……脚步轻一点,那头饕餮刚刚看了妳一眼,如果牠咬过来,我们都要跟妳一起陪葬的。” 温去病拄着新的枴杖,边走边说,对各类异兽如数家珍,而负责扛起米娅的司马冰心,在各种异兽的威煞弥漫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就怕引起这些异兽的注意,随便挨个一爪、一吼,连一堆骨肉渣都不剩下。 上古第一迷阵,加上神灵入阵,结果确实恐怖,外头如果要强攻,恐怕千军万马进来,都还不够填命的,狼王庙有此屏障,确实无惧外人入侵,自己掉入阵中,本来该立刻毙命的……本来是的…… 不久之前,千百异兽群起涌来,危急的一刻,温去病一抖手,一组东西出现在掌中,几张木牌与石牌,不知是什么东西,但温去病闪电出手,从牌组中沾出几张,分别点在自己、司马冰心、米娅的额顶。 几张牌沾在额头,剩余的牌在温去病掌中旋动,散放光纹,运转成阵,阵式一成,三人的身影迅速失去色彩,归于黑白,与周围山水同化。 三人身上的色彩一失,满天、满地涌来的异兽,就像全然看不到三人一样,奔腾而过,对他们视之不见。 这一次,司马冰心没有目瞪口呆,与这男人同行到现在,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摆得平,自己被吓得多了,此刻已经麻木,不大惊小怪了。 就是……连着这样下来,不知不觉,自己看他的眼神,从尊重、敬重,到现在已经几乎是崇拜了,自己见多了青年才俊,也看多了前辈高人,却好像没人能像他一样有本事,让自己心服口服……不过,好歹自己也是道门出身,多少也看得出些端倪。 “这些木符、石符是什么?残损的神器吗?看起来好像是神器等级……” “这些不是符牌。” “那是什么?” 司马冰心的问题,温去病笑而不答,总不成告诉这丫头,江山社稷图是神器而非纯阵,自己持有部分,然后由她满世界嚷嚷吧? 神灵的力量入阵,操持阵图,这绝不是普通人能抗衡的,若手上没有这筹码,自己肯定有多远离多远,不会跑进来送死,但有这筹码在手,状况就不同了。 社稷图本为一体,自己祭起手上江山牌组,对狼王庙的这部分既融入,也形成干扰,一经发动,自己三人立刻融为阵图的一部份,不受其害。 有这个筹码,迷阵对自己没有太大的效果,自己可以凭此抗拒光阴演化,阻挡时光长河的冲刷,更能不受错乱方位影响,直直走向狼王庙。 取宝之行的障碍,被一块块搬开了,眼下应该要考虑的,是手上实力的问题,因为即使出了迷阵,狼王庙内也不可能没风险,力量的准备仍是必要,幸好,术式武装已经填充完成,就剩下发动条件的准备,以及…… “对了,妳对自己的血脉,有什么了解?”温去病道:“玉虚真宗长于术数,但血脉觉醒的技术,道门也只是一知半解,为妳拟定的方案未必是最好,妳把情况让我多了解一些,说不定我能帮妳找个更好的方法出来。” “少吹牛了!我承认你这人有点本事,但冰音咒护心,双极轮理气,是本门上仙研拟的方略,你……连地阶也没有吧?” 语带保留,意思却明显,连地阶修为都没有,如何能质疑天阶上仙的手段? 温去病一笑,“术业有专攻,如果玉虚上仙真那么有本事,妳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半调子?每次运使血脉力量,都像要命一样?” “都是那个小贱……”司马冰心似要脱口而出,却又忍下,考虑了几秒,这才气呼呼地道:“都是那个坏女人害的,没有她,我怎么会这么惨?” 温去病心头一跳,故作不经意地道:“坏女人?谁?又是武苍霓?她害完妳哥又害妳,这么歹毒?” “不是,她当然也是坏女人,不过这个也坏,还整天装模作样,表面正气,内藏阴险,虚伪到让人想吐!” “哦,是同门纠纷?理解,你们那边很多这种人。” “谁说她是我们玉虚真宗的?”司马冰心杏眼圆瞪,怒道:“是封刀盟的司徒小书!她欠我的债,早晚我会讨回来!” “……妳仇家好多啊。” 温去病暗自好笑,不知这两个丫头片子,如何会有恩怨?虽说优秀的女人容易彼此看不过眼,但司马冰心的愤慨,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略一询问,司马冰心连珠炮似的把心内不满倾吐出来。 时间是数年前,司马冰心修练冰音咒,正到紧要关头,在一次社交场合中,不记得是谁挑起了话头,谈及碎星团,她忍不住出言相讥,用简短却够辛辣的话,骂了这些居心叵测,阴谋乱世的匪徒。 碎星团策画封神,害死了兄长,司马冰心视之为仇敌,恨不能亲手宰几个来泄忿,只遗憾没有这机会,没想到这话一说,同参加这场宴会的司徒小书,却冒了出来,双方话不投机,言语交锋一阵后,终于摩擦起火,演变成动手,打出了真火。 大庭广众,旁观者多,双方都还有师门、亲族长辈在场,打不了几招就会被制止,偏偏两女都知道这点,所以把握着有限时间,出手都打出了狠劲,几招一拚,各自负伤。 两边都不能使血脉力量,似乎谁也不占便宜,但正修练到关卡的司马冰心,当晚受伤势所累,镇压不住体内雷劲,险些走火身亡,虽然靠着一堆灵药、教御相助,平复过来,却大损苦练积成的冰劲,严重拖慢了驾驭血脉之力的进度。 “……如果不是她,我冰音咒早就大成,怎么会是这样子?” 司马冰心不平道:“她整天摆什么侠义、正道面孔,私底下却和那些碎星者是一路,要不是她家势力大,早就被官府灭门了。” 温去病道:“真没想到啊,妳们两个在星榜里排名差不多,想不到妳们还有这样的恩怨,要不是碰面机会不多,妳们还不早就决斗了?” “是啊,不久之前,教御们下令给我,让我南下力夏达港,保护一个正当商人……” “正当商人?” 温去病扬了扬眉,先前力夏达港一场闹腾,封刀盟、天斗剑阁都有行动,连九外道都搅和进去,玉虚真宗全无动作,自己还觉得奇怪,现在看来,玉虚真宗并不淡定,只是任务所托非人了。 “是啊,他捕杀阴谋者,除恶务尽,不落人后,干的都是合法生意,这难道不是正当商人吗?” 司马冰心一本正经地说着,温去病的表情有些扭曲,自己这些年历练下来,脸皮自问也是够厚的,各种嘲弄讽刺,自己都已习惯,唾面自干,可被这丫头那么认真地夸奖,却有种被人狠打脸的热辣辣痛楚。 “妳……没搞错?” 温去病道:“那家伙是奴隶贩子,人称温剥皮、温千刀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妳会不会武断了点?” “是吗?有这外号?”司马冰心沉吟数秒,挥手道:“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商海阴险,有本事的干才常常被恶意中伤,流言不足信……反正杀碎星者的,一定不会是坏人!” 首次被人这么全方位信任,温去病真心猛掬一把辛酸泪,如果这丫头不是那种只看立场,无视现实的作派,这还真是一番令人感动的发言…… 司马冰心道:“我南下至途中,担心家里的事,就转向赶来西北,途中才接到通知,司徒小书去了力夏达港,我心里那个急啊,虚伪女一定是去为难人家正经商人,要不是西北快开战,我肯定立刻赶去……后来,我听说那个虚伪女栽了个大跟斗,心里超悔恨的,早知就该先南下,看那虚伪女怎么出丑!” 小美女鼓着腮帮子,嘟嘴赌气的模样,像只小兔子般可爱,温去病不由莞尔,想到镇压整个港市的那一夜,假若司马冰心在场,估计作不到心无恶念,被天阶威煞一扫,口吐白沫,晕死在地,仙女形象毁于一旦,这个糗比司徒小书的还大。 “喂!”像是想到了什么,司马冰心斜眼看来,“你该不会也和碎星恶贼有关系,是站那边的吧?” “怎~~么可能?”拉长声音,温去病拍着胸膛,大力保证,“我最痛恨的就是那些碎星者,看到一个就宰一个。” 露出阳光般的笑容,病弱青年说得斩钉截铁,“妳放心,我一定是站妳这边的。” 設定徵求: 寰宇萬咒武卷的四部 雙極輪,乾坤刀,金剛身,蒼穹閃。 四部之外,還需要設定外部應用技,預備分別對應三,四,五,六的數字, 目前設定好了雙極輪的雙極三絕,但另外的三門,想徵求大家的意見。 乾坤四*? 金剛五*? 蒼穹六*? *字填空,大家請說說自己的想法。 三十四章 采菊何须问青牛 温去病回答得毫无迟疑,心里很清楚这个回答毫无诚意,但司马冰心却沉默了一下,目光转开,问了一句,“喂,你有妻室了没?” “我?别闹了,孤魂野鬼一个,就会点手艺,哪养得活老婆?” 温去病暗自腹谤,女人很多,不满意了就换一个,但老婆就真的没有。 “……没有订亲吗?” “……有过,对方家里嫌我没出息,退婚以后浇大粪把我赶出来。” 边说边觉得晦气,打从自己艺成之后,就不曾当面对陌生人提过这事,这回逗着小丫头玩,居然搞到屎盆子扣在头上,真是搬石头砸脚…… 温去病神情悻然,司马冰心却似乎很满意,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介意过去的小事,扔了它吧,你这么有本事的人,前尘似锦,何患无妻?不如入赘我家吧?” “啊?” 听着前段话的温去病,真想不到最后会来这么一句神转折,愣在当场,不由得斜眼瞥向这小美女,看她存着什么心思。 “何患无妻的人,为什么要入赘啊?妳的话不太合逻辑吧?” “笑话,我司马家人才济济,我们家的女子,外面的怎么能比?你入赘进来,择良偶婚配,比起随便在外头乱娶一个,两个天差地远吧!” 换了其他世家子弟,这种趾高气昂的话,只会令人生厌,但同样的话,出自这个娇娇小美女口中,就只让人感到一种带着傻气的可爱,因为她真心相信这些话,相信这么作就能给人幸福。 司马家一向自视极高,对其他世家门阀都看不过眼,会有这想法不意外,但怎么会看上自己了? “这……妥当吗?” 温去病摸着下巴,“我也是有点追求的,普通的女人我才不要,妳也看到了,凭我的本事,很多大世家都会抢着要,妳随便塞个女人给我就要我入赘,太看不起人了吧?” 晓得小美女的高傲,温去病的话里有几分挑衅,没想到司马冰心全不生气,大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是,那么……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为婚呢?” ……妳还当真在考虑啊…… 温去病哭笑不得,故作沉吟,道:“就妳这样的吧,我觉得妳挺好的。” 话出口,温去病做好了对方暴怒动手的预防准备,这小妮子心高气傲,江湖上想讨她便宜的世家子弟,基本都付出惨痛代价,自己冒出一句,她肯定当是侮辱,没反应才怪。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让温去病大出意料。 “……好啊!” 司马冰心似乎压根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接跨过了那道崁,迳自道:“就这样吗?没什么其他要求?你倒不是个太贪心的人呢。” “……等……等等等一下。” 一生经历千百战,早已处变不惊的温去病,这回也不禁有些结巴,“妳没听错吧?我是说,要嫁我的话,除非妳自己来。” “听见了啊,我也答应了啊。”司马冰心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司马家的人了,你的那些什么丹药啊、道具啊、技术啊,全都要对我们家开放,不能藏私!” “……这是一桩交易?”温去病斜睨道:“妳家里没意见吗?” “你也太天真了吧,像我们这样的人,哪有什么恋爱、感情结婚啊?本来就都是政治联姻,用自己为家族换取最大利益。” 对着瞠目结舌的温去病,司马冰心异常激奋,握拳道:“大战在即,每个司马家的儿女,都愿意为家族奉献,只要能用你的技术、道具,为家族减少死伤,光我人族,我个人的牺牲,岂值一提?” 温去病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着没有一口血喷出来,这丫头说的全是认真话,更一早就打定了自我牺牲,为家族谋利的念头,那一脸大无畏的神情,肃穆,看来是有点伟大,可只要想到自己成为这闹剧的一角,温去病便笑不出来。 如果是对上其他女子,自己要求就地洞房,定能把人从妄想中吓回现实,但换成司马冰心,温去病便不敢拿这来说事,这丫头的本性虽然守礼自持,对男人不假辞色,但大战在即,只要是为了自己家族,她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正为之无言以对,正前方不远处,忽然呈现诸般异象,光焰横天,气劲震击,一场战斗正在进行。 社稷图内的异兽,不会相互攻击,必然是有入侵者在那边,温去病、司马冰心止住谈话,第一时间往前赶去。 一个脚上有伤,一个还背了个兽人,速度大受影响,但对面的战斗往这边移来,只见一头多首大蛇,人面蛇身,体长数百米,通体墨绿,抬起的蛇首大如马车,血红的双眼大如车轮,喷吐毒雾,张口噬咬,势动如风雷。 “相柳!” 温去病面色一沉,认出这上古凶兽,而在九个人面蛇首间,一道飞影纵跃如电,在九首撕咬、毒物喷吐中闪躲,相柳大蛇的攻击虽猛,开山碎岭,却未能有效伤害。 “是她。” 确认了夜莺的身影,温去病更注意到她闪躲时的身法,那不只是迅捷如电,每每在相柳蛇首噬咬到之前,身躯呈现诡异的扭曲、弯折,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闪躲出来,其中妙处,令人叹为观止。 司马冰心见着这超卓技艺,冷哼一声,“哼!无神铺的鬼域伎俩。” 声音中展现出莫名的敌意,温去病看了司马冰心一眼,道:“她仍未发动法相,纯以本身体术抵御……不过,她已伤重,法相恐怕也催不动了,现在只靠体术拖时间。” 地阶强人若是不动法相,纯靠肉身力量,比起高阶巅峰强得有限,对上相柳这等级的神兽,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能以种种身法、技巧,拖延至今,一身武技之变态,登峰造极,是年轻一辈的星榜武者,想都想不到的高度。 “不能见死不救,得动手了。” 温去病望向司马冰心,“妳上吧,大家好歹是同路战友,妳负责去引开一下相柳的注意。” 简单的要求,司马冰心的反应激烈,立刻道:“要我去救她?休想!” 看着这态度,温去病心里的一个猜测,大致获得肯定,这丫头能用音感来辨人,脚步、心律都能当特征,比自己看得更准,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 “唉,那就没办法了……” 温去病叹了口气,取出烂披风换上,对司马冰心道:“现在要说的话,妳仔细听好,首先,妳听过咒武吗?那就是……” 用快到没有片刻停顿的速度,温去病把术式武装的架构说完,司马冰心还似懂非懂,没了解这套技术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总之,术式武装的首次填充,必须要在敌人面前解释完,才能发动,而所谓敌人的定义……其实动过手就算。” “喔,那就表示……” 司马冰心说着,忽然发现气氛不对,登时醒悟,“你……” “不好意思啦。” 长笑声中,温去病一掌拍出,正中司马冰心的肩头。 ……渣男守则第一条:与妳站同一边,就是为了在适当时机出卖妳! 大力涌来,司马冰心踉跄后跌,连退数步,险些坐倒在地,又惊又怒,还来不及开口骂,温去病身上的披风闪动强光,物质分解、变换,转瞬之间,竟凝化为一件青甲。 青紫色的金属甲胄,造型奇特,顶上头盔生有双角,从胸甲便开始倾斜,护住半边身体,却把一边腹侧、一手、一脚,完全空出来,处于不设防状态,大异甲胄护身的原理,但甲上电光窜闪,冻气散发,明明是金属,质地却近似寒玉。 从甲胄着身的那刻起,司马冰心一阵头晕眼花,通体骨如酥,站立不稳,一跤跌坐在地,而温去病望向身上的奇形青甲,表情怪异,喃喃自语。 “……靠,搞半天,原来是这东西,怪不得……” 话未完,温去病纵身而起,整个人化作一道紫电,弯折转逝,飙向天空。 术式武装。夔雷青牛! 武装加身,温去病取得司马冰心的血脉之力,配合本身运用,力量暴增,更化身如电,冲向激战中的相柳大蛇。 半空之中,一再躲避相柳攻击的夜莺夫人,终于不支,被其中一个蛇头扫撞过,垃圾般摔坠出去,先前所受的穿腹伤,鲜血大量喷洒,画出一道惊天赤红。 相柳的其他蛇头,持续追击,就在危及性命的一刻,紫电先一步赶到。 人面九头蛇喷出的毒雾,被紫色电光轻易突破,不受阻碍,紫电从夜莺身旁掠过,凝现一道人形,将她打横抱起接过,跟着一下转折,远掠出去。 夜莺伤势极重,本来神智都已经迷乱,全仗着最后一丝灵识在行动,一下被抱住,涣散的双瞳骤然一凝。 温去病所有的外型伪装,在发动术式武装时,就已经粉碎、解除,现在露出来的,是百分百的真面目,夜莺夫人一看见,像是被几百根针一起扎了,双目圆瞪,惊叫道:“是你!温去病?” “是啊,正是我。” 抱着人在空中飞驰,温去病淡定一笑,“夫人,未请教芳名?” 强风吹过,早已破损的遮面纱巾,扬起飘飞,露出底下国色天香的明艳芳容,那有若猛虎般英气勃发,又尊贵美丽如同凤凰的眼眸。 天南武凤。武苍霓! 篇末小剧场 神都武家,旌旗飘扬,虎虎生风,哪怕是在妖乱大地,战乱不息的今日,整个神都仍显得喜气洋洋,因为即将到来的那场比武,振奋了神都百姓的心。 武家本代最杰出的凤凰,虽为女子之身,却打入星榜前五,光芒万丈,前途无量的天才少女,堪为神都内每个武家人的骄傲,就要在今天,比武招亲,决定将来的夫婿。 似这等身居高位的世家之女,婚姻从来不由自己作主,值此战乱之世,武家也早已选定了联姻对象,预备靠这桩政治婚姻来结盟,增强武家的实力,只是因为当事人的强力要求,不得不把联姻形式,改为比武招亲。 “如果龙家人没有一扫群雄的实力,对我们有何助益?结盟抗衡妖魔的意义何在?” 当着家主的面,她激昂陈词,“要成为我的夫君,必须要能令我心服口服,如果连在擂台上接受挑战的勇气都没有,苍霓抵死不从!” 掷地有声的诉求,获得一众武家长辈的点头,摆下擂台,公告天下,比武招亲。 引起众多瞩目的一场比武,不只各大世家为之震动,就连妖族、兽族都有了动作,在招亲的当天,各方人马汇聚神都,蠢蠢欲动。 整场比武,新娘子会与家人一同在台上观战,最后替胜利者送上缎花,因此,身为“奖品”,她必须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一早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穿着鲜红嫁衣的美人,浅浅梳妆,显得雍容华贵,凤冠、红裙着身的喜意,淡化了眉宇间的杀伐军气,只让人为着绝色美女的艳姿倾倒,更让父亲感动,不自禁地感动流下泪来。 “……其实,不管武家怎么样,为父真心希望,霓儿妳能得到幸福,只要妳幸福快乐,什么都够了。” 母亲早逝,听着父亲此生难得的哽咽之声,她的眼角也有些湿润,恭恭敬敬地朝父亲一拜。 “孩儿……叩谢您与家族的养育之恩。” 深深的一礼,表达对父亲的感谢与愧疚,也深深藏起了自己的表情,因为,在艳红的嫁衣底下,满腔热血早已沸腾,不能自制…… 一场招亲,当事人有着自己的打算,各方参与者同样有所图谋,其中,一支不属妖魔、不属世家、不属门派的小团体,犹如灯塔底下的黑暗,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形下,悄然抵达神都。 茶馆的角落,一张桌子旁,坐着四个怎么看都无比可疑的人,他们像是唯恐别人不晓得他们居心叵测一样,都穿着黑斗篷,藏头盖脸,与周围大马金刀、酒来肉去的江湖人物格格不入。 “……老尚伤重躺床没法来,可惜了,神都的牡丹酒是一绝,他喜欢酒,此行少他是个遗憾。” 青衫文士嗟叹说着,他有个很文雅的名字,不过同伴都选择性忽略,没人当真,甚至对这话立刻纠正。 “不是你让他去跳坑当肉垫,他才搞到伤重不能来的吗?说得好像他很愿意这样似的,团长好没良心啊。” 脆嫩的嗓音,从斗篷底下传来,那赫然是一个年纪甚轻,却千娇百媚,只一眼便会令人深深着迷的绝艳少女,如果不刻意低调,只为着这副仙容,就会立刻引起大骚动。 “是吗?有这事?” 青衫文士皱眉想了想,挥手道:“算了,昨日种种昨日死,那些不开心的俗事,我们直接用修正液涂掉……哦,你们不知道什么是修正液,简单来说……就是,只要记得主要任务,别的全部不重要,好比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就是……” 三双眼睛齐齐望来,生怕那个人又把主要目的忘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平时也还罢了,有一回,进行除了他本人外,没人知晓详情的极机密军事行动,大部队开拔,潜伏匿踪,好不容意到了目的地,要宣布本次行动目的时,他老兄居然健忘发作,忘了大家来这里是要干啥,弄得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连敌人也被惊动,大家瞪看傻眼后,直接厮杀一场,最终成了团史上一桩不能提、不愿提的超机密任务。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两名同志的眼光,开始对另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施压,后者咳了一声,道:“团长,龙家、虎家想藉联姻的机会结盟,内部也有声音,之后要推翻帝室,组建新血脉的王朝……” “对了,就是这么回事!阿笔说得很好。” 青年文士一拍额,道:“我们不能让这件事成功,这趟就是来破坏的。擂台采混战制,龙家的世子实力不俗,加上带妥一族高手,联手布六朝清羽阵,罕有人敌,横扫群雄不成问题,而我们不能让他们成功……” 阴恻恻的语调,加上斗篷黑头套,这番话说得完全像是阴谋组织在规划,就差没有躲在石窟、摆张石桌了。 在座的另外三人,都有着同感,所以谁也没吭声,不想融入这诡异画风去,只是就算闷声不语,麻烦仍会自己找上来。 “等会儿,阿山,就由你上场,明白你应该做些什么吗?” “知道!冲上台去,神挡杀神,管他台上有多少人,尤其是认准长得最帅、最嚣张的那个,把他打得远远……不,揍得扁扁的。” 说话的这个人,虽然穿着斗篷,却异常引人注目,他体格异常壮硕,个头更是超级魁梧,那件能把普通人从头遮到脚的黑斗篷,只勉强遮住半身,大半雄伟身躯全露在外,异常显眼,而就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听在普通人耳中,也像是有人在叫喊,出于某个理由,他情绪相当地紧绷…… “那个……团长,要不我们还是别这么穿了,好多人在看……” 身为四人中唯一的常识派,阿笔忍不住出声,想要停止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愚蠢作为,更提出警示。 “龙虎两家的图谋,我们自然是要阻止的,但这么明干恐怕不妥,两家都是很重脸面的,六朝清羽阵威力奇大,阿山未必稳操胜券……” 这些都还只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理由,不好说出口,他确实担心如果自己的战友当真上台横扫千军了,龙家、虎家大丢颜面,恼羞成怒之下,可能结成更铁的联盟,己方弄巧反拙。 考虑再三,阿笔道:“总之,为了未来着想,我认为……” 话没说完,青衫文士像注意到什么,迳自飘然离席,阿笔吃了个闷亏,不及叹气,同桌的美少女已笑道:“你还不了解他吗?他顾虑未来性的做法,就是直接让目标对象没有未来,你和他讨论未来性?” “……我怎么觉得,这个团体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思考明天,,,”阿笔苦笑摇摇头,仍想叮嘱两句,“那个,阿山,你……” 像是一张拉紧的弓,甫受惊动,巨汉一拳便把整张桌子打塌,杀气腾腾地握拳,凶猛道:“打得扁扁的!” 阿笔摇头叹气,不敢想像接着会出现在擂台上的,将是怎样的一幕光景,或许,趁着那个人不在,自己可以拖延时间,等擂台打完了再让大家到场,也许就能…… “来!阿山,别紧张,我们喝。”阿笔悄悄加药入酒后,连连把盏劝进,“别啰嗦,是男子汉就干了这杯,喝了就不会紧张了。” 这边开始了痛饮,全然不觉擂台赛的火热进行,事实上,这场在各方看来,结局早定的比武招亲,一开始就出了大岔子。 为了节省时间,避免节外生枝,武家特别把单对单的决斗淘汰,改成了集体上场的大混战,便于展现龙家的团体战力,但真正开打之后,一个突来变量,打乱各方布局。 一个白袍白甲、绑着马尾的少年将军,英姿飒然,骑着白马,挥刀登场,如同狂飙飓风,刀扫人间不正,斩奸破邪,将阻挡在前的对手,一个接一个地扫落台下。 白袍将军年纪轻轻,相貌俊美,武功高得出奇,连败各家高手,甚至连潜伏其中的妖族奸细,都被逼得露了形迹,一刀斩杀,技惊当场。 意外的高手出现,引起全场大哗,更令其余参赛者联手攻之,但白袍将军全然无惧,闯阵破关,使的武功不是别家,正是虎录七神绝! 掌、刀、金身、轻功、目视、内力,白袍将军身通六绝,英勇无双,连连过关斩将,负伤力竭之后,眼看要落败,竟然还能奋发神威,大破六朝清羽阵,斩下龙家世子,整个过程的惊心动魄,看得全场群众目瞪口呆,怎么都想不出,是打哪里冒出这么一位武家高手来? 直至龙家世子负伤坐倒,惊愕莫名,台下才有人发出低呼,从那染血的眉宇间,认出了白袍将军的身分。 “大、大小姐……” 惊呼声犹如导火线,引爆了全场的气氛,人人错愕地看着那本应穿着嫁衣,等着为未来夫君送上缎花的苍霓公主,竟然亲身下场,力挫群雄,这是何等惊神的实力?这要表现的,又是怎样的一股意志? 败尽英雄,杀尽奸邪,武苍霓忍痛握刀,不顾满身伤疲,昂首道:“武家的未来,由我一手守护,不问鬼神!不问旁人!” 壮志激昂的宣告,振奋了在场成千上万武家人的斗志,他们齐声狂呼,无视长老们的铁青脸色,举臂吼喝。 当台下的嘶吼之声,潮水一般此起彼落,武苍霓心中感到一丝安慰,一切牺牲都值得了。 ……不枉自己强运尚未参透的“命绝”,透支寿元,催发力量,击败比自己强出不只一筹的龙家世子,这样的一场战斗,成功激起本家子弟沉睡多时的武魂,这比诉诸于外的联盟更为重要,从今以后,武家便能…… 苦战之后的松懈,成了致命伤,她浑然未觉,一道巨影,身躯无比巨硕,速度更快得惊人,也不知用了什么诡奇战技,一下从大老远外,凌空虚踏,跃上擂台。 刹时间,白袍的女将抬头仰望,巨影覆盖住天空,像是一大片不祥的乌云,而自己气空力尽之余,在这殃云覆盖下,像回到小时候,只是个无助的小女孩,竟提不起半点战意,莫名恐惧……占满了整颗心。 ……敌人……定有着影响精神的特殊战技…… 这是武苍霓最后的一个念头,才刚浮现,一只奇重无比的拳头,就打进她胸腹,将那沸腾的满腔热血,几乎有半数从口鼻狂喷出来。 还来不及做任何应变,内外皆伤的身体,就被巨掌抓住脚踝,举拎了起来,那一瞬间,武苍霓闻到了浓浓的酒气,跟着,她便被狂砸在擂台上,左摔右砸,到最终停下手来,结实的擂台已经塌了半边。 “……弱爆了!龙家的废物!” 巨汉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仰天狂笑,“新娘子咧?把我的老婆交出来,否则老子踏平神都,杀光这扇门后所有人!恶~~~”吼喝声中,酒意上涌,巨汉当着千人万人的眼前,大吐出来,台下,大半个神都的百姓与武家人,目瞪口呆,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反应不过来。 同样反应不过来的,还有在人群中的两名黑斗篷客,美艳的吸血少女、文质彬彬的淫贼青年,不但眼睛瞪大,连下巴都险些张得落了地,不能理解为何只是迟到片刻,事情居然闹成了这样? 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的死寂中,青衫文士不知从何处冒出,现身在两名同伴的身旁,看看台上暴跳高歌的人形猩猩,再看看两个满地找下巴的同志,微微皱眉。 “哇!我才走开一会儿,你们怎么办事的?真是胡闹瞎搞!” 被最不正经的人,一本正经地指责着,那感受……当真五味杂陈。 ……原来背着团长搞小阴谋,真的会遭天谴! 自许为常识与良心的代表,已欲哭无泪的阿笔,超希望立刻有个雷打在自己头上,把自己从恶梦中打醒。 雷声响起了,不是天雷作响,是成千上万名群众的愤怒如雷,他们或捡起石块抛掷,或是前仆后继地冲上台去,爆发了一场大乱斗。 那一天……神都震动! 一直到许久以后,追着巨汉的背影来到西北,成为碎星者的武苍霓,横刀赋诗,忆起那一天的往事,都还常常自嘲,那真是自己人生的转捩点,在此之前,自己从未败得如此凄惨,痛得如此深刻过…… 然而,现在的感觉,那份疼痛中,又有一股说不出口、窝心的甜意…… 痛,并快乐着……这便是自己的一生! 篇末小附录 这是一位碎星团成员的墓志铭── 当那个人在坑妖魔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妖魔。 当那个人在坑非人种族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人类。 当那个人在坑七家八门的时候,我一样没有说话,因为我是碎星者。 当那个人在坑全天下的时候,我还是没有说话,因为我相信碎星团独大的世界会更好。 现在,当那个人坑我的时候,全世界都帮着他一起挖坑…… 干!! 作者后话:有些东西,本来第二集的时候就想说了,一直没什么时间,好不容易才在这一集有卷后话。 碎星的路线,受到香蕉兄的“赘婿”很大启发,他细腻的人物情感编排,不在乎慢节奏的铺垫,为我点明了方向,让我相信:啊!这条路没有走错,是可以走下去的。 基于这理念,第五集里,有两个地方经过特别调整。 飞云绿洲内,温去病解阵的那一段,原本就是单纯拓跋金带温去病下去,温去病解了阵,接着就让狼王子请走了;安德烈毙命的那一段,本来也只是温去病与王子帐中说完话,立刻就去探勘狼王庙,然后大王子手下来袭,二王子死亡,温去病开狼王庙主线。 照这主线去走,故事大概算得上不拖戏,直线进行,但总觉得这样写,就只是跑剧情,没什么精彩可言,因此做出改变,让九龙寨的师兄弟登场,为单纯情节增加深度,与九龙寨过去的大赛做出连结,并且为得到的彩品做下伏笔。 安德烈王子的丧命也是一样,本来的路线,这位王子只是登场,说完该说的讯息后,就可以去死,开启下面的剧情,可这样的剧情,虽然节奏快了,却如白水,说不上什么味道可言,于是倒回前面,增加妻子与孩子的设定,让这场伏杀戏多点韵味,更重要的是,能藉此加深司马冰心这女孩的描写深度。 这个女孩,为什么而动真怒?为什么把一直苦苦守密的底牌拿出来?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深想,不敢深想,但读者们看到这里,多少就能接触到这女孩的内心。 如果能达成这个效果,那这一集多出来的两万字,就不枉了。对于一些总嫌故事进展略慢,节奏感不够快的读者,藉此希望让各位了解,笔墨篇幅都花到什么地方用?用意为何? 希望大家能够满意,谢谢! 第一章 小金刚阵 人生往往在意想不到的时候,与意想不到的人,或是为敌,或是为友,这点龙云儿之前只是在书本中看到,如今,却随着自己踏入所谓的江湖,深有体悟。 早先在小村外,与武战豪交手时,真是作梦都想不到,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有机会与对方结成生死战友,不过,世事变化就是那么奇妙,让人没得选择。 飞云绿洲外的一场战斗,着实打得天翻地覆,龙云儿、司徒小书与武战豪等人联手,打了兽族部队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人少,但武战豪、司徒小书都是星榜前列的战力,龙云儿、司马路平也是这级数,四名星榜前列的战力,绝对是精锐,要不是还有一堆拖累,别说杀出重围,就算反过来杀得兽族屁滚尿流,都不是没可能。 无神铺的人马与兽族联手,虽然为数众多,却仅有高阶战力,对龙云儿这边有压力却无威胁,而当激烈战斗惊动整个飞云绿洲,内中一堆地阶气息出现,无神铺的高手们显得惊惶,心慌意乱。 这反应让龙云儿不解,照理说,这里是人家的地头,惊动了人家的高手,大队援军将来,这些人应该士气大振,怎么听到绿洲内的骚动,竟然像贼见了兵? 这实在不合理。 但无论如何,这个变化,让龙云儿等人压力顿轻,四人团结一气,要藉机杀出包围,但一个灰衣童子离奇现身,一掌就重伤了司马路平。 “谁?”正与狼人武将爪拚爪的龙云儿,大吃一惊,司马路平修练的也是寰宇咒武,战力还在自己之上,怎么一招之间就被人打飞,身受重创?下手的人是…… 一个矮小的灰衣身影,似是孩童,身形缥缈不实,乍然出现,却具有惊人的威煞,随手一击,轰飞司马路平,随意又一掌,冲上前想救援的司徒小书,如纸屑般被远远扫出去。 两名高阶中的高手,如此轻易被击倒,来人肯定是地阶,龙云儿心头狂跳,暗叫糟糕,这是自己艺成以来,首次越级遇上地阶强人,虽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这孩子似乎不是普通的地阶。 ……法相?地阶武者该有的法相去哪里了?法相未现,还有这么猛的战力,这是什么状况? 龙云儿还没反应过来,武战豪已抡刀冲出,怒吼一声,“不老仙!吃我一刀。”虎禅杀绝,横扫千军,一掌雷绝,横拍击刀,紫度绝刀更添横霸,凶猛一刀斩下,爆发出高阶巅峰,距离地阶只差半步的战力,雷刀一斩将灰影殛灭半边,剩下半边迎风一晃,若有似无,一下回复完整,跟着一掌,将武战豪轰出二十余米外。 打从听见武战豪的那一吼,龙云儿就知这结果毫不意外,虽然自己对江湖事近乎无知,可来此的路上,司徒小书已经替自己恶补过,飞云绿洲是无神铺的地盘,而无神铺之主,就是恶名昭彰的“长春尊者”不老仙。 九外道中的一派之主,亲身降临,来对付自己几个小辈? 这别说没有胜算,根本就是没有活路,随着同伴一一被打飞、打倒,龙云儿查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间隔的距离虽远,下一击却随时会落在自己身上。 『别愣在那里发呆!妳是出来丢人的吗?』 娇嫩的女声,在龙云儿耳边响起,令她又惊又喜。 ……香雪? 不及细想,龙云儿纵身跃起,身法轻灵,矫健如龙,避过了将地面整个爆开的一击,身法之敏捷轻快,令一击失手的灰色童影,眉头微皱,讶异自己的失算,身形连着两闪,直逼龙云儿而来。 地阶的气息,还未出手已压迫过来,如附骨之蛆,让龙云儿身在半空,已觉凝滞,但打气的鼓励,也在耳边响起。 『怕啥?他本人又没来,只是投影遥控,连法相都展现不出,更不是那种斩出来的大能分身,不要被这吓住!』 知道有香雪在恻,并没有让龙云儿感到安心,但晓得敌人并非真身,只是地阶强人的投影,这确实大大增加了信心,龙云儿没有进行反击,却在半空凝运起金刚身,耀眼金芒,照亮黑夜。 灰影童子冷哼了一声,飞云绿洲内已有其他的地阶气息朝这边过来,这似乎令他颇为忌惮,不过料理区区几名小辈,还不在他的眼里,完全可以在其余人赶到之前,杀光这些碍事的,随手清理现场…… 龙云儿完全没有硬拚的念头,运起金刚身之后,抖手扬起一个纸包,撒出一片飞灰,这包灰……不是温去病所留,而是离开云岗关之前,枯荣大师嘱咐,此行如遇凶险,便运金刚身,撒出这一包粉尘,可避灾厄。 粉尘飘扬,与金刚身散发的佛光一触,如遭点燃,瞬息大放光明,几乎闪得令龙云儿睁不开眼,而漫天金粉洒落,先是凝化出一个中年僧人的形象,铁骨铮铮,金光灿然,跟着,僧人形象炸开,而远方的云岗关,一道圣气如同狼烟,飙空而起。 灰色童影露出震动之情,怒哼一声,“圣灰?这群老秃,把手伸进飞云绿洲来了?”僧人形影虽散,金色圣灰仍在,更在远方圣气加催下,显出四尊金刚之影,俱是横眉怒目,咬牙切齿的法相,身披简陋僧袍,形象近似码头苦力,但威猛霸气却冲天惊神。 圣气盖天,灰色童影欲躲,但四尊金刚之影一现,法阵立结,璀璨金光如网、如雨,封禁天地。 小金刚阵! 灰影左冲右突,却是离不开金光网罗范围,四大金刚同出一掌,若崩天之云,四掌层叠镇压,灰影逃脱不出,只闻“轰”的一声响,金芒盛极而灭,连带那寄存意识的灰影,都被灭得一点也不剩下。 天地之间,一片寂然,但飞云绿洲已被惊动,大批人马朝这边赶来,龙云儿飘然落地,扶起最近的司徒小书,叫道:“我们撤!所有人跟着我走。”现场的兽人早被杀得抱头鼠窜,没人阻拦之下,龙云儿等人成功逃之夭夭,无神铺的高手虽然能追上,却因为状况不明,没人愿意以身犯险,由得他们就此离开。 飞云绿洲地下千尺的密室中,一个端坐在石床上的矮小身影,骤然呛喷出血,脸色大坏,急急运功镇伤顺气,好半晌才缓过气来,恨恨出声。 “金刚寺的贼秃!此仇不报非君子!”除了愤恨,心里更多的情绪,是暗叫倒楣,自己闭关练功,正在紧要关头,如若顺利功成,天阶近在眼前,照说不该为任何事分心,偏偏飙狼族这边有所行动,自己不得不配合,而且还在押解人质这个多余环节上,节外生枝出了事,逼得自己亲自出手。 出手分心也就算了,几个不知死活的小辈,本是随手可灭,不成想其中一个竟带着佛灰! 所谓佛灰,是修行有成,功德圆满的僧侣,火化之后,烧出舍利子,而舍利子以外的残余灰烬,则为佛灰,蕴藏着僧人生前的修为与意志,堪为圣物,素来不轻易外流,不料那女子身上竟然有,而金刚寺的僧众更藉此传来力量,组成小金刚阵。 若以真身出战,区区佛灰所凝成的小金刚阵,自己可以轻易破解,但在分出神魂投影的情形下,这类法阵简直是要命的克星,一击灭度,分魂投影化无,更伤及本体。 平时挨上这一下,养上个把月的伤,倒也没什么,可练功正到关键时刻,挨了这一下,险些走火入魔,经脉俱受创伤,想要养好这些伤,重整旗鼓,再来圆功,没有半年一年时间,绝对休想……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就是不知道飙狼族那边进行得如何?那个日渐威胁到自己地位,必须要拔除掉的眼中钉……拔掉了没有? 相同的问题,也让辛苦逃出一大段距离的众人,异常困扰。离开飞云绿洲没有多远,伤得不轻的武战豪,就想委托龙云儿、司徒小书,把伤得最重的司马路平与其他众人一起送回云岗关,他有事必须提前离开。 意外的委托,龙云儿没有答应的理由,特别是自己也身负委托,必须要去飞云绿洲找人,现在连绿洲的大门都还没进去,就惹出偌大骚动,估计再回去便会被无神铺立即格杀,这其中缘由,还得向武战豪问个清楚。 在龙云儿、司徒小书的要求下,这个武家的大汉无奈摇头,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今次我来西北,是因为得到消息,家姊武苍霓被拔除元帅之职,离开云岗关,不知所踪,此事震动武家上下,为了不让外界知晓,由我代表家族前来,先要找到家姊,了解状况。”运气不能说差,强出云岗关后不久,就卷入事端,与武苍霓见面,只是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被姊姊连刀带鞘,一击打晕,待得醒来,身为副将的司马路平告知了状况。 “近几年,家姊化名夜莺,潜身于飞云绿洲中……” 第二章 消灭战争的行动 武战豪给出的消息,炸得龙云儿、司徒小书面面相觑,虽然之前有过许多猜测,怀疑武苍霓被免职外放一事不单纯,很可能与兽族、无神铺有关,却怎么都想不到,堂堂一军之帅,铁血忠魂的巾帼英雄,居然跑去加入无神铺? 说是潜入,但堂堂节制整个西北地方的大帅,有什么必要放着如山大事不干,跑去抢一介细作的工作?最后还搞到弃职不顾,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而若不是为了刺探情报,这……只能说是自甘堕落,而且还是超级堕落! 司徒小书道:“武殿下她……她怎会……无神铺是九外道之一,是外门邪道,她、她身为民族英雄,身系人族气节,怎能做出这种事来?这让一直相信她的人怎么办?”又急又气,司徒小书的悲怒之情,溢于言表,连龙云儿看了都替她难过,相处日久,自己益发能明白她心中的那些坚持与美好,哪怕她与武苍霓缘只一面,近乎素昧平生,但武苍霓所代表的形象与意义,却是她一路向往的目标,现在偶像破灭,还是这样的不堪形式,对司徒小书的打击可想而知。 “……她为什么不能这么做?那些一直相信她的人做了什么?妳又做了些什么?”一声冷笑,话语断断续续地响起,说话者是伤势严重,胸口犹自淌血不止的司马路平,他被一击重创,几乎不能行走,全靠同伴搀扶,却对司徒小书的话有了反应。 “妳拜什么偶像?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因为她守关戍边,所以伟大?就因为你们觉得她伟大,她就要年复一年,永无休止地守下去?”连声喝问,问得司徒小书莫名其妙,身旁的龙云儿也一脸错愕,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将士守边卫国,这是非常伟大的事,尤其是在战争仍持续的年代,顶着牺牲与孤寂,戍守边疆,为国为民,有什么比这些更值得敬重的?对这表示尊敬,难道也是一件错事? 还想不清楚,司马路平已经挣脱同伴的搀扶,甚至不顾胸前仍未包扎妥的血淋淋伤口,就朝司徒小书扑过来。 司徒小书要躲不难,但看对方神态狂乱,如果躲开,恐怕他直接扑跌在地,加重伤势,因此不闪不避,被他双手按在肩上,就听他怒声吼叫。 “守边卫土,是将士天责,但我们为了什么而战?我们战斗,是为了终止战争,不是为了打永不休止的战,春天打完夏天打,冬天战完隔年又来,这不是儿戏!我们每次打都有人要死,都在玩命!” “我明白。”司徒小书点头道:“我敬重你们,你们是人族的血肉干城,若没有你们守边,就没有后方人族世界的繁荣昌盛,但这些并不能成为逃避的藉口,兽兵年年来攻,这不是我们能操控的,我们所能做的,唯有迎头痛击,死战到底!” 话说到这里,司徒小书觉得自己的话轻了些,颇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连忙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五郡宗门对西北战事的冷眼旁观,确是不该,应当令他们共同出兵抗敌,只是此事并非一言能决,我愿留在西北,贡献一己之力,与诸君携手抗敌。” 语气真诚,龙云儿不由赞叹,这位小妹妹不单是有侠心,更有说干就干的义行,不是那种嘴上唱高调,却从不履行的无心人,而这样的释出诚意,应该能把心意传达给对方吧? “妳明白?妳明白个屁!”司马路平呛咳着鲜血,“兽兵年年来犯,这就全是兽族狼子野心,全是兽族的错,我们就全是对的,全部都没错?”如果说,早先的那个喝问,让司徒小书一头雾水,现在更是让她彻底摸不着头脑,侵略者狼子野心,年年来犯,这样还没错,那是谁错了?难道被侵略的一方还活该有错? 龙云儿却想起了村落里发生的事,那些狼孩与村民……闪过脑海的念头,让她脸一下煞白。 就看见司马路平身旁的几名军士,一脸愤慨,紧握着拳头,虽不说话,却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情,而司马路平则说出他们的想法。 “我们保卫疆土,是阻止兽族入侵,不是让自己人有恃无恐,整天对外挑衅的!立和约的时候许一堆好处,约立完了就撒手,榷场高兴开就开,不高兴开了就扔一旁,你们想过没有兽人的反应?一句生活所逼,就出去偷兽人孩子,惹出了事就来求保护,元帅秉公处理,就被斥责失了民族气节,这些妳都明白?你们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司马路平怒道:“事情是你们惹,命就要我们去拚,我们天生活该吗?元帅她想做的,是彻底终结战争!你们……”伤势实在太重,透过肉体的孔洞,甚至能清楚看见受损的脏器,身负如此重伤,强行激动说话,司马路平终于晕死过去,身旁同僚涌上,急切地抢救。 司徒小书语塞当场,她不觉得司马路平的话正确,却晓得那是前线将士绝不应该出口的话,他们已经在质疑本身为何而战,累积了相当的不满,只要再往前跨一步,那就是兵变的开端。 不过,武苍霓的目标,是消灭战争?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小书一下愕然,司马路平却已经晕死过去,没人能回答,而在旁的武战豪轻咳一声,道:“家姊的谋划,我不予置评,武家也不参搅在里头,但现在的情况是,她的计画已经被人出卖,她本是趁不老仙闭关,统合了无神铺内其他各派系联合行动,不老仙却反将一军,趁她离开,勾结兽族发难,现在她的情况非常危险。” 龙云儿和司徒小书都想不到,武苍霓的行动如此彻底,短短数年时间,以一个外来者的身分,竟已统合无神铺各派系,能够向宗主不老仙叫板了,无论她有什么打算,只凭这份力量,就能有不小作为。 司徒小书抢问道:“武殿下离开?不在飞云绿洲?她往什么地方去了?”武战豪道:“姊姊与兽族的和平派系合作,希望能从内部瓦解这次战争,稳住人兽两边往后的百年和平,这个计画,恐怕已经失败,她临行前对我说,如果事情真的无可控制,她会全力干掉托尔斯基,以阻兽族兵锋!”孤身潜入兽族,试图刺杀主帅,正常情形下,这是成功机率低到渺茫,百分百的无脑愚行,但武苍霓作为百族大战中极度出色的顶级高手,天阶之下,敌手几稀,被这样的绝顶人物盯上性命,再严密的戒护也难言安全,龙云儿、司徒小书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更不知……武苍霓的状况如何了? 而远在兽族之内,负担起人们的期望,化身为夜莺夫人的武苍霓,情况相当不妙,托尔斯基的贯体一击,普通的地阶武者早就被干掉,她全靠一身绝顶修为强撑,在与相柳这等凶兽战斗前,已奋力斩杀另外三头级数类似的妖兽,伤势极重,只能拖命而逃。 血流如注,连意识也渐渐昏迷,武苍霓仿佛回到许久之前,百族大战仍炽时,那些出生入死的日子。 ……当时,分分秒秒,性命从来就不握在自己手上,无比强大的敌人、惊险的战局,更强大的敌人、更惊险的战局……简直没完没了的要命日子,重伤濒死好像家常便饭,自己却从未被吓倒过,因为,身边总有战友共患难,即使自己倒下,他们也会护着自己平安。 ……战争结束后,自己武道大成,成为近似宗师的大人物,所向披靡,受伤重创什么的,基本不曾发生,忽然命危,感觉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无比的孤寒。 ……曾经在身边支持,给予无比安心感的那些生死战友,已经一个都不剩下了。 ……或为情、或为仇,或为不可原谅的理由,这些故旧友人伤亡殆尽,连曾以为或会在多年后,随着时间流逝,有重修旧好机会的几名故人,都随着一夕惊变,成了梦幻泡影。 ……回首身边,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持着刀,无比坚强,但茫然四顾,找不到继续坚强的理由。 或许,不应该再坚强下去,自己的敌人、友人都不在了,与其前途茫茫,不知去向,不如就在这里打上句号,再也不用烦了…… 这个念头闪过,相柳的巨口阖上,自己没有挣扎,但恍惚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高速靠近,一种曾经熟悉的感觉,像暖水一样浸润伤疲之身,好似以前的那些战友,从地狱伸手来拉…… ……尤其是那个身躯巨硕,心却温柔的汉子! 被这感觉惊醒,武苍霓一下睁眼,命危的一瞬,一道电光及时飙来,将她救出相柳的大口,电流炽烂,模糊的形影,渐渐清晰,却不是自己想见的那名巨汉,而是…… “是你?温去病?”“是啊,正是我。”电光中显形的苍白青年,淡定一笑,“夫人,未请教芳名?” 第三章 酱油多黑,我就有多黑 武苍霓的怒瞪,温去病微笑承受,心头却是感触良多,有酸有苦,还有一种暗暗发笑的冲动。 ……这位“武大妹子”,过往总当自己是老大哥,有事没事爱拍自己的背,说自己心善却面丑样衰,难有女人喜欢,以后恐怕很难讨老婆。 ……每次自己都在想,将来有机会,定用真面目出现在她眼前,洗刷面丑样衰的污名,到时看她是什么表情? ……还有,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老大姐”! 心里暗笑,温去病没忘记自己身处险境,相柳起码也是地阶高位凶兽,若随便被咬个正着、毒雾笼罩,不是闹着玩的。 一转念,身形忽然一滞,不知何时,相柳的九头九面,已经将四面八方围过来,九张人面如蛇头裂唇张口,威煞先发,瘫痪目标,毒雾、妖火跟着袭来。 上古时代便威名远扬的凶兽,全都极不好斗,地阶以上,不光是肉身强横,远超人族,就连对元素的驾驭、感知力,都远超过同级数的人类武者,更多存狡诈机敏,一不留神,就落入这些凶兽的陷阱。 武苍霓瞪视着凶兽的大口,暗忖自己若状态完好,就绝不会陷入被九头围攻的窘状,可若落入此绝境,凭着神兵与刀绝,当能先一步砍爆多个蛇头,减轻压力,却仍不可免地被其余蛇头轰中,唯有靠护身金绝硬扛,想全身而退是没可能的。 换了其他的地阶武者,除非练到距离天阶只差半步,否则,十之八九都要在这一击连轰下殒落,至于这个男人…… 武苍霓目光扫过温去病脸上,忽然发现,这个男人没有丝毫惧意,哪怕是落在如此死地,他眼中仍是满满的自信。 ……这不可能!相柳已封死去路,速度无用,逃无可逃,地阶内没人可以硬扛相柳九首齐轰的一击,除非是当年的“钢铁卫士”山陆陵! 对于目光中的那份质疑,温去病接收到了,却只是一笑,术式武装随着血脉切换,有着不同的特性与强项,夔牛本就不是以速度见长的神兽,它的威能全在力量上。 ……前无去路如何?天地尽封又如何?凭我双手双拳,死地里也踏出生天给妳看! “喝!”温去病仰头一啸,紫色电甲骤然转黑,电光先是黯淡,跟着化为一股令人心悸的沉黑,天地刹时无声,温去病的身后,隐约浮现一个庞大的夔牛形象。 威煞扫过,毒雾、溃堤决流般的妖火洪峰,四面八方涌来,若天地同摧,但置身在中央的温去病,双臂抱人,脚下一蹬,踏在虚空,却有无数黑色裂痕,由脚下向周围快速延伸。 夔雷青牛.雷霆击鼓! 每一道裂痕,都是一道黑色沉雷,密密麻麻,疯狂伸展,一下就弥漫了整个天地,如海潮一般的妖火,被黑电一殛,迅速爆炸化消,连同满天毒雾,都被蒸腾得半点不剩下。 连环爆炸威力,伴随雷电笞击,不光清空了妖火、毒雾,更袭向相柳的九头,上古妖兽发出狂吼,表层血肉被殛得焦黑、开裂,几个蛇首人面流露恐惧的眼神,却还有另几个痛怒如狂,强猛吸气,吐出更强的妖火。 “……多头的妖物总是这样麻烦,很难一击搞定啊。”猛击当头,武苍霓听见那个男人轻轻一声,自言自语,登时身如触电,想起久远的回忆,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巨汉,在与自己联手对战一个多首妖神时,说出了这样的话…… 妖火涌至,温去病将一片石牌,贴在武苍霓额上,两人瞬息间消失了形影,熊熊妖火如同浪潮,瞬息将两人所在处吞没,却全无半分反应,相柳巨蛇怒极,疯狂摆动身躯,九张人面发出怒嘶,震山破岭。 与此同时,温去病降落地上,一放下武苍霓,就直接递上一颗丹药,“危难当前,同舟共济,温某的药,武殿下不至于不敢吃吧?”“……大名鼎鼎的温剥皮,帝国之内还有人敢从你手上拿药吃?”“武殿下雄姿英发,敢入兽族领地中刺杀敌首,区区温某,不过癣疥,何足道哉?”温去病微笑一下,自知武苍霓对己肯定防备极深,会否接受自己的好意,成数只有一半,希望她不会给自己添麻烦吧。 武苍霓看了手中药丸数秒,果断仰首吞服,她见识不凡,看出这颗药丸非同一般,当前自己伤势严重,又身分败露,太多事需要立刻处理,不是逞强的时候,纵有祸患,也只能一赌。 将那黑漆漆的伸腿瞪眼丸服下,武苍霓立觉有异,并不算强大的药力,却极为神妙,迅速化入血肉,填补本源,让严重伤势立即好转,转眼间,不但血止住,甚至结了一层痂。 这还是因为踏入地阶后,血肉变化,不同于凡躯之故,假若自己还是高阶,这药一吞服,穿腹重伤可能几十分钟便完全愈合,百族大战之后,世间何来这种神药? 还未及问出口,前面的温去病忽然几声重咳,身上的奇形异甲崩解开来,化为一件破烂风衣,温去病迅速脱下风衣,才刚一脱下,身上就有多处焦黑,冒起烟来。 旁人都是在战斗中受伤,这男人却是在战斗结束后才受伤,武苍霓秀眉一扬,微觉不解,却很快醒悟。 “……你这是咒武?建构术式,缔结约定,凭契约借力御力,术后承担反噬,你这技术从何……”话一转,武苍霓已知端倪,道:“温家主果然从碎星团的尸骨堆中获得不少好处啊。”建构术式,与武道结合,这类技术从远古就不停有人研究,一度大盛,其后随着时光而烟灭,到了百年前,世上仅有少数残缺资料,多数保存在玉虚真宗、金刚寺,属于看得见却很难吃得着的梦幻技巧。 直至碎星团崛起,以不知从何得来的知识,填补万年失落空缺,再造咒武的辉煌,力挫神魔,但随着碎星团毁灭,那一度灿烂的技术高度,又出现断层,武苍霓曾以为此生再难见到,却不想……在这个碎星杀手的身上,看到了过往眼熟的痕迹。 “哈哈……”承受着过度发挥所造成的反噬痛楚,温去病干笑两声,“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对碎星者知根知底的武殿下,不过现在大家同坐一条船上,还请殿下……咳咳……不念旧恶,咳咳……依法行政。”越说话,越咳得厉害,像要把什么心肝脾肺都咳出去,比起前次发动“冥界尸龙”,这次“夔雷青牛”发动的反噬,要猛烈得多,几乎让温去病承受不住。 造成这状况的几个理由,温去病自己再清楚也不过。 术式武装的核心,就是契约力量,夔雷青牛的契约条件圆满,得以发动,但本质上却近似诈骗,没有血脉主的全心配合,自己用起来不光绑手绑脚,事后反噬也强烈,这是术式武装的最大忌讳。 除此之外,相柳大蛇的威能,也远非上趟几个高阶武者能比,这东西是不折不扣的地阶凶兽,威能还名列前茅,自己靠着不完全的武装,能够打成这样,可以说是非常惊喜了。 (……不过,还只是不完全的术式、不完全的武装,就已经有这样的威力,如果能够补完……)温去病想到这个问题,就可能性来看,着实是个吸引人的大诱惑,但想要实行,就必须让司马冰心甘心情愿……这可是超高难度任务啊。 “……夜莺夫人。”低低的嗓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疑问,却是狼女米娅,她已经清醒过来,由于境界低,在伸腿瞪眼丸的灵效之下,肉体完全复原,反倒是众人之中情况最好的一个,甚至还搀扶着司马冰心,一路找过来。 司马冰心面无血色,整个身体几乎全瘫软在米娅身上,连抬一根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汗出如浆,但看见武苍霓、温去病,她眼中就像要喷出火来,明明周身瘫软,仍激出气力,伸出手想要抓打渣男。 “你、你这坏蛋!”像是被人抱住的小猫,司马冰心不住伸着手抓挠,却因为太过虚弱,没什么实质杀伤力,睁眼怒瞪的模样,反而让剧咳中的温去病,连声大笑起来。 “坏蛋!你……你还笑,还笑!”司马冰心气苦,忍不住流下泪来,自己还是首次与家人、师长之外的陌生男子如此亲近,甚至有了略带依赖的好感,连师门里一直想与自己靠近的那些师兄弟都不曾有过,哪想到……这难得的初次,竟然就换来无情、无耻的欺瞒背叛! “哇哈哈哈~~~天真的丫头!”温去病抹了抹嘴,站起身来,“别那么愤慨,其实妳也没什么损失,一切都是妳情我愿,我没用强啊!”乐看小美女的怒样,温去病索性摆足渣男的架势,说着令人发指的台词,由于笑得太过夸张,本来要有动作的武苍霓皱了皱眉,决定先静观后续。 “……再说,妳又不是没尝到甜头?我姓温的作生意,一向讲口碑的。”“谁、谁尝到什么甜头了?你说什么无耻言语?”司马冰心怒骂一声,忽然愣住,“你说什么?你姓……温?”“没错,敝姓温。”温去病收起猥琐姿态,文质彬彬地欠身行礼,如谦谦君子。 “就是小姐之前谬赞的正当商人,温去病,人称酱油多黑,我便有多黑的岭南痴佬温!” 第四章 直捣祖殿 温去病的话,着实深具刺激性,让司马冰心险些就冲上来拼命,不过,听说这人就是专杀碎星者的温去病,司马冰心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更瞥看武苍霓,暗忖这两人是否有旧? 武苍霓凝视温去病,“你对冰心作了什么?她是我夫家的掌上明珠,你若对她有所不轨……”说话时候,白皙的手掌按在刀柄上,虽没往下说话,温去病却不自觉地在流冷汗,凭自己对这女人的了解,她不是虚言恫吓,要是被她确认自己有不轨,她真会拔刀砍的! ……真是想不到,司马冰心一说到这嫂嫂便咬牙切齿,司马家也对这个媳妇颇多不满,但看武苍霓这架势,她对司马家、对这小姑子,还是相当维护的,不过,那也得人家愿意领这份情才行…… “轮不到妳多管闲事!”司马冰心一声娇叱,武苍霓的表态维护,对她的刺激,明显高过早先看见温去病时的怒火中烧,不但令她激出气力,站直走来,还拉住温去病的手,状似亲昵。 “温老板是个好人,我们这一路携手抗敌,相谈甚欢,他说了不少猎杀碎星人渣,灭他们全家的英雄事迹,我很钦佩他,我……尝了不少甜头。”一长串的口是心非,末了还特别加上一句,呼应温去病之前的戏言,然后高高抬起下巴,摆明了就是要气人的模样,状似高傲,却流露着尚不成熟的娇憨。 武苍霓眉头微皱,瞪向温去病的眼神,一下变得森寒,这个小姑子是当前司马家所有人争捧的掌上明珠,也是亡夫生前最疼的心头肉,虽然与自己的关系一向不好,自己却怎样都不能让她受伤害。 之前看她与温去病一路同行,夫妻相称,现在又这等作派,姓温的奸诈狡猾,能言善哄,该不会……两人已经做出事来? 一想到这可能,武苍霓握刀的手就紧了紧,近些年来,越来越少事能让自己心绪失控,但此事无疑已经超出自己的底线了…… “打住!打住!”温去病尴尬地拎起小美女的手,结束亲昵相牵的状态,对面的母老虎脸若寒霜,自己再那么贼笑兮兮,真的会被砍一刀,还是解释清楚为妙。 “小姐妳自然是尝了甜头,但不是妳说的这种,也不是妳理解的那样。”温去病笑道:“时间差不多了,妳运一下真气,看看是什么感觉?”对方居然没配合自己作戏,司马冰心本来甚是恼火,但依言运气流转,还未运转一周天,陡然脸现喜色,惊呼出声,“你……你怎么做到的?怎会……”真气流转,前所未有地顺畅,仿佛将许多久压在身上的负担,一口气全卸下来,连始终郁闷的心口,都有种豁然开朗的畅快,自从血脉觉醒后,已不知多久没这样了…… “我早说了,玉虚真宗的手段不行,是妳死要面子硬撑着。”温去病笑道:“刚才那一下,向妳借力,消耗固然不小,但也把长年郁积在妳心脉,得不到纾解的神雷释放,归还正常之身,后头只要妳不再运用血脉之力,身体就不会再出事,保妳长命百岁。” 司马冰心兴奋地听着,到了最后几句,脸色立刻沉下来,“这可不行!我要为了家族贡献力量,岂能因一己安危而退缩?你如果真有本事,就想个办法帮助我一劳永逸。” 温去病暗笑最怕妳没这要求,有要求大家就好谈,当即故作沉吟,来来回回绕圈走了几遍,这才一拍掌,道:“有办法,如果顺利成功,还能替妳消除隐患,完全驾驭血脉之力,但……有难处,需要妳配合。” “要我怎么做?”司马冰心大喜过望,甚至忘了质疑这男人的可靠与否,目光只是盯着自己大嫂,怕她从中作梗,“你说吧,要怎么做?只要能顺利驾驭血脉,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妳……”武苍霓眉头皱得不是一般紧,她感觉得出,温去病不是真心帮助小姑子,此人是个狡狯商贾,言行必为利益,不弄清楚他具体打算前,接受他的帮助,无异与虎谋皮,偏生小姑子看不清这点…… 又或者,明明看出来了,却仍藉此与己为难,毕竟这丫头体内流着的,是标准司马家人的血,家族利益等同天下大义,一说到便热血上脑,什么也不顾,却不知越是想要的东西,越要缓着来,不为商家所趁……这是自己在无神铺学到的宝贵经验…… “好,司马小姐果然爽快,眼下第一个要妳配合的……”温去病笑道:“就是大家同舟共济,别在这时添乱,我们身陷重围,阵势凶险,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狼兵兽将,如果内鬨起来,当下就得死,我哪有办法替妳完善血脉之法?武帅,我这么说,没问题吧?”武苍霓闻言愕然,料不到这男人如此“识大体”,这要求明显是帮了自己一把,天下没有送上门的烧饼,难道……他假意接近小姑子,其实真正的目标是自己? “……好吧,看在你面上,我勉强同意。”司马冰心没有武苍霓想那么多,但也看得出来,眼前不是内鬨的时候,趁着要求顺势配合,不失为一个好的下台阶,但有一事务必先解决…… “可我要先弄清楚一件事。”司马冰心转向武苍霓,“姓武的,妳勾结匪人,不但与无神铺沆瀣一气,还与兽人往来,出卖我人族,今天妳若不给个交代,我就是同归于尽,也要清理门户!”……这段话,自己已经在脑里想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个姓武的女人,总是占住大义名分,一脸正气凛然,让人很难指责于她,好不容易奸谋败露,让自己抓住痛脚,自己就想在人前将她狠狠打脸,拆穿她的假面具,近段时间,甚至连在梦里都咬牙切齿,想着怎么把这段质问说得堂堂正正。 ……如今,终于逮着机会说出口,底气却不够了,因为…… “我加盟无神铺,有我的目的,无愧于天地良心,也能向人交代,只不过三言两语,一时说不清楚,等到我们脱险,妳若能平心静气,拿掉预设立场,我可以原原本本对妳说明,至于和兽人往来……”武苍霓看了一眼米娅,淡然道:“兽人不是全都想着侵略,里头也有一心谋求共荣共存之道的,妳和他们现在不是也处得不错?”……就知道她会这样! 司马冰心有顿足的冲动,本来自己应该在道理上,绝对站得住脚的,偏生在前一天晚上,自己行差踏错,不但陪那两个孩子玩了整夜,看见他们惨死后,还气得失去理智,一如失去家人。 干出了这等事,现在要指责人家与兽结交,自己哪有底气站住脚? 看着两女的对峙,在旁的米娅道:“夜莺夫人与殿下合作很久了,她一直秉持着义与理来做事,殿下和我都从她身上学习到很多,希望将来能共谋两族之间的和平,她……没有偏袒兽族过。”说到安德烈,想起两个孩子,一夕间的家破人亡,这位兽王妃不禁掉下泪来,武苍霓神情肃穆,欠身行礼,“米娅王妃,请节哀,苍霓来得太迟,飙狼族现下强者不少,我不敢距离二王子过近,远远跟踪,他遇害时不及相救,这都是我的过失……唉……苍霓定当亲手诛杀托尔斯基,为二王子报仇!” “这不能怪夜莺夫人,谁知道他们会……可惜,我没能替他们收殓尸骨。”说到伤心处,米娅又是落泪,旁边的司马冰心张口欲言,但说什么都似乎不妥,尴尬地站着,就听温去病低声道:“妳大嫂少说了一点,如果不是见着妳,怕被妳当众认出,叫喊起来,她刺杀托尔斯基的时候,就能法相随身,全力以赴,搞不好还能救到二王子的。” 司马冰心早想到这一节,但嘴上哪能承认,强硬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难道还是我逼的吗?”温去病笑笑不答,对武苍霓叫道:“武殿下,二王子不知道妳来了,托尔斯基却似一早晓得,连妳真实身分都知道,布局杀妳,这恐怕不只是他一个人,我想……无神铺已经出了大乱子。” 武苍霓沉默,这点她在深受重创时就已晓得,甚至连是谁出卖自己也心中有数,如此一来,尚在飞云绿洲中等消息的那些部属、武战豪,就非常危险,不老仙势必会对他们下杀手,有心算无心,得手机会相当高,自己这回可谓满盘皆输了。 温去病道:“我们现在被困阵中,这座江山社稷图是上古第一迷阵,非同小可,可比飞云绿洲那个厉害多了……” 武苍霓不待他说完,断然道:“你能在阵中完全隐蔽我们气息,证明你已参透此阵,我知你必有方法出阵。” “不错!”温去病耸耸肩,“但我们在阵中耽搁这些时间,敌人不会没动作,我想现在阵外已经重重兵马包围,插翅也难飞了。” 司马冰心急道:“那该怎么办?” 温去病笑道:“后无退路,只能往前走,我们直捣他们的祖殿去!” 第五章 横扫千军的仁刀 飙狼族的祖殿,自然就是狼王庙。对此刻的温去病等人来说,这座神庙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光是一个江山社稷图,就足以打混空间距离,陷千军万马于其内,永世不得脱出。 这本该是极难的一道关卡,难到足以让温去病了解完状况后,直接摊手说放弃,但这些困难,却随着飞云绿洲地底遗迹的阵牌取得,一下迎刃而解。 “我能在阵中藏住大家的气息,找出前路,靠的就是装乌龟!”温去病道:“狼王庙祭祀的,是飙狼族的祖灵,这些古老神灵大多时间都在沉睡,所谓的神灵入阵,只是祂们将一部分神力寄存阵内,依设定好的模式运作,在不惊醒祂们的前提下,这些模式很好摸透,找出针对方法来。” 司马冰心道:“什么啊,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是个闯空门的。”“请容许我纠正一点,我是闯神的空门。”温去病道:“如果妳小时候有读神话故事长大,就该知道,故事里的盖世英雄,差不多就是做我这种事的。”司马冰心道:“那只是神话故事而已啊,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们走到一半,那些神灵醒了怎么办?” 温去病两手一摊,“简单,妳顶上就行,从古至今,要抚平愤怒的神灵,祭品一概都是纯洁的处女,妳不会说自己不是吧?我一看妳的行格,就知道那些老道士肯定常找妳去参加祭礼,捧什么祭器当灵女,这妳是专门的。”“连这你也知……”司马冰心强自把话咽回去,不想再被这个男人了解自己,轻轻哼了一声,“我在祭礼中所祭祀的,是人族先祖,可不是异族神灵,你别搞错了。” 武苍霓静静在旁看着,仍在琢磨温去病的心思,虽然他没对着自己说话,但他说的每句话,却都在等自己的回答,只是司马冰心听不出而已。 “在不惊动神灵的前提下,我能做到大致的隐蔽,不过那是指在这个范围内,如果我们走向狼王庙,那边的防卫会更严,我的隐蔽手段可能被看穿。”温去病道:“万一来个天阶凶兽,或者烛龙那种踩在天阶顶上的,那就真是死定了,不过,这种猛过头的神兽,我不信狼族先灵能在沉睡中驱动,估计也就是个空架子,摆着充场面,实际具有威胁性的,还是些等级没那么高的异兽。” 顾虑到现场有兽人在,温去病用词稍微做了点修饰,事实上,飙狼族先灵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兽族修行成就有限,生前最多也就是天阶,死后透过祭祀,承受香火而成神,除了转化生命型态,成为高次元存在,近乎不死不灭外,纯力量上并没有牛到哪去。 这些神灵,换算位阶,顶多就是九级天阶中的高位,和那些踩在天阶顶上,已经具有神格的异兽相比,不值一提,像刚刚看到的烛龙,那些狼族之神生前死后都相差甚远,不可能在江山社稷图内,重现真正的烛龙之威。 此类知识,打过百族大战的都心中有数,温去病知道,武苍霓也晓得,听他这么说完,便果断开口,“由我来开路吧,大致会遇到什么层级的阻碍?”温去病笑道:“不会超过地阶,就有劳武殿下了,一切……还请当心。”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来像另有所谋,温去病努力扮演奸人形象,用这来覆盖本心,不希望被对方看出,其实自己很想走上前,问问她伤得重不重?像以往那样,叮咛她千万不要太勉强…… 这是自己绝对不能做的事! 碎星团覆灭的这些时间里,她一个人在西北过得很好,不能再让那些属于过去的幽魂去打扰她,她应该要好好走向未来的,重新把她搅和进碎星团的麻烦里,是自己最不愿的事。 温去病道:“时间有限,我们走吧。”要上路出发,三个女人是没什么问题,温去病反倒有些处境尴尬,他脚上的伤,行走不便,注定只能靠人搀扶,或是自己用拐杖。 之前司马冰心一路扶着,但被这男人狠整过一次后,要再扶就有些不情愿了,“你的伤药不是灵得像神一样?米娅和她吃了就见效,怎么你不自己吃一颗,还要别人扶的?”温去病哂道:“没听过能医者不能自医吗?那药其实只对女人有效,要不然妳以为我不吃?”司马冰心闻言皱眉,“说得像真的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温去病笑而不言,其实也是有苦不能说,没告诉她们自己已经偷偷吃了一颗,然后没什么效果。 这情形其实不太意外,自己的肉体构造异常,基本都由特殊材质与乙太尸蛊混合共构,大异寻常人血肉,伸腿瞪眼丸虽然效应如神,却治不了自己这样的怪异身体。 再者,自己全盛时期已上地阶,练出法相,神魂构造生变,就算境界全毁,打回原样,恐怕仍有制约,七折八扣下来,伸腿瞪眼丸药效大减,糟蹋了一颗神药不说,还白白浪费金叶,心痛到不行。 朝着温去病所指的方向,一行人出发上路,途中山岳河川虽然不住变化,但温去病举着四面阵牌所组的光阵,很快定位出正确方向,没有迷失在阵中。 沿途所遭遇的异兽,无分大小强弱,通通对四人视若无睹,司马冰心、米娅最初还对那些体态大如山岳,形象与传说中相合的异兽,心惊肉跳,但时间一长,也就坦然,了解温去病所说,这些神兽只是装样子的摆设,是何意义。 温去病操控掌中光阵,试图心无旁鹜,但眼神却不自禁地常常被两侧引去。 虽然自己是惯见美女的人,不过司马冰心的娇美,远不是赤壁大街上的俗粉能比,哪怕她现在没有梳妆,穿的衣服也很普通,但光是站在那里,细细的睫毛、冰蓝色的长发,自然就有飘然仙姿,脱俗出尘,这是长年累月培养出的仪态,半点也假不来。 但相较于司马冰心,自己的老朋友则是另一个样。 武苍霓今年……应该二十九了,当初她就是星榜的第一美人,放在如今,也是等同帝国十大美人之类,论容貌,绝不逊于小姑子,却更添一丝成熟风韵,体态多了几分柔和。 而且,兴许是因为要隐藏身分,打入无神铺的缘故,她刻意与原本的造型做切割,选择截然不同的形象,惑人耳目,她换下惯穿的沙场戎装,披上一身单薄纱衣,变成夜莺夫人。 过往自己与她联手抗战,出生入死,她身上可不是这么穿的,有段时间,全身不是血汗就是汙泥,几天几夜也没澡洗,一个千金大小姐都快成了假小子,她甘之如饴,大伙差点把她的女性身分都给忘了。 此刻,单薄的纱衣、纱裤底下,是藏不住的雪腻肤光,武苍霓人高腿长,曲线丰满,抬头挺胸行走时,长发摇曳,一迈一跨之间,说不出的艳丽,这是以前从未想过的情致。 今昔对比,温去病心中暗笑,也不禁有几许失神,而这反应落在司马冰心眼中,感觉更是复杂。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是有才的,自己希望拉他入司马家效力,可他眼神却一直往那个女人身上飘,好像魂被勾走一样,真是……让人有够恼火的,这样子,自己要怎么竞争呢…… 一行人默默而行,随着越走越远,武苍霓的神情渐渐严肃,也开始有各种奇形走兽,密集地来回绕巡,并不特别搜寻什么,却横冲直撞,速度又快,形成了路上的障碍。 当四面都是奔牛般的角犀六足兽冲来,司马冰心甚至叫不出名字,只感受到那异类散出威煞,心头一阵紧张,还没及动作,一道刀光,如春雷乍吐,惊破天地,刀光尽处,那头马车大的六足角兽,整个被打飞出去,像颗小石子一样,落向天的那头。 众人之前,武苍霓神情肃穆,一手执刀,所持已不是先前那把诸多珠宝缀饰的弯刀,而是一柄扭曲的长刀,刀身纤细,色泽黯淡,形似锈铁,在柄与刃的相接处,刻了有一个“驺”字。 传闻中,驺为仁兽,力大无穷,却不喜杀生,堂堂正气,降伏百兽。 仁刀.驺牙! 很难想像,这柄偏细的长刀,能发挥出那么大的力量,像棍棒一样,把那么大的异兽打飞出去,但仁刀在手,武苍霓的神情整个不同了,仿佛将军回到马背上,纵不刻意彰显,神态自然昂扬。 “跟着我走!”刀光再闪,前方又是两头马车般的千斤巨兽,轻易被远远打飞,分别坠向天空的尽头。 武苍霓一马当先,冲入巨兽群中,像是一艘尖锐的破冰船,将厚重的兽阵轻易铲开,那么多的巨兽,被她随手拍出,左一个,右一个,一个坠得远过一个,夸张的情景,令人叹为观止。 强者在战场上,常常有横扫千军、万夫莫敌这样的形容,但此刻,亲眼目睹武苍霓如何开出一条路来,司马冰心、米娅在震惊之余,才真正有了体会。 ……什么是横扫千军? ……这就是! 第六章 一槌破城(周一求紅包) 司马冰心知道武苍霓很强,无论是师长,或是身边亲友,都承认这一点,自封神一战后,帝国内所存在的强者中,武苍霓可名列前十,甚至前五,未入天阶,却能对天阶产生威胁,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不强? 亲自看着这位大嫂出刀,感觉更深,明明是地阶的她,连法相也不用,随手挥洒,将那些巨兽远远击飞,如抛石子,比单纯一刀劈杀要困难多了,自己虽然自负,但这样的境界……恐怕一世苦练都追不上。 ……这个可恶的女人,一定是知道我讨厌她,故意这样向我示威,真可恶! 心中不忿,小美女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但相同的情境,看在温去病眼中,却有不同的解释。 武苍霓的战斗风格变了。 早年她直承虎禅杀绝,大开大阖的刀路,纯粹以力压人,刚猛无匹,尤其是晋升地阶后,法相结合虎禅刀意,横斩天阶,威不可挡,但此刻,法相不现,每一刀在六分刚劲中,还带着四分阴柔,刀路也转趋细腻,寻隙而击。 这不是力霸如山,也不是巧,而是走上了驾驭力量的道路,每一刀恰到好处,力道不多不少,配合击出角度、斩落时间,完美达成目的,如果不需要过多的力量,就连法相都没有必要使出。 司马冰心会以为这是示威,温去病却知,这是修行! 藉着化身夜莺夫人,接触无神铺邪派武学的机会,武苍霓将自身技艺重新梳理,踏出新路,而一般来说,武者会舍弃沉浸多年的修路,彻底转换风格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卡在瓶颈上,茫无头绪,舍旧试新,累积感悟,以求突破。 ……换句话说,自己这名老战友,很可能一只脚已经踏在天阶边上了! 温去病由衷替友人的进境高兴,而在武苍霓的开路掩护下,一行人势如破竹,高速推进。 有额顶的阵牌守护,江山社稷图许多厉害的杀着,时光、空间的演化,全数不启动,阵内唯一的威胁,仅余那些由神灵之力所化,形同盲聋的奇兽,被武苍霓一一打飞出去,不成障碍,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大阵的边缘。 “当心,最强的一关来了!”温去病声甫落,地面骤然震动,黄沙飞扬,遮天蔽日,一条数百米长的软体沙虫,破地而出,高抬起那参天巨躯,大张的嘴巴里,三排尖晃晃的利齿,迎光闪耀,跟着,从天顶覆盖下来,巨大的黑影,如巨神之掌,将三人全笼罩在内。 ……三人? 巨沙虫没多少智力,只是本能地感察到危机,一道人影飙空直上,身后法相隐现,冲天而起的剑齿飞虎,乘风飙空,一下跃高到巨沙虫顶上,扬起手便是一刀。 沙虫不光体型巨硕,表皮层更是坚韧,又滑不溜手,能抗水火,等闲别说是刀劈剑砍,就是拿巨弩、火炮来轰,都未必打得出伤口,温去病自忖,飙风晶钻的一击,能造成伤害,却说不上多大效果,就不知武苍霓手执宝刀,一击之下,能否将这沙虫顺利斩开? ……不对,她那一刀……不是斩。 温去病微一扬眉,就见武苍霓的刀气落在沙虫头部,手势类似劈砍,实际效果却像是槌砸,而且还是撞城槌的级数! 一声闷响,沙虫躯体柔软,浑不受力,抗击力强,却被这一击槌得头部变形,扁平挤压,巨口内三排刀轮齿,一起被震得脱落,飞出口中,整个巨躯摇摇晃晃,如擎天之柱崩塌,垮砸下来。 司马冰心带着两名同伴高速掠出,在巨沙虫砸入地面前,先行掠出,就看武苍霓飘然落地,身手矫健如苍鹰,一袭轻纱摆荡飘扬,美艳无双。 “跟着我走!”武苍霓一声呼喝,催着同伴全速离开,而这仿佛天罚之槌的一击,似乎也惊动了什么,闷雷似的错乱奔腾声,自远处迅速靠近,无论那是什么生物,都绝对没有人想去一窥。 一行人加快了脱离的脚步,而在即将脱出之前,温去病忽然有了动作,旋浮在他掌中,组成光阵的四张牌,随着他手一动,高速飞出,没入土中,一下就没了踪影。 司马冰心惊讶道:“你干什么啊?就算不想要,也不必丢弃啊!”虽然不知道这四张石牌、木牌的底细,但江山社稷图是上古第一迷阵,等级奇高,这几张牌能护着众人在社稷图内畅行无阻,肯定不是凡物,温去病竟然将它们说丢就丢,这也实在太挥霍了。 武苍霓微微皱眉,看出温去病的动作不寻常,只是猜不出具体目的,然而,这种预留后手的作风,确实很像过去的碎星团,这男人……是在捕猎过程中,把猎物的特长全学了吗? 温去病笑道:“不是丢,是设置点障碍物,这四面东西一下去,从现在起,起码五天之内,江山社稷图关不起来,外头就是千军万马,也别想进来,我们可以安全躲在庙里。”司马冰心奇道:“这样也可以?”异兽群追赶的声音,一下又飙近不少,武苍霓催道:“快走!时间宝贵。”喝完,武苍霓起手便是一刀,刀光如虹,分宇破宙,将屏障在正前方的一道白色雾幕展开,四人先后冲入,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已经回到正常的世界,脚踏实地。 成功脱出上古第一迷阵,回望后方,仍是一片白蒙蒙的雾障,伸手不见五指,分隔着两个不同的世界,但转头望向前方,一座由石材所堆建的神殿,造型朴拙,气派恢弘,巍峨矗立在眼前。 “……狼王庙!”司马冰心低呼一声,感受着体内的异样悸动,整颗心都紧绷起来。 多少年来,无数司马家人都梦想着有朝一日,来到狼王庙前。这不只是象征着大破敌军,直抵敌人祖庙,更有着深层意义。 据说,不晓得多少年以前,可能几千几万,一个伟大的存在,在西北之地繁衍后代,其子孙随着时序流转,分为两支,一脉兽血深重,演变为如今的飙狼族;一脉渐化为人,成为现今的司马氏。 这个传闻,历时久远,无从肯定其真伪,但确实因为这传闻,其他的人族世家对司马氏都投以异样目光,太平时候当他们是乡下人、土著,战争时就常常当西北人是潜藏叛徒来看。 司马冰心从小就为着这样的歧视眼神而愤慨,但实际站在狼王庙前,感受着血脉中的那股澎湃,她不得不承认,这传闻不是没有根据。 自己觉醒的夔牛血脉,并非狼系一脉,可来到狼王庙前,源于血脉深处的感应都如此激烈,那些狼系血脉觉醒的族人若到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强的反应,只从这一点,那传闻恐怕不错,自己与飙狼族的兽人,真有着相同的祖先…… 这一点,想到就不愉快,不过侧眼看旁边的米娅,她跪倒在地上,对着狼王庙虔诚叩首,尊重敬畏的姿态,似乎不好在她面前说不敬之语…… “奇怪。”司马冰心道:“狼王庙是兽族重地,外头罩着江山社稷图那么厉害的迷阵,那些狼人是怎么来拜祭的?痴佬温,他们也有和你一样的作弊手段吗?” “我凭的是个人实力,什么作弊?我保留法律追诉权啊!”温去病道:“其实没有妳想得那么难,神灵入阵,操控社稷图的,乃是庙中沉睡的狼族祖灵,只要是王系血脉,在外遥拜,祖灵感应,就会关闭社稷图,开放入内……当然了,现在社稷图被卡住,就是他们在外头拜破头,也别想进来了。” 司马冰心道:“这我知道,但我们怎么出去啊?” 温去病道:“慢慢想吧,反正就算没有社稷图,我们也出不去,不是吗?” 狼王庙的正门,雕刻成一个凶恶的狼首,大张的狼嘴,即为大门与石阶,栩栩如生的姿态,仿佛随时会阖闭咬实,确实让人心惊肉跳。 四人先后穿过狼牙之门,进入神殿中,一进去,整个光线都黯淡几分,兽族没有人类香烛供奉之礼,整间神殿却不知为何,烟云袅袅,三四米外就看不真切,视线受阻。 神殿内的空间,较诸从外所见,明显宽阔许多,生出了空间变化,米娅不胜惊奇,温去病三人却没觉得有什么。 天阶开始,渐渐从单纯的元素掌控,步入对世界法则的探索,理解世界的运作法则,驾驭并且超脱,过程中必会接触时间、空间法则,这里是狼王庙,受狼族祖灵神力笼罩,小小的空间变化,不在话下。 温去病取出两颗珠子,交一颗在武苍霓手上,珠子大如龙眼,与人接触后,释放出淡淡的光雾,笼罩住一米左右的范围。 武苍霓讶然道:“迷神烟?你从哪里得来此物?这可是……”“这可是我从海外走私进来的超高价货色,其余出处,拜托别在这时候追究,太不和谐了。”温去病道:“打从知道要来狼王庙,我就准备了这个,有效时间六个时辰,专门屏蔽神灵感知,保我们平安。”司马冰心奇道:“屏蔽神灵感知?为什么听起来你好像……”温去病微笑不语。 ……筹备多时,现在就是做贼的时候! 第七章 谢谢妳 迷神烟的出现,又一次让司马冰心无语,这东西虽然算不上传说级物件,却也绝对珍稀,以玉虚真宗的神通广大,也只有存货,作不出新物来,这男人居然随手就拿出来,真是没天理! 有迷神烟在,如何进入狼王庙,却不是自投罗网的问题,总算得到解决,虽然还不知该怎么离开狼王庙,但司马冰心又发现一个问题。 珠子有两颗,每颗释放出来的烟雾,仅笼罩一米左右,最多屏障两人,四人必须拆成两组来行动,怎么分组就又成问题了。 与那个坏女人一组,近身相贴,那肯定不干,想到就反胃;与痴佬温一组,本来也没什么问题,都扶他这么一段路了,可看他一副好像什么都在掌握中,不慌不忙的样子,就心中有气;剩下的……只有米娅了。 还迟疑未决,武苍霓忽然开口,“我与温家主一道,王妃妳和冰心一起。”司马冰心不平道:“凭什么啊?为什么你们两个走一路,我就和米娅走一起?”武苍霓微笑道:“哦,难道妳想继续和温家主一起?或者,冰心妳想和我走一道?” “才不要咧!死都不和妳一路,人族叛徒!不,人奸!”匆匆扔下这一句,似乎不敢多留,司马冰心从温去病手中抢过珠子,拉过米娅,率先就往前走,探索前头的殿堂。 温去病耸耸肩,笑道:“冰心姑娘有些小孩子脾气,本性流露,还请武帅不要见怪啊!”武苍霓道:“冰心不喜欢我,这从来就不是个问题,她愿意在我面前展露真性情,不是装那副仙女样,我已经很安慰了,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你!” “我?”温去病觉得好笑,但随即从对方身上刻意散出的杀意,晓得这不是言语试探,对方确实有一刀砍下来的打算。 “武帅,大敌当前,我好歹还护着你们出来,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妳不是吧?”“是吗?”武苍霓道:“是你护着我们出来?还是你需要我们掩护,送你进狼王庙,进行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得问你们了,我来狼王庙,是安德烈王子的委托,妳与他同谋,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妳最清楚了。” 温去病随口答着,心里却暗叫糟糕,醒悟自己纰漏出在哪里,就听武苍霓道:“安德烈告知你目的是狼王庙,你已在兽族,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准备迷神烟,你又说此物海外进口,是你特意为狼王庙准备……打一开始,你的目的就在狼王庙!这才是你来西北的理由!” 被揭穿真实目的,温去病撇了撇嘴,心里狂骂自己蠢蛋,这女人的智力,和年轻小女生不是一路货,从以前就很让自己头痛,不敢太过接近,现在果然就踢了铁板。 不过,她反常地压低了声音,这点很有意思,温去病等着对方进一步表态。 “听着,我不问你到底来这里想做什么,但从现在起,你给我离冰心远远的。”武苍霓道:“我原本听你的相关传闻,以为你就是个冷血商人,见了面才知道,你是那种踏尸山血海过来的危险人物,冰心和你走近太不安全。” 温去病笑道:“不是我自夸,但冰心小姐的血脉问题,唯有我能解决,妳不让我和她接触,那她的伤与病就无解了。” “……以前我认识一个人,他看来和你一样文弱,却有着鬼神莫测的通天手段,而且他还很会送礼,送出的礼物,绝对是人家打从心里想要,也非要不可的东西。”武苍霓一字一字,慎重说着,温去病脸上仍笑着,心里却已经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武苍霓在说谁。 “……所有人都喜欢与他打交道,因为没有人能抗拒他送的礼,所有和他往来的人都自信可以从他手上占到便宜,但到最后,从他手上拿多少好处,都要连本带利吐回去!他手上从没有白给的礼。” “何必说得那么隐晦?妳还不如直接说,凡是在他背后搞小动作的,必遭天谴;所有正面挡着他路的,必被他辗!”温去病冷笑道:“殿下这是把我比作古歌雅虎了?温某受宠若惊,要是我有那境界,今天就不用在这里了。”……要是我有那种境界,今天大家就不会是这样,一定……能比现在好! 武苍霓道:“你身上有与他相似的气息,或许你在模仿他,或许你继承到他什么遗产,总之,我不会让这样的人接近冰心,更不会让她拿你任何好处。”温去病苦笑道:“随便吧,但现在不是我要接近她,是她在黏着我,这也怪我吗?” 武苍霓道:“那是你自己想办法解决的问题,我只看结果,以你的人格特质,让她讨厌你,应该比让她喜欢你要容易太多,努力吧!”抛下这句,武苍霓转头就走,竟似没有要同行的打算,温去病心下一衡量,叫道:“我以为妳很恨碎星团!” “我确实痛恨他们!”开门见山,不再掩饰本身的立场与想法,武苍霓面如寒霜,冰冷却明亮的双眸中,仿佛有两团烈火在燃烧。 “他们践踏了理想,背弃了最初的誓言,完全堕落成了一个可耻的团体,在妖都之战连一路相扶持的盟友也出卖,当中的一些人,我只恨他们死得早,否则就该吃我一刀!” “……这样啊!”隐藏住心里的复杂感受,温去病笑道:“那妳应该高兴,我的工作就是替妳报仇,这一路走来,我已经替妳报大仇了!” “……你?”再不掩饰鄙夷之情,武苍霓眼神极冷,怒意更炽,“你不过就是个自鸣得意的小丑,我调查过,被你干掉的那些,除了伤到跑不动的伤残者,其余就只有一些白挂着碎星者头衔,其实是驻外跑腿,根本称不上重要人物的杂鱼,唬唬不知情的外人可以,但若你把这当成可炫耀的功绩,那你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碎星者有多强大!” “这……真是太奇怪了,我还以为,我和殿下应该是同路的,但从妳的语气,妳似乎更偏向碎星者那边,之前在殿下身边,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温去病故作姿态,朝上瞥了一眼,道:“那个人现在好像叫司马路平,样子也不太一样了,不过他和以前碎星团第十三特别冲锋队小队长,一个叫司马不平的逆贼长很像,如果官府一查……” “巧合而已,天下人有相似,何足道哉?”断然一句,截断温去病的问话,乍听起来是拙劣的谎言,但伴随着武苍霓一身的澎湃气机,无形刀气蓄势待发,这就变成了一种表态,不容质疑、不惜蛮干的强势! “如果你想套话,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憎恶碎星团,只恨不是由我亲手将它摧毁的,但对于里头的一些人……极少数的人,你该庆幸你只是个小丑,因为如果他们的命是记你帐上,今天无论你巧舌如簧,拿出多少利益,苍霓也必取你项上人头,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扬刀指向温去病,武苍霓道:“你尽管把这话到处告官,今时今日,苍霓已不是什么大元帅,也与家族脱离干系,只是九外道的一名奸邪匪类,无须再顾忌什么,谁想要来查,尽管过来,且看苍霓手中刀放不放人回去!”语气刚烈,表情却柔和起来,美艳的娇颜,甚至在唇边绽放一抹动人笑靥,不属于夜莺夫人的神秘冶艳,而是当初英姿冠神都的天南武凤,令人目眩神迷。 温去病知道,这位大美女有一个罕见特质,心情越是愤怒,脑里越是冷静,整个人仿佛大火中的金刚钻,越烧越是明亮灿然,这种美丽增添了她的魅力。 ……真正能让她怒到烧断理智的事极少,自己只见过一次,伴随着痛彻心肺的一刀,一直到皇城遇伏的那晚,这刀造成的伤都未有痊愈。 “……好自为之。”再也不屑多说,武苍霓掉头离去,手持着明珠,迷神雾掩身,全然不顾被扔在后头的温去病。 “喂!妳们这些名门贵女不能这样啊,个个过河拆桥,这珠子是我的啊!起码把珠子留下吧!”温去病扯嗓嚷着,却换来一发破空而来的刀气,不伤人,却把跛子打飞,跌坐在地,半天起不了身。 “无……无情无义的臭娘们!”温去病躺倒地上,痛哼并骂着,也不怕这话传到人耳里,被她听见,因为真正不能说的话,全都是在心里说的。 ……谢谢妳。 ……虽然那日割袍断义,一刀绝情,但妳一直没放弃过我们,情义仍在心。 ……满世界都背叛了,只有早就决裂的妳,仍然替我们守着。 ……为了庇护,妳连最看重的军职都抛了……加入九外道,这也是理由之一吧? ……谢谢妳,苍霓! 眼角有微微湿润的热感,温去病猛地一把抹脸,坐起身来,随着手抹过,脸上堆起一个又奸又无良的邪笑。 ……该赶离开的人,全都走光了,好不容易只剩下自己一个,现在该是想办法架传送阵,连通英灵殿的时候! 第八章 蚀之刻 太一所交付的任务,进入狼王庙是必需要的,以狼王庙的重要程度,姑且不论怎么进去,怎么在狼族先灵眼皮子底下把宝物盗走,单是事后离开这一项,温去病可从不敢奢望,自己偷完东西还能不引起注意,大摇大摆从狼王庙走出。 百万军中纵横来去,杀出重围,这种事情说来快意,真正要干,连当年的山陆陵都会脚软,温去病更抵死不从,所以,如果没有事先准备好偷跑的方法,潜入这里搞事等同自杀。 “……幸亏有备无患,乙木青光旗还能再用两次,不然就只能装尸体被运出去了。”温去病伸手入怀,确认乙木青光旗的存在,这是从太一那边兑换来的异宝,能远距离传送,还不受大多数的结界限制。 不过,两支乙木青光旗之间的传送,有距离上限的问题,想从这里直接传到英灵殿,距离无疑是远过头了,幸好,这里有特殊地利可以佐助。 ……借助神灵之力,贯入乙木青光旗,就能和英灵殿产生呼应,直接跨越距离,传送到英灵殿内。 神灵之力可不是那么好借用的,尤其是那些主神等级,踏在天阶顶上的存在,要向祂们借力,比与虎谋皮凶险千倍。 然而,神明也分三六九等,这种靠累积祭祀次数来刷灵格的香火神灵,在自己眼中,犹如处处是洞的乳酪,借用是不行了,却有可能趁祂们仍沉睡,建构术式,将神力窃取出来。 不用多,只要微量便已足够……在祂们追溯过来前,自己早就用乙木青光旗遁走了。 从怀中取出预备好的灵石、朱粉,温去病双掌合十,预备建构法阵,才刚一动,马上发现不妥。 ……不对劲,神灵之力太微弱了!堂堂王庙,灵气汇聚,怎么神灵之力会如此之弱的? ……这么弱的神灵之力,根本无法启动传送阵,但为什么会那么弱的? ……难道,自己的行动已被察觉,那些祖灵已经苏醒,禁绝了力量外泄?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祂们直接出手对付自己等人就好,哪还需要封闭力量? 计画出现意外,而且还是最关键的一步出问题,温去病心惊神不乱,分析各种可能,而来自外部的一丝波动,让他察觉到了。 “……来得好快啊!已经发现进不来了吗?乖乖等上四天吧。”外部传来的震动,显然飙狼族已经试图藉由王族血脉,呼应祖灵,打开江山社稷图进入,但自己把江山社稷图维持在强制开启的模式,他们的血脉感应难以传入唤醒祖灵,即使唤醒,也无法打开江山社稷图。 让一群人类跑到祖庙去,自己偏偏只能在外干瞪眼,可以想像,那群兽人是何等焦急、狂躁。 四天! 自己起码有四天的平安时间,在这期间内,必须要摆平怎么出去的问题。 心念甫动,温去病注意到里头似乎有吵闹声,暗叹倒楣,三个女人一台戏,自己一个被扔外头,她们不晓得闹出什么事了。 急急忙忙撑起拐杖,温去病朝内赶去,经过几个殿堂,十多个奉祀祖灵遗物的房间,直赶到声音源头,狼王庙最深处的那个大殿。 大殿空旷,内里除了一个祭坛似的石台,就只有一面石门,石门造型简单,就两扇大石封闭,没有雕刻装饰,远不如那个祭坛精美,除此之外,殿内别无他物。 祭坛上,横搁着一些破损的衣甲、兵器,明显是人类使用,还有些骨骸,也是人类,司马冰心就跪在那些骨骸前,双眼通红,双拳握得死紧。 兽族有尊崇强者的习俗,凡是在战斗中赢得他们尊重的强敌,他们都会收其尸骸,供奉起来,既表示对强敌的尊重,也更彰显自身的武勋。 石台上的这些遗物,明显是司马氏先人所留,司马冰心一看就情绪激动,国仇家恨涌上心头,要不是这里没有兽人男性,她搞不好当场就会和人家决斗。 然而,找不到敌人,叛徒似乎更加可恶,司马冰心的目光不住瞥向武苍霓,似乎随时都要发作,在这之前,两人已经又有过口角了。 武苍霓无意与小姑子再起争执,一见温去病进来,便走上来,“这个石门,与绿洲底下的元气锁一致,你说过你能开的,开吧!” “哇,话别记一半可以吗?”温去病道:“我说过开那道锁要等七天的,现在起码还剩五天半,时间没到怎么开?” 武苍霓道:“时间紧急,没有时间让你装神秘、充气势,摆高人架子了,立刻打开!” “说得好像妳都懂一样,妳又知道我在装高人架子了?”温去病哂道:“要是认为那么好开的话,妳开啊!” 确认温去病不是装腔作势,武苍霓皱眉道:“为什么要等五天半?你在等什么?” “问人之前,自己的事要先交代吧?”温去病道:“妳为什么要开这石门? 里头有什么?妳不像是有闲工夫寻宝的。”武苍霓沉默不言,双方一时对峙,旁边的米娅开了口,“只是传说,但里头除了收藏本族的王者之证,还有……王族的元命心火。” “什么?”温去病吓了一跳,摸摸下巴,饶是玩味地开口,“百族大战后,你们搞起了这东西?这可说不上进步啊!”元命心火,是分裂神魂的咒术产物,比较低等的,人死则火灭;较为高等的,则是火灭人亡,火不灭,人虽百死,仍能一息尚存。 这种太走偏锋的技术,如果心灯由自己收藏,那就是冒险赌一把,可若心灯收在别人手里,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控制,飙狼族王脉的心灯,收藏在这石门之后,等若全被控制在祖灵手上。 服从于祖灵,则在外冲杀拼命,无所畏惧,纵使身死,只要尸身不损、祖灵庇佑,都还有一丝生机,若触怒祖灵,就算成就再高,也立刻身死命消。 百族大战时,这种技术主要存在于人类一方的部分邪派,兽族不来这一套,不料战后,兽族居然也学起这一手来了。 “……难怪托尔斯基能使用贪狼之心,原来他用了这方法减轻反噬。”温去病摇摇头,对武苍霓道:“妳倒想得周到,灭元命心火,兵不血刃地干掉托尔斯基,然后手持狼族王证,扶植与妳共谋的狼族成王,稳住兽族。”……这不是一个守边军人的应有作为,是必须跳脱军人身分,甚至跳出正面却相互对立的身分,才能实行的计画。 ……不能不说,这方法有很高的可操作性,只要按部就班实现,在没可能灭尽兽族的前提下,可保往后数十年西北边境和平,刀兵不兴。 温去病心里佩服这个女人的作为,不靠任何人协助,她纯凭一己才智“蛮干”,把这个计画推行到快要完成的地步,这是真正在解决问题,她的眼界、她的能力,依然是那么强到让人睁不开眼…… “现在可以说了吧?”武苍霓冷冷道:“必须等五天半的理由……咦?五天半,那天该不会是……”“妳发现了。”温去病微微一笑,这点说穿了毫不值钱,只是普通人没有相关知识,不知究竟,但为将帅者如武苍霓,知天文、识地理,这点她没理由想不到。 “日蚀?”武苍霓问道:“五天半后,应该有日蚀之象,你要藉着日蚀来开门?”温去病道:“蚀之刻,日月蒙蔽,天地元气反转,神灵昏昏,元气锁会出现短暂的破绽空档,在那时切断与地脉的绑定,配合得好,就是开门的机会。”原本,自己的打算,是趁着那天潜入狼王庙行窃,天地昏昏之时,香火神灵的力量也会被消减至最低,自己准备周全,进来为所欲为后,扬长而去,现在弄成这样,完全是出于无奈。 “五天半……”武苍霓沉吟,“看来是真的没法提前了,要在这边撑五天,你说社稷图能撑四天,那还有一天半……”武苍霓在思索,温去病也在观察四周,虽然老战友的图谋重要,可自己也有本来目的要完成。 贪狼之心、神兵天谴,这两件神物中,贪狼之心已经被托尔斯基取走,要入手非常麻烦,但神兵天谴难道也不在了? 狼王庙中的祭祀房间,自己刚才经过时都瞥了一眼,装饰、供奉简单,内中并没有见到特殊器物,这里也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难道……贵重物品都收在石门里头,自己必须要开启石门才能取宝? 又或者……也如贪狼之心一样,天谴已被取走,那千辛万苦打开石门,在里头找不到东西的自己,岂不专程跑来搞笑的? 各自存着不同心思,一时陷入沉默,蓦地,一声裂响,是压抑不住激动情绪的司马冰心,一掌打在石台上,竟然硬生生将石台打裂,出现一个大裂缝。 司马冰心不以力量见长,一击断石不易,但在激愤忘我下,也不是不能理解,然而,石台一裂,内中释放出一股气息,温去病如遭电击,险些跳起来,还没来得及喊出口,武苍霓已经率先惊呼。 “……六道封灵锁印!” 第九章 六道封灵锁印 石台底下暗藏玄机,这点让人大吃一惊,却也不是太意外。随着石台碎裂,释放出来的特异气息,没有太多的危险感,司马冰心只是诧异,倒没有因此失态,却想不到见惯大场面的武苍霓,一下脸色大变,惊呼出声。 “六道封灵锁印!”全然陌生的名词,司马冰心眉头一皱,这似是某种咒术,可出身道门,熟悉此道的自己,却闻所未闻。 “让开!”武苍霓低喝一声,甚至全等不及旁人退后,直接一掌拍在石台上。 惊人的刀气,将石台一劈为二,往两旁断裂坠开,还没落地,就碎裂成无数细小石块,原本在石台上的遗物、遗骨,则散了一地,司马冰心惊得尖叫,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和武苍霓拼命,但眼一抬,却看见她的身体在颤抖。 ……面对百万军也无惧色的绝世女杰,竟然发抖了?是恐惧?还是激动?她为什么那么激动?刚才那一下,有种什么也顾不上的急惶意味。 司马冰心瞥了一眼温去病,发现他脸上虽然笑嘻嘻,眼神却也有些怪异,怪在哪说不出,却应该有事,跟着,她才发现,碎开的石台底下,另藏有物。 那是一柄黄金手杖,最前端形似弦月,在那优美的弧线中,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紫色晶体,瑰丽奇幻,内中奇光不住流转,似乎蕴藏着一个宇宙、一个世界,演化无穷奥妙。 “这该不会是……”司马冰心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的……天神兵?”神兵、神器,是天阶级数的强人所专用,唯有神兵,才能让天阶的实力完整发挥,但神兵同样也存在着等级,最顶级的那个位置,传闻只有个位数存在,被冠以“天”尊号的神兵,是为天神兵。 这等级的神物,百族大战中曾经出现,也曾相互交战过,但都随着战火而湮灭,连玉虚真宗都未有收藏,司马冰心是被两大势力捧在掌上培养,眼界、见识都不凡,却也从没见过天神兵,这一下真看得两眼发直。 传闻中,天神兵最大的特征,就是能够自成天地,甚至演化一界,完全苏醒时,打出来的每一击,都蕴含一个世界的威力,这支手杖的紫色宝石,奇光幻彩,就与天神兵的描述相合。 司马冰心不敢肯定,拿眼光偷瞥向旁,想得到一些确认,就只见武苍霓凝视着手杖,高耸的胸部,剧烈起伏,仍未能将心情平复下来,更对刚才的提问有若未闻。 天神兵,确实是能让天阶武者都失去冷静的东西,若传回玉虚真宗,恐怕连闭关的上仙都会被惊动出世,也就怪不得地阶武者会看得两眼发直,只不过…… 司马冰心看了武苍霓一眼,蹲下来收拾祖宗遗物,暗暗腹谤着,还说一军之帅有什么了不起,什么无视生死,独对千万妖魔不变色,结果一个天神兵就吓到失态,虚有其名…… 少女的臆测,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偏离了事实,更忽略掉一个重点。 武苍霓那声错愕的惊呼,喊的并不是器物名,而是封禁之名,在那个疑似天神兵的物体外,存在着一层肉眼难见的能量结界,也就是这层封禁,将神兵镇压,强制维持在沉眠的状态。 能封禁神兵的,都不会是普通技术,更不用说是能封天神兵,这样的封禁,不在司马冰心所知的几门至高道门封咒内,但武苍霓却一眼便认出来,因为…… 虽然不是每个碎星者都有机会见到,甚至看到的人也不多,但只要看过,就没有哪个人能忘记。 六道封灵锁印! 六锁,封前后左右上下;六印,镇妖魔仙佛神鬼,一经打出,六面宇宙、六类神魔,全数封断,或是魂魄离散,或是次元永隔,威能强大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完全是超变态的技巧。 百族大战时,不晓得多少顶级神魔在这技巧下屁滚尿流,连主神级的存在,都曾在怒吼声中吃了大亏。 光在武苍霓的记忆中,就有两回,濒临绝望之时,六道锁印自天打下,前一秒还气势嚣张的神魔,瞬息灰飞烟灭,当场惨绝。 这门技巧的恐怖,强如武苍霓,也是想到就一阵寒意,但真正令她震惊失态的,却不是这门技巧的威力,而是来历。 六道封灵锁印,碎星团之主,“古歌雅虎”贾伯斯的独有禁术,除了他本人之外,碎星团内再无第二人能完整使用! 打从感受到这熟悉的灵气波动起,武苍霓的情绪就平复不下来,她以为这是单纯的憎恶与恨意,可肢体的不住颤动,却不知该怎么解释,正当她想更进一步上前确认,旁边有人先动了。 温去病撑着枴杖,一步跨前,仔细看着封禁中的一切。 身为四大武神之一,温去病所知的远较武苍霓为多,六道封灵锁印,虽是那个人的专用技,却不是只有他一个会使。 为了欺敌战术,那个人曾经把六道锁印分拆开来,让四大武神修练,自己和香雪当时忙于抗敌,只学了一点皮毛,尚盖勇下了苦功,修成两印,但最终仍是韦士笔秉性最合,练成了三印。 这多少让自己明白,己方四人与那个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虽然,那个人的恐怖根本不在武力上…… “这东西……有层封印!”说着全然没意义的废话,温去病一瞥之间,已经看了个清楚,六面封镇完整,六印圆满,果然是只有那个人才使得出的技巧。 ……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个人的六道锁印? 温去病脑中思念急涌,分析各种可能。 ……这个六道封灵锁印,看来痕迹很新,最多不会超过五年,绝对是碎星团覆灭以后的事。 ……那个人,果然没有死! 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获得证实,温去病的拳头握得死紧,虽然这半点也不值得意外,但证据的出现,仍在自己心湖砸出了滔天骇浪。 ……这一趟,真没有白来! ……啃噬你的骨头,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无论在哪里,也要把你拖出来! ……欠我们的交代,你要一笔一笔还清楚! 恨火,在体内焚烧血液,数年来不甚积极的颓废心境,六年来积压的痛楚,化作一阵阵的强烈波动,冲击着理智,几欲疯狂…… “……咦?”正收拾完遗骨、遗物,司马冰心忽然听见一串奇异声响,转头看去,就见到温去病站在那里,拐杖落了地。 “喂!你拐杖掉了。”司马冰心急忙去拾拐杖,就怕温去病摔倒,拾起了拐杖,才暗骂自己笨蛋,应该先去扶人才对,没了拐杖,人肯定要跌倒,但一转头,赫然发现,没了拐杖的温去病,伤脚直接踩在地上,两脚站得稳稳,似乎全然感受不到痛楚。 奇异的声响,来自他紧握的双掌,是一种非常让人发寒的骨节摩擦声,能搞出这声音来,拳头上所施劲道可想而知,承受着这么大的力量,他居然哼也不哼一声? 带着困惑,司马冰心的目光上移,好奇会看到怎样的一副表情,好奇这男人会否因为见到天神兵,激动得全然忘我了? 目光移动,所接触到的,是一张非常奇特的笑脸。 那个眼神、布着血丝的眼晴,紧咬的牙关,无疑是一种恨不得生啖仇敌血肉,咬牙切齿的怒容,类似的悲愤,司马冰心不陌生,常在自家人的丧礼中看到。 但在那些悲怒表情中,却从没有哪一个,像眼前这个一样,明明死咬着牙关,却仍竭力维持笑脸,拉出一个……不知该怎么形容,仿佛硬生生割开血肉扯出的笑颜,这笑……让人毛骨悚然。 “啊!”感到害怕,司马冰心失声一叫,在旁边失神的武苍霓立刻被惊醒,跟着注意到这个诡异得邪气四溢的鬼笑,瞳孔刹时紧缩,一幕似曾相识的光景,从记忆深处跳出来。 大湖边,夕阳西下,野火般的余晖照映,那个铁塔般的巨汉,魁梧的身影,在刚刚发生那件事之后,也显得失意、伤感,他应该是有话想说的,但在这个位置上,他什么也不能说,那垂首身影……连自己也打从心里难受,想劝慰几句。 ……山大哥,其实,你已尽力了! 话出口,垂首的巨汉蓦地转过头来,挤出了一个笑脸,那笑容……好像勉强用刀割肉划出来的,自己从未见过这么“痛”的笑脸,还有那满是血丝的眼珠,刹时间,脚下退了小半步。 这动作,让巨汉惊觉自己吓到人了,他连忙……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看到天神兵也不必这样吧?”司马冰心一下惊叫,更气恼自己的失态,上前拍了温去病一记,这个动作不只让温去病惊醒,也让武苍霓的意识回到现实。 ……真诡异的巧合,有生之年,居然还会再看到那个笑脸?还是出现在一个绝对讽刺的人脸上…… 无奈自嘲,武苍霓甫才定神,却看见温去病好像怕吓到人一样,连忙一下闭眼,深呼吸一口,再次睁开眼睛,眼中血丝不见,连笑容都回复云淡风轻,又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懒散模样。 ……如出一辙的动作,不应该存在的过度巧合,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瞬间重叠。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一瞬间,武苍霓感到强烈的晕眩,脚下站立不稳,只听见耳边传来轻浮的笑声。 “哈哈哈,难得见宝,打了个尿颤,抖了一下,勿怪勿怪!”温去病笑着和司马冰心打哈哈,后者正想踢上一脚,忽然,一声亮响。 铛锒! 丽影踉跄后跌,驺牙刀落地,仿佛敲响前世今生的钟,回荡于空灵殿堂…… 第十章 香火神灵尽封 整日的骚动与疲劳,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下去,更不用说是身心俱疲的女人,当夜色笼罩大地,司马冰心、米娅分别找了块地方,沉沉睡去。 狼王庙是神殿,里面当然不可能有床铺,好在司马冰心、米娅虽然出身高贵,却没什么娇生惯养的习性,随处找面墙一靠,很快就入睡了。 对于侵入祖灵的殿堂,米娅远不如司马冰心这个人类那么适应,处处慎重,生怕亵渎了祖灵,做什么之前,都先叩头谢罪。 看着她这姿态,无论武苍霓、司马冰心,动作中都多了一丝尊重,避免一时不慎,造成了无心的侮辱与争端。 关于这一点,武苍霓并没有什么纠结,司马冰心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奇怪,本来在自己梦想中,狼王庙是仇敌祖地,自己到这地方来,如果不是来受降,就是来大肆破坏,极尽侮辱后,一把火烧掉这兽族的荣耀之地,怎么现在……变成好像来参拜一样,真是……好奇怪啊! 一直到入睡前,司马冰心还在纳闷这问题,不过,道门冰音心法非同小可,她很快就宁定心神,沉沉睡去,全身周遭散着淡淡寒气,笼罩肢体,更开始在周围结上薄霜。 这是修练冰音咒的异象,但此刻周围也没有会大惊小怪的人,温去病更待在神兵之前,反覆研究整个封禁。 ……应该就是太一所指定的“天谴”没错! 独自坐着,温去病思索整个状况,尤其是这件天神兵的出现。 天谴之杖,十大天神兵之一,据说是一位至尊天帝,偶然发现一座太古雷池,将雷池炼化,融入自身雷霆帝威,化为帝者的愤怒象征,杖出雷动,是为天之罪谴。 这件天神兵,百族大战时不曾出现,却有过相关的下落传闻,碎星团试图搜索,未得结果,确实想不到今日会出现在狼王庙里。 问题是,它是什么时候落到飙狼族手上的?有这么强大的兵器,飙狼族为何不在大战中使用,情愿搞到死伤惨重,险些灭族?或者,连他们也不知道祖庙中藏着天神兵? 温去病回思战时的情况,当时碎星团看似得势,其实也自损严重,更为了尽快完成战略目标,追击妖族、魔族,用拉一打一的手法,拉拢已被削弱的兽族,签订和约止战,而后一起出兵打妖魔。 由于是签订和约,拉为盟友,碎星团横扫西北是事实,却没有也不可能占领整个西北,兽族领地内的具体状况,温去病所知有限,以前也不曾来过狼王庙,不知这里以前有否藏东西。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就当前所蒐集到的情报,飙狼族应该是不知道自家祖庙内,藏着这么恐怖的东西,如若知道,他们不可能全无动作,自己也不该全无所知。 更何况,从直觉上来说,自己也更倾向于那个人的独立作为,飙狼族全然被瞒在鼓里。 ……那么,问题就来了。 ……以那个人的能耐,在战后取得甚至事前就暗藏一把天神兵,不是问题,但为何他要万里迢迢,跑到狼族祖庙来,把天神兵偷藏在这座石台下? 这是很诡异的事,而且还不一定有合理解释,因为那个人就不是一个合理的人,照过去的经验,极有可能众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猜出了各种合理可能,最后只换来他一句“没什么理由,就一时兴起心情好,你们没有过吗”。 要是那个人所做的一切,都能用道理解释,上代死曜七邪不会莫名其妙就灭团了,团里最自负智计的韦士笔,也不会一直因此输掉打赌,从被众人拖去吊在树上,到总是乏人问津地在那里自己悬梁投颈。 恨只恨,明知如此,自己还是只能试图去推敲,希望这一次有个可推寻的合理脉络,因为这是迄今为止,那个人唯一留下的线索。 “……看出什么线索了吗?”无声无息,武苍霓出现在身旁,白纱素裳,像是一抹没有人气的幽魂,这自然吓不到温去病,他早料到这女人会来,一是为了盯住自己,不让自己有机会接近司马冰心;一是……刚刚看见六道封灵锁印,连手中刀都掉了地,可以想见心内震惊,而这些事……除了自己,她一时也找不到适当的人讨论。 不过,倒不急着由自己来开那个头就是,女人敏感,说多错多啊…… “当然有!看出了不少东西呢。”温去病微微一笑,道:“这手杖应该就是十大天神兵之中的天谴,如果能拿得到手,哇,那就大发啦!”这该是个不错的话头,但不知为何,温去病看到武大美人挤出一个僵硬的苦笑,似乎非常失望……古怪的反应。 武苍霓道:“这可是天神兵啊,想要入手,谈何容易?”神兵,是天阶专用,部分神兵形成了灵识,存在自我意识,等同就是一名天阶存在,而十大天神兵,更全都是已形成灵识的绝品,不存在强取硬夺的可能,想要入手,先要问天神兵肯不肯! “这个嘛,完全苏醒的天神兵,状态搞不好等同天阶顶的绝世大能,别说是我这个渣,就算把玉虚真宗的上仙请来,也束手无策。”温去病摸摸下巴,笑道:“但仍在沉眠中的天神兵,这就和一条死狗没分别,只要维持封印状态,要入手未必不行。” “入手一把不能解开封印的天神兵,就像拿了一把不能出鞘的兵器,有用吗?”武苍霓说着,摇了摇头,苦笑道:“比喻不对,不能出鞘的兵器,在高手手里,还能连鞘使,难道你拿了被封印的神兵,也打算连着封印一起砸人吗?封印一破,你可会比敌人先一步承受天神兵反噬。” “……是这个道理没错。”温去病微微一笑,如果单纯使用,确实极难,可自己只是要把东西拿去交差,在封印仍维持的情形下,把东西往太一那边一扔,便可领金叶走人,有什么好怕的? “天谴之杖受到封印压制,未能苏醒。”武苍霓看着温去病,“你对这封印有什么想法?以你对碎星团的了解,我知道你肯定看出些端倪了。” “嗯嗯,这个封印很不得了喔。”看对方终于提起封印,却没说出封印之名,似乎意在试探,温去病索性也装傻,不扯封印出处,却说起她绝对没看出的东西。 “所有的封印,都要面对一个共通的问题,就是能量源头从何而来,这个封印表面上看来,是一个六面结界封住天神兵,但在结界形成的同时,也吸扯了另一股力量入内,维持术式运作。”温去病伸手入怀,抓了一把粉末撒出,粉末与肉眼难见的封印接触,化出阵阵霞光,如雾似岚,幽幽荡荡,飘满整个空间,朝四面八方延伸。 “这是……”武苍霓细心感应,“香火神灵之力?”温去病笑道:“对,这里是神殿,充斥着神灵的力量,没啥奇怪,但这些力量流向哪里呢?”被一下点醒,武苍霓注意到,飘荡于周遭的神灵气息,存在某个特殊轨道,慢慢汇流成一处,往神兵之中涌去。 “神力镇压?”武苍霓愕然,回看一眼四周,“狼王庙中的所有祖灵,合力镇住了这柄天神兵?” “只说对一半。”温去病摇摇头,露出苦笑:“打下封印的这个人,真的很厉害,这道封印是一个蜡烛两头烧的架构,一面引用香火神灵之力,镇压天神兵,不让其苏醒,一面也利用天神兵的力量,反向消耗祖灵的力量。”……也正因为如此,狼王庙中神力低落,想要借力的自己,借不到力,莫名其妙栽了坑。 温去病道:“现在就像一场困兽斗,一群中等高手,合力囚住一个大高手,但自己也被那个大高手困住,两边都停不下手来。” 武苍霓道:“会一直僵持下去吗?”温去病耸肩道:“我可没这么说,照这情况看,不出十年,这些狼族先灵就会魂散道消,灰飞烟灭,失去神力的狼王庙则会崩塌。” 武苍霓皱眉一想,道:“你的意思是,下封印的那个人,意在消灭狼族祖灵,帮助人类?这不可能!”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单纯分析眼前状况而已。”温去病道:“至于下封印的那个人,存着什么样的心思,这个鬼才晓得,那个人的心思,一向不是寻常人能够猜到。”最后这一句,特别把事情点了出来,温去病看见武苍霓娇躯一震,讶异地望向自己,目光炯炯。 ……这么看我就对了!妳很想问那个人的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妳就问吧,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妳,结合我们两个的力量,把那个人揪出来! “……温家主……”武苍霓的声音,飘飘荡荡,有些虚渺不实,仿佛来自极远处。 “……今年是二十出头吧?不晓得婚配与否?妻室何人?家里头还有些什么人呢?”……咦? ……呃! 准备好的话没能说出口,温去病目瞪口呆,错愕看向武苍霓,不晓得为啥这女人放着正事不问,忽然作起身家调查来?难道……她想把什么人嫁入温家来? 十一章 演技与泪水 “……所以,武元帅如今离开了飞云绿洲,深入虎穴,去刺杀托尔斯基?”难掩讶异之情,司徒小书不太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虽然这行动若成功,能够让一场大战化消无形,可身为一军之将,在行此险着之前,其实有太多别的事情可以做。 武苍霓的整个计画与行动,对于并非身在局中的人来说,难以理解与解释,司马路平伤重、武战豪难以启齿,整件事情说到最后,司徒小书唯一弄懂的,就是武苍霓亲自去刺杀托尔斯基这点。 “刺杀应该是两军交锋,最不得已才使用的手段,云岗关位处天险,现在又有强人、雄兵把关,就算不能击退兽族,要安保不失也未尝做不到,哪需要一开始就行此险着?”司徒小书难以认同这样的行动,倒不是讲什么武者荣耀或是光明正大,战阵之上,不忌诡道,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问题是一场战争的变量太多,即使杀掉托尔斯基,也不能完全确保止战,过早行此一着,可能白费力气。 再者,真要进行刺杀,那也该组成菁英团队,由这方面的专才,组队出击,而不是一军主帅独自跑出去干。 武苍霓虽强,但凭着一个高手,就可以猛闯敌阵,辗压一切,想杀谁就杀谁,这是绝对低能的想法,兽族那边也是千军万马,地阶众多,更有各种布置,天阶杀进去都未必能全身而退,武苍霓孤身一个,能翻起什么风浪?如果事情有那么简单,每次战争,只要请出自己爷爷,往敌阵一冲,见谁杀谁,不就什么仗都不用打了? 龙云儿道:“或者,武殿下她纯粹是不想看到伤亡,她在这片土地的时间比我们长,自家子弟兵的伤亡,应该让她非常伤心吧。”司徒小书闻言沉默,自己带手下人出任务,也不是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对于他们的伤亡,每次都是难以承受的痛,将心比心,武苍霓的出发点,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眼下己方人该怎么办,仍是个问题…… 拯救出的那批人质,据说武苍霓原本是扣留起来,等战争结束再释回,免得在战时自私寻宝添乱,落在兽族手里,成了云岗关的麻烦。 却不料,不老仙背叛发难,袭杀武苍霓所属人马后,将这批俘虏转交给兽族,作为诚意礼,兽族既可向这些世家子弟的所属宗门勒赎,又可以在过程中严加拷问,获取情报与功法口诀,而此事若成真,武苍霓从此在人族再无立足之地。 正因如此,武战豪、司马路平不顾情势险恶,率残部奇袭劫人,本来成功希望渺茫,却幸运撞上龙云儿、司徒小书的援助,更引来金刚寺的助力,把不可能的任务变成可能。 现在,这群伤疲交煎的俘虏,必须送回云岗关去,龙云儿和司徒小书却面有难色,她们离关来此的两个目的,都还没完成,没法就这么转头回去,但要继续下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龙云儿低声道:“武帅西入兽族,现在恐怕已经在兽族里,我们……我们追不过去,枯荣长老的委托,怎么办啊?” 司徒小书皱眉摇头,“温家主可能还在绿洲里头,但刚才那一闹,我们两个身分暴露,回飞云绿洲去,肯定自寻死路,这该如何是好?” 两边看来都是问题,但对于后者,龙云儿便不是那么担心,之前在战斗中,自己曾接触到香雪的传音,她明显已离开飞云绿洲,有很大可能现在正远远盯着自己,只是不现身,这也表示,温去病的状况很安全。 倒是眼前,不晓得该何去何从,如果香雪能给自己点提示,那就不用多想,能省点事了…… 龙云儿刚这么想,忽然,一阵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令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似是孤魂野鬼,在这周边不见人的荒芜中啼哭。 “谁?”武战豪第一时间作出警戒,望向四周,有哭声却不见人,自己感应不到目标人物的位置,可哭声竟似近在耳边,这绝对不寻常。 “什么人装神弄鬼?”武战豪执刀在手,也惊动了众人,举目四望,东北方出现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如同白色纱帐,在四面无人的夜里,分外显得诡异。 “什么人?”司徒小书手握刀柄,也完全警戒起来,生怕是无神铺的妖人,有什么鬼域伎俩,那可难防得很。 “我去看看!”龙云儿异常主动,就往前头走去,司徒小书吃了一惊,伸手要拉。 “不可!”一拉没能拉住,就看龙云儿直直往前走,身影没入雾中,一时不见。 在外的人心提到嗓子眼,龙云儿自己也不无紧张,但一进到雾里,就看见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啼哭着,甚是惹人怜爱……虽然自己是一点也没有那种感觉。 “香雪大姊。”“呜呜,人家……靠!怎么是妳?白白浪费我的泪水和演技!”被迫出戏的香雪抬起头,对着龙云儿瞪了白眼,龙云儿连忙道:“温家哥哥呢?他上哪去了?你们怎么没有在一起?” 香雪抢道:“不用多问,抱我出去,配合我的话说,要是有半个不字,我就撕了妳的皮!” “……妳每次都拿这要胁我。”龙云儿无奈,自己面对香雪根本没得反抗,依言把人抱起来,带着出去,而专业演员的演技收放自如,一从雾里被抱出来,立刻搂着龙云儿,不要钱似的啼哭。 看到这一幕,众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探问,司徒小书心里觉得古怪,之前的相处,自己已经觉得这孩子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貌似年幼,可不但酗酒,更时有惊人之语,现在忽然出现在这,自己全无察觉,绝不能当寻常孩童来看待。 不过,这女孩却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什么?妳说……温家主和武元帅一起入兽族了?”“呜呜呜呜,爸爸不见了……和一个漂亮阿姨一起,被带到野兽里去了,呜呜呜。”小女孩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个温去病,被狼族王子、夜莺夫人绑架带走的故事,许多关节处虽然模糊,却直接牵动人们的想像。 “他们路上遇到一个好凶的狼人,叫什么拖拉死鸡的……”“托尔斯基?”司徒小书惊呼一声,与龙云儿对看一眼,想不到会跑出这个煞星来,武苍霓还没到兽族,目标对象居然自己出来了?那……是吉是凶? “漂亮阿姨被死鸡打伤了,死鸡旁边还有好几个酋长什么的……”“兽王?”武战豪悚然动容,能成为兽王的,都是在没有爆发之下,便拥有稳定的地阶实力,一经爆发,直逼地阶顶峰,个别猛一点的,甚至可战天阶,这样的存在光是一个,想到就让人异常痛苦,连来两名,强如武苍霓也看不见胜算。 “漂亮阿姨的纱巾掉了,那些酋长一下好激动,阿姨带着爸爸和我一路逃,躲到一个地洞里……”小女孩娓娓道来,神态天真,语音娇嫩,在“小孩子不会说假话”的信任前提下,除了龙云儿,其余人们几乎全信了,没怀疑有假,只是思索为何如此? 武战豪和其他的武苍霓手下,多少有些糊涂,他们知道的情形是,飞云绿洲来了个奇人,等不下去的安德烈王子提前动作,强行把人带回兽族,武苍霓也随后追去,这和小女孩所说的事情有差。 然而,武苍霓走后,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有没有追上安德烈王子?这些谁也不确定,万一他们会合之后,遇到托尔斯基与兽王,甚至被伏击,那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武战豪问道:“在飞云绿洲解阵成功的那个奇人,是妳爸爸?是温家主?”复杂的状况,武战豪一时厘不清头绪,但他的这句话,无疑让其他人肯定,确有此事发生。 小女孩抽抽噎噎道:“阿姨要我出来传话,说我们带给她的那张银票,另有玄妙,她要你们把银票给我,由我拿去给她,让她可以解围……”“交给妳?”武战豪质疑,如果大姊真的身陷重围,这小小丫头又怎么能带东西过去? “当然是我!”香雪道:“我有专门技术,可以一个人穿来穿去,不被发现,但带了人就不行了,不信你可以问那个小刀子姐姐。” 被手指指名,司徒小书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没错,这孩子身怀异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司徒小书这句话,形同作保,加上事态紧急,武战豪也顾不得别的,直接示意其他人,把那张钜额银票给找出来。 香雪一脸喜色,正要接过,龙云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也不管之前香雪的威胁,二话不说,上前一把就将香雪拎起来,提着便往外走,弄得余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状况。 长长走出一段路,龙云儿把香雪往地上一放,压低声音却含着怒气道:“妳是专程过来骗那八千金币的吧?” 十二章 兽族大军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破坏好事,香雪的眼神不善,似在质疑,怎么有胆子来干涉她的好事? 然而,事关大义、温去病的安危,龙云儿心中虽有些胆怯,眼神中却是分毫不让,承受住香雪的威慑,令那双碧绿眼眸从揶揄、冷笑,渐渐增添一丝欣赏,最后,两手一摊。 “好吧,我承认居心不良,但那家伙为了买妳,砸了一万金币下去,我给了他两万填帐,给得超级肉痛,当然要找地方干几票大的,捞点回来啊!”香雪插腰道:“武苍霓那个死性子,一口气过不去,这银票九成会给她直接撕了,横竖也是要撕,不如便宜我,别浪费了。” “我不管那些,温家哥哥呢?”龙云儿急问道:“妳说的那些,全都不是真的?那温家哥哥呢?” “鬼才知道啊!”香雪两手一摊,“那家伙先是被关,一堆人跑来救,我看那边人超挤,就没去管了,等回过神,他人早不知跑哪去了,从感应来看,大概到兽族去了吧。” “真去了兽族?”龙云儿急得跺脚,“妳怎么不追过去啊?他那身体妳又不是不知道,他孤单单一个深陷兽族,很危险的啊!” “……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却一点也没有危险自觉,我觉得妳的处境比他要危险多了。”香雪话刚说完,脸色忽变,转头望向西南方,深深凝视,跟着,露出一抹冷笑。 “一群畜牲,来得好快啊……”“什么?”“抱我回去,顺便让那群呆子全部趴下,藏好气息,想死也别累街坊。”语气慎重,却比之前的哭哭啼啼更有说服力,龙云儿不敢怠慢,抱着香雪就往回跑,让众人尽快躲起。 武战豪、司徒小书都一脸错愕,全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只是为了安全起见,依言照做,带着所有人一起趴下藏好,遮掩住气息,足足过了一刻钟多,甚么也没发生,众人的神情越来越怪。 司徒小书低声问龙云儿,“是哪方人马?无神铺的追兵吗?”龙云儿心想我哪知道,又不好当面问香雪,只能含糊道:“也可能是兽族的巡逻兵,几十个,数目不多,走得不快……” “禁声!”武战豪一声低喝,司徒小书、龙云儿同时察觉有异,目光转去,在地平线的那一端,先是沙尘扬起,跟着,一道细细的黑线,迅速地往左右延展,先是变成一道长长黑线,再迅速变成面,密密麻麻的黑点,全是剽悍的兽族士兵。 不光是飙狼族的狼人,那些兽头中有虎、有豹、有猩猩、有熊,虽然不是百兽,但数十种野兽绝对在列,是一支名符其实的兽族联军。 最怪异的是,这么大批兽族军队,狂奔疾驰,撼天动地而来,踏得地面摇晃,尘沙喧天,声势无比惊人,却没有一丝声音泄出,甚至连气息都感应不到,若非亲眼看见,压根就不会相信。 众人之中,大多数都觉得惊奇,只有极少数人心下震骇。 ……超大范围的集体匿踪术! 虽然还没到集体隐形那么夸张,但眼前黑压压一片的军势,数以万计,一口气全笼罩在内,半点声音、气息不露,这只有大量血祭后,由天阶的特殊术者发动,并一路维持! 浩荡的兽族大军,遮蔽动静,天阶术者在其中……这不是小规模的试探袭击,而是大军强攻! 如此军势,志在必胜,如同海啸怒涛,即将拍上苍凉山,直击云岗关,关内的众人,准备好了吗? 司徒小书、龙云儿对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恐,掌心满是冷汗,虽说云岗关日夕枕戈待旦,更集中了大批高手、精兵,还有地利之便,可对上这支百族大战后,便再不曾出现过的兽族联军,内中有大批兽王,连天阶兽尊都出手压阵……云岗关,挡得住吗? ……挡不住,又当如何? 无论胜负,再可以看到的不久后,一场血劫将临,无数人、兽的血肉,将染红苍凉山! 意识到这一点,两女的心情都笔直下沉,之前所接下的任务,似乎全部变得不重要了…… 其他的人也没好到哪去,特别是那些世家子弟,虽然眼界不错,看了不少高阶武者,也和兽人战斗过,却是首次见到大批兽军的惊天威势,此刻远远一看,感受那份即将择人而噬的凶恶,他们手酸脚软,身上全被冷汗打湿,趴在那里颤抖,有些连头都没法抬起。 龙云儿将这些看在眼里,没有太过苛责,因为自己的心情也平复不下来,百族大战结束才六年,自己以前也是见过军队的,现在居然心惊肉跳成这样,和平时代真是让人堕落…… 不过,在那些兽军里,不光有大批兽王,还有天阶兽尊,只要想到这些,确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现场那么多人里面,就只有一个人还能行动自如,胆色令人激赏,那是…… 龙云儿一下瞪大眼睛,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与其说是蹑手蹑脚在移动,更像是一抹妖异的黑云,左飘右晃,无声无息地来到一名军士之后,从他身上将一个信封抽了出来,动作很大,他竟全然无觉。 那名军士,就是负责保管银票的那一个,之前武战豪只差一点,就要从他手中取过银票,现在香雪是逮着机会,自己飘过来取了。 “妳……”龙云儿想要阻拦,却慢了一步,香雪已经把银票拿到手里,而一旦东西落到她手里,龙云儿真心认为,世上恐怕很难有什么人拿回来。 取了银票在手,香雪的周身,忽然冒起一层淡淡的薄雾,吸血鬼的雾化异能发动,跟着就会消失在雾中,龙云儿这才明白,这女孩到这边来,真是单纯为了夺取银票,压根就没想过和这里的其他人同行、并肩。 拿了钱就走人,龙云儿觉得这样超不负责任,却不知道怎么把雾化中的吸血鬼拦下,最奇怪的是,除了自己,在场竟然没其他人往这边看一眼,要说这不涉及精神影响,真是打死都不相信。 ……真祖的血脉异能,强大到让人敬畏,以香雪目前的低微力量,居然能把精神力影响发挥到这神乎其技的程度。 龙云儿赞叹着,蓦地,白色的薄雾消失,香雪一度淡化的身影,重新清晰显现,拎着手中的银票,左看看、右看看,似乎这张银票有什么问题。 香雪不会无故有这样的动作,最可能的解释,这张银票……有古怪! “……真奇怪。”香雪凝视着银票,似想从中看透些什么,伸手抠了抠脑袋,目光一下恍然。 “原来如此,居然玩这一手!”一声冷笑,香雪想也不想,随手便撕了银票。 狼王庙中,温去病抓着头发,犹自纳闷,自己明明把一切都想好,准备了滴水不漏的回答,哪知武苍霓放着正事不问,岔开问了几个诡异话题,一下把温去病打懵。 ……我家里有什么人?我有没有婚娶?这些……与妳武大元帅有一毛子关系? ……大战当前,放着正经事不问,作起身家调查,这口吻是像家长?还是媒婆? ……不要我和司马冰心接触,又急着要替我作媒,什么心态? 温去病瞠目结舌,好在这类话不是第一次被人问,早就有回答模板,不过,这女人现在对自己印象不好,高调回答“兽族不灭,何以为家”,恐怕会被她用不屑眼神瞪,还是别装逼好了。 “哈哈哈哈,大丈夫何患无妻?妳去力夏达港打听打听,赤壁大街里,我夜夜换新娘啊!”本想说,这么坐实奴隶商人的形象,可以回归问题本身,却不想她听了这话,没有冷笑,没有鄙夷眼神,却像被人捅了一刀进心窝似的,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搞、搞什么啊…… 看着武苍霓的背影,温去病抓着头发,搞不懂这又是什么状况? 自己不知见过多少大场面,碎星团覆灭后,不知和多少强敌勾心斗角,一路斗智斗力上来,虽然不敢说像韦士笔那样善谋能断,却也算得上谋士之才了,可要捉摸女人心……真是举手投降了。 “哇!你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能把她气成这样?真是大快人心!干得好!”武苍霓前脚离开,司马冰心来到温去病身后,拍了他一把,眼中满是喜色。 “我哪知道?好像我一开口,不管说什么,她都气炸,可能就是天生犯冲吧!唔,妳三更半夜不睡,跑来这里做什么?”温去病随口问着,忽然生出一丝不妥的感觉,道:“妳该不会是冲着这手杖来的吧?” “那当然。”司马冰心道:“大战在即,每一分力量都很重要,这可是天神兵啊,我们都到这里来了,不把东西弄走,难道留给兽人用吗?” 温去病苦笑道:“想法可以理解,但这封印可不是那么好打破的,即使打破了,后头……” “可以用你之前使的那股力量啊。”司马冰心眼中满是热切,“我们联手吧,用那股力量,一定能把封印打破,取得天神兵的。” 十三章 大局 司马冰心的想法,温去病可以理解,自己如果再年轻十岁,想法也会是一样,这不只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而是明知道有风险,拚了命也要干,干不了也不能留给敌人,不过…… “妳还真是不晓得厉害啊,知不知道天神兵是什么意思?如果让它完全苏醒,放到玉虚真宗,你们玉虚真宗就直接灭派了……哪怕只苏醒到天阶一级的地步,妳碰一下,就直接成灰了。” 正是因为这么危险,天神兵从来就没有被强夺、被窃取这回事,现在会静静放置在此,一副完全无害的模样,只能说“六道封灵锁印”强到变态,但即使如此,也是强行拉来狼王庙中所有先灵的力量,这才维持住封印。 六道封灵印锁,辉煌的战绩,可以说是神魔难破,但自己恰好有技术解开,所以最困难的一步,已经不是问题,所需要思索的,反而是更根本的一点。 ……那个人,为什么放把天神兵在狼王庙,又为什么引众多祖灵的神力,来联合镇压天神兵? ……这么做,针对的目标是哪边?是想对付天神兵?还是想针对狼族祖灵? 又或是同时处理双方,一箭双鵰?但……动机又是什么? 没搞清楚这些之前,自己实在不敢贸然动手,一件天神兵、一个自己可以解开的封印,构筑成的巨大诱惑,简直就像那个人站在面前,对着自己招手,呼唤自己来跳坑、上当…… “呼……呼……有点喘……真喘……” “你怎么了?脸色糟糕成这样?”司马冰心讶异道:“你们怎么了?一个个都不是小人物,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怎么一个天神兵,你吓到脸色发白,那女人连刀也吓到掉地,刀在人在,那是武者的命耶,我都不明白你们怎么会这么丢脸,还不如我呢!” “……是啊,我也不太明白。”温去病摸着下巴,武苍霓的行动,自己看来也很意外,但以自己的了解,她绝不可能被天神兵吓到,震惊的理由只会是因为贾伯斯。 ……不过,她没在认出封印来历,心理冲击最强烈的那一瞬间掉刀,却在隔了老半天之后,回过神了才失手,这实在很说不过去,但反正……女人的心理都古怪,自己向来也猜不透的。 ……只是,哪怕有顾忌,自己也必须要打破这道封印,取出天神兵,带去英灵殿,完成任务,现在不过是争取时间,多点思考而已。 ……幸好,还有三天的时间,自己还可以在这里多观察个几天,等三天一到,外头社稷图一打开,自己马上要破坏封印,接引被释放出来的神灵之力,发动传送阵,进英灵殿去。 脑中念头一转,温去病望向司马冰心,正色道:“妳既然什么危险也不怕,又愿意为了家族自我牺牲,我可以试着帮妳一把,但在那之前,给我几天时间研究一下。” “行!反正不怕你跑掉,刚好有些事,我也想问你。”司马冰心说着,朝外头看了一眼,也不刻意压低声音,反而高声道:“你不用害怕什么,我知道有人威胁过你,不能与我亲近,这些你都不用听,我很乐意亲近人,别把我和那些爱端架子,自命清高的女人混一谈。” 这话差点让温去病笑到呛着,这丫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番话就是对它本身的响亮耳光,“冰絃谪仙”驰名帝国,冷若冰霜的形象,拒人于千里外,里头可没有任何的平易近人,要讲爱端架子,帝国内比她架子更大的女人可不多。 司马冰心也察觉到失言,瞪了温去病一眼,道:“你真是不识好歹,我是在帮你说话耶,你还挑我的刺?知不知道平常时候,像你这样的商人,别说跟我做朋友,就是和我说一句话都没资格的!” “是是是,我虽然是干政府核准的合法行当,但冰心小姐是王侯之家,我不过一介人贩子、小商家,就算有几个臭钱,又怎么能与司马家累世将相相比?”温去病说的是实话,司马冰心却总觉得里头有份揶揄意味,听得浑身不自在,道:“也、也不是那样啦,各行各业都有值得尊重的地方,何况你是在为民除害,谁能看不起你?对了,你怎么猎杀那些碎星者的,我想听听。” “呃,这个……不太妥当吧?”温去病一怔,往外看了一眼,狼王庙又不隔音,自己与司马冰心的交谈,肯定已引来了武苍霓,当着她的面说这些,简直就是挑衅。 “……怕什么?碎星团是帝国钦定的叛逆,你为国杀贼,杀得再多也是应该的,谁能说你半句不是?”司马冰心说着,也朝外看了一眼,“你如果顾忌某人的话,完全不用操这个心,满世界都知道她最恨碎星团的人,你杀得再狠,她只会越开心……如果她真有那么恨的话。” 这下是被小美女拿来当枪使了,温去病心中自嘲,但自己努力所建立的形象,遇到这种场合,只能尽量表现冷血凶残,不能退缩,否则更容易被看出破绽。 当下,只能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情,故作张狂,把自己已经翻来覆去,说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得意战绩,重新说给小美人听。 司马冰心一反冷漠常态,像个爱听恐怖故事的小女孩,托着双腮,不住追问,催着讲下去,不但想听那些碎星者是如何被猎杀,还对被俘虏之后,是怎样遭到严刑拷打,种种酷刑,问得尤其仔细,边问还边往外看,意义不问可知。 ……这丫头听故事的最终目标,就是激得武苍霓进来砍人吧?反正也不会砍她,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喂,痴佬温,照你这么说来,你又抓又拷打,一定捞了很多对吧?” “……也不能这么说啦,其实,可以看成一种黑吃黑,他们努力积攒的东西,辛苦那么久,最后自己没用着,全部落到我手里,成了我家的搬运大队长。”这句话,之前也说过很多次,每次说完,身边的人就会会心地笑起来,自己则露出得意狞笑,与他们一同把酒“嘿嘿嘿”,过足奸角的瘾。 但这一回,知道武苍霓正在身边听自己说话,这些话说得格外苦涩,出口的每个字,都仿佛滴着苦汁,有些自己始终用狂笑、贼笑带过,不愿停下一秒去触碰的东西,被强行摊到面前。 “嗯,我听教御们说过,碎星团自命救世,其实和真正的名门正派,根本就不能比,那只是一批披着救民旗帜的兵匪、强盗!打完妖魔,就急着搜刮战利品,搜刮不够,就抢百姓,遇到不从的,就连烧带杀,把帐算在妖魔头上。”司马冰心道:“碎星臭贼垮台后,帝国查抄他们家宅,搜出来的东西,堆出好几座金山银山,有些脑子长了浆糊的白痴女,说什么这是栽赃嫁祸,对,就是那个笨蛋司徒小书,真可笑,铁证如山,这许多民脂民膏,是可以狡辩的吗?”……那确实是,一笔很难计数的帐! 帝国展示的那批财物,绝对有栽赃,负责经办这工作的就是密侦司,自己砸了不少钱,把来龙去脉查清楚,更从那些财物中,认出了一小部分属于皇室的收藏。 碎星团可没能力把黑手伸入皇宫收藏,纯粹是李家为了效果,特别动用皇室珍宝来凑数,显得碎星团确实累积偌多财物,强取豪夺,罪大恶极。 但那批财物中,有没有自百姓身上掠劫而来的? ………怎么可能没有? 身为四大武神之首,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这是无法面对,却又切实发生的椎心之痛。 打从碎星团草创之初,这个“军纪严明”的组织,就只奉行一条军规,不遵团长令者,必遭天谴! 这条军规,敢触犯的都没好下场,但那个人似乎压根没考虑过“对百姓秋毫无犯”这方面,为了作战积极性,更鼓励团员劫掠,累积财富,每次讨伐完妖族、兽族,他领着所有人,搜刮光敌方身上每个铜板、每件珍宝,连尸体都剐得零零碎碎,有价值的部分,寸躯不留,让战利品丰厚到极点。 自己也曾为此疯狂,抢在所属部下的前头,对妖尸剥皮、剁骨,不亦乐乎,没怎么留意到,在所有人狂热的同时,那个人始终在旁冷静地看着…… 后来,碎星团规模渐大,人数越来越多,妖魔节节败退,能够分到的战利品越来越少,早已被养大的胃口,根本没有缩回去的可能,当贪欲从敌人不会动的尸骸上满溢出来,沾染到无力抵抗,形同尸骸的弱者身上,一切就停不住了…… 更何况,那个人从来就没想过要制止这一切…… 自己为了要止住这失控的洪流,做了许多的努力,不得不把拳头轰在部属身上,杀人威吓,但面对铺天盖地压来的“大局”,身为第一武神,自己能做的事却那么少…… 帝国展示的查抄财货,内容绝对有灌水,但碎星者之中,确实有那么一部分人,如果查抄了他们的家产,将比帝国堆出来的那座金山,还要高很多! 十四章 灯下黑的正义 钱,并不是唯一的问题,奸淫掳掠,烧杀抢劫,这八件事情总是一起来报到,对于全体团员的行为失控,自己曾非常着急,如火之煎,但在这些问题上,别说那个人总当没看到,连四大武神之间的意见也不统一。 褒丽妲认为,碎星团目标是救世,团员整天拿命去拚,绝对没有人是活该拚命,也绝对没有人是可以在那边爽快纳凉,等待拯救的,既然不愿意去和妖魔拚生死,那么做出一点“奉献”,也是被拯救者所该付的应有报酬。 尚盖勇坚信,仗义每多屠狗辈,连那些名门大派,都约束不了所有弟子,各地抗魔势力都难免用掠劫来调集物资,何苦猛唱高调,自寻烦恼?眼前一切以抗魔为先,后方当以安定为主,什么事情都别在这节骨眼上闹。 韦士笔不在前方,没直接面对,在这类事上大多态度暧昧,避免介入,但当各方面压力冲突大了,他终于也有了动作,私下找来,委婉地表示“大局”为重,抗魔第一优先,为了战胜,些许代价可以、也必须容忍,有什么不妥之处,战后再一一处理。 自己则是担忧,碎星团救世的目的,不是为了用一群形同妖魔的人类,来取代妖魔统治,这是该守的基本,不是理想、不是唱高调,假若连身为义军的这个“义”字基础都不存,战后……还有碎星团的立足点吗? 团员中,为此发生的冲突、纷争也不少,以武苍霓为首的一批干部,坚持要清正团风,安内不成,何以对外征伐?而相对于此,有更多的团员将这看为故作姿态,如果不掠取战利品,自己拚命战死了,何以慰妻儿家人?徒留一世清名,狗屁不值! 这个争执,随着冲突,迅速恶化,变成阵营之分,世家门阀出身、草根出身,相互看不过眼,火药味越来越重,几乎就要爆发内战,还给妖魔钻了空子。 闹到这个程度,自己已不得不退让,但感觉……非常糟糕,糟糕的感觉,并不光是被迫让步的屈辱,或是辜负了武苍霓等人期待的颓丧,真正最难过的一点,却还是……自己已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自己到底……为何而战? ……这种先见之明,没甚么好值得夸耀,因为自己确实不曾想过,事情最后会糟糕成这样。 封神一战后,早已对整个团队失望的武苍霓等人,愤然与碎星团割袍断义,而凯旋荣归,齐赴帝都,预备大享荣华富贵的碎星团,一夜惊变,悲惨覆亡。 这些年来,自己潜伏暗中,藉着猎杀碎星者,掩藏身分的机会,进行清洗,凡是通过自己测试,通过挑选的人,就藉死退向海外,而那些没能通过,或自己压根没给他们机会去测试的,就用他们的人头,堆积自己猎杀碎星者的功绩,完成……自己早在许久之前,就应该要坚持完成的事。 那些人……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战斗,用尽手段所聚敛的财富、物资,最后全都落在自己手上,成为温家崛起,碎星团再兴的资本。 香雪说,自己这样可说得偿所望,既惩戒了叛徒,又行侠仗义,应该大大满足了,然而,没有在应该站出来的时候,做应该做的事,这种行为……根本算不上行侠,甚至连亡羊补牢都不是,无非就是黑吃黑而已。 午夜梦回,自己经常梦到往日的同伴,其中也包括这些人…… “为什么?为什么杀我们?我们拿的,都是我们应得的!” “不是说好了只要能破城,就随我们怎么抢的吗?” “别人就可以等着保护,我们就要拿命去拚?不是为了抢钱抢女人,鬼才和你上战场!” “我们随时会死,家里也有父母妻儿,想留点东西给他们,想让他们活得好一点,难道这也有错?”即使在梦中,怨魂们也是异常聒噪与愤怒,自己更时时为此惊醒,辗转难以成眠。 ……自己的心,还不够静,不够坚定! 还有人在旁边窥看,自己不能让人看出什么来…… 几下呼吸,将心跳平缓下来,温去病脸上不曾有分毫变化,耸耸肩,笑道:“确实无从抵赖,那些人侵吞民脂民膏,手上不晓得染了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死有余辜,从他们手上抢钱,事后超有满足感的!” “理解!”司马冰心大声道:“又行侠仗义,又有钱收,这种事情简直超爽,下次再干这样的好事,请千万叫上我,我也和你一起为民除害!杀尽那些碎星恶贼!” “其实我偶尔也会担心,不晓得自己这么做对还是不对……” “百分之一百是对的,你要坚持相信自己的正确!”看温去病出现动摇,司马冰心有些焦急,“帝国中,大多是夸夸其谈之辈,如你这样勇于实践的人,已经太少了,你要坚持下去,我会透过真宗,奏请朝廷,为你表扬正名。” “但是……我杀了很多人啊……” “你是为了大义而杀!”司马冰心鼓励道:“不要有心理负担,你为民除害,杀得越多,造福越大,为了正义,不得不染黑自己的双手,我明白你的苦处,将来天下人也会明白的。” 温去病点头道:“听妳这么说,我心里好过多了,谢谢,下次我去猎杀碎星贱贼,也通知妳吧。”司马冰心满意道:“好,钱我可不要,只要有亲手击杀他们解气的机会就够,凡是最危险的任务,全都由我来吧,逼供我也有一手的!” “那成啊,将来抓到人,拷问他们老婆孩子,老爸老妈的时候,就妳上场吧,这工作很危险的,妳愿意来,我也松口气了。” “好,我一定……等一下!”司马冰心眼中有迷惘,也有震惊,“你说什么?不是拷打碎星贼吗?怎么会牵扯到家人的?” “但很多的碎星贼,都是硬骨头,打断几条鞭子,他们还不松口的,你只能拷打他们在乎的人,让他们听那些人哀叫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才会哭着把一切告诉你。” “这、这也太过分了。”司马冰心愣道:“那些人里头有妇孺老弱,欺负这些人,算不上正人君子!” “那些碎星者之中,还有病有残咧,也不见妳同情他们,战争打了那么多年,有份在战场上冲杀的,谁没病没痛?谁家没老没小,妳关心过吗?”温去病一笑,淡淡月光下,整个笑容显得非常邪异,“我本来也觉得这样不太好,但谢谢妳鼓励,现在我明白了,为了正义,我不得不染黑自己双手,天下人虽然暂时误解我,但将来有一天,他们会像妳一样,理解我,尊敬我的,对吗?” “不,我觉得这……这事……好像……过火了!”司马冰心支支吾吾,因为前面说得那么慷慨激昂,现在认输,自己岂不是糗到不行?可如果要把心一横,维持立场地夸奖下去,自己又怎么都夸不出口,甚至,有股怒意油然而生,别说英雄豪杰了,这他妈是人该干的事吗? “妳好像在生气啊,那不是很奇怪吗?”温去病道:“妳不是一向看重立场,多过大道理的吗?现在我明明和妳是一个阵线的,我就算有什么小错误,看在大家一个阵营的份上,妳也该支持我,而不是扯我后腿啊!” “我……我是……”“这么容易就动摇了,以后怎么和我一起去猎杀碎星贼呢?”温去病摇摇头,讥嘲笑道:“我本来还很看好妳,很想夸奖妳咧!” 这句话抛出,司马冰心愣了几秒后,像是一只炸毛的怒猫,愤然道:“谁要你夸奖?你这种人的看好,我才不稀罕咧!”奔腾的热血,小美女本来还想采取点实际行动,但长年修练冰音咒,到底是有效果的,一句话出口,人也迅速恢复理智,跺了跺脚,转头就走了。 温去病静静地看着眼前,那蓝光流转的封印,默不作声,过了半晌,凄清的月色下,一个白色纱装的曼妙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自己原本以为,她会静静离去,没想到她却现身出来。 “……谢谢你。”出乎意料的一句话,温去病不解抬头。 “谢我什么?杀了那么多的碎星者,替妳出气?听说,不但妳与他们闹到翻脸,尊夫樵峰大侠也是死在他们手上。” “是因他们而死,不能说死在他们手上,他们之中,有几个人……”武苍霓斩钉截铁道:“只要有那几个人在,我绝不信他们能主动对我夫君下毒手。” “……哦。”温去病只能这么回答,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时间还真是个好东西,当年妳听闻丧讯,气到在我胸前砍这刀的时候,还真看不出妳有这种想法…… “我是代冰心谢你,这孩子天分绝佳,但这些年所接受的培育,所走的道路,如果我夫君仍在,绝不乐见,我有心劝她,可她绝不会听,今天你的点拨,或许能让她明白那些问题,我要代她、代我过世的夫君谢谢你。”武苍霓道:“相对的,我也有个问题想请教。” “什么?” “你杀人夺物之后,那些人的亲属,你怎么处理了?” 十五章 逆向思考之王(周一求紅包) 这个问题,温去病实在厌恶,过去有许多人问过,每次自己都是一脸狞笑,或是笑得高深莫测,抛一下一句“你说呢?”,然后与会意的对方一起“嘿嘿”坏笑。 眼前,自己应该要继续这反应,但不知为何,心头生出了罕见的抗拒,或许是因为……发问的人是武苍霓,她显然不会与自己一起嘿嘿笑。 “嘿,这话不是问得好笑?我仇家那么多,妳猜我把他们都怎么了?”笑声中蕴含着一丝残忍意味,但这却是首次,自己说了实话,只不过正常人不会听出来。 武苍霓一怔,惊讶道:“你把他们都偷偷放了,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向你寻仇?所以你仇家一日多过一日?你疯了!” 瞬间愣住,温去病愕然抬头,“武帅,妳脑子里在想什么?有正常人是像妳这么想事的吗?”……这样妳也听得出弦外之音?这女人是逆向思考之王吗?如果所有人都是这样,自己干脆直接找密侦司自首算了! 双方一阵对望,最终是武苍霓摇了摇头,“是我弄错了,你不可能会这么作的……之前,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不过,你们差得很远,如果是那个人,绝不可能为了黑吃黑而沾沾自喜……你不如他,远远不如……” 一句说完,似乎再也难以承受那股失望,武苍霓转头便走,温去病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冒出一句,“樵峰大侠是当世名侠,与他相比,恐怕世上没几个人能与他并论,远远不如,这理所当然吧。” 武苍霓脚步一停,回头看向温去病,眼中没有怒意,只有深深的失望与悲哀,淡淡道:“我说的不是樵峰,当然,你与樵峰也是不能比……”抛下了话,武苍霓不回头地走了出去,温去病皱着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如果她指的不是司马樵峰,那又会是指谁? ……不太妙啊,自己似乎掉进一个蜘蛛网里了,再不尽快从这里挣脱出来,恐怕就要被困死了。 温去病看着前方的蓝光,悄然计算六道锁印的缺口,情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恐怕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这一夜,各方无话,隔日一早,温去病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仍在盯着沉睡的天神兵,过不多时,来到身边的,却是狼王妃米娅。 米娅非常担忧,虽然大家躲在狼王庙,一时安全无虞,但食物、饮水都是问题,而且一段时间之后,江山社稷图重新打开通路,外头的兵马冲进来,这边仍是死路一条,死守是完全不可能的。 “温先生,请问你有什么出路吗?”这话问到重点,司马冰心、武苍霓也都现身在殿堂一角,要听温去病的打算,更相信这个男人绝不会不留后路,贸然入险地。 温去病抓了抓头发,道:“我有一个高等的传送法宝,只要发动起来,就能把我们传送出去,到时候……” “不可能!” “没有这么简单。” 温去病的话还没说完,司马冰心、武苍霓便双双出言打断,这两人都见识不凡,晓得传送阵之类的东西,看似好用,其实受到的限制、干扰,非常严重,想一口气传送到安全地方,基本不可能。 司马冰心走过来,摇头道:“狼族先灵的神力虽然受制,狼王庙的层层封锁仍在,你怎么传送出去?能传多远?我们深陷兽族领地内,你怎么传都还在这里,传送时的灵波一被捕捉到,我们才现身就会掉进重围了。” 温去病不多解释,从怀中取出乙木青光旗,米娅瞠目不识,司马冰心却一把夺过,来来回回审视数次,这才惊喜道:“乙木青光旗,千里之内,自在传送,不受大多数的结界干扰,这是好东西啊!你真不愧是道具王!” “温家主确实准备周详。”武苍霓缓步踱来,看了一眼青光旗,确认无误后,道:“青光旗需要一组对接,才能发动,你把另外一支插在哪里?云岗关?还是飞云绿洲?这距离可不近,跨度那么大,又要突破狼王庙的封禁,真出得去?”如果有那么容易,早就有人直接传送炸药过来,炸毁狼王庙了…… “这点……是个比较麻烦的地方。”温去病尴尬道:“如何突破封禁的技术问题,我有办法解决,不过,传送过去的那个地方……”话不好明说,阅历丰富的武苍霓却已明白,“看来是一处不好让人知道的私密所在,传送时,温家主该不会希望我们遮眼、捂耳吧?” 司马冰心一下瞪眼,如此屈辱的要求,她从来就没遇过,“你是在西北建了什么秘密基地?还是秘密仓库的?这么见不得人?这里可是我家的地头啊……算了,事急从权,不管你搞了什么,都免你无罪吧!我家那边我会去说,传送时,要是给你碰坏什么东西,一律照价赔偿好了。” 温去病哂道:“朱家说这话也就算了,司马家财政窘迫,大小姐妳花钱这么豪气,恐怕不好吧?” 司马冰心怒道:“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我司马家就算再穷,也不会欠人,这是为了给你保障才许下的承诺,你不需要,那我们强制征收好了!”武苍霓在旁冷眼看着这一切,脑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这男人是南方的巨商,在北边没什么根基,要说他事先在西北建了一个秘密基地,官方不知,无神铺也不知,这绝无可能。 然而,他的崛起,是踩着碎星者的尸骨,接收旧日碎星团的资源起来,如果说,碎星团在西北有什么秘密仓库或资源,落在他手里,这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当初,碎星团的一切库藏,都是贾伯斯亲自规画,交由韦士笔这个大总管来统筹,某些技术性的难关,好像还是由某个神秘人物来处理,整体一堆秘密,哪怕是在碎星团中位置不低的自己,也不清楚究竟,现在……那些资源都落到这男人手上了? “可以!温家主如果有什么顾虑,我可以配合。”武苍霓淡然道:“如果只是阻绝眼、耳就够了的话……”温去病闻言苦笑,这女人的见识、想法,都不是年轻一辈可比,一语命中核心问题。 一身修为练到武苍霓这样,耳目的用处已非绝对,就是遮住眼睛、封闭听觉,只靠灵觉感应,她就能感知许多事物,这些手段根本封她不住。 这也是让温去病头痛的地方,原本自己的后路,是留给自己与香雪专用,没预计会出现闲杂人等的,把这么多人带入英灵殿去,米娅、司马冰心两个也还罢了,不难哄弄,武苍霓却是极难骗得过去,必起疑心,后头怎么都难以收拾。 幸好,还有几天时间,能慢慢琢磨一下…… “唉,我们被困在这里,外头的战局不知怎样了?”司马冰心气闷地说着,她随身有储物袋这样的空间法宝,里头为了这趟离家行动,带满了零食、干粮、饮水,倒是意外省了温去病不少麻烦,但说起战局,小美女仍相当忧心。 温去病道:“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应该已经帮云岗关一个大忙了,狼王庙是兽族等同性命的重地,被我们一群外人闯到里头,还把结界阵关上,妳说他们能不能安心坐视?我们一日占据狼王庙,他们就不可能放心出征。” “有点道理……”司马冰心点头,武苍霓却一脸奇怪的表情,接口道:“寻常时候,应该是这样,但此时此刻,他们知道我被困在这里头,难以驰援云岗关,难道不会趁机行动,一面把我困在这里,一面发动大军攻关?” “妳少臭美了!”司马冰心道:“妳早就弃职……不,妳早就被解职了,哪还需要妳回去?别把自己说得好像少了妳就不行!” 话说出口,司马冰心好像察觉什么不妥,皱起眉头,喃喃道:“好像有什么奇怪杂音……挺吵的,你们都没听到吗?”温去病和武苍霓对看一眼,眼中均是不解,并没有听见什么,或是感觉到什么不妥,更何况,狼王庙受神力覆盖,万籁俱寂,而外头又有社稷阵封锁,什么外人都进不来,哪来的杂音? “你们都聋了吗?”司马冰心看两人没反应,怒得直接跳起,朝外头冲去,温去病、武苍霓连忙追赶过去,两人都想起一事,司马冰心天生的音感过人,对极微小声音的感知,也在正常人之上,自己没听见的东西,她未必就听不见。 跟着跑了出去,一到大殿入口,只见司马冰心愣然止步,殿外大片白色光幕弥漫,遮挡住前方景物,看不真切,江山社稷阵仍在隔绝,温去病却瞬间色变。 “不对!阵在瓦解!”话刚喊出来,一道青色邪光,由白色光幕中飞飙射出,贯穿光幕,直射向站在最前头的司马冰心,来得太快,她不及反应,武苍霓站在旁边,伸手急拉,想把她拉扯过来,却仍是慢了一步。 时间,仿佛在瞬间停顿,青色邪光射来,司马冰心刚刚生出躲避的念头,脸上也显露惊恐的神色,武苍霓的急拉,明显已经赶不及…… 蓦地,一道身影,从司马冰心的另一侧撞来,配合武苍霓的急拉,及时把她撞离开青色邪光范围,幸运脱险,她脸上的惊恐,化为愕然,正要脱口的尖叫,也成了一个断字。 “你……”血花迸散!一蓬血雨乍然洒落地面! 十六章 大厦将倾 依稀是在眼前,那个带着浓烈书卷气,甚至有点书呆傻气的青年,诚诚恳恳地这样说着。 “队长,这次任务,我可能没命回去,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请你替我照顾苍霓,她性子倔,连我的话她都基本不听,更不会接受别人的照顾,唯有你,如果是你的话,她一定不会拒绝。”……但我不想答应,你如果真那么放不下她的话,平安回来,自己好好去照顾她! “……还有,不晓得好不好这么说,但我有一个小妹妹,用我这个做哥哥的眼光来看,真是很可爱很可爱的,如果我有什么万一,请队长你帮忙照顾她……拜托你了,队长。”……够了没有?一个以后又扔一个,我不是专门帮你照顾人的,要不要把你全家都扔来压死我算了? “队长!拜托你了,我祝愿你武运昌隆!”……到最后,这个男人没有回来,不是这一次,但碎星团天天刀口舔血,不是这次,迟早也会是下一次,最终,他回不来了,只有他的嘱托,言犹在耳,偶然回荡于耳边。 “……拜托你了,队长!”……我早就说过了,书呆,自己在乎的人,自己去保护,你他妈的别总是吵我啊! 陡然睁眼,前方青色邪光飙射而来,不是箭矢,似乎是某种兽角,又尖又细,形态如针,而在这一边,司马冰心神情骇然,虽然武苍霓急拉抢救,但彼此都心里有数,已躲不过这一角的贯穿,除非…… ……妈的! 飞身跃上,温去病狠命一撞,把司马冰心给撞出去,配合武苍霓的急拉,司马冰心成功脱险,但取而代之的,就是破空而来的这支角,直贯温去病身躯,插穿左肩,将整个身体带得飞出去,贯钉在后方石墙上。 “呜!”强烈剧痛中,肩头仿佛火烧一般的灼烫,温去病可以肯定,这支角带着某种生物性剧毒,如此厉害的火毒,自己大概可以猜得到,是什么生物射出这种鬼角来。 还好,是插在自己身上,换了正常的血肉之躯,换了司马冰心挨上这一下,现在恐怕要命危了。 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自己肩头上挨的这一下,而是为何会有这下?江山社稷图,原本已完全封闭,别说没有人能通过,应该是根本没人能进入,怎么有人能攻击过来? 不过,自己已经看出来,整个江山社稷图,正在迅速崩解,防护再不存在,而在越来越稀薄的白色光幕之后,大量的野兽气息,如同燎原野火,迅速蔓延逼近。 “温家主!” “痴佬温,你……你不要有事啊!”两个美女分左右赶来,司马冰心急着要替温去病拔刺,温去病的意识已有些模糊,见她这动作,仍低喝道:“别用手碰,有毒!”司马冰心连忙缩手,武苍霓一抖手,驺牙刀斩落,长刺断成两截,温去病被释放下来,武苍霓重指刺在温去病肩上,指力到处,出血尽封。 “深呼吸,我先替你逼毒!这毒恐怕不简单,要立刻处理。”武苍霓看着伤处附近的出血,满面忧色,出掌要为他逼毒,却被温去病阻止,“别、别动……备……备战!兽王要杀来了!第一阵,只能靠妳来挡住!” 江山社稷图的变化,两名美人也都感觉到了,武苍霓知道严重,没多说多问,司马冰心则追问道:“你不是说,怎样都能撑上四天?现在第二天还没过完咧,为什么会……” “……错算了,他们……不是通过,是强行关闭了江山社稷图,这方法一用,正常情形,社稷图起码几十年没法重新发动,真狠……而且……”毒力发作,温去病喉咙干得说不出话,心里则担忧着最麻烦的那一点。 自己之前的笃定,并非无来由,想从外部强行关闭社稷图,那不是简单能做的事,以术力基础来说,起码要千人血祭,以此推动,更还要天阶术者主持,兽族为了突破进狼王庙,居然做到这种程度了? “带他进去!交给妳了!”武苍霓一声低喝,手握驺牙,凤眼之中,冷冷煞气发散,身形一闪,高速冲入渐渐淡薄的白色光幕中。 江山社稷图瓦解,外部的兽兵群起杀入,但在结界将消未消之际,寻常的兽兵还过不来,能强闯过来的,全都是兽王级数,个个鼓荡着地阶力量,发出震天兽吼,高速迫近。 武苍霓的身法也是极快,却没有赫赫之威,瞬间隐没在将散的白色光幕中,短短数秒,白色淡雾中,就传来一声愤怒已极的兽吼,半途便转化为惨嚎,短短数秒内,一名地阶的兽王就此殒落。 其余的众位兽王,大吃一惊,朝着惨叫声响处赶来,在雾中与武苍霓交手,气劲交击声、金属碰撞声,在雾中一下急促,一下间断地响着,每一下对碰,都是力与力的碰撞,鲜血在白雾中喷洒着。 响起的不光只有声音,气劲交击的震波,更往四面八方扫去,震荡空间,正扶着温去病往庙中深处赶的米娅、司马冰心,都暗自心惊。 兽族不同于人族,地阶级数的武者没那么多,平时更难得碰头,米娅贵为王妃,这辈子也没见过多少兽王,司马冰心见过的更少,此刻感受着背后的风压,暗自心惊。 “别……别扶我,有事情要妳们帮忙……”温去病喘着气,制止两女把他继续往里头扛,用自己所剩的气力,作着临危不乱的嘱托。 “……妳……去宫殿西北角,我在那边,准备了一个法阵,妳……把同样的法阵,在东南、东北、西南,各复制一个,快!性命攸关!”着实庆幸的一点,在这里的人有司马冰心,她出身道门,对各类术数略有涉猎,自己交付的工作,唯有她才能完成,同样工作扔给武苍霓去做,自己就能准备自杀了。 司马冰心匆匆应命而去,米娅扶着温去病进入最后殿堂,重新又回到天神兵之前。 看着沉睡中的天神兵,温去病心中暗叹,真是太轻忽大意,明明身处险地,居然还天真到以为还有数日能慢慢思考,自己的这辈子,向来没什么机会得到充裕时间的…… 天幸在这里的战友是武苍霓,她不但武功高绝,地阶之内,已是少有人及,更重要的是能打,即使对上实力相若的敌人,也能善用天时地利,以种种战术、策略,力争上风,甚至以一打多,不在话下。 当别人以为,凭着数目优势,就能强行将她压倒,结果可能被她直接反杀,这种事情,百族大战时已出现过多次,碎星团主要干部都有这种能耐。 有武苍霓在外把关,别说五六个兽王,就算十个八个,她若意在拖延,也能拖上一时半刻,甚至趁机干掉几个,而一群地阶武者的混战,排场大、牵连广,那些小兵绝对闯不过来。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没有武苍霓在,敌人兵锋将势如潮水般涌来,己方连反应时间也没有,势将一败涂地,然而,情势发展至此,一切并不乐观。 首先,江山社稷图被关闭,外头的气息隐约传过来,自己依稀可以感受,那浓得化不开的血怨之气,正不住涛涌而来。 在己方被封闭于此的时间,兽族施行了血祭,牺牲者为数逾千,甚至数千,这绝对是很大规模的血祭,平常时候,自己肯定想不出,兽族如何凑到这样的牺牲品。 但现在就不是问题了,托尔斯基与无神铺若暗中联手,直接买卖人口过来,可以弄到大批奴隶,再加上安德烈垮台,托尔斯基将与安德烈亲善的那些兽人,全部推去血祭,大量祭品一次搞定,而自己才不相信,他们满足血祭条件后,会简单只关闭江山社稷图就算了。 数千人规模的大血祭,等同一个超大的魔力池,配合天阶术者,可以干出很多平时想像不到的事,尤其是在大范围、集体施放的术式上。 ……他们……肯定趁机攻城拔关去了! 西北战事终于正式爆发,云岗关血战进行,己方再没有时间继续闲耗着,但不得不说,己方几人抢占狼王庙的事,还是起到作用,光是牵制住部分兽王在这,就让云岗关减少了相当压力。 说到底,武苍霓这三字太具引诱力,她不但武功高绝,更能振臂一呼,激起云岗关乃至西北的军魂、民气,是非除不可的人物,兽族纵使攻城,也要分出部分人力物力,把她先解决掉,以绝后患。 而武苍霓目前的状况,绝对不妙,她虽然强,身上却带着伤,托尔斯基造成的伤害,这么短的时间内绝难痊愈,兽王那边不但人多,也尚未爆发变身,如果集体爆发了,她更难支撑,最重要的…… 敌人那边,可能有天阶兽尊! 假若施法的那位兽尊,没有随军攻打云岗关,而是留在这边,冷眼待机,那武苍霓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而能够助她一臂之力的人,只有自己! “扶我起来,我……我要解除六道锁印!” 十七章 随我破城! 兽族大军并不是这么从兽族暗道出来,直奔云岗关而去,这段距离不近,想要这么直线奔袭,哪怕兽族体力超群,也禁受不起。 一段高速奔冲后,他们停步在苍凉山下,与顶上隘口的云岗关,直线距离不过数里,在这范围内,随时都会被上头的人族发现,白白浪费匿踪奔袭的机会。 这一幕,远在其后方十数里的龙云儿等人,看得一头雾水,怎么都难以理解,就算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喘口气,也犯不着选择如此近处,都已经到那么近了,为何不一鼓作气杀上山去?如果被上方云岗关发现了,岂不是白跑? 司徒小书思索片刻,道:“可能兽族有什么厉害手段,但受到时间限制,停这一下,不只是为了回气,也是为了配合这手段,施用完之后,就集体强袭。”对战争手段略有了解,司徒小书猜测,这手段可能是某种激增战力的法门,虽然不是每个兽人,都有爆发的异能,却可以利用冲脉功法、药物、咒术,达到类似效果,数万战力激增的兽人,集体冲锋,那个声势,就是灭世的大洪水。 龙云儿道:“都已经到这么近了,再不动作,就来不及了,我们行动吧。”在场的只有龙云儿、武战豪、司徒小书三人,其余的人,或是不敢,或是对本身修为没有自信,没法同来,就由三人来远远追着兽族大军。 一路远远跟踪,不敢靠近,为的当然不是单纯偷窥,而是想在关键时候,给云岗关报信,哪怕这样可能惊动兽族,反被兽王级的强者追杀,也在所不惜。 为了不被兽族发现,三人距离数万兽族大军足足十数里,离云岗关自然更远,但如果要让那边警觉,只要发声长啸,或是打出火焰旗花,都能起到作用,至于道具,龙云儿和司徒小书手上都有。 “等一下!那边好像有动作。”武战豪压低声音,示意两女暂停,不要引起兽族注意,先看看那些兽人手上的底牌是什么再说,这情报可能更加重要。 大军停下,一个兽人出现在大军前头,那是一名长相极威猛的飙狼族战将,年纪很轻,却有一股锐气,龙云儿、司徒小书有了一个猜想,却不敢确认,就听武战豪低低喊了一声。 “……托尔斯基!”两女闻言,都暗叫一声果然如此,但武苍霓进入兽族,就是为了狙杀托尔斯基,此刻托尔斯基亲身在此,武苍霓岂非凶多吉少? 只要想到这点,两女的心就笔直沉下去,然而,托尔斯基站在全军之前,挥了一下手,几个兽人士兵背了几件事物上来,距离过远,龙云儿看不太清楚,司徒小书、武战豪各展神通,眺望看远。 司徒小书的母系血脉,鹰血传承,体内气血一加催动,目光登时变得锐利,十数里的距离,完全不是问题;武战豪的破视凝绝,只练得皮毛,效果不甚理想,但十多里的距离,虽然模糊了些,却还是看得见的。 不过,一看见那些兽人士兵所带来的东西,两人便一起色变。 “怎么了?”龙云儿问道:“那边怎么了?”“那边……”司徒小书支支吾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透过如鹰目力,看得清楚,被那些兽兵带上来的,是几个遍体鳞伤的狼童,身上虽然带伤,眼中却都是惊恐、愤恨。 如果没有先前的那段经历,自己肯定想不通,托尔斯基带这几个狼童上战场干甚么?这些狼童没有战斗力可言,带到阵上,连炮灰的作用都没有,意义又何在? 但现在,司徒小书一眼就认出,这些狼童就是早先被绑架到小村中,后来被司马路平劫走,带回无神铺,预备交给飙狼族二王子安德烈,由他把这些孩子带回飙狼族,秘密安置。 不老仙一脉发难时,那些狼孩也落入无神铺的手中,下落不明,却不想出现在此时此刻! 把这些狼孩带到战场,乍听是很可笑的事,不过那数万兽军,无分狼族与否,没有一个笑得出来,虽然因为声音阻绝,那里头的声音一下也传不到外头来,听之不见,却可以看见,那些狼孩在最前头,近乎呐喊地叫着、说着,而听着这些的兽兵,先是诧异,交头接耳,私语不断,跟着,慢慢沉默下来。 那是一种……蕴含着某种决心,虽不宣泄于口,却深埋在心,不雪此恨,誓不罢休的沉默! 哪怕听不见声音,哪怕距离很远,司徒小书都仍感受得到,在那份沉默中所蕴藏的意志、那份愤恨,动地山河沉,只待一个爆发点,爆开之后,便是不死不休! 没有声音,狼孩们边哭边说,里头也有不哭的,却是咬牙切齿,仿佛嘴缝里泄出的每一个字,都力重如山,司徒小书不会读狼族的唇语,却百分百想得到他们说的内容……在那小村中所发生的一切…… 云岗关的守备并非虚设,这么几万兽军来到苍凉山下,就算隐匿气息、遮断声音,这么几分钟过去,上面也不会无知无觉,渐渐有些骚动,越来越多的火把,在关头上点亮,大批人马赶往关上。 万军之前,托尔斯基将手一摆,打住了狼孩们的说话,从旁边的兽兵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扯去包布,高高举起,在他掌中的事物,赫然是一颗已经腐烂的狼人首级。 一颗狼头,算不上什么稀奇事物,问题是,司徒小书认得那颗狼首,赫然就是去攻击小村,被己方所杀的其中一名飙狼战兵,自己甚至想像得到,这颗首级在此时出现,是怎样一个火上加油的效果。 首级现出,一名狼童显得特别激动,哭号着要冲过来,被身旁的兽兵拦住,托尔斯基仰首嚎叫,高声喊了几句后,伸手抹了抹眼,似在抹泪,跟着又抬头怒啸。 “……这个兽蛮子,真是懂心计。”武战豪低声叹息,司徒小书点了点头,完全明白这话的意思。 托尔斯基看似为了族人的遭遇而悲伤,忍不住落泪,但如果真是那么仁心爱民,怎么能把小孩子带到战场上来?一会儿大军冲锋,小孩子们怎么办?看起来,这位“爱民”的狼王子,压根就不考虑这些。 既勇猛,又懂心计;能冲锋,更会用手段挑起族人的憎恨、愤怒,还顺势抢了大义名分当好人,一个兽人如此有手腕,怪不得短短数年间,就成为西北地方的人族大敌。 武战豪道:“那帮该死的贱贼,尽是在给阿姐添乱,现在果然惹出事来,若我知道是这样,一早就亲来西北,替她把那帮刁民杀光了!” 司徒小书皱眉道:“我一直想问,武殿下没想过要处理吗?村里的事,我听说以前也有,应该不是一时、一村、一地,是本地风俗,不是单纯冲去见人就砍,便能解决的,灭了这一村,还有其他村子啊!” 武战豪摇头道:“阿姐一开始试图建立制度,以法来维持秩序,但那些刁民就跑到平阳城里,到处告状,说阿姐偏袒兽人,勾结外族,帮着兽人欺压人族,迟早开关迎兽贼,司马氏一直看阿姐不顺眼,拿着这些诉状,几次逼得阿姐非常难堪,进退不得,最终只能被迫放手……” 司徒小书无语,单纯一件事,其实不难解决,立下规矩,固化为律,依律执法,依法而行,以武苍霓的手腕,几年时间,并不是不能解决本地风俗所造成的问题。 但再搅上司马家的不满、敌视,借题发挥,一件简单的事,就变得极为复杂,更别说此事牵涉到人、兽族之间的敏感神经,看似单纯执法,进一步却被扯到厚此薄彼,民族尊严,再被那些借此生事的人利用,武苍霓纵有回天之能,只要还在那个位置上,就什么也做不了。 结果,该解决的问题未能解决,最终成了导火线,从情况来看,司徒小书甚至认为,托尔斯基早就打算利用此事,否则以兽族兵锋之强,纵然忌惮武苍霓出兵护民,又怎么会数年间拿这村子没办法,迟迟未有处理? 远处,托尔斯基慷慨激昂地说完后,伸出锐利的狼爪,在自己胸口划拉一道,鲜血迸流。 这个动作,仿佛信号,数万兽人大军齐齐动作,用各自的兽爪、兵器,在胸膛上划拉血痕。 战斗未发,就先弄伤自己,看似很蠢,司徒小书三人却遍体生寒,晓得这代表什么,那是以血立誓,必雪此仇此恨!沉浸在这样的悲与怒之中,哪还需要什么冲脉、什么爆发、什么药物,这支哀兵,何人能挡? 这位狼王子,确实是挑动兽族情绪的高手! 正上方,来自云岗关头,几道强烈光柱往下打落,越过长长距离,照亮了藏匿在山脚黑暗中的数万兽军。 对着光柱,托尔斯基仰首长嚎,数万名兽军齐齐作啸,隐匿气息的集体匿踪术,瞬息炸破,怒海狂潮似的齐声兽嚎,直响动天,惊破云霄。 托尔斯基昂举狼臂,遥指山顶云关,张口怒嚎。 “随我.破.城!”数万兽吼齐啸,随着撼地重步,化为一道洪荒暴流,逆天而击,由山脚直冲顶上云关! 十八章 当时冷月在 论见识、军略,武苍霓绝不在温去病之下,温去病所看出的东西,她基本也看得出来,当感应到外头越来越明显的浓烈血煞,确认兽族进行过血祭,她很快联想到,兽族必然出兵了。 ……打就打吧,云岗关多年经营,又有金刚寺奥援,诸般布置,可不是那么简单能够打下的。 ……以百族大战时的神魔为假想敌,云岗关的防御,不是随便来几个天阶,上一群地阶,就那么容易可以打破的,自己多年苦功,岂同泛泛? ……过往与兽族的大小战,都证明了这一点,大多数时候,兽族甚至还没碰到云岗关,就被扫回老家去了,能打到云岗关下的几回,则让兽族付出了更惨重的伤亡,狠狠踢在铁板上,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敢离职他去,执行更长线的计画。 ……但为何自己心头,仍有一丝忧虑,萦绕不去? 武苍霓心念闪动,驺牙刀平平挥出,弯折轻薄的奇形刀刃,能削铁如泥,斩石如切豆腐,但加持“不杀之戒”后,威能转化,挥出的刀,如同独脚铜人、狼牙棒之类的重兵器,在自己手里,更如攻城的战槌。 “贱妇!别人怕妳,我可不怕!”一道魁梧身影,张开双爪冲来,势若摧山,杀意如炽,“我乃虎族逐日王!且看谁才是虎中……”驺牙横扫,仁刀无匹,穿过虎王的攻势,闪电般斩中他颈项,仿佛战槌砸落,将白额虎王打落地上。 “……逐日妖王我也斩过,你这兽王又算甚么?”武苍霓身形闪动,本就位移快速的蹑影形绝,揉合无神铺的诡秘步法后,益发神出鬼没,斩落虎王之后,看也不看,驺牙刀往后如扇挥展,将一双来袭的熊爪挡住,跟着便一掌拍过去。 虎录七神绝.紫度雷绝! 一记神掌,直逼千斤体重的熊王,被震飞倒退,浑身电流缭绕,冒起了青烟,若是人族的地阶,挨上这一掌,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但这名熊王连退数步后,便即站定,怒吼一声,又扑了上来,防御力之强,令人身武者瞠乎其后。 如此钢躯,并不是这名熊王所独有,在场的其余兽王,也都有相若,甚至更强与此的抗击力。 兽族、妖族的修练之路,与人族不同,迈入地阶后,不凝结法相,而是追求肉身的极度强大,提前修出法身,走肉身成圣的路子,在肉身攻击力、抗击力方面,无须爆发,就强过人类不是一点半点,大占便宜。 若只是单对二、三,武苍霓早已斩杀兽王,但五六名兽王联手围攻,甫才得手一招,马上就有其他杀着攻至,不得不出手拆解,缠斗上一段时间后,早先的伤口隐隐作痛,气血翻涌不休,却未能对兽王们造成太大伤害。 但兽王们也个个颜面无光,长年为敌,他们素知武苍霓之能,这回联手为战,以众凌寡,想将她一举打残、杀毙,自认胜券在握,哪知这女人影如鬼魅变形,这边的攻击,她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闪开,一下飘在左,一下飘在后,捉摸不定的刀,总从难以防御的位置攻来,力道还重得吓死人,连素以力量为优势的兽族,都讨不到丝毫便宜。 以众敌一,对方是女子力弱之身,却犹自占不到上风,这对雄性为尊的兽族,是裸地打脸,颜面无光,更何况,对方法相未现,纯凭体术与刀技,就把他们压在下风,传扬出去,后头怎么有脸身居高位? 开战至今,他们都没有使用“爆发”,因为这个血脉异能的发动,是以伤损肉体作为代价,每用一次,都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消耗掉的气血,永远也无法回复。 兽族的修练,走肉身成圣的路子,爆发的次数越多,肉体伤损越重,后头不但实力停滞不前,早病多残,严重的甚至壮年暴毙,名符其实是拿命去换力量。 能修成兽王,都是万中选一的资质,更不欠努力,谁都想更进一步,还要长命永霸,没到不得已,谁都不愿自断后路…… “顾不得了!就是赔上往后,也要干掉这贱妇!”一名犀角兽王怒吼提劲,发动血脉异能,周身幻彩流光,气劲往四面冲击,白色雾幕吹散,地面翻掀炸裂,气势无双。 其余兽王见状,也不再保留,纷纷催动血脉异能,集体爆发,本已硕大的兽躯,血肉激变,体型足足大了两三倍,周身鼓荡的气劲,更撼动大地,如同擂鼓,周遭数百米地面,都在剧烈晃动。 地阶力量,经爆发鼓催,陡然提升到地阶中、末段,一股没法形容的单纯暴力。 相若的五股力量同时击出,如同五道不可摧的坚墙,向内推挤,一直凭着诡秘身法瞬动游击的武苍霓,终于被逼出,在白雾中显现身形,更受这暴力所激,一缕鲜血出现在嘴角。 兽王们联手催劲,要再发一击,却同时脸色剧变,身上的某处,血肉痉挛,扭曲成一团,而后,爆炸开来,猛烈电流,由伤处直透血肉,贯入经脉。 先前的混战,武苍霓的驺牙刀,杀伤威力不强,倒是紫度神掌的电劲,着实不好招架,电得周身发麻,但谁也没料到,在电流的表象之下,紫电悄然凝结的“雷丹”,植入血肉,一待血肉激变,吸收到足够的能量,雷丹立即引爆! “唔!”“哼!”这等若是以兽王们爆发的力量,猛力回击一记,又是从内部爆发,什么刚劲都承受不起,五名兽王之中,有四名都给炸得不轻,踉跄跪地,就只有一名通体生着青刺,形如刺猬的兽王,仗着浑身尖刺,先前武苍霓未有近身,没挨着紫度神掌,此刻不受影响,连忙冲上前去,想要牵制强敌,争取时间。 却不料,他才刚要动,武苍霓就朝着他直飙过来,不顾已被触发的内伤,无视其他更好的对手,身形一闪,分光幻化,如影似梦,再一清晰,竟已来到自己身后。 ……岂有此理?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毒猬兽王怒从心起,满身毒刺突起,根根闪着青光,光接触到地面,立刻将地面腐蚀掉,他确认了敌人的位置,飞身倒撞,更有部分尖刺先飞射出去,强逾劲弩,含带破岳碎岭的大力,甫一射出,劲风便将大气撕裂,附近地面被疯狂破坏。 武苍霓看见眼前数百根毒刺,密集射来,后头更有一名兽王的鼓劲冲撞,将自己的退路完全封死,欲避无从。 ……但我何曾想过要躲? ……如要逃避,我打一开始就不会在这位子上! 沉静如水的气息,瞬间变得刚猛炽烈,一道金色强光,自纱裳丽人身上绽放,如花娇躯,似若披上一套金色甲胄。 虎录七神绝.金甲禁绝! 千刀万剑,我令禁绝,俱不能伤! 七绝贯通之下,金甲禁绝发动,不只是如披金甲,刀剑不伤,更爆发出一股大力,武苍霓的速度爆炸性提升,悍然撞向数百毒刺,两边互撼,毒刺不住撞得筋骨剧痛,全没有一根能够破皮、入肉,全给金身气甲弹开,她本人直撞向毒猬兽王。 惊觉敌人悍勇无匹,竟顶着毒刺雨,正面冲来,毒猬兽王惊出一身冷汗,脑中却生出一个奇怪的疑问:这贱妇手中有刀,为何不出刀格挡,要以身硬挺?她留着刀不出,是因为要掩饰什么?还是有什么目的? 念头横过,乍见………冷月一闪! 自始至终,除了手中驺牙,武苍霓还有一柄得自无神铺,悬挂在腰间的弯刀宝兵“冷月”,刀芒乍现,清冷月虹横过,一道血色喷撒,染入周围渐散的白雾,绽开一片艳红。 钢铁般的身躯、爆发强化后的坚体,赫然挡不下这月虹般的一刀! 被分劈开两半的兽王残尸,坠落两旁,武苍霓闪电伸手,在尸骸坠地前,抓住了其中一颗飘浮起来,青光闪烁的圆珠,那是兽王元丹,有了此物,就能解开刺上的剧毒…… ……追击、杀敌,远没有救护同伴重要,自己营造种种形势,迫开所有兽王,就是为了斩杀此獠夺丹,不让他有机会自爆毁丹,不让其他兽王插手阻拦。 ……贪狼之心的贯体一击,伤害极大,强压下去的伤势,经过高强度的战斗,已到了崩溃边缘,不过,总算成功抢到兽丹,能够救人了。 ……打那一日之后,自己就不愿再看见任何同伴倒在面前,这是一生一世的椎心之痛! 紧握兽丹,武苍霓胸中气血翻涌,眼前陡然一黑,脚下踉跄,就听见附近齐声兽吼,如雷轰炸,不只四名兽王,后头还有数千兽军精锐,也终于赶至了。 “一起上!今天绝对要杀掉这贱妇!”吼声震动,狼王庙中,温去病心头一震,莫名的悸动,让他停止飞快动作的手,朝外望了一眼,跟着,剧烈晕眩,一口鲜血喷洒在尚未完全开启的封印上,人往后倒下。 “老温!”冰白色的身影飙至,将人撑住,司马冰心情急之色,溢于言表。 “你别死啊!这里没你不行的!” 十九章 末日霓凰 同行的一路上,司马冰心觉得温去病厉害到不像人,各种杂学、各种道具,信手拈来,层出不穷,自己从没见到这么有本事的人,然而,这回她又见识到他不像人的另一面。 那根毒刺,不知是来自什么毒物,上头的猛毒异常厉害,温去病身中奇毒,整个脸都染上一层青气,流出来的血也黏稠成青浆,看来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但他不但没有躺在地上晕倒,还能高速进行超精密工作。 揹着毒与伤,温去病手上结印既快,还分毫不乱,一印一结,全打在封印的关键处,让固若金汤的六道锁印,一角一角地渐次崩解。 直到看见封印的崩解过程,司马冰心才知道这个看似简单的封印,实际上是何等精密、繁复,而温去病如此高速的解印技巧,别说同门,自己甚至没看过宗门中有任何师长能够,还更别说他身中奇毒之下,意识应该已经昏沉,却还能维持高精准动作。 这……需要多强的意志力啊? 他这么一副文弱公子哥模样的人物,哪来这么强的钢铁意志? 司马冰心为之骇然,而刚才险之又险的那一幕,更不住在心湖掀起涟漪,那一瞬,自己还以为会被射个穿心透,钉在墙上,香消玉殒。 如果没有旁边伸来的那一手,没有旁边过来的那一撞,自己的下场,就是钉在墙上的一具女尸……对于那一拉,自己感觉复杂,不愿承认对方的施恩,可对于那一撞,却是无可否认的救命大恩。 这个男人,又帮了自己,不是小恩小惠,是救了自己的性命,还是用他自己的安危来换…… 司马冰心看着温去病的背影,心情激动,想让他别再那么勉强,却又生怕打扰到他。 一下震动,从狼王庙外传来,虽然看不见状况,却可以确认,这种规模的气劲震动,那边一定拚到紧要关头。 “呜呃!”心神略分,温去病身体一晃,脚下踉跄,险些一跤摔倒,好不容易撑住身体,却大口鲜血激喷而出,司马冰心第一时间上去扶住,不顾形象地焦急叫出来。 “你别死啊!这里没有你不行的。”接着人同时,一股续命真气传入体内,这才发现那种毒素的厉害,薄薄的皮肤底下,血液几乎凝结为浆糊,都快停止运行了,这样的身体,他是怎么强撑着在飞快打手印的? 那一下喷血,温去病似乎昏迷过去,意识不清,司马冰心给吓得不轻,大力摇着温去病。 “你、你不要死啊,你救我的命,我还没有报答你呢,你这样死了,我就欠你一辈子啦!”大力猛摇,司马冰心听见温去病低声呓语,好像在说些什么,偏偏听不清楚,情急之下,只能低头凑过去,紧贴着他嘴唇,隐约听见了点说话。 “……樵峰小子……不要再笑了,这一回……总算对得起你了……”模糊的呓语,听得司马冰心大皱眉头,好端端的,为什么喊起哥哥的名字? 他认识哥哥?是哥哥的朋友? 满腹疑惑,司马冰心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普通人受伤失血,自己的冰音咒能凝住失血,稳定伤势,可他的血都快僵凝固化,冰劲再进去,只是雪上加霜…… 幸好,短短数秒后,虽然血液状况没有分毫改善,温去病却一下睁开眼睛,目光不但恢复清醒,更还锐利起来,用颤抖的手撑扶地面,要重新站起来。 司马冰心瞠目结舌,那个眼神,跟自己接触到的脉象,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两个状况,若非亲眼所见,怎都不相信人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有这样的眼神。 一段久远的记忆,蓦地翻涌上心头,那是哥哥还在的时候,某次忽发感叹:“在这世上,确实有些人,堪为人杰,不管伤得多重,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清醒、恢复理智,这样的人……才是栋梁啊!”兄长的感叹,言犹在耳,今天自己终于亲眼看到了…… “喂!你先别急,先把你中的毒处理一下吧,解封印不急在一时,还有,我已经照你的意思,把外头的四角法阵都完成了。”司马冰心真诚希望这男人能先喘口气,别那么拼命,却立刻遭到拒绝,温去病的脸色,青到快要滴出汁来,喘息道:“作……作得好,扶我过去,让我先把封印打开……” “这……我不想这么说,但那女人真的很强,她在外头还能多撑些时间,你……”司马冰心顿足道:“你快先治自己的毒啦!” “她撑不了!”温去病道:“她身上有伤,不能发动法相,也不能承受长时间的地阶战,而且,外头可能还有天阶存在,打那么久,她应该已是强弩之末……” 司马冰心见识不俗,很快领略了温去病因为气弱而没出口的话,在这种级数相同,人数不对等的战斗中,武苍霓如果为了掩护同伴,支撑到最后一刻,最后可能连自己都走不掉,真会弄成是以自我牺牲,掩护同伴了,换言之,在外头的武苍霓,很可能正需要同伴们的救援。 “……她是不能死的……兽族实力远胜从前,要解西北之危,还得要靠她归位……呼呼,我不管妳有多讨厌她,如果妳真的心系西北万民,就要把她平安带回去。”说话同时,司马冰心一阵疼痛,温去病抓握自己手腕的那只左掌,像是一个铁箍,明明毒发伤重,却仍发出这样的大力,代表着不容反抗的意志。 心情复杂,更不晓得还能说什么,司马冰心与米娅扶着温去病,回到封印之前,司马冰心深呼吸一口,镇定下来,道:“有什么我能做的?怎么作能帮到你?”“……问……问得好!”温去病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樵峰的妹妹始终不是笨蛋大小姐,在关键时刻,没有在那里耍性子、使泼,而是迅速镇定下来,屏除个人好恶,作出理智抉择,在她心里,西北大局是比本身情感重要千倍的……大多数的司马家人都是如此。 “扶我过去,先把封印解开……如果天阶真的出现,这支天谴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温去病道:“妳刚刚在四角完成的法阵,增幅乙木青光旗,能构成一个大传送阵,把我们传送走,成与不成,就靠这一着了!” 司马冰心用力一点头,正想说话,狼王庙外连串爆响,释放出的风压,冲击狼王庙,就连身在宫殿深处,她都感受得到整座神殿微微晃动。 “……外头怎么了?”米娅颤声问道,司马冰心同样不知,温去病没再多话,手印连环打出,崩六道、解封灵,开锁印,一抹淡淡的紫光,随着封印解开,渐渐由天谴杖上发出。 而在狼王庙外,四大兽王联手合攻,对着已经站立不稳的武苍霓,齐发一击,但在这一击轰发出手之前,那个几乎跌倒在地的踉跄倩影,忽然一步站定,双臂一张,驺牙、冷月各握在手,一股莫名气息,自她体内渗出。 伴随着这股气息,一个巨大的影像,在武苍霓身后出现,一头顶天立地的剑齿猛虎,生着翼龙一般的翅膀,既威武,又透着极度凶戾,足下一踏,紫焰飞腾,焚蚀大地。 法相.剑齿龙虎! 不是之前闯社稷图时的乍然闪现,这回是完整的法相呈现,随着法相现出,地阶力量不住攀升,超越人身,化无边澎湃大力。 双刀交击,荡漾出一长、一短两道虹焰,焰光闪烁过后,整个空间仿佛被切裂打破,倾泄出来的,是仿佛能吞噬整个世界的烈火暴流。 七绝合一之刀.末日霓凰! 深紫色的溃堤之焰,向四面八方倾泻,浩浩荡荡,怒涌向四名兽王,焰流未至,四大兽王志为之夺,纷纷却步,化攻为守,全力强化肉身,要先在这恐怖的紫色焰涛中挺过去。 逾千兽人精兵,在此时突破完全沉没的江山社稷图,抢奔过来,最前头的近百兽兵,才刚看见狼王殿,就遇着紫焰迎头,还没来得及哼一声,直接在紫焰中化为焦尸。 ……太可怕了,强弩之末,竟然还能把力量发挥到这种程度! 四大兽王皆生出惧意,他们甫才发劲,紫度雷丹炸裂所造成的创口,一经发劲,便酥麻难当,力量根本无法运上来,面对紫焰暴流,命在顷刻。 一丝明悟闪过心头,这个女人苦撑至今,看似气力已尽,其实一步步都有布局,以兵法入刀,将敌人逐步诱入陷阱中,打一开始,她就预备在此一口吞掉所有兽王! 猛烈的紫焰暴流,隐约凝成凤形,末日霓凰之威,即将一口吞灭四名兽王,天上却乍然覆盖上一层血色,血云滚滚,一个鲜血凝成的矮小人形,无声出现,凌空一指,席卷八方的紫焰,全数被封住,硬生生冻停半空。 与此同时,一声雄浑狮吼,惊破长空,一个威武强霸的黄金狮影,超高速由远飙近,自层层兽兵的顶上踏飙而过,连破多层紫焰,伴着狮啸,一下出现在武苍霓眼前。 紫凰惊破,白骨利爪,撕风而下! 二十章 黄金之狮 武苍霓对战兽族的经验,无比丰富,百族大战时,兽族从来就不是问题,敌人都是更强大的妖族,甚至妖族天阶,每次对阵都以为自己没命回来,相比之下,被多名同级数的兽王围攻,简直是小菜一碟。 以兵法、谋略入刀,逐步引导敌人入局,用最少的身体负担,在最适当的时机杀敌,自身随时发作的内伤,反能成为取信敌人的诱饵,唯有真实的伤,才能引诱嗜血的野兽安心入陷阱,成就猎人、猎物互换的一瞬。 为求慎重,武苍霓更暗自留力,保留了一刀,等待随时可能现身的那名天阶,哪怕境界不如,自己丰富的越级战经验,也不是没有一拚之力。 七绝合一的末日之招斩出,骤现空中的敌人,尚在预料之内,在他出手镇压,抢救兽王的一刻,自己暗留的一刀,便能反客为主,斩在他身上,完成杀局的第二步,争取全身而退的机会。 然而,在整个战局依预计进行时,却出现一个全然意外的变化,一个破火飙至的兽族强人,配合天顶的镇压,直袭飙来。 武苍霓不是没想过,有其他兽王介入战局,但来的这一个……很不一样! “狮族?”武苍霓惊怒一声,就见一只白骨狮爪,撕裂大气,当头拍下,劲道奇重,赫然是地阶级数的出力。 驺牙挥出,格挡骨爪,无匹大力涌去,碰撞瞬间,却察觉对方在力量上,分毫不弱于己,六年来,自己首次遇见能在劲道上平分秋色的兽敌。 两力对撞,相互一晃,各退了两步,武苍霓手中冷月亮虹,第一时间挥斩而去,抢占先机,却在途中被一柄三角锥似的重剑截下。 剑发金芒,冷月与之对击一记,发出畏惧似的嗡鸣声,武苍霓只觉一股异力袭来,不是真气,却让自己手酸脚软,像中了迷魂药一样,浑身气力不住被削减,眼看金剑追击刺来,连忙舞动右手驺牙,横封硬挡。 驺牙与金剑互拚,再次相互震开,一击过后,驺牙的反应不似冷月,却大放异彩,不住震动,好像非常欢喜悦乐,武苍霓要花极大力气,才能稳住手中一双宝兵,而直至此时,她才有时间看清楚来袭之敌。 狮头人身,来者是一名狮族兽人,这是完全陌生的面孔,狮族素来活动于大地西南,极重地域,不轻易离开西南,更别说出现在以狼族为首的西北。 这名狮族,相貌堂堂,长长的狮鬃,犹如黄金色的长发倾泻,雄目炯炯,不怒而威,年纪轻得出奇,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无论用人族还是兽族的观点,这都是一名美男子。 武苍霓极少见到兽人装配兵器,但他的身上就有三件,一套明黄色的甲胄,护住胸腹,胸口铸造成狮头型态,左手配了一套骨爪,三根利爪如勾;右手则持了一把如锥的三角金剑。 甲胄、锥剑,都亮得刺眼,里头参了不少黄金成分,换在别处,就是一副暴发户的作派,但在他的身上,却与那金色的狮鬃相映成辉,倍添王者威仪,而左腕上的骨爪,乍看平凡,只是由兽骨打磨制成,却不住给武苍霓威胁感,光是用目光扫过,双眼都开始刺痛。 奇异的感受,武苍霓陡然想起一件失落于百族大战的神兵,由妖皇所赠,一百零八兽族会盟,缔结血誓的依凭之物,对人族充满无比恶意,以天为仇的惊世神兵! “是兽王爪?”武苍霓神情谨慎,“你是狮子心王遮日那?”兽王爪不是普通神兵,上头盛载着一百零八兽族的血誓,是兽族的气运之宝,持者即为兽族共主,在血脉共振下,发挥强绝威能,毁地撕天。 大战期间,这件神兵不知干掉多少人族强者,及至失落,兽族气运由盛转衰,最后一蹶不振,落入今日的情境,后来不知有多少兽人都希望重获此宝,再造兽族盛世,料想不到……这件神兵落到一个最麻烦的人物手里! 无怪短短时间内,遮日那王在南方声名鹊起,收服周边兽族,更无抗手…… “……妳是武苍霓,大战时候,我见过妳。”遮日那王骨爪一摆,朗声道:“妳是人族中的佼佼者,我敬重妳,只要束手就缚,到我族内作客,今日我保妳平安!我家姊姊……应该会很喜欢妳!” “……这里好像不是狮族地头。”武苍霓冷笑道:“他们已经被你收服,一起奉你为兽族共主了吗?” 说话时,四名兽王已经从危境中脱险,素来桀傲不逊的兽王,对这话竟然没有丝毫不悦,还齐齐向遮日那王弯腰施礼,道谢他相救之德,而其他的精锐兽军,也组成包围圈,堵死所有退路,虎视眈眈。 见着这一幕,武苍霓的心笔直往下沉去。 ……从某层意义上来说,兽王爪得遇其主,这比云岗关丢失还要严重,除非……自己能在这里把人干掉…… 要实现这目标,武苍霓抬头朝上方看了一眼,血红色的人形,相当瘦小,只是一道凝血化成的分身,本人并不在此,由凝血化形来施展神通。 “……六年前,传闻嘎古踏入天阶,成为兽尊,现在看来,传言与事实有段距离啊!”武苍霓淡然道:“如果真是天阶,哪怕是凝血化身,威能也不只如此,嘎古为了庇护狼族,大吹大擂,自抬身价,真是豁出那张老脸不要了。” 遮日那王挥手,示意众军退后,语气不急不躁,“武帅不用怀疑嘎古老师的力量,今次他纯粹是来作一个见证者,为我与托尔斯基之间判定个输赢,并无意过多参与战事,武帅如要斩将夺爪,直接动手便是。” 目的被看破,对方更一派从容,武苍霓觉得不妙,遮日那王也好,托尔斯基也罢,这些兽族新生代,战力只能算不错,却一个比一个狡猾、善谋,兽族由他们统领,威胁比以前大得多,实在不是人族之幸…… 顶上只是一个天阶的凝血化身,不难对付,要杀遮日那王,机会不小,相较于他本身力量,兽王爪的威能更值得忌惮,视觉醒程度,就是打出天阶力量都不足为奇。 ……但不知为何,他右手的那把金剑,给自己的威胁感,还要更甚于兽王爪这神兵? ……之前短兵相接时,稍一碰撞,就全身发软,似是旁门左道的迷神之兵,可剑上传来的感觉,光明正大,没有一丝阴邪感,这到底是什么兵器? 武苍霓瞥了一眼四周,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中,还有兽王领着精兵,开始进入狼王庙,庙中的三人难以抵挡,危险得很,偏偏自己已经被盯住,分身不得。 内外交煎,武苍霓冷静下来,横持驺牙,凝运真气,暗暗施展七神绝中的“破视凝绝”,屏除杂念,只想先窥看出敌人的虚实。 破视凝绝,是人族武技中极偏门,也极不好练的瞳术,以碧火丹绝为基础,练成之后,能窥人气脉运行,视经络如观云相,从而料敌机先,抢占先机,后发制人,玄妙无端。 由武苍霓施展,破视凝绝所能看见的,更不仅是运功气脉,甚至连神兵、神器的运作,都能够解析,此刻她目中所凝,尽是那把古怪的金剑,想透视那份不明威胁从何而来? 蓦地,武苍霓脸色煞白,双目一下瞪大,错愕脱口,“你……你身上怎会有……”一语甫吐,立刻引起对方的警觉,遮日那王笑道:“破视凝绝吗?我以后不敢再小看女人了,武帅妳只能怪自己眼睛太好,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遮日那王朝血虹人影举手一礼,“尊者,这一仗请让我亲来,勿要插手,免得托尔斯基不服。”打完招呼,没等回应,遮日那王一步跨来,狮皇金剑划空斩落。 武苍霓一咬牙,驺牙横辉,硬拚了一记,紫度神掌悄然印出,对方的兽王爪却也趁势挥来,惊天威煞,硬拚不得,只能撒手后撤。 这一退,登时落在下风,狮皇金剑大劈大砍,全是进手招术,武苍霓的力量犹胜对方不止一筹,却受伤势拖累,面对金剑上的异力,更难抵挡,被逼得连连倒退,连挡十数剑后,手脚痲软得根本提不起来。 此消彼长,遮日那王更是威猛横霸,一下金剑高举,如同擎天,猛挥砸落。 “云岗关的不破神话,就在今日一起终结吧!”斩落的一剑,仿佛天命不可违,武苍霓费尽全力,才坚定了抵抗意志,挥驺牙相抗,皇剑、仁刀对击一瞬,莫名震波,两人同时一凛,顾不得再拚,同时飞步后撤,拉开距离,更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丝危机感的源头。 之前攻入狼王庙中的精兵,忽然间全都没了声息,仿佛全部从世上被吞噬,什么也没剩下,外头双方都觉得诡异,一时不敢妄动,就听见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嚎,划破沉默。 一股冲击波,自狼王庙深处击出,半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大块焦炭,从中被轰射出来,遮日那王脸色一变,“月犀兽王?”不可一世的兽王,进入还不足半分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化为焦炭了? 莫名惊恐,下一刻,风雷大作! 二十一章 凄艳如花 温去病用着最快速度解除封印时,外头的兽军也闯入狼王庙中,急促的踏步声,不光米娅,连司马冰心都为之色变,因为温去病早已预告过。 “……外头有人杀进来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挡,狼王庙不是普通地方,小兵不敢进来的,能带着小兵进来,起码也是个兽王,妳们去挡,去了就是送人质或找死,别给我找麻烦……”有这话说在前头,当兽兵们杀入,司马冰心不敢擅离一步,守在温去病身旁,看他额头见汗,心里急得无以复加,想帮手却全然无力。 数十名兽兵走在这圣殿之内,也是步步小心,大气不敢喘一声,他们步步逼近,司马冰心取出了琵琶,认真备战,忽然,一声闷哼,来自米娅,一个蒙面黑衣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身旁,一出现就摀住她的口鼻,把人制住。 司马冰心大吃一惊,自己正全神戒备,这人却能出现得毫无征兆,不是练有特异功法,就是地阶,在这时间点上发难,肯定不怀好意。 “别动!”一声低喝,温去病看也不看,专注于解印,口中迳自道:“你总算愿意露脸了,也好,把她带走吧。”意外的态度,司马冰心整个糊涂了,温去病好像认识这人似的,如果是友方,为什么一出手就制住米娅?温去病又为何让他把人带走? 温去病道:“安德烈去无神铺的时候,身边是有一个地阶护卫的,一回来就不见了,直到他死都没现身,为什么?这人如果是他的护卫,为什么没救他?如果不是他的护卫,又到哪里去了?”问题中带着提点,司马冰心一下醒悟,看着那完全是人族外形,气息却半点不漏的黑衣人,道:“你是……老狼王的人?”托尔斯基夺权上位,却还只是王子之身,本任狼王还未退位,有高手护卫,并不意外,趁着乱军之际,过来抢救安德烈的遗孀,显出老狼王对这媳妇的重视,但……他只是来救人的吗? 黑衣人目光闪烁,看看温去病,看看司马冰心,又看了封印将解的天谴杖,一时迟疑,似要有所作为,但远处却传来一喝。 “什么人?”声音雄劲,蕴含着地阶之力,显是兽王所发,更查觉到此处异状,黑衣人眼神一变,带着米娅便即消失,一如来时那样无影无踪。 “……真怪,这人所练的功法,有很重的人族影子,真是兽人吗?老狼王身边的水很深啊!”温去病长声一叹,语音中充满疲惫,一直快速结印的手,缓缓放下,司马冰心紧张道:“解开了吗?你不是放弃了吧?”话未完,连串沉重脚步声,踏进这最后的殿堂,兽王威煞,如同滚水,蔓延满殿,司马冰心全身紧绷,正要回身御敌,却被温去病一把抓住手。 掌臂相触,司马冰心骤觉这手掌不但冰得怕人,还满是冷汗,就听见耳边传来兽王的怒吼。 “人类!你们干什么的?”怒吼震慑,司马冰心胆颤肉跳,想要抢着奇袭拼命,就听见温去病淡淡冒出一句。 “将军,很遗憾,你来晚一步了。”“什么?”兽王咆哮,温去病未答,只是拉着司马冰心往旁一滚,两人才刚滚出去,前方的天谴之杖,骤然生出强光,仿佛一头沉睡的凶兽苏醒,杖顶端的那颗奇异晶石,就像凶兽之瞳,瞬息睁亮。 如果能有人无惧猛兽凶煞,直直与之对视,就会看见晶石之中,并不澄澈清晰,大部分地方仍然朦胧,代表着神兵的苏醒程度并不高,但仅是如此,也没人能够承受了…… 炽烂的紫光,伴随强猛电流,如同海啸狂浪,瞬息间淹没了整间殿堂,所有兽兵精锐,在电潮倾泻之下,雄壮躯体化为焦炭,又随着电光而碎裂,最终化成灰烬。 月犀兽王的肉身之强,不是寻常兽人能比,本身也还处在爆发强化状态,虽然给首波电流殛得外焦内嫩,却终究还是扛下来,只是周身焦黑,白烟冒升,痛到几乎咬碎兽牙。 才挨过紫度神掌,对比特别明显,这电殛虽然没有雷丹内爆那么难防,但纯以电流强度来看,起码是紫度神掌的十多倍,等级全然不在一个位面上,月犀兽王惊得魂飞魄散,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逃。 ……这是什么见鬼的神兵?没有人操作,竟打出这样的威能? 然而,这念头才刚生出,月犀兽王便看见,紫色晶石内强芒窜闪,连同整支手杖,亮度遽增,这一回……没有广域型的电流倾泻,只有一道指头粗细的紫电,无声飙出。 细细的一道电流,只打单一目标,威能高度集中,速度更是和上一波不能比,月犀兽王还没生出抵御念头,就被电流命中,体内“轰”的一声闷响,整个表层无论是厚皮,还是眼珠,瞬间就焦了。 电流炸开,兽王的强横刚躯,摧枯拉朽般炸成数截,有些撞着墙后粉碎,有些则顺着冲击释放,一路直线炸出狼王庙去,而摆脱了封印的天谴之杖,爆出新一轮强光,电流竟穿顶壁,破空飞起,飙出狼王庙! “这……就是天神兵?”司马冰心颤抖着声音,为着刚才所见的一幕所震撼。 自己的实力已经不弱,但与地阶的距离仍大,刚刚那个兽王,处于爆发强化的状态,自己恐怕连他一招也接不下,但这么强横的兽王,在天神兵之前,一击就被干掉,全无抵御、还手的能力,这是……何等恐怖的威能? 如果没有温去病的那一拉、一搂,用拆解开来的封印之力为盾,挡住了那一波电流释放,自己别说是渣,恐怕连灰都不会剩下。 这个男人……在解封印的时候,就把这一切都已经想好了? “喂!你……”话未落,就看见那个气息奄奄的男人,连滚带爬,从月犀兽王的焦尸余烬中,翻找出两件东西,一是洁白如玉的兽王犀角,一是半颗崩解中的土黄珠子…… ……兽丹? 司马冰心认出了珠子,就见温去病像见着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地将崩解中的兽丹残块吞下,拿起犀角,就往肩头划了一道。 肉绽血流,流出来的东西,近乎是凝结的泥沙,司马冰心无法理解,怎么有人血成了这样,还能够活下去的?不过,犀角闪起了白光,短短数秒内,流出的鲜血渐渐改变形态,从本来的近乎固态,慢慢变成高度黏稠的浓浆…… “……行了。”收起犀角,温去病一下站起,脚步虚浮,险些摔倒,司马冰心连忙过去搀扶,“喂,老温,你这样真的行吗?”“ 犀角是辟毒之物,再加上那半颗兽丹,勉强应急一下,现在没时间耽搁在这,走!”温去病坚持,司马冰心扶着他猛往外赶,一面忙问道:“你未卜先知?怎么知道刚好会来个犀角的兽王,助你解毒?” “我赌赢了而已!天谴之杖解封,见者遭殃,只要能干掉一个兽王等级的,就能夺丹急救,不管能不能辟毒,先拿来顶顶,如果没兽王进来,那就是我与阎罗王的事了!” 司马冰心瞪大眼睛,“你……你拿自己的命来赌?”温去病冷笑道:“要赌的还不止这个咧,天谴之杖,掌握天罚,妳觉得天罚的标准是什么?天谴之杖被什么吸引出去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生生造化流转,杀生以害仁者,首遭天谴,杀孽越重,天谴越强!”说着道门典籍中的文字,司马冰心陡然一惊,“那女人打过仗的,又手握大军,这里的杀孽谁比她重?你在坑她?” “所以说……这是赌了!一般情形,她的杀孽比那些兽王重得多,但……”温去病一下冷笑,“外头可是在搞大血祭,如果主持血祭的那个天阶,没有跟着去攻城,而是来了这里,又或是化出一道分身……天阶之类的最喜欢搞这把戏,妳说会是什么结果?” 司马冰心一下愣然,惊愕看向温去病,“你……连这都想到了?”相同的惊愕,也发生在狼王庙外,处于高度戒备的两方,看着那截兽王残尸落地,一时弄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忽然一声巨响,狼王庙被轰出一个大洞,一道紫电如龙,贯空而出。 强大的威能,震撼神魂,尤其是进入地阶的人物,对此感受最深,瞬间就知晓,遇上的不是普通存在,武苍霓更第一时间判断出真相,毫不在意形象,就地一滚,借地气沾身,趁势运功遮断气息,躲避锁定。 其他的人没那么反应快,就见贯空紫电,忽然大亮,一道水桶粗的电流轰出,直接打在半空中凝结的血色人影上,灿烂的电芒、火花,照亮得有如白昼,没人能睁眼直视。 遭受莫名一击,血影身上诸般异彩连闪,那是多重护身术式被激发,每一个都是能击杀地阶的强力咒术,却在天谴之雷前,形同虚设,逐层被破开,最终留下一声愤怒、痛楚的哀号,炸散开来。 满天血雨绽,凄艳如花! 二十二章 天谴之雷 听见那声痛哼,武苍霓就晓得自己的选择不错,凝形分身这种把戏,从地阶巅峰开始,偏术数一类的修者就能使用,自己虽然不善此道,但在无神铺中,不老仙就有这能耐。 凝形分身,妙用无穷,但也不是没有隐患,如若分身被毁,真身也会受到相当损伤,而天阶比地阶占优势的地方,就是能强行切断连结,阻止分身的坏灭,波及自身,免受其害。 但这也有个前提,所受到的伤害,必须是单纯的物理攻击,才能够切断,如果是含带神魂伤害一类的攻击,根本无从屏障起,即使分身完好,这攻击也可能穿透过来,直伤真身。 这些都还不是最要命的,武苍霓曾亲眼见过,天阶顶上的那些存在,打出来的攻击,溯及前尘因果,直追真身,层次低的挨上一下,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那才真正是神而明之的境界。 天神兵的攻击,属于哪个层次? 这答案武苍霓纳闷,却绝对不想亲身尝试,而当那道血影分身在痛嚎声中炸开,一声同样充满痛意的嚎叫,同步在远处响起,穿越空间过来,可以想见,那边真身已经被伤到了! 听见这声惨嚎,武苍霓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更得到一个重要讯息。 ……嚎叫声的源头,最多不会超过五十里,嘎古兽尊没有随军进攻云岗关,最多,恐怕也是一道凝血分身出去。 ……两处重要战场,他都只用凝血分身,本人在作什么?主持血祭? ……如此重要的黑暗祭礼,运行到紧要关头,忽然挨了天谴一击,伤及神魂,嘎古的伤势是轻是重?哪怕他手段逆天,伤得不重,正在施放的咒法,还能继续吗? 心念闪动,武苍霓目光一横,考虑应否趁机狙杀遮日那王,但这念头才刚生出,对方的目光也移了过来,双方想着同一个念头,四目一触,正要动手,炸散满空的血花,突然莫名跃动,朝着半空中的灿烂光源,飞飙而去。 千百血点,与紫电一触就爆开,但一股沛然邪力,却由远方源源不断地传来,血祭所剩的最后邪力,全面发动,化为满空血影,包围着紫电之杖。 每一道血影之后,都拖着一长串晶晶亮亮的红点,那都是一个又一个的灵魂印记,每一道血影被紫电毁灭,就是几十道魂魄形神俱灭,令视网膜烧灼的璀璨光影,在一瞬间大亮。 不知多少的牺牲与被牺牲,紫光黯淡下来,天谴之杖被一层血色薄膜包覆,威能尽失,重新被封印住。 这是非常侥幸的成功,如果不是兽族刚好在执行大血祭,如果不是刚好有天阶术者行法,如果不是嘎古肯折损数十年元气施咒,这个封印不可能打上,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天谴之杖的觉醒程度不高,否则哪怕再多“如果”,也没人封得了一柄高度觉醒的天神兵。 被血膜包覆的天谴之杖,由半空之中落下,遮日那王飞身跃起,抢着要将天神兵拿到手,嘎古兽尊拚着重大牺牲,也要将这天神兵封住的心意,他完全明白,更绝不会浪费。 只是,现场有人见机更快,遮日那王的身影才刚跃起,一道人影就已跃得比他更高,当头一劈,冷月直取狮首,锋芒太厉,遮日那王不得不出手挡架,狮皇金剑挥出,与冷月对撞,相互震开,一个被击落地,一个展开蹑影形绝,飞身拔起,手一举,天谴之杖已入掌中。 被血膜包覆,天谴之杖的表层,形同覆盖剧毒,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碰的,这点遮日那王心中有数,本拟趁着武苍霓握杖的一瞬奇袭,哪知这女人眼力、见识都高得出奇,夺杖前,先撕下一边袖子,挥袖缠杖,连掌上都布满真气隔绝,全无破绽可趁,一转眼,天神兵已落入她手里,一声冷笑娇叱响起。 “谢狮王成全!” “不用谢,武帅既然拿了杖,就人杖一起留下!”遮日那王一声长笑,狮皇金剑划出惊虹,飞身再攻,其他四名兽王也配合他的攻势,分别阻断武苍霓去路,形成五角杀阵,将她围困住,迫她硬拚。 “叮!”一串琵琶冷音,如同清溪流水,骤然响起,洗涤戾气,战场上诸多兽王耳闻冰音,心头微微一乱,刚要反应,连串电光射来,几乎同时攻击五名兽王。 天谴之雷,一击破血影的恐怖,还深烙在各兽王的心里,一见到又是电芒,心下先怯三分,动作一慢,有些成功闪躲,有些慢了一步,被电芒打到身上,才发现比蚊子叮还不如,对地阶存在根本没有实质杀伤力。 但就这么一慢,武苍霓已趁势突围,带着天谴之杖飞掠,脱离包围圈,一下窜入狼王庙中。 狼王庙口,一个抱着琵琶的清丽少女,一个持着长长黑管的病白青年,护着武苍霓的背后,匆匆退走。 “可恶!”众兽王大怒,要追入狼王庙中,但四道光柱,由狼王庙的四角升起,化为四面光壁,交织连结,阻住了兽王、兽兵的去路。 一名兽王猛击一拳,光壁坚逾万载寒冰,即使用上了地阶力量,也是难以撼动,遮日那王举起兽王爪,与光壁轻轻一触,兽王爪上传来的反震力量之强,异乎寻常。 “……神灵之力。”遮日那王轻语一声,手上加劲,试图用兽王爪突破光壁,可劲力刚施加,整座狼王庙剧烈摇晃起来,遮日那王一凛,将兽王爪撤回,投鼠忌器,这里怎么说也是狼王祖庙,自己不能一到这里,就拆了人家的祖地。 哪知,兽王爪虽然撤回,人也远离光壁,但狼王庙的震动却未停止,反而更形剧烈,不但各处支柱出现裂痕,连周边大地都开始晃动,凹裂成坑,狂风飙起,天上乌云迅速聚拢,一派天崩地裂的场面。 “不妥!”遮日那王脸色一变,“情况有异,所有人先撤离这里。” 一名兽王眼看狼王庙,不甘道:“狮王,就这么放了他们?” “让儿郎们在外包围,守株待兔,不怕他们飞上天去。” “那狼王庙……” “……垮了飙狼一族的烂坟山水,与我何干?”遮日那王笑道:“不值得为了别人家祖庙,赔上我们儿郎的性命,托尔斯基在我们面前逞能,抢着要攻城立功,把老家抛下去出征,就合该由他面对自家祖庙给人拆垮的鸟事。” 四名兽王一怔,连忙呼喊族人、手下,第一间撤退到外围,重开包围圈。 而在狼王庙中,武苍霓接过温去病递来的伸腿瞪眼丸、万气元浆,想也不想,立即吞服饮下,万气元浆效应若神,原本大量消耗的真气,随着元浆饮下,如同涨潮般迅速回复,转眼间就恢复了六七成。 相较之下,再次吞服的伸腿瞪眼丸,效果就比前次更差,内出血虽然止住,却未能更进一步疗愈,只是武苍霓一身绝强神功,内伤一好转,立刻凝运金身,把伤势强压下去。 在接过丹药、元浆的同时,武苍霓也将夺来的毒猬兽丹递出,温去病一愣,无言接过,二话不说,就把兽丹给吞了,从头到尾,双方没有对彼此递来的东西多问一句,吞服之前,也没有片刻犹豫。 这情形看在司马冰心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眼前这双没有多少交情的男女,竟然表现出仿佛生死至交般的默契…… 不解的疑问,司马冰心还没开口,武苍霓先提出了,“温家主对我倒是信任得很?” “不是信妳,是我信自己的眼光,如果连那只刺猬的兽王元丹也认不出,岂不是辜负了武帅的一番好意?”温去病潇洒道:“更何况,武帅光明磊落,岂是暗箭鸩人之辈?连妳都信不过,这天下还能信谁?” 武苍霓道:“只有这样?” 温去病道:“这不是讨论信任问题的时候吧?我把神灵之力,转嫁到那四个传送阵上,打开时空隔断,转不了多久,不趁现在快走,外头兽人就要杀进来了。” 武苍霓正要点头,整座狼王庙一阵地动山摇,附近的几条支柱都出现裂痕,震动一波大过一波,武苍霓皱眉道:“你做了什么?这震动是怎么回事?有神灵之力庇护,这座神殿应该是坚固不摧的。” 司马冰心道:“应该是暂时现象,是不?”说着,司马冰心望向温去病,发现温去病露出深思神情,目光往左右飘了几飘,忽然脸色大变,脱口叫道:“不……不是,太好了,妳们快先离开,回去准备放鞭炮!” 武苍霓一怔,司马冰心已经直呛了回去,“别当我们是白痴!你刚刚那句明明就是喊不好了,为什么要硬转啊?到底怎么了?” 温去病收起笑脸,神色严肃,“不用妳们管,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兽族大军正在攻城,托尔斯基该有些厉害底牌,妳们必须立刻赶回去阻止。” 司马冰心愕然道:“我们?那你呢?” 二十三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 温去病没有回答司马冰心的问题,迳自道:“传送阵传去的地方,比较诡异,一会儿不要大惊小怪,到了那边,把这条鬼杖插在台上,就可以离开,我记得,连结的传送点……云岗关没有,但平阳城或许可以试试,机会一半一半,要是都不行……最差顶多传送到神都去。” 神都是武踞郡首府,也是武苍霓的老家,距离西北何止千里?传送到那边,一时三刻绝不可能回到这边来参战,温去病的话,听来就像是拿两女寻开心,这点他也觉得很无奈。 英灵殿连结的空间,都是碎星团以前的仓库或据点,现在过半都已作废,特别是平阳城附近的那一处,空间连结时好时坏,自己之前没试成功过,否则哪用万里迢迢赶路?直接传送来就好了。 但这些话听在武苍霓、司马冰心的耳中,就是一颗炸雷,温去病所掌握的那个传送阵,出口可以是平阳城,也可以是神都,如此惊人的距离跨度,就是另有几个出口,涵盖帝国六郡七都,都不足为奇。 封神战后,空间法则固化,跨度太大的传送阵全数作废,即使擅长术数如玉虚真宗,最多也只能一次传送五百里,还不能连续多次传送,这男人是怎么搞出通往帝国全境的超广域传送阵? 武苍霓神色一沉,心中已经有数,这肯定与碎星团的旧资源有关,封神战前,“那个人”就预备建构这样的传送网络,详情只有韦士笔知晓,连身为高层之一的自己都不清楚。 “……我明白了!我们走!”武苍霓简单明了的一句,司马冰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眼前的事情,千头万绪,每一件都是那么重大、那么紧急,她居然就直接一句“明白了”,不再多问,别的不讲,难道连狼王庙这不寻常的地动山摇,都可以不问吗? 司马冰心张口欲言,却看见温去病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刚才的那种怪异感,又从心里冒了出来,这对男女之间,明明不认识也没交情,却像有着很深的羁绊,彼此相知、相挺、生死相惜,不用多说废话,直接将背后交给对方,也绝不让自己成为对方的负累。 这样的情感,让所有其他人都会生出被排隔在外的感觉,司马冰心为之愣然,总觉得……好像回到以前哥哥还在生的时候,每次他与这女人说话,自己都会有这种“外人”的感觉,不过,这回……感觉好像比以前更重了。 明明,是自己认识这男人在先的,怎么又是自己成为外人,格格不入了? 司马冰心着实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道:“我们走,老温你也跟着走!” 温去病摇头道:“法阵需要有人操作,而且,这里的事情也需要人处理,妳们先走。” 司马冰心道:“我们先走,你什么时候跟来?” “云岗关正被敌人攻打,西北大局千钧一发,司马氏的儿女,别忘记妳肩上的责任!”温去病辞严义正的一句话,司马冰心像被一桶冷水从头上淋下,瞬息无语。 ……是啊,自己怎么变得那么奇怪?连最根本的大事都忘记了? ……为了家国,为了保境安民,自己的生死都可以随时牺牲,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刻,自己竟然把肩上重责给忘了?真是……不可饶恕! 司马冰心自责起来,武苍霓则深深看了温去病一眼,目光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强烈担忧,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道:“时间紧张,动手吧!”温去病将乙木青光旗交给武苍霓,双手结法印,狼王庙四角的传送阵一起运作,集成一道遁光,洒落下来,照在武苍霓、司马冰心身上,两道美丽倩影瞬息消失,被传送出去。 “……成功了啊!”温去病看着空荡荡的崩裂殿堂,乙木青光旗没了,自己预留的退路也断了,这不是预计之内的结果,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拖着未愈的伤足,温去病往神殿深处走去,那里是地震的源头,原本自己以为,六道封灵锁印解开,神灵之力回归,能量的钜量转移,造成些许天地变动,狼王庙为此地震,不足为怪。 但这地震的时间长得出奇,还在不断增强,阵阵地动山摇,已经超出应有的规模,自己的判断显然出错,而且…… 地震的源头,似乎就在封印的位置! 冲进狼王庙最深处的殿堂,先前天谴之杖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深坑,一眼望去,看不到底,仿佛直透九幽黄泉。 狼王庙之内的空间,并不是正常实境,这道裂缝如此之深,撕裂的不只是地面,更断裂了空间,造成震动…… 不对! 温去病目光骤然紧缩,发现自己判断有误,并不是因为自己解开封印,取走天神兵,导致空间撕裂,而是…… “……这里原本就有裂缝,那个人……将天谴留在这里,用神灵之力压住天谴,再用天神兵镇住空间裂缝?”最初的谜团,一下子豁然开朗,为何那个人要把天神兵放到这里来,答案总算找到了,然而,新的问题马上又浮现。 ……在那个人的思维里,从来就没有悲天悯人这个字眼,这道空间裂缝代表什么?为何万事不关心的他,会在藉死埋名引退后,还特地来镇压这条裂缝? ……自己来此取天神兵,是因为太一的任务,而这任务的真实目的,恐怕不是天神兵,是直冲着重开启这道裂缝来的! ……太一的真面目,是万神万魔的灵识共存体,本身既代表着理性,也代表矛盾与冲突,那些任务的背后,则是代表某一方面神魔的利益,这道空间裂缝的撕开,到底对那些神魔有什么好处? ……莫非…… 一想到神魔,温去病骤感一阵寒意,想到了那出现裂痕,将倾的封神台,这道空间裂缝所撕开的,该不会是…… “轰隆!”剧烈的摇晃下,狼王庙已经不只是出现裂痕,开始一块一块崩塌下来,哪怕神殿受到众多祖灵庇护,但所处空间撕裂,被禁制多时的神灵之力,未能及时发挥,已经不及挽救狼王庙的崩毁。 温去病皱起眉头,判断要立即往外闯,还是静观其变。 哪怕整座狼王庙崩毁,这里也不会毁掉,因为这一角空间,虽然有着裂缝,却也有一座元气锁,镇住方圆五百多里的地脉,汇流地气,只要这个元气锁存在,整个建筑怎么崩,这边都会完好。 这是自己敢孤身留下的底气之一,这么厉害的山动地摇,整座狼王庙眼看保不住了,兽王、兽兵不敢擅入,自己大可从容应对。 不过,用头发都想得到,兽兵不敢擅入崩溃的狼王庙,却肯定在外头重重包围,这么走出去自投罗网,要是没打算杀出重围血路,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要命,怎么脱身是容易,但这裂缝好像还在持续扩大,如果就这么走人,后果不晓得会是什么?”温去病略一沉吟,前方崩落的柱石中,忽然有一道冰白倩影飞飙赶来,速度极快,把落砸下来的石块一一闪过,赫然就是司马冰心。 “……靠!”几乎傻眼,温去病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这小美女不是已经被送走了?怎么莫名其妙又跑回来? 自己的所有后手、布置,都是以独自一个人行动为前提,这小美女不打招呼,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跑回来,成了从天砸落的大包袱,后头应该要怎么办啊? “老温!我来救你了!快跟我走!”司马冰心飞飙而来,眼中闪烁着决绝,更隐约带着泪光,只看这眼神,就可知她抱持着什么觉悟回来。 “司马家的人,从来不会抛弃战友的,扔你一个在这等死,这种事我死都不作的!” “咦?可是……”温去病着实一怔,但还未及说完,司马冰心已不由分说,将他一把扯过,全然没给他开口的余地,拉着他就全力飞驰,往外头冲出去。 “这里危险,先别谢,出去再说!” “不,其实这里挺安全……” “生死关头,你别扯我后腿!”司马冰心半撑半拉,带着温去病一路外闯,望向温去病肩头伤口的目光,满是担忧,沿途相护,几次上方落石砸下,温去病不及避开,她都抢着鼓发气劲击打,或是直接以身体挡护,表现守护的决心。 一路直直冲出狼王庙,才飞掠过庙门,就听见后方连串剧烈垮塌之声,雄伟的神庙,整个垮毁下来,司马冰心带着温去病飘然落地,姿态飘逸若仙,落地后看着全毁的狼王庙,小美女呼了一口大气。 “好险!只差一点,就要被埋在里头了……奇怪,这地震怎么搞的?狼王庙垮了还不停,老温,你小心点,我们要全力先离开。”司马冰心才说着,数百米外,一票兽兵自四面八方远远围上来,领头的是一名狮鬃如金发,耀眼异常的俊朗兽王,大步踏出,张口便笑。 “人族有句俗谚,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后头没路给你走……两位,我很喜欢这句话。” 二十四章 金毛狮王(周一求紅包) 地震未止,好不容易跑出狼王庙,司马冰心本以为,主要问题只剩环境,没想到才刚跑出去,一口气还没喘,就遇到兽族大军一拥而上,团团包围。 “呃!怎么会……这么快的?”司马冰心压低声音,道:“老温,你的伤势怎么样?我还以为外头地裂成这样,兽人一定躲得远远,可以趁乱离开,现在只能强行杀出去了。”问话没得到回应,司马冰心担忧这男人该不会伤重晕过去了?侧脸一瞥,才看见对方张大了口,像看着什么惊奇事物一样瞪过来。 “妳、妳以为他们都跑散了,所以才特别跑去,把我从绝对安全的庇护处,问也不问一声就拉出来,自投罗网到重重包围里,还说要杀出血路?”温去病赞叹道:“太伟大了,妳以为自己是司徒无视,天下第一人吗?麻烦妳睁开眼睛看看,对面那边有几个兽王?兽王耶!妳杀什么血路?拿我们的血去洗地铺路吗?” “你!你不识好人心,我拚着自己性命不要,回过头来救你耶!”司马冰心又急又气,捶了温去病一记,却也被他的话点醒,惊道:“绝对安全的庇护所?在哪?刚才那个深处密室吗?敌人势大,我们先退回去躲躲。”说完,小美女一下回头,恰好看见狼王庙的最后一根支柱折断,整座狼王庙轰然垮塌,在一片土石扬尘中,彻底成了断垣残壁。 最后的那间殿堂,如果是空间异点,就算整座狼王庙垮掉,也不会受损,垮塌下来的土石断垣,恰好成为隔断掩护,即使兽王也没那么容易打进去,可如今,这些过千吨的残壁石块,却阻挡在自己眼前,就算那个庇护所没事,自己也回不去了…… 讪讪然地回过头,不敢承受温去病的目光,在兽兵杀上来前,司马冰心低声问道:“老温,你足智多谋,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吗?我知道你定有办法的。” “办法本来有两个,被妳毁掉最好的那个……” “那不是还有一个吗?就第二个吧!快!”司马冰心不假思索地催促,温去病点了点头,双手高举,两腿一曲,就要跪下,司马冰心慌忙拦住,“你发什么疯啊?脚没力也不能在这时软脚啊!” “不软脚,怎么投降?”温去病像看着奇葩物一样凝视小美女,“难道你以为,我们现在除了跪在地上,高喊请兽人大爷饶了我们一条狗命,还有别的出路吗?” “什么?投降求饶命?不行!”想也不想,司马冰心斩钉截铁就否决,“我司马氏有断头鬼,没有投降人,我就算拚到最后一滴血也不投降,你怎么能让我向这些兽人屈膝?” “我早知道妳会这样说,所以才让妳和那女人一起走啊,妳们两个只会一起说废话,妨碍我弃暗投明,我还奇怪妳回来干啥咧?”温去病一肩吃痛,用剩余的手一摊,道:“以我的口才和手腕,这些兽人本来可以和我有很多生意作的,犯不着和妳们两个爱国女一起落荒而逃,其实那传送阵临时架架,也没安全检验,我没把握会成功的!” 看这男人一脸奸狡样,司马冰心眼珠都快凸出来了,超质疑自己会否瞎了眼,若否,怎么会傻傻回来救这坏蛋,白白赔上性命! “喂!两位只顾着自己说话,很不礼貌啊!”声音来自那名金黄狮鬃的美兽王,虽然兽兵还距离这边百多米,但他无视地裂庙崩,缓步踏来,距离这边已不过二十多步。 司马冰心一凛,直觉感受这兽王似乎与其他兽王不太一样,好像杀气弱得多,却又好像危险得多,连笑得一脸奸滑的温去病,都在瞬间变了脸色,猛转过头,神情严肃。 “金狮之形,王者气派,霸意外露……”简单一下打量,温去病表情明显紧张起来,“你是金毛狮王遮日那?” 骤闻此名,司马冰心都是一惊,脱口惊呼,“你就是专吃人心的遮日那蛮王?” 两人的反应,换来对面的狮王眉头微皱,跟着便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有趣的两只蚂蚁,不错,本王就是狮子心王遮日那,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报上姓名,说不定还有留你们一命的价值。” 司马冰心不敢让温去病开口,怕这男人又一上来就跪地投降,连忙抢站一步,想要开口,却被温去病抓住手臂,制止发言,听他冷笑出声。 “狮王不用多费口舌,我们都是无名之辈,就算有什么价值……也不会对一个吃过上千颗人心的兽王讲,我人族儿女……”温去病昂首道:“自有人族的骄傲。”司马冰心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呆呆地看着温去病,只觉得这男的突然像变了个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病得苍白的脸色,都仿佛笼罩上一层勃勃英气,变得……抢眼至极。 “………不过是一点小嗜好,居然这么被拿来当事,人族真是大惊小怪,可笑之至。”一阵妖异的低语,发自遮日那王口中,阴恻恻的气息,让听见的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司马冰心如芒刺在身,惊愕地看过去,刚才那个看似爽朗豪气的狮王,气质骤变,好像一下被戳穿了真面目。 “哈哈哈哈~~~~~” 狮笑如吼,在山摇地裂的巨响声中,半点也没被掩住,益发显得震耳,遮日那王的长笑,真气充沛,先前的豪迈,更为狂气所取代,一阵长笑,无比张扬。 长笑毕,遮日那王收起金剑在腰,扬起兽王爪,遥对温去病二人,铜铃似的狮眼骤染上一层冷酷,“本王给过你们机会,但你们不识抬举,今天唯有用你们的血肉,才能洗涤本王的愤怒,不过,这个漂亮小妞会好运一点,本王相信,托尔斯基会对她的美貌很有兴趣,即使他不要,这边也有很多族王愿意收妳。” “你休想!”司马冰心神色顿冷,手抱着琵琶,进入完全备战状态,温去病在她肩上拍了拍,示意她退到后头,自己对黄金雄狮道:“狮王的话很好笑,难道没听过,司马家有断头鬼,没有投降人吗?” 铿锵有力的一席话,司马冰心听得眼放异采,觉得温去病与早先判若两人,还一下子变帅了好多,说的话字字合己心意,忍不住脸露微笑,与他相牵的手都握得紧了些。 然而,司马冰心也有心虚,遮日那王明显是极不好斗的,旁边还有数千兽军,还有数名兽王,就凭自己两个人,怎么杀出去?看起来,根本是鸡蛋碰石头。 司马冰心抱紧琵琶,握着温去病的手,眼看着他的侧面,低声道:“老温,后头怎么办啊?那个金毛狮王好像很凶……” “所以要妳帮忙了!”温去病诡异地笑起来,压低了声音,“现在只剩一条路,就看妳愿不愿意赌一赌,把性命交给我,让我负责带妳脱险?” 司马冰心一怔,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听过,就听温去病道:“这回不骗妳了,必须要妳全心全意的,不然干脆投降算了。” 被抱着跳崖前的回忆,一下闪过脑海,司马冰心明白过来,想到了跳崖前的那个承诺,想到后头那套威风凛凛、紫光乱射的术式武装! 司马冰心“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温去病二话不说,扔开拐杖,从后腰的布包中,取出那件看来破破烂烂的风衣,迎风一展,穿披在身上。 离奇的动作,引起遮日那王的警戒,他陡然增快了靠近的速度,一下飙来,温去病牵起司马冰心的柔荑,微微一笑,道:“有三个具备魔力的关键字,知道怎么说吗?”司马冰心粲然一笑,娇艳如雪中冰花,眼中满是敬慕之情,轻启樱唇,道:“我愿意!”关键字说出,温去病身上紫光大盛,近似早先天谴之杖的电芒,光耀八方,亮得让人无法直视,而在这电光中,一股异常强大的兽性气息,惊天动地传透出来。 术式武装.夔雷青牛! 兽王、兽兵心头俱皆大震,不敢贸然上前,连装配兽王爪的遮日那王,都第一时间选择退避,飞身后掠。 遮日那王一退,这边一道电芒随即冲天飙起,撕裂大气,一下甩开遮日那王与其余兽王,闯向包围圈的角落,要一举飙冲出去,猛烈电流狂扫出去,最前头的兽兵像是被奔腾火牛撞入,轰的一下,全给撞上半空,或扫出十数米外。 突来的变化,在场的兽人大多反应不及,怎都想不通,几秒前还是看来没任何威胁的病弱青年,怎么几秒内就猛成这样? 在不同地方,有着相同惊愕的人,还有一个。 随着传送的结束,武苍霓眼前恢复了视觉,看着那一片烟云缭绕,光霞氤氲的景象,讶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幕景象、这个地方,普通碎星者未必认得出来,甚至压根就不晓得这是什么,可身为核心干部的自己,却曾接触过。 “这里是……”武苍霓喃喃道:“英灵殿!” 二十五章 司马家人永不放弃 从狼王庙进行的传送,受到周边能量冲击的影响,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尤其是半途中还发生了意外。 传送阵一开动,正常来说,里头的人就是一下剧烈天旋地转,晕眩未止,就到了目的地,很难被外力从中截停,或者从传送状态中有什么动作,这都是很困难的事。 不过司马冰心是一个例外,她出身玉虚真宗,本身虽然没有术数修行,却接触过相关典籍,知晓术数原理,更因为身分尊贵,师门长辈动不动就赠赐法器,尤其是一次性使用的,赠得尤其之多,让她遇到相关问题时,有更多资源应变。 几乎是传送阵才发动,两女在原处消失踪影,传送遁光中,司马冰心的身体就亮起了另样色彩,武苍霓心知不妙,想要阻止,却在强烈的传送晕眩中,动作慢了一步,司马冰心化光消失。 “我不愿这么说,但不得不承认,妳比我强,想得比我周全,只有妳回去,才能起到关键作用,拨乱反正。国难当前,妳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如果云岗关被破,我绝不会原谅妳的!”司马冰心的身影,随着声音,从虚空中消失,那是术式护符的作用,武苍霓纵然神功远胜,也无法将人拦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子消失,还有她最后的话语传过来。 “司马家从不背弃亲友,不会让他们在那边独自断后,自己安全离开,我以哥哥为荣,哥哥不会作这种事,我也不会!”音犹在耳,司马冰心已经消失,但所留下的话,却在武苍霓的耳边回荡,连带回想起当年的记忆,那个带著书卷气的傻子青年,久违的音容,依稀就在眼前、耳边。 『……进攻妖都这一战,我总觉得内中不单纯,或许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各家各门都认为稳操胜券,竟然没有一家谨慎从事,这气氛不对,和那一次很像,我想……那个人必然有深一层的计画,一厢情愿的气氛,这是他最喜欢的氛围。』 『既然有问题,这次我也陪你出征吧,你我合力,有多大问题都能面对。』 『不,妳上一仗才刚受重伤,尚未痊愈,现在连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去了反增风险。』 『那……你别去?”当时,自己就感到强烈的不安,想让他留下来避祸,却被他苦笑着拒绝了,他这一辈子作事,都有不得不作的理由。『司马家人从不背弃亲友,看着他们有危险,却不闻不问,这不是司马家人的作风,更何况,机会是留给在场的人,如果我不去,就什么也不能为他们作,没有机会改变遗憾……我不想后半辈子为此难安。』 『那……你小心些,有什么事情,别一个人死撑,千万……量力而为。』 『别担心,我并不是一个人,山帅、尚帅、韦帅都在,他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我相信不管遇到什么,最终都能解决的。』 那个男人……这么坚信着。 但最终他没有回来,听其他人说,他在妖都之中坚守到最后一刻,拒绝了山陆陵、尚盖勇的救援,只想尽量多救一些被抛下的人族弃子,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离开…… 这就是那个书呆子的作风…… 原本,等他凯旋归来后,自己有很多、很重要的话想对他说。 ……但他终究没有回来。 负责带着歉意,到自己面前来致意的,是那个从来就不善言辞的沉默巨汉,他的致意,并没有抚慰自己的伤痛,最终换来的,是自己的绝情一斩。 那一斩,将满腔的悲与怒,尽化凶戾杀意,堪称此生之最,往后数年,自己再没能斩出这样的凶刀! 斩出这记凶刀,自己便即懊悔,碎星团中那么多人该死,唯独他是自己不该怪的,明明自己一路伴着他过来,看见他是怎样的无奈与不被支持,更总要为了其他人的过错,扛起本不该他扛的责任……一如这一刻。 挨了那一刀的巨汉,仍然沉默,带着歉意离开,仅在离别时,弯腰垂首,低低留了一句:『抱歉,等到从帝都回来,我会再来,希望……这样能让妳好受些,我会回来,给妳一个交代。』 ……可他也没有回来! 言犹在耳,斯人已逝,事后自己才听说,帝都里那惊神一夜,他受未愈重伤所累,战力大减,受多名高手围杀,险些当场身亡,而他身上最重的那个伤,就是自己斩下的那刀。 ……是自己间接杀了他! 命运总是弄人,自己的武道始点,便誓言守护,后来被樵峰所打动,也是因为他有一颗守护的热心,只不过,他的心比自己更大,想要守护的对象多过自己千百倍,令心高气傲的自己也服气。 但到最终,誓言守护的自己,没有护住应该要护住的人,还伤了自己不该伤的人,所谓誓言,不过是笑话一场。 这六年来,怀抱着背负骂名的觉悟,抛开一切,进行从第三方、从内部撬动兽族,终止战争的计画,眼看也是功亏一篑,自己的人生,真是充满失败的一连串笑话。 传送结束,眼前骤然开朗,烟岚、光霞缭绕,针落可闻的寂静中,生出无可言喻的神圣感。 “这里是……英灵殿?”武苍霓喃喃自语,虽然有惊讶,但还说不上震骇,早在传送之初,就已经猜到这个可能。 涵盖整个帝国的超广域传送中枢,这样的顶级术数成就,碎星团内唯有英灵殿。对于普通团员来说,他们只知道团里砸下大量资源,建造英灵殿,但不晓得具体状况,也不知到底完成了没有,但身为核心阶层的自己,却看过建造中的英灵殿,甚至接触过英灵殿的核心…… “封神台!”武苍霓拎着被封印的天谴之杖,缓缓走到封神台前,顺着晶阶而上。 封神台是碎星团的绝密,也是碎星团获取各方资源的关键,既从神魔手上换取物资,也从各大世家、门派手上作交易,最后差点搞成一个大市场,自己也曾负责替武家带秘笈、丹药过来换,因此看过封神台。 能上封神台的,只有团长与四大武神,其余碎星团干部,最多就是在相当距离外远观,甚至不能看到与神魔交易的过程,武苍霓能认出封神台,却不知怎么利用这座术数共构体与神魔交易。 不过,撇开这些不谈,起码自己还晓得,这座建筑的另一个秘密…… 武苍霓伸手抚着晶石祭坛,心中不胜唏嘘,当初自己知道封神台能够与各界交易,却从来不晓得,它还能封断空间,将神、魔永隔,那个人把这秘密藏得够深,摆了所有人一道。 欺敌先欺己,为了战术进行顺利,这个秘密没告诉任何人,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单只是如此,自己绝对会竖起大拇指,一生拜服那个人的筹谋布计,神算鬼谋,但为何……非得要做得那么绝? 即使诱敌,也没必要把所有友军一起坑掉,那已经远远超出必要的牺牲,碎星团根本就是把各派、各家的天阶存在,一早当成敌人,趁着最后的战役,驱虎吞狼,把所有敌人一起消灭。 ……明明大家都是同族,明明大家携手抗战,浴血奋斗,为什么要如此区分彼此? ……有行为,总要有动机,铲除异己如果是为了争权夺利,可最后那个人藉死引退,碎星团土崩瓦解,谁掌了权?谁得了利? ……难道,是帝室看出碎星团的危险,先发制人,让苦苦算计的碎星团,最终图谋成空,枉作小人? 太多太多的事,这六年来自己日思夜想,怎么都想不清楚,到现在,反而越来越迷惘了,而眼前的困惑又多了一个。 武苍霓在祭坛之前,选了一个空位,将被封印的天谴之杖放到里头,虽然天神兵价值连城,不过温去病的嘱托,自己既然承诺了,就一定算数,天神兵必须要留在此地。 ……温去病,你到底……是谁呢? 想起温去病,武苍霓觉得很乱,山陆陵重现人间的消息,自己接到时,简直没法相信,但身边诸事紧缠,无暇旁顾,只有暗中蒐集相关情报,还没有个结果,温去病就来到自己面前。 这男人与山陆陵,两者之间没有半点相似,他所作所为,一言一行,更是山陆陵绝不会有的,从理性分析,这两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 问题一时间没有答案,但天谴之杖插落后,前方的传送阵台骤然一亮,一个虚拟的仪表投射出来,清楚标明能够传送到的位置,几十个据点,分布帝国各处,但其中大多数都没亮起光来,传送断绝。 最理想的传送点,自然是平阳城,赶去云岗关最快,但平阳城的据点没亮起光,通行不得,武苍霓望向神都的光点,皱起眉头,构思对策。 忽然,脚下一震,这个不存在于正常空间的英灵殿,忽然摇晃起来,而仪表上的平阳城据点,莫名其妙亮起,通行管道打开了。 “……怎么会……真是苍天庇佑!”武苍霓大喜过望,不假思索,冲入传送阵中,开启术式,传送阵发动,身影消失的一瞬,回瞥英灵殿的最后一眼,却看见一幕难以置信的画面。 ……封断空间,镇压千秋万代的封神台,裂了! ……一道裂痕,连裂开封神台的两级晶阶! 二十六章 金刚大阵 云岗关号称不落,靠的并不仅仅是武苍霓统御有方,善于用兵,本身的地利也是一大关键。 重建的云岗关,是由鬼才贾伯斯一手设计,除了建构坚固的防御法阵,还与金刚寺合作,导入大量的佛门技术,作为第二层加强防护的重心。 金刚寺位于西北,不少僧众都是司马氏子弟出家,每每边疆有事,向来立即挺身支持,从不犹豫退却,驰援云岗关已不是一次两次,重新设计时,自然将他们考虑在内。 配合关内术式建构,最少只要凑足四名地阶僧侣,就能开小金刚阵,将总体力量翻升三倍,形同十二名地阶联手防御,变化神通,如果凑足三十六名地阶僧众,关内术式全开,甚至能发动金刚大阵,总体力量翻乘十倍,形同三百六十名地阶合力打出“大金刚镇”,镇杀千妖万兽。 量变导致质变,大金刚镇成功打出,哪怕是天阶,未跨过三级天阶之前,也断然接不下,这形同云岗关的大杀器、主炮,自新关落成之后,历经多次战役,最终都是来犯者折戟沉沙,名将与良关的组合,堪称不破。 但这个黄金组合,终于在此回遇到严重考验,先是武苍霓不在关内,少了最熟悉云岗关中一切布置的人,虽然其他兵将大致知晓法阵、机关的奥秘,可光是“知”与“熟”之间的差距,就足够搞得军心惶惶。 而当兽军以暴雷之势攻城,一口气把分布在山道上的明岗、暗哨拔尽,直涌至关前,守军立即开动法阵,要先挡住、困住兽人,消磨他们的锐气,再行反击,可甫一发动,从操作法阵的术者,到指挥整个战局的司马氏众人,俱皆色变。 “护关法阵出现状况!” “发动不完全,法阵无法完全开启!” 类似的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响起,在全然不知原因的情况下,护关法阵运转率不足六成,勉强张开的法阵,支离破碎,处处漏洞,不仅困不住兽军,甚至没法完整覆盖云岗关,如同满是坑洞的乳酪,立刻遭致兽军的猛攻。 “立刻派高阶小队去堵住!不能让兽人攻上来!”老令公司马扶他连忙下令,调动早就预备好的高阶小队,赶赴各个大阵缺口堵漏。 高阶小队的组成,是当初碎星团首创,由一名高阶武者,搭配三名中阶武者组成,四人全部装配战器,必要时,不惜代价,能打出四记高阶攻击,还能组阵,能攻能守,爆发力十足,堪称军中的精锐战力,犹如尖刀利刃。 看到大阵无法顺利发动,司马令公毫不犹豫地使用这张王牌,把一支支高阶小队派遣出去,同时也请动金刚寺的高僧组阵。 “在此时开阵,绝不是最适当的时机,但兽人此回攻势出奇的猛,护关法阵又出现问题,只能靠金刚大阵来弥补了。”抚着白须,司马令公向身边诸子、诸孙解释,其中颇有这六年才成长起来的新生代,趁着与兽族交兵,正是历练机会,由他亲自教导兵学。 激战中,金刚寺众僧也赶至关头。 “长老,拜托各位了。”司马令公率着儿孙拱手委托,如果单单只是一名金刚寺的长老,以他堂堂郡公的尊贵身分,断不用如此谦恭,但金刚寺中有大批司马氏子弟,枯荣长老排起俗家辈分,司马令公还要喊一声“四叔”,便不由得他不恭恭敬敬。 “不敢,国难当前,我辈出家人定护云关周全。”枯荣长老还了一礼,率领着金刚寺僧众,开大虚空曼陀罗,分别就定位,预备开阵。 此番兽族来势汹汹,号称十万兽军聚集,司马氏一早请动金刚寺,率数十名同地阶战力赶来,为的就是准备开金刚大阵,备妥云岗关的“主炮”。 金刚寺实力虽强,在护寺之余,要凑三十六名地阶出来参战,也是捉襟见肘,幸亏只是布阵,一些高阶巅峰,持有佛宝的杰出僧侣,勉强可以凑数,只要能撑一时三刻,开完金刚阵就行了。 要开这种逆天的法阵,伤损元气极重,甚至折减寿元,每次开阵,都要抱持自我牺牲的觉悟,但开阵的僧侣,就算不是司马氏血脉,也是西北土生土长,为了保家守土,没有人会惜命退怯。 在枯荣长老的持咒诵经声中,诸位地阶高僧的法相展现,一尊尊金刚法相,或是披甲怒目,或结印横眉,有三头六臂,有龙象之形,诸般不同的金刚法相,骤现于云岗关头。 数十尊不同的金刚法相,顶上金光聚集,俱绽成莲,朵朵金莲,在先前布下的大虚空曼陀罗勾勒中,串结成阵,力开金刚大阵,那原是一百零八名地阶高僧合力,才能开启的佛门大阵,透过贾伯斯的妙手排布,勾连地气,以区区三十六名就能施展,堪为偷天造化。 管他兽兵多凶多猛,只要一发“大金刚镇”打过去,就是兽王、兽尊也承受不住,万马千军,瞬间沉寂,此役不单可流传千古,更能向全帝国证明,云岗关的不破,无关乎武苍霓,即使没有那头天南武凤,司马家也有捍卫国土的能力! 这是许多司马氏子弟的共同期望,然而,这个心愿却在金刚大阵将结未结之际,骤然破灭。 “……怎会?”枯荣长老脸色忽变,感应到数十名高僧合力输出的佛力,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无法顺势结成金刚大阵。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感受,好像弯弓射箭,箭矢离弦,将要命中之际,标靶忽然被拉远了数十米,令这没理由会失手的一箭,硬生生射落空处…… 枯荣长老重新持咒、净念,再次尝试发动金刚大阵,数十道金刚法相腾空,金莲绽放,一如过往,但到了关键时刻,输出的佛力无法勾动大道法则,金刚大阵无法启动。 连续两次失败,大阵未能开启,消耗的元气却是实实在在,金刚僧众许多汗出如浆,气喘不停,直接再开第三次,恐怕就有人要直接倒下,枯荣长老不敢轻举妄动,一时徬徨无策。 金刚大阵是对抗兽族的利器,不光云岗关的守军,就连兽族之中也有不少人见过,一看朵朵金莲腾空绽放,双方战士心头都是一紧,但连续两次,满空金莲灿然绽放后,莫名消逝,没有像过往那样连结成阵,怪异的情况,任谁都看出了不妥。 “国师说得果然不错!人类的大阵,扛不住我们的血怨之气!”托尔斯基高举狼爪,上头沾满了血与碎肉,他眼中意态如狂,长啸一声,“我们的血祭,经由国师加持后,已经压过了他们的佛力,儿郎们!奋勇杀敌,今夜是我兽族扬威的日子!”一声吼啸,八方兽吼有如雷震,响彻云霄,但在兽族兵将的激奋中,托尔斯基露出一丝冷笑。 ……战况进展得出奇顺利,自己伏藏在关内的暗手,看来没机会使用了,这样也好,那票吸血虫索价可不低,能够不动用那些人类,纯靠兽族来打胜仗,这是最理想也不过的了。 ……对血祭威力的迷信,是各方兽族的信仰核心,只要让他们确信血祭是胜负关键就行,真实的原因……他们一世也没必要晓得。 “儿郎们,跟着我杀上去,取司马氏群贼的首级!”托尔斯基亲自冲在最前面,不畏弩矢,连斩多名人类的高阶武将,勇不可当,随着他身先士卒,兽族攻城的势道,无端猛上几分,几处护关法阵的缺口,在堆满双方尸骸的激烈战斗后,兽族渐占上风。 失控的战局,让云关之上的司马氏众人心惊肉跳,看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兽族面孔,司马令公一面调兵遣将,争关夺隘,一面也向金刚寺众僧询问究竟。 “长老,这一切因何而起?”司马令公刻意平静的语调中,有着掩不住的急切,“先是护关大阵无法正常运作,现在连金刚大阵也开不了,难道……兽蛮子的血祭,这回真起了作用?”兽族的术数以黑暗祭礼为基础,每次上阵前都施行血祭,人族早已见怪不怪,而过往每次攻防战,这些经过血祭之术加持的兽兵,基本都被各种佛门技巧完克,像这回护关法阵不能开启,或者金刚大阵打不开的情形,从未发生过。 “……不可能!”枯荣长老摇头否定,他远比司马令公更清楚术式原理,布在云岗关的法阵,并非寻常沟通神佛,而是直接勾引天地法则,这种层次上的差别,不是单单累积血祭数量就能打破,更别说,那个人当年曾留下话来。 『要靠累积血祭数量来破云岗关,不是不可能,但那就不是几千或几万的数目,最少也要九十万条性命!如果兽族真那么会生,又真愿意付出灭族的代价来破阵,区区一座云岗关,送给他们当陪葬又何妨?』 那个人说起此事时,谈笑自若的表情,曾让在场的金刚寺众僧一阵发寒,但还是有人提出疑问。 『依贾施主所言,云岗关是永不陷落了?』 『我没这么说。天下间没有永恒的事物……除了我的任性。』 那个人想了想,笑道:『要破云岗关的关键,除非……过在己方。』 二十七章 天道无情 昔日的对话,点滴流过心头,枯荣长老骤然变色,脱口道:“你们作了什么?”“什么?”司马令公如坠五里雾中,不明此问何意?枯荣长老只得解释,“古歌雅虎为云岗新关设计组合大阵时,以通天手段勾连大道,大金刚阵的对应法则,即是天地正气。” “正气?” “天地有正气,金刚法相形,双极汇于一,举世莫能敌,这是贾伯斯当初给我们的承诺,你该知道,他这个人是何等自负,说了能作到的效果,从没有做不到的。”枯荣长老道:“只要我们是守土卫民,堂堂正正之师,不染不义之血,则法阵永固,秉天地正气,执天地正法,兽族的血祭再厉害,累积的血怨之气再强,也从本质上被我们完克,除非……” 司马令公道:“除非什么?”枯荣长老道:“除非……兽族取得大义名份,得天道正气护佑,我们师出无名,不能代天执法,那法阵就开启不了,金刚大阵也无法发动。” “荒唐!”司马令公难以置信地叫道:“他们是侵略者,我们守土抗敌,何来不义?再说,你看看,他们一个个身上,那么浓烈的血怨之气环绕,苍天好生亲仁,不是最忌血祭的吗?满身血祭的侵略者,还有大义、正气,这是什么鬼道理?这还有天理没有?”老令公愤怒的叫声,含带满腔怨怒,咆哮而出,震得周围众人耳中嗡嗡,但年纪远较他为长的枯瘦老僧,只是双掌合十,一脸的无奈。 “天意、天理,是天道的意志,世人爱以人道之理臆度,可到底天理如何,除了苍天,谁能答你?”枯荣长老道:“你该先弄清楚,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做了什么,让大阵没法成功开启?” 没有用上“玷污”这个字眼,年老的僧人试图避免过度刺激,但这话仍让司马令公非常愤怒,“做了什么?这种事天才晓得?云岗关一向是武家那丫头的地盘,她跑了个没影,整个责任忽然抛给我们,我们哪知道这里是怎么一回事?或许就是她做了什么……” “她不在这里,把事情算到她头上也于事无补。”枯荣长老摇头道:“为今之计,只能先开小金刚阵,减少法阵的压力,其余的……看天意如何了?” “……四叔,我司马家人一生不靠天,不管是什么状况,我们都会尽力拚到最后一刻。”司马令公手执长戈,衣甲一摆,长喝出声,“小子们,随爷爷杀敌去!” “杀敌!杀敌!杀敌!”城关上,司马家三代人举兵呼喝,连喊三声,群情激愤,士气大振,把本来的慌乱情绪稳定下来,跟着,司马令公亲自领头,司马氏诸多地阶、高阶武者,追随大家长的身后,如一条银色洪流般冲杀下去,分赴几处最危急的缺口,与源源而来的兽人死战。 “……司马老令公亲自上阵了?”在远处,一直希望找机会参战,却完全沦为局外人的司徒小书三人,看着两军人马激烈厮杀在一处,司徒小书、龙云儿都相当感动,老令公司马扶他是沙场宿将,也是老牌的地阶,实力摆在那里,由他亲自出击,身先士卒,焉得不胜? 有别于两女,武战豪深有忧色,频频望天,不久,四尊巨大的金刚法相,屹立在云岗关的上方,金光灿烂,圣气笼罩,这股圣气一出,兽人战士身上的血怨之气受到影响,略显疲态,动作也慢了下来。 这本是拉平战局的喜事,武战豪却忧色更重,不住道:“怎么还不开金刚大阵?再不开金刚大阵,小金刚阵压不住场的。”身为可能接任家主的菁英之一,武战豪是受菁英培养,角色与司徒小书类似,却有本质上的不同。 封刀盟是江湖组织,神都武家却是一郡之雄,家主岂能不懂经营、不知兵? 加上有武苍霓这个姐姐,耳濡目染,武战豪颇善兵法,一眼就看出这战局的不妥,远比司徒、龙两人更紧张。 见武战豪这神情,司徒小书、龙云儿都感不妙,再想想之前两次金莲绽放,未能连结成阵,登时察觉事情严重。 龙云儿并不清楚云岗关的布局,司徒小书却对这传说之地向往许久,颇知相关资料,这时听了武战豪的话,对照眼前情景,惊讶道:“金刚大阵无法打开,怎会?那大金刚镇如何发出?护关法阵已经快破了啊!” 武战豪神色凝重,“我听阿姐讲过,云岗新关的布置,勾连大道法则,对应的是天地正气,这也是设计者询问过她之后,应她要求所做的方案,云岗关守军永远是堂堂正正之师,抵御侵略者,正气长在,云关不破。” 这个有些理想化的作法,无疑很对司徒小书的脾胃,身持正气之誓,永为正义之师,只要确信自己脚下的道路正确,纵死也心甘情愿,武苍霓的这个坚持,司徒小书赞叹得无以复加。 ……但这个理应完克侵略者的术数设计,为何会失效的? ……为何会失去正气之师的坚持基础? 为了生存竞争之类的侵略藉口,显然不能取得天道认同,否则过往多次兽族攻打云岗关,也不会一败涂地,这回自然更不会例外,必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想起攻关之前,兽族的誓师振奋,司徒小书陡然生出一丝明悟。 ……该不会…… 抬起头来,与武战豪四目相接,双方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摇了摇头。 司徒小书喃喃道:“真想不到,但这件事,是我们自己不地道,竟然成了大战胜败的关键……” 武战豪怒道:“没有这么简单!这全是兽人的阴谋,他们放任那些贱民,制造大阵的破绽,一切都是他们预谋的。” 司徒小书摇头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终究是我们自己给人有机可趁,还有,别说贱民,他们始终是我们的同胞。” 武战豪愕道:“妳怎么和我阿姐一样说话?妳到底是不是我们这一边的?” 司徒小书怒道:“我只本着良心说话,你向我抱怨有什么用?先想想该怎么办吧?” 双方交谈之间,龙云儿远眺战场,脑中有着轻微的晕眩,某种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冲动,或是欲望,让她对身边的交谈充耳不闻,只看着远处的战场。 战场上,已经不是高阶小队与寻常兽兵的厮杀,进展到地阶与兽王的正面冲突了。 司马氏的高手,在老令公的率领下,守住法阵的缺口,与爆发过后的兽王死战,司马家高手的实力极强,尤其是他们的地阶,所持的宝兵基本都是乐器,能近身打击,也能奏乐音杀,一经演奏,就是好大一片区域如罩杀阵,当者披靡,还能与其他的乐声相呼应,加倍提升威力。 这是专为了沙场厮杀而开发的战技,以一敌多,大占便宜,打起境界不如自己的敌人,别说一打十,就是一打一百也易如反掌,这批地阶武者上来,摆出音杀阵后,有他们在的那些缺口,兽兵节节败退,被清除了出去。 但这战术有一个缺点,就是不能被近身,面对同级数的敌人,发挥不出优势,遇上那些爆发后,力量陡攀至地阶巅峰的兽王,甚至可能一被近身,直接就给一爪干掉。 幸好,这些专注于音杀,仿佛一座座炮台似的地阶武者,身边都有守护者:来自金刚寺的禅师们。 金刚寺的位阶,以境界而分,比丘、上人、上师,到了地阶境界,则拜为禅师,这些禅师,全是金刚寺的强者,个个肌肉虬起,高近两米,站直身体,有若一尊铁塔矗立,随着真气运转,周身金光灿然,运的赫然都是金刚身。 与碎星团的版本有细微差别,却是殊途同归,这些禅师将金刚身练至地阶,如果说,高阶的金刚身施展起来,如同巨岩,在他们身上则是有了山岳的雏形,举足大地动,屏气如岳峙,与那些爆发后的兽王对拚,虽然不占上风,却能用坚实的肉体坦住,护持队友。 两边的攻守,就像雷电打在山岩上,每一处、每一下冲击,都是无比灿烂与激烈,短短时间里,就有两名禅师、一名兽王殒落,人族这边并不占优势,早先两次大阵开启失败,尤其耗损了禅师们大量精元,此刻对上兽王群,只能苦撑,做不到正面对攻。 兽王群中,有几名特别威猛,爆发之后,要两三名禅师联手,才能挡住,狼王子托尔斯基不属于其中之一,战力却极诡异,发动贪狼之心的异能后,他指爪如同神兵,瞬间力量的高度集中,连武苍霓也禁受不起,打起寻常地阶更占便宜,殒落的两名禅师,都是丧命在他手下。 龙云儿远远看着这些,心情异常焦急,担忧云岗关失守的严重后果,却没察觉到,顾盼之间,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漠,其中一眼,更不知不觉地泛着冷碧幽光。 二十八章 狼王子的极痛 凝视战场的龙云儿,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异状,武战豪、司徒小书却感觉到不妥,龙云儿的身上,有一股阴寒冷气,源源不断地渗出,这股气息阴邪至极,仿佛来自黄泉,这让他们立即转过头,确认龙云儿的状况。 龙云儿没察觉到这些,整个人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一只眼睛绽放出森冷的青光,在这层青光照射下,眼中所见的景象也发生变化。 战场上,人族、兽族双方身上,都闪着不同的光芒。 人族一方,都是些明亮的光芒,修为越高,光芒越亮,尤其是那些催动金刚身的禅师,满身金光尤其亮得耀眼,化成千百条细线,飘飘荡荡,不知连往何处,只是,这些光芒虽亮,亮度却越来越弱,有强烈的欲振乏力感,随着时间,不住黯淡下去。 相较于这边,兽族的身上,则是个个缠绕着暗红血芒,仿佛无数血管缠绕体外,又像大批冤魂攀附肢体,狰狞可怖。 但这大片的暗红血芒,却连成一气,仿佛浪涛,不住往前吞噬人族的亮光,虽然兽族的脚步还被挡在关外,两军攻防不休,可血芒气浪却早已化作惊天之涛,翻过云岗关,将整片山头淹没,压得底下的金光越来越微弱。 暗红血芒缠绕身上的兽族,血芒中同样有无数细线,往西方延伸过去,消逝在目光所难见的极远方,隐约可以看见,在那片漆黑的夜空尽头,也是一大片惊心触目的红。 ……这是……什么? 这幕奇景出现的时间非常短,仅只短短两秒,龙云儿心头一惊,神智一定,这幕景象就消失,眼睛回复正常,看到武战豪、司徒小书错愕地看过来。 “你们这样看我做什么?”龙云儿道:“采取点行动吧!我觉得那边情况不妙,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 战况紧急,司徒小书、武战豪顾不得追究,注意力都转回战场上,武战豪瞥看了一眼,摇头道:“老令公太冒险了,身先士卒虽是为将之道,但也要择时审势,否则反被人斩帅阵前,军心反而一下就崩溃,他年事已高,气血枯竭,徒凭义勇,很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司徒小书道:“想来也是迫于无奈,大阵意外打不开,意外那么多,他老人家唯有亲自出来,稳定军心,否则情势立刻会更糟。” 武战豪不置可否,只是缓缓抽出刀来,道:“我打算去偷袭兽军的尾段,制造混乱,希望能减轻上头一点压力。”司徒小书道:“就我们三个?”武战豪道:“看妳们的想法了,敌我悬殊,不去也不丢人,说实话,敌人必有兽王压阵,我们就这么去偷袭,遇上了也不知道怎么办……” 司徒小书望向龙云儿,“云姊,妳怎么说?” 龙云儿摇摇头,道:“老令公刚刚杀出来之前,好像也没问过碰上强敌怎么办,这种时候,哪还能只想着自己?” 司徒小书还来不及回话,武战豪已倒举起刀,向两女一拜,“两位都是为大义舍小我之人,武某佩服,之前走了眼,现在只想向两位说,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武某……非常荣幸!” 龙、司徒对看一眼,二话不说,直接纵身跃了出去,武战豪后发赶上,三人一同杀向兽军后方,作着全无把握的奇袭。 然而,还没等三人攻至,脚下就莫名一震,奇异的晃动,三人初时不查,没过多久,就成了非常明显的地震。 “地震?”司徒小书愕然停步,这地震来得太巧,她不觉得这是纯巧合。 武战豪脸色大变,“这地震不小,看得见的地方,恐怕整个苍凉山,甚至西北地方都受影响。”“你们看!”龙云儿一声低呼,伸手指向半空,两人循着一看,只见在兽军后阵的上空,一道血色人影载浮载沉,不是很清晰,先前未有发现,此刻似乎因为地震,从虚空中显现出来。 司徒小书惊道:“凝神化体?是地阶顶峰,不,可能是……” “是主持血祭的天阶兽尊!”武战豪道:“是嘎古的凝血分身,他没有亲身到来,本人应该还在兽族内,太好了。”庆幸似乎过早了点,因为随着三人发现,那道血影也蓦地朝这边看来,只是被那边的视线扫过,三人就遍体生寒,如坠冰窟,好像全身血液都要冻住的感觉,全然无法对抗。 虽然都是高阶中的翘楚,武战豪更已半步地阶,可对上天阶的一道分身,承受着那股威煞,三人都不敢说,如果对方出手,自己会是什么结果? 幸好,这个情形没有发生,地震又一下提升强度,群山摇晃,剧烈的震动令双方人马皆惊,而半空中的那道血红影,骤然一下晃动,有一种仓皇、惊愕的感觉,跟着,就在三人眼前硬生生炸成漫天血雨。 “怎会?”龙云儿惊讶得无以复加,司徒小书更是目瞪口呆,那道血影分身消失的方式太诡异,不像是正常消逝,倒像本体出了什么意外,牵连炸裂,伤害绝对不轻。 问题是,兽尊嘎古,那可是天阶人物,什么样的伤害能让他放弃分身?什么人又能伤害到他的本体? “阿姊得手了?”武战豪又惊又喜,“定是阿姊伤了嘎古,逼得他停手,血祭恐怕也停住了。”对方是高不可攀的天阶,又身在兽族重地,重重雄兵护卫,人族这边唯一有可能创伤他的,只有深入敌后的武苍霓,除此不作第二人想。 但最多……武战豪也只敢寄望创伤敌人,毕竟那是天阶,要说武苍霓能够斩杀兽尊,这种美梦委实不敢奢望,倒是武苍霓奇袭得手后,能否全身而退?这就实在令他担忧了。 “是武殿下吗?”龙云儿喃喃说着,心里有一种别样的特殊感觉,温家哥哥行事,每有鬼神莫测之机,该不会……这件大功是他立下?毕竟,他现在也身处敌后…… 这边三人的惊喜,在兽族这边而言,就是晴空霹雳,明明打得正顺风顺水,大批兽王不只是节节争先,快要占住那几个法阵缺口,最强的几名兽王还逼近到司马令公身边,战得杀声震天,尸积如楼,大有机会“斩首”成功,却在功成的前一刻,胜利的基础崩溃了。 兽族百年内最大规模的血祭,加持在总体兽军身上的,不光只是先前的隐匿踪迹,还包括了诸多增力、亢奋、敏捷、无痛之类的法门,一层套一层,打造出百年内最强的兽军。 正常情形下,就是血祭结束,术力消失,也就是疲惫感强些,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但血祭被中断,非正常结束,就要面对术式反噬,血咒侵袭的问题。 无论是兽王、兽兵,都生出五脏剧烈翻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抓掏住内脏朝外猛拉的感觉,先前倍增的气力、速度,一下加倍回扣,血怨之气更如沉重枷锁,让肢体动弹不得,跪倒、趴倒下去。 在战场上,闹出这种意外,绝对致命,旁边的人族士兵、高手,趁机攻击,下的都是死手,兽军瞬间出现开战以来未有的重大死伤,减员近一成,纵然悍勇无匹,这一下也给打得够痛。 血祭中断的反噬,不是只有这一下,在最初的剧痛之后,兽王、兽兵们像生了一场大病,手酸脚软,勉强抵挡着人族的猛烈反攻。 兽族军队的特性,攻时迅猛狂暴,悍不畏死,可一旦处于逆境,士气就崩得很快,一个小挫败演变成大溃逃的战役,比比皆是,眼下血祭反噬,不少兽人想到的,就是后方出事,敌人可能潜入兽族破坏,连兽尊都没能扛住……想到这点,心下怯了三分,战意更如潮退。 连串的告急与撤退请求,雪花般洒落在托尔斯基左右,这名有异宝加身的狼王子,受嘎古特别眷顾,即使血咒被破,他也全然不受影响,悍勇无双,那双形同神兵的利爪,刚刚在司马令公的胸口、面颊,撕拉出血痕。 眼看就要再进一步,周围负责牵制的兽王战友却不给力,溃败下阵去,司马家的高手战将反包围过来,令其身陷重围,险些当场殒落,好不容易杀出去,与己方兽王会合,却见大军战意动摇,各支兽军都想撤退,还有些不待同意,兽王直接领着自家族人已经开跑了。 “不许撤退!我说不许撤退!”托尔斯基双眼通红,暴跳如雷地怒吼,“谁阵前逃亡,我回去誓灭他全族!” “这是我们兽族最重要的一日,再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多坚持一下,人族必灭!”声嘶力竭的嚎叫,响彻全场,但身边友好的兽王,却不是个个都能苟同,眼前兵败如山倒的窘状,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见,更重要的,是血祭崩溃所代表的意义。 “……大王子,你最好还是先撤了,情况不妥,或许,狼王庙也出事了。” “绝无可能!有国师……”托尔斯基狂吼着,忽然间,一股源自血脉深处,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了祖地的毁灭讯息,更令他紧握双爪,两眼飙泪,痛极而嚎。 “不~~~~~~” 二十九章 兵败如山倒 兽族没有宗教,所祀奉的神灵,全是自家祖先受香火祭祀后化成,子孙固然要孝敬祖先,祀奉不绝,祖先也要用尽全力去庇护后世,以保香火绵延,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极端紧密,任何一方出现问题,都会动摇统治根基。 狼王庙对飙狼族的意义,绝对不只是精神信仰中心而已,尤其是王室血脉,都留有心火蕴藏其间,祖庙如果出事,神魂也受震荡,后果绝对严重,温去病当初敢断定,自己等人进入狼王庙后,兽族不敢发兵,其来有自,而托尔斯基不顾祖庙内的外敌未除,趁机兴兵攻打云岗关,更是赌注下很大的一着险棋。 若赌赢,便可成就兽族不世美名,更能力压遮日那王一头,就此成为整个兽族世界的盟主,可要是赌输…… “不~~~~~~” 托尔斯基的怒号声中,周身血气沸腾,扬起一股淡淡的血雾,凝聚起来,在顶上形成一个数米高的狼人虚影,仰空悲啸,而后,炸散成一片空影。 随着这一异象的发生,所有飙狼族的战士,都生出仿佛血肉被千刀万剐的痛感,纯精神上的感应,他们晓得狼王庙崩毁了,栖息于其中的祖灵,有不少神魂俱灭,化为乌有,更连带折损子孙气运…… 如果整个事态明朗些,这股悲愤就能顺利转化成复仇意志,但当整件事犹笼罩在迷雾之中,未知所带来的惧意,冰冻了狂热,浇熄了斗志,兽人们想到的可能性越来越坏。 “怎么不见尊者的凝血分身?” “莫不是连尊者也殒落?” “狼王庙崩毁,尊者殒落,那族里是什么情况?总不至于……给整个夷平、灭绝了?”类似的耳语,从兽王到兽兵,集体动摇了,不管托尔斯基如何斩杀想逃的族人,如何斥喝共盟的其他兽王,都止不住这股渐成雪崩之势的大溃败。 看着争先恐后往远处跑的各路兽族,托尔斯基气急败坏,仰天悲啸,“我不甘心!眼睁睁的胜利,就这么没了,武苍霓!妳这贱人,后头我必杀妳!妳的人头定会高悬在我狼族大旗上!” 悲愤的怒啸,在战场上回响,让敌我双方都知道这场意外的罪魁祸首,最后更以一下激烈的呕血作结,托尔斯基大口鲜血喷呛在地上,雄躯摇晃,满是不甘的眼神,遥瞪着曾近在咫尺的云关。 这边的失意,就是另一方的得势,司马令公挥动长戈,根根银髯如若针竖,愤然长喝。 “全军突袭!随我灭了这群畜生!”人族士兵齐声响应,吼喝如雷,如开了闸的洪水,反攻满山的兽兵。 兽族这边全无斗志,其他各族的兽兵全都先撤,连与托尔斯基有盟约、素来交好的几支兽族都在逃跑,只剩下飙狼一族,落在最后苦撑。 “殿下!我们退吧,这一战不成了!” “有国师当后盾,殿下还有大把未来,下回再来洗刷耻辱吧!”身边的部将不只是劝,更试图把人抱拉着走,托尔斯基一把挥开部属,眼中闪烁血芒,恨恨道:“我不走!还不能撤,我们还有机会!还有点机会……”恨声之中带着信心,却让其他飙狼战将糊涂起来,怎么都想不通,情势糜烂至此,还能有什么机会? 在云岗关中,整个防御法阵的核心,便位于关内的一座密室,里头绘有多重咒文法环,勾连地气,交织组成法阵。 若在从前,法阵全开,这间密室能量充盈,气劲鼓荡,霞光流散,几乎近似是英灵殿的景象,可这一回,法阵开启出了问题,室内的光霞要亮不亮,能量运转也现窒碍,让协助法阵运作的术者们心中忐忑。 蓦地,在外守卫的几名卫士,动作一顿,跟着便没了声息,内中持咒行法的术者们心头一紧,察觉有异,还来不及向外看,就发现对面的同志,一脸骇然之色,似乎见到什么极恐怖、极不可思议之物,跟着,手摀胸口,脸露出极度痛楚的表情。 ……状况不对。 这名术者大吃一惊,却又大惑不解,这处阵心操控着钜量的能量转移,周边的结界屏障不是普通强大,虽不能拦人进来,可几乎所有的邪咒、毒物,都被隔绝、净化,想要不着痕迹地对里头做手脚,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那……这里头正发生的,是什么状况? 茫然不解间,他本人也眼前一黑,只觉得胸口心脏狂跳,不受控制,脉动频率极高,转眼之间,每分钟已超过三百下,胸中剧痛如撕,更稳不住气息。 ……心魔阁的撕心大法! 脑中闪过这凶威赫赫的邪功之名,术者齿间溢出血沫,胸膛剧烈一震,气绝身亡,原姿势不动地坐毙当场。 “嘻嘻嘻,托尔斯基真是没用,最后还是得我来动手。”周围无人,隐约浮现的笑声,依稀耳熟,却是本代死曜七邪当中,参水猿的声音。 “不过,如果不是我们这么有用,又怎么值得他主动送上竹杠来,任我们敲呢?”肥胖的身影未现,只有开心、喜气的笑声低低回响,看似得意忘形,却有不得不如此的必须,这门邪功隐匿了形影,瞒天遮地,无人能察觉,也屏断自身感官,若不主动说话,藉着声波回响,重新定位,根本摸不清楚东西南北,更别说入室破坏阵心。 然而,就当轻笑声回响于走廊,看不见的身影缓缓移往密室,走廊两端骤然大亮,灿烂的佛光,将整条走廊照亮得没一点黑暗,喝出的金刚真言,涤心正念,撼击邪氛。 “咄!”两名禅师的真言交击,隐藏于黑暗中的身影,被逼得显现出来,圆滚滚的肥胖身躯乍现,脚下些微踉跄,似乎吃了一个小暗亏,但嘻嘻哈哈的语调,听不出半点狼狈。 “嘻嘿嘿嘿,出师不利啊,居然在得手前碰上了贼秃……” “是心魔阁的哪位高人在此?”面对九外道的宿敌,两名禅师不敢有分毫大意,运起金刚禅定,分从两端缓步靠近。 “刚刚接到武帅紧急通知,要提防有人潜伏关内,袭击要处,为兽族制造机会,果然就逮着了阁下。” “逮着?贼秃们真是爱说笑,你们可不是武苍霓,不让爷爷进去,你们做得到,想留下爷爷,两个小秃驴有这能力吗?”甫说完,胖子的身影消失,没入旁边的一堵墙里,转眼无踪,两名禅师手持法杖,不假思索地便追了过去,哪怕看不到形影,仍可追踪细微的气息,只要到了外头,有小金刚阵镇压,不怕逼不出这人来。 为了避免被调虎离山,他们留下了一同赶来的僧兵、封刀盟刀手,武苍霓的紧急传讯,发自平阳城,来得甚急,他们得到通知后,仓促间调不来人,除了正在身边的僧兵弟子,就只有司徒小书留下的那些刀客。 封刀盟持正斩奸,能被司徒小书信任的刀客,更都是愿意为人族赴战的勇士,大战爆发,他们都直接被划入守关军听调,只是于情于理,司马令公总不可能把他们送上第一线当炮灰,只能安置于关中,留守协防,现在紧急要调人,他们来得最快,也终于派上用场。 两边人马各站定位,把密室守妥,短暂商议后,两名武僧、刀客被推派入内,把里头术者的尸骸先拖出,以免生变,同时也守住密室核心。 一名武僧道:“好险,差一点就让奸人得手,后果不堪设想啊。” 对面的刀客摇头,“天理昭彰,此战关乎人族气数,岂容邪佞作祟?” 武僧双掌合十,弯腰敬礼,“封刀盟的确是天下正派,有劳各位共赴国难了。” “大师何必客气?我们……”刀客欠身回礼,陡然一刀挥出,斩向这名僧兵的咽喉,僧兵惊得魂飞魄散,斗室内闪躲不易,勉强侧身,避开咽喉,却被削过脸颊,血流如注,而身边的另一名刀客也闪电出手,将他身旁的师弟杀死。 “你、你们……”武僧惊魂未定,就听外面惨叫连连,跟着便是激烈的气劲交击,显然其余的刀客集体发难,斩杀僧兵,正与少数幸存者交战。 “你们是兽族的奸细?封刀盟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败类?”武僧拔出腰间戒刀,心中已有分较,这里怎么说也是核心重地,一有打斗发生,必然已惊动那些地阶人物,自己最多只要撑个一两分钟,援军必到,届时就是这些人族叛徒要死了。 两名刀客似乎也晓得这点,没再进攻,眼中陡然换上一层陶醉之色,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美好,值得全心侍奉的对象,跟着,齐齐一声大吼。 “女王陛下万岁!”吼喝声中,他们一身力量鼓催至超越极限,一刀斩出,刀未至,挥发的力量已经将手臂肌肉撕裂,骨头断开,而他们恍若未觉,将这超越极致的两刀,斩在法阵的核心,那名僧兵无比惊恐地惨嚎出声。 “不可!”下一瞬,强烈的光与热释放出来,吞灭了整座密室,迅速往外扩散,在短短几十秒内,将半座云岗关炸上了数十米的空中! 三十章 踏平云岗关 那是一幕很难想像的光景,前一秒,还是两军撕杀,追亡逐北,十余万双方战士在苍凉山上的乱战景象,下一刻,猛烈的巨爆,无情地席卷了双方阵营。 云岗关的核心处,亮起让人无法直视的强光,只是短短一瞬间,连咒力加持过的砖石也被烧红,跟着,一声巨爆,固若金汤的雄关壁垒,从中炸开,无可想像的风暴、炎流,释放出来,席卷八方。 没有人料到会有此一着,即使是期待盟友有所动作的托尔斯基,也没料到会发生如此恐怖的大爆炸,刹时间,强光、冲击波、炎流,疯狂朝外吞噬,首先被破去的,就是防外不堵内的小金刚阵。 四大金刚的伟岸身影,瞬息被撕毁,危急中,一个身形跃至半空,瘦小干瘪的体形,却有着无比巨大的存在感,枯荣老僧十指结印如花,舌绽春雷。 “金刚战身.定!”贾伯斯与四大派共创的四神技,在普通的基础上,另有两层境界可提升,一层是短时间内高度集中的极限出力,一层是自毁,其中,金刚身的极限出力境界,名为金刚战身,由枯荣老僧近乎地阶巅峰的力量施展,仅仅一人,就直逼小金刚阵的威能。 但别说是接近,就算能开小金刚阵,也不可能定住这毁阵而发的大爆炸,但金刚战身所凝成的巨大法相,犹如七级浮屠宝塔,在爆炸中镇住周围百余米地,火焰、风暴不兴。 这同样也是一个信号,其余金刚寺的禅师,连忙比照行动,运起金刚战身,凝聚各自的法相,一尊尊大小铁塔似的金刚身影,在苍凉山上矗立起来,每一道金刚影,都护住周围十余米到几十米地,庇护了为数众多的将士。 相比之下,兽族士兵就只能靠自己了,那些兽王的个别战力,虽然都较同境界的人族地阶强上几分,爆发之后,一个打三四个都不是问题,可兽族的锻炼全是强化肉身,对于气劲外发、屏护旁人,基本是想都别想,看到这股爆炸,兽族士兵只能干瞪眼,眼睁睁看着火焰风暴袭来,将他们吞噬掉。 爆炸并不仅仅是一波,而是一波连着一波,就连在苍凉山下,都能感受到那澎湃的灼热气浪,龙云儿三人袭击兽军后队,将这惨烈景象看得最是清楚,在滚滚灼浪气流中,甚至目睹一幕奇景。 “……怎么会?”司徒小书瞪眼惊叹。 苍凉山头的隘口,连同周围山峰,在巨爆中垮塌了下去,而建筑在隘口的云岗关,承受连续爆炸,坚实的关体硬是顶住,被多重气爆炸上数十米高的空中,这才在火焰蘑菇云中解体,粉碎瓦解,化为无数火星散落。 整座苍凉山,瞬时成了人间炼狱,无论是人族或是兽军,这时除了疯狂逃命,就只能闭眼承受,毕竟,伟岸金刚,虽护苍生,但佛度有缘人,茫茫人海中,有缘者始终是少数…… 即便是龙云儿三人离得老远,在这场巨爆中,也算不上安全,唯有早先与他们分离,相距几十里外的那群世家子弟、武苍霓的直属小队,他们才真正在相对安全的位置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早成了信仰标志一般的云岗关,在众人眼前,被炸飞上天,又在爆裂的蘑菇云当中,碎裂成无数火星四散,将苍凉山上烧成一片火焰世界。 和这惊人的破坏力相比,什么金刚法相,什么法阵,全都显得渺小,天地之威就不是人力能抗,而他们作梦也想不出,兽族到底使了什么通天手段,不但真的攻破云岗关,还破得这么惊天动地? “……这……这不是真的……不可能!”包裹着绷带,伤重的司马路平,在同僚搀扶下,面如死灰地注视着那边的灿烂夜色,最后禁不住一口鲜血狂喷出来,整个团队又是一阵大乱。 在这群人当中,只有一个最特异的存在,全然没因为这变局而惊慌,甚至看也没往那看上一眼,迳自像拂去灰尘一样,甩了甩手,从容地确认手上的感觉。 ……十指轻松,与云岗关的连系全断了,代表那群受控制的魁儡一个没剩下,死得干净彻底。 ……这实在是非常之好,因为这么大的案子,这么大的黑锅,如果有些手尾留下,毁尸灭迹不够彻底,被人顺着追查过来,那就比较麻烦了。 ……不过区区一堆中阶、低阶的刀客,自己操控起来全无难度,早在平阳城外初遇时,自己就把人全控制住,更下了唯一的一道指令。 真祖级的精神操作,平时全然维持正常人格,毫无破绽,连当事人都不晓得本身精神受控,等到预设的条件满足了,骤然发动,迷神乱志,事后连自己也不会明白为何要那样做? 兽族攻城在即,天大的好机会在眼前,岂可放过?所以荒村事件后,自己没跟着前往兽族,先是去了飞云绿洲,后来又和龙云儿等人会合,真实目的就是不想离开云岗关太远,以免术力太弱,不能及时发动。 ……托尔斯基这头笨狼,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如果这小子能再善战一点,直接把云岗关打下,就不用自己出手,冒着露形迹的风险,这样帮他一把了。 挂着微笑,独对夜风,香雪轻拍着手指,仰望天空,估算着封神台上所接下的任务。 『支线任务:协助狼军破云岗关,攻入平阳城内,赢得战争,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五千,翻倍一万。』 太一这个支线任务的难度,还在主线之上,给的报酬也更丰厚,温去病那个傻家伙,还有可能顾忌一堆,怕贪心反踏入陷阱,不会轻易咬饵,但自己却没甚么好顾忌的,有好处不占就是王八蛋,太一敢给任务,自己就敢完成。 云岗关破,苍凉山也炸残,再无险可守,兽军顺势长驱直入,不出一日就可以兵压平阳城,眼下西北大军集于云岗关,经此重创,平阳城中剩存的守卫力量已不足畏,只要托尔斯基真有那么英明神武,占下平阳城绝没问题。 已经是这么好的一个开局,如果这样都还打不进平阳城,这个碍自己事的狼族废柴,事后自己肯定不会放过,不把他干掉,这口气不能算完。至于兽族打下平阳城之后,后续问题……自己只管拿金叶,后续什么的,自己压根就不关心。 香雪遥遥望向西方,支线任务自己已经跑得差不多,不晓得主线任务进行得怎样了?看兽军的血祭反噬,托尔斯基身上的狼族血脉悲泣,狼王庙恐怕完蛋了,以老温的能耐,狼王庙中的目标物…… “呃……差点忘记,那家伙跑的任务,变量特别多,以前老尚火到和他拆伙,死也不和他一起跑线,这回又出事了。”香雪白皙的小手抚额,着实头痛,刚才战场上传来的气息,尚未真正踏入地阶的托尔斯基,身化神兵,连着干掉几名禅师,连金刚身这样强横的硬功,都扛不住他一击,这种变态的肉身变化,依稀就是兽族至宝,贪狼之心! 太一给的主线任务,要求进入狼王庙,取得天谴和贪狼之心,现在不管狼王庙状况如何,贪狼之心已经到了托尔斯基体内,这任务肯定没法完成,说不得,还得靠自己了…… 将目光投往战场,那边正一片天愁地惨的浩劫景象,该说司马家的运气不错,早先兽族大溃败,司马令公引全军下冲追杀,云岗关中的守军几乎倾巢而出,都忙着追杀兽族去了,若非如此,这一巨爆,人族就不只是伤亡惨重,而是直接全灭。 不过,不幸中的大幸,仍是不幸,这一炸的伤害太大,哪怕金刚寺的那些老秃们,拚尽一身修为在救人,也只是让惨况从全灭,变成了死伤狼藉,前一刻还状态十足,威风凛凛的大军,经过这场灾难,最多只剩下两三成,还个个都带轻重伤。 兽族的情况好不到哪去,先是血祭反噬,被杀得大败,后头又挨上这一炸,浩浩荡荡的联军,也减员严重,还有多名兽王,都在这场巨爆中丧生,对照起人族,其实两边半斤八两,都是同样的凄惨。 但无论如何,兽族距离爆炸中心的位置,要比人族远得多,冲击风暴是先扫过人族大军,这才波及兽族,加上兽族体魄强度,远超人类,当一切尘埃渐定,残存者重新站立起身,茫然望向周围,兽族登时发现,情势……对自己有利。 “天兴我兽族~~~” 一片混乱当中,托尔斯基撑着鲜血淋漓的伤体,缓缓站立起来,他喊出的长喝,震动周遭,也将战场上所有兽人的注意力引来。 托尔斯基举臂扬天,狼爪闪烁血光,先朝周围看了一眼,跟着,发出蕴含着愤怒、仇恨的嚎啸。 “全军~~~~突袭!”一声号令,唤醒了半迷惘中的兽族,兽人兵将甚至没有汇流整队,直接朝着人族冲杀过去。 “踏平人类!消灭平阳城!” “踏平人类!消灭平阳城!” 兽军洪流,瞬间吞没了战场。 三十一章 双极三绝 与初次发动的状况不同,装配上夔雷青牛的温去病,化为一道电光,高速位移,瞬间闪花了一众兽人的眼。 术式武装这门技术,自己既熟悉也陌生,有长年驾驭“宝相金身”的经验,自己在这方面的技术,当世无第二人能出其右,但这始终是一门还在摸索,远远说不上完善的技术,有许多地方,从理论转化为实际时,会出现误差,只能在亲身体验后,逐步确认。 这门技术的强大与否,操作者的自身修为占两成,血脉宿主的综合素质占两成,真正的关键因素,还是在血脉本身。 血脉源头有多强大,术式武装的连结最终就能走多远,如果血脉源头是天阶顶上的那种存在,在承受得住的前提下,能发挥出的力量简直无可想像。 当然,那种层级的存在,不会轻易让人窃用力量,倘若未取得授权,惹怒了祂们,直接一丝神念传透过来,把窃贼爆掉,易如反掌,所以在安全上,天阶等级的神兽、兽魔,反而是术式武装的最佳选择。 龙云儿的冥界尸龙血脉,原本该是这技术梦寐以求的第一优选,不过,冥界尸龙无比邪异,术式武装若使用得太过,龙云儿随时变成神魔显身,化为尸龙的傀儡,在她自身修为有所突破前,最多只催到高阶,就是安全容许的极限了。 相比之下,司马冰心的出现,是意外之喜,夔雷青牛的血脉,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直指天阶的奇特神兽可不好找,更别说司马冰心还是玉虚真宗倾注大量资源打造出的种子,两者结合,终点直指天阶。 司马冰心困于当年的走火,进境缓慢,玉虚真宗的栽培手法也过于老旧,使得整个培育计画远远未能功成,但这并不妨碍自己的行动,或者说,他们的计画虽未能功成,却妥善地替自己完善了准备。 相同的力量,交到自己手里,发挥出来的,将是完全不同的结果,眼前这一战,就是最好的证明机会…… 化身紫电,纵横来去,等闲的兽兵,只看眼前紫光一闪,敌人就没影了,就连那些兽王,都生出目眩神迷的感受,挥爪截击,看似能将紫电截下,却每每差之一步,失之毫厘。 而在高速位移中,一身铠甲的温去病,侧眼一看司马冰心,“撑得住吗?”司马冰心点了点头,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心里做了准备,那种头晕目眩、精力飞快消耗的感受,就不是那么难挨,而且,由于自己主动配合,没有心存反抗,损耗与疲惫感远比上趟好得多。 “……很好,那准备吸一口气,现在……要来了!”温去病的话,司马冰心不解其意,不知道什么要来了,但忽然间,五脏六腑像是破穿了一个大洞,精气源源不断向外流出,和之前的消耗速度根本不能比,她仿佛看到自己的血肉干瘪下去,照这速度,最多十几分钟,自己就当定人干。 此消彼长,另一边的温去病,加倍汲取夔牛之力,身上铠甲亮度更增,隐隐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是时候了。 温去病意念转动,将神念集中,深入腑脏,直透经脉,从最深处、最根源处去驾驭一身力量。 从低阶开始,等级的增加,基本只是能量、力量的累积,大多数的高手、强人,一生勤修苦练,最终止步于地阶,这是普通人的极限,所谓“半步地阶”,实力惊人,拼命打起来,未必输给一些初段的地阶,可就是这艰难的半步,怎么跨都跨不过去。 普通人的认知中,地阶与高阶的那道槛,就是法相之别,只有修出了法相,才能大量调用天地之力,由“人”迈向“非人”,最终成为“神”,但如何修出法相,那就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人族的理解,法相的显示,是神魂的展现,通常是透过冥想、内观,增强精神力,强化魂魄、意念,投射于外,即是法相,此后循序渐进,练出元神,打开通往天阶的大门。 当初在碎星团,山陆陵就已迈入地阶,探索通往天阶的道路,如果没有那场惊变,最多几个月,突破点就会到来,而即使在那场大屠杀之后,自己肉身重残,神魂却伤损不大,有了足够能量入体,有了足够承受力量的依凭,自己就能把能量增压,推发上去。 “喝!”一声虎吼,温去病停顿下来,身后紫色电光交织,出现了一头脚踏山岭的独脚巨牛,足足二十余米高的身形,气震八方,惊人的威煞,伴随着电光,源源不断地向周围透发。 即使是兽王,也在这股威煞侵袭之下,心惊肉跳,寻常的兽兵更是不济,被这股威煞一扫,许多直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夔牛是神兽之属,源自血脉的威煞,对兽族尤其明显,如果不是在这里的都是精兵,素质够高,被这股威煞一扫,屁滚尿流都有可能。 司马冰心讶异地看相温去病,夔雷青牛的形象浮现,散出的威煞,整体情形看来像极了法相展现,但……难道这样就能提升上地阶?这门诡异的武装技术,能把一个战斗力只是渣的男人,简单提升上地阶去?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还在目瞪口呆,前头的兽王们已经先发制人,吼啸着奔冲过来,要趁着敌人不再闪躲,一举把他干掉。 足足四名兽王,高速奔冲而来,势若拔山倒海,直接封死了温去病可能的退路,而那狠恶声势,司马冰心一阵寒颤,晓得这一合击,绝对接不下来。 “老、老温,你还不……”“躲吗?还不至于啊。”温去病微微一笑,左臂一挥,身后的巨大夔牛形象也一扬蹄,重重踏下,连串紫电,自温去病掌间释放,如同一张电网,往周围延伸出去,笼罩百余米方圆,那些兽王全在电网范围内,被紫电一殛,痛楚难当,嚎叫出声,脚下顿停。 蓦地,一声女子低呼,猛烈的紫色电网骤然消失,却是司马冰心承受不住,刚刚那一下威猛发劲,气血耗损陡然倍增,几乎掏空体内,她眼前一黑,冷汗猛流,差点当场晕去,温去病见情形不妙,顾不得再提升电力,发出杀着,只得先停手。 几名兽王不知究竟,对于刚才那片紫电之威,心有余悸,生怕对方故技重施,齐齐一声吼喝,抡拳、挥爪,拔山震地奔来,继续刚才未尽的一击。 司马冰心一声低呼出口,就知道要坏事,又看温去病真因此停手,不由大急,紧张道:“你别管我啊!快继续,该怎样就怎样。” “……我若真不管妳,妳直接就要没命。”温去病低声道:“妳一死,术式武装直接瓦解,仍然是没戏。” 司马冰心也猜到这情形,道:“那怎么办?” 温去病笑道:“强有强的打法,弱也有弱的应对,现在开始的动作,妳记仔细了!”“记什……”司马冰心犹自困惑,就见温去病双臂轻举,面对四名兽王轰雷般的猛势,他不慌不忙,松腰垂肩,上半身看似浑不着力,双手画弧,如抱圆球,如羽般飘动的两掌,牵引周边气流,有一种说不尽的圆满之意……司马冰心刹时如遭雷击。 “你这是……”惊呼声中,首两名兽王的拳、爪已然轰至,温去病五指挥出,夔牛紫电集中泄散,拳掌未接,高度集中的紫电,已让两名兽王肢体痠麻,动作慢上几分。 就是在这将慢不慢的一瞬,温去病带电的双掌,已搭了上来,牵拉着两名兽王的利爪、重拳,连拉带推,瞬间改了方向,千斤大力,凶猛地轰向对方。 “呜!”“啊!”两名兽王反应极快,连忙收手停劲,避免误击,但猛力回抽,自身重心剧移,破绽大露,温去病双掌开阖,一拍、一推。 双极轮.天下卸! 认出师门绝学的司马冰心,错愕到差点喷血,早先和这男人动手时,已察觉他会使双极轮,只不过劲道似是而非,并不正宗,不知从哪胡乱偷学的,这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可这一回,他打出的双极轮,劲道圆熟醇厚,是完全正宗的阴阳劲,甚至还打出了连自己这嫡传弟子都没练成的双极三绝,这怎能让自己不骇然欲绝? 双极三绝,卸、化、返,是双极轮的外门应用技,相辅相成,能将双极轮的威力数以倍计地增幅,但对个人修为的要求极苛,连自己都还只是一知半解,说不上能用。 其中,天下卸一式,侧重在“滑”,以滑不溜手的气劲,偏转一切碰触到的有形、无形物,终至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绝顶境界,表现在具体的威能上,那就是…… 温去病阴阳两掌,似缓实疾,拍中两名兽王,他们就像脚底踩在滑油上,已经不稳的重心,瞬间大乱,几欲翻身栽倒,还来不及稳住,温去病已带着司马冰心,从他们身旁掠过,反手一推,他们身不由主地撞向另两名朝这攻来的兽王,撞成一团! ps 關於香雪的故事,想做點補充。 我希望喜歡她的人,是喜歡她的淒絕,她的悲哀,她的癲狂,唯獨不是喜歡她的可愛與小任性。 因為小任性,就可以隨便殺人全家?因為可愛,就到處放毒?這樣可以被接受,可以有粉? 那這和龍傲天之流,動不動就為了小弟受辱,千里殺仇人全家,還被捧為熱血義氣的表現,有何不同? 碎星裡也一樣有滅門,一樣有不把人命當人命,但基本上,這就是壞蛋幹的事, 要喜歡壞蛋,請自便,不過別把她當成值得讚揚的行為。 喜歡黑的就大聲說喜歡黑,不用洗成白的。 三十二章 无极返 整个战斗过程,司马冰心在旁看得一清二楚,受到的冲击也大得出奇。 那并不是单单某种特殊技术,让人一下窜上地阶,让人一下上手双极轮那么简单,“能用”和“用得好”是不同的概念,这男人对双极轮的运用手法,别说自己追不上,甚至直追玉虚真宗内最强的几名教御。 双极轮的借力打力,最难的一点,就是操控力量的流向,如何在本身放空,看似全然无力可发的情况下,借引外界袭来的力量,将之转向?通常,上乘者凭着本身根基,承受力量而化转;修为未至者,就只能制造敌人招法上的破绽,中断其攻势,让其发力停顿、重心偏移,而后再借力打力。 温去病的动作,乍看起来,只是掌、臂柔弱无力地画着圆圈,实则腕、肘、颈、腰,都有阴阳劲开阖圆转,虽无赫赫之威,却生扭转乾坤之力,而与那些兽王交手时,他也取了巧,总是紫电先一步打出,麻痹敌人,让兽王的动作僵住,再趁隙以双极轮转卸。 自己初学双极轮时,曾接受上仙的教诲,明言双极轮的精要,就是用最小的出力,发挥最大的威能,重点在一个“巧”字,妙不可言,哪怕取巧,也符合创招者原意。温去病的手法,不但正合这个方向,更替自己指引出一条道路。 一直以来,双极轮在自己手上,都有些鸡肋,自己的修为,不足以发挥双极轮的最大威能,防御自守没问题,用来攻击就颇现支绌,而自己最大伤杀力的血脉威能,却限于肉体负荷不住,同样发挥不出,明明身上有多种绝学,相互间却不能统合,战力也上不去。 可温去病的打法,却替自己展示出一条新路,如此揉合夔牛之力、双极轮,既不用催发太强的雷电,造成肉体负担,又能凭此增添双极轮的威力,相辅相成,只要运用得当,自己的力量马上可以拔升一截,至于实战效果,眼前已是明摆着。 想得兴奋,眼前温去病一下旋身,带着自己从容掠过两大兽王的夹击,双手一拨、一推,更让那两名兽王立身不稳,直往前扑去,一拳、一爪,轰向自后方袭来的另两名兽王。 四名兽王惊见不妙,全都连忙收劲,想避免误击,但温去病又岂会坐失良机,双掌错动阴阳,紫电如转轮,两手挥出,拍击在背对自己的两名兽王后心。 双极轮.天下卸! 三绝再次奏功,滑若游鱼的偏转劲,加重兽王的冲势,停不住脚,让四名强大的兽王,终于不可免地互击成一团。 能练至地阶,成为兽王,一身劲道基本都到了收发由心的地步,纵使误击,也能在触物瞬间收劲,把伤害减到最低,这一下尴尬互击,由于收劲得快,虽然闹得灰头土脸,可实质伤杀力并不大。 然而,就在四大兽王相互击中的同时,一股肉眼难见的无形念波,无声无息扫过,四大兽王都觉得脑里一晕,刹时间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只隐隐约约的一个念头,敌人有精神攻击的能力,自己已着了道。 人族地阶在修练时,侧重神魂,只要在兼练一些精神力外放的偏门功法,对上专攻肉身的兽族、妖族,能占不小的便宜,虽然只有一瞬之机,但在战场之上,短短一瞬,已非常足够。 温去病又动了起来,动作似轻柔,却又好像蕴含着无比的力量,仿佛那轻轻一抹、一拖手,都含带万斤之重,司马冰心与他近在咫尺,觉得他整个人虽站在原处,气息全然化无,像成了一个空转的大漩涡,将周围的能量都往里吞去。 ……这法门,自己不陌生。 ……在普通的双极轮之上,还有一个极限运作的模式,威能远超过平常状态数倍,那是…… 温去病双臂扬动如振羽,紫电飞窜,广散出去,四名兽王神智正昏,身形又不稳,被这紫电一殛,阴阳劲一带,身不由主地转动起来,两名离了地,两名在原处成了转地陀螺。 双极虚轮.无极返! 三绝之中最难练也是最强的杀着,伴随着温去病双掌击出,打在两名兽王身上,两名兽王能抗千刀万刃的刚躯,响起了凄厉的骨折声,两道血线自他们口鼻飙出,如两团废物般坠砸出去,撞在另两名兽王身上。 又是两道带着紫电的血线,由口鼻狂喷,两名被撞着的兽王,同样扛不住,踉跄后跌多步,脸上满是狰狞鲜血,险些跌倒。 司马冰心看着这一幕,又是惊喜赞叹,又是扼腕可惜,温去病竟能以双极虚轮,打出无极返,其中举重若轻的手段,若不是自己熟悉他的底子,肯定会误以为是天阶到来,因为他谈笑败四王的技巧,似极了那些天阶的上仙。 但可惜……最后还是露了底。 双极轮讲究不着于形,杀伤力越大,外表越是没有显著痕迹,自己看见那些兽王骨折、喷血,就知道那一式无极返未能全功,若非如此,如果那两掌的力量能渗潜内藏,而后爆开,两名兽王根本没喷血的机会,直接就毙命了。 但无论如何,这男人已经亲身证实了那种可能性,让自己亲眼看到,世上有这样神奇的功法,借助血脉之力与技巧,让一个原本连中阶都未必有的人,瞬升地阶,随手秒败四大兽王……这种不可思议的荒诞传奇,当真存在! 过度的惊喜,司马冰心连脑里的晕眩感都忘了,眼前一阵发黑,视线短暂一断,再次回复,只见温去病双掌一错,阴阳劲转,要向被击伤的兽王补上一掌,但一道冷冽亮光,正由他看不见的侧面死角刺来,他似乎全没发现。 “小心!”司马冰心用尽力气,惊喊出声,温去病闻声惊醒,双掌回拍,紫电炽吐,迎上飞刺而来的那缕金芒,险之又险地拍夹住,电光灿烂,却仍无法尽消剑上威力,被这一剑刺破电铠,戳穿早先的伤处。 在温去病眼前,金色鬃毛的狮王,一手持剑,一手套爪,神情从容,明明是平视,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你们人类有句俗话,鹬蚌相争,狮王得利……”遮日那王笑道:“朋友,下次你大发神威,自以为无敌的时候,要记得注意左右啊。” “哼!”温去病夹紧金剑,不让剑锋再进半寸,“堂堂狮王,暗剑偷袭,还得意洋洋?” “这么说对我们是没意义的,你看过野兽捕猎之前,还先给猎物打招呼、下战书的吗?这只是让猎物逃跑的白痴作为。”遮日那王道:“狮子搏兔用全力,这才是我们的礼节,你非常幸运,能得到我们的全力招待。” 一语甫毕,遮日那王身形一闪,拔剑后撤,温去病不得不撤手,更看出狮王的意图,抢先一步拦往司马冰心身前,阻截他的攻击,抢着要带司马冰心离开。 “来时容易去时难!”遮日那王一声长笑,金剑撒出光雨点点,阻住温去病前路,兽王爪随即袭来,其势如山崩,若万兽其奔,温去病双掌一翻,紫电流泻,隐约化龙形,正要一挡,另一边司马冰心却大口呕出血来。 司马冰心本身修为只到高阶,术式武装强行汲取力量,推升至地阶,不合理的消耗基本都由她扛下,撑到现在,终于不行了。 夔雷青牛之力,源自司马冰心,她承受不住,术式武装登时不稳,温去病身上的电铠,乍隐乍现,任谁都看得出问题来。 遮日那王眉头一皱,却不抢攻,后退了一步,笑道:“有点意思,朋友,你的力量问题不小啊!” “快走!”司马冰心大急,刚刚支撑不住,喷出那口血,就知道事情要糟,自己没能撑住,更在关键时刻连累了战友,真是万死莫赎,如果还因此让武装技术外流,自己就真成万古罪人了。 “走不得!”遮日那王冷冷一笑,四名兽王已经重新靠近过来,包围住温去病、司马冰心,眼中闪着怒气与恨色,若不是顾忌遮日那王另有打算,直接就要扑上来撕人。 “朋友,你的力量非常有趣,我很感兴趣。”遮日那王笑道:“你可以试图离开,或许我们真拦不住你,但……我看不出你有多少机会……”温去病没有开口,身上电铠乍现乍消,铠甲底下的皮肉也冒出轻烟,似遭受焚烧。 遮日那王道:“或者,你可以束手就擒,我可以担保你,还有你那小美人的生命安全,这对你们该是个不错的条件。”司马冰心急道:“老温,不行,你……”话没说完,温去病已抢先解除电铠,把身上的战衣脱下来,动作带着一丝急惶,只要再慢一瞬,就是烈火焚身的下场。 “看来没什么选择了,如果你能保障这丫头的安全,我可以和你们合作。”温去病道:“不过,话说在前头,大爷我的技术很贵,可别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到手。” “这个……”遮日那王微笑道:“根据我对人类的了解,这从来就不是问题。” 三十三章 一世英名(周一求紅包) 对全体兽族来说,这是一次事先未曾想到的大胜,哪怕是一手策画整场战局的托尔斯基,最乐观的预期,也是一战攻克云岗关,将这雄关占下,尽可能削减人族一方的力量,这估计也就是兽族胜利的极限了。 毕竟,就算消除了云岗关的地利优势,人族这边也不是吃干饭的,金刚寺加司马氏,两股势力中的善战者众多,实力极强,尽可能地将他们削弱、杀伤,是一个战术目标,却不是一个十拿九稳的具体把握。 谁也料不到的是,战场上忽然闹出了这么大的骚乱,云岗关大爆炸,对人族造成的死伤,一下超过先前两军厮杀半天的总合,即便是那些地阶战力,在勉强扛住爆炸的威力,还庇护了不少兵将后,也精疲力尽,甚至油尽灯枯,当场又坐化两名禅师。 至此,人族一方再无抗手,面对兽族的全面反扑,这边名符其实地一碰就溃,兵败如山倒,惨被一路追杀,长长几十里路,真个杀成了血路迢迢,最终直线打入平阳城。 托尔斯基非常清楚,如此好的机会,从今往后不会再有,务必要一鼓作气,拿下平阳城,只要占了平阳城,杀尽城中司马氏,帝国大半西北就此落入自己手里,不但在兽族之中,自己可以凭此压倒遮日那王,更可徐图大计,最终占下整个北方。 这是天赐的战机,是上天要助自己成就大业,这才在关键的一刻,让胜负天平逆转,将通往平阳城的去路,完全敞开! 兽族一路的衔尾追击,近乎疯狂,过程中,也有兽王表示担忧,怕攻得太急,毕竟在早先的战斗中,兽族不是没有损伤,连续高强度的持续作战,许多身上带伤的兽人,也早已挺不住了。 不过,只要看多两眼前方溃不成军的人族,多余的担忧就烟消云散,这不是战争,只是单方面的屠杀败军,战机难得,如果不趁这机会,给予奄奄一息的敌人最后一击,让他们缓过气来反扑,以后就没有那么好的事了…… 抱持着这样的急切心情,兽族一路直追杀到平阳城,大量的溃军,里头还包含重伤的司马令公,城门不可能不开,守城者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围歼于城下,于是,还没等溃军到来,远远地,城门就打开了。 毫无悬念,人族溃军蜂拥入城,兽族大军也跟着打了进去,几名兽王当先开路,斩开城门口吊桥的锁链,根本不让守军有关门的机会,托尔斯基更严加号令,各族兽兵入城后不得妄加掠夺,务必要先追歼敌兵,把敌人尽可能地消灭后,才放任所有兽族,在平阳城中大屠七日。 这道命令,激昂了兽人们的斗志,他们疯狂追着人类的败军,想斩获敌方首脑,眼看这场胜利就要尽其全功,一阵突如其来的袭击,把他们给打懵。 袭击来自两侧,一阵箭雨落在头上,更造成爆炸,这点小阵仗,给兽军队伍添了点乱,但最多也只是如此,这种程度的攻击,不足以对兽军造成什么伤害,然而,当大小爆炸连续不绝,屋舍垮塌,地面开裂,整个幅度越来越大,兽族的队伍就不稳了,统军的托尔斯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身边的飙狼战兵也迅速动摇,仓皇叫喊着要跑,才知道失算。 “又、又炸了!” “和刚刚云岗关一样!” “快逃!跑慢一步就来不及了!” 无分哪一支兽族,兽人们的眼中充满惊惶、恐惧,眼前地面开裂,处处爆炸,城动山摇的景象,和不久前的云岗关大爆炸颇像,对于刚刚经历过那场灾变,带着心理震撼,未能抚平就继续作战的兽族,一遇到相似的情境,那股惊恐就被触发。 刹时间,兽人们都以为类似的灾变重来,继云岗关炸得莫名其妙后,平阳城也要爆了,苍凉山上的那一炸,人类固然伤亡惨重,兽族也给伤得不轻,这回直接炸在平阳城里,大批兽族肯定跑不掉! 再没有兽族肯停留,全都一窝蜂地转头就跑,朝各面城门冲去,托尔斯基怒极,连杀了身边几群逃兵,想止住溃势,却压根不可能做到,当趋势已成,指令不通,根本不是个人的努力能逆转。 “你们这群白痴!这根本不是一回事!”狼王子愤怒地狂啸,洞悉了这些狡猾人类所玩的花招,更清楚察觉到己方的分裂问题。 这种程度的连续爆炸,普通的兽人自然无法分辨,直接联想到云岗关的毁灭震爆,但那些兽王们却没理由被瞒过,他们有少部分跟着逃,还可以说是控制不住底下兽兵,只能跟着走,但个个都是如此,就是私心作祟,不愿意跟着自己拼命,或者说,不打算推奉自己成兽族共主! “一群蠢蛋!在这时候抽腿,你们以为自己会有好果子吃吗?”托尔斯基愤怒吼啸,虽然满心不甘,但军势已乱,自己也不能不走,如果逞强留下,被人类当成斩首目标就不妙了,哪怕再自负了得,人族那边还有一群地阶,平阳城又是他们地盘,绝对可以让自己饮恨当场。 撤退时,托尔斯基勉强收拢飙狼一族的士兵,刻意放慢速度,料想人族既然玩了这一手心理战,吓退入城兽军,肯定会扩大战果,在各处城门设伏。 以人族如今的伤残之军,没能力与兽族正面作战,但如果是追逐败逃的兽族,背后袭击,这能力还是有的,设伏袭击是肯定会发生的事。 而能够那么快就统合云岗关的败军,又在短时间内调动平阳城内微薄的守军,玩弄这种诡计,操盘者除了武苍霓,绝不会有第二个…… “可恶!不是被关在狼王庙吗?怎么被放了出来?坏我大事!”托尔斯基尤其恼火,更有多个问题想不通,武苍霓就算脱困,急急赶回来,脚程如何能那么快,抢在自己前头到平阳?如果真有那么充裕的时间,她为何不到云岗关指挥?有她统军,败军也能玩出许多花样,自己势必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追击,人族的情况也会远比这好…… 不过,武苍霓既然脱困,狼王庙的崩毁与她绝对脱不了干系……想到祖地被毁的大仇,托尔斯基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儿郎们,随着我走!”托尔斯基斥喝道:“让冲在前头的那群东西明白,谁才是真正能带他们走向胜利的领袖!”话语里头有着自负,更有满满的不甘,过去曾不只一次,托尔斯基慨叹兽人大多无智又自私,让自己运筹帷幄,难寻对手,但在此刻,他只深切扼腕,如果这些族人不是那么无智又自私,哪怕素质能高一点点,今天这场大胜就不会功败垂成。 不久之后,一切就如托尔斯基所料的那样发生,急着出城的各族兽军,在几处城门口遭遇伏击,攻势其实并不强,可对于兴奋消失,疲惫上涌,战意全无,只想逃跑的兽军,已经足够,一下将兽军打乱,尸首一具一具倒下。 两军冲杀,攻守正自僵持,托尔斯基率军杀出,将本就伤疲的人族军队击破,解了兽军之危,他横爪杀敌的豪勇姿态,看在其他兽人眼中,确实有着英雄无敌的霸态,而他料敌机先的智略,及时解围的手腕,兽人们也不得不肯定。 “武苍霓!别以为兽族无人,妳若有胆子,出来决一死战,耍这些骗人的小手段,能耐我等何?”托尔斯基仰天长嚎,壮似癫狂,心里却有六成把握,武苍霓重伤未愈,不可能出来决斗,只要她不现身,自己便能趁势说她胆小怯战,壮己方声势,从容撤退。 怎知,这一声才吼完,周围一阵地动山摇,跟着就是一阵巨爆,爆炸威力极强,老长一段城墙,连同城门,一起炸开,大量的碎石,犹如石炮,轰砸似雨,附近兽军登时伤亡惨重,连托尔斯基都险些走避不及,给一截从天砸落的城墙埋了。 人族士兵早知有此一着,事先走避,伤亡情况不大,而兽军一下崩溃,大败而逃,灰头土脸出来的托尔斯基,只见人族一方兵马杀出,领先的一骑女将,白马、白衣、白甲,马尾长发飘扬,仁刀无敌,美艳不可方物,正是武苍霓。 “托尔斯基!有种的就来战!我应约而来,你躲到哪里去了?”娇叱如雷,英姿飒爽,托尔斯基倒很想一战,但眼下情势已不如前,自己若真傻到去决斗,姑且不论打不打得赢,这女人恐怕压根就不会单打独斗,人族地阶一涌而上,自己只能死得无比憋屈…… 猛一咬牙,托尔斯基率军逃亡,沿途又留下不少尸体,直逃上苍凉山,人族才止住追杀,回归平阳城。 托尔斯基收拢败军,气恨不平,自己本想藉着替兽军解围,流下英雄形象的企图,又被武苍霓破坏,兽族历来鄙视懦夫,武苍霓应自己决斗邀约现身,自己却落荒而逃,这件事肯定会被各兽族说个几十年,成为汙点,大大损伤自己的威信。 恼恨之中,托尔斯基接到一封最新传书,神色立变,“狼王庙被毁,还抓获两名俘虏……天杀的!他们拆我祖庙,毁我祖灵,我不将他们拆骨煎皮,就真枉生于世了!” 篇末小剧场 纵横大地的碎星团,当中除了有英雄豪杰,也有女将,这些女性在战斗中同样耀眼,有时顶起的更不只半边天。 这些绿叶丛中的红花里,最耀眼的一朵,就是“毒霸”褒丽妲,她美艳而华丽的战斗技巧,连神魔也目眩心迷,根据非正式问卷统计,与碎星团敌对的妖魔中,如果要死在碎星团手里,有七成都选择在这朵毒花之下结束生命。 除了娇艳如血的邪花,另外也有几名女性,表现异常亮眼,她们或是碎星团成员,或者是碎星团的盟友,其中天斗剑阁的燕无双、鲲鹏学宫的萧剑笏,都是这一代江湖新冒出来的佼佼者,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一个新的俏美身影,出现在碎星团的战场上。 那是神都武家的大小姐,人称“天南武凤”的武苍霓,不但艳色冠绝神都,武功更是强霸,资质优异又肯苦练,是八百年里唯一兼通“虎录七神绝”的天才武者,出道以来,不知干掉多少妖魔,被武家寄予中兴厚望,极有可能在将来继承家主位。 大地上的世家,基本都对草根出身的碎星团投以冷眼,这位大小姐却成了异数,非但对碎星团另眼相看,欣赏土鸡瓦狗的团结理念,更跟随着碎星团转战四方,诛妖降魔。 这情形出现的关键,是之前碎星团一次行动,阻止龙、虎两郡秘密结盟,共推新帝的计画,却顺势扯出神都武家各分支心怀不轨,勾结龙家,想要藉此上位的阴谋,将之破获,并把阴谋家一网打尽后,赢得武家主事者的感谢。 神都武家族大业大,单纯家主的感激,还不足够大幅令世家立场倾斜,仍有许多长老、要人对碎星团抱持戒惧,但这位说干就干的武家大小姐,却看不惯家族的作风,以个人身分跳出来,支持碎星团,随之转战各方。 一段时间下来,武苍霓以盟友的身分,在阵前屡立奇功,虽然身份无比尊贵,她却没有什么架子,与其他的草根团员同食、共上战场,出生入死。 几颗豆子、半碗稀糊的一餐,她甘之如饴,举手喝下,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更从不问碗里的东西是什么;再艰苦的环境,她都能抱着刀,和衣而睡,酣然入梦,没有一丝抱怨。 同甘苦、共患难,这一点让武苍霓迅速赢得了碎星团众成员的心,而透过彼此往来,他们也明白,武苍霓不但肯练肯拚,从小就是被当成掌兵将才训练的,这些肮脏辛劳,于她都是锻炼心志的一部分。 出身名门,却没有名门的架子,这让碎星团员对她肃然起敬,不过,从整体情况来看,如果说连团里的四大武神,都从不讲究物质条件,那本就轮不到任何外来者摆架子。 山陆陵、褒丽妲、尚盖勇、韦士笔,碎星团的四根支柱,在以身作则这点上极有共识,素来是团员吃什么,他们也吃什么,各种生活条件都与将士相同,这让后来者有个典范去遵循,很大程度上擦亮了碎星团的含金度,武苍霓据说也是因此才迅速认同这团队,离家追随。 不过,团里一直也流传着耳语,武大小姐追随碎星团,抽刀子出生入死,并不是因为理念相同,而是…… “……我,贾伯斯,在此正式宣布,苍霓公主从今日起弃明投暗,误入歧途,成为我们碎星团的一员,请大家鼓掌。”站在简单堆起的石台上,青衫飘飘的男子,一本正经地向在场团员宣布消息,话说完,阵阵冷风吹过,台下没有鼓掌,所有早已习惯惊吓的团员,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等着补充。 “……重复一次,这不是说笑,不是说错,更没有口误,请各位鼓掌,欢迎苍霓公主加入我团。”话声落,掌声如雷,不管心里是否不以为然,所有团员都牢记“不可以得罪团长”的教训,对上妖魔未必会死,惹了团长却一定有火坑跳,这点已经没人会质疑了。 但在整齐划一的动作中,仍有些许异数,武苍霓神情淡定地鼓掌,注意力没怎么放在团长的话上,一双丽目所凝视,只是斜前方那名铁塔、石柱般的巨汉,而他正朝着这边,投以歉然的笑容,更举手摇了摇,示意致歉。 看到这个手势,武苍霓微微一笑,一直紧提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自己成为碎星团的一员,距离这个汉子又近一步…… 碎星团是重视战功的地方,之前随团到处转战,斩魔诛妖,虽然只是个外人的身分,可一旦转正,战功都是实在计算,直接跳过普通团员,当了个小队长,和自己在武家时统帅千军的地位比,不过是芝麻绿豆职位,可好处是能够选要加入哪一大队。 答案自然是再明显不过,“钢铁卫士”的第一大队,是自己自始至终的不二选择。 武苍霓扛刀在肩,拿着正式的文书,朝第一大队的驻扎地过去,靠至近处,看到十几名团员围在一起,比手画脚,不知在说什么,自己无意去听,却意外听见“武苍霓”三字,好奇心起,悄然靠近过去。 “……刚刚我听说了,苍霓公主申请调到我们队上来,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之前我就说过,公主她打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们队上来的。” “为什么呀?咱们队上都是些粗汉,公主是金枝玉叶,就算不去褒队长那边,不是该去韦大帅的队上吗?那个大帅哥长得又俊,又懂得卖弄斯文,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不都喜欢这一套?”几名团员窃窃私语,其中一名用力地摇了摇头。 “这你就不懂了,当初在神都,是咱们队长打爆了武家叛逆的脑袋,亲手救下武家家主的性命,本代家主是谁啊?那可是公主的亲爹!苍霓公主感念恩德,这才一路追着咱们队长过来的。” 闻言,另一名团员奇道:“是这样吗?我怎么听说,当初神都城里比武招亲,队长杀上台去,独败群雄,最后还把一个特别牛逼的世家公子当垃圾砸,威到爆表,令公主殿下芳心暗许,千里追夫来了。”这个消息,让团内弟兄倒吸一口凉气,却马上被纠正。 “你说得不对!我就是神都人,那天的情形是这样,那个特牛逼的世家公子,其实就是苍霓公主她本……”话声戛然而止,说话的人瞠目结舌,看着出现在正前方的那道白色俪影,其他同僚顺着目光看去,吓到魂飞魄散,一群大男人跪地磕头求饶。 碎星团员的出身,大多是盗贼罪犯,或是普通农民,基本都是中下草根阶层,对于王子、公主这类的高贵身分,有种天生的敬畏,更别说对方还武力超群,这回说闲话给当面捉到,全都给吓趴在地上。 不过,相较于他们,被“八卦”的当事人,却无愠色,脸上还笑笑的,甚是俏美可亲。 “不用紧张,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起卖命的自家兄弟了,苍霓与各位一样,不要这样拘束。”巧笑倩丽无双,武苍霓扛刀在肩,洒脱地转身,嘴角的笑意,有一丝让人读不出来的味道。 ……用不着道歉,你们又没有说错话。 ……我武家儿女,行所当行,岂会怕旁人闲言闲语? ……千里追随,转战四方,我就是要来把这汉子带回家去的! 脚踏往队长所在的那棵大树下,武苍霓不自觉地挥着手,随着目的地接近,脑中思潮如涌。 ……最初,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服输…… 招亲擂台上的惨败,是自己生平未有的耻辱,如果是公平较量,自己还能心服,偏偏自己是极度透支后,为其所趁,还被精神攻击类的战技打了闷棍,这要能服就见鬼了! 伤势稍愈后,自己就等不及地想找回场子,但山陆陵似乎自知理亏,一直躲避与退让,自己也由他人转告得知,那日他意外喝得大醉,行为失控,以致出手没了分寸。 这解释可不能让自己心服,更别说……自己满腔壮志,精心设计,要当众明志,振奋武家人心的完美机会,居然坏在一个醉鬼的手里? 几次寻衅、逼战,节外生枝闹出不少纠纷,最后扯出武家分支的反叛阴谋,自己误信奸人挑拨,遭受利用,险些就铸成大错,幸好,有他及时现身。 自己怎么都不会忘记,当时,叛徒朝着自己父亲下毒手,身受重伤的自己,血流过多,又折了一臂,兵器被夺,眼睁睁看着父亲遭难,却不能相救,撕心裂肺的痛楚,伴随恸叫,那一瞬……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让父亲平安,犯的错有机会弥补…… 然后,仿佛上天聆听了自己的祈愿,他的拳头破墙而入,毁天霹雳的一击,将那叛徒的脑袋硬生生打爆,整件事发生得那么突然,叛徒全然未觉,得意狞笑甚至还僵凝在嘴角,就这么炸了头。 “……没事了!”墙破垮塌,他魁梧的巨影出现在后,咧着嘴笑,露出的白牙,没有半分杀人后的凶戾,倒有些笨拙的獃气,看在惊魂甫定的自己眼中,这笑容……像是破开云层的阳光,降下救赎。 从那一刻起,自己的心情就改变了,想要多看看,多接近这个汉子,追着他离开了家,转战各地,最后来到这里…… “山队长,我是新加入的团员武苍霓,向你报到!”枝叶浓密如大伞盖的榕树下,武苍霓行了个俐落的军礼,弯腰致敬,巨汉正坐在树下,背靠树干,肩膀上还有几只麻雀停留,吱吱喳喳,让人无从想像,这么一个让鸟雀无惧,毫无凶气的汉子,会是战场上灭魔无数的杀神。 树荫下,山陆陵直视美人妙目,她俏丽的身影,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美得像是一头七彩斑斓的云端凤凰,白衣白甲,朴素却难掩贵气。 “请队长分派我任务!”……武家凤凰不落无宝地!我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带你回去! 第一章 功败垂成 看着兽族大军远逃,武苍霓扬手,止住大军的追击,收兵回归,止住这根本不可能打下去的追击战。 比起兽军,人族这边的问题更大,自己完全无法想像,云岗关会遭逢这样的惨败,幸好自己及时回归,降临在平阳城,得以抢先应变,否则,还不知道事情会恶化到多严重。 自己由封神台传送回平阳城时,兽族已在攻打云岗关,最新战报雪片般传回平阳城,两边距离寥寥数十里,各种情报基本没有时差,这是自己长年建设的成果。 司马家与自己的关系不和睦,自己收留旧日同僚时,利用手上资源,让他们在城中成立暗哨,监控平阳动静,所有平阳、云岗之间的信息往来,都落在他们眼里,这也是自己敢弃职离去的筹码之一,这回传送至平阳城,自己没有公开露面,而是先透过他们,掌控整体军情,更使用他们的管道,发讯至云岗关。 当时的战况,双方僵持不下,自己要先压下伤势,才能赶赴战场,而在处理伤势同时,自己思索敌人可能的战术,发讯到云岗关,警示敌人可能从内部破坏法阵,务须提防。 这个警示应该送到了,但从结果来看,敌人仍然是得手了,只是这一点也非常奇怪,那个法阵体系自己了解,就算摧毁了法阵,造成破坏,也不可能把云岗关炸上天去,这必须牵动周边不知几百里的地气,如同火山爆炸,就差没喷出岩浆来,这要怎要的下手,才做得到? 而当自己感应到那场巨爆,就知道己方必败无疑,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紧急善后,把伤害减得少一点。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面对的第一点困难,就是自己手边只有寥寥数人,要凭这些人手去挡兽族大军,扭转乾坤,那除非这些老弟兄都是碎星四武神那样的人物。 好在……自己从来也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物,只知道怎么找出问题、解决问题,规矩一向是用来配合的,既然知道问题在哪,也有解决方法,那想干便干就是了。 于是,自己领着这些老兄弟,直入郡公府,趁着司马氏高手尽出,自己又算半个司马家人的身分,制服异议者,夺取平阳兵权,一面派人赶赴败军之中,与那边联系;一面利用有限时间,在平阳城中做出种种布置。 兵败如山倒,以平阳城中的有限兵力,绝无可能挡住兵锋正盛的兽军,估计带出去被兽军一冲,整个就大崩溃了,要阻住兽军,只能先诱敌深入,以地利削其锐气,再痛击退敌。 这类的手法,自己在碎星团中,学得太多了,陷阱、偷袭、打闷棍,自己不喜欢用,但用起来绝对不手软,趁着兽人贪胜不知输,目光全盯在平阳城上,自己拚着一座平阳城不要,可以用的策略也是大把。 伏下火药、爆裂法阵,用以欺敌,更在四方城门都预下准备,必要的时候引爆城关,作最后的退敌手段,兽军估不到自己能下这狠手,这一着的效果可料想。 结果,这一战的进程基本符合预料,最后还让托尔斯基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他从精心设计的舞台打落下去,逐退了兽军,让兽族落荒而逃,赢了一个……宣传战! 这真是一个与“胜”字半点不沾边的战争,兽军逃了,也留下不少尸体,但这伤损在他们而言,完全可以负荷,相反在人族这边……这一仗,基本把百族大战末期累积至今的优势,全数付诸东流了。 一路追击兽族逃军,看似威风八面,其实全是虚的,凭着单薄的平阳守军、个个伤疲的云岗败军,根本没能力对兽族作什么,追击更大成份是摇旗呐喊,提升自身士气,可初期自己一直小心控制,不敢让队伍追得太狠,免得激起兽族反噬,将形同纸老虎的己方戳破,招来一场大败。 托尔斯基气急败坏避战逃走的身影,自己一早就看在眼里,如果自己有那个意思,就算最终留不下他,他想要轻易避战是绝无可能。 但……就算拦下他战斗,就算能打败他,又如何? 托尔斯基身怀异宝,威能莫测,其余的兽王就算不全心支持他成共主,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败亡,势必群起来救,万一激发兽军反攻,这风险自己不敢冒。 对方的顾虑也相若,托尔斯基再怎么想决斗,也不能不看看周边情势,如果没有他整合,奔逃的多族兽军,各怀异心,这场溃逃逃到最后,真有可能变成大溃败。 严重的后果,双方都赌不起,所以明明看见对方,两边都不敢放手去战,一边只能样衰地跑,一边只能有限度地追,合作打了一场“样板胜仗”。 战事完结后,两边都有无数的烦心事要面对,托尔斯基要尽速收拾败军,清算损失,武苍霓这边的事情更多,不但人族这边的惨重伤亡,要面对处理,自己为了打赢这一仗所作的种种从权之计,也都要面对追究。 “武帅,兽族已退,后续请您示下!” 几名云岗关的旧部,按耐着激动,向武苍霓行军礼,请求指示,武苍霓摇了摇头,俐落下了马,道:“我已是一介游击兵之身,不是什么将军、元帅,私夺兵符、炸毁城墙,这都是重罪,罪罚未清,哪有资格下令?” 一名中年军将拱手道:“武帅,一切都是事急从权,大敌当前,岂能同族内鬨?妳既回来了,请妳领导大家。” 另一名较年轻的军汉压低声音,满是鲜血的脸上,犹有几分气愤难平,“弟兄们都认为,如果有妳在,怎么都不会败得那么惨?都是司马……” “住口!不要让我再听见类似的话。” 武苍霓正色制止,目光一扫,与几名旧部的视线一触,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武苍霓一手扶额,轻声道:“如果那边也都是和你们一样想法,事情就真的无可挽救了。” “武帅……” “算了。”武苍霓道:“我现在先去向令公请罪,你们立刻行动起来,尽快把炸毁的城墙修复起来,不要留下空洞,最迟不会超过一天,兽族便会再来。” “这么快?” 几名军将大吃一惊,在他们看来,兽族此回功败垂成,连场伤亡也是不轻,云岗关又被毁,苍凉山上无险可守,又无补给,兽军理应退回族中,休养一阵,怎会那么快又发动进攻? “如果托尔斯基的背后没有压力,他不会急着走极端,但遮日那王已到,他必须要尽快做出成绩来,争取其他兽王的支持与认同,所以他稍微站稳脚跟,就会抢攻。” 武苍霓简单解释,但这些旧部都一脸茫然,他们都是能征惯战的悍将,却对情报、政治之类的判断不拿手,听见西南的兽王共主北上,也不知该如何反应,这让武苍霓暗自慨叹,正因如此,自己的计画才只能亲身单干,没有适当人才能托付。 “先把城墙修起来吧!在城门口设伏、炸毁城墙,都只是出于无奈的诡变之计,战斗结束了就得收拾,别让兽军重打回来的时候,我们顶着一个空洞御敌,那就真是傻了!” 匆匆交代完,武苍霓收起佩刀,朝着郡公府前去。 云岗关败军还没逃回平阳城时,武苍霓的使者就已经先赶到乱军中,找到司马令公等人,双方建立联系,当败军逃入城中,武苍霓一面指挥残部诱敌,一面也将司马令公等人送入防卫力量最强的郡公府,更早安排好医生在里头准备。 这场大败,司马家第二代、第三代的许多菁英,都成了荒山亡魂,还活着的也没一个不带伤,甚至注定成残。 打从踏入郡公府后,武苍霓眼中所见,就是一个又一个满身血汙的伤兵败将,年长些经历过战争的,还挺得住,比较年轻一些的,承受不住身上创伤的痛楚,频频,甚至哭嚎。 堂皇的郡公府,处处血红,不是尸首,就是伤患,司马家已不知多久不曾出现这样的凄惨景况,武苍霓一路看见,心下恻然,丈夫亡故后,自己未能代他守好司马家,如若他看见这一幕,不知会有多伤心,这全是自己的责任。 不过,自四面八方投来的不友善目光,让武苍霓生出警惕…… 司马家对己的疑忌,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一直把守卫云岗关的自己,看成掣肘的眼中钉,特别是年轻一辈,这几年来明里暗里生事,使足了力,就想把自己撵走,只是老令公立场秉中持正,才没让他们翻起浪来。 此回大败,自己收拾残局,看来……没有得到他们的感谢,反而被他们认为是包藏祸心,伺机而动。 若在平时,自己真心不想被这些人烦扰,可此时此刻,自己如果转身离去,后头就更别说什么团结抗敌了…… 才想着,一群人就快步抢奔过来,为首几名年轻人,扬刀指来,“姓武的贱人!妳还敢踏进我家来!” 第二章 金刚寺的表态 武苍霓认得,这些都是与自己平辈的司马家第三代,平时上窜下跳,总想把自己给弄下去,将云岗关当成沦落一族手中的失土,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现在又跑出来生事,看来是很难善罢干休了。 一群人围住武苍霓,气势汹汹,为首的几名年轻人,灰头土脸,身上也带血,开口就是怒骂。 “姓武的贱人,妳早被拔除军职,现在什么也不是,居然敢夺兵符,调动军队,这与谋反何异?” “兽人要破平阳城,谈何容易?妳居然私毁城壁,替兽族清了障碍,他们再次攻城时,平阳如何能挡?妳帮了兽族大忙,是何居心?” “这场大战输得莫名其妙,云岗关是妳的地头,是不是妳暗中使了什么鬼?否则哪有如此凑巧,我们才败,妳就跑到平阳城来夺权?” 诸般指责,没有超出武苍霓的预期,但看到还真有人蠢到拿着手铐、锁链想上前擒拿,武苍霓就暗自摇头,佩服这些不怕死的二愣子。 “令公与你们都在败军之中,不开城放你们进来,难道要看你们全数被屠戮于城下?既开了城门,以当前情势,若无奇谋,何以退敌?只要抢在兽军攻城前,尽可能把缺口修复就是。” 武苍霓环顾周遭一眼,冷冷目光,照人生寒,“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肯定听不进去,所以话也不用和你们多说,让开!我要见令公!” 说话同时,脚下发劲,两股劲道由地面传透出去,如涟漪发散,撼击周围,就只闻一阵惊呼,那些气势汹汹的热血青年,一个个受到气劲冲击,脚下发软,刚要跪倒,又被第二重劲道扫过,仰身摔倒地上。 两重劲道,发力之巧,计算之准,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让这些踢到铁板的热血青年为之骇然,估不到这女人的武功,真高到这种地步? 武苍霓露的这一手,展示了实力,内里更还有一份他们看不出的巧思:这里是司马家,真要让这群司马家儿孙对己下跪,后头惹出的麻烦不会小,单纯只让他们摔倒,问题小得多。 “谢谢各位的配合。” 武苍霓排除障碍,冷冷一句,就要走过,但几个朝这边快速过来的飞掠声,则让她暗自皱眉。 那是地阶!还不只一名! 司马家的第二代,自己叔伯辈分的高手,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是单纯被骚动引来?还是早有预谋,先让这群小辈来挑事,再以此作为出头的理由? ……都什么时候了,还尽在搞这一套! 武苍霓生出一股强烈的厌烦感,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太多牵挂的人,真想就这么掉头离开,让这些人得偿所望算了。 “武苍霓!妳干什么?” 一个脸色偏青、高高瘦瘦的短须中年人,怒然现身,开口就是喝问,武苍霓认出那是司马靖文,当前司马家的前三号人物,平时威权极大,此刻却因为裹着绷带,减了几分威仪,多了狼狈。 “这里不是给妳撒野的地方,武元帅,妳想夺兵符就夺,不想干就弃官不干,我司马家何德何能,可不敢有妳这样的亲戚!” 司马靖文举手一晃,另外有两三名中年人、白发老者走出,全是司马家的地阶人物,虽然个个都是伤损状态,但几个人一踱出,就构成一股无形压力,压制着中心的武苍霓。 武苍霓蹙起秀眉,晓得这一关不好过去,若论武力,这几个人虽然都是地阶,但自己豁出去,一个人扫他们几个都可以,问题是,这边怎么都是司马家,他们都是夫家长辈,自己把他们全痛揍一顿,后头还怎么合作?谈什么团结退敌? 司马靖文喝道:“妳犯的罪过,不容狡辩,人来,给她上了镣铐,随我去令公面前请罪。” 武苍霓道:“三伯是要强行拿我了?” 司马靖文倨傲道:“我们都是妳的长辈,难道还不够资格教训妳?就算要拿妳,妳敢在这里反抗吗?还不拿下!” 看了这阵仗,武苍霓着实有些庆幸,自己是孤身前来,没有携同任何旧部,否则一场冲突难免,规模更无从控制。 眼前局势,自己固然少不得司马家合作,司马家又如何少得了自己配合?他们此时做得越过火,后头处境就艰难,有得是他们来求自己的机会…… 才刚这么想,几道气息就飞快赶至,力量极强,同样是地阶人物,直接现身出来,就在那几个要上前拿人的司马家地阶的身旁、前方,抢拦住他们的进路。 司马靖文脸色立变,瞪着眼前的光头汉子,自己招来的几名族人,也同样被别的光头汉子挡下,自己真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插手进这次的事件中。 “……大、大师。” 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不惜一战的气势,只要自己坚持拿人,那边立刻会动手,司马靖文态度登时软化,就连那名年岁最长的白发地阶,也不敢作声。 武苍霓与司马家的关系微妙,半是家事半不是,两边有了冲突,连皇室都不好插手,却唯独金刚寺是个例外。 司马家立足西北,金刚寺是关键力量,开罪了金刚寺,司马家位置立刻要不稳,而如今的金刚寺内,高层过半是出自司马家,旁人不能过问司马家的家事,金刚寺却没这顾忌。 之前,金刚寺严守原则,一旦出家,就从此与红尘俗事一刀两断,那些出身司马氏的僧人,位份虽尊,却只提供援助,绝不伸手进司马家的具体事务,将这视为大忌讳,像现在这样跳出来阻拦,甚至摆出不惜一战的架势,之前从来不曾有过。 如果说,武苍霓尽力避免与司马氏的冲突,那司马氏对金刚寺,就不是避免冲突,而是压根不敢,没有人能承担与惹怒金刚寺的责任! 对于这一幕,武苍霓也觉得意外,自己以往与这些人起冲突,金刚寺素不过问,严守立场,实在没想到,此回他们会反常地跳出来。 “武帅,妳辛苦了。” 一个慈和而苍老的声音,出现在武苍霓身后不远,还没回头看,她便已认出人来。 “枯荣大师,苍霓见礼了。” 武苍霓欠身一礼,态度恭谨,这位金刚寺的首座,不但一身修为极高,是地阶之中的强人,辈分更是高得连司马令公都要喊四叔,自己在这位可敬长者之前,没有任何能拿翘的地方。 枯荣禅师拦住武苍霓,温言道:“武帅劳苦功高,这次惨败若非有妳,我们这群老秃个个都要成为爪下鬼,如此大恩,我金刚寺定会牢记。” 此言一出,武苍霓固然惊喜,司马靖文等人却脸色一白,难以置信地听出这话的言外音。 金刚寺对于俗尘之禁,一向森严,寺中僧人致谢,往往都是以个人名义发言,即使受的恩惠大,用词也是极为避讳,说“我阖寺僧众”,此刻枯荣一开口就是“我金刚寺”,话的份量委实太重,重到不可能是枯荣个人的意思,而是金刚寺商讨确认的集体意志! 武苍霓讶然道:“大师,你们……” 枯荣禅师摇摇头,满是皱纹的老脸,露出和煦的微笑,“一直以来,武帅独撑大局,妳为了消弭战事所做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因为立场的关系,我们不便出面,但今次的惨败,让我们有所觉悟了。” 说着,另一边传来大票人马走动的声音,不久,一群敷药、包扎妥当的司马家老小,出现到场,为首的一个撑着枴杖,左手吊起,半边头颅裹着染血的纱布,正是老令公司马扶他。 在司马令公身旁,另外还有几名白发白须的长者,都是司马氏的长老一类,辈分高,德望重,这么几号人物一起列出来,连武苍霓也暗自吃惊,这绝不是闻声后过来看看的样子,而像是召集宗族耆老、要人,开祠堂公审的架势。 本能的直觉,武苍霓意识到今日恐怕要见血了…… 司马令公拄杖到场后,先是环视现场一眼,跟着就暴喝出声,“还等什么?给我拿下!” 早有人拿着锁链、镣铐在旁,预备要锁武苍霓,但情势有变,看现场这气氛,又听老令公这样怒喝,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大多人愣在当场,有几个大着胆子朝武苍霓走了半步,看周围没反应,又吓得缩脚退了回去。 这情形落在司马令公眼中,老人家的怒意更如火山爆发,他顾不得身上伤势,拄杖往前走去,之前被武苍霓发劲震倒的那些青年,这时多已挣扎站起,他迳直走到他们之前,挥杖就打。 “畜生!不肖的东西!” 连连几杖,下手劲道十足,将人打倒在地,血花四溅,那些拿着锁链的司马家人胆颤心惊,想上前替这些年轻人上铐,却也挨了老令公两杖。 “混帐!还在搞不清楚!” 老令公拐杖一举,遥指司马靖文等人,“就是这班东西!把他们全部给我锁上!” 第三章 团结抗敌 事情的急转直下,司马靖文等人着实傻眼,自己一直以来针对武苍霓,固然是为了私利,但这个私利,同样也是司马氏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自始至终,家族里大多数人都是沉默的支持者,怎么今天当需要发声的时候,自己竟然遭到背弃了? 司马靖文是当前司马家的前三号人物,手握家族重权,一般来说,“被舍弃”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如此高位者身上,可一旦发生,也绝对没有人情可以讲。 “我司马氏立足西北,凭的是什么?是空谈仁义或理想吗?” 在一众儿孙面前,司马令公斥喝道:“面对兽族的进攻,我们必须要比那些野兽更强,做生存竞争的赢家,这个强,不是他妈的嘴上放狗屁,靠的全是实力,世家不禁止争权上位,想争的人,要扛起全体家族的存亡责任,要拿出实力来!” 老令公的怒斥,没有人敢回嘴或是求情,那几名耆老的沉默,已显示司马氏最高阶层已经统一了意见,这个集体意志的背后,甚至还有金刚寺的全力支持,这已是一股不容任何反抗,甚至质疑的力量。 “你们平时怎么争,我不管,司马氏需要有能力的继承者,但要上位,就给我打胜仗回来!是,战争之中没有百战百胜这回事,那败了之后,就给我有败者的样子,少在那边上窜下跳!” 司马令公道:“这一仗,没有她,会是什么结果?她为什么取兵符、为什么开城门、毁城墙?别说你们看不明白,我司马氏不需要这种猪!既然看明白,还拿这当藉口说事,难道是当我们都傻了?有种,就说个更好的办法出来,没办法,少在那边扯后腿!这与资敌同罪!谁敢损及司马氏的未来,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一轮吼喝,老令公申明了当前司马氏的立场,更亲自动手,当众行法,持杖将那些想拿武苍霓的儿孙,一一打折了腿骨。 从头到尾,痛嚎之声连响不绝,却没人试图劝解,司马氏以军法治家,当统帅已经表明意志,就不容反抗,更别说,司马令公重伤在身,行动不便,杖责时多次拉动刚包扎好的伤口,破裂出血,一轮杖责结束后,断了腿的固然滚地痛叫,老令公本人看来也颇凄惨。 以司马靖文为首的数人,作为地阶,是司马氏的宝贵人才与重要战力,自然不可能随便打断腿,但也没被落下,全部被铐起来,受罚闭关修练,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远离权力中心。 虽然是战时,司马家也没有做出“戴罪立功”的判决,因为过往历史上受过教训,戴罪者非但不悔改立功,反而把心一横,刺杀主帅投敌去了,在那之后,司马家从不因为需要用人,而判决从宽。 当这一轮家族执法结束,司马令公大口喘着气,身旁儿孙想上来扶住、拭血,却被他一把挥开,跟着,在所有人的屏息惊愕中,他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走向武苍霓。 武苍霓暗吸一口气,之前发生的一切,自己不好开口,既不便拦,也不好坐视,但现在终究是到自己开口的时候了。 “令公……” 武苍霓微一欠身,要先行礼再说话,哪知还在动作,对方已抢先行动,没等她反应,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竟然当着所有儿孙的面,向孙媳妇跪了下去。 全场刹时静默一片,跟着便炸开了锅,武苍霓见万军而不色变,这回却也被吓到,作梦都想不着,老人家居然给自己来这一招,当下也只能第一时间先跪倒,不敢受这一拜。 “令公,我……” “苍霓,我司马家上下这许多人命,是妳今天救下的,妳就让老夫这么向妳道个谢,和道个歉吧!” 老令公垂下了傲气的白发,武苍霓满心惶恐,想要劝阻,周围所有司马氏子女已经全跪平了下去,就连那些已经上了镣铐的都没例外,这不是心悦诚服,只是单纯的看老令公跪下去,没有半个人还敢站着。 “苍霓,之前我老眼昏花,为了让这些不成材的东西能磨练长进,让妳委屈了很多,这回妳不念旧恶……” “令公,这话太重了。”武苍霓坚决摇头道:“我始终是司马家的媳妇,旧恶从何说起?” “从今往后,司马家将无保留地全力支持妳,请妳别放弃这个家族,樵峰那孩子遗下的梦,还要靠妳来撑起啊!” 司马令公叹息说话,而听见亡夫的名字,武苍霓心头一痛,险些掉下泪来,当下也无心多想什么,连连点头,将司马令公的请托承诺下来。 经历碎星团的事件后,武苍霓学了不少心眼,今天换了是其他人,即使是自己武家的长辈,她都会带几分戒心,免得对方演演激情戏,自己就跟着激动起来去卖命。 不过,对着司马老令公,自己就不会那么想,司马家人的特长有很多,其中绝不包含演技好,他们这些人别说演戏,连藏话都做不到,司马冰心就是标准司马家性格,想什么说什么,要是他们懂得作戏,自己反而不用这么烦了…… 彼此抹抹眼泪起身后,现实问题接着过来,只是情况已经改变,武苍霓原本不抱乐观,哪知还不待自己到司马令公面前痛陈利害,司马令公就已做出决断,先一步和几名辈分高的派系耆老谈妥,跟着就惩处司马靖文一脉,杀鸡儆猴,将所有能团结起来的力量,紧抓起来,全力抗敌。 武苍霓敏锐地感查到,事情的变化关键,必在金刚寺! 这次金刚寺的立场很异常,在司马令公采取行动前,他们先一步跳出来表态,甚至打破了金刚寺一贯不涉世俗的立场。 这个表态,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如果比自己所知道的更早,那司马令公的态度转向,就不难理解了,金刚寺反常的破例入世,对司马家所造成的影响,无论老令公原本的想法是什么,都必须要考虑这一层。 那么,金刚寺为什么决定要站出来?单纯是因为体认眼前状况不妙,需要自己出来?或者,另外有什么考量? 在自己的印象中,金刚寺也和司马家一样,不善权谋,里头的僧人做事,认死理,不怎么考虑私利,是一群有点啰嗦,有些小迂腐,关键时候也不失决断的和尚们,要说他们像那些玉虚道士一样算计,这个自己倒是不担心…… “对了……” 考虑到兽族的状况,武苍霓决定委婉地加以解释,“狼王庙应该已被摧毁,这情况比较意外,不是我一开始的预计,但我的执行人员回报,在过程中,见到了冰心……” “什么?那孩子怎会……” 司马令公大吃一惊,连带也吓坏了在场的其余司马家人,司马冰心在家族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不光是寄托了整个家族希望的种子,同时也人缘甚佳,男女老小都喜欢她,听到她身陷兽族当中,都给吓到。 “怪不得……还奇怪怎么城里没看到那丫头。”司马令公沉吟道:“她没先请示就跑回来,嚷着要参战,我让她禁足在平阳,等战争结束,就要押着她回玉虚宫,想不到她又跑了出去,还干出这等大祸事来……” 武苍霓道:“冰心吉人天相,事情未必有那么糟,更何况,狼王庙的毁灭,与她大有关系,如果没有她,就破不了兽族的血祭,成就不了前半场的大胜。” 直捣兽族,踏平狼王庙,这是不知道多少代司马家人的豪言壮语,从来没人能做到,从这点来说,司马冰心倒真是光宗耀祖,堪为家族荣耀……只要她没成为兽族的俘虏就好! “……也只有看那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司马令公喟然叹息,司马冰心是他最疼惜的第三代,但司马家千百年来早立下规矩,绝不接受人质勒索,一旦司马冰心成为俘虏,带上阵来,不用等兽人开口,司马家就会立即将她射杀,这一点……兽族早就试到没兴趣再试了。 武苍霓道:“我会设法全力营救的,她是樵峰的妹子,我不会让她有事。” 话虽如此,但要怎么做,武苍霓自己并无头绪,安德烈身亡后,自己与飙狼族的联系全断,飞云绿洲那边动向不明,不老仙很可能已全面扫除自己培植的势力,数年辛苦,付诸东流…… 正思索,武苍霓忽然记起一事,连忙道:“令公、枯荣大师,还有一点,兽族中真正危险的,不是托尔斯基,也不是兽尊嘎古,而是一名来自西南的金毛狮王,他不但持有兽王爪,身上更有气运之力连结,我怀疑,他修练人皇之道。” “妳没弄错?” 一句话有若惊雷,把枯荣禅师、司马令公都吓到,震惊的程度,比听见兽族忽然多出十名兽尊更甚。 而还没等他们镇定回神,外头就传来通报,武战豪带着一干人等,还有十几辆大车赶来,说是有紧急军情,要立刻秉告武大元帅。 第四章 铁骨铮铮的硬汉 如果问司马冰心,被兽人擒下后该如何应对,她肯定想也不想,直接回答立刻自杀,这不仅仅是她的答案,也是所有司马家人的共同想法。 但这次的状况有些特别,自己被擒时,身边还有一个友军,怕牵连到他,也怕自己死了之后,剩他一个,若他的才华、作品为兽族所得,那对人族真是覆顶之灾,说不得,起码得先干掉他再自杀。 然后,还没考虑完毕,那头金毛狮王就闪电出手,看不出他那么大的个子,手居然那么巧,戴了笨重的兽王爪,还能弹指点穴,一下封了自己多处要穴,让自己不能动了。 动弹不得,只能被人押走,关在地牢里,那个金毛狮王似乎甚有地位,托尔斯基不在,许多兽王都奉他为尊,连飙狼族都让出一部分领地,由他进驻自家的部属、关押自家的俘虏。 自己与温去病摧毁了狼王庙,飙狼族上下恨之入骨,几次都来要求提领犯人,却被这金毛狮王一言回绝。 “谁擒住的俘虏,就由谁处理,这是兽族千万年来的铁则,飙狼一族想打破这祖训吗?” 遮日那王冷笑道:“他们是我的俘虏,在我套尽他们的利用价值前,谁也不得向他们动手,飙狼族想提人,让嘎古尊者或托尔斯基亲自来和我说吧!” 这话单由遮日那王开口,分量还有些不足,但当他那边还有一群兽王拥戴,这话就重得可以拿来砸人。 久远的年代以前,兽族内鬨理由的前三名,就是争夺俘虏,为此枉死的兽人不知几凡,最后大兽人皇立下铁则,无论俘虏的身分有多尊贵、价值多重要,是谁擒下的就归谁,想要强夺他人俘虏或战利品者,全兽族共击之。 这条铁则,没有兽族敢轻碰,飙狼族纵然恼恨,也不敢在情势未清之前,强行索讨两名人犯。 而两人虽然被一起关押,待遇却还是有差别,遮日那王似乎颇懂得“怜香惜玉”,将司马冰心关押在一间干净的牢房中,地上还铺着干草,透过壁上的小窗,可以看见下方的水牢,温去病就被关在水牢里,半个身体泡在脏水里,两手用锁炼铐起,模样凄惨。 司马冰心本来以为,自己两人被抓,肯定会被拷问情报,但那个金毛狮王不知是怎么想的,对自己看也没多看,关押在牢后,就让人送来一堆绫罗绸缎的上等衣裳、胭脂水粉,好生安待,饮食也颇为精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牢房,自己甚至以为是被奉为上宾了。 相比之下,温去病的情形就糟糕得多,可能是因为之前嘴巴太坏,得罪了人,被抓进来半天时间里,他就被提审三次,每次都是伤痕累累地回来。 审讯的地点,司马冰心看不到,却可以透过小窗,听见那边传来的严刑拷打之声。 兽人下手非常狠,皮鞭挥击的声音,光听就知劲道十足,中间还夹杂着兽语的高声吼喝、斥骂,时不时更响起拳掌挥击之声,有一次连石墙也给打塌,隐约露出审讯室内的情景。 从那里头,司马冰心依约见到了温去病,看着他被捆在铁架上,身上满是血淋淋的伤口,着实凄惨,那些兽族完全是把人往死里折磨。 从头到尾,温去病连哼也不哼一声,看似孱弱的身体,意志力竟是出奇地强韧,连兽族也为之讶异。 “……倒是一条硬汉!” 遮日那王笑声远远传来,“我兽族素来佩服硬骨头的英雄好汉,似你这样的人,我从来就没见过,如果你愿意配合,立刻能够得到我的尊重,成为我族的上宾。” 司马冰心没有听见温去病的回答,但显然不是好话,因为带着笑意的遮日那王,一下变了脸色,转头走回去,让手下继续拷打。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兽族的拷问酷刑何止千百,光我狮族就有毒刑三十九种,连真正的铁骨头都能拗弯,你一个人族,伤得这么重,看你又能熬多久?” 一声命令后,拷打继续,在那风雷般的鞭笞、爪撕声中,司马冰心要尽全力去听,才听得见温去病微弱的痛哼声,确认他仍存活的事实。 最开始,司马冰心还能维持冷静,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但渐渐的,激动的心情就不是那么容易压抑住,尤其是力量受制后,不能运冰音咒稳定心神,听着外头那一声声笞击,脑中浮现战友遭受拷打的惨状,就更坐不住了。 “喂!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欺负伤患算什么强者?” 忍耐不住,司马冰心抓着小窗的栏杆,对外怒叫,“兽族里头一个英雄都没有吗?全都是胆小鬼、窝囊废!你们有种冲着我来啊!我什么都知道,要问怎么不问我?” 抓紧栏杆,司马冰心连声怒骂,甚至连平时避讳的汙言秽语,都一股脑地骂出来,用尽自己所知道最恶毒、最肮脏的话,一股脑地全骂出去,希望能够引来那些兽族的注意,改把折磨对象换成自己,又或者,把自己也提过去,一同患难,就是别把自己扔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同伴遭难。 兽人一般都是很冲动,很受不得挑拨的,但那个金毛狮王似乎是个异类,自己骂了半天,到嗓子都快哑了,他仍不为所动,还拦住气到想冲过来的手下,一心一意只放在温去病身上,直到自己骂得力竭,他才遥遥往这看了一眼。 “……很有精神的小姑娘,妳或许很适合成为我兽族勇士的女奴,为他生下优质的后代,妳青春的肉体,能慰藉他战斗后的辛劳。” 遮日那王冷笑道:“妳可以期待,这是我肯定会实现的结局。” “放你妈的狗臭屁!臭兽狗,有种的放我出来,真刀真枪和我打一场!” 小窗内,可以看见少女愤怒的丽容,金毛的狮王不以为意,只是大笑。 “激将不成,就想要一个自杀的机会吗?有趣的小聪明,但不会有什么效果,妳就在那边耐心等待吧。” 遮日那王摇头道:“对于我,目前妳没有任何价值,我也没兴趣知道妳能提供的情报,如果妳能让我面前的这位先生合作,倒是有点用处,不过……” 说到这里,遮日那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厉芒暴闪,道:“对啊,残身不如残心,看来我用了笨方法,或许用妳才是让他合作的捷径,人来!” 听见底下呼叱,司马冰心激动的情绪一冷,暗忖自己难道又做错事了?还来不及后悔,耳边细微的声音,好像温去病冷笑着开了嘲讽,说了什么,就见遮日那王脸色一沉,“好!你要逞能,那就如你所愿,你们给我把他往死里整治!问不出东西我也不在乎了。” 新一轮的拷打又开始,娇俏如花的小美女,双手紧握着窗上铁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再开口,怕莽撞之下,又说错、做错什么,反而坏了事。 焦急之下,泪水不自觉地滚落下来,司马冰心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牢牢握着铁栏杆,明亮的双眸嵌满泪珠,无声地哭泣。 自从父兄先后亡故,自己是下定决心,要坚强、不能被人看不起,要靠自己力量来撑起半边天,是不该也不可以哭的,但现在……这份坚持却被打破,既有无力感,也有对自己的不满,更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交杂在一起,让小美女控制不住地泪如泉涌…… 不知不觉,这一次拷打又结束,温去病被拖了回来,铐回水牢的架子上,兽人们全数离开,而水牢之中,汙浊的脏水很快染上一层赤色,血流全身的肉体,处处是鞭痕,还有兽爪撕抓过的伤痕,人软软地斜倚在架子上,似乎已经昏迷。 司马冰心惊醒过来,抓着栏杆,连声叫唤,“老温!老温!你听不听得见我?老温啊!” 叫唤最初没有回应,小美女一颗心猛往下沉,越叫越急,终于温去病低吟一声,似是恢复了神智。 “吵……吵死了……刚刚才看到阎王,问我认不认罪,这边又被女人吵,我上辈子是做错什么了?” “老温,你……你没事吧?” 司马冰心想说很多话,想对这个男人说几百遍的对不起,如果不是自己没撑住,他大有逃离的机会,用不着失手被擒,可光是第一句话出口,就变成了哭音,哽咽不能成声。 “别说话!” 温去病一句打断,似乎想要大喝说话,只是伤重无力,话声听来很虚,“妳说什么,都肯定有人在听着,三流的小伎俩,别被他们以为人族都是傻瓜,明白吗?” 小窗后,司马冰心用手摀着嘴巴,用力地点着头,又悔又愧,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如同钟鸣,异常清晰地传透进来。 “我很久不曾看见这么有趣的人类了……” 随着叹息,一个年老、矮小的狼族法师,持着蛇杖,缓缓出现在水牢边,异样的气息,让司马冰心想起了教中长年闭关的那些上仙。 ……兽尊嘎古! 第五章 兽族内部的分歧 司马冰心不认得兽族的要人,可这名年老兽人的身上,不住散发着一种气息,无限近似于自己在玉虚宫中谒见的那些上仙,这给予自己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遇到天阶人物。 经历百族大战的伤损,兽族的天阶数量没有人族多,在西北之地更只有一名,就是之前主持血祭,又被天神兵击破分身的兽尊嘎古。 之前遮日那王放出的话,飙狼族若要提人,除非兽尊嘎古、托尔斯基其中之一亲来,现在嘎古亲来,司马冰心为之忐忑。 遮日那王忙着拷打问话,一时间倒还没有伤害两人性命的打算,可若让嘎古把人提走,恐怕就不是性命不保,而是想死都死不掉的惨况。 邪派巫法之中,有些擅长控尸、拘魂的高手,兽族动不动就玩血祭,对这一套尤其擅长,嘎古又是天阶之尊,落到他手里,恐怕随手就能把人弄成不死活尸,神魂拘禁,永恒酷刑,那真是想死都死不成了。 年老的兽人,步伐很慢,喉中还不住轻咳,当来到水牢边,他抬起头看小窗瞥了一眼,昏白的眼瞳,没有半分生气,像是行将就木的濒死老人。 看上去,没有一点威胁性的眼神,司马冰心却不知为何,打从骨髓身处生出恐惧,靠着长年修练冰音咒,她压住要喊出口的那声尖叫,却压不住全身颤抖,瘫坐在地,双手环抱,不能自制地抖着身体。 “……玉虚门下,不过如此……精英种子,不过如此……” 老兽人摇了摇头,咳嗽一声,往脚边吐了口痰,望向温去病,“你不怕我吗?” “怕啊,怎么不怕?” 被铐在架子上,温去病的样子显得特别凄惨,“伟大的天阶,连司马家的小女孩都被吓倒,我一个无名小辈,又怎么能不怕呢?” 承认胆小,但话语中却蕴含着别样意义,堂堂天阶之尊,居然对差了两阶的弱小晚辈施以威吓,以大欺小的污名,却肯定是赖不掉的。 含带讥讽的话语,嘎古闻言,未有动怒,只是饶有兴味地再看温去病一眼,道:“嗯,你不怕我,很好……很好,一个自称无名小辈的人族,有着让我检视不出的神魂,还有古怪的身躯,,,人族之中,很少有像你这么古怪的……” 温去病并不答话,自己从前没和这位打过交道,但能入天阶,那怕只是半步天阶,都不是简单人物,自己身上的诸多隐密,就是天阶也没那么容易看透,可正因为看不透,反而更为惹眼。 似嘎古这样的兽尊,玩弄灵魂什么的,易如反掌,在这样的近距离下,他一眼扫来,别说是解析灵魂结构,就连记忆也能读取,而自己虽然肉身重伤,神魂却仍保持着六年前的水准,再加上层层封印保护,即使天阶都不能一眼看穿…… “……云岗关被夷平了。” 嘎古慢吞吞地说话,似在说一件全然无足轻重的小事,停了半晌,才又补上一句,“哦,平阳城也被攻破了。” 连着两句,抛出两个炸雷似的消息,温去病着实一惊,肯定这是前方的最新战报,否则刚才遮日那王在自己面前,断不会一句不提。 云岗关被夷平?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姑且不论双方的战力比,将士用命与否,那座关城当初是由贾伯斯一手设计,在各种法阵层叠勾连后,几乎一夜建起的奇迹关城,以那个人的通天之能,云岗关等于挂保证,不可能被轻易攻陷。 但……如果是被夷为平地,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个人的作风,就是边走边挖坑,他视平衡为完美,笃信物极必反,一件事物的最强处,也就藏着最致命的缺陷,所以难攻不落的云岗关,一旦被人抓住缺点,瞬间夷为平地都是可能的,这种残酷的笑话,正是他习以为常的嘲讽。 不过,大概没人能对这个嘲讽笑得出来,云岗关的夷平,必然伴随着天惊地动的巨大灾变,当时在场的人遭受波及,会出现的伤亡惨况,想起来都会让人发抖。 如果在云岗关在闭门固守的状况下,发生大爆炸,攻城中的兽军固然有不少要陪葬,城中守军更是十死不生,在那种毁灭性的爆炸下,活命的起码条件是天阶,人族这边等于是完了。 受了这种伤损,兽人趁势追击,如果还有败军可以利用,兵荒马乱之际,赚开城门,要一举拿下平阳城,绝不是什么奇事,如此一来,整个帝国西北门户洞开,基本都落入兽族掌握了。 “……呵,呵呵。” 想通了整个环节,温去病不自觉地发笑起来,虽然满身是血,却笑得肩头耸动,极度猥琐,猥琐到让嘎古都觉愕然。 “你笑什么?” “……也没什么,但我一个人这么惨,多少有点心里不平衡,现在听见生灵涂炭,千万人陪葬……唉,真是死都死得闭眼啦!” “你这是什么思想?”这答案超乎预期,嘎古瞠目道:“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变态的人族!” “是吗?那可否劳烦尊者转告一下托尔斯基,请他杀人屠民时千万别手软,最好都像我这样吊起来,狠打一番,这样才痛快啊!哈哈哈~~” 幸亏司马冰心已然失神,否则听见这些话与狞笑,先前塑造的形象就要大衰,不过……温去病暗自好笑,自己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兽人探出深浅。 嘎古不是三姑六婆,没事跑到水牢来传消息,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要藉着这些消息,刺激自己的反应,窥出讯息来。 事实上,他刚刚的两句话,就藏着陷阱,造成震惊是第一重,第二重却是考验智略,因为他说的是“攻破平阳城”,而不是“拿下平阳城”。 普通情况,攻破了和占领没差别,但如果真的占了平阳城,托尔斯基为何不回来耀武扬威?立下战功,足以抗衡遮日那王,托尔斯基怎会不立即发难,让友好的兽王发声,推举兽族盟主? 攻破了,为何不占下? 自然是占领不顺,给人很样衰地打出来了! 骄兵自以为必胜的一瞬,往往也是最容易被逆转的一刻,这不是不可能,但在如此浩劫颓势之中,逆转败敌,这手段除了武苍霓,不作第二人想。 两句话,透露出了这么多的讯息,却不是听话不会想的傻瓜能懂,自己懂了,却没必要表现给敌人看…… “……果然是奇怪的人类。” 嘎古眉头微皱,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族青年确实看出了什么,但如此油盐不进的对象,实在是没碰过,让他仿佛老鼠拉龟,找不到可下口的地方。 虽然有些顾忌,但既然简单试不出来,只得破格动手,就在这个地方,也不必什么道具、法器,只要手探着他的脑袋,保管什么讯息都藏瞒不住…… “……尊者大驾到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好让小王在此恭迎?” 在嘎古要采取行动前,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跟着,伟岸的狮影重新踏入,正是遮日那王。 “尊者,这人族嘴巴很硬,我已试过诸般酷刑,他还死不开口,既然您亲自到来,何不与小王一同合力,撬开他的嘴巴,把他所知的一切奥秘倾吐出来?” 遮日那王缓步踏来,语气恭谨,摆足了对兽族尊者的客气,但嘎古却一声叹息,摇了摇头,也不看遮日那王,便转头而走,相当不给这狮王面子。 金毛的狮王也没动怒,只是等嘎古走出了两步,这才道:“尊者是不愿看我成事?虽然您是飙狼族的国师,但大家都是兽族,何必分彼此?难道尊者真认为托尔斯基成得了大事?” 简单的试探,就把嘎古的意向试探出来,本来要对温去病下手的嘎古,因为多了遮日那王,竟然放弃了出手,这里透露出的讯息,一是嘎古不愿意将探知的秘密,让遮日那王听见;一是嘎古不愿为遮日那王逼问出他想知道的技术。 无论是两个理由中的哪一个,这都显示嘎古对狮王的心有所忌,留上一手,也表示,一直在南北之争里显得中立的嘎古兽尊,其实仍选择飙狼族,对狮族不抱好感…… 遮日那王道:“早先,尊者拚着伤势加重,也要封住那支怪杖,让杖落入我们手里,我以为尊者真是绝对中立,双眼只看着全体兽族的利益,没想到……尊者真是让我失望啊!” 带着指责的语气,份量不轻,嘎古顿时停步,一下转过身来,望向遮日那王手上的兽王爪,一下叹息。 “你有太多我看不太懂的地方,我不敢把兽族的未来,赌在你身上……” 嘎古道:“失传的兽王爪,能在你手里重现,并且受你驾驭,这是你不但没死在洞君山大会的围杀,还反而藉此上位,成为南方兽族共主的理由,兽族的天命确实在你身上,但我却有一个地方想不通。” “哦?” “早在数千年前就传说损毁的兽王爪,是如何在你手里得到新生的?” 嘎古目光移到狮王右手的金剑,道:“而你居然还私练人族的气运之法,对兽族而言,你的志向、你的野心,可比托尔斯基那小子危险得多啊!” 第六章 天地大变 嘎古的问话出口,温去病听在耳里,肚里就骂个没完,真是一头奸滑的老狐狸! 这些问题都是遮日那王的秘事,兽族之内,恐怕没几个人有这眼力看出来,他堂堂兽尊,讲这出来显显见识,可以证明他老人家眼力高明,训训后辈,当然可以,但现场还有一个自己在,这些话……自己也都听见了。 事涉遮日那王的隐密,让自己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俘虏听到,就算遮日那王没打算灭口,恐怕也要把人给弄废……这个老东西,从自己这边问不出东西来,就要和遮日那王一拍两散,借他的手,把自己给干掉,真是狠得可以! ……来而不往,太没礼貌,如果不回点颜色,实在对不起他老人家啊! “野心在我兽族从来就是优点,危险的霸主更是人气所聚,尊者的夸奖,我就收下了。” 遮日那王笑道:“而既然尊者有这意思,小王乐意从命。” 语毕,遮日那王手中金剑闪动,直接一剑就往温去病头上斩落,温去病心里大骂畜生,堂堂王者,为了杀自己,居然一脚踩进这脏水来,真是下足本了。 ……情势危急,只能张嘴求生。 “天神兵已经被武苍霓带走!狼王庙里还有……” 温去病用足力量大喊,遮日那王充耳不闻,对这些情报全无兴趣,金剑持续斩落,但在斩中的前一刻,一支蛇形木杖从旁伸来,杖上一股莫名邪力,与狮皇金剑对冲,要将之荡开。 狮皇金剑蕴含纯阳至刚之力,一遇极阴邪力,所闪亮的金光,亮度倍增,像是一颗小太阳在手,烈阳盛放。 蛇杖受金芒冲击,震动起来,散出点点红星,俱化微小人形,仿佛随时会滴下血来,围绕着金芒急转。 一点红星,是一道怨魂,怨魂迫近金芒时,似乎非常畏惧,不敢靠近,但红星的数量犹如海潮,大量涌去,沛然邪力猛撞过去,一小半被蒸发,余下的却势不可挡,将金剑荡开,余势更冲击过去。 遮日那王踉跄后退,由水池内连退了出去,不得不举起左手,狼王爪抵在金剑之后,双臂同时发劲,这才将那股邪力挡下,一口气还没顺过,就看嘎古幽白的目光望来。 “……你想藉机窥探老夫的力量,看清楚了吗?” “尊者说笑了,您是兽族至高无上的保护神,小王怎敢如此僭越?” 遮日那王笑说着,眼神一厉,兽王爪指向温去病,“人类,有什么你知道的,快说出来!” “行!”温去病一改早先死不屈服的姿态,表情相当猥琐,“我说了,能给我一条生路吗?” “说!” “我们在庙里乱挖、乱翻,找到一把天神兵,还找到一个空间通道,武苍霓那婆娘没义气,扔下我们走了,那把天神兵,藏在最里面的祭坛之中,祭坛里被施加了封印,武苍霓说,是古歌雅虎贾伯斯亲手封的……” “你说什么?” 听见那个禁忌之名,兽尊嘎古也难保持冷静,登时变色。 碎星团是一个非常诡异的组织,大战时虽然威名显赫,但大多数的人,只记得山陆陵威猛霸道,韦士笔智计绝伦,褒丽妲邪艳毒辣,却对团长没什么印象,觉得那个没显著战绩的男人,不过就是个橡皮图章兼摆设。 唯有天阶以上的人物,基本不被宣传所惑,有很大机会,亲自尝了古歌雅虎的苦头,晓得那个人的厉害,闻名即色变。 “古歌雅虎在狼王庙中封印了天神兵?没可能!若真有此事,我怎可能全无察觉的?” 嘎古第一反应就是如此脱口而出,但才出口,他就改露出深思的表情,沉吟道:“但……如果真是那个人,察觉不了,也不足为奇,唔……” 短暂惊愕过后,嘎古镇定下来,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失态,但仍急着想知道狼王庙内的情况,便道:“武苍霓说那封印是贾伯斯生前所留?古怪,时间对不上啊,难道……那个人未死?” 这个结论一出,嘎古顿现骇然之色,连声喝问道:“只有如此吗?后头还发生了什么?武苍霓哪里去了?” “……说出来,能换我一条命不?” “快说!” 嘎古一声催促,温去病连忙道:“武苍霓把封印破了,取了神兵,本来要带我们跑路,结果你们杀来,她跑出去和你们乒乒乓乓,我想偷了神兵开溜,神兵却忽然自己发动,我追出去,她又杀回来,自己带着神兵就跑,留下我们在这边送死……” 温去病满满愤然之色,嘎古却再度沉吟,武苍霓不是术者,不可能使用自己拦截不下的传送术,但若是贾伯斯留下什么后手,又或是藉着天神兵发动什么,情形就另当别论…… 遮日那王喝道:“别说一段停一段的,有什么该说的,全说出来。” 温去病道:“天神兵的封印解开时,原处出现了一道缝隙,武苍霓就是从那缝隙穿梭走的,我们没持神兵,穿不过去,那裂缝还一直在震动,震没几下,狼王庙就垮了,其实真不是我们干的……” 嘎古皱眉道:“那道裂缝还在?” 温去病暗笑,就知道老家伙来,是为了这件事,早先那场地震震得太诡异,普通人或许还没察觉,天阶人物对环境变化最是敏感,尤其是术者,嘎古肯定感应到了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整个被狼王庙埋在底下了,不过我们逃出来前,那个裂缝确实……在扩大。” 说话时,温去病清楚,要验证自己的这些话,只能开挖,把狼王庙的断垣残壁搬开,找到那道缝隙,而这绝不容易,即使以兽族这边的充裕人手,想要挖掘那堆土石,也得呛得要命…… 这对自己百分百有利,如果不让这些傻蛋去挖,单凭自己一个,要去搞定狼王庙那数以千吨计的巨石,实在不知如何着手。 “……哼!” 嘎古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最后似乎心情大坏,转头便走,遮日那王错愕,道:“尊者,您这是……” “暂且留那小子一命。”嘎古持杖远去,声音缓缓飘传过来,“但也别让他好过,你可以继续拷问,只要别伤性命,多给他点皮肉痛无妨,待我查证,如若有半字虚言,立刻取了他狗命!” 遮日那王大笑,抱拳道:“恭送尊者,小王必定奉持尊意,用力拷打。” 温去病闻颜色变,连忙叫道:“喂,尊者,怎么你不保我的吗?你不是比这只狮王要大的吗?怎么说的话不算话呢?喂,尊者,你言而无信,卑鄙下流啊!喂……臭狮子,他还没走你就打我?不带这样的!喂~~~~” 听见身后远远传来的痛叫,已经离开地牢的嘎古,露出微笑……这些自以为聪明的小辈,些许小心眼,又如何能在自己面前耍去? 兽族内似乎还没有人察觉,但周遭的气脉剧烈变动,狼王庙崩毁之后,气脉的震动并未停歇,能量还在迅速累积,这方天地即将有大变动,兽族首当其冲,自己想要阻止,却不知从何着手,幸好……现在已知源头在狼王庙底下。 情况危险,该当立刻招回托尔斯基,共同料理大事,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他绝对不能回来。 攻打平阳城之战,未能功成,托尔斯基的地位不牢,在这时候撤回来,一旦要集中众力,处理大事,两相比较之下,多数兽王必然支持遮日那,托尔斯基等若为人作嫁,白忙一场,就必须得打赢与人族的这场战,挟功凯旋,才能压下遮日那,至少……也才能分庭抗礼。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有了武苍霓,要赢这场仗极难,不过……” 嘎古不自觉地回瞥一眼,“两者争胜,也不是只有一方胜出这种结局……洞君山大会,横空出世的兽王爪,推你上位,但在西北,你能重演一次这样的幸运吗?西南之王啊,你……并不是没有破绽的!” 一族兽尊的耳语,没有传到金毛狮王的耳中,尽管还在地牢里,他却已经没有继续刑求,而是到了司马冰心的牢房里,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少女,欣赏她的雪肤、樱唇,花容月貌。 在这阵注视下,司马冰心慢慢苏醒过来,睁眼看到金毛的狮王,脑中记忆与昏迷前一接上,登时大吃一惊,翻身起来,从小窗往外一看,温去病不在架子上,不知所踪,一下急坏,也顾不得危险,就对着遮日那王喊道:“老温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哦……妳很在乎他啊,美人。” 遮日那王好整以暇,道:“你们都是我的俘虏,我想怎么处置都可以,女人,妳和他是什么关系?妳为什么那么在乎他?” “我……” 司马冰心心乱如麻,想表示自己与温去病没什么关系,又怕因此让他显得无足轻重,人家拷问一完,榨干价值,立刻就把他杀了。 一担心起来,司马冰心脱口道:“他是我的未婚夫!你们动他一下,就是和司马家全体为敌!”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却见遮日那王摸着下巴,饶有兴味地道:“这样啊,那为了妳的未婚夫,妳愿意牺牲到什么程度呢?” 第七章 命运之眼获得!(二版) 第七章 命运之眼获得! 司马冰心作梦都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问题,虽然这也在情理之中,过往也不是没听过类似的事,可实际发生在自己身上,一下真是乱了。 遮日那王笑道:「很难答吗?看来你们关系也不是很好,他还想和我谈条件,要把妳给平安送出去咧,」 「真的?」 司马冰心吃了一惊,觉得既愧疚又感动,自己根本没能帮到温去病什么,他伤成这样,还想护自己平安,这真是……太让自己惭愧了。 「他对你们还很有用,你们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看来我们真的太好说话了,居然让你误以为,我们是可以商量条件的。」 金毛的狮王神情转冷,站直身体,「以人类来说,妳颇有姿色,我家兄长尚未婚配,妳挺适合给他当个小妾,如果妳甘心认命,往后侍奉我兄长,为他生下几个儿女来,我可以承诺将那个男人释放……」 司马冰心陡然生出一阵寒意,「你……在说什么?」 遮日那王眼中,绽放出一丝残忍意味,「不愿意吗?那我现在就下去,斩下那男人两只手来,告诉他是因为妳的拒绝,让他变成残废的!看看他对妳是什么想法!」 「住、住手!你千万别……」 司马冰心想要阻止,但遮日那王却一挥手,雄劲涌来,将她扫倒,跌落回干草上。 这一下摔倒,裙襬翻掀,露出一大截光润的小腿,肤光粉致,仍在裙内弯折的腿臀曲线,浑圆动人,与美少女惊惶却仍带倔强的神情一映,格外勾起兽性的暴虐欲望。 「……果然不愧是司马家的第一小美人。」 遮日那王俯视司马冰心,眼神闪烁,似乎有着某种冲动,最后仍冷却下来,淡淡一句,「但却是我难以入口的东西,也不知兄长他为什么会喜欢妳这种型的?」 冷哼一声,遮日那王转身离去,司马冰心躺倒在干草上,心中忐忑不安,刚刚那头金毛狮王的眼中,确实绽放着某种兽性,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真以为他要做些什么,就不知他为何止住了?难道真是为了把自己留给他狮子大哥当妾? 但无论如何,自己若继续在这里傻着不动,那就太危险了,更何况,老温还在敌人手里,这头狮人王八该不会真的言出而行,回去砍他双手吧?那岂不是自己害得他失了双手? 想到这里,司马冰心益发不安,决定冒险一试,自己是武将世家的子女,在师门习艺时,特别修过一些杂技,能够透过双极轮心法的转劲、卸力,腾借出部分力量,由内往外冲开被封的穴道,回复行动力。 虽然这门心法颇为伤身,更损元气,却是自己刻意暗藏的压箱宝,眼下也顾不得风险了,情况不妙,只能奋力一搏。 司马冰心一咬牙,在干草上原姿势不动,默运双极轮心法,开始腾挪冲穴,随着意念专一,体内真气也凝聚起来,连续冲击数次,眼看就要功成,身上陡然受袭,连着十多下指劲透入,凝聚起的真气被截断消散,气血翻涌,险些走火入 魔。 睁开眼睛,所看见的就是金毛狮王,他收回手,笑容高深莫测,「运气不错,正想说妳会不会趁机做点什么……幸好,回来得及时啊!」 重新点倒了司马冰心,全然没得抵抗的姿态,诱着人去为所欲为,遮日那王看了少女一眼,如视无物,「妳很走运,妳这身皮肉是妳的主要价值,所以我不会拿妳怎么样,这笔帐只会落在妳同伴身上,如果妳再想跑,我连他双腿都卸下 来!」 扔下这一句,甚至没给司马冰心再开口的机会,遮日那王开门而去,甚至连回手锁门都没有。 司马冰心看着狮王的背影,又急又气,想说自己这回又坏了事,这群没人性的兽鬼,还不晓得要怎么折磨温去病,一颗心急得都快碎了。 ……如果,他真被自己害得缺手缺脚,成为残疾人士,那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担起责任,照顾他的下半辈子! 司马冰心暗暗下了这个决定,但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正为温去病担心的人,同一时间,在平阳城中,武苍霓与武战豪、司徒小书等人会面。 「妳们……」 甫一见面,武苍霓的目光越过武战豪,落在龙云儿、司徒小书身上,一下变 得锐利。 双方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武苍霓更和司徒小书交过手,以她的眼力,一下就 看出她们两个的修为深浅,可短短时日不见,精、气、神状态突飞猛进,甚至可 以说是突破性的进步,这种不正常的进境,就让她困惑起来了。 「妳们……经历了什么?」 好奇心起,武苍霓问起了她们在战乱中的经过。 武战豪、司徒小书、龙云儿三人,冒险袭击兽军后队,冒了非常大的风险,本来人族军势大盛,兽族开始逃亡,但那惊天一爆后,兽族反攻,他们三人被卷入乱军之中,险象环生。 在激烈战斗中,本已负伤的武战豪,受多名兽族硬手围攻,险些不支,危急时刻,龙云儿、司徒小书神勇奋发,打退一波又一波的兽军,本身的力量连连提升,金刚身、乾坤刀重招频出。 那些禅师们奋力凝运金刚身,开辟庇护圈,保护周围兵将,坚持守护苍生的模样,映在龙云儿眼中,她隐约好像领悟了什么,自己施展金刚身时,一拳一掌,气劲更为霸烈,凝停不动时,渊停岳峙,手臂挥击,有着横扫千军的气势,将 一个个兽军打得横飞出去。 横冲直撞的势道,适合战场冲杀,但如蛮牛般的战斗风格,也容易殒落,龙云儿很快就承受数倍于其他两人的压力,哪怕金刚身再坚不可破,她也觉得难以支撑,就在她力量大幅消耗,益发疲惫时,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骚动,瞬息间澎 湃涌来。 先前出现过异状的那只眼睛,再次通红,泛起异样的血色,而透过这层血色,龙云儿忽然看见,那些兽兵的身上,出现了异常的亮点,自己不太明白这些亮点代表什么,却下意识地朝亮点出手。 结果相当明显,大力金刚击的重拳,简单打在兽兵身上,可以把肉身坚实的兽兵打飞,但打在那些亮点上头,基本就是一击毙命,全无例外。 血脉技能.「命运之眼」赐与! 龙云儿耳边,一下出现了这样的声音,她无暇顾及这声音由何而来,只专注于眼前的战斗。 另一面,司徒小书使着乾坤刀,这门上乘刀术,蕴含阴阳之变,拔刀的一瞬,斩开天与地,分隔万物,司徒小书远远没达到这样的意境,每一刀的挥斩,都要酝酿良久。 这回陷于乱军中,压根没时间酝酿,只觉得四面八方全是敌袭,无数爪、牙全方位袭来,这边才刚挡下,那边攻击已及身,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挥刀、挥刀、挥刀。 本以为,这样失却酝酿,招不成招的刀,没什么意境可言,更发挥不出乾坤刀的威力来,哪知道,随着一刀又一刀的挥出,什么也不想,纯粹为了活命而出刀,刀上的劲道、速度,反而提升,让意识到这点的司徒小书大为诧异。 ……为何,没有刻意专注招式之变,拆招破招,乾坤刀的威力反而提升? ……乾坤刀的精义,在于「准」与「巧」,自己胡挥乱斩,毫无准巧可言,为什么威力比平时更大? 脑里各种疑问纷至沓来,手上却顾不到这些,攻击来自周身各角度,每一个兽兵都力大爪锐,只要慢一分拦截,自己就会伤、就会死,想在这样的绝境中活下去,就只能什么都不想,每一刀斩出去,就要把敌人干掉,断了敌人的机会, 便是自己的生机所在。 自从在力夏达港,受挫于温去病,遭了不少的打击,司徒小书便踌躇不前,少了之前锐意上进的冲劲;在西北见过武苍霓,经历小村事件,更让她觉得前路艰难,不知该如何举步,也弄不清楚怎么走才是对的。 处于迷惘,挥出的刀就不能快、不能利,司徒小书早已察觉,自港市事件后,自己的修为不进反退,换了在从前,这是最要命的大事,一旦没有修为,少了实力,什么理想都无从实现,实力就是一切的根本,怎能不在意? 可连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港市事件后,自己对力量的衰退,并不积极处理,甚至在小村事件后,基本把此事抛诸九霄云外,勉强去探究,稍微查觉到那个答案。 ……前路不清的时候,就不该盲目奔跑。 ……自己连踏出去的每一步,是对是错都不知道,胡乱出刀,要斩向谁?该斩的是谁?难道不怕一刀斩出,铸下毕生大恨? 太多的困惑未解,甚至开始质疑起过去的自己,让自己在弄清楚这些答案之前,不敢也不愿在力量上操之过急。 可当自己抛开在力量上勇猛精进的念头后,力量似乎自行推进,此刻的挥刀应战,尤其证明这一点,明明只是胡挥乱斩,刀劲、刀速都较之前提升,更还不怕消耗,力量源源不断自体内涌出,一刀猛似一刀。 第八章 万古江山惊天地(周一求紅包) 不能理解的状况,但随着刀劲、刀速的同步攀升,司徒小书斩出许久未有的强力刀击。 解释不出,福至心灵的一瞬,司徒小书高举手中刀,劲道一催,刀刃大亮,生出点点星火,如无数萤火虫般四面飞散,每落至一处,就拉出一道细细的虹光,每一道光虹过处,触物即裂,一眨眼间,前后左右数十个兽军,四分五裂的尸块坠地,染成一片红。 乾坤封刀.八方劈! 一刀笼罩,十米范围内,全数净空,独胜司徒小书一人,气力大量消耗的她,回看周边,不由一怔,心头更是狂喜。 乾坤封刀,是等同“双极虚轮”、“金刚战身”的集中爆发状态,必须把自身技巧磨练到相当高度,厚积之后,才能够进一步爆发,司徒小书数年来一直苦练未得,却料不到在自己陷入低谷时,竟然一举掌握了。 这一式练成,自己的实力可以踏入星榜前十,能与武战豪一较高下,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大的惊喜了,不过,自己还在乱军之中,仍未脱离险境…… 司徒小书的突破,还未能落在战友的眼中,一式八方斩,杀伤力虽强,倒下数十个兽军,可与龙云儿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得到了命运之眼这异能,配合金刚身刚猛无匹的战力,龙云儿化身成一具大杀器,尽管力量只到高阶,杀伤力却堪比地阶,冲到哪里,哪边就死一片,堆叠累积的兽兵尸骸,多到一个让人咋舌的数字。 这个杀戮效率虽高,可相较于兽军蜂拥而来的速度,仍显得慢了一点,酣战中,龙云儿更本能感应到,自己的战斗已经惊动兽王,有兽王级的存在,正朝这边过来……不只一个! 哪怕有命运之眼,想抗衡地阶也还嫌太早,若被乱军缠住,遇上兽王,结果必然是身死当场,想求生路,只能先脱离乱军之中。 ……如何脱离? 只能不顾一切地杀出去! 龙云儿目光移动,瞥至自己的双腕,这是自己最后的本钱,似乎也到了果断动用的时候…… “杀!” 四面的兽军,无惧司徒小书忽然爆发的强大杀伤力,如潮水般涌来,司徒小书手握刀柄,眼观八面,预备再出一刀,忽然,一种无声的波动扫来,令司徒小书全身汗毛竖直,本能地生出惧意。 ……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这感觉,似曾相识,并不陌生,但自己想不起来是什么威胁…… 不及闪、不及避,司徒小书挥刀护身,更直线望向那股威胁感的源头。 目光所及,看到那个方位,一个又一个的兽兵被震飞起来,还没飞远,半空中就被某种震波扫过,肢体迅速扭曲,骨肉曲折。 那似乎是一股很大的声响,但司徒小书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听觉仿佛已经被麻痹,心内所生出的强烈危机感,结合脑里的战斗经验,司徒小书第一时间反应,高速抽身急退,一面舞刀在前,凝结气盾,抵抗冲击波,一面退钻入兽兵之中,让他们挡在前方。 一具又一具的兽尸扭曲,一团又一团的血肉压扁喷溅,高速飙退的司徒小书庆幸自己选择没错,同时更讶然于自己肉体虽无损,却已失聪,而做出这一击的高手,是谁? 层层的兽人倒下,龙云儿的娇丽身影清晰起来,她看着左右四面被清空的战围,心里讶异得无可附加。 比起在港市的首次使用,这回自己的力量更有长进,双钟一碰,发动的“万古江山震”,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声波、震波狂扫出去,当者披靡。 这就是神兵、神器的杀伤力! 谣传,当年山陆陵就靠这一手,在战场上杀妖、魔的地阶如割草,战威惊世俗,那个情景……自己依稀能够想像了。 万古江山震,是透支而发的大杀技,轰出这一击后,力量长进许多的龙云儿,不像上趟那样连动都动不了,却也是阵阵发虚,头晕脑胀,还好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杀招一打完,立即就冲出去,决不浪费这个苦心营造的机会。 高速急冲,龙云儿选择先和战友会合,朝司徒小书冲去,再来是武战豪,后两者甚至都还处于失聪状态,三人会合一处后,终于杀了出去。 兽军的主要目标始终是抢攻平阳,这三个不知是什么来历的人物,似乎是硬骨头,身上却没多少好处,很快被他们选择性地放弃,三人也趁势杀了出来,与正往这边赶的香雪等人会合。 两边会合之后,几十号人勉强也算一份小战力,但考虑到战意状况,就没人敢这么想了,武苍霓的那些部属,基本都伤得不轻,而抢救出来的那批世家子弟、江湖武人,则是被人族大军崩溃的画面,吓到神不守舍。 司徒小书看见这情形,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摇头。这些人的实力都不差,不然也不会有勇气趁战乱跑来,到西北猎宝采药,可实际放上战场,接受洗礼,表现却那么差劲,人族如果都是这样,有什么资格与兽族争锋? 龙云儿道:“怪不得,司马家不要义勇军,他们不但别有用心,素质还有大问题,如果真把他们拉上战场,不知道要给大家造成多少困扰?” “也没那么糟糕。” 武战豪道:“他们底子还是有的,只要拉上战场,经过几次洗炼,自然就会成长起来,变成一支强军,不过……到时候还剩多少人活着,就很难说了。” 三人能够逃命出来,就已经运气很好,看眼前情势,也不可能再进一步做什么,只能带着队伍,缓缓翻山往平阳进发,走没多久,就得知兽军在平阳踢到铁板,武苍霓亲自领军,逐退数万兽军,保住平阳,兽军则退守苍凉山。 对于本以为平阳必定失守的三人,这捷报无疑就是意外之喜,他们急急赶向平阳,与武苍霓会合,两边一见面,各自欢喜,武苍霓看见最牵挂的亲弟弟平安无事,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战豪,你做得很好……不老仙那东西,背叛我们,这笔帐我绝对不会放过,等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我亲上无神铺,斩下他的狗头!” 武苍霓愤然说道,飞云绿洲的状况,她已经从龙云儿、枯荣禅师等人口中,知道大概,也知不老仙在分身化影的状态,挨了小金刚阵一击,又值闭关冲击天阶的紧要时刻,伤势没有个一年半载,绝难痊愈,自己上门找他晦气,他连逃都逃不掉。 不过,龙云儿、司徒小书的力量大幅长进,还是引起武苍霓的注意。身为碎星团的一员,眼见乾坤刀、金刚身都后继有人,武苍霓不无感慨,特别是在一场惨败之后,看见人族新起来的这一代,有如此才俊,确实感到欣慰。 “武帅!”司徒小书道:“前头什么多的事都不说了,我现在希望共赴国难,先解眼前危厄,兽军势大,恐怕不用多久便会再次杀来。” 武苍霓点了点头,望向龙云儿,后者恳切道:“我也愿意共抗兽难,但在此之前,我要先找我家少爷,听说武帅在兽族见到了他,不知我家少爷现在下落?安危如何?” 武苍霓道:“此事说来话长,坦白说,温家主眼下处境,恐怕非常危险,他于我有大恩,我必会救他脱险,只是如何着手,还得从长计议,既然有温家的人在此,有很多事我想向妳了解一下,还请不吝赐教。” 龙云儿连忙回礼,说了一声不敢当,几个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有一名僧兵,匆匆赶来,递了张条子给枯荣禅师,枯荣禅师阅完后,脸色大变,急急将条子递给司马令公,司马令公阅毕,勃然大怒,喝道:“绝不可能!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有了误会。” 情势诡异,但字条终归是送到武苍霓手里来,她简单一下看完,脸色也是大变,但为了表示诚意,她直接把字条递给司徒小书。 “武帅,这是……” 司徒小书委实想不出来,军国情报怎么会首先递到自己手上?匆匆瞥过一眼,这一下真是给震得不轻,如遭雷击。 兽军退去后,这边立刻开始的工作,除了预防兽军再来,首要的大事,就是要弄清楚那场导致战败的大爆炸,到底从何而来? 从爆炸的情形来看,问题肯定出在整座法阵的核心,那间层层戒护的密室,要调查因由,就必须去原地探勘。 整个云岗关炸毁得干干净净,遗迹地点现在也被兽军占领,想要调查真是谈何容易?照说是没那么好办的,但金刚寺那边却传来一个消息。 赶去守护法阵核心的那群僧兵,曾发一条讯息回来,表示共同协防的封刀盟成员,骤施突袭,拔刀相向,请求附近的同门来援。 这道法令讯息,本应立即传到附近的金刚寺弟子手中,却因为那场大爆炸,在两三个时辰后,才飘荡传送到金刚寺,更由金刚寺立刻发到最前线,提出一级警示! 第九章 忠肝义胆的奸细 “这不可能!” 司徒小书脸上变色,打死都不相信自己手上的这条传书,上头所说的情报,无疑直指自己包藏祸心。 封刀盟的刀客,大多都是满腔热血,肝胆照日月的赤诚之士,虽然也偶有害群之马,不过跟随自己来西北的这批人,是自己反覆挑选,绝对忠诚可靠,要说他们会有问题,自己第一个不信。 十多名刀客,每一个自己都叫得出名字,说得出他们的家世背景,上路之前,他们都慷慨激昂地承诺,愿意到西北从军,抛颅洒血,以卫人族,每一个也抱定回不去的牺牲觉悟。 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阵前倒戈?怎么可能在关键时刻破坏阵央,令人族大败亏输,动摇根本? 司徒小书第一个想法,就是有人栽赃嫁祸,要把这个天大的罪名,扣栽在封刀盟头上。 这想法令她义愤填膺,想要辩驳自己的冤枉与清白,不过,脑里的一丝理性,还是让她这个从小受继承人培训的精英冷静下来,回头反思。 ……金刚寺素来方正,不耍什么心机,如果是玉虚真宗,确实还有可能栽赃嫁祸,但金刚寺……就算自己不信,别人也都会信。 ……难道,这个情报不假,那些刀客真的阵前倒戈,破坏了法阵核心,造成云岗关大爆炸? 想着这些问题,司徒小书皱起眉头,一时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瞧着自己,等着自己开声。 “各位,我……” 司徒小书本想承诺,只要给自己机会,自己就能给他们一个交代,但话到嘴边,又难以出口。 事发地在兽族控制之下,又被炸得干干净净,恐怕没有多少线索能查,即使有,自己也不是什么擅长查案的人才,想凭自己或封刀盟的力量来洗刷冤屈,恐怕力有未逮,如果承诺轻开,后头就无法收拾了。 站在这里,代表着封刀盟,一言一行都必须三思后定,如果因为一时意气,胡乱开口,那不但自己出丑,更陷封刀盟于不义,最糟糕的是,这么乱搞的自己,和司马冰心那个胡搅蛮缠的丫头有什么不同了? 幸好,周围左右还都是自己人,还没等她开口,司马令公便抢道:“丫头,妳放心,别人信不过妳,我还信不过你们吗?封刀盟铁血肝胆,连你们都不信,还能信谁啊?这件事定有蹊跷,不是那么简单的。” 武苍霓在旁皱眉,老令公的这个表态,固是基于义气、良心,却对金刚寺非常不礼貌,封刀盟诚实可信,难道金刚寺就是胡乱造谣,阴谋陷害?这话如果直接传出去,后头司马家与金刚寺定然生事。 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武苍霓微一欠身,道:“枯荣大师。” 枯荣老僧会意,上前一步,道:“且勿多心,方丈师兄虽然传来了这信息,但也认为以封刀盟的忠义,此事必有蹊跷,妳且不用太担心,老衲会相请方丈师兄,先把这消息控制住,不让外界知晓,免生波澜。” 听见这声承诺,司徒小书如释重负,感激地拱手,“多谢大师成全,在下必会尽力,不让此战牺牲者枉死。” 司徒小书心头像放下了一颗大石,如释重负,这个喜悦全显在表情上,龙云儿也极为她高兴,觉得一件大事能这样解决,实在太好,唯独武苍霓暗自摇头,晓得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如果一切真是歹人阴谋,有人在背后操控,那就断断不是这边封锁消息,能够把事情压下的,这件事必会在不久之后,透过各种管道流传出去,跟着而来的挑拨、质疑、猜忌,将如灭顶之浪,滔滔而来,届时,舆情加民怨,连自己想起来都发毛…… 但这些问题,眼下也只能先不处理了,当务之急是如何退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强烈隐忧,压在心头,却没有半个人能商量。 ……离开英灵殿时,自己亲眼看见封神台上的裂痕,而身为碎星者,自己了解封神台的意义,封神台若然崩裂,后果会严重到什么地步,自己心里全然没底,那涉及了次元空间,崩毁之后的天崩地裂,全然不是两族战争能比。 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立刻与兽族议和,然后结合多种族的力量,共抗这场不久后便将到来的浩劫,希望能在那样的末日中,找出一条生路。 不过,就眼前的状况来看,这想法只是痴人说梦,别说怎么取信于兽族,自己就连向身边的人解释都不能,自英灵殿回现世的传送只能一次,传送结束后,根本没法重回英灵殿去,连这点都做不到,更别想说服旁人。 要是温去病那家伙也在这里就好了……他能把自己传送到英灵殿去,也能传送别人进去,而且,封神台的秘密,他想必也知道,或许还能够修理…… 考虑到诸般问题,武苍霓真个是头大如斗,但龙云儿却在这时,主动朝她走来。 “武帅,有件……意外,要向您禀告。” 龙云儿笑得异常尴尬,实在不能接受明明不干自己的事,偏偏自己要被推出来说这恼人事。 “之前建城的那八千金币……” “哦。” 武苍霓轻轻一声,想起了这档子事,如果不是龙云儿提起,自己几乎都忘记了军部那伙人的恶心动作。 这些年来,自己谨言慎行,避免被军部猜疑,但那边显然从没放心过,事事掣肘,更还三不五时搞些事情来恶心自己,这回就是连续贬职后,还扔个筑城的任务过来。 在月煌滩筑城,建筑带人工,八千金币确实挺公道,不算坑人,问题是在那种地方想筑城,就算有钱也雇不到人,还更别说兽族的反应,这等同是主动对兽族摇战旗,想在他们的攻击下筑起城池,要的不是八千金币,而是八十万大军与牺牲觉悟。 这种狗屁命令,自己压根就不想理,如果不是因为针对兽族的计画进行到紧要关头,不想多生事端,自己肯定会在接到这纸命令时,直接把命令书给撕了! “那个……我们队里,有个小孩子,她不太懂事。”龙云儿斟酌词句,使用着比较委婉的用词,“她拿到了那张银票,然后……把银票给撕了,对不起!” “什么?” 武苍霓娇躯一震,八千金币可不是小钱,自己虽然身为西北地方的军事总管,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这数额的拨款,哪怕这个筑城计画不实行,这笔钱后头仍能有大用,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给撕了? 不过,短暂惊怒过后,武苍霓一下苦笑,挥手道:“算了,撕了就撕了吧,本来我也想撕了它,这孩子倒是体贴人意。” 说到底,那只是一个淘气的孩子,自己又还欠着温去病的人情,难道可以为了此事,把那孩子押去处死不成?既然什么也不能做,不如挥手让事情过去…… 龙云儿道:“谢武帅宽宏大量,我替那孩子谢谢您,但事情不只是如此,那张银票撕开之后,里头掉出一大堆东西……” “有这样的事?” 武苍霓吃了一惊,连司马令公、枯荣禅师都大为诧异,晓得事情不寻常。 一张银票能有多大?撕开了之后掉出东西,纸中藏纸,或是藏绢,如果制作得精巧些,那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但如果撕开之后,能掉出一大堆东西来,这就不简单了,是纳须弥于芥子的微缩手段,甚至可能是空间类的法则运用。 各种天地法则中,只要碰触到时间、空间之道的,都很不简单,那张银票若真藏有玄机,还是这样的通天手段,背后谋划之人肯定非同小可。 最诡异的是,这张银票是军部传递而来,途中封藏严密,没人有机会沾手,要说银票有问题,那一开始施下这后手的人……就是帝国军部? 武苍霓心念一动,问道:“银票里藏了什么东西?” 龙云儿道:“东西……很多,我们人少,没法全数运来,只能就地找掩蔽物隐藏,我们从其中选取了几件,运了过来,就在外头,请武帅过目。” “带我去!” 武苍霓立即行动,带着众人一起赶到外头,只见几块拖板之上,横七竖八放了几块土石、金属,模样非常奇怪,没人说得出这是什么。 枯荣禅师看了两眼,沉吟道:“这些……似乎是某种装构体,要拼凑完整,才能看出完整面目。” 枯荣老禅师见闻广博,连他都看不出端倪,其他人更是瞠目不识,唯有武苍霓脸色骤变,脱口道:“怎么会是这个……” 武战豪讶异道:“阿姊,妳知道这是什么?” 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引过来,东西是军部派送,收件人是武苍霓,若说有什么人能识得,肯定也是她…… “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从型态来看,或许是某个建筑物的一小部分,要完整拼装后,才知真相。” 武苍霓皱眉道:“但……当初的云岗关,就是用类似的东西,一夜之间拼组出来的!” 一语出,众皆骇然,同一时间,一具肢体残破的干尸,被吊挂在兽族领地的旗杆上,悠悠荡荡,带来惨惨阴风…… 第十章 狮王的拍胸担保 兽族非常重视个人武勋,对于战利品、武勋纪念,都会尽可能地夸耀表现,以彰显强大。 在飙狼族领地,关押罪人的石牢外,旗杆上悬挂着一具残缺的尸骸,随风飘荡,吊挂的绳索不住发出“呀呀”之声,寒夜中,倍添凄惨的气息。 风里并不是只有这样一个声音,若在平时,大牢里关押的俘虏、罪犯,每夜受刑遭拷打,晚晚惨呼到天明,可因为刚进行过大血祭的关系,羁押的人犯与俘虏基本清空,这两天唯一传出来的惨嚎,就只有狮王抓到的那个人类了。 “啊~~~~” 声声惨呼,划破夜空,温去病的声音,让看守监牢的兽人都觉得刺耳,佩服这家伙的扛得住,身体都残损成那个样了,还口硬死撑,虽然外表看来又病又弱,怎么都不像硬汉,可连挨多种酷刑,死死扛住的硬气,却是有这座监狱以来,人族从未有过的纪录。 他不像那些死硬的傲骨军汉,一面受刑,还一面“孙子、畜生”地乱骂,从头到尾就是惨叫,但哪怕叫得再惨,他就是死挺不招,直至力竭晕去,外头才听不到声音。 这一回,在痛吼大半天后,那凄惨的痛叫终于停止,没了声息,在监狱外的兽人们互看一眼,慨叹那个人类总算晕了,就不晓得还有多久时间便会被弄醒,重新开始又一轮的拷打。 “上次瞥了一眼,身上好像没有半块好肉了,不知道还能扛多久?” “早死早好!让一个人族挺那么久,岂非显得我们很无能?” “是啊是啊!遮日那王说什么英明雄霸,连这么一个人族也搞不定,真是没面子,如果大王子得胜归来,由他亲自整治,这人类哪能撑到今天?” 几名兽人窃语不断,却都把目光投向监狱内,好奇那个人类的状况。 “……住……住手……再这么下去……要出人命了……停……” 监狱最深处的密牢中,刚挨过一轮酷刑的温去病,翻着白眼,悠悠回魂,低语出声,而他的声一出,负责施刑的兽人也停下动作。 “……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温去病怒道:“女人咧?马子咧?早上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换成你们几只大牛龟?我是外貌协会的啊!” “这……厨膳班缺人,大王把她们几个派去,给太老爷烤香酥鸭盒子、煲蔘汤,这边就只能靠我们几个兄弟顶了。” “顶你个肺啦!我整天在外忽悠别人,现在你们要忽悠我?” 从铁榻上慢慢坐起身,温去病看着身后的粗壮兽人,摇头道:“手上还算有几分劲头,不过全是蛮力,太不够爽,这样替人按摩,还说不是忽悠?” 土黄色鬃毛的狮头兽人闻言,露出惶恐不安的眼神,立刻跪下,“太老爷,卑职愚钝,没能学好,请您恕罪。” “算啦,反正我也不喜欢被男人按按摸摸的,将就一下吧!”温去病挥挥手,道:“把药汤抬过来,然后可以下去了。” “是,早就替太老爷备妥了。” 几名狮人慌忙应命,用他们孔武有力的手臂,把一个满满的大木桶给抬进来,浓郁的药味登时弥漫满室。 刚结束一轮按摩的温去病,懒得连站起也不想费劲,直接勾勾手指,自有兽人竭诚竭恐地将他抬起,小心翼翼地放入木桶中。 木桶中的药液,碧绿如玉,味道浓郁到呛人,看来像是一锅稀粥,非常恶心,但内中却蕴含多种珍贵药物,有些是来自帝国,千金购得的珍品;有些则是藏于兽族,平时罕见,非兽王不得享用的贵物。 这一桶珍药,温去病泡了进去,立刻感受到里头的药力化入血肉,形成一阵阵的热流,灌入体内四肢百骸,打通血脉,让新换的骨与肉迅速活化。 好半晌,温去病才睁开眼睛,一双眼中神光闪烁,疲态尽去,开口道:“喂,怎么有点凉啊?我难道没告诉过你们,我泡汤是最在乎温度的?” 狮人闻言惶恐,“可……可是,太老爷,你上次说在乎温度,是嫌水太热,怪弟兄们想煮熟你,所以这回才撤去柴薪,想说……” “混帐!” 温去病双眼一瞪,“上次是上次,这回是这回,我上次嫌烫了,这次就不能嫌冷?到底你是老爷还我是老爷?你那么多理由,干脆你来当这太老爷好了?” 理直气壮地挑毛病,温去病全没把自己当外人,而受他斥责的的兽人,更是竭诚惶恐,如同面对自己本族的大王,不敢有半分不敬,连连叩首称罪,跑去取来柴薪,依温去病的要求,不在木桶下直接生火,而是烤热了石头,分批投入药汤中,维持温度。 “太老爷,这样的水温可够?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混帐!” 又是一声斥责,这次却不是发自温去病,而是一脚踏入房间来的金毛狮王,他隽朗非凡,虽板着面孔,眼中却蕴含笑意。 “听听你那是什么语气?你是想质疑太老爷吗?虽然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臣子,但也不能失了分寸。” “是,请王降罪!” “太老爷是什么样的人?他毕生对美与享受的追求,是不会懈怠的,没有满意,只有更满意,你们居然质疑他是不是不满意?要知道,他肯挑剔你们的东西,那是在教育你们,爱护你们,是对你们的恩典!你们还不知珍惜?” 狮王板起面孔的训话,让手下狮人更为不安,汗流满头,齐声道:“我等愿领罪,请王责罚!” “罢了!” 遮日那王挥手道:“我和兄长难得相聚,心里高兴,他是个胸襟宽广的人,难道还真的会气恨你们?最多就是嫌你们长得不够美形而已,你们也别给他碍眼,先下去吧。” 得了这声训示,狮人们向桶中的温去病欠身行礼,口称“太老爷”,而后恭恭敬敬地离开,没有一个心怀不满,全都是非常振奋、荣幸的表情,离开关门时,甚至还带着几分不舍,想要多看一眼那个男人的身影,多看看……这个一手回天,带领自己全族发达的奇迹之男。 在狮族之中,这是绝对的秘密,在西南各兽族里,也没什么人知道,不过,这些从遮日那王仍弱小时,就跟着他一路褴褛走来的心腹家臣,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与遮日那王相遇于微时,救了小小的狮王性命,更在百族大战结束后,将大量资源倾注,藏身幕后,出谋划策,卖来一大堆高端的武器、装备,让狮族面对王家、武家、袁家的多次战争,从容而退,还越战越发达,趁势扫平、收服周边兽族,成就霸主地位,连洞君山大会那样的绝境,都一举逆反过来,手段通天。 对于“太老爷”,他们充满了感激,哪怕他是人族,这份救命、兴家的大恩,他们也不会否认,至于这一位些许捉弄人的怪脾气,那全然不是问题,即使在兽族中,有本事的人物都性情乖僻…… 让部属们全数撤到外头,戒护把守后,遮日那王转头,向大木桶中半闭眼的温去病抱拳,“他们都很想再见兄长,我勉为其难带他们来拜见兄长,兄长勿怪。” 温去病不置可否,从木桶旁边的小几上,随手抓了个果子抛去,遮日那王一下接过,想也不想便咬了一口,跟着才道:“兄长这样子,我家姊姊见到,必然欢喜。” “……少来这套。”温去病没好气地道:“你有没有姊妹,难道我还不清楚?你压根就没有姐姐。” “说的自然是香雪大姊,她看到兄长你这样安心惬意,一定高兴得很。”遮日那王耸耸肩,道:“没亲生姊妹算问题吗?我这辈子也从没吃过人肉,还不是你整天对外散播谣言,才一堆地方说我是吃人的野兽。” “嗜吃人肉这形象有什么不好?听着就有杀气!威风八面,比什么战神、武神好多了,我当初要有选择权,一早就用在自己身上,好过顶着满身肌肉被人当盾牌用,天天骨折兼断筋!” 温去病泡在桶里,斜看遮日那王,眼眉之中,完全就是一副长兄看幼弟的架势。 “一段时间不见,你小子好像架子越来越大了,不但姗姗来迟,见了面还要我装腔作势半天,才懂得配合?” “这当然,好端端的,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谁想莫名其妙扮吃人狂与奸角?这已经不是以前刚起步时,需要用这种谎言来骗取别人畏惧。” 遮日那王一脸无奈,温去病却气愤一拍木桶,“什么当然?当然个屁!以前那次,要不是我扮黑心大魔头,帮忙骗你暗恋的那女孩,你能成功把到她,现在连孩子都生下了?我帮你就行,要你帮忙我一下,你就扮清高?” “呃……这个……” 遮日那王一脸尴尬,像被长辈提起童年尿床的孩子,与早先在人前的霸主威仪,判若两人。 “照兄长这么说,司马家那小妞……兄长你是认真的?想要把她弄上手?” 金毛的狮王停顿两下,双眼一亮,连声音都充满干劲。 “你秘密传书,让我十万火急率队北上接应,就是为了这个?好!难得兄长认真,且让我好好作几出戏,一定帮你弄她上手,对你死心塌地。” “哪可能啊?我有那么无聊吗?你傻也就算了,别当我也傻啊!” 温去病挥挥手,没好气道:“那个笨丫头是樵峰的妹妹,人其实不错,就是傻得厉害,你当她是低能的就行了,我只是想趁这机会吓吓她,给她点教育,以后行动别那么冒冒失失的,没有其他意思……你别多想,也别多对她做什么啊咦?”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温去病皱眉道:“我说……你该没有多对她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金毛的狮王微愣了一下,暗叫糟糕,脸上却一本正经,连连摇头,拍胸道:“兄长放心,一句不该说的都没有,绝对没有!” 十一章 善缘总在落魄时 每次看见这个金毛的狮王,温去病的感觉都有些许复杂,一切的起始皆起源于百族大战后期,一个全然意外的事件。 当时,碎星团作战的大方向已经确定,面对妖、魔、兽族,人族的力量太过孱弱,而这三族之间既有上下分别,彼此也不是全然和睦,挑拨离间与拉一打一,无疑是最明智的战法。 三族之中,魔族最为狡诈,妖族则最为强势,完全没有合作空间,人族这边拉拢的首选,自然只会是立场尴尬的兽族。 兽族与妖族,本来是近亲,很多极度强大的兽,跨出那一步,形态改变,进化为妖,某些时期兽族甚至被称为半妖,两者根本是同胞兄弟。 然而,虽然说那一步成功跨出去的兽,进化为妖,但有没有跨出那一步,身上威能就是天与地的差别,兽族与妖族的血脉亲如兄弟,双方却远算不上友好,素来是妖族高高在上,兽族作为追随者,甚至是被奴役的下场。 兽族之中,各族的立场也不一致,有些认为人族不可信,妖族才是兽族的血脉兄弟,也有些觉得与其被奴役,不如干脆反了,反正两边都是敌人,谁给好处就站谁那边,无所谓亲戚不亲戚。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只要有隙可趁,便能见缝插针,碎星团判断情势后,挑选了适当目标,开始拉的拉,打的打,坑的坑,在战事进行中,搅动风云,让整个兽族乱成一锅粥。 狮族最初不在计画内,却在因缘际会下被牵扯进来,遭到覆亡,其中确实也有碎星团的涉入,而正在那边战斗的自己,追歼敌人的途中,意外在一处草丛里,见到了那名狮族遗孤。 以碎星团的立场,对于这名狮族的遗孤,虽然不至于非杀不可,但也是杀了好过不杀,换了早两个月的自己,多半会下杀手,可当时,自己却陷入很深的困惑。 ……我们正在做的事,真是正确的吗? 这个迷惘,多少减了自己的杀性,再加上,看到是个孩子,自己一时下不去手,毕竟,撇除这身巨硕躯壳不算,真实的自己,比这孩子大不了几岁,大家年岁相若,换了和平时期见到,可能是握握手、交朋友的年纪,为什么一见面就要你死我活呢? 短暂的迟疑,给了年轻的小狮子机会,他佯作胆颤心惊,却趁势狠辣反扑,虽然根本不可能得逞,但整体的机灵应变,着实给自己强烈印象,哪怕在失手遭擒后,还在想各种办法误导自己,掩护其他的族人。 自己看穿了他的企图,益发舍不得下杀手,而恰在此时过来的褒丽妲,则唯恐天下不乱地支持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没有这个疯丫头的参与,遮日那和那支狮族残民,多半还是得灭,因为以那时的严峻局势,伤病交煎的他们,根本没有活命能力,而自己最多只会私放,由他们自生自灭,不会也不能做更多,但多了褒丽妲在旁,整个就不一样了,授艺、留物资,还对天结拜! 对狮族的帮助,不过随手而为,并没有想要趁机布什么后着,如果不是因为两人形貌特殊,想隐藏身分都藏不住,自己甚至不打算留姓名。 然而,世事之巧,就是这么让人难料,当碎星团覆灭,这着早年结下的善缘,竟意外成了一着闲棋,起到救命的效果。 万里沙海的一战,自己与褒丽妲油尽灯枯,虽然得褒丽妲舍命相救,可两人当时的孱弱之身,想要离开万里沙海,其实非常吃力,好不容易走了一段路,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就是以遮日那王为首的狮族精锐。 “兄长!大姊!” 看见这边状况,遮日那王快步飞奔赶来,一见面,就是一下绝对热情的拥抱,满面风尘的狮王甚至激动到飙泪。 “还好你们没事!还好我没来迟!太好了!太好了……” 哪怕人事变幻无常,哪怕这份情感未必能长久,但在那一刻、那一分、那一秒,金毛狮王带着哭腔的声音,如血亲家人般真挚,对刚脱死门关的两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遮日那王希望将结义兄长、大姊接回兽族,以全族之力庇护,自己没有答应,因为仍孱弱的狮族,远不足以庇护两人,躲藏在那里,只会为狮族带来灭顶之灾。 “我们会去你那边,但不是现在,等我们能够行动,便先与你分开,之后,有很多事情要委托你来做。” 经过商议,双方建立了联系管道,从此,自己藏身在幕后,帮着出谋划策,提供物资与技术,为狮族开辟出一条通往发达的康庄大道。 遮日那王学习能力极强,但最早的时候,他尚无军政之才,没有通晓人族状况的自己在后,他如何能从容应付,屡屡从三郡围剿中抽身,甚至引祸水灭强邻,迅速发展起来?为此,自己甘冒奇险,数度前往狮族领地,辅其成事。 而这个铁杆兄弟,对己也同样是尽心尽力,派出他最得力的手下,前来温家,供给驱策,最早的时候,连他的贴身护卫都全部派来,成了温家迅速发达的资本之一,后头更帮着自己,建立新的一层保护色,把武器卖向西南兽族,这些年来自己所制造的武器,除了少量销往海外,大多数都是透过遮日那王,被西南各兽族买走。 港市与西南兽族距离遥远,想要长久往来,不露痕迹,基本不可能,但如果套上一层保护色,单纯以走私商人的形象,秘密往来,遮住本来的真相,哪怕被人察觉到蛛丝马迹,也仍离真相遥远。 靠着这些掩饰,总算平稳度过这些年,自己一面在港市与海外开启一片天,同时也在西南方,建起一支奇兵。 此番接了太一的任务,摆明要对上西北兽族,自己人还没出发,直接就一通紧急文书发到狮族,让他领着精锐,找理由北上接应。有这支奇兵潜伏,成功的机会大增,如何不用? 狼王庙将崩时,自己敢让武苍霓、司马冰心先走,所依恃的底牌,就是这支奇兵已经到了外头接应,诸事稳当。 如果没有冰心那个傻丫头坏事,遮日那王就该杀进来会合,甚至哪怕他没进来,自己也可以大摇大摆出去。在外头备妥的,就算没有仪仗队,可只要遮日那王把身份一亮,与他同行的西南各兽王,哪个与自己没有生意做? “……说来真是可惜啊,接应兄长的时候,我原本暗藏了一支人马的……” 遮日那王惋惜慨叹,“那支仪仗队我让他们练了大半年,本来打算等兄长再来,给你一下惊喜的。” 温去病看了狮王一眼,“庸俗!我会为了这种排场心动吗?我是干实事的人,从不摆那些排场的。” “咦?可是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都说,你在力夏达港超级浮夸,每次在赤壁大街,都是整间院子的女人跪列门口,长长一大串恭迎你进去……” “这个……”温去病正色道:“那间院子我占大头,大老板来视察业务,她们谨慎一些,那也不足为怪,这可不是我要求的。” “理解,又是遭到刺杀时波及,趁低收购的吧?据探子回报,兄长你在那边有许多相关绰号,人称灭门的痴佬温、不穿裤子的死神、吃女人不吐渣的剥皮兽……” 遮日那王一本正经地说完,叹道:“兄长果然是干实事的大人物,连外号都能累积得如此多采多姿。” 温去病翻白眼道:“不相干的事先别管了,把兽王爪拿来我看看,久久没调整,真怕出什么纰漏。” “也是,兄长经手的东西,时间长了,都会出纰漏。”遮日那王道:“但现在适合吗?新换上的骨肉,能够正常活动了?上次你没安好就动,差点……” “我本来也想慢慢搞的,这边有天阶人物在,要是搞得动静态大,被查觉到什么就不好了。” 温去病泡在药桶中,看着新换上的血肉,迅速活性化,感到满意。 这次让遮日那王北上接应,当然不会是只来人而已,同样也带了一批补给物资,包括自己所需要的药物与骨肉素材,以免身体伤得太重,碍了行动。 被擒之后的拷打,半真半假,有些时候是按摩按得太爽,有些就真是断骨削肉,若非如此,兽族之中总有精明人物,嘎古兽尊也老眼不花,哪这么容易就把他们瞒过? “……要是有得选,我也想慢慢来,但老家伙刚才的话,已经有疑你的意思,问起了兽王爪的来历,要是让他看出了什么,对你的处境不利。” 温去病朝外作势瞥了一眼,“现在不是鼓励人兽和平的时代,做事都得小心再小心,一下失足……悬挂在那里的王子殿下,殷鉴不远啊。” 悬挂在旗杆上,飘动摆荡的尸骸,就是飙狼族的二王子安德烈,他的尸骸,在托尔斯基出兵之前,下令斩首悬吊,温去病远远看了,心下恻然,但情势如此,成王败寇,自己也早见得多了…… “对了,我让你蒐集狼王庙周围的数据,做得如何了?” 十二章 神元转移 西北各兽族的主战力,基本都已经随托尔斯基出征,驻扎在苍凉山上,稍事修整之后,就要与人族决一死战,而这样的安排,也使得兽族领地内,青壮几乎一空,整个弱体化。 两军交战,这种后方空虚的情势,无疑非常危险,托尔斯基敢这么安排的底气,却是来自国师嘎古的存在。 天阶的兽尊,要用来吓唬人族,抵挡万军,确实是嫌不足,但一名术者在自己布置的地盘内,一身威能足可膨胀数倍,比同境界的武者多占优势。 再者,托尔斯基虽然孤注一掷,几乎将西北兽族的战力全数拉上前线,但兽族领地内并不是没有部队了,哪怕九成军力都往前线开拔,领地内仍有一批不可小觑的精兵。 西南联军! 此回遮日那王应托尔斯基之邀北上,随之同行的,还有西南十多个兽族的兽王,他们随行同来,也是接受了邀请,而除了他们本身,每一名兽王都带了百多名,甚至数百名的精锐护卫,反正西北同胞要充阔,就索性带齐人马,来白吃白喝。 十多个兽族的随行人马总计,也有数千,而这数千兽军,不是寻常的兵众,个个都是绝顶精锐,集体爆发之后,抵得过寻常数万兽兵,战力惊人。 “……不得不说,托尔斯基这小子,长处就在敢想敢做,有些策略别人不敢做,他却肆无忌惮,勇于把手伸进别人口袋,用尽一切能用的资源。” 走在石子路上,遮日那王感叹道:“他很了解兽族贪图小利,不顾大局的习性,把大伙儿请来,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自己跑个老远,不给我们机会生事,反利用我们替他顾老巢。” 西南各兽族之主北上,固然是遮日那王顺势的一声吆喝,但要说这么多桀傲不逊的兽王,会齐心合力来共举大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对人族同仇敌忾,但光是谁当老大这件事,就可以先厮杀一场,西南兽王们打一开始便存着看戏与生事的念头。 但这念头却落在空处…… 托尔斯基早早地率军离开,各族兽王到来后,要面对的对象不是托尔斯基,也不是奄奄一息的飙狼老王,而是兽尊嘎古。 这些兽王基本都是贯彻丛林法则起来的,没了托尔斯基与主要战力的飙狼族,完全就是一块大肥肉,若照平常习惯,直接杀人放火,大肆掠劫一番,然后坐地分赃,他们肯定干得出来,可飙狼族无兵无将,仅仅一个嘎古在,就镇住西南各族兽王,让他们没法造次。 兽尊的地位至高无上,没有兽人敢在兽尊眼皮子底下乱来,更别说这块地方被他经营多年,鬼才知道他在这里准备了什么,搞不好一举手就能发动布置,把一票兽王杀尽。 这种情形不会轻易发生,因为南方兽族也有兽尊,若嘎古打破规矩,妄下杀手,其他兽尊肯定不会坐视。 双方都不能蛮干,只能照规矩来,高高在上的嘎古不得偏私,必须立场持中,作为南北双方的见证,南方各兽王也不能恣意妄为,需得以兽族大义为先,联手共抗人族。 “……托尔斯基不在,我们等若被飙狼族征用,义务替他们看家了,要是人族真有奇兵打来,我们也得帮忙打退。” 遮日那王道:“而若此事真的发生,托尔斯基更可以向北地兽王骄夸,说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藉此展示他的智谋……这家伙,心眼特多。” “……不过就是鬼点子多而已,想得多和想得仔细是两回事啊。”温去病哂道:“他擅长异想天开,却没有够强的执行能力,若不是这样,他家祖庙怎么会一塌糊涂?” 遮日那王苦笑道:“兄长说得好轻松,被武苍霓干掉、重创的几名兽王,可都是我们南方人马,想来这白吃白喝兼白拿,却冤枉受伤,折了性命,好不值得。” “有吗?那几个兽王又不是你亲戚,犀牛和刺猬平时就和你不对盘,刚好推送去死。” 温去病道:“更何况,用几名兽王的命与伤,换来狼王庙垮塌,血祭中断,托尔斯基功败垂成,这简直是大赚啊,覆巢之下无完卵,那边折损的兽王数目,比这边只多不少,如果我没料错,嘎古那老东西也伤了,天神兵的一击,你以为那么好接啊?” 与遮日那王并肩行走,温去病套着一件黑袍,遮着全身,又用上了兽族的幻形法器,看上去就是一名追随在霸王身旁的兽族谋士,其他兽族远远看了,没起任何疑心。 两人来到狼王庙遗址的外围,大批兽军正在这里挖掘、清除砖石,基本全是南方人马,反正没有人族来袭,白吃白喝之后,由兽尊一声令下,遮日那王附议,把他们全拉来干苦力活。 遗址上,逾千兽兵来来去去,搬砖担石,这些兽中精锐,一个个力大无穷,干起苦力活来,比人族得力几十倍,渐渐把小山高的柱石给搬开。 早有现场人员把施工报告呈递遮日那王,他看了几眼,就交给温去病,现今的狮族在术数方面底蕴太浅,应温去病要求所监测到的这些现场数据,没人看得懂,还是只能交给温去病自己来。 温去病翻着报告,手指沿着文字,反覆划过几个监控的数字,不住皱眉,屈起左手的五指,开始计算。 金毛的狮王帮不上忙,随口问道:“兄长检测兽王爪,状况如何?” “……还可以,不过……”温去病语带揶揄,“你小子干的事情,还真是可以啊!” 遮日那王苦笑道:“果然瞒不过兄长,为了练养狮皇金剑,加速功成,我从兽王爪中抽取神元,度让金剑之中,造成了损耗。” 顶级的兵器、法器,基本难以照样重造一份,却可以藉由抽取神元的方式,制造“分身”,在短时间内发挥近似的效果,先前九龙寨就使用这种技术,将“归零轮钥”降临载体,带到飞云绿洲使用。 只是,抽取神元,等若抽魂,对物体的伤损极大,养护极难也极久,不是万不得已,根本没人会这样用,更别说是用在兽王爪这样意义重大的器物上,若让其他兽人得知,必生波澜,而要是今天瞧出端倪者非温去病,遮日那王别说坦承,立刻就要灭口。 兽王爪如今的存在,是温去病、遮日那王之间的大秘密。 当时,洞君山兽族大会在即,对于新近崛起,意欲复兴狮族荣景的遮日那王,南方兽族感到威胁,多族兽王打算将灾殃扼杀于未起之时,背后甚至有兽尊的支持,情况万分危急,狮族内就像是塌了天,连遮日那王自己都知道在劫难逃,只看是狼狈惨死,还是慨然赴难。 为狮族解去大难的,是日夜兼程赶到的温去病,带来策略,与遮日那王联手,寻找已消失于历史中的兽王爪,一场辛苦后,找到早就损毁碎裂的碎王爪残件,由温去病施以通天妙手,重铸成功。 洞君山大会上,遮日那王受多族兽王围攻,情势岌岌可危,关键时刻,遮日那王取出兽王爪,一击定乾坤,凭藉着千古兽族血契,镇压当场,一呼万诺,成了西南兽族共主,迈开霸业之途。 这些经过,让当日在场的兽人津津乐道,几乎当成神话一样说,可唯有两名当事人自己晓得,重铸的兽王爪有强烈隐患,勉强硬拼起来的兵器,不动则已,一旦使用里头的血契威能,基本是用一次少一次。 像这样的东西,拿来唬唬不知情的兽人可以,要拿来当倚仗,那就是嫌命长,是以遮日那王另外修练皇道金剑,谋求替补,而汲取兽王爪神元,滋养兽皇金剑之举,虽嫌杀鸡取卵,但温去病多少也能理解遮日那王的想法。 遮日那王低声道:“真是太对不起兄长了,兽王爪是你花了这么大心血才重铸的,我却未能珍惜……” “不,别介意。”温去病道:“这点小事,影响不到我们的兄弟情,不用在意。” “真的?” 遮日那王不喜反惊,做了那么久的兄弟,对于这位兄长的性情,哪会不了解?用坏了他做的东西,后果素来严重,如果事后还很好说话,肯定要大出血。 温去病道:“既然你也这么干了,那我老实说……刚刚我也抽取了一道兽王爪神元出来,最近你千万小心,别拿它和人动手,否则小心会碎的。” “呃……老大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遮日那王只能苦笑,抽取神元虽是大禁,可要抽取兽王爪神元,哪有这么简单?除了获得血契认可的自己,也就唯有身为重铸者的兄长了。 温去病笑道:“别愁眉苦脸的,放心,我不白拿你东西,这回让你小小出点血,后头定然值回票价。” 遮日那王愕然道:“兄长莫非是想……” 问话出口,狼王庙工地陡然传出欢呼,兽人们挖出预定位置了。 十三章 天地浩劫 想在狼王庙遗址开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得正确一点,连兽尊嘎古都不敢贸然行进, 狼王庙的建立,使用了位元层叠的空间技术,仓促大崩坏,遗址可能形成空间扭曲,甚至时空裂缝,一切尚未平复就进行挖掘,撞着这些东西,就算天阶也会完蛋。 嘎古知道厉害,自不敢随便犯险,也不愿让飙狼族人承担,而手上可用的俘虏、罪犯,偏偏又血祭光了,只得把这工作交给遮日那王。 有温去病在,一开始要挖掘的目标就很明确,是位于狼王庙最深处,那个元气所存在的位置,同时也是天神兵所封印的那道裂缝之位。 截至目前为止,运气还算不错,多族兽人齐干苦力,又有温去病在后头不住测量,修正该挖掘的位置,很快把指定区域给清了出来,跟着,温去病与遮日那王到来视察。 温去病事先已经接到通知,到了地方一看,脸色就沉了下去。 那边发现了一个地洞,洞不是很深,一米多而已,但洞底下的东西却是大问题,既不是黑暗,也没有发亮,灰蒙蒙的一片,像是一道灰色的浓雾,又似乎是一条灰色的河流,看不真切,却在“流动”。 最奇特的是,这道灰色河流与洞口的距离,不住变化,一下像是很近,一下又拉得很远,诡异的现象,吓到了开挖的兽兵,他们依照最初所得的命令,立即停工,请示狮王。 遮日那王跟着温去病,多少也学了几手,一看这情况,立刻认出来,低声道:“兄长,这是……空间裂缝吗?” “算不上,如果真是裂缝,你我还能站这?百米内,天阶以下全都陪葬。” 温去病皱眉道:“只是一处空间皱褶而已,受天地法则压制,尚未溃裂,不过,也够危险的了……传令下去,让这里的兽军全部撤走,不相干的一个也别靠近,妈的,太一这坑……好坑!” 最后一句,基本已是自言自语,先前在狼王庙中的怀疑,至此已完全肯定。 太一的构成,是万神、万魔,甚至万妖的分灵总汇,所扔出来的工作,代表着身后支持者的连横合纵,虽然不知道祂们是怎么表决定议,但可以肯定,太过违反集体利益的事,根本不可能出来。 神、魔、妖的立场各有不同,利益也有冲突,什么事情最合乎群体利益?在当前,恐怕再没有比打通境界通道,连通人间,更为重要的事。 狼王庙的宝签任务,就是基于这目的而设立,相较于封神禁断的开启,别说贪狼之心微不足道,就连天神兵都只是障眼法,吸引己方的目光,忽略其背后的意义。 事实是,“那个人”到过封神台后,确认空间封闭出现问题,便在适当地点,以无上手段留下镇压,阻止封印的崩坏,这些事世间无人得知,却瞒不住一直在试图打破境界封锁的神与魔,祂们发下的任务,就是要打开这道加固的封印,试图让封神台提早崩毁。 “……我太大意了,之前在苍凉山,我就应该查觉到的。”温去病扼腕道:“金翅灰眼鵰,根本不是这一带……不,封神之后,根本不是应该出现在人间的东西,苍凉山周边早出问题了。” 最初看到司马冰心那两只鵰友,自己就觉得古怪,只遗憾少了戒心,以为是小丫头运气好,捡拾到了异兽之后,血脉活化,成了金翅灰眼鵰这种生猛魔兽,却忽略了司马冰心当时的一句短语。 牠们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 要是当时去细想,就会察觉不妥了,万物万事俱有因,比起莫名其妙血脉异变,反祖成为魔兽的可能,因为外部影响而异变的机会大得多了。 神魔封断不完全的影响,并不是等到封神台崩溃才出现,就像水坝崩毁前,总有细小征兆,次元封闭也早就出现小裂缝,开始把他界的气息,吹向人间。 苍凉山一带,百族大战时是必争之地,几度打翻了天,空间结构非常不稳定,当时空变动,这边首当其冲,苍凉山中那条阴冷到不像话的涧水、异变的灰眼金翅鵰……可以肯定,如果带齐装备去探索,定可以在苍凉山内,发现不少空间裂缝。 一定规模以上的空间裂缝,会开始崩裂整个环境,藏都藏不住,苍凉山中的裂缝无人发现,估计还是肉眼难见的小缝,但却已经能让异界气息透入,令环境、生灵异变。 如果早点察觉到这个状况,自己肯定头皮发麻,再无心管什么人兽两族的战争,那全是茶壶内的风暴,根本不值一提,当封印崩解,妖与魔杀回人间来,战斗中的双方人马,还不够那边一口吞的。 只是,此刻的苍凉山,缝隙恐怕就不是肉眼难见了,自己虽然没法重入英灵殿,检查封神台的状况,可根据狼王庙崩毁时的状况,大概也能估算,强化的封印被打开后,这边整区的空间进一步碰撞,苍凉山那边的裂缝恶化,搞不好都有一些小生物能够通过了…… “兄长,你做什么?” 遮日那王压低声音,看温去病将一个吊坠,用链子系着,小心翼翼地垂放下去,过得半晌,重新提起来的时候,吊坠核心的宝石,已经出现裂痕。 “看着这石头,有没有看到用旧的痕迹?” “瞧不出来,只有碎裂,却没有用旧的迹象。” “那就对了,证明底下的空间,没有时间长河的变动,单纯只是空间方面的影响,不过碎成这样……情形不太妙。” 温去病注视着那些裂痕,手中写出一堆数字,跟着又划了几划,列出几条算式,屈指计算,口中回答。 “空间在进一步碎裂,从这边往外传去,如果不立刻封住,一小时内,会发生地震,规模……把这里所有人摇起来尿尿的程度。” “那还好。”遮日那王笑道:“我兽族子民也算多经忧患,小小的地震,也吓不到他们。” “是吗?那太好了。”温去病也笑道:“因为这样的地震,两天内会有十几次,最后,三天七小时又八分后,另一场地震会发生,范围是整个西北地方,规模……会让这里过半人到地下去叫妈妈。” 遮日那王惊道:“有这么严重?那……还好兄长提前预知,不然可来不及跑。” “别大惊小怪,人生自古谁无死,你堂堂霸主,不要那么容易被吓到,而且,其实也不用急着跑……” 温去病苦笑,不晓得该不该明说,即使是那场大地震,也并非主震,仅是前奏,大概在第四天,真正的主震就会到来,届时,不只是大地动荡,剧烈的空间位移,会让封神台彻底毁灭,境界封断打破,末日……就要到来。 这件事,必须要阻止,但只凭自己的力量,别说试图阻止,自己压根就不知道从何下手? 哪怕自己力量全盛,面对这场浩劫,也不知该从何着手,更别说现在,自己无能无力,区区一具凡躯,没有力量,拿什么去阻止天地浩劫? “兄长,你脸色很差,有什么事吗?” 遮日那王觑出端倪,问了一句,温去病斜眼望向他,考虑该如何告知这件听来过于荒诞的事实,忽然,一名狮族护卫快步跑来,不顾遮日那王先前下的退出禁令,很快来到两人身边,从怀中取出一个护符,一语不发地递上,遮日那王一看就变了脸色。 信函不可靠,护符中所封存的,通常是狮族绝密中的绝密情报,所涉及的保密安排就有二十多道程序,除了遮日那王本人,连寻常天阶也无法窃读。 这道护符所传递的讯息,通常是温去病专线使用,之前温去病请他北上接应,就是用这管道传达,但温去病此刻身在此处,能够使用这管道传讯的,又能有谁? “……有一个。” 温去病一看见护符,就大致了解状况,狮族的这条保密管道,是自己一手设计出来的,里头有一大堆陷阱,如果有别人想冒充顶替,自己立刻能看出破绽来,但这道护符全部环节都对,那就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是大姊?”遮日那王一怔,随即道:“可她从未用这管道发讯给我过。” “所以这不是发给你的。”温去病翻了翻白眼,道:“是给我的。” 自己进入兽族,香雪没跟来,这件事让自己很在意,说好了要从旁接应的人,没有来接应,自己不至于把这当成背叛行为,却很担心没有自己在,没人监管之下,香雪为所欲为,后果难料。 云岗关人族大败,自己已看过完整报告,那惊天一炸,在自己看来甚是蹊跷,摆明是有人从内部破坏了法阵,将护关法阵转成引爆器,引爆方圆数百里的地气,这一手……自己不敢肯定,却有可能是香雪的手笔。 她知道自己让遮日那王北上,也想得到自己必与之会合,所以透过他传来讯息,这讯息里……会说什么? 将护符贴在额头,温去病稍微闭眼,香雪娇俏可人的形象,浮现脑海,跟着就响起她熟悉的声音。 『……喂,老温,你他妈的臭命还在吗?』 十四章 命运懒人包 “关于老温的事,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他死不了,顶多一时半刻回不来而已。” 平阳城内,香雪坐在桌案上,啃着梨子,对着龙云儿说话,“他小子随机应变的本事,是妳的一千倍,把他扔在兽族,是那些兽人该担心,妳替他操个什么心?” 长发的龙云儿,静静地听着香雪的话,单就自己所见的情况而言,实在是无法放心,不知香雪从哪来的底气,但温去病与香雪之间的默契,自己没法相比的,或许有什么他们彼此知道的秘密,让香雪有此底气也未可知。 来见香雪,固然是因为想确认温去病的状况,另一方面,也是有事要向她请益。 枯荣禅师一言九鼎,许诺的好处决不赖帐,武苍霓既然回来主持大局,委托给龙云儿的工作就已完成,先前允诺的报酬自然要给,刚刚已经请龙云儿过去,将所承诺的金刚禅定交付。 龙云儿对上乘心法的修练,异常心虚,拿了东西就只能来找香雪。照理说,得自金刚寺的功法,私下拿去请教他人,是江湖大忌,但自己连金刚身都是香雪手把手教的,金刚身的相关功法,似乎没必要瞒她。 “妳这么想的话,那就错了……” 香雪摇头道:“那个人为了平衡,总是两边各留一手,寰宇咒武分别传给四大派与碎星团,在核心功法上,我们直接练寰宇万咒武卷,比四大派强了一截,可他却又辅助四大派开发应用技,这个他可没教我们……” 龙云儿都无言以对了,就从没看过这样的领导人,这已经说不上是两面讨好,根本就是双面制衡、两边坑人。 “那……应用技妳不会,怎么能教我大力金刚击?” “应用技又不是天地法则,没那么难参悟,大战时一堆和尚轮着施展,我一开始不会,偷偷解剖……不,看多了还不会吗?” 香雪道:“但大力金刚击这种外门技巧好学,金刚禅定这种纯内部的东西,就没机会看到了……要弄到手也不难啦,但……我学这种东西干什么啊?难道我没事还要坐禅吗?” 考虑到香雪个性,龙云儿真觉得金刚禅定对她没吸引力,但如此一来,自己又要找谁来问?总不成回头去找枯荣禅师?但他授艺时的高深莫测,说的全是禅机,看来不太像会回答自己的样子…… “干什么这副表情?咦?”察觉到了什么,香雪扬扬眉,道:“怎么回事?老和尚给妳的不是纸本?那他怎么做?直接手指点妳脑袋,真意传承,对妳这么好?我看不会,他伤得不轻,要是还这么搞,现在就要圆寂了,应该是……” 正说着,已看见龙云儿探手入怀,掏出了一颗拇指大的圆珠,色泽昏黄,不是很亮的那种,却有一股氤氲黄光萦绕。 香雪摸摸下巴,哂道:“果然是这玩意儿,金刚寺下了好大本钱啊,如果不是因为老和尚出身司马家,和妳不是一挂,我肯定以为他是妳亲生老爸,不然舍利子这种好东西,怎么人家给妳不给我咧?” 碎星团一系的嫡传贱嘴,龙云儿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不过,金刚寺的慷慨赠与,自己也有些忐忑不安。 舍利子这东西,说珍贵也珍贵,说普通也普通,自从碎星团与金刚寺合作,开发出强提境界之法,以伤损肉身为代价,强化修为,更能提前凝结舍利,原本只有禅师以上才能凝结的舍利,就开始大掉价了。 以舍利进行传承,不但功力、功法能够传递,耗损极少,质量上乘者连毕生感悟都能一并转传,是仅次于凤凰一族涅槃大法的最佳传承,但使用的限制却少得太多。 香雪接过龙云儿递来的舍利,连贴额头都不用,直接一道神念就扫过去,确认内里的东西。 碎星团开发出来的技术,向来以效果强、后遗症多而闻名,舍利传承在能量转移上还好,但牵涉到感悟转移,有时会连部分神魂也一并转来,吸收后影响接受者的心神,变成不只是传功,而是夺舍分身,甚至带精神病的夺舍重生,问题严重。 幸亏金刚寺持身甚正,清名清誉不容质疑,否则舍利传功早就变成大阴谋,但龙云儿对于太陌生的强烈好意,已学会戒慎小心,让香雪帮忙看一看。 “……还好啦,这只是一名高阶和尚的舍利,传的是功法,不是感悟。”香雪道:“这样对妳最好,感悟传承虽然省事,神功速成,可未来性也被牺牲掉,再好的感悟,也不是妳自己的悟,一昧因循前人见解,那个人说这叫什么知见障,成就有限……不过,原来金刚禅定是这么回事?脱了裤子放屁,无聊!” 香雪骂骂咧咧了一阵,龙云儿静心听着,想起温去病之前的叮嘱。 『那个女人啊……靠着血脉天赋吃饭,起点比人族武者高得多,虽然力量是高阶上下,却具有天阶特征,能入她眼的东西不多,可对妳来说,那些仍然很有用,所以她的评价,等妳上天阶之后再去在意吧。』 有这些话作底,龙云儿可不敢看不起金刚寺的这门禅定技法,况且,自己要这门功法,不是为了变强,而是为了压制血脉效应,自从战中有所突破,气血澎湃,难以压制,自己甚至不敢闭眼睡觉,怕会出什么意外。 温去病不在,这些事没别人可以商量,也就只能找香雪了…… “哦?战中突破了?”香雪不当回事,喝着烈酒,随口道:“怎样的突破?力量强了还是速度快了?还是感知?这些全是屁事,想卖弄还早咧!” 龙云儿道:“不是啊,是眼睛……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那一战中,我一只眼睛忽然可以看到别人身上的破绽,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线条……” “看破绽有什么了不起?妳的对手都是杂碎,随便找个高阶武者看过去,都是满满的破绽。”香雪一开始不当回事,但听见莫名其妙的线条,却为之一怔,动作停顿了一下,道:“有点意思,把详细状况说给我听。” 终于引起了对方的兴趣,龙云儿把战斗中发生的一切,全部说了一次,香雪起初还不太在意,但听到后来,她眼神变化,看人像在盯一块美味糕点,龙云儿都心下发怵。 “怎、怎么了吗?” “妳还真是够走运啊,难道美女就比较走运?没道理啊,妳也不见得比我更正,怎么我就不走这种运?” 香雪的抱怨,龙云儿着实困惑,难道自己真得了什么好宝贝?但照温去病的说法,自己源自血脉所得的一切,好处越大,后头越是要命。 “我看见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啊,要解释有点难度,对现在的妳说这些,有点早了。” 香雪抓了抓一头金发,举起酒瓶,道:“进入高阶之后,武者凭着血脉或自身努力,开始驾驭周边的自然能量,武力也提升上去,而踏入地阶,则是进一步建构法相,将这些自然元素与肉身结合,最终建构一个初步的内世界……总之,绝大多数的武者,到地阶为止,就是在搅弄水火地风这些东西……” 说完,香雪停顿了一下,五指摊张,指上依序出现金、木、水、火、土的元素意象,火光、水雾、雷电、微尘,逐一变换,驾驭自如,藉此印证自己说明的内容,却没多言语。 龙云儿皱眉苦思,晓得这是开给自己的试题,想了想,道:“那天阶开始,是在搅弄些什么呢?” 香雪点了点头,道:“有点样子了,方向正确,天阶开始,那些没出息的还在继续当元素战士,这种的不难搞定,但有些生猛的,会去搅弄那些看不见也摸不着,玄之又玄的玩意儿。” 龙云儿脱口道:“天地法则?” 香雪道:“差不多,妳有这观念,说明沧溟龙家还是有些底蕴的,妳背后的冥界尸龙,之所以神魔忌惮,不是因为祂够毒够凶,而是祂长年占据轮回通道,涉及因果之道,能有限度地操控命运……妳为什么翻白眼?我说的很难懂吗?” “……有一点。” 太过跳脱的讯息,龙云儿头晕脑胀,有听没有懂,虽然能初步理解,天阶以上都是很牛的,力量的本质渐渐与天地法则结合,能做到很多近似于神的事,但什么操控命运、影响轮回,这些听来还是太匪夷所思了。 然而,龙云儿随即把握到一点,自己最初的问题,与香雪此刻所说的内容,必然有某种相关,若顺着这想法去理解,结论就是…… “我看到的东西……是因果、命运?” 讶然于自己的结论,龙云儿的声音有些发颤,香雪摊手道:“没那么了不起啦,妳目前的命运之眼,说得好听是略具天阶特征,说得实际点,不过就是个懒人包,打打杂鱼可以,地阶以上无效,不信妳去看看武苍霓,试试瞧不瞧得出她的致命破绽来?要瞧得出,我们就直接联手把她宰了!” “啊?为什么?”龙云儿惊道:“妳与武帅有旧怨?深仇大恨?” 十五章 倒在玫瑰园上的烂泥 “……不至于,就是彼此看不顺眼的程度,我没人性,她假惺惺,这大概是我们对彼此的印象。” 香雪笑了一笑,娇美俏丽的小脸蛋,却充分示范着什么叫皮笑肉不笑,“不过,想要一个人去死,不一定要深仇大恨,单纯看不顺眼就行了,大家都是女人,这感受……妳懂的。” 龙云儿悻然道:“呃,我觉得这和女不女人没有关系吧?” 香雪忽然一把拉住龙云儿的手,低声道:“那女人死了老公,又没有拖油瓶,还和那家伙有满满的旧情,是妳的劲敌,不早点把她干掉,后头会成大患。” 龙云儿肚内腹谤:不把妳干掉,对这个世界才真会成大患。口中却问起:“武帅当年和他很好吗?” “一个是冲锋大队长,一个是冲锋副队长,两个人整天一起冲,今天这个输血给那个,明天那个又替这个折损修为,什么你救我性命,我为你舍命这种老梗,三天两头上演,我们这些观众都看到不想看。” 香雪摇摇手,叹道:“阿勇还加开赌盘,就赌他们两个几时好上?有段时间,他每次来这边,开口第一句就是问两个队长裤子脱了没有……” 龙云儿一脸木然,自己倒说不上忌妒,只是觉得,明明挺美的一个画面,铁马金戈,肝胆相照,从这丫头的口中说出,就像几车烂泥倒在花园上,只余脏污与腐臭…… “我告诉妳啊,妳别看那女人现在多威风嚣张,个个见她不是喊元帅就是叫殿下,女神一样的范,当初追着他时候的那个紧啊,就差没有整个人栓在上头了……嘿嘿,追那么紧,最后不还是追丢了?” 香雪全然是当笑话在说,龙云儿依稀可以想到当初,这家伙肯定是在旁看好戏,而自己推想起来,也有些同情武苍霓,因为……哪怕条件再好、追得再紧,如果一开始弄错状况,只会白白使力。 姑且不论温去病喜不喜欢比自身年长的女性,当时的他……是几岁啊?虽然他有早恋的经验,可战争时期,吃重的军务,恐怕早就磨光了他的情致,又要顾虑真面目被拆穿,不愿与人太接近,武苍霓即使精诚所至,也没法破开这颗超硬度的巨石,最终……只能落得身心俱疲,满满的伤痕…… 想到这一节,龙云儿都同情起武苍霓了,满怀热血、一腔相思,尽如明月付沟渠,虚度如花一般的女儿年华,这是多么可惜的事…… “咦?那武帅后来嫁给樵峰大侠,是不是有点破……” 想得出神,“破罐破摔”四个字差点脱口,总算及时惊醒,龙云儿连忙重捶了自己脑袋一下,自我警告,却见香雪的表情忽地正经,想了想,又摇摇头。 “应该不是!妳不知道,那个书呆啊,真是怪人,明明傻楞楞的,可和他一起待着,自然就会心境平和,让人记不得痛苦,他对那女人……也是有心的,最后走在一起,应该是……她认可了臭书呆的优点吧。” 香雪说着,若有所思,喃喃道:“要是臭书呆没有多事做死,留下断后,就不会死,现在两夫妻在一起,应该真的是神仙眷侣吧?唉,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真正重要的是……” 靠近龙云儿,香雪慎重道:“她对妳的山叔叔,还有多少感情?守寡六年,也该开始再婚大解放啦!” “……妳这些话敢不敢当着她的面问一次?”龙云儿没好气道:“要是武帅现在冲进来,妳和我就要死了!” 龙云儿看得出来,香雪一直想挑拨自己,去和武苍霓争风吃醋,但事实上,有一个恐怕连香雪都没发现的大障碍,正横亘在武苍霓、温家哥哥之间,根本轮不到自己去吃醋。 武苍霓当初所喜欢上的,是从不存在的山陆陵,不是温去病,不是这个浮夸而放浪的男子,即便是之前的自己,在得知真相后,都很难把这两个形象间的巨大反差,从心里克服过来,更别说是武苍霓了。 与山陆陵一路并肩作战,两人之间的羁绊越强,就越难接受山陆陵从不存在的那个事实吧?这样的武苍霓,有可能移情于温去病吗? 龙云儿想着这问题,忽然,外头传来呼喝,似乎平阳城中有什么动静,司马家的高手被惊动,纷纷跃出。 “什么玩意儿?” “有奸细!” “是兽族的鬼域伎俩,奸细定藏在左近,快搜!” 老少不同的叫声,中气充沛,远远透窗传来,动静闹得不小,龙云儿担心会否兽族已发动首波进攻,想要出去帮手,却被香雪给拦下。 “妳急着送死吗?天阶特征的出现,代表妳血脉与肉身结合的速度,再次失控,不赶快开练金刚禅定,抢着出去用妳那邪眼装逼,妳小心死很快啊!” “可是……外头的敌人……” “外头没敌人啦!” 香雪哂道:“只是一批纸鸢飞书,从天上下来,乱数落往城中,想要与平阳城内的潜伏者联络。” “还有这招?”龙云儿一愣,“从天上来,又用纸鸢,普通人是难以掌握,却怎么瞒得过那些地阶?现在都已经被发现了,想传递情报,难道……是纸鸢的量够大,同时坠落,以数量掩护,成百上千,让我们无从拦截?或者……” 龙云儿朝窗外一瞥,果然就见到大量的纸鸢,何止逾千,起码数千只纸鸢,正横渡平阳城的天空,同时往下坠落,如同星雨,蔚为奇观。 ……这么多的纸鸢,全凭地阶、高阶拦截,确实难保没有漏网之鱼,但发送者又如何能确保信息顺利传递到目标处,而没有被这些高手截下?除非…… 灵光一闪,龙云儿眼中陡然一亮,“声东击西!纸鸢引开注意,趁机进行真正的联系?” “哇!变聪明了?该给妳盖个章啊!”香雪神秘兮兮道:“我可以告诉妳,答案不是第一个。” ……不是第一个?那就是后者的瞒天过海了?但香雪一直连看也没看,怎能对事情把握得如此清楚? 龙云儿错愕道:“难道……是妳……” 正说着,香雪面前的桌案上,忽然出现一抹鲜红,像是几滴鲜血落在桌上,数目还不断增加,很快就变成了一滩血,像是香雪割了手腕。 然而,香雪小手好好的,没有伤痕也没有裂口,反倒是那滩异常殷红的血珠,不住透着妖异,在桌上一颗颗滚动起来。 龙云儿好奇心起,发动命运之眼看去,在眼中青芒闪烁下,这些血滴被放大许多倍,赫然浮现虫子的形态。 换了别人,未必认得出来,但追随香雪习艺,稍微知道她底细的龙云儿,却猜到了那个可能。 “这是……乙太尸蛊?” 当年金山毒霸恃之控尸,现在更用来维持温去病肉身的神物,龙云儿还曾经短暂受益于斯,只是一直也没机会具体瞧见,料不到……居然是这模样? 香雪笑道:“乙太尸蛊,是另一个文明的巅峰结晶,我们称其为尸蛊,可在那个文明中,未必是这名字,所以别光听名字,就把这东西当成邪恶之物……它的主要威能,不是控尸或是凝物,而是完全解析其运作之理后,延伸出的无限可能性。” 龙云儿不甚理解,却见桌上的血珠,有秩序地滚动,竟然排列成一个圆形法阵,跟着,一下便亮起来。 香雪道:“利用乙太尸蛊之间的共振来联系,会散发特殊波动,有可能被人察觉,特别是那群贼秃……不过,现在上头几千只纸鸢,每一只都散发类似的灵波,拼凑还原后的讯息似是而非,夹杂在这里头,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有本事找出我来?” 说话中,法阵大亮,在中心投射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明显在层层干扰之下,画面不清,只有里头的两个身影,依稀看得见。 “咦?兄长,大姊旁边那位……” “靠!” 一声怒喝,两个人影中的一个,飞起一脚,将另一个踹出屏幕去,跟着就是一连串的叫骂。 “喂,妳这习惯能不能改改?接视讯之前好歹清一下场啊!” “有这必要吗?我除了沐浴时间,其他时候从不清场,没什么好怕别人看的啊!” “妳现在这状态,也没东西好给人看啦!” 被这一呛,香雪差点翻桌,盛怒往桌上一拍。 “哎呀!你小看人啊?信不信我现在衣服一脱,往外一招呼,看看有多少人会冲着抢进来流口水!” “去啊去啊!有种就说好,事前别变身长大,事后别屠城灭口,这样还一堆人看着流口水,明天起我就跟妳姓!” “贱男人!真有种你也别耍滑头,跟我姓又怎样?记得现在我好像是姓温的吧?” 双方一碰上就唇枪舌剑,龙云儿根本抢不到开口的机会,直过了好半晌,才惊喜地叫出声,“温、温家哥哥?” 对面的声音一下停顿,似乎为着忽然碰上,有些尴尬,道:“妳的事我听说了,做得很好!先把事放一边,妳们撕钱掉出的那些东西,仔细对我说一遍。” 十六章 眼中凝视之物 两边紧急连络上,双方持有的线索一对,很多答案立刻浮上水面,对其他人来说,事情仍在一片迷雾中,可对于昔日碎星团的两大武神,他们已经拼出大半张拼图了。 得过古歌雅虎之助,建立起云岗关的武苍霓,看出军部所送来的这些组件,与昔日碎星团建起云岗关的技术相同,纳虚弥于芥子,只要银票损毁,封藏在里头的筑城组件就会现出,凑个数千军士,把这些组件如积木一样拼起,启动术式固化,很快就能成为一座建筑。 “月煌滩筑城”这任务的正解,即是如此,送来八千金币筑城物资的真相,就是这样,只是武苍霓想不通,好端端一件任务,为何不明说?如果不是温家人误打误撞,如果银票的秘密一直没被发现,这任务不就白白浪费? 此外,即使有这么一座简易建筑,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月煌滩,一夜间关城拔地而起,那又如何?月煌滩不如苍凉山隘口,一片平坦,无险可守,在那里筑城,筑起了也守不住,意义何在? 相较于这两个疑问,帝国军部为何会有碎星团的独门技术?武苍霓反而不是很关心,碎星团崩溃后,密侦司到处捕杀旧人,也接收了不少碎星遗产,军方更砸下巨资,请专人来研究,几年过去,破解其中一些技术,得到传承,并不是不可能。 如果说连岭南温家,都能从碎星遗产中得到好处,那所握资源千百倍于温家的帝国军方,得到的只会更多,能做到这点,不足为奇。 同样的推测,香雪也想到了,只是她更在意是谁做了这些手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对武苍霓下令?这个背后的阴谋者,是藏身在帝都?或者……为了视察进展,也在这平阳城中? 而且,哪怕是香雪,也想不出这件事背后目的何在?为何要筑城于月煌滩?那里明明就没有任何东西?单从军事角度来看,这安排无从解释。 这些困惑,终于在与温去病的情报汇集后,厘出了头绪,当温去病说出狼王庙中发生的每件事,缺漏的线索拼上,香雪的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虽然无言,心下却已雪亮。 “……是起龙脉的大阵。” 法阵联系的另一头,温去病表情阴沉,看着自己随手新列出来的术式资料,道:“在术数中,龙即是天地之气的表现,所谓龙脉,有古老神龙尸骸所化,也有大地精气凝结形成……有法故有用,能透过大阵,改动龙脉的流向。” 原理是这样,实行起来却不是说笑的,和大地龙脉相比,人类如此渺小,随便借用一点地气,便能成就伟大都城,立不倒雄关,甚至开创一个辉煌文明,想以蝼蚁般的人力,扭转天地乾坤,那真是谈何容易? 只是,人类这个种族,素来就喜欢干些人定胜天的事,尤其是踏在顶峰上的人类,发挥创意,哪怕只是奇思谬想,但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于是,就有源自道门一脉,转引龙脉的大阵,能接引地气,如同浚河工程,重新定位地脉,诞生一条新的龙脉。 整个技术,异想天开的程度,简直就是神话,温去病没听说有人干成过这种事,但纯从数据来看,如果真能完成地气转移,建起一条新龙脉,确实有可能像是一条绷带似的,横过大地,把破裂的空间重新稳固起来…… “只有工具不够,具体方位是……” 乍看起来,是个全无头绪的问题,但西北之行至今的经验,狼王庙与飞云绿洲底下那相同的两处布置,都像是闪闪发光的提示,让自己不能不注意到那个事实。 ……有人预料到这一切,并且事先就埋下了后手! “新的关城,是脊钉,从月煌滩打下去,形成龙脊……至于首尾……是狼王庙和飞云绿洲。” 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话,温去病也像香雪一样,恨恨一掌打在前面桌上。 “妈的!是他……” 心里的火焰,又一下炽烈燃烧起来,自己很冷静地试图排除这可能,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以致误判,但无论怎么分析、排除,那个再清楚也不过的答案,就是在眼前猛晃荡。 那个人……预见了封神台的倾倒,晓得西北地带空间不稳,特别到狼王庙留下封印镇压,更猜测到这封印可能被破坏,于是也做好准备,当封印被破,立刻以起龙脉大法来弥补,把崩裂稳住。 如此一环扣着一环,算无余计的本事,仿佛将一切都控制在掌中,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能立即启动应变,完美收拾,这正是那个人的看家本领,当自己身在局中,感觉特别清楚,只不过…… “为什么那张东西,刚好在这个时机点送来?为什么刚好是由你去交给武家母老虎?” 香雪冷冷道:“这是单纯的凑巧?还是……你的身分已经暴露,他就是要你来参与这一切?” 温去病不答,但同样的疑问,早在香雪开口前,便在他脑中如雷霆般连续炸响,心神俱震,尤其是……意识到自己一举一动,可能全落在那个人眼中,这感觉可不是一般的糟糕。 “你们说的是……古歌雅虎贾伯斯?他活着,并且在主导着这一切?” 龙云儿给震得不轻,满面骇然,说出的话都吐着凉气,但身而为人,关注着人族的安危,她很快地回神,道:“那个人遗留的大阵,能解决将要到来的地震问题吗?如果不能,是不是现在就要通知武帅,开始撤离平阳城的军民?” 事关重大,温去病只说了狼王庙中的封印,还有地震预测,说起了这两者的因果关系,却只字未提封神台将倾,灭世之灾降临的话,所以龙云儿的理解,也就只是那个人设下的奇怪封印被破后,会引发地震,又另留了后手来补救而已。 这确实是眼前的首要大事,温去病略一定神,想了想,脸色不佳,道:“或许可以吧,我要看过他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后,才能做具体判断,不过有一点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那家伙奉行的大原则,是天下没白吃的午餐,他完成的事情越夸张,支付的代价也越恐怖,催创龙脉这么夸张的事,代价一定很惊人。” 要看藏在银票中的那些装构体,着实不是一件容易事,武苍霓已命人严密监视,根本不让别人靠近,更别说温去病身在兽族,仓促间如何回得来? 龙云儿正不知如何回答,香雪已经动作,直接一掌拍在传像阵中,光华骤亮,有些影像迅速闪逝,传递了过去。 “早知道你会有这要求了,之前兵荒马乱的时候,我把每一件装构体内藏的法阵拓印出来,你自己看吧。” 香雪一早就备妥了温去病所需要的东西,传送过去,温去病瞥了一眼,便皱起眉头,“喂,妳不能做点整理吗?这么乱麻似的一团,直接传来,妳要我拼图啊?” “啰嗦!那么乱麻似的一团,你当我是爱做针线活的废物吗?我一向没耐心啊!” 香雪不耐烦地挥手,却让身旁的龙云儿心中一动,自己不懂什么军国大事,也不会术数,可针线活自己拿手,不知能否帮上点忙? “那个……我看一看。” 龙云儿凑上前一看,香雪刚刚发出的破碎拓图,挤成一团,漂浮在传像阵上方,一眼看去,真是乱麻团一般,其中脉络如同叶片,似有某种规则在内,无奈自己对术数一窍不通,尽管喜欢做针线活,可对这些高等乱麻,真是无从着手。 想求表现却出糗,龙云儿自觉汗颜,正想退到旁边,眼睛陡然一凉,依稀是命运之眼发动,她吓了一跳,不想给温去病看见,连忙伸手摀眼,但由指缝中,目光仍看见那团乱麻残图。 在命运之眼的直视下,这些残图都发出细细的光线,与周围的其他残图发生连结,有些特别的亮,龙云儿先前不知这些线是什么,听完香雪解释后,已知道这些恐怕是因果之线,这些残图原本为一体,彼此间存在因果,在命运之眼透视下,自然无所遁形。 有这种异能保底,龙云儿动作奇速,随意用指头沾起一片光图,很快就能找到与之相符的配图,没几下功夫,整个阵图已被完整拼好,她中断了命运之眼的凝视,满心欢喜地道:“温家哥哥,好了。” “唔,做得好,想不到妳还有一手拼图的水磨功夫。”温去病冷笑两声,不似夸奖,却像看穿了什么,“妳等着,别再乱看东西,等我回去就和妳算帐!” 龙云儿的笑容僵在脸上,惶恐地退到一旁,暗叫糟糕,而温去病朝阵图扫了两眼,嘴立刻歪了一边,连香雪都在十多秒钟后,对着完整阵图露出了然神色,耸耸肩道:“没白吃的午餐,果然是那个人的风格。” 温去病道:“这数字可不小啊……用生灵性命归还天地,重生龙脉,这么大数,要上哪凑?” 十七章 穿越时空的讥嘲(周一求紅包) 不管是什么样的术法,什么样逆天的神通,基本都存在一个必然的法则,就是质能守恒,等价交换,并不存在真正的无中生有。 古往今来,要推动大型法阵,比较常见的做法,就是接引神佛之力,或是沟联天地元气,但如果要完成的目标太大,就只能回归基本,用最原始的方式来推动。 血祭、黑暗祭典、活人奉祀……诸般不同的名词,指着同一件事。天、地、人(生灵)三才的平衡中,生生不息的各种生命体,素来被视为最源源不断的永续能量,死完一批,很快又能再生一批,特别是以人形生物为主的灵智生命体,其血肉精华、灵魂烙印,堪称是纯度最高的能量。 人族出于各种顾忌,早早将活人祭视为禁忌,转而研究更先进的供给能量,文化层度不高的兽族,却仍继续这古老的传承,甚至还发扬光大,成为每次军阵的主力之一。 无可否认,纵然禁忌、纵然原始,生命奉祀仍有相当多难以被取代的好处,这一回……当完整的法阵构图,清楚呈现在眼前,温去病立刻明白过来,这个起龙脉大法的能量,就是把这方天地内的生灵献祭,还命于天地,修补空间。 “法阵有没有假?” 香雪第一个提出疑问,“如果花了那么大气力,牺牲那么多人,最后法阵是假的,牺牲掉的人命白死,这笑话可不好笑啊!” 听见这话的一瞬间,温去病觉得眼前时空仿佛变换,回到了昔日的碎星团。大战时期,为求胜利,不择手段,碎星团用的禁忌手段多到数不过来,每次在施行前,内部会议上,自己人都要先吵翻天,总在激烈争执过后,才达成共识。 通常,香雪最无牵挂,只要能胜利,牺牲什么在所不惜;韦士笔有点好好先生,大家说怎样就怎样;自己和尚盖勇则多所反对,觉得有些事情如果牺牲太过,取得了胜利也不能算赢,恐怕后患无穷,甚至不得善终。 随着战争进行,大家的情况渐生改变,韦士笔从好好先生,进一步走到了自暴自弃,遇到表决直接缺席或是投废票,连稀泥都不搅和;尚盖勇觉得胜仗为优先,如果打不赢眼前这关,可能明天就死光了,还管什么未来?不打胜仗,又如何对得起过去一路被牺牲掉的亡者? 香雪则是益发主动赞同两败俱伤、自伤八百无所谓,只要能伤敌一千就好的策略,甚至会趁机替自己捞点小好处。 『反正血祭的要件都满足了,完成主要目的之余,我顺便长长修为、炼一些血药,有什么关系?又不用为此多死什么人,那些人本来就是要死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下一场胜利,又不是自私谋利,这些血药、血丹,一会儿拿去大家分了!』 应该是禁忌,应该是不可碰触的原则性问题,在更大的黑暗遮掩下,都显得不是问题,甚至在香雪“无私”地发散好处时,还显得有些光辉闪亮…… ……但本就是禁忌与血腥的事物,如何能闪亮?应该是不能被原谅的东西,怎么可以被一笑带过? 在后期,决策群加入的成员变多,为了避免真面目被拆穿,山陆陵向来沉默寡言,纵然开口,说话速度也比不上香雪的连珠炮,所以与香雪争辩、拍桌、掀桌、摔桌、砸桌的工作,渐渐转移到以武苍霓为首的几个新来者身上,自己则成为他们的沉默后盾,尽管无言,却表达着相同的意志。 ……那些时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怀念啊…… 已经很久很久,不再有那样的气氛,但此时此刻,自己又感到那样的氛围,从看出法阵具体用途的那刻起,自己就晓得,这个麻烦大了,来自前后的两道目光,锐利到可以把自己从中剖开。 这场天地浩劫,是非得要救的,若不救,封神台倾,妖魔重临,世人毫无准备,妖魔的报复性袭击,摧枯拉朽,一个月内,整个大地上将不只是伤亡,而是近乎灭绝,相比之下,牺牲在西北补缝的人命,不过是寥寥小数。 但那只是对比而言,如果单纯来看,数以万计的生命消耗,总数逼近十万之多,这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不是挥挥手,一笑带过,死完就算的。 这个设计,打一开始就藏着陷阱,法阵要求的是生命数量,主要针对的是人形智能生命体,人族为佳,却不是人族限定,也就是说……兽人也可以。 自己身而为人族,立场应该多少偏人族些,虽然人族对自己算不上友善,可兽族对自己也不会客气,两边勉强倒是平等,而从香雪的态度来看,她的用词是“人命”、“牺牲的人”,这应该不是口误,她打一开始就直接拿人族当理想目标。 十万人命……又是这种选择题,自己倒不是心慈手软,迂腐误事的圣母型人物,但什么事情要讲实行困难,三天内坑杀掉十万人族,姑且不论后果,这种事要怎么实现? 涉及那么大规模的人员移动,没有大人物帮忙,难道自己登高一呼,就让十万人傻头傻脑,集体自杀吗?如果要找人帮忙,在西北地方能做数万人调度的领导人物,司马家老令公、武苍霓、金刚寺方丈……不砍了自己就不错了,哪可能帮这种鸟忙? 或者……把目标移到兽族身上?兽族的生命能量没有那么高,大概等于人族打八八折左右,若全用兽族替代,那就要十多万了。 和武苍霓等人合作,歼杀托尔斯基为首的兽军,就算全杀光了也不够,哪怕再计算上人族这边将出现的死伤,还是欠一些,得把念头动到兽族老百姓身上,或是人族平民…… 往人族动,武苍霓等人必是抵死不从,一定直接就砍过来了,若打兽族的主意……这念头,遮日那王想必也已经料到,从刚刚开始,不在屏幕显示范围内的他,透射过来的目光就非常锐利。 当着遮日那王的面,推数以万计的兽人去死,干了这种事,他心里不会有什么想法?就算不咬牙切齿,恐怕往后也很难再合作,双方的和睦关系,到此为止了。 况且,与武苍霓同样的问题,如果牺牲目标是兽人,自己又要从何着手?十几万兽人,自己同样不可能喊几句话,让他们集体自杀,兽族中谁又能协助自己搞这种大事? 香雪静默地等着回应,龙云儿似懂非懂,只知道事情很大,非同小可,一时不明究竟,全都等着温去病的回答。 温去病心念急转,情、理、法、人、兽,方方面面的冲突与禁忌,动辄得咎,好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自己有心拆解,引线却缠成乱麻似的,怎么动手都会出问题,哪怕不顾一切,豁出一切去干,也全然无处着手。 这种大事,除非把武苍霓、司马令公、兽尊嘎古、托尔斯基、遮日那王等人兽两族的头子抓来坐一桌,大家精诚合作,这才有可能做到,但这种荒唐的想法,本身就没有可能…… 回溯源头,造成这进退不得局面出现的,是那个人,法阵是他所设计,一切是他所预料,甚至有可能他就在某处,注视着整个情况…… 当初接触太一的任务模式,是因为香雪相信,任务模式中可以追寻到他的足迹,这想法如今获得证实,只不过,为何当追着他的行迹至此,却觉得像掉进他事先掘好的坑中? 做与不做,该与不该,能与不能……那个人仿佛就站在前方,抛出一个个的问题,似质问也如讥嘲。 ……你们都认为我手狠心黑,若我不在,同样的困局,你们能否另开新天? ……我一路走来,埋葬多少敌我?又完成多少必须得做的大事?如果认为我不对,给你们机会,你们能否走出不一样的道路来? ……如果没有了我,你们仍只能用同样的思维、方式来解决问题,那被牺牲的人命,是因为我的邪恶?还是你们的无能?或者,你们所憎厌的邪恶,仅是你们的一厢情愿? 仿佛看见那个人的揶揄与讥嘲笑意,温去病心潮起伏,一掌拍在传影阵中,愤然怒道:“我会证明,你的路并不是唯一解法,我们不会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突来的反应,把两边的人都吓了一跳,香雪立即会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正想开口,眼中陡然一花。 周遭的景物、画面,瞬息幻动,所有的一切,仿佛全都停顿下来,温去病不是没有过这种经验,但这一回,情况有所不同,不光是自己身边,就连传影阵的对面,香雪与龙云儿所在的位置,都整个停顿下来。 ……这是什么状况? 温去病心头巨震,就看身边景物整个拉大,由斗室之内,幻化成无限旷远的星河宇宙,跟着,一声震动苍穹的巨响,回荡在宇宙中。 『我是一,也是万,我是初始,也是结束,我是太一!』 十八章 无耻的太一 十八章 无耻的太一 有过前次的经验,温去病对于忽然被太一反召唤,已经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了,只不过这次玩得大了些,居然连香雪也一并召回。 “嗨!老温!又见面了。” 香雪表现得异常开朗,对于被召唤过来一事,全无惊讶,像是出来野餐一样,和温去病拍了一下掌后,就主动对天空叫喊。 “云岗关毁了,平阳城也破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这场战争总算是赢了吧?完成支线任务的奖赏,可以先给吗?” 开口便讨赏,温去病暗忖事情哪有这么容易,支线任务的条件,不但要破平阳城,还要帮助兽族赢得战争,如今平阳城虽破,却因为武苍霓的领导设计,功亏一篑,算不上赢得战争,任务也不能算完成。 太一做生意,基本是黑店等级的,祂不黑人就已经算祖宗积德,还想反黑回祂,这种事哪有这么容易…… “支线任务完成!主线任务未完,待主线任务完成后,一并结算!” 太一不带情感的声音落下,温去病为之一愣,太一怎么会如此好说话?这样的认定,宽松到简直是大放水,还不是普通的水,水里头一定有鬼。 香雪却像是没想那么多,听了太一的话,只是很不高兴地看向温去病,“喂,老温,给我像样点,别扯人后腿啊!” 温去病正待言语,全身陡然一震,两道星光来自苍穹天顶,射落而下,直中两人,目标所指,正是两人魂魄深处的命契。 宝签模式签订契约时,太一的神力曾深入命魂,双方以命结约,如果无法在期限内完成,就命殒身消,但现在太一借助命契的存在,竟然直接将神力透入,试图更动。 这是主动背约,即使太一是立约者,也要承担背约的代价,祂的神力,较正常消耗激增千百倍,以至于传到两人身上后,竟无法将两人顺利压倒。 香雪天赋血脉的强大,在这时显现出来,她一手抓住命中前额的星光柱,像抓着箭矢一样,缓缓往外抽拔,眉宇抽搐,似承受着极大的痛楚,但嘴角却露出冷笑。 “喂,这么下作的手段,太难看了吧?真可惜,我本来很喜欢你的啊,太一老板!” 身而为人的温去病,在神魂强度上,远不能和已真祖化的香雪提比,一被星芒命中,身上多重护罩被激发,试图防御,可不到一秒,十多重术式护罩全数粉碎,不敌星光柱中的神力,然而争取到的短暂一秒,已足够他意念集中,力抗着太一的入侵。 那是一场胜负悬殊的比斗,温去病意守玄关,力抗着外来神念的入侵,分外感受到太一的强大,那是覆天盖地、浩瀚无边的海洋,比较起来,自己不过就是一颗小石子,两者之间,如何能抗? 然而,即便是再猛的巨浪,要粉碎石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体积小,可以集中,大浪再大,一时也未必能破,自己不是没有顽抗的本钱,至于香雪,这个老伙伴从不用自己担心…… 来自天顶的星光柱骤然遽增,成百上千,星落如雨,遮天盖地落下,无比狂暴的力量,一下将两人身影全然吞没。 无边璀璨星芒中,忽现两点异彩,星芒浪潮纵然无边无际,将整个空间疯狂占据,却始终压不下那两道一金、一红的异彩。 金芒、红光,来自温去病、香雪的额头,百族大战将结束时,两人就练到地阶巅峰的境界,后来尽管肉身伤损严重,实力倒退,神魂却不受影响,甚至在这六年中,还暗自修习秘法,强化神魂,预备有朝一日重练回过往实力。 完成理想,需要实力,六年来,两人没有一刻懈怠过,这些积累的努力,此刻都在太一的催迫下展现无遗,两人一下目光对接,在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到又惊又喜的神色。 喜的成分,源自于对方平安。 惊的却是对方所修功法:“贱男人!你他母亲的给我练起这个来?”、“三八!妳这六年一声不吭,居然练起这玩意儿?” 红光之中,隐约可见波澜涛浪,演化成无边血海,香雪脚踏其上,小小的幼躯,显现王者气派;金芒闪烁,不住浮现未具体成形的器物影像,有如意轮转、宝塔浮沉、火鼎显化、古钟鸣动、书卷飘翔,护住中央的病弱男子。 一红一金,看似随时会被摧毁,却在星海的吞灭压力下,死死坚持守住,看来还可以守住很长时间,除了因为自身因素,也包括太一的违约行为,使得力量损耗剧增千倍、万倍,再持续下去,恐怕将是亿倍、兆倍的耗损,就是太一也承受不起…… 超乎想像的表现,不只惊人,也惊天、惊神,令得一声悠悠叹息,自无穷星辰深处,如穿越万古而传响。 “……你们……确实堪称人中龙凤……” 叹息声中,星海中的一处,空间出现变动,一道人影骤现,体态曼妙,丽色倾国,神情却是惊愕与茫然,正是龙云儿。 乍然看见龙云儿出现,温去病与香雪愕然,随即涌起强烈愤怒,太一为达目的,居然如此不要脸面,利用那个传影法阵的连结,将龙云儿强拘至此? 对上太一,事先又无准备,龙云儿基本全无抵御之能,一道星光柱烙下,贯穿额顶,整个身体骤亮起来,命契浮现。 命契与神魂结合,如果被人掌握,等若命悬人手,再不由己,龙云儿一下被扯入,本身固然没有自卫能力,对另外两名同伴,更是心理冲击。 香雪又惊又怒,心神一下失守,被挡在外头的星光柱,突破屏障,直透神魂,刹时,也是全身发光。 温去病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如五雷轰顶,极度担忧,却是心神不乱,五德屏障未松懈,坚持抵撑下去。 两名同伴都已失陷,如果自己也跟着掉下去,那就真是全军尽墨了,无论如何都得要撑住! 温去病有不顾一切坚守的决心,可就在这个意志浮现的同时,落向额顶的星光柱却消失,连同周边的无穷星海,都在瞬息间无影无踪。 侵入神魂的压力顿失,温去病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上次开启任务模式时,自己与香雪坚持共患难的表现,落在太一眼中,已明白两人中的哪一个,都不会独善其身,要用命契勒索,不用两个,只要攻破其一即可,更别说还有一个龙云儿被牵连入内。 温去病忍下大骂的冲动,这种时候,发怒与耍泼,毫无助益,对方是最顶级的存在,自己唯一的本钱,只剩下冷静。 今天的这件事,透着非常多的诡异,太一骤起发难,这件事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从基本道理来说,太一原本是不可能,也不应该有主动行为的。 太一协议,是万神、万魔分灵的聚合体,每一个动作,都代表着集体的意志,这令太一极度强大,远超一切的神魔,也让这个存在受到极大的约束。 越是强大的力量,越要受到层层监管与约束,那些神魔并非无智之辈,如若太一失控,对他们岂非搬石头砸脚?在原本的规条中,太一经商虽然黑到可以滴墨汁,但就只是一个交易监管机制,哪怕在百族大战期间,祂也未涉入战争,其力量从未离开过这个空间。 从今天所发生的事,可以确认,太一不是做不到,只是不为,可到底是什么理由,让这个单纯的交易之灵,打破了一直遵守的约束,主动而强势地进行压迫,甚至做出强改命契的勒索行为? 勒索…… 温去病忽然一惊,命契的存在,虽然是影响性命,但如果太一真的翻了脸,打破规则也要取自己二人的性命,比起现在的情形,祂其实有更多方法可以用,而他却大费周章,改易命契,其背后目的……不在杀,而在胁迫。 太一想要做什么? 疑问刚起,无垠苍穹之中,无远弗届的太一之音响起。 “紧急模式!三倍金叶追加任务!” “天有不测风云,封神禁壁将破,人间灾殃起,四日之内,次元封断摧毁,神、魔、妖界与主世界直接相连,空间动荡,死伤者以亿万计,灭世浩劫,开启末日之道。” “任务主线:制造龙脉,稳固空间裂缝,阻止灾劫降临。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一万,三倍三万,授予跨界轮回印一份、琅环锦囊一只,或同级事物,任务失败,处决!” 一连串的宣告,听得温去病、香雪瞪大眼睛,要花极大定力才止住那声险些脱口而问的“什么?”。 猜到太一会勒索胁迫,却怎么都想不到,勒索的内容会是这个,居然要求重新关起将崩裂的次元封断,不让诸界连结,这……是怎么回事? 连通人间,应该是神、魔、妖三界的最大利益,狼王庙任务就是基于此而搞出来的,为何当任务完成,太一忽然改了立场?或者说,那些神、魔、妖,为什么一百八十度转了态度? 十九章 被逼急了! 最开始的感觉,温去病觉得这像是某个阴谋,那种意想不到的颠覆感,似极了六年前在帝都,碎星团覆灭的那一夜,图穷匕见,如此把整个计画的最后一步走完。 先是用宝签任务,厚利为饵,引自己两人帮着破除封印,重开境界连结,等整个计画完成,就杀人绝后患,不让自己两人有机会破坏,为此,太一不要脸面,堂堂万神之神、万魔之魔,居然撕破约束,对两只连地阶都未满的蝼蚁动手。 不过,听完新任务的内容,温去病、香雪立即对看一眼,生出的共同感觉就是:太一被逼急了! 这不是语气里听出的感觉,自始至终,除了那一声叹息,太一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始终冷静如石,绝对听不出任何线索,但那个任务的奖品,却丰厚到异常。 宝签模式,赌上性命,也只是翻倍,现在直接翻三倍,太一不是一个会随便乱喊价的存在,相反的,祂非常重视制度与规则,这才能近永恒地亿万年长存,可以令祂主动提供异常价码的任务,肯定很异常。 一万金叶,翻上三倍,乘以两人,就是六万金叶,虽为钜款,但比起一场天地浩劫起来,就非常微不足道,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那两件奖品真是不得了。 狼王庙事件的奖品万灵血珠,是邪派功法的至宝,有些直指天阶的绝世神功,冲开关键最后一步的必须物,就指名万灵血珠,是需要以倾国之力才能完成,决不是说笑的神物。 但比起这回的两件东西,层次又不一样了。 以前那个人还在的时候,曾提及太一这边可以兑换异宝“万界轮回印”,兑换值十八万金叶,一经发动,可以脱离这方天地,传送到别界,为期三个月至三年不等,结束回到本方世界时,会重叠回到离去的下一秒上,基本没有时间差距,是天阶顶那些大能的无比神通。 万界轮回印在发动时,可以设定维持时间,却在空间上颇为受限,随机决定前往的所在,浩瀚万界,有神、有魔、有妖、有仙,也有可能是全无生物的荒芜之境,可以说步步凶险,也步步机遇。 那个人还说,在万界轮回印之上,更有一种跨界轮回印,能够跳跃移到指定世界,比万界轮回印更为强大,但也更为难得,虽然他没提到价钱,却肯定比万界轮回印高出一倍至数倍不等。 琅环锦囊也很夸张,使用锦囊,换取一次求知提问的机会,对象是太一。知识即是力量,如果运用得好,这甚至可以当成一次许愿机会来看,太一纵非全知,可要说这茫茫天地间,有谁最接近无所不知,肯定是太一。 这两件事物,就算是那些天阶强人,都会觉得梦寐以求,太一居然拿来当任务成功的赠礼?如果一早就拿出来,不必威逼,温去病都很难说自己能否抵抗这巨大诱惑? 不过巨大的好处,同样也伴随着大麻烦,狼王庙的任务虽然凶险,太一好歹还装模作样一番,任务失败就扣除金叶,金叶不够扣才取命,这回直接连假面具都撕了,任务不完成,直接干掉! 从这些反常的动作中,可以看见太一的焦躁,至于这任务……站在自己的立场,好像没有不接的理由。 或者应该说,原本自己还存着一个可能,就是置身事外,放手不管,让一切自然发生,管他什么神魔入侵,自己已经当过一回救世英雄,没必要再干一次,但太一的作为,让自己必须要站出来了。 “……说得容易,很难搞啊!” 温去病抓抓头发,虽然完成任务的动机变强了,但基本状况一样,要如何执行计画还是没头绪,而太一在宣读完任务后,就整个沉默下去,什么也不说。 若照之前,现在就是开始为任务作准备,整理物资的时候,可狼王庙的任务未达成,金叶没法结算,自己与香雪的积蓄,上趟花个精光,龙云儿则根本是个穷鬼新手,三人加凑在一起,金叶顶多破千,这点小钱,能买什么装备了? 香雪闭着眼睛,自我检索,跟着手放在龙云儿额顶,确认一下状况后,睁开眼道:“命契只更动了一条,这任务四天内不完成就自爆,她也一样,除此外没别的……” 这句话让温去病安心不少,起码太一还不算把事做绝,当然如果说有什么连香雪都看不出的后手,那也只能认栽了。 “那个……” 龙云儿看着身旁的两人,虽然不是很清楚状况,却隐约感觉到,自己刚刚好像成了负累,害了香雪,这让自己异常心虚,想要开口,却见香雪一举手,道:“不关妳事,先闭嘴,我有话要问。” 这话一说,温去病表情抽搐,晓得麻烦上身,不过,自己也不怕什么,大家半斤八两,妳做初一,我干十五,说不上谁对不起谁。 “喂!你个贱男人!” 香雪一手插腰,美丽的金发与眼眸,闪闪发光,表情却如冷月,“还以为你藏着什么底牌,结果居然背着我,偷练五德之气,你恶不恶心?” 温去病淡然道:“妳不也一样偷练血影神功?血魔一系的绝顶邪功,和真祖一脉截然不同,妳藏得够深啊!看这境界,尸骨可以堆山了吧?” “那又怎样?人不是我杀的,也不是为了练这功特别杀的,不过是以前参加的血祭多,每次术式发动完,还有剩余的,不用也浪费,我就顺手多练一门技艺,这能说是我有错吗?” 香雪插着腰,理直气壮道:“我不练,本来就死掉的人,也不会活过来啊!难道就眼睁睁看他们白死吗?” 温去病扬眉,“多出的部分怎会这么多?妳事前没有刻意多报?” 香雪怒道:“你每次买菜都还会多买一点怕不够吃,我那是战争耶!稍微多准备一点弹药,预防不测,难道有错吗?要是有什么意外,功败垂成,浪费这么多人命你负责?这东西又不是这次用不完,还可以保鲜留到下次再杀的!我不用,你说怎么办?你这么侠义磊落,干什么要躲起来练五德之气?” “这……” 温去病将目光转开,随口道:“我也是用些边角料,想说不用白不用,浪费可惜了啊……” “放你妈的乌拉屁啦!五德之气是凤凰一族的无上大道,非凤凰以外的生物,想练五德之气不知道多艰难,所需要的珍稀物件,连天阶都要恨断肝肠,你什么边角料这么屌炸天,连五德之气都……” 骂到一半,香雪忽然住口,朝温去病看了两眼,道:“宝相金身可以转功德之身?” “……我当初也没想到,六年前金身破碎后,有部分气息残留,我自己琢磨,才推敲出这法门。” 温去病耸肩道:“但实际迈出脚步,是得到九阴玉简之后的事了,里头的一些道门论述,补全了我对先天之道的认知,完成了双极轮的修练,还在这上头有了结果……确实不是一开始就想瞒着谁的。” 用词委婉,让彼此都能有个台阶下,但这一回,香雪显然不领情。 “少说好听话,刚才还一口一个什么地震成灾,大难将来,结果事实是什么?” 香雪冷笑道:“天有不测风云,封神禁壁将破,这才是实情,你敢说你不知道?心里清楚,却对我说什么地震,你当我是什么?什么狗屁战友,还不如太一老实!” 冷笑中所释放出来的,是一丝淡淡,经过强烈压抑后的疯狂与毁灭气息,龙云儿骤感一阵寒意,不自禁地想看香雪的眼神,却发现自己手脚冰冷,难以动弹,这才确认了那股气息的厉害。 当下,龙云儿很想开口告诉温去病,别误判了情势,别把这看成是老友间的吵架,如果一个应对失当,后果可能将无法承受。 “啧啧啧,看妳说的那是什么话?好像我骗了妳一样。” 正如龙云儿所担心的,温去病明显没当回事,而香雪眼神变幻,说出的话也更带危险气氛,“你敢说不是?” “为何不敢?”温去病斩钉截铁道:“隐瞒欺骗,那是指我知道、妳不晓得的情况,如果妳也晓得,那我只要举一,妳自然能反三,听得懂弦外之音,这就是默契!一直以来,我们不都是这样的吗?妳敢说自己之前不晓得封神台将倾,禁壁即将被打破?” “我……” 香雪为之语塞,一方面,自己确实早已料到,打亲眼看过封神台后,就晓得早晚会是这结果,只是佯装不知,等这男人主动告知,现在被反问起,真难以回答。 另一方面,看这家伙硬说默契,摆出一副“以我们的交情,我知道妳懂,不用全说妳也一定懂”的模样,自己并不讨厌,心情还莫名其妙变得很舒服,就冲着这一点,自己就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好吧,就算你说得是,但现在……” “现在要先处理别的事。”温去病陡然抬头,叫道:“太一,可以预支部分金叶来花吗?” 二十章 机会福袋 香雪的情绪,温去病六年来时时关注,从来没有一刻放松过,刚刚她一开口吵架,自己就知不妥,偏偏这种事还不能解释,女人要的从来就不是理性解释,说多只会错更多,于是,直接以这样的态度来解决。 ……重要的不是道理,而是感觉,感觉对了就可以没道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好不容易蒙对了之后,千万别给女人机会深究,要立刻把注意力转开! 温去病仰头喊话,做着正常情形下,绝没有可能通过的要求。以太一的黑心黑手,只有祂占别人便宜的份,想要向祂预支报酬什么的,那真是想都不要想,绝没有可能达成。 不过,今天太一干的出格事,已经不只一件,如果连主动窜改命契,强势压人这种事都干得出来,那稍微放点水,让自己预支一下金叶,这也不是不可能,说到底,自己预支完金叶,也是用来添购装备,处理当前的任务,应该可以有得商量。 温去病的喊话,也让香雪、龙云儿的心都提起来,巧妇难为无米炊,她们身上都没有剩下什么贵重物,换不到金叶,温去病的这个尝试,哪怕荒唐,也似乎是当前唯一的办法了。 半晌过后,天地间一片寂静,太一没有任何回应,温去病耸耸肩,对两女摊手,“好像不行,在这上头,这家伙又恢复正常了,没有得谈啊。” 香雪皱眉道:“那后头怎么办?时间很赶,要在这里先决定了,人类和兽族,你想卖哪一边?” 温去病道:“又卖?我们这一路走来,还卖得不够吗?妳看看我们现在身边还剩下什么?碎星团的收场,妳没有点感慨吗?” “你脑子抽风了吗?这话外人能讲,你哪有资格说?” 香雪看温去病的眼神,像是看个怪物,“我们很喜欢牺牲人?很喜欢整天搞牺牲、玩阴的?你老母的,有神可当,谁愿意作鬼?我们常常在牺牲人,不是我们喜欢,是因为不这样就活不下去,不这样就要死更多人!” 连串的喝问,香雪越说越激动,看在龙云儿的眼中,感觉也很震撼,碎星团毁灭后,墙倒众人推,把碎星团说得其黑无比,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所接触到的黑幕,自己真觉得……没有什么脏水比这滩水还黑了。 可看香雪的真情流露,自己仿佛也看到当时的碎星团:上了战场,眼前这关过不去就是死,要打胜仗就不能怕弄脏手,没有人喜欢整天当杀人魔,可不当又怎么打赢?努力想办法?如果想得到,还用得着这么烦扰吗? 香雪道:“其他那些正义魔人,喜欢唱高调,说着一堆什么正义、人性的,这个不该作、那个不能作,结果讲半天也讲不出不这么作,又能怎么作?那我们不作是要怎样?就让那些家伙说漂亮的空话,然后其他人死干净吗?你明明知道真相是什么,现在忽然犯傻想当卫道狂?你五德之气吸多了?” “不,我不是那意思!曾发生的过去,是我的一部分,我不后悔,但也不觉得那是正确。” 温去病摇摇头,道:“妳不觉得吗?这是那个人给我们设下的路,如果我们永远只会走老路,不说将来的结果,至少,我们永远在那个人的阴影下……我觉得,这是他给我们的挑战,我……不想输给他!” 提到那个人,香雪的神情登时变了,一下沉吟,道:“你想对那个人挑战?可……谈何容易?你知道该怎么作吗?” 温去病道:“具体的还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要做出改变,要牺牲,就一视同仁,牺牲别人之前,我肯定要问问,我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能作出牺牲。” 香雪怒道:“你疯了?” 温去病没再多言,仰头叫道:“太一,预支不行,买卖没问题吧?这里不是标榜什么都能买卖吗?刚刚你没成功,现在我主动卖自己给你,同样条件的一张命契,怎么算钱?” 话声方落,虚无的天地内,一声轰雷炸响,一道星光柱由天而下,落在温去病额头,整个身体闪耀发光,跟着,太一的声音响起。 “命契签订,可得金叶三千……” 温去病闻言耸肩,三千金叶不算少,狼王庙这么关系重大的任务,出生入死,非宝签模式下,也不过四千,自己签一份条件简单的命契能拿到三千,已经很优惠了。 但三千金叶,算起来也做不到什么,原本以为,情势如此紧急,太一都被逼急了,应该能开一点方便之门,可惜这盘算落空了,太一不愿放水,又或者严密的规章界条,让太一无法放水。 “……或抵换机会福袋一份。” 咦? 温去病斜眼瞥向天空,不晓得那个机会福袋是什么东西?但忽然冒出这句话来,或许有戏…… “机会福袋,内容包括金叶,或功法、兵器、道具任一件,价值不限。” 太一平静无波的声音,作了福袋的介绍,听起来,似乎是赌很大,如果是兑换金叶,还可以有三千落袋,可要是换了福袋,去赌运气,要是抽到一个价值五毛金叶的道具,就只能跪在地上哭了。 温去病不喜欢赌博,一场战争的胜利,是靠算得多,准备得多,而不是赌运气。运气本就是人生最不好掌握的东西,难以计算,更难量化,自己不愿去倚靠,但……这回情况有些特别。 虽然声音又冷又平,没有半分情绪,温去病还是感觉,太一似在向自己作着暗示,这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也可能是眼前的唯一机会。 “好吧!”温去病耸耸肩,“我要福袋!” 一个鲜红而喜气的袋子,应声出现在温去病掌上,不待他伸手去开,直接“轰”的一声,福袋包装消失,现出了内里的事物。 福袋中,没有什么兵器、功法、道具,只有一张薄纸条,而这张纸条上,只写着一行字。 ……金叶十万! 身为富商,温去病平时已不怎么把钱放在眼里,“钜款”也早就失去感觉,可这回看到纸条上的字,他瞳孔一下放大,呼吸短暂停顿,再次冒出不知多久以前有过,中了大奖,欢天喜地的跳、叫冲动。 “……什么鸟?” 香雪嘟囔一声,没耐心地凑近过来,夹手就将字条夺过,目光上下一瞥,表情僵住,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 “我靠!” 勃然大怒,香雪举手就把字条撕粉碎,仰头大骂,“喂!不带这样的,为什么就他有我没有?我也签了命契,还签得比他早啊,就算不给我金叶,好歹也给我个福袋,让我试试手气吧!你这摆明是作弊啊!” 吼喝叫声,只换得太一冷淡的一声,“尚余时间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强制驱离。” 这是逐客令了,不过,这安排已经足够,手握十万金叶的钜额,温去病感觉复杂,哪怕见多了大场面,过往自己帐户里有十万金叶之多的次数,也绝对不多,眼前时间有限,该怎么兑换物件,必须尽快决定。 功法之类的,全无意义,任务时间只有四天,就是卯起来狂练,四天也练不出什么东西来。 兵器、丹药,似乎用处也不大,究其根本,眼前的情势,根本不是个人武勇能够解决,就算武器打出惊天威能,丹药再神奇,能解决问题吗? 不能! ……那要如何解决问题? 温去病极为懊恼,一时还想不到主意,觉得恐怕只能在一些装备、神器上找办法,但到底该怎么选取……这就头痛了。 香雪两手一摊,“别问我,动脑不是我强项,如果我知道该怎么办,今天就不用在这了。” 温去病压根没指望香雪,自己与她在碎星团中,都不是擅长智谋的人物,而现场的人…… 望向龙云儿,温去病发现她神情怪异,一只眼睛散着幽幽碧光,在背后的黑暗衬托下,显得格外深邃幽远,一股邪气流露出来。 “喂!妳怎么了?” “………适合温家哥哥的东西……” 龙云儿幽幽说着,缓慢举起了手,遥指向无垠星空中的某处,乍看好像没有东西,不过大量的目录,正堆叠在那边,等供选取。 “在那里!” 在龙云儿的眼中,温去病的身上发散出无数红线,有粗有细,连往四面八方的各处,想要逐一追踪,根本看不过来。 但在温去病抽中福袋的瞬间,其中的一条细细红线,莫名断裂,同时断裂的红线不少,但就只有这一条,龙云儿特别留上了心,指着红线消失的方向,告知温去病。 “哦?有什么东西吗?” 温去病比出手势,那个方向的器物目录登时拉近,几轮变换后,龙云儿之前所指的地方,一团东西,伴随着金芒闪烁,在温去病三人眼前展现。 当看清楚这件事物的详情,温去病、香雪登时眼中发亮。 “好家伙……居然还有这玩意儿?” “你真是好狗运,想来什么来什么。”香雪道:“这东西能用的话,事情少了一半。” 温去病点头道:“看看这上头的云气与星光,妳觉不觉得……如果我没看错,天斗剑阁的那一套,就是从这来的。” 二十一章 月光宝盒 太一手上的各种器物库存,辽阔一如星海,虽然说是应有尽有,想要什么东西,几乎都找得到,无有缺漏,但反过来说,如果只是想找东西,却自己也不确定该找什么,那就变成大海捞针,有限时间内想找出什么,难度非常高。 如果能请太一帮忙找东西,那倒是简单了,不过以太一的架子之大,个性之黑,要找祂作什么,就算能作,服务费也肯定很贵,很可能问题问完,金叶也花光了,因此温去病压根不考虑问。 龙云儿的异能突发,对温去病是一个意外之喜,虽然还没机会仔细问过,但看她那只龙眼的异状,再想到冥界尸龙的特性,大概也猜得到,这只眼睛所透视的,应该是因果之线。 有能力操作因果的,在天阶之中,基本都是绝顶大人物,龙云儿还没上地阶,却提前拥有这份异能,对她本人、对身旁战友,都是大喜,哪怕这东西隐患剧烈,至少在眼前这一刻,她帮上了大忙。 顺应龙云儿的指向,最终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整套的阵幡,幡旗古老,周围有云霞浮动,幡上更有星芒闪烁,黑色的幡面无限深邃,如似宇宙青冥,演化诸般异相。 温去病、香雪都见过不少神器、神兵,可看到这组阵幡,两人都知道,这确实是不得了的东西。 “……这东西,有点眼熟。”香雪皱眉道:“燕无双手上的那柄神兵,什么天斗旗剑的,和这东西……好像是差不多的。” “何止,就是这东西改的,我敢肯定这点。”温去病道:“旗剑是那个人送给她的,但后续的维修,基本都是拿来扔给我作,没什么人比我更能确认了。” 天斗剑阁的现任阁主,也是把一介破落小派,提升为当世八大派之一的女强人,燕无双,当初是碎星团的重要盟友,往来曾非常亲密,但碎星团被打成反贼后,她也曾是最主要的追杀力量之一,比四大派的另三家都猛得多。 对碎星团的成员来说,这一位的身分也相当特别,与其说她是碎星团的重要盟友,其实更多的形象是“团长夫人”,她与碎星团共同行动的时间,基本都是跟在那个人的身边,担任护卫,或是共同行动。 团长与燕无双之间,到底有没有爱?算不算爱情?这点旁人都雾里看花,恐怕当事人都无从回答,但一个矢志追随,另一个也大力帮助,给钱、给功法、给各种资源。 天斗剑阁本是破落小派,什么宝刀宝剑,神功秘笈,一概没有,那个人授予苍穹闪之后,还亲自下场,逐一推演出苍穹六象交付,更相赠一件神兵,帮天斗剑阁打下了飞黄腾达的底子。 那件神兵,天斗旗剑,可化旗,可凝为布剑,亦刚亦柔,兼具阴阳之变,更能演化大道,着实厉害,燕无双恃之横行江湖,干掉无数神魔,天下无人不知。 温去病接手过天斗旗剑的维修工作,藉着这工作的进行,趁机感悟剑中奥妙,所得颇多,此刻更一眼便认出,这组阵幡与天斗旗剑实为一体,那个人当初可能就是从这里取来旗幡。 “……盘古开天十方大阵。” 香雪念着脑里浮现的名称,更好奇出现在脑里的资料中,不包括详细功能。 太一这里的各种物件,点开时都有详细介绍,叙述功能与典故,可这些旗幡除了名称外,就一无所有,非常奇怪。 “……比起看介绍,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温去病仔细审视,道:“从道纹与波动看起来,所谓的十方,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这是时空类的法阵,基本全包了,最简单的判断,应该能把时空界线模糊化。” 龙云儿奇道:“那是什么状况?” 温去病道:“就是……在大阵之内,十方混淆,东南西北不分,过去未来同存,无生也无死,无界线可分,完全混沌……天阶越走到后头,就越是接触一些形而上的地步,我们还没走到那一步,也无从想像,但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龙云儿转着脑筋,竭力去想像没有过去与未来,无生无死,方位也不存的混沌状态是什么样?想得头晕脑胀,这才放弃,问道:“这个旗阵有什么用?” 太过形而上的东西,境界不到,真是难懂,更不知如何实用,龙云儿很怕自己的异能与直觉失准,反而坑了队友,但香雪立即耸肩,道:“模糊掉的界线,应该可以指向操作,针对时间……也不可能太长,几天而已就够了。” 龙云儿仍是不懂,摇了摇头。 温去病道:“配合引龙脉的大阵,十方大阵套在上头,倒错十日内的时光,现有的推动能量,不足以对实体事物产生影响,却能影响气与能量,那就能把云岗关毁灭时诞生的死气,转化为血祭能量,藉以生成龙脉。” 云岗关惊天一爆,在场丧命的人族、兽族总和,何止数万?若再加上之后战争的死亡数字,说十万都还怕估得少了,起龙脉所需要的牺牲数字,直接就满了,对温去病来说,这确实解决了最大的难题。 “等等……” 香雪皱眉道:“这东西的兑换数值,八十九万金叶,老温,你手上有多少?刚刚不是才拿了十万?” 龙云儿惊道:“差这么远?那怎么办?难道……是我弄错了?” 回想起刚刚所见的异象,诸般因果之线的连结,这里是最先断去的一个,该不会……就是因为天价付不出,所以因果断绝? 温去病笑道:“这个倒是不怕,太一这边的好处,就是什么东西都有劣化版,坦白说,盘古开天十方大阵,光看兑换值就知道这东西太猛,除了天阶顶的那些大能,普通人就是换了也用不了,劣化版对我们正实用。” 香雪道:“这阵听都没听过,哪来的劣化版?你打算去查书吗?我们可没这时间。” 温去病道:“用不着,劣化版有个最简单的制造方式……太一!这组阵幡的神元分化版,怎么算钱?” 声音不用特别大,在这空间之内,就算是窃窃私语,太一也会听得一清二楚,这话说完后,就看见价目表一下翻动,从八十九万,直接跳成了八万九。 天价一下砍去九成,这个优惠力度之大,令人咋舌,但神元分化的版本,基本都威能受限,或是只能发挥原物的部分功能,使用次数最多也就两次三次,甚至用一次就完蛋,考虑到这点,八万九也不能说是便宜。 “别人家开店,标榜的是童叟无欺,太一标榜的就是绝不干赔本生意……但如果是非要到手不可得的东西,也就不存在什么贵不贵了。” 香雪望向温去病,“还剩个一万一,你打算要什么?好歹是你卖命换回来的,你先挑吧。” 温去病笑道:“怎么不是我全挑吗?” 香雪没好气地道:“干了不值得鼓励的鸟事,还让你挑就不错了,如果让你占太多甜头,你以后上瘾了,我们不就头痛了?” 时间所剩无多,大方向已经定了,温去病想要一些辅助型的物件,有一样东西,是自己这些时候盘算良久,翻书找到的,这种时候正好合用。 “太一,我要月光宝盒,开一份给我!神元分化版的那种。” 月光宝盒,开启之后,放出一轮满月或弦月,漂浮于天空,化白昼为月夜,仅一次性使用,配合特殊天时,还可能产生一定范围内的时间暂停效果,时价五万金叶。 这样的神物,温去病入手了也没得用,但自己真正需要的,不是那么夸张的东西,只是打开来,能放出一片月华,真实纯粹,如此而已,只要劣化版就已足够了。 一如所料,太一的报价,神元分化版只要五千金叶,仍然是十分之一的价钱,温去病毫不犹豫就换了一个,正想说剩下的六千金叶要换点什么,香雪抢先开了口。 “换两个!我也要一个。” 香雪的要求,龙云儿着实吃了一惊,温去病要月光宝盒的理由,自己可以猜想得到,那肯定是为了乙太尸蛊的特性,要为了变身作准备,但香雪要这东西又作什么? 温去病略带困惑的目光扫过,香雪耸耸肩,“龙脉的法阵,关键有三个点,狼王庙、飞云绿洲、月煌滩,你一个人再猛,也顾不到三个点吧?” 这是个出人意料的答案,龙云儿还不是很懂,温去病却已经明白过来,拍了拍老伙伴的肩膀,没有说谢,却是彼此都明白的心意。 兑换结束,温去病手上尚余一千一百七十金叶,龙云儿还剩下九百六十二金叶,双方再对分一下各种药草与装备后,即将退出这神魔空间。 香雪道:“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被这样改动之后,普通的人命献祭是可以免了,但要确切发动,还需要一名天阶,这个谁来负责去找?” 二十二章 与狮谋皮 龙云儿一下都听蒙了,觉得怎么事情变化那么多?虽然温去病、香雪没说很清楚,但本来要造龙脉,好像要牺牲很多人,得了那个盘古大阵后,好像人命伤亡可以减免了,却又需要一个天阶来开阵? 天阶哪是这么容易的?那是脚踩在地阶头顶上的绝代存在,司马家统领西北,出了不少地阶,却连一个天阶也没有,金刚寺内倒是有,可也不像能够随便出来参战的,要不然……不早就出来了? 需要一名天阶强人来主持,这样的人物,要去哪里找啊? 龙云儿正自苦恼,温去病却似乎没把这当回事,挥手道:“照旧处理就是了,又不是第一次,我来负责吧!” 香雪斜睨温去病一眼,道:“还不错,有点样子,还以为你正义春上脑后,已经不懂得什么叫理智了。” 温去病笑道:“没那么夸张,我只是不想再和那个人走一道而已……既然已决心要从他脸上踩过去,却还只能用他那一套,事事为他所料,被他嘲笑,妳真受得了?” “哼!” 香雪不置可否,转过脸去,难掩几分心乱的情绪,“我们会去替你搞定武苍霓,你这边……那位小弟就交给你了。” 龙云儿听不懂什么小弟,温去病却知晓指的是谁,点了点头,而龙云儿眼中的期盼神情,让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嗯……那个,这次谢谢妳了,妳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有些尴尬,温去病说着自己不擅长的夸奖,听在龙云儿耳里,则让她大喜过望,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了他的肯定,这比连得十件神兵更值得欢喜。 “没有,我的能力还很不足,后头我一定……唉唷!” 喜孜孜说着话,却忽然挨了温去病一记敲头,就看这男人一反之前的赞许,表情恶狠狠地道:“后头把妳的眼睛给闭上,等我回去再和妳算帐!” 话声不友善,但从这之中,听得出担忧与关切,龙云儿忍着头痛,心里着实高兴,忙不迭地点着头。 漆黑的苍穹闪现异彩,时间将至,温去病与香雪再约定几个计画细节后,先后从太一的空间退出。 眼看着香雪与龙云儿的身影消失,温去病出奇地心境平和,甚至,还有些愉快,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自从碎星团毁灭后,自己已经难得这样愉快,甚至心平气和过了。 ……或许,是想通了一些事吧! 明明不是创世之神,却整天负责在决定牺牲这个,送那个去死,数百、几千、上万,然后是数以十万计……这种事情一连串干下去,真的够了,除非像那个人一样,一开始就不当自己是活物,否则真没几个人能扛得起的。 大家都是人,或者说,大家都是脚踩在同一片大地上的生命体,没有谁想要成日玩牺牲,又不是自己想站上那位置,喜欢染上一身黑的,久而久之,真的很累很累了…… 这一回又碰到同样的事,好像那个人刻意又把令自己作呕的餐点,强行推到自己的面前,吃不下也不能丢,抬头还看见那个人讥嘲的冷笑……这些年的积怨,一下都爆开来了。 ……我要胜过你! ……我还无法证明,但我坚信,你的路并不正确,更不是唯一! ……今天,我开始迈出第一步,我相信在这条路的尽头,能看见你所不曾见的景色,证明你的道并不对。 一开始,自己决定要和太一交易时,纯是出于一股愤慨,还没有想太多,直到香雪怒颜质问,自己才慢慢整理出思路,想出为何如此作的理由。 ……或许,这就是山陆陵所追求的救赎! 仿佛解开了身上的一道枷锁,温去病微微一笑,顺应空间的波动,从这边退离出去。 今次,自己没有白来! 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忽然间,另一个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人生大多数时候,抉择避无可避,难道自己也下去了,选择题就可以不用选了?几千、几万的大数中,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又有什么差别?以身作则,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 很耳熟的声音,近贴在耳,又像心魔的呓语,从脑内深处冒出。 ……这一次,那个女孩横空冒出,命运之眼识别因果,替你挡了一回,可下一回,你还能有这样的幸运吗? 猛然抬头、睁眼,一片无垠的虚空,消失的边界线中,好像看见那个人的幻影浮现,如似心魔,横亘在前,质疑着刚生出的信念,一如从前! ……我不会再被你给迷惑了。 ……世上道理有千百种,你的想法是道理,我的何尝不是?谁的才是真理,只有看谁能走到最后,我会走下去给你看的! 影像消失,温去病回到原先的位置,往身旁一看,遮日那王不见踪影,微微一怔。 以太一的神能,凭空将自己与香雪、龙云儿摄去再送回,完全可以做到时间重合,离开与送回就在前后秒,身边的人根本不会察觉。 但遮日那王不在,显然这不是自己离开的下一秒,可能在那边过了多久,这边也过了多久,遮日那王另外有事,离开处理了。 为何太一没顾到这一点?是因为强打命契,违逆约束所造成的过大耗损,让太一没有余力?还是…… “兄长!” 遮日那王掀开门,快步走了过来,温去病迎上去,思考着整个说词。 起龙脉的大阵,重点在三地,月煌滩、飞云绿洲、狼王庙,这三处都要摆下大规模法阵,并且起坛,动静之大,想遮掩是无论如何也掩不过去的,必须要有大批人马协助。 大批人马可不会凭空出现,就算香雪真能说服武苍霓,让她调兵出动,兽族这边也要人配合才行,换句话说,必须要说动遮日那王。 说动,另一个层面来看,无非情、理、利,这三方面下手,问题是,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这头狮子,早已不是昔日的小狮子,而是正成形的一方霸主,绝代狮王,智能、武力都不容小觑,不是可以胡乱忽悠的对象。 无论情谊多好,双方种族有别,这是避不开的事实,如果想要长远相交,该注意的地方一项也不能少,最重的就是诚与信,哪怕中间只有一点不实,都会从一点嫌隙,渐生为猜疑的大裂缝,那就整个完蛋了。 那也就代表,必须要把起龙脉的计画,和盘托出,无法用诱导的,而自己不同于韦士笔,辩才可不是强项,要说服遮日那王帮自己干掉嘎古,这种事情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偏偏……没把握也只能试试看了。 “……刚刚兄长怎么忽然消失了?你都不知道,我这边……” “先别管那个了,我要和你说件事……” “正好,我也有件事要请兄长帮忙。” 遮日那王脸色变幻,眼中透出一丝厉色,“我决定要干掉老家伙,请兄长助我!” 温去病闻言,一下也愣了,遮日那王说的“老家伙”,明显是怕被对方生出感应,避称其名,而能得他这个态度的,除了兽尊嘎古,更还有何人? 一直以来,兽尊嘎古看似中立,其实却是偏帮西北兽族,甚至只帮着飙狼族,对遮日那王好感有限,这点遮日那王心中有数,此趟上来之后,与温去病联手试探,既确认了嘎古的态度,也藉着对击一记,约略探测了兽尊的实力,蒐集了情报,但……也只是如此。 彼此都是兽族,就算有利益冲突,在面对人族时,也仍有联手合作的空间,嘎古支持托尔斯基上位,却也没有为此要加害遮日那王,双方冲突没有到你死我活的程度,遮日那王自然没必要铲除兽尊。 这个状况,温去病是看在眼里的,所以特别理解不来眼前这状况,怎么自己消失一下,遮日那王忽然杀意上头,而且还不是干掉托尔斯基,目标直指最不易也最难杀的嘎古? “……怎么了?” “刚刚我和南方的兽王们谈了,他们都认为,我们未曾想要把手伸往西北,托尔斯基却想踩在我们头上,这是兽族大忌,眼下趁他形势不利,干脆把他拔了,一劳永逸。” 遮日那王道:“没有老家伙,托尔斯基翻不起浪来,横竖我们要弄掉托尔斯基,老家伙也会挡在前头,那就先弄掉他吧。” 温去病抠抠脸,道:“侵踏别人地盘,确实是兽族大忌,不过……老家伙可是天阶,这个……” 遮日那王笑道:“对地阶来说,天阶自然无比强大,是不可逾越的对象,但我相信兄长。” 温去病扬眉道:“对地阶无法逾越,我别说地阶,连高阶也没有,就一个软脚废柴,你叫我去杀天阶?” “不是叫兄长杀天阶,是请兄长帮我成事。”遮日那王笑道:“打天阶战,各派各有专长,但以低级次的力量横击天阶,世上哪有人比碎星者更有优势,更何况……我现在终于明白,兄长要兽王爪是作什么用了?” 温去病无言,拍了拍遮日那王的肩膀,暗笑与聪明人合作果然愉快,现在兽族这边情势已定,就看香雪那边的状况了。 二十三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平阳城中,一身白裳白甲,英姿飒然,武苍霓看着面前的这卷文书,脸色凝重,偶尔打量一眼前头的香雪、龙云儿,眼中有着越来越浓的疑惑。 龙云儿心中忐忑,面对武苍霓,自己承受的精神压力可不小,尤其是……自己压根不知道那卷文书香雪是怎么变出来的? 刚刚从太一空间退出,回到房中,香雪二话不说就推门出去,与自己一路直奔武苍霓这边来,途中掏出一卷文书到自己手里,让自己拿去交给武苍霓,说这是温去病的建议书。 这着实让自己摸不着头脑,就算真的是,从太一空间退出来后,香雪也没时间书写,那是怎么弄出这卷东西来?太让人费解了。 武苍霓重掌大权,身边现在满是护卫人员,想见着实不易,但温去病之名于她显然份量不轻,龙云儿一亮出字号,她就结束正在进行的会议,先行与两人会面。 “这是我家家主经由秘密管道,刚送至我们手上的书卷,希望亲交武帅。” “哦,温家主好手段啊,他根基在南方,居然到西北都还有这样的管道,不知是怎么经营的?” 武苍霓的质疑,龙云儿倒是早就想好,“武帅明鉴,我温家除了枱面上的生意,也有一些私底下进行,不方便摊在阳光底下的买卖,需要以特殊管道进行,自然有些上不得枱面的小手段,请武帅莫怪。” “……龙秘书倒是好口才。” 武苍霓多看龙云儿两眼,对这名相貌秀丽,明显是好人家出身,身上又带着三分邪气的丽人,一直印象深刻,想要找她谈谈,却始终忙得没有机会,不料却是她先找来了…… 心神略分,武苍霓又看了龙云儿两眼,虽只是不着痕迹的一瞥,但这女子眼角眉梢,举手投足的细节,无不尽入眼里,再次确定,这女子正合自己先前的判断,是个百分百的…… “喂!秘书,妳是处女吗?” 香雪忽然冒出的一句,龙云儿最初没有听懂,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有什么搞错,当确认自己真的没听错后,她像是被针刺了屁股一样跳起来,错愕地瞪着香雪。 “妳……说话之前,好歹看看地方吧!这是什么人?又是什么地方啊!” “啊!反正我是小孩子嘛,妳没听过童言无忌吗?会看地方说话,那就不是小孩了!” 香雪一本正经的态度,龙云儿觉得奇怪,平常这女子虽然把肆无忌惮当成座右铭,可每次惹了麻烦就会装小孩,现在这态度……怎么好像不怕被拆穿的样? “我们是来说正事的,武帅驾前,怎可如此无礼?妳……妳老实点吧!” “我说的是正事啊!”香雪正色道:“秘书姐姐那么漂亮,又是家主的贴身人员,家主那么好色,妳是不是处女,肯定很多人都好奇,会把这列为第一观察重点的。” 龙云儿耳根发热,实在不懂香雪为什么偏执着于这问题,忍不住道:“别闹了,这世上哪有这么无聊又八卦的人?正事不干,观察这个的?” 香雪两手一摊,“是,妳最清高,我无聊,我八卦,我该死,可以吧?” “咳!” 武苍霓一声轻咳,脸上微红,打住了两女的交谈,装作继续在看桌上文案,却巧瞥了香雪一眼,很清楚刚才那些话是说给谁听,也意识到这丫头的厉害。 见多识广,武苍霓当然不会因为看见是个孩童,就大意轻心,世上奇人异士多有,其中有些去老还少,貌似孩童,真面目却是百岁老人,无神铺的不老仙就是这一路货,看外表是绝对不准的。 温家向来神秘,背后底蕴是什么也没人知道,这丫头如果就是藏身其内的异人,也不足为怪,说不定,其之权位、影响力,还在龙秘书之上,是真正温家的决策人物之一…… 武苍霓作出这样的判断后,将注意力重新投回文案上,看到最后,皱眉道:“温家主身陷兽族当中,还能传讯出来,这固然令我惊讶,但他建议我远交近攻,与兽族内部的有力人士联合,消灭托尔斯基,这……有力人士从何而来?” 龙云儿正要解释,香雪已如冲天炮般回应,“可能是被严刑拷打的时候,花钱收买的吧,武帅妳一走了之,我家家主被兽人逮了去,又是剥皮,又是抽筋什么的,爽到不行,在水牢里自力救济,收买几个兽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话中满溢的,何止是酸味,若靠虑到双方身分差别,这根本就是挑衅了! 龙云儿讶异地看着香雪,不明白既然是来说服武苍霓,为何香雪一副很看对方不顺眼的样,处处针对?若说这是激将,自己怎么又看不太懂? 隐隐约约,龙云儿猜想得到,虽然温去病没机会说,但恐怕昔日在碎星团里,褒丽妲和武苍霓的关系就不是很好,今次……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而且,女人之间的仇怨,最没理由可讲,哪怕是一双盖世女杰也不例外。 “唔,有兽族内应,自然是好的,但能够被简单收买,估计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武苍霓对香雪的敌意视若无睹,心里一方面能理解,毕竟是自己扔下温去病,独自逃出,让温去病在兽族自力求生,温家人对自己有看法,也是合情合理,为了不刺激到对方,自己甚至连司马冰心的安危都强忍着不问。 另一方面,又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不知为什么,这种敌意刺身的气氛,有些熟悉与怀念,不是普通的敌人,而是许久之前曾有过,近乎宿敌那样的气息…… 抑住恍神,武苍霓正色道:“我们很需要兽族方面的盟友,哪怕只是个普通小人物,帮不到什么实质,能够提供点情报也好,不过……信中最后所说,希望能与我当面会谈……” 这一句让武苍霓着实困惑,温去病帮忙拉的这个盟友,如果能与自己会面,肯定不是个小人物,双方位阶不会差太远,难道还是个兽王? 如果真是兽王,那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香烧饼了,自己潜身无神铺,敌后工作搞了几年,殚心竭虑,也从没拉拢到这么高位阶的兽族,连接触都不容易,他温去病是有什么神通?竟能拉拢到兽王级的大人物? 武苍霓沉吟道:“时间紧迫,会面之事,如何进行?对方要过来?还是要选个中间地?” 情势紧张,自己潜入兽族密会,这种选项压根就不用考虑了,会提出这种要求的盟友,不是居心叵测,就是脑子进水…… 香雪笑道:“不用麻烦,时代不一样了,我们温家拉和平线,一向是有先进技术的。” 说完,香雪不客气地探手桌上,收起文书,一抖手,文书自燃成灰烬,跟着她又取出一个银盘,扔到桌上,巴掌大的银盘往外旋转弹开,一下就变成了直径一米的大银花。 银花造型古怪,但一打开来,立刻就一股咒力波动放射,术式发动,灵波震荡,冲天而起。 武苍霓皱眉,这股咒力波动太强,透发出去,恐怕方圆数百米内都能察觉,如此大的动静,遮掩不住,恐怕等一下还要向人交代。 而这么强大的术式发动后,银盘中心浮现影像,赫然是个传影设备,就看那模糊的画面中央,似乎是个相当魁梧的兽人身影,还很热情地举起手来,像是要与这边打招呼。 “速度好快啊,大……” 刚开机传来的语音模糊,听不是很清楚,却仍可听出那股如沐春风的欢喜,但似乎有什么不妥,因为画面中的那个魁梧身影,察觉画面这一边的人物不对,一下伸掌,画面全黑,镜头那边还传来连串跌跌撞撞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被扫下桌,什么人被踢飞出去。 跟着,画面那边重新亮起来,武苍霓看见的,是一个体格魁梧,金色鬃毛粲然的狮王,霸气凛然地端坐在前,脸上所挂着的笑容,既有锐气,又信心十足,眩目到烧痛眼睛的程度。 “武帅,又见面了。” “……遮日那王?” 武苍霓一下瞪大眼睛,即使镇定如她,瞬间也失了分寸,这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炸弹,一下把她给炸懵了。 “武帅!” 十多名巡守在外的卫兵,被气息惊动,连忙冲了进来,探看究竟,画面中的遮日那王虽闻异响,却稳坐不动,尽显霸王风范,却是武苍霓脸色大变,对闯进来的属下喝令。 “全都出去!守在外面,不得我令,谁都不许进来,违者斩!” 一声斥喝,三军无不从命,这些护卫连忙退出,留下武苍霓对着传影过来的显像,犹自难以置信。 ……真是兽王?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兽王,遮日那王的份量,当世恐怕难有其他兽王能比肩。 ……温去病,你也真是太会拉关系了! 武苍霓掩下心头剧震,表情回复冷静,对着显影阵中的画面,淡定道:“料不到这么快又见到狮王,不知你想怎么合作?怎么谈条件?” 二十四章 天上掉下来的大礼 温去病所送来的这个“大礼”,砸晕了武苍霓,虽然说是礼,实际却是个大麻烦。 若是之前,双方南北有隔,武苍霓对此人了解有限,勉强当个普通兽王来处理,自己迳自也镇得住,但有过先前那番交锋,知道金毛的狮王虽然年轻,却是日后可能凌驾整个兽族之上的霸王,那就不能等闲视之。 更要命的,是这个将来的兽人王,手握皇道金剑,看那柄剑上的帝者天威,大势似乎已成,恐怕连同样修练皇道之路的李家天子,都未必有这逼人的气息。 皇道之术,是人族独有的技术,别开蹊径,既受万民愿力寄托,又承命于天,几乎没有愿力崩溃的隐患,修练至大成后,甚至能点人封神,个中神妙之处,匪夷所思,外人难以尽知,是人族在魔、妖、兽相逼下,仍能延续的重要底气。 修练皇道之术,要满足极其繁复的条件,所受的约束也极大,而在各种记录中,至少万年之内,从未有其他种族能修练这门技术,更别说在兽族出现,是以当初看见那柄狮皇金剑,自己眼珠子都快突出来。 若有得选择,为了全体人族,应该立刻用尽手段,干掉这个狮子王,否则等到日后他声势大成,别说十座云岗关,就算百座、千座,都无法与其头颅的价值相比。 偏偏……眼前没得选择,这位狮王透过温家,主动找上门来,令武苍霓异常头痛,哪怕眼下需要这位的合作,但等此事了结,风声外泄,自己可能就会揹上“勾结兽酋,图谋不轨”的罪名,至少也是个骂名。 为策万全,这种事最好拉上司马令公、枯荣禅师,由他们在场参与、见证,这才稳妥一些,甚至即使有他们,也还嫌有些扛不住,最好能上报帝国,由官方使臣下来主持,才无后顾之忧。 不过这种事想都知道不可能,人族、兽族的合作,就算不是禁忌,也是个忌讳,遮日那王秘密联系,自己却要搞出一堆人在场,这种脑残行为,对方肯定连耻笑都懒得说,直接拂袖而去。 如果不为了这附近的百万军民,自己真心不想淌这浑水,一个不慎,甚至牵连武家,可眼前骑虎难下,推拖也只会失了气势,不是谈判之道,唯有先听听对方说什么。 于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成了双方会谈的开端,遮日那王简单地表达联手铲除托尔斯基,共谋双边和平的意图,条件是人族这边必须出力,弥平一场巨祸。 “武帅在苍凉山好一场大闹,却给我们添了不小的麻烦,因为妳的缘故,狼王庙崩毁,底下有个封印被打破,牵连周遭地脉……” 遮日那王道:“说起来很复杂,简单的情形就是,若不设法将情况稳住,将有很多人丧命,这不光是我们的同胞,也包括了你们人族……” 说话同时,地面开始摇晃,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袭击了平阳城,晃动不算太剧烈,持续时间却颇久,窗外传来人马嘶鸣,动乱之声,令武苍霓皱起眉头。 同样的震动,也出现在遮日那王一边,只是他似乎早已料到,不惊不乍,镇定微笑,“这只是个开端,类似这样的地震,在今后数日内将密集发生,震度一次强过一次,最终……武帅可以想像。” 一场地震的涉及范围与强度成正比,能同时震晃兽族与平阳城的地动,哪怕眼下的震动不算强,如果真如预告那样密集发生,代表的意义也非同小可,肯定是一场大灾变的预兆。 更有甚者,武苍霓想到了封神台上的异状,如果那道裂缝扩大,次元禁断被破,整个空间出现异变,那以连串地震作为表现,也没什么不合理,而这所代表的东西,比单纯两军开战严重多了。 太清楚封神台崩毁的严重后果,武苍霓心下寻思,以眼下情况,来个人愿意帮忙修补空间,阻止这场浩劫,自己固然求之不得,但这种好事,未免也来得太轻易了…… “狮王也未免太好心了。”武苍霓道:“以你的立场,立刻率众离开,放任灾难发生,坐看人族与西北兽族遭灾,最符合你的利益,不是吗?” “哈哈哈,武帅哪的话?难道在妳眼中,只有你们人族才有悲天悯人的圣者,我们兽族就个个都是血腥残暴,好杀嗜命的生物?” 遮日那王语出嘲弄,令旁听的龙云儿脸红,但武苍霓脸上冷清未变,只是道:“你说呢?” 一句话,显示钢铁意志,不会轻易动摇的姿态,让遮日那王必须更“认真”地面对。 “好吧,我也明说,人族安危不关我的事,但西北同胞的愿力,于我皇道修行非常重要,是更上层楼的关键,所以,我希望能与武帅联手,给予他们庇护,完成我的修行。” “你若成为兽皇,对我人族危害更大,我为什么要助你?” “哈哈,妳也可以拒绝啊,牺牲百万人性命,就为了阻我修行,这种事情你们人族向来擅长,最终也无非稍稍拖慢几步,我无所谓啊!” 遮日那王豪迈大笑,武苍霓无奈也无语,就因为自己知道得比对方多,所以压力也更重,倘若把次元禁断将破,神魔重临的消息抖出来,这个狂妄的狮王搞不好被吓得屁滚尿流,抢着过来合作,但偏偏……这个消息,自己谁也不能说。 武苍霓自己清楚,背负着这个秘密,自己其实没有拒绝的余地,如果谈判破裂,遮日那王掉头走,自己还得追上去,降价求售,当前遮日那王的态度,已经是出奇坦诚,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及时大礼了。 ……但正因为事情好过头,自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这个金毛狮王肯定有什么其他理由,或许他比自己更急着想完成双方合作,这不是身为将帅的判断,而是一个女人的直觉! ……基于这直觉,或许能争取一点更好的条件,但直觉全无根据,如果要求得过分了,就怕对方翻脸,谈判破裂,自己得不偿失。 “……这么吧,我和武帅初次合作,不能让武帅太吃亏,合作之前,我会先释放司马冰心,以示诚意,如果合作能成,我再替武帅干掉托尔斯基和老头子,如何?” 遮日那王用不是很在意的口气说话,武苍霓这一惊非同小可,本来关注于司马冰心的心神,完全被后面那句话给引过去。 托尔斯基已是意外之喜,毕竟于情于理,对方该让托尔斯基与自己拚个两败俱伤,才最符合利益,主动干掉托尔斯基,于他有何好处?这简直是赔本大放送了。 至于那一声“老头子”,武苍霓不知自己该怎么理解,能和托尔斯基并列的老头子,兽族当中只有两个。 干掉病弱的狼族老王,全无意义,也只会惹人讪笑,遮日那王没理由提出,可若说是要干掉嘎古……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遮日那王虽强,不过地阶,就算纠集上其他兽王,难道就能杀天阶了? 连这种大礼都能送,就算接下来遮日那王说要举手投降,自己大概也不会被吓到了…… 掩住内心的困惑,武苍霓镇定了一下,道:“这份礼未免太大,受之有愧,据我所知,戕害同族,勾结外族,在贵方也是重罪,狮王要修练皇道,就不怕惹出什么不良后果吗?” “武帅会这么想,只因不明皇道之术,皇者为君,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只要为臣为民,就没有什么问题。” 遮日那王微笑道:“武帅且拭目以待。” 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武苍霓也没有退缩的理由,双方简单议定配合的要点后,就此切断联系。 武苍霓看了一眼香雪、龙云儿,点了点头,跟着就在仍未停歇的地震中,踏出门去,下达命令。 “传我号令,立刻撤离平阳城中所有非战斗员的普通百姓!” 只是这一声,平阳城中炸了锅,无数人马惊动,而在切断通讯的另一头,看着黯淡下去的传影阵,遮日那王抬起头,看向始终坐在对面,旁观会议内容的那个男人。 “兄长,你这也未免太大放送了……” 遮日那王的豪情消失,换上不以为然的苦笑,“不是我爱说,女人如衣服,兄长你为了这个旧情人这么牺牲,会否……” 正在喝蔘茶的温去病,一口险些呛到,咳了两声后,茫然抬头,“什么旧情人?别胡说,我与她清清白白,最多就是扁过她几次,其他连手都没牵过,你别散播不实的谣言啊!” “是吗?但我听大姊说,以前你是大队长,她是副队长,你们两个整天眉来眼去,说没有奸情,全团人都不会信啊!” “荒唐!我是那种人吗?如果我与她真是一对,她又怎么会嫁给别人呢?” 温去病对谣言不屑一顾,遮日那王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姊说,是你玩完不认,始乱终弃,她带着孩子嫁人,后来孩子流掉,她才气得斩了你一刀……” “……什么跟什么啊?”温去病拍桌道:“这么扯的话,你还当真啊?” “那可不好说,毕竟她是大姊,而且……”遮日那王摊手道:“兄长你别看我豪迈帅气,王者威仪,本质上,其实我很八卦的……” 温去病真心傻眼,想要发作,但始作俑者不在这边,气也没用,只能摇摇头,道:“好像有哪里不妥,再和我去狼王庙走一趟。” 二十五章 最好的战友! 每次遇到胶着的状况,温去病就相当头痛,懊恼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如果以前的一些同伴还在,不晓得有多好? 智计并非自己的强项,香雪、尚盖勇的脑子也不行,比较起来,还是韦士笔脑筋灵活,虽然他也不是名军师的那块料,什么运筹帷幄,料事如神,真说不上,但如果事情在“常理”的范围内,以常理推断,他的智略也在水准之上,料敌机先没有问题,估计……是能够和死曜组织有往有来的水准。 之所以会在碎星团中,沦落成了个大管事,统筹后勤,其实是因为撞上了一个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板,屡屡被踩在脚下,光芒尽失的缘故,若非如此,他其实可以混得更光鲜亮丽,说不定有机会捞个“智者”的头衔当当。 『……我有时候觉得,当初我应该跳槽去死曜组织混的,以我的能力,在那边正合适,可以混个风生水起的,他们有了我,起码不会那么容易完蛋吧?』 某次战后闲聊,韦士笔曾经这么发着牢骚,但很快就被其余同伴一起吐槽,说他如果真的去了死曜,不管怎么发光发热,现在早就死得不明不白,因为和团长站对立面的,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那时的笑语,如今想来,真是怀念,要是这名老伙伴还在,就能认真替自己分析一下,眼前所遭遇的三大困惑。 第一是那个人所留下的种种布置,显然一早就知道封神台将会出事,才特意到狼王庙这个空间节点,藉香火神灵之力,压住天神兵,再镇压周边空间,那么,他做完这些后,何去何从?是就此不管了?还是…… 第二,太一为何临时转了立场?狼王庙任务的背后,是解开次元禁断,让神魔妖各界重新接轨人间,符合各方的大利益,既然符合,又怎么会一下转了立场,用那种不惜一切的紧急架势,让己方去重修裂缝?大逆转定然有理由,那个理由是什么?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自己一路护送的银票中,藏有惊天之秘,这成了目前修补祸患的唯一希望,是谁伏下这着后手?那必须是预知了这场天地灾变,甚至可能知道狼王庙中天神兵封印之事,才能不着痕迹地下这一子,一着扭转干坤。 把第一点与第三点连起来看,所得的答案更让自己难以平静,难道……未死的贾伯斯,正隐于帝都,透过朝廷的资源,继续掌控局势,主导一切? 只要想到这可能,自己就变得异常激动,恨不得立刻前往帝都,一探究竟,不过,这种事情眼下并无可能,上帝都代表着许多的风险,自己准备未足,实力也还未提升到预期,不是冲动行事的时候。 况且,眼下也容不得自己分心,人兽两方的密约商量完毕,武苍霓那边已经动了起来,开始把平阳城中的老百姓撤出。 这场大劫,能否成功阻止,尚是未知之数,先趁着大灾难未来之前,把应变能力最弱的平民撤走,后头不管怎么样,应对起来都稳妥些。 同时,托尔斯基率军守在苍凉山,看死了各处要道,大队进出殊为不易,平阳城这边大规模撤退老百姓,那么大的动静,兽人必被惊动,有很大的可能趁乱抢攻,武苍霓设的伏军与陷阱,便能迎头痛击。 即使兽军破例忍得住,没被诱出,也还有许多其他的方法,不住骚扰苍凉山中的兽族,引诱他们进攻,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乱起来,松懈戒备,前往飞云绿洲、月煌摊的两支人马,才能偷偷通过,赶往目标地点。 时间所剩非常有限,整个过程,必须要在两日内完成,否则就赶不上最后一天,那场将让整个西北地方死伤惨重的浩劫发生。 只要三组人马就定位,起龙脉的大阵成功开启,两军之战的胜负再不重要,托尔斯基始终是发展得太急,连飙狼族王都还未算,他一死,嘎古也殒落,余下的连横合纵,有遮日那王便足可收拾善后。 开大阵的三处关键,狼王庙少不得是自己与遮日那王,飞云绿洲有不少仍忠于武苍霓的手下,由她去最为合适,至于最后的月煌摊,本来非常要命,因为要扛一堆东西去那里组合,又在兽族眼皮子底下,行动的风险奇高,但香雪自告奋勇,有她出马,比什么其他人都可靠多了。 整体方略已定,剩下来就是按部就班执行的问题,自己虽然有些不安,但此刻已经不是盲目焦躁的时候了…… “……可靠的战友,真是比什么都重要啊!” 温去病仰望天空,夜色低垂,这个晚上已经过去大半,自己所等待的情报,插不多也该传回来了。 “兄长!最新的战报来了。” 遮日那王道:“一个时辰之前,苍凉山上的兽军出动,袭击平阳城,中了武苍霓的埋伏,前锋被歼,但伤损并不严重……” 温去病坐在狼王庙遗迹的乱石堆上,仰望天上月色,听见遮日那王的话,叹道:“托尔斯基确实不笨啊,他急于一战,不出兵不行,想趁平阳城撤离百姓,正乱的时候攻打,却也料定武苍霓必有陷阱……” 遮日那王点头道:“不错,他牺牲前锋,用来引出埋伏与陷阱,再以大军强袭,兄长虽然未临现场,却像亲自看见一样,果然神机妙算。” “神机妙算?还差得远了。”温去病失笑道:“这不过是仗打多了,各种经验累积够多,来来去去无非就是这些场面而已,这种程度的变局,我想武苍霓也早就料到,应该……她亲自率军出来,和托尔斯基冲杀一阵,然后,就是司马令公他们收缩防线,据城而守吧。” 遮日那王竖起拇指,道:“正如兄长所料,武苍霓领伏兵出击,歼灭兽军先锋后,与托尔斯基的本阵对撞,一轮冲杀后退回,托尔斯基趁势攻城,与司马家战得激烈,但已不见武苍霓的踪影……” 温去病点点头,暗忖托尔斯基不明究竟,只要武苍霓在交锋时,展露一点旧伤被触发的状况,之后退下去,托尔斯基就会以为她是去镇压伤势,不疑有他,怎么都想不到,武苍霓会在这节骨眼上,离开平阳城,穿山奇袭飞云绿洲。 少了武苍霓,人族一方的压力自然大增,不过,战场是平阳城,司马家在这里的经营,非云岗关可比,由老令公亲自坐镇,配合金刚寺的僧兵,未必就输给武苍霓,哪怕取胜困难,可撑在那里拖时间,问题却不大。 兽军野战极强,攻城就不太擅长,日前武苍霓炸毁城墙歼敌,距今时日太短,多半是不及修复,可是以武苍霓的智计,制造一些假象,让吃过一次亏的兽人,产生十年怕草绳的心理,疑神疑鬼,在攻击时裹足不前,这是很容易做到的。 至不济,就进入城内打巷战,这素来是金刚寺的强项,拚着整座城全毁,就算兽族疯狂进攻,也看不出多少胜算,反正平民百姓都已撤出,无后顾之忧,至于建筑物的毁灭……如果阻不了这场天地浩劫,城也是毁定了,没啥好可惜的。 心中盘算,温去病眼前仿佛出现一个无形的棋盘,多个角落正在飞快落子、提子,厮杀激烈,而他心中冷静,根据不及时的战报,推估当前的事态发展,考虑自己的思维有否缺漏? 遮日那王站在一旁观看,心中赞叹,虽然义兄从不认为自己善于智略,但毕竟是沙场宿将,当事情涉及军略,他的表现肯定在水准之上。 “……希望一切没有什么变量。” 温去病道:“老头子呢?我们这边都有战报了,我不信托尔斯基出兵之前,没有向他知会一声,他有什么动作?” 遮日那王道:“如兄长你之前所料,他想要施术助阵,可飙狼族内积蓄的活祭品,都在上次用得干干净净,刚刚他已经发下命令,让族里的老弱病残集合,并征询青壮志愿者,做血祭的准备。” “哼!来来去去就是这一套。”温去病道:“杀敌一千,自损也要八百,这样的胜利有何意义?” “那是兄长你不了解兽族,这边命一向不值钱,不管牺牲多少,只要能打赢就成,之所以来来去去都是这一套,就证明它确实有用。” 遮日那王摇头道:“老家伙也是被逼急了,我已对他放出风声,狼王庙封印引发的地震,将持续造成巨灾,他急着让托尔斯基得胜归来,只能牺牲同族的老弱病残,再开血祭。” “……让他这么干,我们就麻烦了,我不在乎飙狼族的这些人怎么死,但不能让他干涉平阳战局。” 温去病掏出一个帖子,递给遮日那王,“看好时间,适当时机,帮我把帖子发给老头。” 遮日那王接过红帖,不无讶异,“兄长发信给他?用什么身分?甚么理由?这样安全吗?” “放心吧!”温去病道:“事关狼王庙,他非来不可,身分什么的不重要,至于理由,就说……我请他吃饭!” 二十六章 天意不予(周一求紅包) “进攻!进攻!再进攻!” 距离撤离平民一天半,平阳城下,以托尔斯基为首的兽王,斥喝着手下兽兵,不顾一切地猛攻,希望能毕其功于一役,尽早完结这场不该再持续的战争。 兽族勇猛,这是事实,但不耐持久战,也是千万年来的老问题,兽人普遍没耐心,进退如风,热血冲阵,他们没一个怕死,但只要停驻一地,战况胶着,所有兽人都会起别样心思,这几乎是一种天性了。 这回云岗关已破,却没拿到什么实质好处,必须再进一步,打下平阳城,或者打破平阳城后,在里头搜刮劫掠一番,就能满载而归,完成这场大胜。 兽族历来的战争目的都很简单,没有什么具体战略目标,只要能抢回一堆东西,就是胜利,如果没抢回钱,还搞到手下伤亡惨重,不管有什么战术、战略胜利,都会被族人冷眼看待,情况严重点,就算是地阶兽王,也坐不稳族主位置。 基于这个道理,托尔斯基非常焦急,除了斥喝手下,自己也一直站在最前线,死战不退。 休整了一天,兽军基本恢复过来,高阶以上的,都能再次爆发,超越全力出击,但仍有些现实条件摆在眼前,无论是短缺的粮食、不饱的肚皮,或是涣散的士气,这些都在削减兽军的战力,必须要在这些不利因子造成崩溃前,先一步攻破平阳城才行。 “给我杀!今日我们要痛饮人类的鲜血,用他们头颅,装饰我们的胜利!” 冲在最前头,托尔斯基仰仗神兵异能,所向披靡,威风凛凛,却压不下心中的那份苦味。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 自己与国师策划许久,一面整军备武,收拢周边各族,组织隐性联盟,趁百族战后,强大兽族元气重伤的机会,让飙狼族一跃而起,成就霸业;另一方面,暗中与无神铺不老仙一脉联手,针对武苍霓和飙狼族中的保守派,要在拔除他们的同时,打一场震动天下的大胜仗,进而踩下遮日那,成为南北兽族的盟主。 一切都计画妥当,也执行得很顺利,眼看大事可成,天晓得为什么倒了血霉,狼王庙中一场异变,血祭被破,术式反噬,自己功败垂成,虽然靠死曜那群东西的帮助,炸掉云岗关,逆转取胜,声势却已不同,落了个进退不得的尴尬。 停驻苍凉山的时候,虽然各族兽王不说,自己却不是感受不到他们的讥嘲,哪怕打胜仗,自家祖庙被毁,也是奇耻大辱,尤胜在外作战,家里女人偷汉送绿帽,更别说这一仗打得难看,底下传言更是四起,说什么人晦气,不但祖庙被毁,还连累整体兽族吃败仗…… 人心动如水,在这流言中,已经看得出,底下兽兵的不满,还有部分兽王开始倒趋向遮日那这贼,自己急需一战,完成胜利,站稳脚步,可国师却在这节骨眼,传来不妙的消息。 狼王庙的崩毁之因,源自于内中不应存在的一个封印,封印底下牵涉到的,则是附近空间的稳固,当这封印被破,不但狼王庙被毁,更引发连串地震,照估计,地震规模将逐渐递增,在数日后,对首当其冲的飙狼族,造成毁灭损害。 ……霸业将成的关键时刻,怎么老天就是扔下一堆障碍来阻路? ……此时撤军回去,不但霸业成空,被迫放弃领地的飙狼族,下场将极为凄惨,别说什么上位了,流离失所的兽族,最后都只有溃灭的结果。 ……不想出现这局面,就只能隐藏住消息,在人族知晓之前,打赢胜仗回去,挟威统合北方各族后,迁移飙狼族,这一仗非胜不可,豁出性命不要,也得打赢这场仗。 奋力杀敌,托尔斯基咬牙切齿,只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大业将成,却总多阻碍,难道真是天意不愿见己成事? 敌我双方的尸骸,迅速在地上垫起了高度,托尔斯基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个消息尚未为人族得知,自己还有余裕,另外,武苍霓明显旧伤未愈,一日之前,几下拚招,她就齿间溅血,险些坠马,被身边将兵抢救护去,若再遇上,自己大有可能将她击杀,只要找出她来,取其首级,这一仗基本就算胜了! 基于这个认知,托尔斯基奋力战斗,也不顾什么攻得会否太急,就只想尽快逼出武苍霓,斩首夺胜,然而,对于这个认知,不是每个人都赞同,至少在飞云绿洲的不老仙,就没办法同意。 仅仅一刻钟之前,源自地下的震动,一波接着一波,晃撼着整座飞云绿洲,最初,无神铺的人们不以为意,因为这几天地震频繁,就没怎么消停过,但随着这一波地动持续颇久,才有高手惊觉不对。 这不是普通地震,是有人在地底下交手……双方,很强! 因为地底结界法阵的屏护,气机不显,所以地上的人们才没有察觉,但此刻无神铺的地阶都已惊觉,而且更确认了一点,有那么强力屏护的所在,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老仙闭关的专用密室,有人正在里面战斗。 “不好!总铺师遇刺!” “什么人能潜入总铺师的闭关洞府?是易水坟的地阶杀手团?” 意外的状况,令无神铺的高手们震惊不已,却没有什么太积极的作为。 一方面,总铺师不老仙是当世强人,近年来有望天阶,苦练不辍,寻常地阶撞上他,有死无生,就算是神出鬼没的易水坟想杀,只派出地阶杀手也不够,起码也得派出地阶杀手团来,因此,众人不是太担心。 另一方面,不老仙戒心极重,闭关的秘密洞府设下封禁无数,除非他自己出来,否则旁人无法进去,虽然不知道刺客是如何潜入,可无神铺众高手自问是进不去,哪怕不老仙的嫡系也是一样。 既然无法干涉,就只能坐等结果,这情形固然让人焦急难耐,却也莫可奈何,但来人能与不老仙酣战这许久,显然实力强横,也不是普通人物,这让无神铺众高手心着急起来,想要不顾一切去打破封禁,介入战事。 “封禁的力量太强,单凭我们,肯定打不开的。” “不如……把那些人放出来?” “胡说什么,未得总铺师号令,怎么能……” 情势紧迫,有人想到了找帮手,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无神铺发动了一次清洗,二当家夜莺夫人的直属派系,遭到肃清,连带与她亲近的派系也受牵连,不少高手或是被捕,或遭软禁,其中更不乏地阶人物。 这个清洗,让无神铺元气大伤,本来不老仙事后该要做出解释,但这段时日以来,不老仙再没露面,夜莺夫人也不知所踪,无神铺内正人心惶惶,眼下发生刺杀事件,立刻就有人提案,解放被囚禁的那批人,让他们戴罪立功。 然而,牵涉到派系斗争,这种事情谁也没法拍板,万一做错决定,不老仙消灭刺客后,回头追究,肯定是人头落地的代价。 考虑到严重性,没人敢乱来,哪怕是不老仙的嫡系也一样,无神铺内都是些左道强人,基本不怎么强调牺牲精神,遇到事情都是先顾自己,指望他们无视自身安危,一心为主,那是不可能的。 也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地底下的战事有了结果,一声轰然巨响后,地下炸裂,三道身影先后飙出,第一道矮小如童般的黑影,由天上坠地;第二道灰影散发锐气,如刀如剑,飙空而去;第三道倩影则追着第一道,落在地上。 “总铺师!” 不老仙的嫡系,见黑影坠地,惊惶失措地赶来,那个太过特殊的形貌特征,非常好认,就是去老还童的不老仙,而那全无抵御之力的摔坠惨状,显然非常不妙,身为嫡系的属下,纷纷纷纷赶上去抢救。 但阻挡在他们之前的,却是一道如冷月般清冽的刀光,淡如水,冷如冰,不可逾越! 只是一刀,就生出仿佛切裂空间的威势,将赶赴过来的高手全数截住,其中还包括两名地阶人物。 “谁敢过来,我就斩他全家!” 柔荑握冷月,一袭轻薄纱衣的曼妙体态,冷艳性感中,蕴含着雍容华贵之仪,正是无神铺的二当家,夜莺夫人。 一见到是这位,众皆愕然,无神铺内众所周知,夜莺夫人刀法非常厉害,是地阶中的佼佼者,但总体实力还输不老仙一大截,怎么一下归来发难,居然击败不老仙? 薄如蝉翼的纱裳,有多处破损,血流如注,伤得不轻,夜莺夫人微微喘息,似乎为了这一仗花费不小的代价,但在确认她具体伤势前,没人敢上前挑衅。 而在狼王庙遗迹中,温去病仰望天光,盘算时间,脑中的无形棋盘,静静地落下了一子。 ……如无意外,以武苍霓之能,此时此刻,飞云绿洲应该拿下了。 ……香雪,现在看妳的了! 二十七章 杀贼! 无神铺内,夜莺夫人手握弯刀,气势慑人,忍住肉体伤痛,维持一副状态完好的架势,压住面前的众人。 不老仙身为无神铺之首,果然极不好斗,自己这些年来窥探他的破绽,多方研究,也在他面前隐藏实力,让他对己掉以轻心,做了诸般准备,真打起来,仍难稳操胜券。 这还多亏他运气不好,在冲击天阶,行功紧要的关头,不得不分身化影出来办事,却倒楣挨了小金刚阵一击。若不是分身,小金刚阵未必能重创他;若不是小金刚阵,寻常地阶也锁不住他的分身;最重要的,如果不是在那节骨眼上,正常分身被小金刚阵击破,绝不至于让他身受重伤,力量跌退。 几个难得发生的巧合,凑巧都碰在一起,那就是天要亡他了,所以他被创伤后,便躲在闭关洞府里,连面也不敢露,而自己从司徒小书、龙云儿口中得知大致状况后,也知道这是取命良机,不趁这机会来杀,后头哪还有这种好事? 不老仙长年闭关,自己加盟无神铺那么久,早趁着职务之便,偷偷在他闭关处做下手脚,原本就有打算趁他闭关,潜入暗算,这回派上用场,自己匆匆穿山赶来,进入飞云绿洲后,不惊动任何人,循先前伏下的后手,潜入他闭关处玩暗杀。 整个布置还算成功,但还是发生了误算,没有想到不老仙这么多疑的人,居然在不许任何人靠近的闭关处,暗伏了帮手。 那人似乎是不老仙的盟友,与之处于对等关系,两人正在商量什么,自己出手奇袭的一击,固然重创了不老仙,可那个身上气息锐利如刀剑,表情很冷的灰衣中年人,也在自己与不老仙拼斗,分不出手的时候,给了自己三刀,其中一刀捅穿了肺叶,险些透心,伤得着实不轻。 如果没有这个变量,自己是能够更简单地取胜,也不会伤得那么重,那个灰衣人在不老仙被斩废后,眼见事已无可挽回,就飞身逃走了,自己暂时无暇料理他,但这笔帐……自己不会忘记的。 “不过,在那之前……” 武苍霓嘴角挂起轻笑,弯刀微扬,指向面前不远处的那个小老头,“你该不会以为……我把你给忘了吧?” 不老仙嘴角溢血,身上多处伤口,部份深可见骨,这些还不是最麻烦的部分,有几道刀气侵入体内,斩断经脉,毁坏丹田,将他斩为废人,如果能活过这一关,不是没有治疗的方法,可……这机会显然没有了。 “我、我好后悔……当初不该引狼入室……” 声音尖细,气脉被破之后,不老仙的肉体迅速老化,皱纹布满全身,只有眼中的怨毒,持续投向身前的那个女人。 武苍霓冷笑道:“无神铺的规矩,白吃的午餐,早晚都是要还的,这些年来,你先是靠我的帮忙,驱逐前任总铺师,又从我手上拿取大量物资,壮大自己派系,真以为是不用代价的吗?你既勾结托尔斯基杀我,我对你也不用客气。” “妳……”不老仙咳了两口鲜血,陡然双眼圆瞪,尖声叫喊,“大家别信这贱人,她就是……” 刀光闪过,血虹乍现,一颗头颅飞空而起,掉坠在地上,出手的不是别人,是临时出现的武战豪,一现身就斩了不老仙的头,持刀向武苍霓行军礼。 “贼已杀,幸不辱命。” 武战豪并不是独自出现,这趟武苍霓潜回飞云绿洲,挑的全都是高手、精锐,以武战豪为主,直属手下的游骑兵、碎星团旧部,全都带上,来到飞云绿洲的地下密道后,武苍霓独自刺杀不老仙,其余人则悄悄去解放那些被监禁的高手。 这一下现身,武战豪身后多了几十人,个个不弱,内中还有地阶人物,而更多的人则是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以武苍霓的统驭力之强,这些年来将大部分心思用在飞云绿洲,经营出的力量,几乎可以架空不老仙,绝不是仓促间说拔就拔的,这回先杀不老仙,再登高一呼,风向一倒,夜莺夫人的支持者登时蜂拥出来。 形势一成,原属不老仙派系的人们,看着眼前团团包围,只有傻眼的份,哪还能够顽抗?就算有什么别样心思,当前也只得按下。 武苍霓看着滚动到脚边的苍老首级,摇了摇头,纯以武道成绩而言,不老仙着实不弱,自己与他合作,企图是有的,却没想过要害命,他本来可以有个更好的收场,可惜……他偏要把脑袋送过来…… “不老仙已死,从今之后,无神铺我说了算!凡属不老仙旗下的,俱是我无神铺同僚,凡归顺我者,既往不咎,我当天立誓,若违此诺,教我不得善终。” 武苍霓的声音远远传出去,进一步动摇那些正忐忑不安的敌对份子,而她在这声宣告后,更直接举手,将遮脸的面纱一摘,露出底下国色天香的真面目。 “我是帝国游骑兵武苍霓!有谁对我看不过眼的,现在就站出来!” 无神铺内,知道武苍霓身分的人不多,里头有不少还都已被清洗亡故,现在这么当众自揭身分,先是那张倾城丽容,让一众左道强人眼前发亮,暗赞一声,跟着就被那个名字,如雷贯耳,震得呆若木鸡。 “天南武凤”武苍霓! 西北第一人! 单凭名气,未必能服众,可亲眼见她斩杀不老仙在前,数年积威之下,哪还有人敢出来找死?更何况,既往不咎,大家一切当没事,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过往夜莺夫人的行事作风,无神铺内都还是心服的。 无神铺的大局就此底定,武苍霓下令,开启大阵,屏护住飞云绿洲,提防可能的兽军来袭,同时,司马路平等人也将一杆漆黑的大旗扛了进来,就竖立在无神铺大阵的核心。 “……这边搞定了。” 换回一身白衣白甲,武苍霓将一头长长的黑发,绑起了马尾巴,也包扎好了伤口,明艳英媚,望之令人心悦诚服。 司马路平拖着伤躯,来向长官报告,“大旗竖起,余下就看另两路人马了,老实说……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好像回到从前,各组人马分队行事的感觉。” 言谈中,司马路平摸着下巴,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武苍霓一手插腰,朱唇不语,心里却有类似的感觉,打从碎星团崩毁,自己虽贵为统帅,也经历战争,却再没有在碎星团中,那种团队合作完成任务的感觉,反倒这一回…… “大势已定,这边先交给你们,我去另外两边帮手。” 武苍霓整理了双刀,驺牙、冷月分别挂腰,马尾一甩,忽然皱起眉头,轻摀着胸口,但随即面色如常,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这一幕,却没能瞒过在他身边的武战豪、司马路平。 武战豪担忧道:“阿姊,妳的伤……” 同胞姊弟,武战豪清楚这个姊姊的倔强,特别是在战场上打磨过后,受的伤再重再痛,都能行若无事,不露迹象,她胸口那一剑,几乎是擦心而过,相当危险,连护身的金甲禁绝都没扛住,如果不是她以绝顶修为险险避过,当场就毙命了,下手者的武功不是普通高,所持用的也是厉害宝兵,现在的她……很不适合继续战斗。 但作为一路追随的部属,司马路平更清楚,这是一个不会听劝的长官,至少不能用她个人的安危来劝。 “无神铺初定,算不上稳,妳在这时候离开,不妥吧?这边还需要妳坐镇的!” “我知道。”武苍霓道:“但三角任务,只有我这边完成,并无意义,而另外两角……我很担心,月煌滩集中了金刚寺的大批禅师,还有点底气,但狼王庙那边……还有平阳城,如果能顺利格杀托尔斯基,麻烦起码少了一半。” 司马路平皱眉道:“妳想兼顾这几个地方?虽然妳修为绝顶,但受的这个伤未免……” 武苍霓道:“相信我吧,我出去活动,比固守在这里,更能对整体大局有好处。” 主帅坚持若此,其他人也无法再说什么,好在这边只要把大阵开启,哪怕十万兽军齐来,也能撑上几天,而听命于武苍霓的夜莺一系高手,都已恢复自由,足够控制局面,武苍霓做出这个判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紫色的光幕,无声无息落下,笼罩住整个飞云绿洲,武苍霓则化作一道白电,瞬息消失在黄土地的尽头。 “……那个方向,有灵波。” 遥远的距离外,香雪睁开眼睛,“飞云绿洲应该搞定了,旗幡竖起,武苍霓得手了。” “拜托别说闲话好吗?这边很需要帮忙啊!” 龙云儿用近乎哀求的口气,对着香雪说话,周围的沙地一望无边,平坦的地面,没有分毫遮蔽,这里是月煌滩,而大量的方形、锥形、三角块体,散落周边地上,就等着进行拼组。 近二十余名禅师,齐心合力,却笨手笨脚地照着蓝图,开始拚起这一大片的装构体。 二十八章 月煌滩的一路 出平阳城,潜入苍凉山西出的两路人马,若论难度,反倒是香雪这一支。武苍霓虽然要杀不老仙夺权,但只要带齐一众高阶,放手杀过去就是,反倒是往月煌滩的那一支,要携带大堆重装构体,还要在一日内赶至月煌滩,这真是谈何容易? 如果不在战时,只要派上几千兵丁,就能成功将这些装构体运到月煌滩,但两军激战,就算苍凉山上的守卫松懈,想要送千人队潜入偷渡,那也是不可能的任务,更别说即使是千人骑兵,也绝对无法在一日内,运输这许多重物,从平阳城赶到月煌滩。 结果,还是得靠武苍霓想办法,如果没有武苍霓作保,如果没有金刚寺的全力支持,就绝不可能在要与兽族大战的当口,把平阳城中的所有禅师全数抽调,集中运物来月煌滩,更不可能从金刚寺火速借来大量“后天人种袋”,让这荒唐的任务变成可能。 后天人种袋,是佛门的空间纳物之宝,完整状态下,展大神通,芥子可纳须弥,但现今的状况,传承残缺,一个人种袋大概可抵半座军仓库房,在地阶禅师的身上,一人可以携带三四个。 这一仗,为了发动金刚大阵,金刚寺派来三十六位禅师,其中有部分只是高阶上师,全靠持有佛宝,开阵时勉强充数抵用,这些在云岗关爆炸时,先后殒落,到了此刻,还能行动的只剩下二十余位禅师,武苍霓大手一挥,全数调来当搬运工,完成月煌滩任务。 命令一下,当时的平阳城立刻炸了锅,兽族即将攻城,这批禅师是最宝贵的关键力量,把他们调走,其他人如何御敌?这根本是形同自杀的利敌行为! 反弹的力道,如排山倒海,武苍霓不得不请司马令公、枯荣禅师密谈,把得自温家的情报,强烈地震的浩劫将来,必须立即镇压,否则整个西北都要完蛋的秘密告知,两位长者登时惊呆,枯荣禅师立即回禀金刚寺,金刚寺施术确认这个事实后,就再没有什么问题了。 金刚寺调集所有库存的后天人种袋,火速送到平阳城,一众禅师也立即出发,与龙云儿、香雪一起,第一时间赶赴月煌滩。 由于这个秘密还不能广宣于众,单凭两名长者的支持,也不能压下滔天而来的反对、质疑,武苍霓不得不当众表态,自己有奇策退敌,若不能做到,事后提头谢罪,这才把众人的嘴堵住。 有幸被禅师小队护送,龙云儿一路上都不敢开口,周围左右全是地阶,如此辉煌的护卫队伍,自己生平还真是头一遭。 香雪倒是处之泰然,甚至太淡然了,一路都被龙云儿揹在后头,下巴靠在她肩膀上酣睡,基本全程没醒过,弄得龙云儿直至抵达了云岗关,香雪醒过来,才有机会低声和她抱怨。 “……当初如果妳没有那一撕,忍着把银票带来这里再撕,现在就不用那么费事了。” “嘿嘿,那妳该怪送银票的那家伙,有话不说清楚,让你们只能用猜的。”香雪耸肩道:“你们该感谢我的,没有我那一撕,你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银票里有鬼,还在那边做梦咧!” 这点龙云儿也无从否认,更对送来银票的帝国军部,益发感到困惑,这个计策碰巧的意味太重,看似不着痕迹,其实压根连布局都算不上,甚至没有补救的后手,让人想不透幕后黑手的思路,若不是香雪意外撞破,这一着根本就落在空处。 现在,靠着武苍霓的全力支持,总算把计画实施到这一步,一群地阶全速奔驰,快逾奔马,持续一日夜后,赶到月煌滩,这些禅师粗通术数,多的不好说,起码照图纸组构那些模块,还是做得到的,更别说,以地阶武者的力量,放下身段来当建筑工,动辄能举千斤的大力气,效果可不是一般的好。 在比对完具体的筑城方位后,近二十位禅师们一起开工,从人种袋中取出各自携带的装构模块,开始拼组。 正常状态下,需要许多工人才能进行的组建,靠着这些地阶的强人,抛装千斤重物,如提积木,把本来要花许多时间才能完成的工程,一下完成近半。 看到是这个速度,龙云儿松了口气,“太好了,如果是这个速度,就能及时完成,不用怕被兽人狙击了。” 说话的时候,龙云儿不住望向远处,视线的尽头,至多七十里外,山岭起伏处,就是兽人领地,从那边居高朝这边远眺,发生什么一目了然,除非那边没有兽人,否则这边的筑城动作,肯定已经落在对方眼中。 “……还好,那边好像没有被惊动的迹象,说不定,那边的守兵没看到……在偷睡觉?” 龙云儿自己也知道这想法太过乡愿,但眼下也只能这样想了,香雪却哂道:“开什么玩笑,这个简易城又没有结界护罩,就算趴趴趴盖起来了,兽人攻来也挡不住,妳以为他们盖得快,后头兽人就不来打了吗?” “啊!那怎么办?” 龙云儿一惊,想到状况严重,登时不愿袖手旁观,连忙挽起袖子,想要下场去帮忙,却被香雪一把拉住。 “妳别拦我啊,现在该是人人尽一份力的时候。” “没拦妳,只是要妳替我带一句话给他们。” 香雪把手中酒壶里的美酒,一口饮尽,跟着把空酒壶远远扔出去,“告诉他们,如果等一下看到兽人,就当作没看见,继续干活,该怎样就怎样,然后,干完活以后,有多远就跑多远,否则……后果自负。” 这边一大票地阶,香雪就算没特别大声,这些话所有禅师还是都听见了,人人都惊讶得无以复加,不知这个小女孩何以如此大口气? 龙云儿更被惊呆,兽人杀过来,让这些禅师们当没看到,不用出手抵御,那谁去挡?香雪连酒壶都扔了,一副要放手大干的样子,难道……她要亲自出手?这怎么可能?她打算豁出一切,不惜暴露身分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碎星四大武神中的褒丽妲,将在今日重现大地,公开身分? 姑且不论日后的影响,单论眼前,褒丽妲又要如何挡住兽人大军?尤其是,只要想到她赖以成名的手段,堂堂金山毒霸,放手大干起来,扫光兽军不是没有可能的,但……身分暴露之后,这些禅师又岂会坐视?他们可都是……地阶强人啊! 龙云儿心中忐忑,却见香雪稚躯忽然一震,那些禅师也像察觉到什么,集体望向西方,自己跟着看过去,只见西方烟尘扬起,有一支兽人队伍朝这边靠近,速度好快,里头……有兽王!为数不少! 从平阳城来此的一路上,都是这些金刚寺的禅师,提点轻身飞纵之术,一路提携,偶尔还借力搭上一阵,所以自己很清楚地阶武者的速度与移动模式,现在更能一眼看出,高速迫近的那支兽人队伍,内中不但有兽王,数目还有十几个之多。 这支队伍,不是从数十里外的兽人领地中飙出,出发点最多只有二十余里,又有那么多的兽王在阵,怎么看都是一开始就晓得己方的到来,专门等候的。 ……被打埋伏了! ……敌人为何会预先知道?莫非情报外泄?会否……遮日那王出卖了人族? 刹时间,龙云儿思潮如涌,闪过许多念头,感觉到附近的那些禅师们,全都停下动作,高度警戒,而没等他们有动作,香雪已经迈开小小的步子,主动朝兽军迎去,看起来像是慢慢走,移动速度却快到异常,没过几秒,就已走出好远。 ……她真要以一人之力,大展神威,挡下兽人大军? ……昔日全盛状态时,还不好说,现在力量未复,离巅峰甚远,就凭这样的情况,可以吗?那里光是兽王就有十多位! 心中不安,龙云儿跟着香雪的背后,冲赶过去,要与她并肩一挡兽人大军。 同时,兽族领地之内,狼王庙遗迹中,温去病正在更衣,看着连通大地裂缝的洞穴,散出幽幽的紫光,点了点头。 “香雪已经到了,我感受得到她的气息,现在应该也和兽人对上了……希望他们能平安完成任务。” 温去病仰望天空,在平阳城的方向,似乎见到了某些东西,“武苍霓不是无智冲动之人,肯定在平阳城里留下了后手,她把所有禅师调来,城内防守力量大幅削弱,仗会打得很辛苦,但……哀兵之姿,同样也可以成为骄兵之始……” 遮日那王一怔,立即会意,“武苍霓诈伤引诱,令托尔斯基大意,诱他入局,想要趁机反斩首?好智计,好……辣的女人!” “这当然,从以前她就很难搅,对她掉以轻心的男人,没几个能善终呢!但这战术要成功,有个难处……托尔斯基背后是嘎古,有天阶术者支持,我才不信他身上没点救命后手。” 温去病笑道:“所以,是时候帮她一把了,别愣着,去替我把帖子送了吧!兽尊大人肯定很饿了!” 二十九章 热心的捆工兄弟们 月煌滩上,双边势力冲突,还未交接,人族一方已是忐忑,这边固然是清一色的禅师,对面也有十多名兽王,一旦爆发起来,再加上其他那些高阶、中阶的兽兵,源源不断,这里实在没有多少胜算。 金刚寺武学的特性,利守不擅攻,众僧心里早有打算,若在城楼组装出来前,遭遇兽族攻击,只能不顾一切死守,拚着让人强行坐化,运圆寂大法,开结界死守,也要把这里守住。 兽族人马一出现,这边本来就该要先结阵,再观后续,可那个奇妙的女童所言,却让众位禅师为之一愣,再看她自信满满地迎上去,似是闲步,可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像要把那一片兽军给吞了似的。 众位禅师察觉有异,不敢妄动,姑且照着她先前的话,一面静观其变,一面加速完成手边工作。 龙云儿全速飙冲,想要追上香雪,与她并肩作战,可香雪虽然只是小步子走路,速度却快到不合理,自己怎么也追不上她,就看她越走越远,与迅速逼近的兽军接触了。 兽人来势如此猛恶,照这架势,仿佛都看得到,那么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与兽族军队接触的瞬间,就会被撕扯粉碎,成一堆骨肉渣子。 龙云儿的预期比较不同,心里准备会看到的,是双方接触的一瞬,兽人之中就现大量死伤,香雪或是化身烟雾,或是变身成人,放手大杀,让兽人军队看见炼狱。 凄厉的画面,仿佛已经出现在眼中,但到最后,龙云儿没有看见预期中的景象,反倒是见着了一幕奇景。 俏生生的小女孩,与高速奔来的兽人群接触,双方没有冲突,三言两语后,兽人们停下脚步,几名兽王模样的将领出来,和香雪又几句话交谈后,整个兽人队伍停了下来。 数目没有预期中多,总体大概数百个兽人,算不上大军,但除了十余名兽王,其余几乎都是高阶、中阶,实力相当强,算得上精锐之军了,可奇怪的是,他们与香雪交谈后,就停下脚步,原处站定,不断往这边张望,好像在期待什么。 金刚寺众禅师,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与兽族的生死厮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惨烈的战斗,都不足以令他们动容,可这一回,他们目瞪口呆,全都看傻了。 “这……什么状况?” 龙云儿一下傻眼,不能理解这是什么状况,假如是温去病,还有可能凭着辩才,一通忽悠,让兽族停步,但香雪又不是特别会说话的,怎么几句话一说,那边就停下脚步了?她到底……说了什么啊? 正寻思着,就看到香雪缓缓朝这边走来,这次走得倒是很正常,慢慢靠近过来,也看不出身上有什么改变,而没等大家相问,小女孩已经扯开喉咙,对着这边张口大喊。 “喂!捆工兄弟们,再加把劲啊,快点把舞台给搭完,一群贵宾老爷还等着咧,事关人族颜面,咱们可不能丢脸啊!” 捆工兄弟? 舞台? 一串不着边际的话,再次把所有人砸得头晕脑转,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那些兽人都停下脚步不动了,这边怎么都不会相信,因为即使是忽悠,也得有点根据,明明就是一座城楼,瞎子都看得出来,怎么会是舞台?这么过火的忽悠,为什么会有人肯信啊?那些兽人到底在想什么? 金刚寺的禅师们,面面相觑,即使以他们丰富的阅历与眼界,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这种状况,或许还有被幻术愚弄、精神操作的可能,但对面那边还有十多名兽王在,基本没有这个可能性。 兽族并非个个体壮、无脑、神经粗,其中也有擅长智略,甚至长于幻术、精神操控的种族,金刚寺禅师们法眼如炬,看出对面那十多名兽王中,就有两名这样的人物,他们目光清明,全无被迷惑的痕迹,绝不是中了幻术。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众禅师陷入光怪陆离的疑问中,只依着那小女孩早先的话,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迳自工作,反倒是龙云儿,隐约看出一点端倪。 与兽人会面前后,香雪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有一点差别,和兽人说完话回来后,她的胸口多了一个小牌子,上头写着“经纪人”三个字。 经纪人……舞台…… 清楚香雪的底细,龙云儿有了个猜想,表情登时僵硬,看着香雪朝这边走来,忍不住低声道:“这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吗?之前的计画,根本没提到这一节啊!” 香雪绽开的微笑,如朝露中的鲜花,龙云儿每次看到,都有点自惭形秽,不晓得怎么才能笑得那么惹人怜爱、那么纯真无瑕,看了几乎忘掉去听她的话。 “别傻了,四大武神之间,真正要商量的计画,都不会给人听见的,妳不过就是站在旁边听而已,这样就被妳听出来,我们就白混啦!” 香雪轻笑说话,龙云儿一下苦笑,真心佩服那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而眼前这座渐渐成形的城楼,若说是舞台……倒也是,人生如戏,整个天地,本就是一座无比巨大的戏台…… 而在这朗朗乾坤之下,一场无数生与死飞快交错的大戏,正在比这里更大千倍的戏台上演。 平阳城中,人、兽两军死战,战况陷入胶着,兽军攻势虽猛,但前次在城内、城外两次中伏的阴影,确实起了影响,让兽人们有所畏惧,脚步快不起来,而频频发生的地震,也震得兽人内心惶惶,战意更减。 这种时候,就显出两边的不同,兽族是进攻的一方,有得选择,但人族是保卫家乡,退无可退,哪怕地震摇得心乱,也必须死守到底,这些心理上的微妙差距,表现在战场上,就是天与地的分别。 少了誓死言胜的斗志,兽族实力虽强悍,表现出来的就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在托尔斯基的强势指挥下,兽人发动异能,暴发增力,狂猛的联合攻击,终于把未完全修复的城壁给打破,杀入城内,但战争却未因城破而结束,反呈白热化。 武苍霓的人不在,但她所做下的安排与布置,持续在发生效果。 金刚寺禅师级的人物,除了枯荣首座,其余全数调往月煌滩,这对平阳城的防卫实力影响甚大,但这里始终是司马家的地头,多少年的经营,地利之便不是一句空话,保家的意志、各种布置相结合,在城破之后,变成一股更坚强的守卫力量。 司马家的热血与义勇,也在城内各处的巷战中尽展,所有地阶高手、高阶武者,领着族中子弟,浴血死战,拼命不退,战至绝处,就用同归于尽的打法,一个换几个,或是一个换一片。 这样的打法,令兽族也为之震撼,在攻破平阳城壁,完成一个目标后,再遭遇这么强烈的反击,确实让兽军立在一个颇摇摆的位置上。 ……死战玩命?见好就收? 每个兽人心中都生出这样的疑问,而最感受到这份动摇的,就是领队的托尔斯基,他益发感到焦急,司马家的抵抗异常顽强,表现出的决心不容轻视,持续这么打下去,要完全攻下平阳城,别说一时三刻,就算花上三五天都有可能…… 以现在的状况,哪可能等上三五天?不尽快寻求突破口,这一仗就要被敌人给逆转了…… 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满身浴血的托尔斯基,接到了手下线报,发现武苍霓的踪迹,那边几名兽王正在攻杀,已经把武苍霓与司马家人冲散,持续追杀中,武苍霓不住呕血,伤势相当严重。 托尔斯基闻讯大喜,立即赶去,仗着神兵植体,异能加倍爆发,一路斩杀僧兵与司马家子弟,直闯至目标地,领先其他的兽王,突破重围,来到一处三合院,虽然身上疲惫,战意却高昂到极点。 “武苍霓!出来受死!” 高声呼叱,托尔斯基踏入三合院,脚才刚踏进门,里面空荡荡的寂静,异样的气氛,让他有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登时惊醒。 “不妙,中计了!” 清醒过来,托尔斯基想要退离,但三合院中的禁法开启,将托尔斯基与外界隔离,而多名地阶武者,也在司马令公、枯荣首座率领下现身。 “……只有你们?” 托尔斯基横视周围一眼,起初睥睨狂态,但看武苍霓始终未曾露面,他陡然醒悟,脸色一变,“武苍霓不在平阳城?去了哪里?飞云绿洲?” 连着几声,思维变动迅速,听在枯荣禅师耳中,尤其慨叹。 ……虽为异族,这名狼王子真是一代人杰,有勇有谋,阴狠毒辣,整个西北除了武苍霓,恐怕真没有第二人能及,可惜了…… “托尔斯基!” 司马令公大喝:“你已身陷重围,今日就用你鲜血,祭奠我司马氏子孙在天英灵!” “……说得跟真的一样。” 浴血的狼王子,身上发出耀眼红光,邪气大盛,右手五指也迅速化为锋刃。 “别以为设了个陷阱,就有便宜占,一会儿你们就知道,这里到底是谁的坟墓!” 三十章 精美便当 前线的战斗,也直接关联后方,虽然平阳城中的战况,需要经过战报,才能详细回传兽族,但托尔斯基身边的状况,兽族之内却是立刻得知……当然,能接收这讯息的,就只有与托尔斯基签订命契的兽尊嘎古。 “陷阱……几根老朽的栏杆,不成气候的东西,也称得上是陷阱吗?百族大战结束至今,人族益发不知所谓了。” 站在法坛之上,看着下方的水池,嘎古将托尔斯基身边景象尽览,哪怕托尔斯基置身在陷阱的隔绝法阵中,也丝毫阻挡不住他的窥探,这就是天阶的实力。 不仅仅是窥探,还能透过祭品的牺牲为媒介,将部分力量传输过去,或是超远距离施术,术力在托尔斯基身上发动,这些都是做得到的,若没有这份底气,单凭如今的托尔斯基,根本震压不住贪狼之心的反噬,别说恃之越阶与人族大战了。 “我一手出来的弟子,定能克服苍天所设的障碍,踏上成功之阶,更胜你们的传人。” 看着水池中的传影,嘎古喃喃自语,目光望向西方,继而看向南边,虽然落点空无一物,却隐约有莫名的视线,与他对看。 天阶术者的感应,他清楚那是自己的两名师兄弟,同为兽尊的天阶强人,这边所发生的战争与地动,引起了他们的关心,将注意力往这边投来。 若然能令托尔斯基上位,成为南北兽族共主,一手捧起他的自己,自然身分也顺势而起,能被认为是兽尊之首,在他们面前扬眉吐气,以雪昔日之恨…… “苍霓小儿去了飞云绿洲,这边只留几个老的来布杀局,可笑!” 嘎古举起魔杖,拄在地上,法坛登时震动,“只要透过力量传输,贪狼之心觉醒神兵威能,这点小障碍何足道哉?苍霓小儿枉弄心计,却要把自己的本也一起赔光……” 透过托尔斯基的眼睛去看,在场地阶虽有多名,最具分量的还是司马令公、枯荣禅师。 枯荣禅师不是普通地阶,身上更持有佛宝,但在云岗关爆炸中,为了护持众人,大损元气,力量跌落,正是杀他的良机;司马令公也是个好目标,只要取下他首级,人族这一仗也就完蛋了,唯一可虑者,就是他身上怀藏护命异宝,可能不是那么好杀…… “国师!两千舍身众,已经准备完毕,列队在外,随时可以动手。” 手下神官过来报告,表情无波,类似的牺牲在兽族已是传统,早年环境艰困,物资匮乏时,凡是老残,都要逐出族外,任其自生自灭,现在状况虽好了些,但族内老残仍有自知之明,在需要的时候,要义无反顾地站出,因此,当召集舍身众的命令出来,不怎么费力就凑满了两千人。 上趟大军攻云岗,数千人血祭,已是罕有的规模,耗光了历年积存的俘虏与奴隶,这回虽无法比拟,但动用族内老残,汇集两千人,兽尊表现的决心,底下的神官全数感觉到了,这一战,不容许失败,胜利是唯一的结果! “报!” 在嘎古要下令献祭之前,一名神官匆匆来报,还带了一张红帖子过来,嘎古眉头微蹙,如此重要的当口,除了紧急军情,什么事也不该来打扰,这张红帖是什么鬼? 发红帖邀宴,那是人族的习俗,兽族之中并没有这种规矩,只有少部分仰慕人族文化,沾染软弱习性的败类,学着这么做,比如以前的安德烈王子,在他授首后,飙狼族内已没人会这么干,然而……远来的客人中,确实有一名,也以学习人族而闻名…… “启禀兽尊,遮日那王邀您赴宴!” 狼首神官才刚说完,没等嘎古回答,其他的神官就已怒斥,这是何等重要的时候,怎能用这等荒唐要求来打扰兽尊? 这名神官也非常尴尬,挨了责骂后,嗫嚅表示,遮日那王的使者刚刚来递帖,他要推拒,对方态度却很高傲,扔完就走,与其说是邀约,更像是来惹事的,态度过于诡异,自己心中没底,只能将此事拿来禀告。 听到这里,嘎古叹口气,让神官把帖子递过来,在收帖同时,先用神念扫过一次,确认帖上没有任何弄鬼。 虽然遮日那王一直对这边表示尊重,彼此也都是兽族,但说到底,双方立场有别,利益更是冲突,他正在上升阶段,挡在前头的障碍都要拔除,自己可不会如此天真,觉得大家都是兽族,自己又是天阶,他就不敢有什么想法。 古往今来,被地阶……甚至被普通人干掉的天阶强者,所在多有,基本都死在轻忽大意之下,特别是当年碎星团横空出世后,类似的状况,着实给所有人都上了一课。 神念扫过,帖子上没有任何问题,但打开来看,上头的内容,却让兽尊眉头深锁,不懂遮日那王弄什么玄虚? 首先,邀宴的时间是立刻,这根本不是邀请,而是点名传召,无礼之至。 再者,邀请人有两位,分别是狮王遮日那、南方兽族特供商人温去病,前者固然不问,后者又是什么东西?区区一介商贾、区区一个人族,有什么资格宴请兽尊?遮日那王与他共同列名,如此自堕身分,莫非疯了不成? 第三,外人在飙狼族中宴请本族兽尊,已经非常古怪,宴会的地点竟直接摆在狼王庙遗址,一片废墟中,这也未免太耐人寻味,帖上还注明,“邀兽尊共探天地之妙”,怎么看……都是在狼王庙中发现了什么新秘密,挟此相邀。 狼王庙中的隐密,是眼下一切变局的根源,嘎古迄今仍想不通,近在自己眼皮底下的祖庙,是怎么莫名其妙被人设下封印,又怎么离奇出现一把天神兵,这些事照说没可能瞒过自己,却偏偏发生了,真是荒唐滑稽,令自己一世英名尽毁,更还受到托尔斯基的质疑。 解铃还在系铃处,如果狼王庙中有什么发现,能解去眼前危厄,至少先化解飙狼族的灭顶之厄,那己方行事就大有余裕,可以松一口气了。 这件事太过要紧,不能不理,哪怕遮日那王的态度无礼傲慢,为了大局,也只得先去见这小辈一回,想来他也是有恃无恐,仗着手握大好筹码,这才摆出这等高姿态的。 相较之下,请帖末尾那句乱七八糟的附言:“谨奉上精美便当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就无关轻重了,嘎古不清楚什么是便当,只依稀晓得那是人族的用语,当下也不便向手下神官询问,唯有把疑问压在心里。 仅有一点要考虑,就是眼前兵凶战危,托尔斯基更陷入重围,虽然己方也有多道后手,可有没有必要在这节骨眼,纡尊降贵去听遮日那王的“筹码”? 嘎古正自沉吟,陡然一阵剧烈地动,又一轮地震发生,震度较之前明显增加,纵然这地方有结界护持,晃荡仍非常剧烈,周围木石尘沙簌簌而落,要是没有结界撑着,搞不好已经有柱子开始垮塌,而外头确实也听见房舍倒塌,族人叫嚎之声。 当这波地震稍稍平复,嘎古看了看神官们的慌乱神情,叹息道:“就姑且让遮日那小儿得意一回吧……这边交给你们,顾好了,只要接到大王子的讯号,就立即血祭,发动禁法!” 交代完毕,嘎古兽尊离开祭坛,匆匆赶往狼王庙的遗址,途中所见,刚才的一场地震,许多房舍、帐篷倒塌,大地出现诸多蛛网般的裂痕,伤损状况严重,族民因为这些时间地震多了,早做准备,伤亡未算严重,但人人眼中都是惊恐,不知道下一场地震到来,会不会震得更为厉害。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嘎古没做停留,到了狼王庙,穿过外头如儿戏般的白骨法阵,进入到内,所有南方兽兵奉有严令,不得入内,所以进入结界之后,在里头没看到其他兽人,嘎古不觉得奇怪,但连遮日那王的身影也没见着,那就挺怪了。 遗址中,清出了一片平地,一个脸色有些苍白,带有病容,却眉目隽朗,眼中含着笑意的青年,坐在案前,案上有琴,他手挥五絃,奏乐弹音,铮铮有声,一入结界,就听见那仿佛铁马金戈似的激越琴音,滔滔宣泄。 嘎古不懂音律,却也听得出此曲不凡,奏乐的人更不会是普通人,只看他不久前才被严刑拷打,折磨得不成人形,现在却行若无事,在这里弹琴,就可以知道其中的不简单。 “……人类,遮日那小子呢?” 琴声顿止! 桌案前,剑眉星目的病容青年,停了奏乐,却没有忙着回答,而是自顾自地拿起案上一杯清茶,润了润喉,这才道:“狮王眼见同侪辛劳,特别组织了劳军活动,现在正忙碌得很,兽尊勿怪。” 嘎古又一次觉得奇怪,这个人族青年说了实话,遮日那王的行动更显诡异,邀自己来此,却又跑去搞什么劳军活动,背后到底有何图谋? 而且,更奇怪的一点,这个人族的力量低微,自己一眼就可看出,他的实力恐怕连中阶都不到,但在自己面前,他毫无惧意,表现出连兽王都不曾有过的从容,这……是什么人物? 正自困惑,就听见那个病容青年大笑出声,“天变之刻,欢迎兽尊前来,领取精美便当一份,敢问兽尊,可曾听过昔日吊颈岭的轶事?” 三十一章 强迫合作 吊颈岭,位于帝国境内,沧溟龙家的地盘,当年曾经是人妖激战之地,爆发过几场极为惨烈的大战。 “……吊颈岭?” 嘎古没打算被人族小子牵着鼻走,却很自然地被这个地名勾动了记忆。 百族大战时候的很多史事,除了专门研究相关史料的人,其他能清楚记忆的并不多,因为战争开打的频率太高,又是多种族大乱斗,光吊颈岭一地,大战两三次,小战十余次,有人妖战,也有妖魔战,还有人魔妖的混战,如果光说一句“吊颈岭之战”,鬼才晓得是指哪一场? 这还不包括那些打完之后,整个城市被打烂,重建后连名字也改掉的地方,虽然距离现在不过十几年、不满十年,却足够令旁人记不清楚了。 也多亏嘎古当年曾听前辈提过,否则真不会对这个与自身全无关联的地方有印象。 “……吊颈岭最后一役……那群可恨的碎星杀贼!” 嘎古咬牙切齿,只要是兽族,提到碎星团,基本都是这个反应,“山陆陵得龙家之助,净瓶洗金钟,万古江山一声吼,震杀多名妖王,褒丽妲、尚盖勇联手袭杀妖尊,逆转战局,助龙家斩将夺胜……哼,好威风,好得意,但如今又是什么下场?” “哈哈,难为您老居然知道,不过换个立场,那原本是一场很壮烈的崛起战役呢。” 温去病手拿摺扇,扇了扇风,倍显潇洒,笑道:“当时,碎星团刚入手神器江山钟,残损太过,根本无法使用,但为了完成吊颈岭一战的布局,不得不向龙家商借四海玉净瓶,由龙昆保尊者亲自主持,以瓶中的至净水精,洗涤江山钟上的血怨,这才得以改造完成,成为关键力量,运转阵法,击杀妖王……我知道您老对这无感,不过那一战,很多人族都津津乐道……以前啦。” “人类,你想死吗?” 嘎古神色转冷,道:“老夫来这里,可不是来听你一通废话的,你若想保住命,最好能说点让老夫感兴趣的东西。” 温去病笑道:“理解,我与狮王一见如故,蒙他看得起,让我负责在这里的探测工作,不是我自夸,在这方面,我其实有点小天份啦,那个地震预测就是我弄出来的喔,不过……现在遇到了麻烦,那个裂缝深处,有一层气罩,不知是封印还是什么的,我看不透底下的东西,尊者法眼如炬,可否助我?” 嘎古皱眉,可还没说话,那个明显话多的病容男子就抢着开口,“尊者堂堂天阶,难道还怕我一个小小蝼蚁吗?我就算装神弄鬼,又岂能骗得过尊者?” 道理正是嘎古心中所想,可被对方这么明摆着说了,反而感觉到不妥,嘎古道:“一个人族,夸夸其谈,我如何信你?” 温去病笑道:“尊者此来,本是为了确认地下的秘密,来了又没胆子看,为何要来?如果看都不敢看,那也别废话了,直接领了便当走路吧。” “哼!” 嘎古动了杀念,但对方技术人员的身分,让他一时不敢下杀手,决定先看完地缝中的状况再说。 来到地缝旁边,往下一看,异常深邃的地洞底,闪烁着灰色的奇光,以他的眼光,很快就看出来,这层灰色的怪光,并非术式形成,是过多的能量冲击在一起,彼此危险平衡下呈现的“混沌”。 要看透这层混沌,普通的道具或术者,绝对不行,确实只有神念突破凡躯,修成法身的天阶人物,才能凝法眼,一目看透。 嘎古目光闪动,凝法眼,往下看去,穿透灰色光幕,看见了底下的虚像结构,层层透视后,脸色大变。 “这……不可能!这……” 兽尊是当前兽族最顶峰的存在,嘎古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著,但这一眼所见,堂堂兽尊面如土色,仿佛见到浩劫来临,末日接近,一下法眼闭上,抬起头时已满额冷汗。 “兽尊,发生何事?底下到底是什么状况?” 温去病的叫唤,让嘎古镇定下来,就个人情绪,他连和这人类多说一句都不愿,但这里没有别的选择,而刚刚看到的东西过于骇人,让他急切想找个对象说话,哪怕是个非常讨厌的人族。 “底下……不是单纯的能量冲突,不是空间类的法则碰撞,是……更实际、更具体的实物……” “是大地板块吗?我以前在书上读过,地震的原因,是地下的板块移动碰撞,天阶法眼入微,尊者是否看到了那……” “不是!比那更强烈得多,底下的能量,比寻常板块碰撞强上亿万倍,不是大地与大地的碰撞,像是……世界对世界,多方天地的对碰……” 嘎古审慎用词,颇有些失了兽尊的威仪,但刚才一眼所见的事物,太过匪夷所思,超过了所有的常理,无可解释,在心神俱震之下,他也顾不上失态了。 而嘎古的话,同样也让温去病心中一沉,之前探测所蒐集到的数据,无不指向同一个事实,自己最初还有些许怀疑,但现在透过嘎古的法眼,已基本肯定了这骇人的猜测。 狼王庙天地灾变的源头,现在已经很清楚,背后是两方势力的冲突,一方是急着打破次元禁断的神魔妖,另一方只有一人,却是始终掌握主动权的贾伯斯。 为了稳固封印,贾伯斯在狼王庙做下布置,而诸神、诸魔透过太一,发布任务引导,让自己一行人到此,摧毁贾伯斯留下的封禁,贾伯斯则可能隐身在帝都,透过军部,发下任务,藉自己一行人的手,把挽救危局的最后希望带到。 截至目前为止,神魔一方大获全胜,封印解除,贾伯斯预留的后手全被破解,只能靠一个极难完成的起龙脉大阵,全不靠谱地试图力挽狂澜。 但……真是这样吗? 在温去病的印象中,那个人的后手一向很多,而且总是想得极为周全,务必做到无论发生什么变量,都能有相应的后手顶上。区区封印被破这种事,他不该没有料到,也不该没有任何准备。 这一点,一直令自己生疑,结果答案终于显现,嘎古所见的东西,旁人多半不懂,连嘎古自己都不晓得该怎么说,但温去病却一下子明白过来,甚至有一种仰天狂笑的冲动。 贾伯斯,你的绝户计……太毒太毒! 天神兵与六道封灵锁印的镇压,稳住封印,直至封神台正常崩毁,但如果遭遇外力拆解,就会引发后手。 ……不是等不及吗?不是想早点打破次元封禁,与人间接轨吗? ……碎星者一向予人方便,你们不顾一切敢要,我就敢给! 在异界,正等待次元封断被打破的神、魔、妖,恐怕万分错愕地发现,封印被打破后,重新接轨上的不只是空间、境界,更包括实际的天地。 人界、神界、妖界、魔界,即将对接,不是简单的相连,而是剧烈的相互对撞!天地与天地、世界与世界的碰撞,不管是多伟大的存在,当这些碰撞一连串地完成后,结果就是轰的一声,诸界毁灭,天地不存! 这种事情,说出来没人肯信,就连嘎古都没法置信,但也唯有这么荒唐的事,才能让诸神、诸魔、群妖都乱了方寸,急急达成协议,联合躯动太一,不惜一切,阻止灭世浩劫。 若非如此,太一不会打破万古以来的立场,主动违反诸多戒条,推动局势演变,发生那一连串反常的变化,这就是贾伯斯的思维与手段。 ……你们搞坏的东西,为什么要我来补?世道公平,我就要你们亲手补上! 这样的思维与作风,正是那个人的风格,而现在,自己就在这计画最关键的位置上。 “……其实呢,兽尊,关于吊颈岭的往事,有一点误传,外界不太清楚,因为不太好给外界知道。” 温去病道:“四海玉净瓶发动,能洗涤万古江山钟上的血怨之气,但玉净瓶这件神器,必须由天阶持用,还限定是龙家血脉,才能起到最大效果……龙家实在不很厚道啊,帮着他们打仗,他们还狮子大开口,坚持索要血脉苏醒的完整技术,才愿意配合协助,否则,宁愿让妖魔多肆虐沧溟五十年……嘿,连这么混帐的话都说出口,真她老母的!” 嘎古皱眉,觉得温去病的态度忽变,相当嚣张,必有后续动作,却不知他底气何来?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有何目的?” “没啦,只是想说兽尊你也快要动手杀我了,想趁最后机会解释一下,我年轻时候呢,和龙家有点过节,所以那个人开发了一种技术,专门处理一些 ……需要天阶人物合作,偏偏人家不愿配合的时候,最终,他宰了龙昆保,燃烧他的元神发动玉净瓶。” 温去病举止优雅,笑道:“兽尊,请教一下,兽族将遭大劫,你愿意为族人舍身,以消巨祸吗?” 嘎古怒道:“你疯了不成?胡言乱语,真急着送死?” 温去病耸耸肩,“真遗憾,谈判崩了,那……请领便当吧,你喜欢排骨口味吗?不瞒您老说,我以前常被喂鸡腿的。” 三十二章 天覆地盖 嘎古已不知多久没听过那么刺耳的话,虽然不是很理解,但至少有一点听得出来,这个病容青年对己充满恶意,虽然看出自己起了杀心,却无所畏惧,甚至还对己表露出杀意。 哪怕自己对此抱持戒心,并无大意,仍然感到阵阵荒谬,引人发噱,天阶命丧在普通人手上,这事虽然有,但都是死于大意轻忽,不及提防的暗算,从来就没有哪个小蚂蚁,跑到大象面前指手画脚,极尽狂妄。 “人类!你想杀我?” 嘎古手持木杖,远远看着桌案边的病容青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可知天阶为何是天阶?你的天真妄想,要配得上你的实力啊!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虽没有特别响亮,却是震耳欲聋,温去病面上笑意不减,道:“兽尊,天阶为何是天阶,这问题我相信我比你这一知半解的更懂,实力我肯定有,只是你没那眼力看见,否则你就不会傻傻站那位置。” 年老的兽尊狂笑道:“小小埋伏,尽管使出来,你一只人族,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能翻出什么浪来?你……” 话说到这,嘎古忽然脸色大变,一种被陷阱给笼罩的感觉,浸润过他的感知,紧跟着,周遭的景物开始变化。 ……法阵? ……无知的人族,总以为兽族没文化,认为用阵法就能凭巧制力,但自己可是兽尊,而且还是走术数之路,在自己面前卖弄法阵,没有比这更大的挑衅! 这个想法才刚生出,嘎古发现自己的六识被干扰,晕眩侵蚀而来,这感觉绝对不妙,对方的狂言并非毫无根据,至少发动中的这个手段,是天阶级的。 踏上天阶的关键,就是体内世界的成形,天阶强者与天阶强者的战斗,就是世界与世界的碰撞,所以,能对天阶起作用的手段,基本也都是世界级的。 要发动这样的手段,起码也得地阶,并且持有神器,以神器为后盾,才可能对天阶产生影响,但哪怕是如此,也不可能一点气机都不露,那个病容青年身上,甚至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有。 ……不,有一件事物,或许能…… 嘎古手中木杖,重重戳击地面,震波往周围扫去,幻动中的景物登时平稳下来,异象受到镇压,但同一时间,眼中所见,再也不是狼王庙的遗迹,一座座尖峭石山,拔地而起,木竹所构建的齿轮,带动河流,整个世界无声地运转。 江山社稷图! 嘎古双眼一下圆瞪,身为飙狼族国师,他当然熟识这座狼王庙的守护大阵,听过它的古老大名,更曾下过苦功钻研,虽未能透彻了解,却从中获益不小。 江山社稷图,不是狼王庙一开始的保护屏障,是数年前一次狼王庙为雷击所伤,重修整理后,就在完工的那一天,忽然出现在狼王庙周围,却没有发动。 自己当时研判之后,认为是祖灵们的恩赐,飙狼族受祖灵庇护,承天命当兴,于是举行祭典,奉祖灵入阵,将这上古第一迷阵发动起来,更凭着自己的研究,为阵中增添无数杀机,威力何止翻倍? 后来托尔斯基传回消息,据无神铺不老仙所言,飞云绿洲地下也出现一座江山社稷图,规模小于狼王庙的这一座,本质却相同,自己才觉得不妥,祖灵恩赐无论如何不会也赐到无神铺去,但当时社稷图运作正常,没有任何问题,自己又有诸多大事待筹谋,无暇深思,检查不出问题后,暂且搁下,不料却在此时此刻出了纰漏。 “……江山社稷图已经被我强制关闭,数十年内都无法重启,怎会……” 更荒唐的是……江山社稷图怎么会被那小子给掌控?他一直在狼王庙遗址,就是做这个? 嘎古心神剧震,但陷入这上古迷阵之中,并不是纯凭强大力量就能脱困,江山社稷图是以机巧之力,模拟世界,如果不识别正确路径,胡乱挣扎,那就会像是身陷蛛网内,挣扎越大力,陷得越紧。 “……哼!江山社稷图早已被老夫精研透彻,就算身在图中,开路也易如反掌。” 举起木杖,一道血红光芒放射,遍罩八方,在这不完整的残阵之内,更是照遍九天十地,石山、木林、齿轮海,全数被无穷无尽的血光覆盖,化为血色世界,血光过处,所有阵中的凶兽、异物,皆被冻结,而后消失。 一片血光当中,有一条光路,并不笔直,蜿蜒曲折,却延伸向无穷远处。 嘎古没有半句废话,纵身飞遁,直冲向世界的尽头,与当初温去病等人陷身阵中的情形,全然两样。 遁光瞬息万里,越来越快,嘎古掌握着阵中一切,前后只是十几下呼吸,已经不知遁出多少万里,转眼他便来到光路的尽头,飞身进入终点的那道光,要从中脱出。 ……脱出了!用江山社稷图来对付自己,是最可笑的错误,稍后那个人族就会知道,他犯了…… 想法顿住,进入光团中的嘎古,骤觉有异,周遭空间变动,甚至连时间的流速都不同了,这个出口显然发生了变异。 惊愕中,时光飞速流逝,光阴如刀,刀刀催人老,嘎古只觉神意困顿,身躯出现老化,心中大骇,双手紧持木杖,苦修的术力源源不断透出,全力抵抗时光长河的无情冲刷。 “哈哈哈,兽尊大人辛苦了,你在这里头胡乱添加的那些变化,外人清起来挺费劲,你能在领便当之前,自己动手清了,真是方便我不少,帮大忙了。” 无穷血光消失,整个世界重新展开,又化成满满的石峰、木山、竹林,天地重新界定,嘎古被困于那一点光团中,抵御着时光冲刷,却看见在前方老远处,莲花般的石峰之顶,那个病容青年双腿盘坐,一脸微笑。 病容青年手掌摊开,掌上一张张木石之牌,犹如光符,交织成阵,在掌上运转,宝光流泄,内中所蕴含的秩序,恍然近乎于“道”。 嘎古目光紧缩,盯着温去病手中的光,心头剧震,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就在明悟中冒出来。 “那是……” “傲慢是种要不得的悲哀啊,兽尊,你钻研半天,连江山社稷图是宝而非阵都不懂,还自以为很懂的样子,真亏了你啦!自以为聪明创意,胡乱添加一些甚么杀着,根本没弄清楚,设计图的真正威力所在……时间与空间,把握住这两项就已足够。” 温去病笑道:“我曾在这里植下自己的那份社稷图,与狼王庙这里的那份合并,这份大,我那份小,只能渐渐侵蚀,要取得主导权估计要几十年,但……不知道哪里来的傻逼,强行关闭了社稷图的防卫,让我提前几十年就能收设计图入手,哪怕还不算完整,可……也够过瘾了吧?” 那完全是意外之喜,在狼王庙看到江山社稷图被关闭时,自己心叫不妙,却也知道机会藏在其中,只要能挨过这一劫,更完整的一份江山社稷图就能入手,虽然……因为强行关闭,需要相当时间养护,才能复原,可自己的长才……正是修理! 一直待在狼王庙遗址没离开,就是为了修复,过程是辛苦了点,但总算及时赶上,抢在兽尊到来之前,修复了社稷图,然后拿来装逼。 “无知小子!以为拿了社稷图,就能抗击天阶?”嘎古吼啸道:“再听一次,你的狂妄,要配得上你的实力啊!” 木杖上发出血红邪光,交织成云,蒸腾体外,挡住时光之流的冲刷,把江山社稷图赋予的世界镇压,点滴转移,那是难以想像的大力,但嘎古体内一股新成形的世界之力,正将外部所承受的压力,迅速转移、卸去。 江山社稷图的压制,对兽尊仅能维持一段极短时间,只需要再短短数秒,嘎古就能脱困,杀人、夺宝。 “……不完整的江山社稷图,确实不足以困住天阶,不过,只要能消耗你部分力量就够。” 温去病耸耸肩,空着的另一掌摊开,一座金黄色的宝塔,周围环绕七彩光华,尖顶诸天,在掌中不住旋转。 无量周天塔! 彩光冲天,无量周天塔飞上九霄,迅速放大,仿佛能够镇压山岳,遮掩半边天,跟着就直直落下。 “……道器!” 嘎古发出愤怒的嘶吼,道器不同于寻常法器,不但具有成长性,而且在灌输满力量后,于特殊环境下,发挥出的力量甚至能横击天阶。 狼王庙遗址,充满香火神灵之力,就是这样的特殊环境,无量周天塔如山岳般镇压下来,配合未解的江山社稷图,覆天盖地,构成一个近乎完美的杀局。 “休想!” 嘎古一声雄吼,全力凝运,一个红眼血牙,高巨如峰的狼魔形象,自体内膨胀出现,举天撑地,抗衡江山社稷图的光阴冲刷,也挡住无量周天塔的下击。 “这样的小手段,就想……” 咬牙切齿地说话,嘎古脸色忽然大变,压抑不住地一声惊呼。 “……兽王爪!” 三十三章 我恨我祖宗的脑洞! 巨大的狼魔形象,高耸如峰,手撑巨塔,脚定山河,周身血云缭绕,每一下动作,都伴随着体内世界宣泄的力量,那是足以轻易辗杀地阶的强大力量,如果不是被无量周天塔、江山社稷图给锁住,哪怕只是放出一丝,都会把这里疯狂破坏。 嘎古着实震惊,这个病容青年不但掌握了江山社稷图,手上更持有无量周天塔这样的道器,这恐怕是遮日那王在背后整备的结果,但两件异宝虽然厉害,对上天阶,却只能短暂压制,嘎古奋起了全力,估计只要半分钟,就能彻底脱困。 然而,这判断很快就出现问题,无量周天塔中,释放出的一丝威煞,直透神魂而来,无关乎修为,产生本源性的压制,嘎古瞬息间天旋地转,即使出尽全力去控制,稳住神魂,也徒劳无功。 这种状况,嘎古还是清楚的,如果以术数签订了命契,神魂悬于人手,命契发动时,就会生出这样的现象,即便是天阶也难以抗衡。 嘎古这辈子从未没了脑子,与人签订这样的契约,但在兽族历史上,却有这样要命的东西传下,昔日一百零八兽族会盟,以魂灵许下的圣契,存于契约之器上,凡兽族之血,皆得顺从。 这样的契约之物,就只有一个……兽王爪! 打从一开始,嘎古就不住提防遮日那王手里的这件大杀器,如果一早看到,肯定深自提防,却想不到却是在无量周天塔的镇压中,感受到兽王爪的威煞,贯顶而来。 其中道理,嘎古一想便通,定是兽王爪的神元被导引而出,灌入无量周天塔,以伤损道器为代价,在关键时刻作致命一击。 兽王命契镇魂,无量周天塔盖顶,江山社稷图封锁,三方夹攻,嘎古终于露出了惧色。 看起来草率、荒唐,但无可置疑,这就是一个能危及自己性命的杀局,有效时间不足一分钟,但这一分钟撑不过,便会殒落当场,如此鬼神莫测的手段,站在敌对的角度,委实不寒而栗。 “……人类,想杀兽尊,你还不够格!” 年老的兽尊双目怒瞪,狂啸一声,一身术力源源而发,巨大的狼魔形象,燃起了熊熊血焰,像是将神魂内蕴存的精元,一口气全逼发出来。 燃烧神魂,这是天阶强人战斗的最后手段,形同玉石俱焚的拼命,无论是无量周天塔、江山社稷图,都还不足以将嘎古逼至如此,可要对抗源自祖系血脉的命契压制,就只能用上这个手段。 这还是因为血脉传承而来的命契,已经被大幅削弱,进入天阶后,神魂特别淬炼,也进一步抵销了命契的影响,如果是亲身亲下命契,就算练上天阶九重,也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燃烧神魂以抗命契,持续时间不用太久,无量周天塔已经出现龟裂,呈现诸多不稳征兆,最多半分钟,无量周天塔就会崩毁,自己只要能支撑到那时,虽然燃烧神魂会大幅缩短寿命,但能逃过这一劫,就上上大吉,否则若动用留存于神坛内的后手,化血重生,伤损恐怕更大…… 豁命力撑,嘎古已顾不得别的事,冷汗狂流,就想撑过这最后的半分钟,但在这关键时刻,他看见那个病容青年又笑了,那种笑容……仿佛站在岸上,看着溺水之人想要攀爬,就要举脚踢下…… “兽尊大人真是卖力,都这样了还死死撑着!” 温去病手中光华变幻,笑着将光团投掷了出去,光团并不是很亮,也不特别显眼,但正处于内外交逼的嘎古,却生出极度的恐怖感,分神不得,眼睁睁看着光团砸来。 光团看似没有杀伤力,也不是针对嘎古本身掷来,是直袭他燃烧中的神魂,那个巨大的狼魔元神,两边一接触,千刀万刃难破的狼魔元神,赫然像被浇了一桶酸液,迅速蚀化。 出乎预期的嘎古,发出惨烈痛嚎,凄厉似鬼,脑里满满的疑问,如果是倚仗装备也就算了,但普天下有什么神功秘法,能够给一个连地阶都未满的普通人,横击天阶元神的能力? 如此匪夷所思的技法,嘎古不知出处,却本能地想起了一群专门创造奇迹、打破常理的人族,自己当下的遭遇,太像他们的风格,不由得抖颤出声。 “你……你是……” “是啊!” 温去病微笑点头,很满足于自己打出的这记杀着。 六道封灵锁印.封魔印! 当初四大武神,分学六道,自己仅得其一,由于宝相金身所凝化的战体,物理战所向无匹,却对那些无形无影的魔头没办法,所以在神鬼妖魔仙佛六道之中,自己选择修练封魔印。 兽尊非魔,以属性而论,较偏妖族一脉,中了封魔印,没有属性加成,但这始终是直击元神的杀技,嘎古受三方镇压,被迫燃烧元神,已是危在一线,再挨上这当头一击,不信他还能挺住。 果然,封魔印一出,打破了四边较劲的多角平衡,狼魔元神迅速消蚀,损伤神魂,更连带造成肉身的崩裂,嘎古大口鲜血喷出,身体出现诸多裂痕,眼中的愤恨几乎要烧起来,身上则亮起一道白光。 “哦!不愧是天阶人物。”温去病笑道:“居然还留有化血重生的手段?你留下的后手在哪里?不会那么没有创意,就在你家祭坛里吧?太好猜到的地方,很危险耶!” 调侃的语句,传入正要舍弃肉体,化出元灵的嘎古耳中,堂堂兽尊,惊得魂飞魄散,同时,脑中激烈出现的危机感,也显现出一幕画面。 飙狼国师的神宫之内,神圣的祭坛旁边,倒满了神官的尸首,全数给人一剑封喉,瞬息毙命,下此毒手的人,站在祭坛前,手持金剑,龙行虎步,气势一派雍容。 遮日那王! 怪不得他不在场,发帖邀请,到底还是调虎离山的手段,一面用这个人族大意骄兵好暗算,一面亲身闯入神宫,杀掉一众神官,更要毁灭兽尊所留的后手。 就只见,金毛狮王的魁梧身影傲立,举起兽王爪,慢慢扫了一圈,祭坛中央登时多了一个红色亮点,透过兽王爪的感应,藏匿的分灵立时暴露,嘎古甚至看见遮日那王露出微笑,高举金剑,重重挥下,祭坛上的守护禁法,在皇道金剑之前,不堪一击,跟着,就是眼前的一片发黑。 “不~~~~” 嘎古惨叫声中,全身由溃裂开始大块崩散,元神受损之下,更无力抗衡含着命契的无量周天塔,就只见宝塔下击,将破损的狼魔元神一一吞灭,死亡的恐惧,吞噬身心,嘎古用最后的目光,怒瞪着夺命仇人,发出不甘的嘶吼。 “……我……我怎会死在你这小辈的手里……我不甘心……” 怒吼入声,以法诀操控着宝塔的温去病,只是微笑,“哈,好久没听见这话了,尊者,或许你不相信,但你这话,当年龙昆保临死前也喊过……” 意外的一句话,刺激了嘎古的意识,他忽然觉得,这个病容青年的形象,很像某个人,某个在传说中并不怎样,却似乎杀机深藏的人物。 “原、原来是你……你的真面目……” “不是吧?这样你也认得出?以前我们好像不熟啊!” 温去病心头一震,更多的是好奇,自己形貌大改,以前又和嘎古没交集,他是如何认出自己真实身分的? 寻思中,只见无量周天塔下压,将嘎古的元神、破碎肉身,一起辗爆,而嘎古的死亡吼啸,则在天地间不断回响。 “贾伯斯!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惨嚎之声回荡,温去病的表情瞬息僵住,好半晌才吐出一句,“靠,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过这句遗言……让人有同感啊!” 这句感慨,略带唏嘘,而没等温去病回过神来,控诀收塔,陡然一股巨爆,连同滚滚热浪袭来。 “……糟糕!” 心神一动,温去病操控江山社稷图,幻化世界,层层山峦、河川屏护,空间演化,拉开万里遥距,将爆炸威力阻挡在远方。 爆炸威力极强,整座无量周天塔完全爆开,释放出的冲击热浪,将数千里的石峰、木山一一摧毁,大半天空燃成火红,连天也烧破一个洞来,江山社稷图崩了一角,但随即光阴冲刷,空间演化,缝隙迅速被补上,层叠江山一阵起伏后,恢复原状,天地寂静。 “……这老鬼!连一点渣都不留给我?” 温去病跺了跺脚,颇为气恼,晓得自己虽然击毁嘎古的肉身,吸其元神,却仍然失算了他身上的装备,他不知引爆了什么,把本已破裂的无量周天塔,从内部直接迫爆,自身固然完蛋,更让自己无利可图,既得不到他一身的装备,也不能折磨元神来拷问情报。 好在,猎宝不是主要目标,自己为防不测,一早打出封魔印,吞食封住他大量灵体,效果虽然差了点,可用来发动盘古开天十方大阵,勉强够了。 温去病手打法诀,江山社稷图消失,自己回到狼王庙遗迹,三根绣满不同星辰的黑色旗幡,迎风朝展,吸收天阶元灵后,与另两处竖立好的幡阵呼应,缓缓起阵。 同时,在平阳城内,攻杀狼王子的斩首战场上,一声悲痛至极的咆哮,伴随着强绝力量,震动全场。 “贾伯斯!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篇后小剧场 最开始的时候,武苍霓对司马樵峰这个人,并没有太深的印象,除了那些不合时宜的胡言乱语,他并不是一个太让人记忆深刻的人,在一个纯粹的战斗集团中,像他这样的人,无疑是不受欢迎的。 自己军务繁忙,没多少时间理会这些团中的闲人,但因他书读得多,能写能算,在处理文书工作时,有了短暂接触。 “……我对什么高远理想没有兴趣,战斗对我而言,只是保家卫民的手段,除此之外,就是武道修练的一环,没什么其他。” 武苍霓道:“什么天下,什么万代,对我们都太过遥远了,眼前的胜利,才是我们该专注的。” “副队长的想法,确实代表大家的心声。”富有书卷气的男子,脸上浮现着标志似的难为情微笑,“但看似遥远的东西,不一定真的那么远,如果不从一开始就注意,等走得远了,或许就会祸起萧墙之内。” 武苍霓冷笑道:“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有本事,打赢敌人给我看,我最讨厌那些没本事,却爱靠着嘴炮来装模作样的饭桶!” 严厉的言词,足够让人知难而退,司马樵峰没再坚持,倒是武苍霓自己看不顺眼,特别跑去向上司抗议。 “为什么把这种人塞进我们队伍?我们是冲锋队,打的都是硬仗,这种软手软脚的废物,只会拖累我们,如果是看中他读过书,应该直接扔韦帅那边去,那里才需要念过书的。” 一本正经地报告,武苍霓把真正的想法,隐藏在没有表情的面孔下,怕被看出来。 ……我念的书绝不会比他少,队长你手边的文书工作,有我就够了,队上用不着多个人来添乱。 坐在大树下,如岩石般屹立的巨硕身影,用那只大掌摸了摸头,咧着粗牙道:“妳……太累……” “哪的话?我是副队长,队长你的……不,队上的文书工作,就是我的责任,责无旁贷。” 武苍霓举拳,在胸口连敲两记,豪迈动作增添气势,“遇到比较繁重的时候,我会自己找时间加班完成,不用别人帮手。” 看着这名表现欲超强的副队长,巨汉摇了摇头,龇牙咧嘴道:“他……有点特别……留下他!” 山陆陵有着最终的判断权,武苍霓的要求被拒,还被扔了个任务过来,让她在作战时特别照看那个书呆,免得战得天昏地暗时,这家伙倒楣给人一刀杀了。 擅长冲锋的美女猛将,被塞了个当保母的任务,作战时多扛个累赘在肩上,怒火可不是一般的重,如果不是因为队长指定要保这人,自己恼火之下,就算不偷偷给他一刀,肯定也会见死不救。 然而,几场大战打下来,武苍霓意外发现,这个书呆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无能,他斯文和气,不表示手底下不够硬,家传的神功,他练得相当出色,打起仗来更是勇猛往前冲,远胜一些自夸豪勇却临阵脚抖的软蛋……司马家,本就是专出猛将的世家。 ……不光只是底子硬,敢拚敢冲而已…… 书呆还挺会出主意,他擅长的,不是从无到有的出谋划策,建立全方面计画,而是补遗堵漏。 司马樵峰很长于看见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找出隐患与破绽,提出修补意见,很多人只会挑毛病,却说不出解决办法,这种事从没出现在他身上,缺陷总是与补救法一起递上,帮山陆陵、武苍霓省去了很多麻烦。 这样的搭档,时间久了,关系自然融洽,他慢慢成为队上的一个重心,人们不自觉地开始围绕在身边,甚至就连碎星团其他队伍的人,都慢慢被吸引过来。 一句话有没有分量,完全是看说的人,哪怕是听起来胡说八道,不切实际的东西,只要说话的人展露足够实力,赢得大家的尊重,“白日梦”自然就变成“理想”,武苍霓也不得不点头认可。 “你说的东西,我承认是有些道理,但有必要现在提吗?”武苍霓道:“理想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打胜仗,你想和平共荣,去对那些妖族和魔族说啊!你觉得调集物资不好,那你变出粮食和武器来啊,不然,难道你要大伙饿着肚子、两手空空上战场吗?” 当时的碎星团,战斗时搜刮、聚敛物资的风气,远没有后来那么严重,成员人数也有限,司马樵峰所提出的问题,得不到太多的重视,这点他自己也晓得。 “我并不是喜欢唱高调的人,只是觉得……如果什么事,大家都只盯着明天,那是看不到未来的。” 司马樵峰笑了笑,很懊恼似地摸了摸后脑,道:“副队长妳呢?妳的理想有没有更接近点了?整个队上的弟兄,都在替妳着急啊!” 武苍霓啐道:“胡说什么?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吧!” 自己从来没有刻意隐藏,所以几乎整个队上,都知道副队长是为什么加入碎星团的,对于自己以职务之便,用各种理由,几乎完全把队长给霸住的行为,过半几乎都是在坐看好戏。 沦为被人看戏的脚色,委实令自己气结,但情况就是这么尴尬,虽然自己面对挑战,从不低头认输,可摊在眼前的事实,着实令人气恼。 相较于加入之初,自己与那个男人的距离,一点也没有缩短…… 当然也不是毫无进展,如果纯以朋友而言,自己与他同生死、共患难,意气相投,完全是挚友的程度,但要说男女之情…… 巨汉似乎早就架起一面无可突破的坚壁,不让任何人靠近,不管是心灵,还是日常生活,他有礼而淡然地对待每个人,毫无差别,却让有心与他亲密的自己不断碰壁,如老鼠拉龟,找不到可下嘴的地方。 钢铁卫士,果然名不虚传,而自己在男女情爱方面,确实也表现笨拙,没处学习,常常作一些别扭笨事,既碰了壁,事后更总躲在被窝里,猛捶半天脑袋。 回想当初入团时,觉得没几下功夫就能手到擒来的自信,早已崩碎成一地渣子…… 但自己会这么容易就放弃吗? ……绝不! “要不……我有几个建议,副队长妳听听看。”司马樵峰道:“队长这个人英雄豪迈,当世无双,但在情感上,似乎……不太符合外表,不太好说,好像不是这年纪的情感状态,所以建议副队长妳如此如此……” 书呆发挥了他的专长,抓漏补缺,给出了几个建议,自己勃然大怒,将他轰了出去,事后却像中邪了一样,照着他的建议去做,好像……有了点结果,巨汉看自己的眼神稍微有点不同…… 这也许是僵滞情形中,唯一的突破了,所以,后面自己硬着头皮,木着表情,去和书呆商量“战术”,他在愣了一会儿后,也认真地进行策画。 “队长从来不近女色,除了褒丽妲队长,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谊特别不同,副队长妳可以比较一下,妳与褒队长的不同,调整自己。” “差别……是说我没有女人味吗?那容易,梳妆打扮而已,豁出去了,谁不会啊!” ………根据建言,卸下戎装,采买了一堆艳丽华服、胭脂水粉,实施了作战计画。 ……那次的作战,结果……是一场闹剧! “上次的作战就算了,重新想一个,我不想再当小丑了。” “嗯,一直以来,队长相当迟钝,大武妳光是霸着他,抢占有利位置还不够,必须要让他也意识到妳的不可缺少,最好……妳开始与他拉开距离,更理想的是,再出来个对手,和他一起抢妳,这样或许能激发他潜藏的情感。” “妙计!我听过这种战例,但……去那里再找个人呢?咦!书呆,我觉得你不错啊!” “这……不合适吧?队长要是发火,我还不够他一拳的。” “少啰嗦,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你了!” ………硬赶鸭子上架后,双龙争珠的作战计画付诸实施,预期能够擦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火花。 ……那次的作战,结果……是一场悲剧! “抱歉,上次的作战……” “别再提了!当是黑历史吧,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搞到最后,韦士笔把我叫过去,绕着弯子问我,你是不是对队长有意思?抱持着那种情感?想和他变成那种关系?你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 “抱歉,失误,纯属失误,就当是黑历史吧!”带着獃气的书卷男子尴尬一笑,旋即正色道:“这二十几次的失败,我发现一个要命的问题,苍霓妳对队长的背景出身根本一无所知,知己不知敌,什么战术当然都会失败啊!” “那书呆你的意思是……” “或许该先刺探一下,队长他的出身、成长背景,只有了解这些,才能更了解他,进而制定作战计画!” “说得好,就这么干!” ………那次的作战……结果,是一场惨剧! ……暴跳如雷的山陆陵,发了前所未有的大火…… 前后近百次的作战计画,结果都以失败告终,只是,就这么一来二去,自己和书呆变成长期合作的“战友”,虽然越到后头,作战基本都呈现反效果,但双方却累积出一份与其他碎星战友所不同的“革命情感”。 革命情感……自己确实是这么以为的,不过,也许不是那样。 在商讨作战计画时,自己慢慢察觉到,书呆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了变化,不是那么单纯。 自己初时不以为意,却渐留上心,印入心里,自己在战场上追着巨汉身影,奋力冲杀时,书呆似乎也总在自己的背后守护,那感觉……令自己心跳加速。 终于,在一次生死险战中,他为了守护自己的背后,被噬仙魔蟒咬穿,巨口之下,两排六十四根刀齿捅入体内,伤势极重,险些当场毙命。 碎星团花了好大代价,最后还是团长亲自出手,才把书呆的命救下来,在他昏迷的三天里,自己不曾离开,就着残烛孤灯,看着他的脸孔,心里的感觉异常复杂。 不知何时,他醒了过来,眼中孕育的情感……和平常很不一样。 “苍霓……我就不行吗?” 第一章 奇兵突出(周一求紅包) 温去病的作战计画,分多路进行,平阳城、飞云绿洲、月煌滩、狼王庙,四处皆有动作,有些声势浩大,却是烟幕;有些不引人注目,但具有关键意义。 整个计画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狼王庙中的狙杀战,在不可能取得合作的前提下,必须要干掉兽尊嘎古,还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 这任务不管交给谁,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武苍霓曾扪心自问,除非金刚寺的佛尊出关,否则,哪怕自己连同司马家所有地阶,加上金刚寺派来参战的近二十名禅师,带齐佛宝,也只能将嘎古击退、迫走,成功击杀的机会绝不超过三成,而这一战结束,己方不知要留下多少尸体? 进入地阶之后,等级间的差距正式拉大,由天阶开始,数量的优势更被大幅削弱,天阶强人神魂自成世界,世界越完整,神异与威力越强,纵然集合千军万马,又如何与一个渐成形的新世界抗衡? 遮日那王放话担保要杀嘎古时,武苍霓无比震动,除了暗算下毒,真是想破头都想不出怎么得手? 兽王爪中的血誓命契,虽然对兽族有先天压制,但嘎古已入天阶,神魂淬炼,能将这种血脉压制减弱到最低,除非他本身被大幅削弱,否则,靠兽王爪想去杀嘎古,纯粹是抢着送宝的自杀行为。 不久之前,嘎古被天神兵击毁分身,伤得不轻,这或许是最大的可趁之机,但武苍霓却不敢贸用这个良机,因为兽族有秘法,靠着黑暗祭祀,吸收血肉与生机,疗愈己身,虽然此法一用,往后在修练道路上限制颇多,可情急所需,谁也不敢保证嘎古不会暗行此法,诱敌上当。 所以,武苍霓着实想不通,遮日那王的底气何来?更不会知道,藏身在遮日那王之后的温去病,一子定乾坤,亲自出马,将最关键的一步搞定,诛杀天阶。 从贾伯斯杀龙昆保的那一瞬起,在场目睹的温去病,就已在震骇中明白,什么高阶杀天阶,甚至普通人杀天阶,不是没有可能,等级不是重点,事情的本质是杀人,一个人杀另一个人,原就没有那么复杂…… 充足的准备,反覆的计算,只要把敌人实力削弱得低低的,自己手上筹码累积得多多的,剩下来,无非就是用资源来辗人,这是碎星团的传统战术。天阶之强,能横扫一票地阶,可如果被神器连着砸,也未必能挨得了多少。 无量周天塔、江山社稷图、兽王爪、封魔印,再加上天阶强人看到弱小者的自大心态,要杀嘎古,温去病有七成把握,为了补足剩余三成,还特别准备了月光宝盒,作为失算时的最后筹码。 (……江山社稷图不是我造的,无量周天塔也不是,既然都不是,关键时刻,总没理由会出纰漏吧?) 开战之前,温去病为之忐忑,但幸亏当初嘎古为了封住天神兵,耗损元气太过,不啻于和一名天阶血战,伤损短期难复,终于让自己钻了空子,成功将之击杀。 当工作完成,温去病竖起旗幡,开动大阵,所感应到的气息,就是在兽族领地之外,另一处阵点的反应。 香雪确实值得信赖,不负所托,已经在月煌滩竖起旗幡,而从更远处的回应,武苍霓也已收回飞云绿洲,三角阵点已成,一场辛劳没白忙。 “呼!真是好狗运……”温去病喃喃道:“以前在团里,这么大规模的作战,很少这么顺利,没有半点纰漏的……” 为旗幡打上法诀,发动绵延千里的大阵,温去病动作很急,却忽然顿住,望向南方,好像听见了什么。 “……兽嚎……若有似无,这是……”温去病喃喃道:“兽尊的悲嚎!” 嘎古已死,这声隐约传来的悲嚎,并非声波,而是某种力量的传递,恐怕是其他兽尊对嘎古的死有所感应,探索而来,可能是悼念致意,也可能是确认凶手、仇家的身分。 大阵已经开启,十方之内,一切讯息开始乱离,尤其是旗幡所在的阵点,就算是兽尊,也别想轻易窥探进来,想找自己报仇……想想就可以,真要做……哼哼! “这种节骨眼,麻烦已经够多,别再惹什么意外出来了。” 温去病盘算着,忽然想到一事,为了减少变量,自己让遮日那王将司马冰心送走,交给金刚寺的禅师们护送回去,这事不晓得怎么样了?幸好自己早想到这节,否则若让那丫头自由活动,指不定就会在这场重要大战中惹出什么祸来。 想到司马冰心,温去病觉得好笑,这丫头今次经历许多磨练,被放回去之后,不知会否能有所成长?也不知现在是什么表情? 虽然温去病无法看见,但在飙狼族领地内,司马冰心脸色奇差,双手被铐着,一身力量被封锁,给铁炼制拉着双手往前走,心情坏得要死。 兽族之内有大变,这点自己看得出来,刚才这些狮人把自己从牢里带出,不晓得要做些什么,他们态度倒是还算客气有礼,不像普通的兽人,就是问什么都不答,更没给自己脱困的机会。 在牢里的时候,自己已经想过,必要时不择手段,哪怕功力被封锁,但凭着自己的出色外型,或许可以用美人计试试,只要让兽人掉以轻心,自己就有机会脱困,怎么都不能让遮日那王得逞,把自己嫁给他那什么野兽兄长为妾。 哪知……兽人似乎也防着自己的“美色”,枉费自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前脚才踏出牢门,一个挖了两个洞的牛皮纸袋,直接就套在自己头上,不由分说地被拉着走。 ……喂! ……这……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跟什么呀? ……自己的决心,自己好不容易下的决心,还没机会实现,就成为笑话一场了吗? 名动帝国的冰絃谪仙,就这么给套了牛皮纸袋上头,司马冰心异常憋屈,自己像个做了什么羞耻事的犯人,无比样衰地走在路上,别说去救出老温、帮助自家人,光是这衰样能别给人看见,就已上上大吉。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人来救便好了! 一直以来,司马冰心都希望能自行脱困,而非有人救护,因为这是兽族腹地,来救自己的人除非天阶,否则基本是有来无回,何必害人?但经过多番打击后,这个念头却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蓦地,一道人影毫无预兆地由土中冒出,不但无声无息,而且地面也没因为他的冒出而裂开,仿如穿水过无痕,直接现身在司马冰心身前。 突来惊吓,司马冰心一下瞪大眼睛,更认出这是道门的土遁术,但能将这么基础的道术,练至如斯没有火气,这就不是普通弟子所能够。 两名狮首兽人反应均速,一见有人出现,两只兽爪立刻轰击出去,近距离之下,理所当然地命中,却双双一滑,像打中一团极滑又极绵软的油膏,雄浑且锋利的狮爪,什么也没能抓破,就贴着滑开,也不知怎么搞的,就轰向另一边的同伴。 双极三绝.天下卸! 两名狮首兽人互击一记,又痛又惊,还不及重整战斗姿态,两只手掌左右横扫,看似无力,打在两名兽人胸口,却爆发千斤巨力,两名兽人如同败革,一击之下,上半身骨骼尽碎,软软倒了下去。 司马冰心怔怔地看着,直至此刻才反应过来,表情古怪,“大……大师兄?怎么是你?” 来人年近三十,头戴古冠,一米八几的身高,身披鹤氅,面目俊朗,一派仙风道骨,看了司马冰心一眼,颇尴尬地轻咳一下,在她腕上锁链点了一指,锁链寸寸碎断,连头上的牛皮纸袋都破碎纷飞。 “小师妹,妳怎么弄成这副德性?我在地下绕了半天,差点找不到妳。” “你怎么会跑来这里的?你不是……” “让妳去虎踞郡调查,妳阳奉阴违不去也还罢了,怎么跑来西北乱搞,还弄到自己落入兽族之手?司马家抽不出人力来救妳,令公飞书玉虚宫,我奉命带妳回平阳,已经找妳半天了。” 鹤氅男子气质不凡,手下实力更硬,能被玉虚真宗派遣来兽族救人,还是孤身一个,就是对其能力的信任,这点司马冰心没有丝毫怀疑,因为若论搜救、掩护,同门中再无第二人能及。 王思退,天府王家嫡系,玉虚真宗主脉大弟子,地阶高手,星榜排名第三! 几个头衔,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震动江湖,和未成气候的自己相比,这位成名多年的大师兄,才真正是玉虚菁英,而有他到来,作为援手,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司马冰心慎重道:“大师兄,你别误会,我不是随便提要求的人,但今次你能否帮我个忙,我有个很重要的朋友,失陷在这,必须要把他救出,我才能离开。” “这样啊……” 王思退点了点头,正色道:“小师妹,妳别误会,我不是随便拒绝妳要求的人,但今次师门针对妳下过严令,一救出妳后,立即脱离,片刻不得耽搁,所以不管妳那朋友多重要……只有请他自求多福了。” 第二章 咆哮的巨狼 平阳城内的人兽大战,无数兽军与人族兵将交互攻杀,千百高手交相殒落,生与死的交错,无关乎种族,平等地发生,而在城内一处三合院中,禁法封闭,托尔斯基与司马家的众多高手进行关键之战。 武苍霓走之前定下的策略,制造假象,以己身为饵,诱杀托尔斯基,司马令公不但调集家族高手,亲身压阵,更还布下法阵,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对于早已习惯在物资匮乏下作战的武苍霓,若看到这个围杀状况,不会有太多想法,可换成温去病在此,这个眉头皱得就不是普通深,因为云岗关惨败后,司马家的这些高手个个带伤,战力大幅下滑,而无论金刚寺或司马家,在术数上都没什么杰出成就,摆出来的这个法阵,在水准之上,却也中规中矩,并不亮眼,要压制一些“怪物”等级的东西,恐怕会有“意外”。 司马令公、枯荣首座都知道己方的缺陷,却也没什么良策,只能豁出去战斗,尽力猎杀这头困兽。 纯论战力,这两名大人物联手,就足以击杀爆发状态下的托尔斯基,但他与贪狼之心结合后,身化神兵,这就非常要命,之前云岗关一战,司马令公就伤在这一手之下,险些丧命。 不过,两位大人物也都确信一点,神兵再强,与持有者都有配合、负荷度问题,以地阶之身运用神兵,承受的压力不可能不大,更别说将神兵植入体内,结合血肉,威能越大,对本身的伤害肯定越重,凭此久战,不信托尔斯基能撑得下去? 于是,战斗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开打,设伏狙杀的重点,本来应该是速战速决,可司马令公、枯荣首座,却下了决心,必要时,拚着人命伤损,打消耗战。 双方交战,托尔斯基无惧身陷重围,有如出闸饿狼,全面迎击四方冲来的围杀高手,肆无忌惮地以伤换伤,拚着受创,也要剁下对方手臂、撕开敌人胸膛,再将头颅也砍飞。 “杀吧杀吧杀吧!人类,看是你们的兵器厉害,还是老子的爪利!司马家不是擅长音杀暗算吗?贵客上门了,好东西不拿出来,太寒酸啊!哈哈哈哈哈!” 满身浴血,无比的凶态,令人咋舌,司马家的音杀技,素来是对付兽族的大范围杀器,却在这回踢了铁板,化为神兵之后,托尔斯基的身躯渐趋金石,非同血肉,对声波的抵抗增强许多,而贪狼之心的守护,也让他心神不受影响,大破音杀阵。 司马令公恨道:“这怪物,竟然这么难杀……” 枯荣禅师道:“无须意外,毕竟两家斗了这许多年,对彼此手上有什么优势心知肚明,聪明的早就找出破解之道,相似的技术,金刚寺也在研究,如果不是山陆陵骤逝,六年前可能就研究出来了……” 耳闻阵阵哀嚎,司马令公脸色一沉,“这样不成,还是我下去,至少能压住这头猛兽,减少伤亡。” 枯荣首座称了一声佛号,摇头道:“既已有了牺牲,就更须贯彻初衷,否则,令公让那些被牺牲的人如何是好?” 一句话,止住司马令公的动作,司马家人几乎都是热血个性,但仗打到这地步,如果老令公冒险上阵,反被敌人斩首,那就真是一败涂地,还反被敌人耻笑一世了。 “不过……”枯荣禅师正色道:“这匹凶狼的力量,确实诡异,他过半身驱都已金石化,照理说,应该再撑不了多久,他却全无惧色,还越战越强……难道,真是想拚个玉石俱焚?” 司马令公摇摇头,不敢有这么乐观的想法,托尔斯基的表现,在他看来,似乎是某种有恃无恐,仿佛还掌握着什么己方所难测的筹码,根据经验,这样的人很难杀,或许……这场围杀布置错了…… 这么想着,司马令公心头压力沉重,但事情的发展却急转直下。 强攻向司马令公的托尔斯基,狂态不减,杀伤力依旧惊人,可在冲杀的一路上,却再非早先那样能战,不但身上伤痕增加,也开始喘气,各种音刃更开始在他身上割出血痕,往前冲的脚步,一步重过一步。 “……这凶狼终于不行了!” 司马令公兴奋得在栏杆上重拍一记,枯荣禅师却难置可否,摇了摇头,“慎重,或许是计!” 年长者持重,对于忽然出现的优势,未敢尽信,但实际上,托尔斯基的心里,却越打越慌。 ……后援怎么还不来? ……为何还不施行血祭? ……不是早该施行血祭,透过贪狼之心,远距离传输邪力吗? ……没有血祭提供魂魄,得不到满足的贪狼之心,很快就要反噬己身,猛攻不但没法杀敌,更会把玉石俱焚弄假成真! ……国师怎么了?为何还不动作?真想看自己战死在这里吗? 许多念头在脑中快速闪过,托尔斯基心内慌乱,攻守之际,破绽更多。 贪狼之心虽然威力无穷,却也是非常邪门的东西,一个驾驭不住,便会开始反噬其主,托尔斯基杀红了眼,惊恐之意一生,立刻被贪狼之心放大,而司马家诸多高手的管絃之音影响,心神更是狂乱难制,身上连受多道重创,险些跌倒在地。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的霸业……我的壮志……若倒在这里,不就拱手让给遮日那了? 满腔不甘,回荡在胸中,充塞一股怨气,几乎要迸炸开来,托尔斯基张口欲呼,忽然,体内生出异感,像是一把邪火,在体内窜烧,将全身血液逼至沸腾,更有一股力量透入神魂,似要……吞噬夺舍。 托尔斯基惊骇莫名,但大量画面在脑中闪过,让他明白发生在狼王庙的事。 神坛已破,后援尽断,国师嘎古已然殒落,造成这一切的,是遮日那王与他的人族盟友,那个曾让自己吃瘪过的病容人族。 兽尊在无量周天塔内,引爆法杖,炸毁周天塔,将一丝神念穿出江山社稷图,发动了最终后手。 这个后手,不存于祭坛,却藏在自己这狼王子的体内,原本的企图是什么很不好说,因为自己百分百肯定,这道后手发动时,完全可以吞噬自己神魂,占据这具强健肉身,夺舍重生,只不过…… 眼下是一个最糟糕的时候,自己身陷重围,伤势已重,肉体透支,后援尽断,在这种时候夺舍,就是把命往刀口下送,全无意义,而入侵神魂的那道力量,则发出讯息,问自己愿否接受这份力量与怨毒,用尽每一分力量复仇,在摧毁所有敌人之后,成就霸业? 答案……还用得着问吗? 你的怨恨,就是我的怨恨,我会杀尽所有挡路的敌人,爬上兽族未有人达到的高点! 作出决断的下一刻,滚沸于体内的力量,疯狂涌入四肢百骸,一下爆发,一股疯狂的大力,把正攻上来的司马家高手全数轰飞。 顶尖的地阶战力,断线风筝般往外摔去,未登地阶的高阶武者,名符其实地成了炮灰,在这股爆发力量的疯狂肆虐下,直接四分五裂,死得惨不堪言。 “什么状况?” “不好!” 一直在阵势枢纽主持的司马令公、枯荣禅师,惊见战局失控,双双跃起出手,各以全力镇压,法相均现,一个身后浮出巨大的白色狼影,顶天吼月,凝冻大地;一个则是怒目金刚,身如宝塔,手持光明杵,象征天地正气,重重打下。 两股大力,联手击下,与那股正爆发的力量一撞,就只听底下传来一声满载着怨愤、痛怒的狂嚎! “贾伯斯!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狂嚎中,疯狂而失控的力量,如同溃堤洪峰,拍涌过来,两大地阶的联手压制,未能奏效,分别给震飞出去,登时受创。 只见一道血红狼影,飙空而起,不住狂嚎,高速朝西而去,一下就消失在天空尽头,竟然没再往这边战场多看一眼。 “……天、天阶?” 司马令公颓然坐地,不住呕血,刚才受到的反震奇重,将早先的旧伤全数触发,如果没有几件护命之宝发动,直接就当场毙命了。 但对于那股猛烈震回的力量,老令公更觉不妙,那不是托尔斯基一直所展现的力量,也不是地阶所应有的力量,可要说这头凶狼瞬间突破,上了天阶,这又怎么可能? “不……不是。” 枯荣禅师脸如金纸,止不住地往外溢血,却一语否定了老令公的猜测,“进升天阶,没有那么简单,特征也不是这样,不过……他为何走了?” 适才短兵交接,惊鸿一瞥间,托尔斯基形体扭曲,双目中更看不见半丝理性,破敌不下杀手,突破封锁后更不理平阳战局,直接往西急飙,似乎……思考能力已失,脑中只剩下一股执念占领。 情势演变至此,对人族不是坏事,平阳城之战应该能稳了,可他最后所喊的那句嘶吼,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古歌雅虎尚在人间?经历数年蛰伏后,他终于现身,插手这场战争了? 第三章 国王的新衣 月煌滩上,一座简陋却崭新的城楼,矗立在沙地上,颇具气势,虽然从诸位兽王的眼睛来看,这怎么看都是军事建筑,不过,遮日那王事先已经解释过。 ‘我们从南方远道而来,辛苦一场,又没捞到什么好处,所以我特别从飞云绿洲请到一位歌艺大家,为大家献艺解闷,她将带来最炫、最新潮的技艺,不光是歌,从服装到舞台,全都是第一流的水准,我希望大家不要大惊小怪,而是藉这机会学习,别让人总以为我们兽族没文化。’ 语重心长的提点,遮日那王安排的这次劳军活动,显然不是那么简单,而是一次文化观摩,希望南方各家兽王藉此机会,开开眼界,并且学习,回去后用以建设自家部族。 这类的事,遮日那王在南方从没少干,各部兽王倒也习惯了,所以虽然看这城楼看得猛皱眉,却谁也不愿开口质问,因为……听说演艺人员标新立异,这一位歌唱大家又是特别会搞怪的那种,连舞台都标榜最先进,摆个形似军事设施的舞台,说不定就是戏剧效果,贸然质疑,万一反被当成土包子,从此不就是南方兽族的笑柄了? 那些金刚寺的地阶,也是众多兽王不想妄动的理由,倒不是因为忌惮冲突,而是遮日那王也说过,人族认为南北有别,大战时不想两边开战,司马家希望能对南方兽王示好,金刚寺更派出大批禅师来搭建舞台,配合劳军,表达对双方友好的重视。 ‘作为兽族,我们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族收买,背叛同胞吗?不能!哥,不答应!但这会妨碍到我们两边收好处吗?不会!兄弟认为不会!我们就拿人族耍耍猴,后头怎么作,还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但记得千万别被人族给小看了。’ 遮日那王这么交代过,所以一票够分量的地阶禅师,在那边当建造民工,也就没什么奇怪,特别是,他们造这舞台时,个个面无表情,似乎不觉得这舞台有什么古怪,更对这边一票兽王视若无睹,没当这边是威胁,让南方兽王们心中更是忐忑。 ……对方如此淡定,己方如果不能表现得高深莫测,而是大惊小怪,敌意明显,那岂不让人小看? ……被人族小看也还罢了,最怕是回南方后,被其余兽王传为笑柄,那还怎么立足? ……连和尚都对舞台不以为意,干着苦工,自己难道要像个乡巴佬一样,指指点点,被其他兽王看破没见过世面吗? 出于诸多顾忌,在那个漂亮得出奇的女童经纪人安排下,南方众兽王一字排开,正襟危坐,神闲气定,只是彼此交谈,没显示出半点疑问与心虚,静待表演的开始。 “这舞台造型有点新意,不过还算不了什么,我听过更屌的。” “哈哈,人族派地阶来当搭建工,这诚意算够,幸好这些和尚没大惊小怪,不然就太掉价了。” “对了,狮王不是主办吗?怎么没看他来?” “我问过他,他说这就叫虚虚实实,有些人来,有些人不来,可能接受善意,也可能说打就打,不让人族摸清我们的真实想法,他们才会生出敬畏之心。” “高明!太高明了!像我这么聪明的兽王,一时都没想透,更别说那些大光头了。” 兽王们相互夸赞,充分发挥“花花轿子人抬人”的精神,一番互抬之后,自信、底气十足,外加自我感觉无比良好,而他们的态度,也影响到大后方,兽族领地内的飙狼族守兵。 大前头盖出了一个军事建筑,是人都看得见,只要脑子没坏,便该敲响警报,发动攻击,不让那东西盖起来,但守军却被告知,那是劳军活动,看起来像城楼的东西,不过是舞台。 “舞台……长这样?你当我们傻啊?” “这是人族的时尚,你们别少见多怪,让人家以为我们兽族全是乡下土包子,人族的舞台花样多了去,别说长得像城楼,连长得像天堂、地狱,甚至弄一片坟场来当舞台的都有。” “……不是吧?真有?” “就说你们没见过世面吧?得了,一群土鳖!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但不懂就别让人看出来,乡巴佬可不好听啊!” 飙狼族的士兵不是毫无疑问,地震摇得那么厉害,还去外头看什么歌舞?这不是失心疯也是缺心眼! 然而,那边一票兽王排开,等着看歌舞表演,这边难道还能去阻止喊停,把“舞台”给拆了?至于会否有什么风险……那么多的兽王,真要打起来,也是他们顶在前头,哪轮到自己这些小兵担心? 就这样,“在敌人眼皮子底下筑城”这件不可能的任务,被忽悠完成了,身为这计画的执行人之一,龙云儿一直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只要稍微用理性去想,就会晓得这情况有多荒唐,偏偏那些兽王、兽兵一派怡然自得,全没发觉自己上当了。 “……海外有个故事,叫国王的新衣,非常有趣,一件事,大家都隐约猜得到真相,但为了面子或好处,谁也不说破,就是这么搞笑的状态。” 香雪的话,龙云儿仍觉得难以置信,“他们真的相信?” “我之前也告诉他们,这座舞台附带镇压地震的效果,现在这边地没震没裂,他们就没话说了。” 站在城楼上,香雪立好三根旗杆,拍拍手,道:“行了,妳上吧!” “我、我上?” 龙云儿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这才明白香雪的意思,是让自己上城头,对着一众兽王献艺,这一惊可吓得不轻,连连摇手,脸色苍白。 “不、不、不行啊,我……我不行的!” “干什么这么紧张?”香雪奇道:“又不是要妳下去和那些兽王单挑,至于腿软吗?” 龙云儿急道:“我宁愿单挑啊!” “真不识相!好吧,换个说法,又不是要妳下去被那些兽王乱搞,至于腿软吗?怎样,这回不说话了吧?” 香雪双手插腰,一派得意的模样,龙云儿委实无言,不理解同为女性,为什么她能为了在这方面占上风而洋洋得意?但眼前最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将落到自己头上的要命任务。 “怎么会是我去?不、不是说妳要去的吗?” “开什么玩笑?我童工耶!当经纪人也就算了,上台唱歌是违法行为,妳都不怕犯罪的吗?” “妳平常犯罪根本都没在怕的吧!” “我平常演唱会门票卖那么贵,这些兽人不付钱就想白看,没门!姊,不答应!” 香雪拍着胸口,一派大马金刀的豪气,指着龙云儿道:“别啰嗦了,就妳上,难道妳不想为妳的温家哥哥尽点力吗?” ……想,但更怕力有未逮,尽力不成反坏事。 龙云儿想推辞拒绝,但城楼之下,兽王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虽然仍坐在那边,可似乎已经开始不耐烦。 ……香雪耍起性子来,向来不管大局,自己真没有本钱和她耗! “可……我不会跳舞啊,唱歌也不会……我,我没唱过歌的。” 两个都不会,龙云儿无地自容,觉得自己真是无能,但确实打小就内向腼腆,唱歌跳舞这类“不端庄”的技巧,既没机会学,学了也不敢在人前表露,倒是持家、算帐之类的管理,是自己的强项…… “真不行?奇怪,浮萍居卖我的情报,说妳母亲和姊姊的歌舞艳绝当代,会跳什么失传的仙舞,屌炸天了,我还想见识一下咧,妳与她们没血缘关系?妳不是妳妈生的?算了……妳妈跟谁生妳,这关我屁事?” 说着令人恼火的发言,香雪一挥手,道:“不会唱歌跳舞也成,不是说妳和司马冰心学过琴吗?替妳准备了,抱着琴上!” 龙云儿硬着头皮道:“只是学了点粗浅琴艺,自娱自乐,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我可以试试,但最好妳也……” “没什么试试,要做就要有觉悟,那些和尚都已经走光了,这里就只剩妳与我,妳的琴要是顶不住,就脱衣服跳艳舞吧,那些兽人可能比较想看这个。” 香雪拍手道:“就这么定了,妳擦把脸,抱琴上去,说好了,如果底下开始闹场,妳就准备脱衣服吧!反正别指望我,我上场就是去剥妳衣服的!” 一手插腰,香雪蛮不讲理的模样,看在龙云儿眼里,真是像个青楼的老鸨,让她无话可说。 然而,站在香雪的角度,她确实也有些话没有说。 ……盘古开天十方大阵,需要人主持,凭自己的能为,开阵倒是不用全神,但老温转职火枪手成功后,运气属性完全是负数,由他主持的战局,说不会有意外,自己是打死都不信。 ……养精蓄锐,保留余力,如果有什么意外,才有应变的余裕,自己可不会那么天真,相信和老温联手会一切平顺…… 插在城楼上的三根黑色旗幡,迎风展动,术力呼应流转,无声无息地开阵,同时,附近的地层之下,正带着司马冰心,高速位移中的玉虚大弟子王思退,土遁的动作刹时一顿。 “……是什么人在发动法阵?这法阵……气息幽深,涉及时空,起码是六重天阶以上的层次。” 手拿罗盘,王思退惊愕回望,“兽族在做什么?这不是传统的兽族术数,有其他天阶级的高人出世了?” 第四章 我想念你 月煌滩上,众多兽王按耐着内心的焦躁,等待着表演的开始,绝大多数的兽王,耐心都不怎么样,为了面子与形象,这回强充素质,等了老半天,火气都上来了,更隐隐有鼓噪之声。 就在他们的耐心崩溃之前,一个美妙的倩影,出现在城头上,怀里抱着一张五絃古琴,绿裳素衣,身躯秾纤合度,气质淡雅温娴,仿佛一朵开在初秋的绿菊,盈盈绽在一众兽王的眼前。 只看身段,已经是一等一的美人,而那容貌……眼若秋水,眉似柳叶,小口樱唇,这些高度文字形象的比喻,忽然间全都生动起来,有了实际意义,众多兽王瞪大眼睛,个个如饮醇酒的表情,凝视着这个绿裳美人缓步走出来。 “……不得不承认,女人还是人族的好啊!” “那是,不过这个肯定比普通的人族美女更漂亮,我以前买回族里的人族美女,就从没有这么美的,看看那腰、那腿,唉唷,老子心馋死了!狮王真有一套。” “你们……口水口水,收敛一点!这是来观摩文化,不是看女人,别暴露你们的真实素质,我们还要脸呢!” “……这妞的腰腿好诱人,俺……肚子饿了,可以吃吗?” “你也收敛!把口水擦了!” 还未奏琴,兽王群中的骚动就不可抑制,龙云儿站在高处看了,心情着实紧张,打去到港市后,自己已许久不曾擦去易容,以真面目示人,刚刚回归本来面目后,在镜中一看,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此刻,胸中这份紧张,小半是因为面对一群地阶兽王,真正令自己畏惧的,还是在人前弹琴这件事的本身。 姊姊是很擅长音律的,跳的舞更是一绝,完全遗传了母亲的美好资质,到自己身上就差得多了,只是耳濡目染,学了一点皮毛。 但家里在这方面约束很严,尤其是姐姐不在之后,父亲更是不喜见自己姊妹再学舞习乐,觉得女子卖弄,徒惹祸事,哪怕学得再好,也只能在日后夫君面前展露,否则便不是好事。 自己一向重视父亲的想法,特别是在那次偷偷向司马冰心学琴,为他所知后,虽然未有责骂,但脸上沉痛的表情,让自己难过了许久,从那之后,就将名琴赠人,管箫深锁,再也没碰过。 今日,不但要重沾琴絃,还要在一众兽王面前演奏,就像打开禁忌的盖子,直面内心的恐惧,这紧张……可真不是一点半点…… 好不容易抱着琴坐好,摆正姿势,无视底下的兽王群,深深吸一口气,却惊觉背后冷汗涔涔,早已溼透衣衫,一颗心也怦然狂跳,跳到气喘难静的程度。 ……原来,自己是这么害怕…… ……不要怕!不要怕!要不断这么让自己相信! ……这一关,对温家哥哥很重要的,自己既然坐在这里了,就绝对不能失败,只许成功! 龙云儿深吸一口气,抑制住紧张心情,屏除杂念,脑里最后所剩下的,就是许久前司马冰心说过的诀窍。 “……其实,弹琴就像交谈,不知道怎么弹的话,把妳想对人说的话,交给琴声替妳说,尤其是会让妳心动的人。” 会让自己心动的人?那就是…… 铮! 龙云儿雪白的手指一动,琴絃发声,不是很大的琴声,因为全场瞬时的寂静,而显得清楚,随着后头的音符连接流泄,仿佛一条蜿蜒清澈的小溪,缓缓自青山绿树中悄然流出。 这并不是那种让人非常惊艳,一听就有如雷震的乐声,但只要静下心去聆听,就能感受到在这看似生涩的曲调中,蕴藏着生机与热情,那细腻的情感伴随音符,在调中极尽曲折,听入耳里,好像一条小溪从心头流淌,并不震撼,可流过的地方,却让人一阵轻松。 “……哇喔!” 躲在角落旁听的香雪,本来闭目养精蓄锐,根本不理龙云儿弹得怎么样,但听完一小节后,已经睁开眼睛,坐直身体,讶异地望向龙云儿。 这琴……弹得不能算很好,尤其是生疏的指法,别说曲调生硬,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弹错了几个音,委实让人皱眉头。 不过……最初的生涩过后,那澄澈到近乎透明的音色,就让自己相当激赏,这是颗有才能、有天份的种子,而且无疑懂得为曲子赋予灵魂,把情感透过乐声传达出来。 这是音乐的核心与基本,却有很多人一辈子也作不好、作不到,这丫头说是多年没练习,还能弹出这种音色,如果不是有资质,就是心机婊! 又听了几段,香雪面露诡异微笑。 听乐知人,可以理解这丫头在想些什么了,一首祝愿远方亲人平安的古雅诗曲“催天雨”,被她弹得……好像从头到尾都在反覆两句话:我担心你……我想念你……我担心你……我想念你…… ……居然在一票兽王面前弹这个,这妞还真不怕肉麻的……不过,充满情感的乐声,总是让人心动,哪怕是兽人也一样…… 香雪的目光投向底下兽王,虽然大部分的兽王似懂非懂,有些还面露不耐之色,但确实也有几名兽王,闭上眼睛,指头敲着拍子,兽头微微摇晃,听得出神,甚至还有一名豹王,敲着拍子,不自觉地流下两行清泪。 ……靠,你们几个也太夸张,共鸣到这种程度,不是情伤深深,就是这辈子没被爱过,心里一定很孤独吧? 不过,托了这几个“知音兽”的福,那些对音乐钝感的兽王,也深自小心,不敢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免得后头被人讥笑是蛮兽,好在,自己推上台的是大美人,胸挺腰细腿子长,光是看她在那边俯身,前倾弹琴,就够值回票价了。 ……倒是底下那个獐子头,刚才喊肚子饿,现在还冲着那丫头身体直流口水的,越看越讨厌,不如等会儿找个机会,把他弄死算了! 目光扫动,香雪将底下整个情况,尽收眼底,看整个情况都在控制中,她悄然闭上眼睛,十指结印,操控着已经发动起来的幡阵。 术力透出,三面黑色星晨旗幡无风飘扬,微微发亮,周围的空间出现涟漪水波纹,往外蔓延,无声无息间,影响周天十方。 普通人无可察觉的波动,勾连三处幡阵,不只传到飞云绿洲,也传到更近的狼王庙,操控本地幡阵中的温去病,正准备逆乱十方,藉由天变,改易时间,开启自己脚底地下的元气锁。 “……等不及用日蚀来开锁了,只要能变动时间,加快时光流转,时间一到,元气锁就会开启,打开后入手元命心火,托尔斯基要生要死就不是他说了算的。” 喃喃自语,温去病默控法阵,从中接收到其他阵角的回传讯息,心中大定。 与香雪合作早不是第一次了,四大武神中,自己虽和老尚是革命情感,肝胆相照,但合作得最顺手的肯定是香雪,自己通术数阵法,她也熟于此道,两人合作,互辅的作用最大,今次多个阵点要兼顾,还好配合的人是香雪,若否,谈笑用兵基本是没可能了。 然而,碎星四大武神,每个人出任务都有不同的缺点,自己是吃亏在天运太糟,意外变量太多,香雪的要命问题,却是在她私心、玩心太重,总会在公务里夹私货,顺道完成自身目的,有时甚至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 云岗关之变,香雪夹私货的可能性相当高,至于眼下,除了阵法波动,还有些画面传来,那是…… 读了香雪所传过来的画面,温去病先是微笑,龙云儿曲中情韵,自己一听就能明白,实在没想到,在最兵凶战危的时候,会听到这样的曲子。 画面中,龙云儿还归本来面目,绿裳绿裙,披着一条素白缎带,说不出的淡雅好看,碧发披垂,长长的睫毛轻眨动,全神贯注地弹琴,琴声颇有些未尽理想处,可内中所满溢的情感,却是再清晰也不过。 ……温家哥哥,你可平安?我想念你,我牵挂你,云儿祝愿哥哥平安…… 反覆不断的情韵,随着琴音流转,传递过来,自己听了都想立刻取笛来应答一曲,告诉她:没事啦,不用担心啦,回去再和妳算帐啦,洗干净屁股等着我踹啦…… 想到这一节,温去病不禁莞尔,但想到香雪为何送来这段画面,这个笑登时多了几分苦意,希望……一切尽在掌控,不要再有什么变化了…… 旗幡飘扬,十方大阵的逆乱效果飞快蔓延,笼罩大片范围,虽没有太多的异象,但术数高手和一等一的强人都能察觉。 手握驺牙,从空间隧道中走出的武苍霓,先是抬头仰望,确认术力的延展,跟着就注意到浓烈的血腥味。 嘎古花大力开辟出的这条空间隧道,连通飙狼族与飞云绿洲,在飙狼族这边,有兽兵把守,自己本打算出来时免不得大战一场,但目中所见,死伤狼藉,本来在这里的兽兵,全都被残忍地杀害,一眼看去,竟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骸。 “……这是怎么回事?遮日那王作了什么?”武苍霓姣好的眉头微蹙,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有人先我一步来?是谁?” 第五章 狭路相逢龟者生 第五章 狭路相逢龟者生 在兽族之内,司马冰心看到王思退时,就心下大定,这位大师兄可不是普通人物,虽与自己同辈,但早在江湖上名声响亮,未满三十就踏入地阶,实力和那些教御相等,最重要的,是他长于遁术、卜算,一身气甲横练,更是了得。 玉虚真宗每次要搜救、保护什么人,只要出动他,比一些教御前辈更好使,他个性又温和谦良,人缘极佳,几乎就快变成一个好好先生,更与自己相处极好,有他在此,自己底气就足了。 对于小师妹的看法,王思退从来就是苦笑,如果以正常情形而言,未满三十就踏足地阶,堪比教御,在竞争严苛的星榜稳踏前三,这当然是了不起的成就。 问题是,以岁数算,自己这一辈当中还有武苍霓这样的变态,距天阶只余半步,有这个例子在头上,自己这地阶还在星榜打混,简直没脸见人,哪还有骄傲自衿的资本? 王家易学,讲究谦冲内敛,自己练了几十年的易学神功,又在玉虚宫中修身养性,如果还真把眼前这么点微末修为当回事,像些毛头小子一样妄自尊大,就真枉费这些年的修练了。 “兽族之中高手无数,还有兽尊坐镇,必须要立刻送妳离开,妳是令公的孙女,司马樵峰的妹妹,落在兽族手里,他们平白得了大筹码,会对战局造成什么危害很难说。” 王思退道:“先把妳送走,妳的那个朋友,我稍后再回来找,尽力帮妳救回吧。” 天府王家子弟,话不说满,连承诺都不轻易说死,以兽族的危险程度,王思退能承诺到这程度,已经非常讲道义了,司马冰心感激师兄的帮助,不敢要求更多,配合着离开。 整个苍凉山都被兽族占领,中间地带都有兽军移动,想平安回去,绝不是那么简单,王思退擅长遁术,却也没办法一口气遁那么远,司马冰心灵机一动,想起了进入兽族时候的空间通道。 走这条通道,可以减去老大一段路,虽然不晓得通道具体位置,但有同门之中,这位卦算得最精的大师兄在,找出大致方位不是问题,为一所虑者,就是那条通道似是兽族专属,别在那里碰上兽族大军就行。 “这问题不大,如果是普通的兽兵,数量再多,遁法加障眼法就能避过,如果隧道长度不长,就是兽王也能避过,只要别撞上兽尊就好。” 王思退对兽族建的那条空间隧道,兴趣不是一般的高,听见有这么一条通道,兽族独享,人族却不知,急急忙忙取出铜钱,占了一卦,测算方位。 想直接算出通道位置,别说地阶,就算天阶之中,也要较高段的术者才能施为,但凡是空间通道,都会因为次元差距,造成空间震波,只要侧个大概方位,到附近感应波动,就能抓个七七八八,对王思退这类遁术高手,不是问题。 司马冰心问道:“他们说云岗关被破了,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的?” 王思退摇头道:“云岗关确实已被夷为平地,详情我不清楚,我一接到教御们的命令,马上就出发了,为了避免触动天机,引起天阶人物的警觉,一路上什么也不接触,不清楚那边最新的状况。” 司马冰心顿足道:“师兄,你武功那么高,怎么和缩头乌龟一样,畏畏缩缩的?” 王思退哂道:“这不是畏缩,是专业人员处理专案的讲究,天阶人物比妳想像中的要难对付,不是这么步步为营,我还没进飙狼族就给发现,哪能在里头逛大街?” 司马冰心想想也是这个理,但就是担心,云岗关破,平阳城直接面对兽军冲击,现在不晓得是什么状况了? 王思退祭起一块龟甲,龟甲在两人顶上旋转、碎裂,却撒下一片清光,清光过处,两人气息尽被遮断,他再发动土遁,两人身化遁光,在地下飞快移动,照着司马冰心所指的方位,没几下功夫就到了附近。 蓦地,王思退在土中一震,笼罩在两人身上的龟甲灵光被卸除,两人气息泄漏,更一下自土中浮冒出来。 “大师兄?”司马冰心讶异,虽然不是很懂,但也看得出来,这是被人破了法,解除了术法,“我们被人发现了?” 王思退摇头道:“不好说,这不是针对性的术法,不是针对我们而发的,是某种阵法的余波,扫过之后,强行解除了我们的术,这……不是兽族的路数。” 越感觉越是惊讶,王思退是术数行家,分别朝正西、西南、东北望了一眼,确认了这个大阵的三角位点,更为着阵势笼罩的范围之广而骇然。 “……不得了!西从飙狼族,东逾苍凉山,顺地脉蔓延,可能都逼近平阳城了,阵的结构,涉及时空变化,是某种古阵……很古老。” 易学的本质是“算”,阵法更是数算大成的表现,王思退精研易算半生,一察觉是玉虚真宗所未见的古阵,登时如老饕遇美食,震惊之余,有更多的心痒难耐,反倒是司马冰心意识到问题,出言提点。 “大师兄,要不……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那个隧道应该不远了,我们现在这么傻站着,如果被兽人看见,你刚才就白遁了。” 一句话将王思退唤醒,稍稍感应了一下空间状况,判明了方位,要移动之前,多年修练的灵觉,生出一丝不祥之感,王思退一抖手,掷出六枚古钱。 古钱落地,正反分阴阳,凭此成为卦爻,以定吉凶,这个基本原则司马冰心还是懂的,但六枚古钱落地后,却像圆珠子一样,滚动了十几秒,这才躺平,还全数文字朝天,司马冰心就看不懂了。 “天机乱离,这一卦没起成,没用了……” 王思退叹息一声,声音里增添了几分警惕,“这个古老大阵影响时空,在这范围内,天机受到干扰,等闲手法无法窥探,但刚才的本源感应,那条通道大凶,兵凶之象,走不得,得另外觅路了。” “大凶?兵凶之象?”司马冰心好奇道:“那边有战事?我们的人在那边攻打?那我们不是更该过去?” 王思退摇头道:“凶者,避之大吉,我的责任是把你平安带回司马家,不去参和别的意外。” “……大师兄你真的是乌龟个性!” 司马冰心忍不住牢骚小半句,换了个人听,这就是绝大侮辱,但王思退就只是莞尔一笑,“稳当驶得万年船,在同辈之中,我不是天资最好的,能够爬到今日,靠的就是够稳当啊……小心!” 一声低喝,源自王思退,他右掌一推,掌中阴阳演卦象,八卦正位,出现一面一人高的气盾,挡在司马冰心的身前。 看见这一手,司马冰心就不敢再说什么乌龟壳技巧,这一式玄武气盾,脱胎自王家的玄武气甲,看似简单,但要练至放诸体外,屏护他人,没有地阶绝对不行,而气盾看似轻薄,防御效果却比别家的气墙更坚韧得多,是实力的铁证。 但这声心中赞叹,还没开口,就化为乌有,玄武气盾没能扛住那一记莫名攻击,应声炸碎,却好在有这一挡,司马冰心巧运双极轮,要把穿盾而来的余劲化开。 手掌与敌劲一沾,像是被一块大铁陀子狠狠敲中,猛烈的痛楚,司马冰心立刻知道接不下,这股破盾而来的气劲,仍猛到不可思议,自己的双极轮无法卸化,剧痛袭来,可能还要赔上一条臂膀。 一只手掌及时拍击在后臂,一拍、接着一转,使的是道门正宗“拔丝手”,劲道却是一脉相承的双极轮,司马冰心连忙配合,将手臂上所受的劲道,飞快转传过去,师兄妹联手,总算解了这一下碎臂之厄。 劲道尽卸,司马冰心的手臂仍痛得厉害,心更是像掉道冰水里。 这一道攻击,出手者是谁?玄武气盾都没能挡住,双极轮还卸得险象环生,出手之人是什么程度?是地阶中的猛人,还是…… 光是想,就觉得胆颤心惊,司马冰心抬起头,只见大师兄已经抢着拦在自己身前,示意保护,而一个巨硕的身影,足两米半高,巨足没有踩在地上,却是漂浮半空,居高临下,斜睨着地上的两个人,那个扭曲的形体、满身的血渍、通红的双瞳……司马冰心感觉到阵阵凉气直冒上来。 “那……那是什么东西?是……兽人吗?那还是生物吗?”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颤抖,而站在前头的大师兄,摆出来的架式,如临大敌,一等一的慎重。 “是生物!”王思退声音沉着,却是前所未有的慎重,“但实力难以估计,恐怕……不是普通的地阶,可是也和天阶不同,像是倚仗了什么神兵器物。” 被这一句点醒,司马冰心看见半空中的那个东西,举起了右手,五指直接化为血红色的利刃,目中邪光,有若实质,不禁惊呼出声,“是……托尔斯基!他怎么变成这个样了?” 第六章 伪天阶 司马令公向玉虚真宗求援时,已是云岗关兵败之后,虽然伤亡惨重,却得到敌人的第一手情报,所以托尔斯基的相关资料,王思退早已知晓。 兽王等级,爆发异能,这两个条件相加,是非常棘手的强敌,爆发出来的力量,不能与天阶相比,但足以击毙一些老牌的地阶强人,对天府王家的玄武气甲,是一大考验。 可真正棘手的,却是资料中提到的另一点,托尔斯基借助某种异物,身同神兵,指爪、手臂变异,如晶如铁,一击之下,能断宝兵,司马令公就被这样的攻击给重创,险些丧命。 这个情报让王思退觉得很不妙,神兵是什么?能让天阶发挥实力的武具!身成神兵是什么概念?就算打不出天阶的一击,恐怕也是地阶内无敌了,兽身化兵,赌上了觉悟,拚着严重代价,那威力肯定变态到家! 晓得敌人那边有这棘手脚色,王思退希望能避则避,若真避不过,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但此刻看见半空中那个家伙,王思退心知先前想的所有策略都没用了。 那个巨体,将近三米高,狼首人身,但与其说不似兽人,不如说,根本已经看不出生物形态了,通体不见血肉,像是大量的六角晶块堆叠成形,肉身异化,周身萦绕着一层黑红血芒,污秽邪祟。 最让王思退心惊的,还是那一双通红的血狼目,看不见分毫理智,只有执念深深,充斥着双瞳,与这目光一对,已踏足地阶的他,一颗心笔直沉落…… 半空中,托尔斯基往地上两人看一眼,目光到处,司马冰心觉得自己像是掉进血河之中,不但全身发冷,更有一股污秽的寒气,直透心神,恍惚之间,眼前出现大批血影幢幢,如无数冤魂,浪涌而来。 “抱元守一!用冰音咒护住心神,莫堕魔障!” 王思退一喝,蕴含道门先天正气,破邪除祟,司马冰心登时清醒,忙运本身冰音咒,护住神魂,阻止邪氛入侵,心里更大为惊异,这狼王子怎么厉害了那么多? 先前交手,托尔斯基虽强,却在温去病的诡变百出下,被整得灰头土脸,着实够呛,可短短时间不见,这家伙不但变成了妖物,身上邪氛还能影响心神,这不单只是强,还转职到了术者那边去……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 司马冰心想起,以前正是大师兄告诉自己,上了天阶之后,术业虽有专精,但在本质上,天阶武者与术者的界线,已相对模糊…… 想到这,司马冰心不禁低呼,“大师兄,他该不会……” “别分心!” 王思退神情严肃,一掌过顶托天,掌中八卦运转,雷火相生,旋绕展开,将两人周围的邪气尽数焚灭、净化,开辟出一片安全地带,但在雷火纵横的范围外,就不是这样,黑红邪气过处,草木尽枯,虫兽倒毙,一派凄惨光景。 定睛看去,托尔斯基由北而来,一路都被邪气所侵,惨况让人不忍直视,而他身上点点怨血洒落,黑红邪气缭绕间,幻化怨魂之形在哭号,似乎刚刚在某处大杀了一场,死者连魂魄都不得挣脱。 “……唬……” 交错的兽牙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呓声,托尔斯基漂浮半空,对底下的两个人似若无睹,却环顾周遭,在三个方位特别停留,像确认了些什么,跟着,他陡然仰首,一声狂嚎,惊天破地。 一道赤红色的妖异雷电,自天上莫名而降,劈落在托尔斯基身上,与他身上的汙秽邪祟结合,暴闪出强光。 托尔斯基身上,强烈的污秽邪气,陡然沸腾,浓稠如血,腐坏腥臭,逆着闪电劈下的痕迹,直上九天! 瞬息间,风云变色,日月无光,沛然邪力直上云霄,化作九天邪云,遮蔽四方,阴雷阵阵,一阵巨大的轰雷响起,凝化万千血雨,朝四面八方疯狂洒落,笼罩方圆百余里。 “不好!” 王思退掌中八卦运转,先是阳气最盛的“干为天”,逐一轮转主八门,落下八卦爻光,护住自己与师妹,不受血雨邪气外侵。 司马冰心暗叫侥幸,这血雨气势磅礴,不是普通的邪祟,天上邪云持久不散,每一下阴雷轰响声中,地面似有相同的血怨之气呼应,恐怕是飙狼族这些年来血祭所累的生灵怨气,都被唤动,导引天地变,更隐约贯通冥府,连引九幽。 事情有古怪,能够随意一呼,就引动飙狼族血祭所累的成果,要嘛是天阶顶峰的那种强绝存在,要嘛……就是主持这些血祭的术者,托尔斯基凭什么能够? 如果自己不是先与大师兄会合,独自在兽族内遇到这场血雨,结果肯定会完蛋,因为虽然处在八卦爻光的守护中,阵阵邪气仍在外翻滚、蒸腾,不住试图入侵,而自己竟然生出阵阵神魂动摇,仿佛随时会离地飞起的感受。 这代表,大师兄的掌中八卦,并无法完全挡住邪气,而看血雨笼罩范围百余里,这根本就不是地阶的应有能为,堂堂踏入了天阶。 血雨中充满狂乱的气息,如果被沾染,立刻失去神智,成为傀儡,此外还会有什么不良影响,暂时看不出来,但要在这灾难中自保,最少得要地阶,恐怕……飙狼族要灭了。 ……这个狼王子发什么疯?变成丑陋妖物后,不是去杀敌,却第一个跑回来灭自己的部族?莫非真是疯了? “……这已不是单纯的兽身化兵,遭到反噬,肉身变异了,他的理智,被某种执念吞噬,必须要那道执念满足,才可能恢复意识……也可能不会。” 王思退自怀中取出一块龟甲,与先前用完就碎的一次品不同,这块龟甲闪烁五彩光华,是天府王家请玉虚真宗炼制的宝兵,司马冰心在后头一看,就知大师兄的认真。 天玄宝甲,过往自己向大师兄商借过几次,他从不答应,表示这件宝兵以本身气血祭炼,发动后,不但能增幅玄武气甲、掌中八卦的威能,还能守护心神,增益卜算效果,是最重要的家当,不轻易拿出来现,这回一照面就拿出来,果然是谨慎得很了。 “……等闲的反噬兵主,神魄不会有这样的影响,除非,那是一件已通灵的神兵,兵主为其所控,或者……” 天玄宝甲发动,飞升到王思退头顶,飞快旋转起来,洒落一片又一片的五色玄光,将他完全护住,同时,早已凝运玄武气甲,进入最强的防护状态。 天府王家的子弟,素来有铁乌龟的绰号,只要练成玄武气甲,在七大世家中,就是防御第一,虽然护身劲强度较诸金刚身逊之一筹,但与本身内家气结合,如果要斗长劲,肯定玄武气甲胜出,这是本身的最大底气。 然而,这身保护自己度过百族大战,光耀至今的不破气甲,这回却没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有一定可能是他人神魂附体,甚至融合,如果这假设成立,入体神魂恐怕是天阶兽尊,唯有如此,一切才都解释得通。” 王思退盯着半空中的妖影,几乎一字一字地说道:“天阶牵涉神魂之变、内世界的开辟,不可能靠灌功灌上去,但如果是以神兵为骨,变异血肉,负载天阶的神魂,两者相结合,就有可能成就……伪天阶!破解之法……暂不知,实力无可估量……” 慎选用词,王思退不知该称这异常状态算什么,它没有正常天阶所应有的威能与神异,至少开辟内世界的征兆完全看不出来,恐怕也没有什么成长性……但无可置疑的是,它极度强大,足以衡击天阶。 这些话听在后头的司马冰心耳中,却生出非常怪异的感觉。 ……危机就在眼前,大师兄怎么还一本正经地在分析,还像老师教学生一样,把分析的内容一一告诉自己? ……战斗随时开打,面对实力强大的敌人,不是应该专心一志,不去想什么敌人能不能打得过,激昂本身斗志,拼命去打一场的吗? ……尽说这些削减自己战意的话,有意义吗? 越想越是困惑,听到后来,司马冰心更从大师兄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祥意味,惊道:“大师兄,你该不会是想……” “我如果回不去,就把这些话带回玉虚真宗!告诉他们,要铲除这妖物,必须要请出上仙!” 王思退声音转厉,不让司马冰心有再开口的机会,回身出手,一指点在她额上,玄光闪烁,本来旋转于他头顶上方的天玄宝甲,一下转旋到司马冰心头上,洒落五色玄光,保护她不受邪祟伤害。 “走!” 交付护命宝兵后,王思退手起一掌八卦,巽为风,推拍在司马冰心肩上,将她击得轻飘飘飞起,身不由主地猛往后飙,高速远退。 “大师兄!” 司马冰心情急而呼,如果托尔斯基的力量等同天阶,王思退这个星榜顶尖的高手,留在这边独自面对,根本就是送死。 “走!妳我之间,要有一个人把消息带回去,这情报不能断在这里!” 身披鹤氅的高冠男子厉声一喝,不管平时的他,是怎样平和谦冲,这一刻,又回到百族大战时,那个从生死场中历练过来,有勇有谋有决断的男人! 面对天阶级的战力,自己所做的这些可能全无意义,但自己仍只能尽可能、尽一切努力去做,因为……这是最正确的判断,也因为……百族大战,当自己还弱小时,那些前辈、战友也是这么掩护自己,让自己带着情报逃开…… 壮志不绝,人族千秋! “师兄!” 司马冰心顺着掌力远飘,心里涌出不甘的冲动,但随即想起上次自己折返,反害得温去病遭劫,只能死咬下唇,凝运轻身功法配合,随风加速远飘。 前后甚至不到十五秒,眼角余光便瞥见大师兄的方向,积溅起一片血光…… 第七章 真的好累! 当龙云儿全神弹琴,连奏数首,接近尾声,忽然一声惊雷,满空染成赤红,点滴红雨飘落而下,她一下错愕,止住了弹奏,虽然感应到危机,却不知该如何处理? “我靠!这是什么状况?” 在角落的香雪一下闪身出来,飙入三道旗幡的中央,双手持法诀,演化大阵,错引十方,空间骤然变动,落在城头上方的血雨,尽数被引入时空错乱中,一滴都没落下。 变阵所掩护的范围,也遮蔽了城楼外的部分,有些兽王坐在前排,受到屏障遮蔽,怡然自若,没沾着半滴血雨,但坐在比较后排,还有更后头的那些高阶兽人,就没有这么好运,给血雨当头淋了个正着。 血雨中浓烈的邪气,立刻就生出效果,那些被血雨淋中的兽王,骤感内心生出一股狂暴之气,想要疯狂破坏、杀戮,有的兽王嚎叫着站起,有些甚至直接催动了爆发异能。 “搞什么东西?” “你们疯了吗?” 这边发狂,首先遭殃的,就是前头那一排的兽王,两边很快就打成一团。兽族以实力为尊,被安排在第一排的兽王,实力都超人一等,见到血雨当空,已有提防,后方兽王袭击,也不算什么意料之外,几下乱战,未落下风。 能成为兽王,肉身个个无比强横,虽然陷入狂乱,却不是全无抑制之力,被其他兽王一压制,自身意识迅速占据上风,把那股原始的狂乱欲望给压住,只不过,兽王彼此间强弱有别,部分压得下,部分则压得异常辛苦,脸色胀红。 兽王级的还能压住内心蠢动,坐更后头的那些高阶兽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狂态更炽,别说理智了,整个退化为兽,癫狂着扑冲上来,也不管什么招数章法,出爪便撕,张口就咬,哪怕面对的是兽王,也没有分毫畏惧。 受攻击的兽王,自然不会退缩,出手便还击,一边豁出性命去打,数量又多;一边诸多顾忌,还弄不清楚状况,虽然有境界差,一时竟然压之不下,迅速演变成了一场乱战。 城楼上,龙云儿错愕莫名,问道:“怎么回事?这算是什么情况?” “……火枪手的运气是负号,妳永远要记得这点。”香雪拍了拍额头,正色道:“现在可以告诉妳了,我当年之所以没和你温家哥哥成亲拜堂,让他痛苦到如今的理由,就是……我怕在洞房花烛夜,他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我变成一具无头尸首,或是被大卸八块。” “什么跟什么呀?”龙云儿眼睛瞪得老大,“你们关系有好到变成这样?妳也扯太远了吧!” “……适当比喻而已,让妳知道这家伙的运气有多衰,和他组队,灭团机会是很小的,但遭遇灭团危机的概率就大过天了。”香雪耸耸肩,道:“这阵血雨,笼罩足足方圆百里,不是手上有十方阵,妳未必能幸免于难,知道这代表什么?” 龙云儿侧头想了想,仍赧然摇头,香雪道:“天阶!搞出这一切的那个,必须是个天阶……血雨受到增幅,与整个飙狼族的守护法阵相呼应,程度不厉害,但……嘎古!老温这家伙,办事手尾真多,连这么个半调子天阶都搞不定,没用!” “嘎古兽尊!”龙云儿惊愕道:“这不是遮日那王承诺要解决的吗?为何会是温家哥哥?他……他哪有能力……那可是天阶啊!” “哼!被他干掉的天阶,还少了吗?妳的疑问很不礼貌啊!” “那是以前啊!现在的他,哪能……” “别大惊小怪!妳该庆幸这不是当初的碎星团,否则已经被那个人按着头去吃泥,清醒脑袋了。” 香雪摇头道:“妳的温家哥哥,应该也对妳说过,高手是可以拆解分项的吧?只要把强的要素分拆开来,低段的天阶也就那么回事,更别说是嘎古那个根基有缺,上了天阶后,迟迟迈不过第一重天阶的货色……他不打没把握的仗,妳就放心吧。” 不过……话虽如此,要真是没有问题,眼前也不会出现这种纰漏,香雪暗自估算,多半是狙杀嘎古时,疏漏了什么,虽然得手,却遭到反扑…… 血雨中的污秽之重、怨气之深,沾着后能令地阶以下陷入狂暴,发出这种血雨的源头,也不可能还保持理智,估计已被嘎古的执念所控,只剩下疯狂了。 被这阵血雨一淋,飙狼族中未死的族民,都将化为凶暴的战兵,疯狂袭击接触到的一切,狼王庙与此地首当其冲,有一场硬仗要打。 只是这样也还罢了,但摆下十方大阵的意义,在于吸纳云岗关之战阵亡的神魂精元,过程中,不可免地有惊人的血怨之气相随,如此钜量的血怨之气到来,对那个已陷入执念与疯狂的天阶存在,是何等的助益?吸纳之后,能发挥到什么程度?这些自己可是想都不敢想…… “……时间不多了,最多……十五分钟!” 天象变化,香雪仰首苍空,说着龙云儿所不懂的话,“十五分钟内,要撑住飙狼族来袭的几波兵潮,还要干掉引发这一切的那家伙,否则,就是等那家伙出来扫场,稳死定的。” “兵潮?” 龙云儿轻轻问了一声,记得托尔斯基把族内大军都带去攻打云岗关,至今未归,眼下飙狼族中,只有南方兽王的队伍,数量不多,怎算得上兵潮? 正要相询,龙云儿忽然看见,飙狼族中骚动起来,先是驻守在边缘地带的那些守兵,离开了林中的驻点,如癫似狂,嘶吼着朝这边冲过来,数目大概有几百兽兵,实力不知,但气势好惊人。 而在这一股兵锋之后,更远处的树林,可以见到很明显的人潮波浪,翻山越岭,冲奔而来,沿途的树木不住摇晃、震动,另一道兵潮正往这边过来,而在这一道之后,还有第二道、第三道…… 就只见后方的山岭、丛林,不住震动,密集有若绿海的树林,从远处频频折断、碎裂,甚至连那边的山岭都开始崩塌,也不知是因为地震,还是奔跑过来的兽人们势道太猛。可看这声势……攻过来的兽人,起码有几千,而且后头还持续不断有来。 “还……还好。” 龙云儿拍了拍心口,道:“底下有这些兽王,有他们在,何止能档千军?” “能挡千军?妳脑子浸水吧?”香雪道:“底下这些兽王,又不是妳老爸,妳凭什么认为他们会死死守在下头挡灾?” 话刚说完,城头底下,那些犹自在乱战中的兽王,看情形不妙,纷纷调转过头,朝着东方跑去。 那么多高大威猛,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兽王,仿佛睥睨一切,无惧万敌,可看到兽潮袭来,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拔腿逃跑,发挥着地阶级数的力量,一下子就跑出好远,前后的反差,龙云儿着实傻眼。 那些高阶的兽人,原本正与那些未沾怨血的兽王激战,这些兽王集体撤离,那些失去压制的兽人,目标转移到城头上的两个人,开始转而攻击城楼。 香雪冷笑道:“不读书不等于没文化,野蛮却狡猾,这就是兽人,他们平常时候很热血冲脑,但关键时候,也懂得跑第一个,妳没断后路,就想他们替妳挡灾,想得美啊!” “那怎么办?” “多亏妳了……” “又要我去挡?” 龙云儿又一次傻眼,自己快变成了,刚才被赶鸭子上架,弹琴现艺,那是单纯的勇气问题,现在难道要让自己去坦那么多的兽人?这可不是胆量,而是能力问题啊! 香雪道:“安啦,没要妳去扛这个,是说多亏妳刚才卖力演出,让我休息够了,接下来,看我表演了!” 拍着胸膛,香雪的眼神变幻,虽然仍是小女孩的身体,散发出来的气势整个不同了,让龙云儿生出一股信心,或许,这一关守得住,就是不知道在狼王庙中的温家哥哥怎样? ---------------------------------------------------------------------- 月煌滩位于飙狼族领地外,已经受到袭击,狼王庙遗址位于飙狼族中心,受到的攻击只会比月煌滩更猛十倍。 温去病掌控大阵,演化障壁,能够有限抵挡外部攻击,但面对持续一浪又一浪的兽人杀来,又要分神主持大阵,早就支撑不下,之所以能挺过去,全因为得力助手的及时回防。 兽爪飞舞,金剑纵横,温去病周身十米范围,仿佛筑起一道铁壁,所有试图来闯的兽人,全数倒毙,堆叠起一道高高的尸墙,血流遍地。 “刷!” 又一声轻响,一名兽族高手的头颅飞起,尸身倒下,遮日那王金剑挥洒之下,这些狂暴化的兽人,竟没人是他一合之将,他高速位移,一人挡三方,开辟出一个三角空间来,将温去病与旗幡护在中央。 “兄长!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遮日那王吼道:“杀掉他们,生出的血怨之气,会增加其他人的狂性,如果不清除源头,只会越打越辛苦。”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后方的温去病,传来疲惫的声音,“大阵已经开动,等一下过十万数的血怨之气会到来,那时候,才真的叫辛苦。” 第八章 百战情谊 每次看遮日那王出手,温去病就觉得很有意思,兽族信奉的原则,与人族果然不同。 普通人族遇上这种场面,还会少许迟疑,毕竟扑冲上来的这些,不光是飙狼族人,还有随同南方兽王一起到来的本部兽兵,就算不讲同胞之情,多少也要顾念同袍之泽,只要还有可能救,怎么也该列入考虑,没可能下手那么狠辣。 但遮日那王压根就不考虑这些,只要敢来爪牙相向的,尽皆是敌,对敌需狠,不问老弱,无留一人,这不是人族的王道,可在兽族,却是万古以来的硬道理,滥杀两字的标准,与人族差异甚大,因此哪怕杀得这么凶狠,他手上的狮皇金剑也没有分毫气运流失。 可惜眼前这情况,不是单靠他过人的武力能解决,如果十万血怨之气倾注而来,飙狼族内所有人被催化,入魔发狂,过来攻击狼王庙,就是遮日那王雄威再强十倍,也顶不住源源而来的狂化兽人。 透过十方大阵扫描,可以确认祸秧的位置,扫描出来的气息,非常诡异,像是托尔斯基,又像是嘎古,但嘎古被自己干掉,死得彻底,又怎么会…… “兄长!” 遮日那王叫道:“你是不是杀老头子,杀得不干净,留下什么手尾?否则这些东西哪来的?” 操控着大阵,温去病果断道:“胡说!如果我出手不是万无一失,你会找我帮你?” ……情况不妙,看来好像真是这样,但认了就等于糗掉,还是当黑历史吧。 “……所以我现在觉得后悔了!” 遮日那王一爪挥出,兽王威煞震慑,兽人纵然癫狂,也还是服从血脉中的威慑,蹲跪下来,被他一剑横扫,直接就干掉十几个。 看似轻松,遮日那王却自知这种打法难以持久,自己一个人开三角空间,几乎等于是一个人在布剑阵,每一刻都处于高速位移中,加上出手战斗,体力飞快消耗,再没多久就会被逼得停下脚步,届时只能护着兄长杀出去,再顾不了什么大阵。 压力奇大,遮日那王没有喊出来,不想增添兄长的压力,当前的情况,兄长肯定看得出,只要给他时间,自然会做出取舍、找出对策,自己有这样的信心。 蓦地,一道玄光从旗幡中央发出,张开了一个三角空间,将十多米的空间笼罩在内,遮日那王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一见旗幡发光,连忙抽身而退,进入三角空间的屏护。 外头的发狂兽人,持续攻杀而来,碰触到三角空间的外壁,一个个被扭乱了方向,有的穿壁而入,穿过却还在壁的外侧,进不到里头来;有的上下颠倒,头下脚上地冲出来,一出来就栽成滚地葫芦。 最令遮日那王惊愕莫名的,是那些冲入无形障壁,消失不见,十几秒后才又从障壁中出来的兽人,乍看之下,好像是被吸入障壁内,困了十几秒才放出来,但想到这个十方大阵的特性,得出的结论就很惊人。 “兄长,时间轴已经被打乱了吗?” 十方,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扭曲方位方向,只是最粗浅的功效,往深走一层,就是时间的错乱,那些撞壁后,隔十几秒才又出现的兽人,看似被困了十几秒才被放出,其实是直接被转到十几秒后的未来。 温去病还没开口,遮日那王狮眼圆瞪,看到了一幕奇景,一名狂化兽人朝着障壁冲来,还没接触到,障壁中就冲出个一模一样的兽人,肩头带伤,与之对撞后,双方战了几招,后出来的那个在原先那个肩上撕了一爪,原先那个踉跄跌入障壁中,消失不见。 再没有比这更具说服力的证明,遮日那王确认了此阵的大神通,虽然每次逆乱,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差,但能够如此逆乱时空,打破这方天地的桎梏,那是高位天阶才有的手段,不管从什么定义来说,那就是神! 如此大神通,只靠九支旗幡就能发动,这些旗幡的神妙,委实令人心痒难耐,若是用在更大规模的战场上…… 遮日那王一时出神,却听见温去病的叫声。 “小狮,过来稳阵,我要走了。” 饶是遮日那王定力过人,也给这一句吓得不轻,自己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兄长想要逃跑,以他锐身赴难的作风,这时候离去,只会是为了去解决问题的根源,那个莫名的天阶存在。 但……那可是天阶! 之前委托兄长去杀嘎古,是兄长从兽王爪中引出神元的动作,让自己猜到他有这样的准备与企图,顺势向他提出了这请求。 可嘎古已死,而兄长手上的底牌也已经打光,什么装备、道具都掏尽,现在要去杀天阶,这与送死有什么分别?自己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兄长,不如由我……” “如果可以,我也想踢你去啊,但看那边的能量反应,让你去了也是送死的,只能我亲自去了。” 温去病道:“香雪刚刚传了讯息过来,二十分钟!她会替我们撑住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内,这边只要最低限度维持幡阵不倒就行,不用术力加持,我们要趁这段时间内,把祸秧解决,如果不能……二十分钟后,一起完蛋吧。” “二十分钟?这可是天阶高段的大阵啊!”遮日那王惊道:“大姊现在的身体,术力尚未恢复,拿什么去撑?” “不知道!我也不会问。”温去病坚定道:“我只知道,她说了她会做到,我就不问,就像她没问我怎么摆平那个祸秧。” 遮日那王明白过来,这就是碎星四武神的默契,他们会相互取笑,也常拿彼此开涮,但在作战的时候,他们也完全信任对方,不轻易向同伴许诺,话一说出,就是不惜一切也会做到,同伴对此也是百分百信任。 这种情谊,自己是衷心羡慕的…… “……交给你了,你术式不行,但二十分钟内,维持旗幡不倒,应该没问题吧?” 乍听之下,好像三岁小孩来都行,可假若三角空间的错乱屏障撑不到二十分钟,这委托就成了不惜一切代价,死守旗幡,那就是非常惨烈的一道委托了。 “敢不从命。” 遮日那王双手抱拳,欠身行礼,“兄长有托,狮定不负!” “交给你了!” 温去病离开幡阵,正要移步,眼前一道黑影掷来,伸手接过,分量着实不轻,定睛一看,赫然是兽王爪。 这件异宝,承载一百零八兽族的魂契,不是神器,更胜神器,也是遮日那王大权的根基,如果失了兽王爪,别说王位,后半辈子恐怕要在追杀中度过,现在说借就借,这份义气果然重得很了。 温去病接过兽王爪,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此刻外头早已被重重包围,硬杀出去只会耽搁时间,他双脚并拢,拉动腰间的机关,直接一道火焰从脚底喷出,整个人冲天飞起,一下子飞得不见踪影。 遮日那王手执金剑,站立旗幡之下,仰望天空。 “兄长,愿你此去平安……” ---------------------------------------------------------------------- 狮王的祝福,伴随着意志传送,而事实上,温去病非常需要这祝福,因为此刻的托尔斯基,攻击力已经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 “……怎、怎么可能……” 王思退双膝无力跪地,呛咳出带着血肉的红沫,看着自己右胸的血洞,实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以宝兵加持过的玄武气甲,短时间内,足以硬扛地阶末段的攻击,居然被托尔斯基一击而破,让自己这王家子弟的尊严……洗了一地。 勉力抬眼,看见托尔斯基的目光,望向正自飘远的司马冰心,露出讥嘲的冷笑,似要出手消灭,王思退猛地一举掌,掌中八卦震为雷,一道雷劲轰向托尔斯基的头部。 托尔斯基不闪不避,左脸挨了这一下,没有分毫伤害,目光含带一丝怒意,转了过来,看见王思退满脸是血的惨笑。 “嘿!这是……黄鼠狼最后的屁!我没死,就轮不到你去追……” 双腿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是还想要努力站起身体,挡在敌人的前头,不过,这想法似乎难以实现了…… “死!” 托尔斯基目中讥嘲意浓,甚至没有出手,直接一声震喝,要震杀眼前已不值得动根指头的敌人。 王思退咳着血,眼前发黑,脑中轰隆作响,预备在冲击中粉身碎骨,但一道白电,却划破黑暗,飞飙至自己面前。 “休得逞凶!” 似曾相识的娇叱,贯劲吼出,声如虎啸,对撞之下,一定程度削弱了托尔斯基的吼声,冷月似的光虹闪亮,将轰击过来的风压斩开。 王思退摀胸睁目,看着那道傲然挡立在自己身前,白衣白甲的明艳俪影,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大战时。 “妳……还是那么……美……” “保住元气!你还有得救!” 塞了两颗救命丹药过去,武苍霓的目光转向托尔斯基,“一段时间不见,王子怎么成了这德性?晚点与你弟弟泉下相见,不知他还认得你否?” 第九章 好美的月光 见到眼前白衣白甲的长马尾丽人,已经失了理智的妖物,生出一股愤怒、怨恨,不待她把话说完,就直接一拳轰了出去。 打托尔斯基现身,这还是首次认真攻击,一拳打出,风压已经撕裂大气,狂飙而去,虽然距离地面有十多米高,却把地面都铲出长长的坑,污秽的黑红邪气,更是缠卷而去。 只是单纯一击,寻常地阶就难以接下,但同为地阶,武苍霓却很不寻常,不仅一身修为已踏在地阶顶峰,同境界内几乎横压,更重要的是,她打天阶战的经验丰富,更曾横斩天阶,对上托尔斯基,她没有分毫怯场。 一见这记攻击,武苍霓心下大定,力量虽然强大,远胜于己,却未能完美驾驭,集中爆发出最强的杀伤力,有不少空子可以钻,然而,动辄撕裂大气,构成真空旋风,沾之削铁如泥,威胁极大,这该是狼族血脉中的风系发挥,必须谨慎提防…… 蹑影形绝乍动,武苍霓身影分化,撕空爪破枫而来,将她的残影撕成粉碎,而真身却趁势飘退,更还带着王思退,一同飘远。 “用苍天大法的换日诀续气,稳住伤势!” 一声低喝,武苍霓一记紫度神掌,拍在王思退右胸伤口,电劲伴随掌力贯入,帮助止血,强化生机,做好紧急处理,跟着掌劲一吐。 “走!” 武苍霓一掌送走王思退,相信以他的功力基础,配合玉虚真宗的道门神功,经过紧急处理后,可以恢复行动力,联手别想,逃离却是没问题,只要送走了他与冰心,自己就心无旁骛…… 整个动作,说来似乎很多,却在短暂两秒内完成,一掌推飞王思退,武苍霓正待回身,一道黑影仿佛罩顶乌云,出现在极近处,邪恶的血红眼,瞪视而来。 ……好快! 武苍霓心下一凛,托尔斯基重拳击出,这次不再只有风压,而是实拳重击,并在近距离压迫下,轰顶袭来。 哪怕未能集中爆发,妥善驾驭,这股狂暴的力量,在近距离之下,也压得蹑影形绝无法分化,像被巨大岩石压在身上,呼吸困难,动作都变得吃力。 这甚至不是神念镇压,只是在力量过大差距之下,形成的压制,眼看重拳将要打中,骤然,凄冷的月虹一闪。 冷月横过,将压制状态斩破,更反斩回去,那只晶石化的拳头,首次被砍破,却未有滴落鲜血,只是掉下一些怪异的碎屑。 两股力量对撞,这边拳头被砍破,那边锵然一声,冷月宝刀从中破碎,像是破裂开的冰块,纷坠落下。 武苍霓不感意外,极锐易折,自己当初在无神铺众多宝兵之中,挑上这柄冷月宝刀,就是因为它够锋锐,杀人不沾血,虽然也因此导致刀刃易折、易碎,但这宝刀的异能之一,正是重生,只要花点时间,就能重新痊愈回去。 冷月粉碎,武苍霓这手收刀,另一手已经拔出驺牙,仁刀一斩,就劈在适才冷月砍开的伤口上。 加持不杀之诫的驺牙,每次挥出,气力翻倍加乘,千斤、万斤地翻乘上去,最适合砸、捶之类的攻击,重击之下,大块晶体崩碎,虽非血肉,托尔斯基似乎也感痛楚,嚎叫一声,黑红秽气自伤处喷涌而出。 污秽深重的黑红气,沾之则被感染,身不由主陷入混乱、软弱、恐惧的情绪中,肉身更会被腐蚀,刚才王思退的玄武气甲被一击而破,就是受这秽气沾染,但这一回,却碰上了对手。 驺牙刀上闪现一片金芒,神圣平和,仁刀之光,清除邪祟,黑红之气不侵,这片仁光一现,托尔斯基眼神闪出厌怒情绪,虎吼着重击回去。 仁光能抗邪祟,刀身却未必能扛下天阶的力量冲击,清楚这点的武苍霓岂会硬碰,身后骤现巨大影像,顶天立地的剑齿猛虎,生着翼龙一般的翅膀,凶威赫赫,睥睨众生。 法相一现,武苍霓的速度陡增,身如飙影,从托尔斯基的攻击圈中脱出,暗自庆幸这头东西的神识有亏,未能充分发挥天阶之能,只要不被正面打中,自己不是没有周旋游斗的余地。 抬头仰望天空,云象受周边能量变化而大乱,大地又开始新一波的震动,被黑红秽气蚀成腐土的地面,被撕裂开来,出现多道大缝,朝地平线的那端延伸,这一切都显示,遮日那王他们镇压大地骚动的法阵,正在发动,而且恐怕到了关键时刻…… 自己并非樵峰那种悲天悯人的仁者,如果这场天灾只发生在兽族,自己大可袖手旁观,看托尔斯基去和遮日那王拚个两败俱伤,用不着以身犯险,损敌不利己,哪怕是震灾祸延大半西北,自己也有操作空间,靠着迁移民众,减少己方伤损,坐看兽族先遭殃。 但事情涉及封神台,自己就不敢赌了,虽然封神计画是那个人的卑鄙奸谋,可那么多人为此牺牲了,更保住了人族这些年的平安,效果明摆着,自己没有权利看它崩溃,让那么多人的牺牲毫无意义…… ……必须要替遮日那王争取时间! ……胸口的伤隐隐作痛,如果战斗强度维持在这个程度,自己还能撑上十分钟。 ……遮日那王,你们可千万要把握时间啊! 武苍霓又看苍天一眼,眼中闪过毅然决然之色,驺牙挥砸,剑齿龙虎咆哮,与缠绕着黑红秽气的巨拳再拚一记。 --------------------------------------------------------------------- 执着的意念,仿佛透过虚空飘传,让身在月煌滩上的人也有所感应,香雪看了天上云象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 “弹琴。” “啊?又弹?” 正挽起袖子,扎束起裙襬,准备和敌人动手的龙云儿,一下傻眼,底下敌人拆的拆,爬的爬,都快要杀上来了,不战斗却去弹琴,这又是哪招? 不过,刚提出的质疑,在与香雪目光交触的瞬间,就化为乌有,什么疑问都吞入肚里。 那不是一双允许人发问的眼睛,虽然是小女孩子,可那一瞬所闪现的威仪、霸气,尊贵有若女皇,高高在上,睥睨苍生,不容质疑与反抗,若否,下一秒就是死亡! 一刹那,龙云儿所感应到的气势就是那么强,那不是香雪的气息,而是当年以女皇之姿,君临百族战场的“毒霸”褒丽妲之气势。 与之相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服从她的命令不是因为无奈心情,而是胆颤心惊的恐惧。 ……如果反抗,真的会被杀掉! 浑浑噩噩,脑里一片空白,龙云儿恢复意识时,听见了琴音,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坐了下来,指放琴絃上,不自觉地弹起了琴。 铮铮琴音,乍听仍然动人,却少了之前的平静,龙云儿察觉到这点,连忙收敛心神,试图平复心情,而目光往下一扫,看得很清楚,黑压压的一大片兽人,数量累积德好快,在他们合力之下,城楼根基损毁,甚至都开始摇晃了。 这……这哪还能撑得下去? 杂念一起,琴音登时乱了,但一道清辉,却从身后照映过来,虽然是光,却如冰凉的秋水,无声无息,倾泄了一地。 ……天未黑,为何会有这么美的月光? 这疑问刚冒出,一个音符入耳,似是歌唱,却又不像,因为人间不该有这么美好的音色,入耳瞬间,像被人当头打了一记闷棍,意识几乎飘出体外。 已经开始修练的金刚禅定,在这时发挥了效果,龙云儿极吃力地稳住心神,就看到从身后歌唱开始的那秒起,下方的那些兽人,全都不动了,像承受过大的冲击,等了几秒,才纷纷抬头望向上方。 而自己更看到一幕奇景,洒满城头的月光,变得仿佛实质,如同满溢出来的流水,自城头倾泻下去,流速好快,一下子就覆盖满了六方城壁,伸展到地面。 或许,那不是月光,因为自己的命运之眼莫名发动,透过这眼可以看到,蔓延“月光”似在蠕动,里头好像藏着什么,蔓延过城壁后,顺着兽人的脚下,延伸向四面八方,速度奇快。 转眼间,方圆一千多米的土地,被月光染成了银白色,开始蒸腾出雾气,将这范围那染成一片白茫茫的,看得见,又不太清楚。 来自城楼上的美妙歌声,仿佛传自异界,清清亮亮,高亢入云,一顿挫、一拔高,声音越来越高,更与月光之土相呼应。 当声音拔至高处,银白土地上,忽然“波”、“波”有声,成千上万的绿苗冒出,飞快生长,十几秒间,大片喊不出名字,却无比鲜艳的奇花异草,开了满地,化荒土、沙地为瑰丽花原。 瑰艳奇花有异香,中人欲醉,在这浓郁花香的薰染下,本来狂暴化的兽人们,情绪虽然没能平复,却转化成另一方向,他们不再撕打、破坏,而是顺着琴音、歌声的节拍,摇摆着身体,又跳又叫,忘情地高歌起来。 雷轰、地裂的声响中,月煌滩上的兽人歌乐之音,震天价响! 第十章 我要打十个!(周一求紅包) 南方各兽王开跑的速度极快,他们心知飙狼族状况有异,这场血雨如果连兽王的心性都会被影响,恐怕飙狼族内已是灭顶之灾。 一场浩劫灭了飙狼族,站在同胞的立场,是稍微有些兔死狐悲,但真正让一群兽王肉痛的,则是携同北上的那些亲卫战士,那可都是精锐,虽然数量不多,却是个人辛苦积攒的家底,就这么一下都没了,不啻于给人在心上狠剁了几刀。 尽管心痛,可危机当前,先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地方,才是正理,后头如潮水般涌来的狂化兽人,数量多到以万计,就是兽王身陷其中,也是凶多吉少,所以这下逃跑,也没人觉得脸上不好看。 一跑就十余里,直至确认没有狂化兽潮追来,离开了血雨影响范围,众兽王才停下脚步,交换意见。 有些感应敏锐的兽王,察觉到飙狼族中有股好强的气息,污秽深深,如堕九幽魔障;有些破口大骂,认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定是兽尊嘎古不安好心,想要全歼这边;更有兽王担忧未能及时逃出的遮日那王,其中也不乏少数幸灾乐祸。 众家意见混杂,就是没讨论出下一步何去何从,忽然,他们齐齐回望,那座高高的舞台,发生了某种变化,被一层银光给覆盖,甚至,连舞台底下的周遭大地,也被银光沾染,生出大量的花草,陷入大片烟岚缭绕,飘飘渺渺,没法看真切。 “什么状况?” “幻术?” “有这么大范围的幻术?百族战后,蜃龙、九尾狐、吸血鬼皇早都没了,还有谁能放这么大范围的幻术?” “正是,如果真是那种级数的妖,我们在这距离不是好危险?哈哈哈。” 一时还不好判断出情况,但紧跟着,他们好像听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歌声,照说相隔十数里,歌声传不到这里来,但身成兽王后,眼力、耳力都有强化,只要认真去听,空旷的十数里不是问题。 这丝歌声,最初还很细微,仿佛引诱人专心聆听,当整个心思都被其牵引,歌声一下子在脑中变得清晰,清亮澄澈,仿佛来自天上,所有正在聆听的兽王们,雄躯一下剧震,脑里无数画面飞闪而过。 似炼狱火海,耳闻痛苦哀号;如苍穹星河,放眼璀璨无垠;像绿茵花原,馥郁异香扑鼻;若儿时家乡,温馨的暖意充塞心头……无数的场景,瞬息间将众多兽王带往无数的所在,仿佛一场难醒的千秋古梦,沉浸在大梦之中,千年不觉。 一梦悠长,却又短暂,直至梦的尽头,穿越云海般的层层迷雾,众兽王才看见了她。 若隐若现,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女郎,大波浪的金发飘垂,黑色的连身礼服,衬托出胸前高耸、蜂腰盈握,更显出肌肤雪一般的白皙幼嫩,腰臀扭摆间,奇异的性感节奏,让兽王们说不出的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碧绿的双眸,像是两个深邃的大湖,如梦又似幻,只要对视一眼,就会被深深吸入,心神动荡,兽王们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这么艳绝人间的女子,仿佛从梦中走出到人间,将人间编织为一场大梦。 “真……真美啊!” “刚刚弹琴的那个,一比就比下去了……”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她在唱什么?怎么听不清楚的?” “靠近点听!” 心荡魂遥,兽王们还记得舞台周边的危险,下意识地不想往那靠近,但舞台上的绝色天仙,笑靥若花,腰似摆柳,一转、一扭,说不尽的旖旎柔媚,仿佛诉尽世间的美好,引人向往,抛烦忘忧,让他们不自觉地迈开脚步,往回赶去,越跑越快,一下就成了狂奔。 兽族入地阶,不练神魂,走肉身成圣的道路,成为兽王之后,肉身之强,能力压同境界两三名人族地阶,但神魂方面的表现,就差劲得很了,对精神方面的抵抗,远不能与人族同级相比,遇到真祖级的魂梦笼罩,全然没有抵抗余地。 而在城楼上,龙云儿所见的,又是另一幕光景。 最初,歌声入耳,自己的反应并不比其他人好多少,特别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首当其冲,满心欢喜悦乐,什么禅定功夫,尽数抛到九霄云外,只想把手上的琴给砸了,跳起来随着歌声手舞足蹈,忘情地呐喊。 但一只按放在脑门上的手,及时镇住了自己的这情绪,一股莫名的异力,穿透脑袋,直入神魂,刹时眼前无边幻象,星辰、炼狱、花海、家乡……数不清的画面,百年一梦,花开花落,尽在眼前生灭。 迷醉于梦中,眼泪不自觉地流下,眼角干了又湿,原本以自己的能为,没有希望从梦中苏醒过来,可修练没多久的金刚禅定,却被那股异力带起,飞快运转,融入神魂。 冥想、精神修练,一向被认为是没有捷径,只能实打实地练上去,逐步锻炼神魂,不比练武还可以传功灌顶,但百族战时,有魔族大能反其道而行,开发出秘法,以大代价直接改造神魂,再融合功法,最终效果就近似练了十几年精神功法的魂魄。 ‘……啧!乱七八糟,妳的魂魄都快被黄泉秽气吞掉一半了……’ 是香雪的声音,却又好像有什么不同,直接在脑内响起,伴随着这一声,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又重组,又好像有一团迷雾被扫了出去,说不出的神清气爽,眼前也为之一亮。 经过“调整”,歌声再入耳,只觉得悠扬动听,却没了那种神魂动摇的效果,并不是抵受得住,而是自己能从这里头“免疫”了。 香风掠过,柔荑离开自己的头顶,一道倩丽背影站到自己身前,近乎完露的后背,满是香汗淋漓,显见刚才的虚耗之重。 龙云儿只有一瞬的担忧,随即被这踮着脚尖,做出高难度旋转动作的美艳舞躯给吸引,自己是第一次见到香雪的成年面目,与投影录像中的有差异,与当年的褒丽妲不同,也不仅是她幼年体的未来延伸,那是一种……不应人间有,令自己也自惭形秽的美丽。 完全苏醒的真相,就是一个不能用道理去解释的存在,仿佛千亿梦境的投射,一颦一笑,展现出来的俱是不同风情,时而空灵,时而娇俏,时而柔媚,时而野性,哪怕亲眼所见,还是很难相信,一个人能兼具那么多种不同的风情。 万种风情集一身,和她相比,什么十大美人都变成了可笑的事,此刻,她就仿佛是舞台上的女皇,轻舞飞扬,歌声悠传,统治着她御下的臣民,顾盼之间,俱是皇者风范,只要是在舞台上,就没有任何人能与之争辉。 城楼之下,数以万计的狂化兽人,完全陷入了令一种癫狂,他们无分男女老幼,吼着、叫着、跳着、唱着,一起摇摆身体,一起放声高歌,无限的欢喜悦乐,破坏、杀戮的冲动犹在,只是被强行转化用歌舞来发泄,沉浸在喜乐中。 这是不可思议的画面,而龙云儿更看出这画面的源头,那如河海般蔓延下去的“月光”,乙太尸蛊! 温去病用以建构肉身的微小物质,在香雪手上,赫然有另一番惊人的使用,这么钜量的乙太尸蛊,覆盖满大地,并不只是摆着好看而已,它们就像是一根根音叉,与香雪这个音源共振,将她施放出来的力量,不住增幅、远传。 如果没有这些乙太尸蛊,现在的香雪绝对没办法控场到如此地步,表面上,这是对数万兽人的精神压制,实际上的本质,却是与一名天阶在作精神拔河。 只是,有一点龙云儿想不通…… 虽然自己不该这样想,但……那么多的乙太尸蛊,覆盖兽人们的脚下,以尸蛊的特性,如果直接往上破入这些兽人的体内,入血肉炸开,周边马上会变成尸山血海,人间地狱,死亡固然惨烈,问题却也解决了。 现在这么撑场,仅是治标,当压制不住,这些兽人狂血暴冲,一举攻杀上来,灭顶之灾,香雪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为什么这回她赌命苦撑,而不对这些兽人下杀手?这不是他的作风…… 心神略分,琴音中出现一丝纷乱,龙云儿察觉到女皇威严的目光扫瞥过来,连忙收摄心神,却看见香雪趁着回身旋转的动作,悄然抹去口鼻间溢出的鲜血,还朝这边投来一个不容质疑的蔑然眼神。 ……显然,女王陛下的状态并不妙。 ……温家哥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啊! 激越琴声中,黑色礼服旋舞,有若玄莲绽放,金发灿亮的雪肤女王一下站定,高举起她姣好的手臂,用她如梦似幻的声音叫喊。 “乡民们,让我听见你们的心声,你们爱我吗?” “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 连珠炮似的声响,在底下不断响起,由此起彼落,渐渐累积成一阵起伏的浪潮,兽人们流着泪,用尽全力挥舞手臂,跳着、叫着、呐喊着,陷入疯狂。 狂热的气氛,似乎让女皇非常受用,她半闭眼睛一会儿,睁眼扬声,“把你们的爱都呐喊出来,今天,香雪要带大家上天堂!” 娇嫩好听的语音,传入耳中,连骨头都要酥化,吸血真祖的臣民们,情绪像被浇了滚油后点火,高昂直达天际。 “香雪大家!我们爱你你你你你你你~~~~~~~” 十一章 回光 处在激战中,武苍霓的思绪不自觉地飞驰,回想到百族大战时,组队抗击天阶强人的经验。 封神战后,神魔封断,六年来再无新进者迈入天阶,各大势力将现有的天阶高高供起,当成人间神明一样在拜,余者只能仰望,觉得升天路难,那些踏在天阶上的强人,神圣不可侵犯,是绝不可能战胜的对象。 但对于待过碎星团的幸存者,天阶……并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事实上,天阶分九重,强弱高下有若云泥,高位的天阶确实恐怖,那些主神级的存在,匪夷所思,总是压得碎星者屁滚尿流,喘不过气来,更别说还有那些在天阶顶上的大能,但……那些低位的、初踏足天阶的,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连天阶为何强大都搞不清楚的笨蛋,就算踏上去了又如何?不过是给后来者垫脚的。’ 那个人,曾对团员们这么说过,如果没有实绩,这话听来就只是哗众取宠的胡言,但他用连串成绩证明,这些话不是妄想,天阶虽然强,却绝不是不可战胜,甚至,修练某些特殊功法,地阶时就能提前拥有天阶特征。 四大武神中,韦士笔踏足地阶时,神魂异常凝练,提前结成元神,结合了一部分的法相,直接成了半步天阶;尚盖勇在地阶就开辟了体内世界,能短暂导引一界之力……这两人,都是提前拥有天阶特征,更凭此压平同境界,力抗天阶存在。 自己与他们并肩战斗,累积了不少经验,眼界、见识都不是闷头苦练的武者能比,如果不是因为这六年来诸事繁忙,分心太多,耽搁了修行,不杀之诫的持练也受到拖累,岂会让不老仙抢在自己前头去冲击天阶? 恐怕……自己这些年真是绕了弯路,如果早点收拾心情,冲击天阶,去拥有强绝实力来镇压一切,今时今日,局面会简单得多…… 短暂的分神后,回归于眼前战局,托尔斯基的猛攻,拔树翻地,将周围破坏得一塌糊涂,大地更被秽气汙染,不住冒出黑红污血,鬼影幢幢,如似身在九幽魔狱中,难找到落脚的地方。 驺牙翻飞,力抗一个等级差距下的余劲冲击,这件宝兵是加入碎星团后获得,虽是宝兵,却勾连天地法则,有成长为神兵的可能,所对应的法则,就是天地仁心,当前所加持的不杀之诫,就是修行的关键,虽然还未圆满,却已有不凡威能。 仁者不屈,平时不显,惟遇邪祟汙秽而自光,照耀世间,武苍霓仁刀舞出一道道灿烂光芒,抗衡着黑红秽气沾染,恍若化身一抹流萤,在托尔斯基身边飘来绕去,避免着正面冲突。 这样的打法,说来颇为泄气,但武苍霓清楚,自己旨在拖延,并没有与敌人硬拚的实力,最重要的就是按耐下躁动之心,贯彻战术。 狂暴的狼魔扑萤,屡扑不中,他的焦躁之情,恐怕远超越自己,此时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如果承受不住这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压力,放弃守势,试图攻击,就会像咬饵的鱼一样送掉命。 ……不过,也并不是全然无隙可趁,如果逮着机会,是可以行险一击,攻击素来是最好的防御,就是要能准确判断何谓机会、何谓陷阱…… ……唉,如果是以前,事情哪用这么麻烦? 自己虽然总拿以前杀多了天阶来自我勉励,但事实上,没有哪一次不是险死还生,也从来没有哪次,不是靠团队合作来取胜的。 韦士笔事先会做好诸多准备、情报,让计画出意外的机会降到最低,虽然每次总都还是会跑偏,但起码都有后手挽救;山陆陵、在前硬挡,宝相金身硬扛;尚盖勇穿梭空间,神出鬼没,无处不在,又有内世界之力,骤然现身的一记狙击,天阶也受不住,更别说还有一个专门放毒,还利用尸骸打无尽之战的褒丽妲。 除了他们,还有很多碎星团的好伙伴,每次战斗,前仆后继地舍命上,在必要时,靠着垫尸体的牺牲战术,为其他人争取致胜机会…… 当时,每一场战斗都如今日这样危险,自己一面痛恨这样战完又战,无止尽的战斗与牺牲,但一面又乐在其中,仿佛只要和那些同伴并肩,就算是有生命危险的战斗,自己也像参加盛会般雀跃不已…… 这趟斩杀不老仙后,自己离开飞云绿洲的动作,其实非常奇怪,不老仙虽死,不等于飞云绿洲就绝对安全,假如因为自己大意轻离,出了什么变故,导致整个计划功败垂成,自己如何对得起在别处奋战的合作伙伴?这种低级错误,自己竟然犯了? 更奇怪的是,在不恰当时机离开飞云绿洲的自己,居然来了兽族领地? 照理说,要去也该是赶回平阳城,那里有托尔斯基,自己虽然留下了伏杀陷阱,却未必能把他干掉,如果自己回去助阵,斩其首级,无论这场大地灾变如何收场,终究是少了个麻烦。 ……但自己却来了飙狼族。 这里有什么?照说,这里是遮日那王负责的范围,自己与之合作,却没有义务要替他扛起他那份工作,断不至为了助他,走空间隧道跑来这里。 更何况,这里有兽尊嘎古,遮日那王放话要取他性命,自己正好坐看兽族内耗,不管哪方伤损,都对人族有利,何必特别跑来搅这浑水?对上兽尊可不是没有风险,尤其是术者流的天阶。 那么……是为了救回冰心吗?这也不对,遮日那王既然允诺将她释回,观其气度,自己并不怀疑他会食言,反而冰心会和王思退一起跑到这来,才是意料之外,只差一点,就有遗憾发生了。 诸般理由排除,自己到底为何而来? 当眼前迷雾一一被清开,所剩下的答案就只有一个:温去病。 这个与碎星团关系扑朔迷离,自愿留在狼王庙,掩护自己撤退,并在之后促成遮日那王来合作的关键人物,打从狼王庙事件后,就让自己心湖翻涟漪,难以平静。 那个似曾相识的表情背后,藏着什么样的因由? 平阳城中,在调查过温去病的资料后,困惑益发强烈,两者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年纪对不上,温去病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人,他的出身、背景,都有资料可查,虽然百族大战期间,有颇长一段时间下落不明,但在战乱中,这也是常态,不足为奇。 相比之下,倒是山陆陵的背景查无可查,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碎星四大武神成长起来后,除了尚盖勇还与过往师门有些牵连,有资料可查,另外三人的资料都被彻底消除,那个人还亲自出手,为他们遮掩天机,逆乱因果,将一切隐藏在迷雾中。 如果没有做到这种程度,百族大战时,魔族大能早就不惜代价,越空诅咒,万里狙杀,把他们都干掉了,他们的背景隐密至极,平常也绝口不提,自己和樵峰当初居然还蠢到去刺探山陆陵的出身背景,惹得他暴怒……这真是让自己羞于面对的年少无知…… 碎星崩离,你仍在人间……山大哥,你在哪里? 此间之事,已近了结……山大哥,你在哪里? 温去病的背后,有你吗?他是你的再传弟子?或者,就是当初隐身幕后,为你造器的那个神秘人?照说不可能,李家对付碎星者的手段如此狠准,肯定有内应提供情报,不可能放过这么个人物活着,但…… ……山大哥,透过他,能否再见到你?我……很想见你! 心绪混乱,愁思百结,武苍霓的动作却丝毫未乱,巧妙地闪躲着托尔斯基的攻击,不时出手抵挡一记,守中带攻,又是轻沾一下便走,托尔斯基的狂暴攻击,虽如雷涛、海啸,却是迟迟不能将她压下,这正是自少年时代以来,无数生死战役千锤百炼出的武道修为。 没有特别专注,身体本能反应,攻守近乎完美,武术已登然入“道”,距离天阶就只差半步,当武苍霓意识到这点时,没有特别欢喜,反而惊出一身冷汗。 ……为何今天的战斗,自己这么容易分神,不住回忆过去的一切?这代表什么? 一下惊觉,神念重新关注,武苍霓这才发现,不光自己在拖战,托尔斯基明显也心不在焉,一面战斗,一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被自己的视线刺激,托尔斯基血红的目光望来,疯狂、毁灭欲望依旧,却多了一丝讥嘲,像看着落入蛛网的虫子…… ……他已经恢复清楚神智! ……不妙! 武苍霓如坠冰窖,蹑影形绝再展,分身化影,速度一下提到顶峰,要与托尔斯基拉开距离,眼看着就要脱出攻击圈,却生了意外。 “喀啦”一响,托尔斯基背上又生出两只手臂,一下旋身,四臂齐动,攻击速度快了不只一倍,模式也多出无数变化,将所有退路尽数封死,朝中央合力一击。 又一次迎上那俯视落网虫蝇的眼神,武苍霓通体冰凉,晓得了神思纷乱,回忆不断的理由。 ……原来……是回光返照吗? 十二章 月好美,请去死! 十二章 月好美,请去死! 生命遇到危险时,此生种种,会像跑马灯般在眼前走一遍,这种事在武苍霓的生命中,并不是第一次遭遇,当前也无暇再去想什么,退路既已被封死,就只有奋力去杀出一条路来。 一直所避免的,就是以地阶力量正面硬撼天阶,这基本是毫无悬念的必败行为,但已被逼至绝境,退无可退,就只能去拚这一记,至不济,也要尽可能去创伤对方,拖延他的脚步。 震动的心神,刹那间归于平静,武苍霓目光中闪现厉芒,身后法相变动,剑齿巨虎长身咆哮,龙翼伸展,浩瀚巨力集于体内,先组成金甲禁绝,既提升躯体抗击力,又压迫体内气脉,将最强的爆发力给催逼出来。 当这些准备在瞬间完成,剑齿龙虎的法相瞬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长、一短,两道紫红光焰,交织成滔滔暴流,打崩空间,直向前方吞涌泄去。 七绝合一之刀.末日霓凰! 紫色的凰焰,飞噬向敌人,出刀的一瞬,武苍霓把一切生死、胜败都忘记,只想着把这一式的威力催至最强,斩出此生的巅峰。 尽封武苍霓四周空间的托尔斯基,四臂齐动,挥舞之间,生出莫名异力,仿佛掌握某种虚无的法则,所打出来的,是天阶对底下阶级的强行封锁。 飙狼族与风的联系,千百倍强化,范围内的大气,一瞬被封冻起来,武苍霓无法动作,硬生生被截停在半空,连呼吸都被切断,无法吸到任何空气,但手中的紫焰之刀,到底是发了出去。 托尔斯基妖躯之上,黑红秽气缭绕,似溃堤一样倾泻出来,涌向武苍霓,与紫焰相遇,两方不住烧灼、污化彼此,短短两秒后,紫焰便被汪洋般的黑红秽气蚀尽,罩向不能动弹的武苍霓。 刹时间,武苍霓觉得仿佛坠入滚烫的酸液池,天与地的差距,金甲禁绝瞬息被破,肉体被蚀烂的剧烈痛楚,她几乎张口就要嚎叫,只是一股宁死不示弱的意志,强自压下了嚎叫冲动。 超越肉体的坚强意志,让精神无比昂扬,崩碎的法相,逆吸回体,与神魂融为一体,抵抗着刺脑的剧痛。 黑红秽气罩身,托尔斯基眼中闪过残忍的兴奋,却不料一道微弱的紫焰,在己大获全胜时,破黑红秽气而出,猝不及防地斩在他的晶石胸口。 紫焰微弱,却是仁者不屈的具现,仁者可败、可死、不可屈,宁死也不会死得全无价值,这不起眼的一击,恰如一把小而无比锋锐的短刀,聚集着末日霓凰的锋尖,狠狠将托尔斯基的胸膛斩开,不见血,剧痛却令他疯狂嚎叫起来。 “呜哇哇哇哇哇~~~~~” 听见这声痛嚎,武苍霓露出一下无力的笑容,至少,自己不是那么失败,与天阶一拚,败的是自己,惨叫的却是他…… 睁开眼睛,想在敌人补下最后死手之前,再多看一眼天光,作为对这人世最终的纪念。 ……这月色,真美! 日头未落,为什么会有这么美丽月光的? 淡淡的疑问,在意识蒙胧的脑海中生出,眼中所见,是托尔斯基怒恨交集的眼神,还有那秽气深深的一爪撕下。 ……这是……此生的最后一眼了吗? “砰!” 一声巨响,伴随剧烈震波,出现在眼前的,是另一条横伸过来的巨臂,与托尔斯基撕来的一爪交勾而过,硬生生将这爪截停住,无法再进分毫。 强势截住天阶的一爪,这条手臂……出手的是谁?手臂……看来好熟悉!手腕的位置像戴了什么,兽王爪?是遮日那?他为何会…… “喝!” 一声怒吼,崩天震地,这条巨臂箍锁住晶体狼臂后,一箝、一夹,臂上肌肉如老树盘根,肌肉虬起,硬生生在托尔斯基的痛嚎中,将晶体狼臂折断、迫碎。 毁天霹雳! 熟到不能再熟的战技,武苍霓朦胧的神智,一下被彻底惊醒过来,双眼圆睁,只见在身前不远处,一个魁梧厚实,有若花岗岩般的巨硕背影,屹立在那里,仿佛万古不曾移。 像是从这些年来徘回的梦中走出,心心念念牵挂的那个男人,此刻就站在眼前,武苍霓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冲向头顶,激动得无法自己。 哪怕他不曾回头,自己也晓得就是他在那里,因为这些年来,自己就是这么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一路追赶过来的。 ……山大哥,你……真的还在,你……还好吗?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知是哪里来的气力,伤重的武苍霓一下挣扎起身,按摀着胸口的出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不顾一切地想去接触那个男人。 然而,莫名波动扫过,眼前景物骤然一花,巨汉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疯狂冲过的兽兵。 兽兵丢盔卸甲,狼狈至极,在他们身后追赶的,赫然是一队妖族,领队者是一个八臂的猿妖王,杀气腾腾,率队朝这边冲来,武苍霓吃了一惊,想要躲避,伤重之躯动作不及,兽兵、妖王、妖族先后从她身上透体穿过,对她视若无睹。 ……幻影? ……刚才的山陆陵也是? 短短时间,无数画面在眼前掠过,有妖王纵横,有兽人捕猎,有古老异兽奔走,甚至还看到了无神铺的骆驼商队,都是发生在这块土地上,不同年代的过往景象,在这一瞬交错而过。 ……一切都是幻影? ……多年追寻,终究只是梦一场,梦醒成空? 极度精神激动后的失意放松,加上伤重,武苍霓压抑不住脑中的晕眩,一下昏死过去,倒卧地上,没能再去确认眼前的幻与真。 十方大阵的影响力正式扫来,将这边的时空轴打乱,今与昔的景象,在这片土地上反覆生与灭,却因为没有足够的能量推动,单纯只是影像重播,没能真正打破十方分际,错乱过去与现在,生与死。 已经取回神智,并渐渐适应天阶神识的托尔斯基,非常困惑,发现自己的神念探索,被这茫茫天地封锁,离体超过一尺,就伸手不见五指,眼前各种影像似是梦幻,本质却是时空乱离,只差没有能具现了。 这一切的时空乱离,若出自个人之手,那起码是天阶八、九重的高人,如果是大阵所发,那也是非常高位的天阶阵图、异宝,是什么人有此神通,布下这样的大阵? 惊愕之余,托尔斯基重新审慎起来,提高了警戒。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自己以为这一切只是时空乱离的幻象,可断掉的手臂与力量冲击,都提醒着自己,刚刚发生的事并非幻觉,那个突然出现的巨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粉碎了自己一臂。 ……奇怪的男人,是谁? ……那个形象,似曾相识? 托尔斯基纵目环顾,身前身后,景物再变,一群古老的兽兵、妖族,穿戴着几千年前的服色,激烈厮杀着,虽然只是时空幻象,却无比真实,自己释放的神念,模糊能感应到他们的形体,却伸展不出一尺外。 天阶的神念,尚且受阻,更别说耳目感官,明明知道武苍霓近在尺尺,却捉摸不到具体位置,不能追击,煮熟的鸭子就要这么飞了,托尔斯基怒火中烧。 本来可以无视幻象,直接无差别广域攻击,把在附近的武苍霓干掉,但这里有一名强敌在侧,又无法确认位置,就不敢胡乱攻击,否则露出破绽,被强敌趁隙攻击,后果难料。 那个巨汉……手上戴着兽王爪,这个大幅度克制所有兽族的杀器,很大程度上让自己也受制,这才为他所箝制,然而,他爆发出来,粉碎自己晶臂的一击,那力量……似乎只有地阶…… 以地阶之力,粉碎天阶的手臂,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什么变态的力量?更别说晶臂之坚,远胜寻常血肉,经过天阶之力加乘后,竟然扛不住他的一击? 这哪里还是个人?简直是一件专门为了杀神而打造的兵器,较诸身化神兵的自己,那巨汉才是真正的人形兵器! 如此人物,当前世上不存,但百族战时确实有一个,那个男人的名字是…… 托尔斯基的血红双目,蓦然剧瞪,看着在前方激烈厮杀的妖族、兽兵中,一个魁梧如妖的巨硕身影,缓缓踏步而来,像是在怒潮大海中航行的巨舟,平稳地破开波涛,直直向这边过来。 靠得近了,这汉子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敲击在大地上的战鼓,令己胆颤魂摇,感到不应有的惧意,仿佛他才是天阶强人,而自己只不过是普通的喽啰,连抵抗一击的能耐都没有。 托尔斯基瞪大眼睛,般叫出了那个记忆中的名字,“山陆陵……你真的还在世上……” 巨汉停下脚步,没有乘着气势,一鼓作气地冲杀过来,反而抬起头,看着那洒满身上的月光,还有那因为时空错乱,提早出现的日蚀,与……高高悬挂天上的三个月亮。 “……好美的……月亮啊!”巨汉咧着嘴,露出白牙地笑了,“该有人去死了……过来吧!就一下,不会很痛。” 十三章 连打 站在托尔斯基的对面,与之对视,温去病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想把对方撕碎的满腔怒火,表现得淡然,睥睨一切。 天幸自己来得及时,将武苍霓给救了下来,只差一步,就要铸成无可挽回的遗憾,如果自己没有赶来,如果自己不是事先换了月光宝盒的劣化版,这个傻妞就要丧命在托尔斯基手下……妈八羔子,居然当着自己面,伤害自己的亲友,活剁碎了你! 怒气源源而发,抑制不住的情绪,几乎气到手脚也发抖,切换成变身模式后,尤其控制不住心内七情,容易紧张、过激,必须要把这些全数克制住,维持无喜无悲、恨怒自在的状态,才能发挥这状态的最强威力。 被那个人多次修改,早已强化得面目全非的宝相金身,既含人皇气运之道,也兼修心魔大法一类的邪能,只不过通通改头换面,没人认得出原貌而已。 这两种技术,包括原本的佛门金刚法相,都是以势凌人,能不战屈人的精神类杀器,过往山陆陵纵横于战场,威猛无比,很多强敌尚未交锋,心下已经怯了,一身实力无法发挥,就这么被毁天霹雳爆头、碎体,其中不乏天阶妖魔。 传送隧道中,自己身躯崩溃,发不出劲来,凭着一声暴吼,让龙虬髯、武通天双双受创,更跌落境界,就是靠这方面的优势。 要乱敌人的神魂,自己的心就必须静,如果不够静,乱神的效果随时反噬自身,偏生变身状态下,情绪特别容易激动,不是自己训练有素,怎么都没法驾驭得住。 ……时间剩下不多了! 温去病微瞥了一眼天空,虽然十方阵内,时空乱离,计时意义不大,但屈指算来,苍凉山上的生命烙印、血怨之气,都快要到了。 托尔斯基得自嘎古又青出于蓝的九幽秽气,与血怨之气极为合拍,又是天阶之体,十万血怨之气若来,他恐怕可以直接吞化掉大半,届时就再难压制,必须要在那之前,把这家伙给解决了。 兽王爪加上毁天霹雳,并没有十足的致胜把握,更何况,身为修复者的自己,虽能破例使用兽王爪,却说不上发挥完整威力,想要干掉托尔斯基,只能出奇制胜! “……不可能!你连天阶都没有,怎么可能给我这样的压迫?” 对自己的裹足不前感到愤怒,托尔斯基一声大喝,“这一定是诡术!我不会上你当的!今天我要摘下你脑袋,慰我兽族英魂!” 渐渐完整的天阶神魂,能被压制一时,终究不能长久,托尔斯基吼啸声中,全身黑红秽气缭绕,清除精神受的压制,斗志重扬,吼啸着冲杀出去。 爆发性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下飙至巨汉的面前,晶石之躯爆出一团闪光,断碎的那只手臂重新长出,连同另外三只手臂,鼓动龙卷气旋,自四方笼罩住巨汉,封退路、断呼吸、收割人命。 温去病冷眼凝视一切,对这看似奇袭的变化,没有多少意外,既能凭空长出本来没有的手臂来,那断臂重生,甚至连长十七八只手臂,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一早就已料到了。 对于托尔斯基的攻击,温去病的应对只有一爪,兽王爪中宫直进,强袭敌人心口。 “还想故技重施!” 托尔斯基暴吼出声,前方双臂同出,击向温去病手腕,已经吃过了一次亏,再次交锋当然有准备,天阶的神魂凝炼,屏蔽感知,横竖时空乱流中,感知范围不远,索性自我封闭,藉此将兽王爪的影响降至最低。 减弱了神魂压制之效,兽王爪再非不可抵挡,双方一下劲力相撞,温去病的力量逊了一筹,戴着兽王爪的右腕立即骨折,承受两股气劲冲击的兽王爪,离腕飞出,喷上半空。 “好!” 托尔斯基目闪奇光,一爪轰向温去病,威力倒海翻江,却意不在杀伤,只是以攻代守,要先迫退敌人,不让他阻自己夺取兽王爪。 这件异宝,几乎就是兽族的王者之证,对自己的诱惑实在太大,以自己如今之能,若再得到兽王爪,力压另两名兽尊,绝对不是梦想,取得这血限异宝,自己纵然模样丑怪,也能保障今后的康庄大道…… 当托尔斯基的眼中,满是兴奋之色,长身而起,要去抢兽王爪,漠视右腕痛楚的温去病,暗暗松了口气。 ……上钩了! ……兽王爪的用法,可不一定要套在手上啊! 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温去病双掌翻飞,完好的左手、骨折的右手,交错旋绕,两边力量有落差,正合阴阳太极之象,旋绕着攀上了托尔斯基击出的一爪。 只为迫退敌人而出的一爪,纵然力量强大,却不是全神在兹,主力又在夺取兽王爪上,整个攻防运劲,破绽大露,自己轻易就能突破进来。 双极轮.阴阳化! 与卸尽敌人一击之力的天下卸不同,阴阳化重在化劲,至于化去多少、保留多少,全凭自己意愿,看似鸡肋,对悟通三绝的高手,却是施用连招的最妙着。 将可能承受不住的巨力,化消至本身能够容纳、操作的范围,接着…… 双极虚轮.无极返! 承接下来的敌劲,加倍反击回去,形同以本身力量回击,几乎是在全无防御的情形下,被自己打了一记,托尔斯基正在长身取物,内劲、姿势全透着破绽,被这一下回击得够呛。 晶铁之躯,承受外部击力固然占尽便宜,但面对内爆,那就差劲得很了,胸膛一下炸开,虽不致命,破绽却显露得更多。 越级击杀天阶绝不容易,第一守则就是不能拖战,时间一长,必死无疑,一旦出手,就算做不到一击必杀,也得要速战速决,花费相当代价,引敌入圈套后,决胜于一瞬。 毁天霹雳.连打! 温去病周身爆闪出强光,整个巨硕身躯,仿佛化身一尊金刚,这不是自身法相,是宝相金身全力发动的现象。 毁灭性的重拳击出,正处于虚弱、破绽大露的晶铁妖躯,完全承受不住,每一记重拳轰过,就是大片晶铁爆碎,硬生生扫走一大块妖躯,四只妖臂纵使掌握法则,还未曾发动,就迅雷不及掩耳地被一一扫断。 已知中计的托尔斯基,再顾不得抢夺兽王爪,全力回防,却为时已晚,那集中了爆发性力量的猛拳,理应可一不可再,但温去病一轮连打,竟没有分毫回气,连击之间几乎不存空隙,如海啸暴潮,崩天而来。 晶铁妖躯虽然巨硕,但在连击的毁天霹雳之下,也只有被摧枯拉朽的份,五拳扫过,不但四臂尽碎,整个妖躯从中拦腰截断,凄惨地一分为二。 天阶妖躯的生命力惊人,如果能得空隙,这样的重伤仍不是必死,温去病很清楚这点,五拳连击断躯后,接着的第六击,就是轰向托尔斯基的首级。 毁天霹雳的一拳,将要命中之前,只见托尔斯基无比怨愤、不甘的怨毒眼神,吐出恨声呓语。 “我败得不甘!若我发挥实力,你定惨……” 败字未吐,重肘轰中头颅,曾满载着吞食天地野心的狼首,如玻璃般爆碎成粉尘,点滴不存。 “你娘的!了无新意的遗言……” 温去病吐出一口浊气,连出六记毁天霹雳的拳头,痛到几乎要爆开,这么豁命去打的战术,已不知多久没用过,但安全起见,不管什么后果,也要再补上第七击。 毁天霹雳.阴打! 无形震波扫出,专克神魂,天阶的妖尊神魂已成,肉身纵灭,还是有可能靠着神魂变异再生,这一击就是彻底断其生机。 震波扫过,碎裂坠地的晶渣中,亮起了一团红光,前半部被无形震波扫着,立即熄灭,后半部却主动分裂,趁隙脱出,瞬息飙向天空。 ……妈的!棋差一着,防不到已经融合的双灵,还能重新分裂,嘎古这条老狗真狠,推托尔斯基的残魂在前挡灾,己身趁机溜跑,不择手段地求生。 如果不是刚发完七击连打,如果不是战前牺牲了一腕来布局,嘎古的残魂绝无遁走可能,但现在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动不了手。 “……这老狗……死都死得不干净,所以最讨厌那些整天玩死灵的术者,这本来应该是褒丽妲的处理范围……” 温去病发着牢骚,当下还有太多事要处理,虽然把托尔斯基这个大误算给清掉了,但自己还得赶回去主持阵法,归还兽王爪,也得确认武苍霓伤势,免得她伤重昏迷不治,更得避免被她看见自己……自己可没打算与她来个感人的涌泪相拥啊…… 一堆事情摆在眼前要处理,温去病刚用神念确认了兽王爪的位置,忽然一丝心怵,察觉自己遭到锁定,在时空乱流中,有人遥遥锁定自己的位置。 “山陆陵!” 斩裂天地的一道剑气,远胜于先前的托尔斯基,劈星斩月而来。 只看见那道剑芒,温去病就知道危险,更不由自主地爆喝出声。 “燕.无.双!” 十四章 任务成功 好不容易干掉托尔斯基,兽族内照说没有其他的威胁了,温去病饱经战阵,倒是没完全放下戒心,认为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杀出来,然而,忽然冒了这个人出来,就是怎么都没有料到了。 无匹剑气斩了过来,温去病险险双手一拍,双极轮转,先用阴阳化,化消开头锋锐后,剑气仍太强,已经没有足够时间继续化劲,唯有变化连招。 双极轮,天下卸! 虚耗太过,已经没有能力再动双极虚轮,勉强切换成天下卸,将剩余的剑气卸开,胸中剧痛,险些一口鲜血喷出,虽然强行忍下,心内却没有半点欢愉。 这道剑气,足以斩杀刚才的托尔斯基,但这并非出剑之人的全力,只是因为顾忌过强的力量,会影响到时空乱流,难以追踪,才压抑了力量出手,而现在,凭藉着这道剑气沾身,对方可以穿越乱流,直接找过来。 ……百族战后,居然是在这个最糟糕的情况下,重新见到这婆娘,自己的运气可不是普通衰啊! 天斗剑阁阁主,燕无双! 层层妖王、兽王乱战的场景中,一名红衣妇人缓慢踏足过来,年近四十,作着少妇打扮,但貌美如花,望之如同二十出头的少女,着实令人惊艳。 十多年前,她就是大地上著名的美人,不晓得有多少男子对之倾慕,想要一亲芳泽,但成为剑下亡魂,一路垫尸在她身后的数目肯定更多,“血燕子”、“血手红燕”的绰号,完全是用鲜血涂写出来的。 她撑起一个破落的门派,收容一群战争中家破流离的女子,面对江湖各处的虎狼目光,她表现得无比强悍,谁欺上门来,就剁头留下,天斗剑阁一个人少势小的门派,在大战巅峰时期,累积杀掉的生命,比封刀盟还要多。 碎星团上上下下,都熟识这位辣手凶人,一介女子之身,杀性比妖魔更重,哪怕是身经百战的碎星者,见了也想避着走,然而,这个凶神却偏偏是整个团的“团长夫人”,到访碎星团的次数之多,想避也避不了。 温去病更知道,那个人很多时候私下行动,不知会团员,而是与这位女性密友合作,干出的事情多数都沾血,是那种不想在团里拖拖拉拉,要快剑斩乱麻的行为,她依着那个人的要求出剑,不问杀的是什么人。 团内的老兄弟一直都有猜测,上代死曜组织无声无息地崩溃,就是她与那个人连手所为。 碎星团覆灭时,天斗剑阁中人追杀余孽,不遗余力,她本人都亲自出手过几回,温去病一直猜测,以她与那个人的关系之深,这一切很可能也是两人联手所为,是那个人指使燕无双来追杀。 受那个人的各种资源倾注,燕无双修练苍穹闪,在战争中期就已踏足天阶,一路高奏凯歌,战争结束时,虽然没能踏足九重天阶,也在天阶中的高位,是真正的绝顶强人,半调子的托尔斯基根本没法比。 要雪碎星团的恨,找上这女人是必须的,但……现在是个最糟糕的情况,虽然她一向不屑捡尾刀,可是天底下哪有保证绝对不吃人的猛兽? “山陆陵……你果然还活着……” 熟悉的嗓音,却含带着刻骨的恨意,天阶强人所应具备的心性修养,在这个女人身上似乎全不存在。 “贾伯斯呢?他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厉声说话,温去病却听得莫名其妙,那个人藏身在哪里,自己怎会知道?虽然外界有不少人,认为能从自己身上,找到那个人的线索,可……这种误会,怎会发生在这女人身上? 要说起与那个人的关系,燕无双比自己只近不远,那个人最终连她也一起坑了?她在这种时候离奇现身,是追寻什么踪迹到了这里? 温去病心念电转,确认对方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这是碎星团中褒丽妲那一系作风,不管要问什么,先把目标人物砍得不能反抗再来问。 ……这女人就要动手了,在这种时候与她动手,是愚蠢行为,但要找机会脱身……只有最后一个机会了…… “叫那个人出来!” 红衣丽人一声怒啸,剑未离鞘,身上却无形剑气喷吐,一道细针般的利芒,封神禁魔,飙射而出。 魁梧的巨汉,虎吼出声,似乎运上了什么逆转经脉,自爆同归的功法,一下巨爆,无数血肉四散炸开,那一剑失了目标,不知射到什么地方去了。 红衣丽人一下皱眉,放开神念,想在时空乱流中搜索,但极度浓烈的血怨之气,却在此时到来,笼罩整个天空,把整片天染成一片血污,仿佛要滴下血来。 时空乱流中,处处异象,天阶强人的神念探索本就受到干扰,山陆陵自爆后,气息缥缈,迅速消失,又被浓烈的血怨之气一盖,什么也探索不到了。 “……死了?哪有这样简单?”红衣丽人喃喃道:“不可能再被你骗过一次了。” 红裳的身影,探索一阵后,眉头微皱,往西走出数十步,伸手在诸多异象中一抓,抓着手拎起一人,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已经完全昏迷过去。 “苍霓吗?怎么伤成这样了?朋友一场,不会看妳这样完蛋的。” 红影闪动,两个女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自时空乱流中脱出,也直到这边没有半个生命体存在,混乱的影像才恢复平静,展现出已经一塌糊涂的实况,还有地上的晶体妖躯。 碎成两段的妖躯,落地的上半截,支离破碎,敞开的胸膛内,并没有心脏的存在,满盖着破碎血肉的地上,也不见兽王爪…… 各种乱象,渐渐消失平复,在数十米外,几棵重新显露出来的树下,有一处乍看没问题,却景物朦胧的空间,是某种视觉屏障,掩护住底下的事物。 在变化掩形的披风底下,温去病满身是血,气喘如牛,用手摀着口鼻,不让声音传透出去。 种种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好不容易才逃过那女凶神的追杀,最重要的一张牌是武苍霓,那婆娘以前就和武苍霓相互看得对眼,相交莫逆,只要看到重伤的武苍霓,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自己可以藉此脱险,也了却一桩心事。 ……算准血怨之气到来的时间,提前一刻自爆要解除变身的废弃血肉,更利用时空乱流,综合在一起,屏蔽燕无双的感知,果然成功逃逸。 ……运气不错,但……后头就得靠其他人了。 温去病大口喘气,疲惫地垂下目光,看着刚才趁乱捡回来,差一点就没能回收的重要物件。 ……兽王爪成功回收,总算能回去见遮日那王。 ……贪狼之心成功入手,太一给的要命任务,总算完成了。 ……剩下的工作……就交给大家了。 ……… ---------------------------------------------------------------------- 这方的战事完结,十方大阵的运作却到了最紧要的时刻,超过十万的生命烙印,飞快归入三方旛阵,循次灌入地下,勾连地脉。 狼王庙遗址、飞云绿洲地下,两处相同布置的所在,不约而同地释放出豪光,笔直冲天际,犹如两根顶天之柱,在这两根粲然天柱的辉映下,月煌滩上的孤城,同样一道光柱,由云端直贯城楼,穿透地下。 吸收了足够的生命能量,命魂还诸天地,滋养此方世界,第二重的起龙脉大阵发动,周边的大地震动更为剧烈,一下猛过一下,但却没有造成更大面积的裂缝,只是以月煌滩的那座城楼为中央,大地渐渐隆起。 整个西北,数千里纵长的土地,尽数在剧烈震动中,有些地方隆起,有些土地却凹陷下去,如此大的变动中,不可能生灵不受影响,部分河流截断改道,部份山峰化为乌有,平阳城周边龙卷风狂啸,飞云绿洲泉冲九天高,天空更是浓密乌云笼罩,雷霆不息。 平坦的月煌滩,迅速拔高为山,带着周边大地往上升,迅速蔓延出去,直至天的尽头,在黄土大地上,成形了一条绵延千里的新生山脉。 若从高空俯视,山脉蜿蜒伸展,形势似龙,仿佛一条巨龙趴伏于地,分隔了人土、兽境,旧月煌滩则成龙脊上最高的一点,那座孤立的城楼,被几侧高拔的山峰一拱,竟然有些近似之前的云岗关。 炸了一城,复立一城,看似揶揄,却把人族的守卫边线,一下合理地从苍凉山,西移到这座新出现的月煌峰,收复了中间的大片土地,不啻于打了一场大胜仗。 意识到这点的龙云儿,感觉异常复杂,不知该怎么去评价这一战的得失,倒是有几分哑然失笑的冲动。 城楼之下,那些跟着造山运动一起被升上来的兽人们,最初全然陷入痴迷,根本没意识到周遭环境的变化,也未有挣扎,但现在……随着两个大阵接连着完成,他们也像是力竭,渐渐停下歌舞的动作,眼中也慢慢恢复清醒,特别是那些兽王。 先前的狂乱之态不见,似乎血雨所造成的影响已经解除,那个操控着他们的祸源被抹去了,温家哥哥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又一次在关键时刻,挑起大梁,出色地完成了工作。 不过,从刚刚开始,香雪就没有再唱歌了,静静地站着不动,地上的“银色月光”也早就消失,自己把这当成是工作结束的意思,然而,城楼下那些兽王们越来越清醒的眼神,显然新的问题正在成形,这该怎么解决?又该怎么脱身啊? 十五章 成为传说 对于这场超大规模的摆阵运法,其他人看了,都只是为之震惊,但龙云儿的感觉,却较其他的观众要深刻许多。 当十万以上的灵魂烙印,受到起龙脉大阵的牵引,迅速飙来,为大阵所吸收,以人命还诸这方世界,滋养天地时,钜量的生灭,造成的刺激,让命运之眼不自觉地开启。 变化为成年体的香雪,能力和幼年体全然不能比,而打从港市开始,龙云儿就由她一手上来,对龙云儿里里外外的了解,从肉体到神魂,再没第二人能及,这回亲自出手,变造神魂,补缺堵漏,看似信手而为,实是数月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效果非常明显,特别是抓准时机出手,普通要将金刚禅定修练至能定神魂,起码要十几二十年的苦修,可她直接变造神魂,再与金刚禅定结合,等若一下跳过了这二十年的修练,踏在相同的高度上。 前后的差距,龙云儿自己感觉最清楚,先前发动命运之眼,每次发动完毕,脑里就昏昏沉沉,被命运之眼牵着走,看到什么算什么,半点不由己,可金刚禅定有成后,命运之眼发动,自己神魂一下轻微震动,就迅速稳固,如山岳之镇,不为所动,还能凭着这份“不动”,清醒地运用命运之眼的视线。 冥界尸龙栖息地府,占据部分的轮回通道,对生死轮替的生灭,最是敏感,这么大量生命烙印,每一个烙印,都相当于一道魂魄,透过大阵轮转,烟消云散,归还天地的程序,近似轮回,透过命运之眼来看,所得更是不凡。 命运之眼最了不起的地方,不在于它的种种神异,而是一定程度上,拥有它的人,能与背后的冥界尸龙共享视线,形同一个普通的武者,能看到天阶顶上巅峰存在眼中的东西,间接得到见识与感悟。 普通人看见这场景,无非是无数的光点,落如星雨,没入光柱中,还诸天地,景色壮烈浩荡,可在命运之眼中,每一道魂魄光点,都缠绕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丝线,每一道丝线,俱是一条因果缠绕。 普通的生死轮回,有些因果随身死而灭,有些情怨牵扯重的因果,虽死不断灭,随轮回带往来世,但这回,所有魂魄烟消云灭,与这方天地同化,一切因果之线,断得干干净净,这些因果湮灭的过程,也尽落在龙云儿眼中。 这是极为难得的机会,正常来说,就算在大战场上,也只能看到大量的生命消逝,见不到因果断绝,更别说是这等惊人规模,每一条生命的因果消散,都有一丝特别韵味,近乎于大道,说不出的玄妙。 命运之眼能视因果,结合金刚禅定,禅心证轮回生灭,灵通妙悟,直指大道,两者堪称绝配,对许多地阶、初入天阶的武者而言,甚至是宁愿拿神兵去换的机缘,龙云儿静立不语,觉得自己好像体会到了什么,难以言诉,却对九阴玉简中的许多文字,有了更深体悟。 怔怔出神间,却听见城楼下,传来兽人们的惊恐叫声,其中特别响亮的几声,显是出自那些兽王。 何事引起了他们的骚动? 抬眼张望,骤觉一股神魂悸动,染红整片天空的血怨之气,没有随着十方大阵的解除而散去,反而狂泄下来,如雨倾落。 龙云儿大吃一惊,心念一动,一个金芒气罩浮现,护住全身,这是将金刚身修至高段后,结合金刚五蕴中的金刚禅定、金刚印所凝化,属于非常高等应用,之前连想也不敢想,现在却莫名其妙地使出来。 金刚法罩护身,妖邪不侵,足以在血怨暴雨中全身而退,那些肉身极度强韧的兽王也撑得住,高阶兽人如果无法爆发,估计就顶不下,其余的兽人……如此钜量的血怨暴雨淋身,别说神魂受到影响,恐怕连皮毛骨肉都会给蚀烂,化为一滩浓血。 数万兽人,被这一淋,死亡数字超过百分之九十九,一场浩劫将上演,却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蓦地,一道亮眼的红芒,在城楼上闪耀出现,一道透着寒芒的血光,结成赤红莲花,在香雪头上绽放,缤散开来。 血红莲瓣如刀,落在香雪的身上,每落一刀,就斩出一道血影出来,顷刻之间,二十二道血影分身被斩出,飞散各处。 龙云儿见过嘎古的血影分身,此刻比较,两者相差仿佛,但香雪所斩出的这些血影分身,气息更接近真人,而且每一道形态不一,有些是小孩形态,有些是少年、青年,似乎……是她的各个不同年龄时期。 二十二道血影散开,飞占住方圆百余米的天空,连结成阵,以站在城楼上的真身为中心,合力布成某种阵式,就看香雪拔起了旗幡,一下展动,三道黑色旗幡炸碎,化灰而散,残余力量却被逼出,发挥最后的效果。 血影神功.分形化影! 遍布百余里的血雨,受这阵势影响,尽数被吸过来,汇成一道横空而过的血河,落向二十三人合组的漏斗阵势。 血河浩浩荡荡,奔流于空,声势骇人,但一进入漏斗范围,就被迅速提纯、吸化,二十二道血影,组成七道防卫圈,越是往下,人数越少,但实力也是越强,七道防卫圈,不住吸化这条浩瀚血河,竟没有任何一滴外漏。 转眼间,十余万血怨之气汇流的洪河,尽数被二十二道血影分身吸化,吸收了如此钜量血怨之气的红影,生出变化,颜色从淡粉转为深红,体型更凝实,甚至到了厚重的地步,一个一个,像身上堆积满了血泥,随时都会滴落下来。 血影神功.噬血天祭! 从最外层开始,二十二道血影不住颤动,相互归并,七道阵圈由最外围开始,一圈并一圈,每多吞掉一个分身,剩余存在的就更加殷红欲滴,短短十秒内,二十二道血影就凝缩到只剩下两个。 一左、一右,一个是明显的小孩型态,两条发辫可爱地垂着;一个则是二十多岁的女子轮廓,短发,背后还有蝠翼形象,似极了昔日邪名震大地的褒丽妲。 两个血影,都只是没有具体面目的化形,但满身血气充盈,不住滴落朱红,每一滴洒落城头,都把砖石蚀出一个大洞来。 饱吸怨血精华,两道红影的内部,不住灿发红光,似乎怨血凝结成心脏,频频跳动,随时都会由死物得到生命,就只见两道血影面对中央的香雪,似要有所动作,龙云儿的眼瞳骤然紧缩,在小的那道血影中,看到一抹异象。 那是一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光影,形如血滴,在血影化身中,正常根本不可能发现,可命运之眼扫视下,赫然可见血滴上因果之线层层缭绕,这上头牵系因果,是……活人元灵? 心下一惊,龙云儿想要出声警示,香雪却抢先一步出手,一掌挥出,贯穿了小的那道血影,手再拔出来时,已将那道血滴握在掌上。 “嘿,一直在等你过来呢……想玩依附夺舍这招吗?老狗,你的眼力不太好啊,不知道要挑对象的吗?” 香雪的轻笑,带着猫戏老鼠的残忍、冷酷,连龙云儿都没由来地一阵心悸,如果眼前人不是那么美丽,这基本上就是狞笑了,不过……那道元灵,是什么人的? “……看这模样,是挨过毁天霹雳了吧?区区一缕残魂,还想做怪求生,我佩服你的这股执念,但就算佩服你……你也是要死啊!” 手掌平摊,一道碧绿光焰燃烧,血滴承受着阴火烧灼,幻化形象,隐约可见半张脸孔在痛苦哀号、惨叫,香雪凝视着这一切,眼中却闪烁着兴奋之情。 “换了往日,这种点心还真不屑入口,但现在状态不好,刚好用你来补我用主食前最急缺的一块,便宜你了啊!” 阴火加催,嚎叫的半张脸孔,破碎散裂,抹去灵魂印记,不入轮回,灰飞烟灭,只剩下即将消逝的空白元神,被吸入掌内,与本身结合。 同一时间,左右两道血影,不约而同地分站香雪前后,迅速没入体内,与本体结合,遭到吸纳。 天阶强人的元神、十万血怨之气的提纯,配合血影神功的禁法运作,一口气被吸尽,补益自身,所产生的裨益之大,不但惊人、惊神,甚至动地惊天,才刚归并入体,九天之上便一声轰响,一道雷电劈下。 水桶般粗的紫色雷电,恍如巨龙吼啸劈下,似惩戒、似阻拦,猛轰向城头上的香雪,她却像早料到有此一着,一下挥手,朵朵血红莲花出现掌中,层层叠叠,挡住了这道惊雷,更将雷电击溃。 “哼!万古以来,总都是同样的把式,早就看厌了……” 香雪冷哼声中,天上浓密乌云聚集,轰隆作响,似乎后续的雷电要跟着落来,她蓦地回头,看了龙云儿一眼。 龙云儿心头一震,觉得这一眼中带着揶揄笑意,却又有很多道不明的情感,跟着,雷电轰下,香雪的身影却淡化,先一步从城头上消失,雷电打下,人早就不见了。 雷电之中,这天的演唱会……最终成了传说! 十六章 妇女救星 香雪的离去太过突然,龙云儿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真心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走就走,把自己扔在这里,后头自己该怎么离开? 不过,空中雷音还在持续,紫光雷霆落下,打在数里外某处黄土地上,炸起尘沙漫天,似乎……香雪就在那里,或者说,刚经过那里。 “好惊人啊……以前是听过,成就逆天之事,或逆天之物出世,会招来天谴、天劫,作为考验,但好像从没听过有人能这样隐匿起来,跑给雷追的?” 喃喃自语,龙云儿忽觉有异,自己好像正被什么人注视着,此刻在城楼下,注视着自己的兽人何止数万,但这道视线却不是从下方过来,而是在相当远的地方。 一下转身,龙云儿顺着直觉看过去,那是数十里外的一座山岭,距离颇远,以自己的目力,已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在命运之眼下,什么也将无所遁形。 “咦?” 龙云儿讶异,命运之眼凝视下,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光影出现,也不见任何的因果线,只要是有生命的活人,具有因果缠绕,那边却不见相关光线,莫非真的没有人?那自己刚才感受到的视线是…… “……喂!” 一声冷冷的无礼叫唤,从左侧不远处传来,龙云儿惊到险些炸毛,才刚以为自己变得强多了,对上敌人能更有自信,结果马上就被打脸,这人能无声无息现身城楼,自己浑然无觉,不知又是什么高人驾临?起码也是个地阶…… 回转过头,龙云儿看见十步之外,一名红衣女剑客站在那里,容颜甚美,望之只似二十年华,神情却异常冷漠,穿着一袭红裳红裙,长发用荆条随意一束,也不用簪子,衣襟半敞,腰间衣带也扎得很随兴,给人不修边幅的印象。 大凡女子都爱俏,着意梳妆,像这么样的一个随兴美女,实在少见,龙云儿甚至有些替她担心,那随便扎束的腰带,会不会她走几步就松了,然后,整个红裳大敞开来,里头……若也随便穿穿,那岂不是…… 刚闪过这念头,龙云儿注意到一点异常,这名女子身上有种煞气,和不加掩饰时的香雪很像,不是那种针对某人所发出的杀气,是杀过的人太多,长年沾染血腥所累积出的煞气,换句话说,这女人……是个危险人物。 “妳……阁下是……” 龙云儿笨拙地抱拳行礼,脑中不住搜索着人名,遍思帝国内有名的女性地阶,却想不出来有谁与眼前形象相合。 突然,龙云儿意识到一事,自己才刚察觉到有异常视线,转头去看,一无所获,这个女人就出现在城头,难道……看自己的人,就是她吗?命运之眼没看到线索,是因为人早离开,自己当然看不到因果线。 短短一瞬间,就从那么远的地方,无声无息瞬移上城头,这本事……果然惊人!怎么现在的地阶,有这么强悍吗?自己还以为只有天阶才能那么夸张……天阶? 越想越是惊疑不定,龙云儿脸色凝重,甚至不敢开启命运之眼,生怕被对方看出端倪,如果遇到偏激一点的卫道人士,搞不好还会因为正邪有别,要拿自己开刀。 ……问题是,自己才刚用完命运之眼,有气息残留,不晓得能否瞒混过去? 显然是不行! 红裳女剑客神情依然冷漠,却在往这看了几眼后,皱眉道:“冥界尸龙?妳和祂交情不错?妳沧溟龙家的?” 连抛三个问题,没有一个是龙云儿答得出口的,当场呛到,说不出话来,心里又惊又错愕,这人是怎么一眼就看出自己所有秘密的?这还能算是人吗? 不幸中的大幸是,她认出了冥界尸龙后,似乎也没有特别想动手的打算,只是静静站在那边,等着自己回答,而自己半天说不出话后,她好像也不太在乎自己的答案,不在乎什么尸龙尸虎的,迳自抛出别的问题。 “喂!妳认识贾伯斯不?” “啊?什么?谁?” 像只没头苍蝇,龙云儿又一次被问题给砸晕,那位碎星团长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问到自己头上来?这人……怎么越看越像是随便遇到谁就随便问啊?这也太随兴了吧? 连续两次问话没答案,红裳女剑客的手已按在剑柄上,龙云儿心下一紧,猜想对方会否要在此动手,但看了半晌,对方的手又提起来,抓了抓头发。 ……呃,妳只是单纯把手放剑柄上,没别的意思? ……这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吧? 龙云儿暗自咋舌,却看对方又皱了皱眉,道:“喂,妳……是女人不?” “什、什么?我……姑娘,妳这个问题,也太失礼了吧。”龙云儿哭笑不得,“看我的样子,难道不像女人吗?” “……不好说,没脱裤子,事无绝对。” 红裳女剑客眉头深锁,很认真地说着,看那架势,龙云儿怀疑对方可能真动了脱裤子的念头,暗叫不妙,自己怎么总遇到这种脑子少根筋的怪人? 幸好,她沉吟片刻后,好像又觉得这也不重要,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挥了挥手,道:“既然是女人,那就算了,以后好好做人吧。” 语罢,红裳女剑客转头欲离开,一直情绪紧绷的龙云儿忍不住开口,“就这样?妳……” 话出口,龙云儿就知道自己傻了,难得这少根筋的瘟神要主动离开,自己居然还要缠着问她为啥放过自己,有什么比这更脑残的? “……妳身上带着冥界尸龙的气,如果是个男的,早就被我斩了,但既然是女人,那就不是问题了,反正妳又不认识贾伯斯,不用死……” 红裳女剑客抓了抓头发,道:“好好做人吧,这世道……好好做人不易,做个好女人更不易,后头若遇到什么困难,就拿我信物,到天斗剑阁来找我吧,我不会让女性同胞被欺负的。” “姑……前辈妳是天斗剑阁的人?” 龙云儿改了口,天斗剑阁中过半都是女性,自己原本也猜她可能是天斗剑阁出身,但她最后几句话,却让自己想起了一个天斗剑阁的名人,一个多年来被视为妇女保护神的传说人物…… ……不会真是她吧? 龙云儿讶然看着对方伸手在身上掏掏摸摸,动作之大,真是替她担心,该不会那条松松的衣带就这么脱落,红裳敞了开来,不过,一轮搜索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悻然停手。 “想起来了,出门太急,我没带什么信物,没得给妳。” 红裳女剑客皱眉道:“也没差,真有什么事,妳就到天斗剑阁来,报我名字就是了,自己好好做人,女人……要活得光彩!” 说完,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回龙云儿运足目力紧盯,总算捕捉到一丝残影,她一消失,再出现,已经是在东方数里外,千余米的高空,惊鸿一闪,又消失不见。 龙云儿喃喃道:“妳……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报过名字,却要人报妳名字……” ……真是她! ……天斗剑阁阁主,燕无双! ……普通一个地阶高手出来,都还要摆半天排场,仪队出迎,怎么这些天阶的大人物,都流行这么一声不吭地突然现身? 龙云儿无言以对,忽然,心头生出一股莫名感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一下转过头,朝西北望去。 “温家哥哥?” 特殊的感应,是构结术式武装的结果,两个人可以相互感应,只是有距离限制,现在温去病传来感应,就是让自己循着过去会合。 “也好,香雪不见了,总不可能让我一个人摸路回平阳吧……” 龙云儿抱起了琴,站在城头上,对着下方的数万兽人弯腰一鞠躬,为这场演唱会深深谢幕,跟着,她迅速套上易容道具,从城楼的暗道绕路离开,消失在一片人海当中。 这天的演唱会,后来成了传说。 大批飙狼族的兽人,只记得前一刻自己正在收拾家当撤离,准备避难,有些则是响应征召,要为飙狼族牺牲赴死,但天上一阵红雨下来,就全失去了意识,再清醒过来,已经身在这座城楼下,浑身脱力,看着这座新堆起的孤城,还有整个似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山岭地形,相顾失色。 不过,大多数的他们,在惊愕过后,万分狂喜地相拥而泣,不管怎么说,那恐怖的地震停息了,他们全家人的性命保住,飙狼族也得救了,还有什么比这还值得高兴吗? 除此之外,他们确实也还记得,在神智狂乱中,曾经看见了女神,尤其越是力量强大的兽人,记得越清楚,在强烈的光影中,女神在台上的歌舞艳姿,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美,回忆中的一切,回想起来,无疑就是极乐天堂。 如果有机会重新回到天堂,再次进入那忘我的嘶喊、起舞,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那些南方的兽王,对此也是同样心声。 “真……真是绝色美人啊!” 一名南方的兽王色授魂与,赞叹道:“狮王真是有办法,居然能请到这样的美人,将来我定要让他在南方也办一场……不,几场。” 这天之后……传说远扬! 十七章 女儿当自强 平阳城之战,最终以兽族的败退作为收场,和誓死守卫家园的人族相比,征伐的兽族,本就是一支各怀异心的联军,兽王们存着各自的心思,率领队伍参战,彼此间没道义可言,稍有什么不对,就会互扯后腿。 先前的战事不利,损兵折将,这些兽王们本就心里嘀咕,意存观望,不少甚至私下与遮日那王往来,接了他递出的橄榄枝,打算见风使舵,必要时改投阵营,或是两边拿好处。 托尔斯基为本身利益强攻平阳城时,飙狼族的直属兽兵,为了自家王子,舍生忘死,一路冲在最前头,伤亡极重,但其余的兽族军队,虽然也在战场上,却有些出工不出力,落在后头,冲锋喊得震天价响,一遇人类顽强抵抗,就顺势撤到后头去,绝不打硬仗。 之后,当托尔斯基中伏失踪,战场上就流言四起,说是托尔斯基已经被狙杀,连脑袋都被挂了出来,这消息传出,本已不齐心的兽族登时大乱,虽然后来又有消息说,托尔斯基凭个人实力杀出重围,还重创了人族的首脑,司马令公、枯荣首座都伤重倒下了,但这消息……没法证实。 各种流言满天飞,最终能看的只有事实。 不管怎么说,托尔斯基下落不明,就是兽兵们所看见的事实,可能是真死了,也可能是独自杀出重围后跑了,少了他,飙狼族的部队没人指挥,兽族打仗本来就很随兴,最高统帅不在,其余将领各打各的,很快就乱成一锅粥。 战况不利,士气不振,指挥混乱,各怀异心,各种不利因素加在一起,兽人军队就是再骁勇善战,也承受不起,很快就从败退,变成了溃败,然后又成为惨败。 人族全面反击,把兽军逐出城外十余里,而后鸣金收兵,在指挥系统的维持上,饱历战事,经验丰富的司马家,胜过兽族不只一点半点,上面的倒下了,底下的接着就补上去,体制摆在那里,千百年血的教训,没人会有异议,因此,哪怕司马令公伤重退出指挥,司马家的狼军也没因此就乱了。 但打到这样,也就是人族的极限了,决心与觉悟可以当兴奋剂使,终究不能当饭吃。 本来司马家的部队,就已经是严重伤损状态,这一仗豁出性命去打,早进入透支状态,好不容易打垮了兽族,自己也不行了,如若兽族能支撑得久一点,托尔斯基持续统军,再战上大半天,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不过和上次平阳城破相比,这回的追击虽然也同样是虚张声势,没有太多意义,可效果却比上次好得多了。 失去了托尔斯基,飙狼族的兽军又伤损奇重,减员超过七成,北方兽军全无战意,只想尽快回归领地,这一败退,直接连苍凉山都扔了,仓仓惶惶地向西撤离。 急于回归的他们,还不晓得前头将是一段艰困的旅程,飞云绿洲易主,防御法阵已开到最大,闭门拒客,他们将无法从那边得到任何补给、援助,而经历这场天地异变,地脉改易,飞云绿洲外连通飙狼族的那条空间隧道也消失,他们必须以伤疲之身,在烈日下迈过几百里的黄沙地,再无复来时的轻易。 侵略者的归家路,向来残酷,也多亏兽族的肉体强韧,远胜人族,否则这迢迢黄沙路,就足够让他们再多留下大量亡魂……对如今的兽族而言,每一条命都很重要…… “托尔斯基到底哪里去了?” “现在都还没现身,应该真的死了吧?” “真是不中用的东西,口口声声要给我们繁荣富贵,结果就这么点能耐,还累得我们损兵折将,没捞到反折上一笔,真是不划算。” 归途路上,兽王们垂头丧气,不住交谈,但说到后头的打算,个个的想法都是一样,北地兽族经此一役,元气大伤,短时间内纵然还有野心勃勃之辈,也无力作为,甚至难以自保。 在这情况下,接过南方递来的橄榄枝,就非常重要了,遮日那王雄才大略,虽然对于一统南北兽族的大事,始终表现得云淡风轻,成固欣然,败亦可喜的态度,但会否真心如此,还很难说,如今托尔斯基败亡,兽尊嘎古恐怕也不得不转向支持,南北兽族的统合,将在眼前了…… 另一方面,司马家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回了苍凉山,虽然云岗关已不在,但看着兽族狼狈远逃的背影,司马家人个个苦笑,怕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内,兽族再也无力东侵了。 如果换成往昔,得到这个结果,足够司马家上下鼓噪欢欣十几年,但眼下没人高兴得起来,这一战,司马家的伤损又何尝轻了?往后十几年,也无力西征,如果没有金刚寺在后头支持,只怕兽族随便再来一次联军,平阳城就守不住。 这是一场,说不上胜或败,双方都惨到快成灰烬的战役,过大的伤损,让人整颗心完全麻木,连什么恩怨仇恨都没气力去想,只希望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和平,将精力投入建设,至少……别再有战争了。 平阳城中,也没什么打胜仗的欢欣气氛,司马老令公伤重退下,原本司马家的几个骨干成员,不是在战场上殒落,就是涉入先前的清理,犯罪下狱,没有司马令公的赦令,谁也不敢将之放出,而这位素来硬颈、驴脾气的老人,就算情势再恶劣,也很难让他改变立场,这些人……基本是完了。 老令公倒下,能扛事的也基本倒光,剩下的第三代中,也是减员严重,威信不足以镇服全族,结果放眼一看,能够站出来扛事的,就只有武苍霓一个了。 在大战结束后,武苍霓回到了平阳城,没人看到她何时回来,怎么回来的,这点倒也没什么人意外,反正以她武功之高,悄悄潜伏回平阳城,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就只有武苍霓自己,晓得一切非是如此简单。 记忆的前一刻,还在决战托尔斯基,却离奇见到故人的背影,这一切迷离得像是一场梦,但若要说这些是梦,一觉醒来,已经回到平阳郡公府中,这梦也未免太奇幻了! ……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会回到这里的?难道一切真是梦? ……自己从头到尾没离开郡公府,杀不老仙、遭遇托尔斯基、看见山陆陵,全都是梦中所见? ……这也他妈的太扯了! 武苍霓排除掉过于荒唐的可能,注意到自己身在一间普通的客房。老令公礼遇,自己在郡公府内是有房间的,如果自己是在那间房里醒来,就真是扑朔迷离,不好判断,可醒来的地点是这里……很可能是被人放进来的。 有个人,从托尔斯基手下救了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自己送回云岗关来,甚至没惊动这里的任何人,这种事……理性想来似乎不可能,可在层层分析掉其他可能后,这反倒是可能性最高的一个。 忽然,武苍霓察觉身上有股香气,微微皱眉,自己去飞云绿洲杀不老仙,是偷袭出手,自然不可能抹什么脂粉,让人察觉,这股香气也与自己平素所用的不同,却有些熟悉…… “……绮萝香!” 一下想起了这香氛的名字,武苍霓登时恍然,这种香氛是天斗剑阁独有的珍稀药材,既可提取做为香料,也有非常好的止血、拔毒效果,在自己熟识的人里头,只有一个,使这珍品血药当烂泥一样爽快。 再一抬眼,发现门口的墙上,有水渍拖写成字,歪歪斜斜,潦草字迹非常丑,也不知是抹完药,洗了手,出门前随便写的,还是临时兴起的留书。 ‘女(儿)人当自强!’ 那个儿字,写上之后又打叉,打完叉好像还嫌不够,用手掌涂抹了几下,勉强算擦掉了,整行字看来就像小儿涂鸦,硬要往好处说,带有几分童趣,但往大实话讲……在这行字之前,什么高人范都掉光了…… “原来……是妳来了啊。” 武苍霓伸手抚着墙上字迹,露出苦笑,喃喃道:“天山鸟飞绝,故人两相忘,今生还能见到妳出山,真是太好了……谢谢妳了。” 天阶中的高位强人,当今世上,除了司徒无视,敢说能稳赢燕无双的人,基本是没有的,她在此时出山、出手,着实帮了大忙,若非如此,自己恐怕活不过这一劫…… 但……自己昏迷之前所见到的东西,当真只是单纯的幻觉?不是真的? ……那感觉,好真实! 那个背影,就像从自己日日夜夜记挂的思念中走出,每一个细节,都好像真的,怎么可能是幻觉? 武苍霓拍了拍脑袋,觉得整件事里还有太多的谜团,一时难解,需要找来温家人,甚至遮日那王相询,才能解自己心头困惑。 与此同时,龙云儿也在飙狼族中,见到了自家家主……一层又一层包裹成大粽子的糗样,旁边……坐满了兽王,看到自己进来,所有兽王一起转过头来,表情非常奇怪。 十八章 把你们的老婆通通带上来 回到额前红发模式的龙云儿,进入飙狼族后,着实有些头皮发麻,再怎么说,这里都是兽族领地,周围左右的全是兽人,自己一个人类跑到里头,就和拿着火把跳油锅差不多。 金刚身攻防力超卓,但在轻身功夫和隐匿踪迹上,就是天下有名的倒数了,上了战场,入了敌境,除了横冲直撞,真没第二条路可走。 当初温家哥哥的金刚身练到封顶,配合宝相金身,山陆陵在金刚身上的高度,迄今金刚寺中无人能及,但他经脉全毁,废功重修后,毫不犹豫便选了双极轮来练,这多少就是过去吃了太多横冲直撞的苦头,这回只想能推就推、能卸就卸,能化就化。 寰宇咒武分四部,基本练了一部就不能练其他部,除非整个废掉重来,而从温家哥哥死命练了双极轮的动作看来,香雪说,可以想像他战场生涯累积下来的心里阴影面积…… “……练了双极轮,事情来了却不懂得闪,这有什么用?玉虚真宗的那些仙人,可没见他们猛把事情往身上揽啊!” 龙云儿心情颇为复杂,一方面,心疼温家哥哥承受的压力,另一方面,又觉得为他骄傲,这样勇于赴难,当天下先,这正是英雄好汉的行为,司马家中一堆人自负刚烈忠义,却又有哪个及得上我的温家哥哥? 想着到自豪,龙云儿不禁露出笑容,但这份光荣,似乎无助于自己潜入飙狼族,总不成真的杀进去找人?这也未免太嚣张了? 正想得出神,一道魁梧身影忽然从前方过来,威武霸气,却有几分眼熟,是曾在传影中见过的金毛狮王。 “……龙秘书吗?等妳一阵子了。” 遮日那王上下打量了龙云儿几眼,道:“兄……温老板说妳会来,我特别在这里等,怕有什么意外……跟我走吧。” 狮王的话,着实让龙云儿诧异,想不通温去病到底是怎么套的交情,居然能让堂堂狮王亲自出来接自己?这位狮王可不是普通兽王,自己区区一个贴身小秘书,哪值得他纡尊降贵,专程候迎? 虽然觉得事情挺怪,但狮王亲自在此,看来也不像诡计,龙云儿跟了上去,问道:“敢问狮王,我家少爷……他还好吗?” “……不太好,正确来说,很不好。” 遮日那王斜看了龙云儿一眼,道:“温老板腰缠万贯,风度翩翩,条件太好,来了飙狼族没多久,就让各族兽王为了款待他,起了争执,大打出手,惹出了事,让他受了点伤。” “……怎么会?不会吧?” “北地的兽族,热情好客,有以妻妾事客的古礼,温老板风流倜傥,才华出众,可比千年前的大商人亚梵提.拉德尔,各族的美女为了得他青睐,抢他到手,这几日踏破了牢门,他也受了连累。” “有、有这么受欢迎喔?”龙云儿错愕道:“兽族不是敌视人类吗?怎么会这么热情?这……这也太诡异了吧?” “……还不止,后来那个武苍霓也来了,听说她和兄……温老板有过一段秘密旧情,连孩子都有过,也从飞云绿洲来抢他,唉,打得乱七八糟,温老板一个人怎么够她们抢啊?” “……真的太扯了!” 龙云儿瞠目结舌,从理性判断,怎么也不可能是真的,但这位狮王是以后有望成为大兽人皇的人物,总不会如此八卦,吃饱饭没事干,跑到自己面前来扮三姑六婆吧? 走没多久,便到了一处大帐,还没进去,就听见温去病的大笑声。 “……好好好,难得大家这么热情,小弟却之不恭,就在这里多待几日,接受大家的款待,保证一个个看过大家的老婆,哇哈哈哈~~” 不知是否错觉,龙云儿总觉得那个“看”字,语气特别重,听起来好像变成了另一个字。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听错,温家哥哥不可能说这种话,是自己想错了。 龙云儿掀开帐帘,进到大帐里头,见到了久违的温去病,他的情况果然不妙,全身缠满层层绷带,裹得像个大粽子一样,除了那张脸孔,其余就连根手指都没露在外头。 如果不明内情,肯定会讶异温去病怎么如此伤重?或是以为他根本没伤,只是在装腔作势,但有过经验的龙云儿却立刻明白,对于能够剃肉换骨的温去病,会让他搞到这样的伤势,唯有宝相金身崩溃所造成的血肉溃离。 万里沙海之役后,宝相金身彻底崩溃,后头温去病再变身成山陆陵,重启破碎的金身,全靠乙太尸蛊在满月下的超常发挥,承受时间有限,一旦金身崩解,就会造成大量血肉裂离,如果没及时治疗,结果将非常危险。 见到温去病这样,龙云儿立刻就想靠近去看,可这时才看见,温去病周边围满了一大圈兽人,早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法过去,而那些兽人闻声回过头来,身上散发的气息,一个强大过一个,赫然全都是兽王。 这么一大圈的兽王,为何围着温去病,好像当他是什么大明星一样?眼中闪烁的神情,虽然算不上谄媚、讨好,却也绝对热切,像在极力争取温去病的好感,他是怎么做到的? 龙云儿改易相貌后,已经不是早前登台时的模样,这些兽王们虽有不少看了她登台弹琴,却没能认出来,见她进来,旁边跟着遮日那王,便不多加留意,继续转向温去病讨好。 “温老板,都说你是大玩家,我族的美……女别具特色,我老婆更是不得了,请你千万笑纳。” “胡说!你的老婆有什么了不起?我的老婆才是一品,温老板要挑也是挑我老婆。” “你们两个不要争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吗?全是他妈的烂货,温老板,我不像他们这么小气,别的不敢说,老婆我最多,你先来我家挑吧,一次列整条街任你挑。” “呸!温老板怎么会看上你家的老婆,要也是来我家,温老板,我老婆多过那家伙两条街,只要你喜欢,我还有妹子也可以拿出来,你随便挑啊!只要喜欢,随便拿走没关系的。” 一众兽王争着在献宝,若不是亲眼所见,龙云儿还真是难以置信,世上有这么荒淫无耻的事,大庭广众下,这些兽王争着把自己的老婆献给温去病……这不是普通的兽人,个个都是……兽王耶…… 听着兽王的话,龙云儿耳根发烧,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急急忙忙问明了路径,向遮日那王借了护卫陪同,去帮温去病打水洗脸。 温去病看着龙云儿离去,皱眉想想,“奇怪,她表情怎么怪怪的?我们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呃!她好像误会什么了……” 遮日那王走过来,一阵斥喝,“全部出去!温老板需要休息了,你们一个个别挤在这里,妨碍贵宾休息,我保证,温老板肯定一个个看过你们的老婆。” 这个承诺,让在场的兽王们非常兴奋,纷纷站起身来,向温去病和狮王称谢后离去,他们前脚走,遮日那王兽王爪一挥,直接设下封禁,把大帐给封闭住。 温去病别了别嘴,道:“我好像选错代号了。” “也不会,自污是兄长你的习惯,用老婆来当货款的代号,这很有你的风格。” 遮日那王笑道:“我看他们也适应得挺好,本来还对你有些敌意的,知道你就是一直供货给他们的白眼狼主人后,整个态度都变了,削尖脑袋挤进来想和你交易。” “当然,也不看看这几年,兽族的高端兵器市场,六成都是我家供的货。”温去病哂道:“不来和我合作,他们拿什么去打仗?拿什么去搞军备竞赛?” 遮日那王道:“兄长你的货什么都好,就是可惜,耐久度实在……一次性用品还卖那么贵……” “他们要是觉得不值得,可以不买啊,看看别人拿着这些一次性兵器,杀上他们家的时候,这些一次性兵器值不值得。” 温去病看了狮王一眼,道:“你要是觉得我东西卖贵了,可以把你那部分的分成扣掉啊,造福同胞,何乐不为?” 遮日那王只是一笑,当然不会放弃这份好处。兄长做生意素来实惠,不会忘记雨露均沾,他走私武器的卖价不便宜,却还留下了让自己仲介抽成的空间,成了自己的重要收入,为他办事也更尽心尽力。 “兄长好像很在意这个秘书?”遮日那王笑道:“要不,我替兄长去澄清误会?挽回你的形象?” “免了!我的形象搞不好就是被你丢的,刚刚带她过来的一路上,你又八卦了对吧?” 温去病没好气地道:“真让她知道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搞不好心里又要为难这算不算通敌卖国了,还是让她以为我在搞什么荒淫宴会吧。” “通敌卖国吗?”遮日那王笑道:“我还以为兄长不在乎这种事呢,你的胸襟,是跨越在种族之上的。” “少胡扯,通敌卖国这种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出的。”温去病仰望帐顶,缓缓道:“不过……我的国是哪个?我的敌人……又该是谁呢?” 十九章 将心比心(周一求紅包) 每一场大战的结束,都有一连串的手尾要收拾,还会造成相当程度的势力更迭,这点在当前的司马家,已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老令公伤重,得要养上一年半载,纵使伤愈,本就年老的他,气血已衰,必须要正视下一代接班问题,但百族大战与最近的这场云岗关之战,司马家的第二代基本伤损殆尽,地阶的伤亡情况尤重。 相比第二代,第三代基本都还没有那个威望去接班,这并不是司马家没有人才,基本放眼整个帝国,七大家族中,别说二十几岁的这个世代,就算再年长十岁,也还远摸不着家主宝座的边,如武苍霓这般人物,完全是异数。 一路追随而来的云岗关旧部,对于当前情势满是兴奋与期待,如若武苍霓上位坐正,长久以来的那股窝囊鸟气就能一扫而空,对于他们的这些想法,武苍霓只觉得不可思议。 “司马家人恪于形势,不得不在战时把指挥权交给我,又不是真心服我,这位置就和火山口没有两样,尽快归还不属于自己的权柄,这才是保身之道,如果不是令公与枯荣长老一再要求,我肯定有多远避多远,上位坐正这话……从何说起?” 对着面前的几名旧部与亲弟,武苍霓面色严肃地说话,模样相当狼狈,她在战时受的伤,除了不老仙那名盟友的几击,就是托尔斯基所激发的九幽秽气,虽然有天阶强人救治,又施用了大量绮萝香,却还是有不少皮焦肉烂处,必须缠裹绷带,慢慢疗养。 在司马令公的裁示下,大批关于灾后重建、百姓安置、军务处理的公文,雪片般堆到武苍霓面前,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这都是有意将家族大权交付的举动,考虑到司马家小辈见了这幕的妒恨与猜忌,武苍霓真心想要拒绝。 但这显然不是能推拒的时候,摆在眼前的事实,眼下唯自己有能力处理这些事,如果自己推拒,事情就要搁置,大批百姓无处栖身,食宿都成问题,将士们也没法接受治疗,整个局面根本是摆着烂……难道就为了旁人对自己的看法,要置大局于不顾吗? “司马家人太不识好歹!” 武战豪愤然道:“阿姊妳为他们做得够多了,这一战妳舍生忘死,都伤成这样,仍没得休养,苦苦替他们卖命,他们一点也不知道感恩,还这样猜忌于妳,我真想抄家伙把这群没天良的东西都杀尽了。” “哦……” 武苍霓停下签批公文的笔,看了自己亲弟弟一眼,低下头继续工作,随口道:“西北我是待不下啦,后头我回武家去,难免要改嫁或招赘,他日身死沙场,帝国派我丈夫驻守神都,节制虎踞军务,你愿支持他吗?” 听见姊姊终于开口要回武家,武战豪着实欣喜,但听到后半截话,不由得呆住,思索道:“这……如果同是我们武氏中人,一些表亲什么的……” “哪来这么多假设?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姓啥都有可能,就是不会姓武,你知我最反感同性通婚,纯化血脉那一套!” 武苍霓正色道:“无论他是哪家人,我都希望你们能精诚辅佐他,就像我还在生一样,最好能给他足够的尊重,让他取代我,接下武家大权,如果能辅佐他登上家主位,保护武家,那就最好不过了。” 听到这里,虽然已经明白姊姊的意思,但想像到那可能,武战豪还是忍不住脱口道:“断无可能!姑且不论阿姐妳能否登家主位,虎踞郡是我武家多少年经营的祖地,怎能交到一个外人手里?这……这不全乱套了吗?” 话出口,就像意料中的那样,武苍霓搁下笔,凤目炯炯地瞪过来,“如此说来,你和司马家的人一样丧尽天良,要不要也找个人抄家伙把你们杀尽了?” “阿姊,这怎么能一样?我们……” 话到一半,化为一声叹息,武战豪也不是笨蛋,面对的又是武苍霓,知道强辩无用,扪心自问,自己和司马家人确实没什么不同,涉及千百年来传下来的祖业,誓死也不会让外人染指,那与个人胸襟无关,是祖祖辈辈流血流汗留下的基业,只要有点血性,就不容外人沾染。 “阿姊妳太为司马家说话了……” “我是司马家媳妇,替他们说几句公道话很应该,不然,难道你们还真以为我要替武家占夺司马家基业,在西北插旗吗?” “虽然家族里是有这意思,但妳六年里不知挡过几次本家的明谕、暗令,还和一些叔伯闹得很僵。”武战豪苦笑道:“妳为司马家做这么多,又如何?他们还不是……” “你做什么事,都不是为了心安理得,是为了求旁人看见与意见的?我自做我的事,他们什么态度与想法,我管不着。” 武苍霓道:“还是那句话,换了是你,我那不存在的赘婿若也这么做了,你会感恩戴德,还是觉得他不过故作姿态?” 武战豪真被呛到说不出话来,姊姊的话中藏兵法,处处制敌机先,自己都不知怎么接下去了。 “司马家人做的,不过人之常情,我不是说他们正确,但易地而处,我也没把握自己的反应比他们更好到哪去,毕竟我是武家人,武家的利益我也会誓死捍卫。” 武苍霓叹道:“就因为现在我走的不是平常道,谋的事没人想干,所以每一步才那么难啊。” 司马路平接口道:“但元帅你不接司马家大权,妳的理想怎么办?无权无势,妳只能被人掣肘,怎么做妳想做的大事?” 武战豪向司马路平点头示意,这话真是说得太好,恐怕是唯一能打动自家姊姊的理由了,然而,武苍霓的表情却有些落寞。 “……这一仗结束后,恐怕我也没什么事好作了,云岗关已经没了,兽族元气大伤,只要操作得当,十几年内都不会再有战事,飞云绿洲那边得到的情报,托尔斯基、兽尊嘎古已被确认殒落,老狼王一脉复权。” 武苍霓转头望向弟弟与属下,“我与樵峰不同,我不信势均力敌的和平,如今兽族已被削弱到相当程度,鹰派被整个拔掉,剩下的兽人比我们更渴望和平,只要有个人牵线,调和两方,西北有机会出现百年以上的大和谐……这一仗让我领悟很多东西,时代已经改变,云岗关的守边,没有必要了。” 一番话,让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怎么都料不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大转折,绕了一大圈之后,武苍霓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和平计画,到底还是成功了,往后,少了云岗关,少了人所传颂的苍峰侠侣,西北会变得如何?她本人又何去何从? 武苍霓看了一眼武战豪,道:“云岗关没有了,我也不可能一直在司马家,回武家也不适当,但……不老仙被我干掉,无神铺当前无主,为了避免这股力量落到歹人手上,我觉得……” 话没说全,意思却很清楚明白,众人全都给惊得傻了,这可不是潜伏任务,难道大名鼎鼎的当世名侠、盖世女杰,摇身一变,就此成为九外道其一之主?这事传出去,可是超大丑闻一件…… 司马路平忙咳了一声,道:“元帅,这不妥吧?将来的不说,眼下妳若入了无神铺,罪名就坐实了,司马家好像有人要追查妳贪汙的那几批物资……” 武苍霓闻言皱眉,“哪几批物资?” 司马路平道:“就是为了打入无神铺,妳分批赠予不老仙的那几批物资,妳是为了大计,但之前司马家那些不识好歹的,就想把这当成贪腐来办,想要查妳贪汙盗卖之罪……” “……还有这么回事?我都忘了……” 武苍霓挥挥手,道:“就由得他们去吧,事情确实是我做的,难道还怕别人说吗?做大事难免要付出代价,我手都脏了,还想要什么干净名声?不老仙为了收我这批礼,连头也送掉了,我扛个骂名,就当是送他上路的礼物吧。” 话语中,颇透出几分兴味萧索的意思,众人暗自吃惊,不敢多言,反正无论她走到哪,众人总是要追随的。 “对了,再过不久,就是帝都的得意宴……” 武苍霓道:“得意宴为国家举才,既是争夺状元、榜眼,也是排定星榜的重要参考,战豪,你在这几战的表现不错,专心再练上一阵子,有望在得意宴前突破上地阶,争夺星榜前五的位置,此事关系武家门面,你别让爹和叔伯们失望了。” 被一言点醒,众人登时意识到,不知不觉又到得意宴举办的时候,险些将这件头等大事给忘了,过往每次举办,云岗关都要派专人至帝都选才,如今虽没了云岗关,这件大事仍不能轻忽。 武苍霓交代完这件事,又低下头看公文,却不时望向西方,怔怔出神,所想的事情,是身旁众人不会知道的。 ……战争结束了,那个温去病,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是待在兽族,不打算回来了吗? ……或者,他是有意不回来,避免与自己见面,因为在当前的情势下,自己并不适合再往兽族,与遮日那王见面。 ……他们在兽族内,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另造龙脉,镇住封神台的破损,听说还让数万兽人,连同兽王,神醉梦迷,这手段可不一般,自己有许多问题,很想问个清楚…… 二十章 政权更迭 “温家哥哥,这样子画,对吗?” 依照温去病的嘱咐,龙云儿使用兽骨、红宝石研磨的朱粉,一笔一笔画出一个繁复的图形,知道这应该是某种法阵,却不晓得用途。 图形不大,却极为繁复,龙云儿细心去画,尽管一再提醒小心,还是失败了四次,才终于完成。 看着好不容易画成的法阵,龙云儿额上已经见汗,递交给温去病后,问道:“温家哥哥,你刚刚说要画空间类的法阵,就是这个吗?” “差不多啦……大概再复杂个十几倍就对了。” “啊?” “不用啊,照着我说的去做。” 遵照温去病的指示,龙云儿将法阵打到一支笔上,那支笔就像被点灵激活,一下跃动起来,开始在地上飞走龙蛇,高速刻印法阵,从规模看来,比龙云儿刚才所刻画的,繁复何止十倍? 龙云儿瞠目结舌,看着那支自动刻画法阵的笔,还真想不到有这样自动化的技术,但既然这么方便,为何温家哥哥平常好像都是自己画? “因为贵啊!这些兽骨、这些宝石粉末,还有这支笔,妳以为不用钱的吗?那只金毛狮王可没和我客气!” 坐在轮椅上,温去病道:“省下这笔开销,我酒宴能多摆好几场,粉头都可以多叫十几个,反正院子也是我的,还能顺便照顾自家生意……要不是伤成这样,妳以为我愿意花这钱?” 刻印法阵之处,是在狼王庙遗迹上,起龙脉大法完成后,温去病已经确认过多次,破裂的那道时空缝隙,已经被阖闭,虽然不好说长远影响,但至少在眼前,诸界撞击的毁灭危机是解除了。 温去病估忖,经历这件事后,那些神魔仙妖,就算想要再次推动重启次元封断的计画,也必会审慎得多,省得又跳了坑中计,境界开启不成,反而搞得赔上自己立身处。 这次的事件,造成整个西北局面颠覆,飙狼族侥幸未灭,但兽尊嘎古、托尔斯基先后丧命,与他们友好的兽王大多死在战场,活下来的,基本都是首鼠两端,心存观望跑得快的那种,战后全数倒向遮日那王的南方联盟了。 当然,如果情势有个什么变化,他们肯定也会倒戈,这些兽族服膺丛林法则,见高拜、逢低踩的原则,贯彻得比人族更猛,什么信、什么义,是全不放在眼里的。 大势所趋下,遮日那王连带在西北也有了影响力,这几日除了连连会见各方兽酋,预备组织一个跨南北的兽族联盟,也和老狼王见过几回。 老狼王并非无能之主,是当初被儿子暗算,这才身体衰败,行将就木,这回飙狼族险些覆灭,他所在的狼王宫,因为有强力法阵保护,不受血雨侵害,反而保住平安,更重要的是,保住了同样在里头的米娅。 打从接下太一任务开始,温去病就反覆琢磨,好端端的,为何别人不救,偏偏扔来紧急任务,要抢救下米娅?她身上没有什么秘密,也看不出什么价值,太一特别为她降下追加任务,实在古怪。 屈指算来,任务中的保护时间已过,米娅仍然平安,任务已经完成,但原本指定的保护时间,却让自己有了些想法。 保护米娅五日夜,为何不是一个月?十年?而是五日夜?原本的五日夜过后有什么? 日蚀! 自己原本打算,在日蚀之刻,利用江山社稷图的光阴推演,加快元气锁的时光流速,一下把时间倒数到头来开锁,锁一开,灭了元命心火,托尔斯基毙命,什么事都做完了,只是因为诸般意外纷至沓来,最终没机会实现这计画。 但若照本来计画,取元命心火干掉托尔斯基后,飙狼族就成问题,自己不在乎这支兽族落于谁手,却有别人在乎,或许……狼王庙中的那些祖灵是在乎的。 大王子、二王子的路线之争,已无可阻止,安德烈是非死不可的,但如果不肯定哪条路线能得天命,事情留下一线,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后手,这一线……就放在米娅身上。 前两天得到的最新消息,米娅身怀有孕,有着王室下一代的继承人,等到孩子出世,就是下一任飙狼族的族长,将在遮日那王的“监护”下,平安幸福地成长。 这是自己对太一任务的猜测,或许实情根本不是这样也未可知,神意难测,魔心更是难测,自己这个只能蹲男厕的凡人,哪可能知道祂们的心思? 至于政权更迭后的飙狼族,托尔斯基的亲信、党羽、儿子,都已经被北方各族兽王联手,斩草除根,接着就是要把他们斗臭、斗烂,扣上屎盆子,遗臭万年,这是兽族的标准斗争程序,没有人情可讲。 龙云儿对此多少有些惘然,“为什么他们要做到这么绝?如果是南方兽王下手也就算了,为什么是由北方……他们本来不都是盟友吗?” “就因为是盟友,翻脸了才会特别狠啊!南方那些,以前和北边这些根本没利害关系,有什么必要下狠手?” 温去病道:“北边这些过去的盟友,以前谁没拿过托尔斯基好处,托尔斯基遭难时候,谁没拔腿跑?如果让托尔斯基一系有机会翻身崛起,会怎么看待他们?对将来的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啊!” 龙云儿错愕道:“这算什么盟友?遮日那王现在又与他们结为盟友,明智吗?” “是啊,和不讲信义的人结盟,很不明智。”温去病笑道:“妳现在直接上去,对他们一人吐一口口水,说你们没道义,姑娘不屑与你们为伍,以后合作别想,要战便战……这样最明智?” 龙云儿被呛得还不出口,晓得自己又犯傻了,讪讪地看着轮椅上的男人。 温去病道:“不同人有不同生意做,不同游戏有不同游戏的玩法,妳守信义,别人不守,游戏自然玩不下去,但如果妳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没信义,对方也一早知妳没信义,反而能缔结一种没负担的盟约。” 龙云儿又一次傻眼,自己果然不是军政大事的料,虽然说不同游戏总有不同玩法,可这种玩法实在匪夷所思。 温去病摇摇头,知道龙云儿不适合这话题,道:“听妳之前的说法,司徒家的小姐,这趟获益不小,乾坤四证领悟其二,很够用了,如果她过去这些年的苦练没有白练,能进入封刀状态,星榜前十没有问题,运气好……地阶有望。” 龙云儿道:“若是真的,那就太好啦,她很在意提升实力,想在本届得意宴上有所表现,还邀我也去参加……春风得意马蹄疾,得意宴是帝国头等大事,我真没想过会用这种形式去参加……” 每三年一次的得意宴,是帝国顶级盛会,也是英雄的诞生舞台,御前宴席是最后一天的重头戏,前头则是大小试炼与擂台赛,不光是武者在比斗中展现光彩,里头更还有一项传统。 英雄美人素成佳话,参加擂台赛的武者,可以请来自己心仪的佳人,为己送花打气,如果一路过关斩将,那不但自己加倍光彩,女方与其家族也大大长脸,甚至成为编排美人榜的重要评比。 上一届的得意宴,自己在家收到一大叠的书信,都是邀请自己去帮忙加油、打气的,里头九成九的人,自己压根就不认识,连名字也没听过,也真亏得他们如此胆大,这样也敢写信过来,个别信件中还附上丝巾、情诗、盘缠路费,用来吸引目光,真把自己吓了一跳。 现在的人,为了搏出位,真是什么手段都敢用,自己原来以为,本届得意宴自己会以亲戚身分,替某个龙家的表亲加油助威,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真到了得意宴将开,自己参与的方式,居然不是送花,而是站上擂台去…… “不过……真的可以吗?”龙云儿道:“我这样子登上擂台,瞒得过人吗?会不会给人认出来?毕竟,我们家族的人也很多会去,万一……” “安啦!以前说了妳也不会信,现在妳应该稍微有感觉了,地阶不过是训练有素的狗,没什么了不起的,香雪帮妳设下的伪装,除非遇到几个特殊怪物,否则就是地阶也看不穿。” 温去病道:“放心去吧,反正这次事了,我也有必要往帝都走一趟了,妳尽管在擂台上表现没关系,只要不打入前三甲,没人能认妳出来。” 提到香雪的名字,龙云儿为之沉默,虽然不是很肯定,但总觉得……香雪帮自己的那一把,恐怕牺牲不小,特别是这两天,自己重新开始修练,以前所出现的不稳征兆全没了,一路高歌猛进,像路早被人开拓好了,自己着实感激。 可真正该感谢的人,却不晓得去了哪里,那天之后,香雪再也没有现身过,考虑到她尽吸十万血怨之气的行为,很可能正在觅地化纳,这件事是福是祸,自己判断不出,着实忐忑。 “担心香雪的事吗?”温去病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传送阵画好了,妳去发动一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灵光闪动,两人瞬息从原地消失,转移到另一空间去。 二十一章 一个问题 突如其来的空间转移,龙云儿真被吓了一跳,虽然温去病嘱咐开阵,自己也打算去开,但到底是还没行动,怎么法阵忽然就发动了? 脑里第一个闪现的念头,就是自家家主制造的东西,果然不靠谱,什么自动笔画法阵,乍看好像很厉害,结果还没用就故障,直接发动空间转移,真是超级不牢靠的。 但眼前出现的景象,似乎情况不是这样,因为顶上无垠星河,宇宙苍穹的壮阔影像,无比熟悉,这里是…… “我是一,也是万,我是初始,也是结束,我是太一!” 不带一丝情感的语音,在青冥高绝之处响起,正是太一的神魔空间,之前预设的空间转移,是要藉着狼王庙残余的神灵气息,配合地脉的改变,转移回英灵殿去,却没有要立刻与太一打交道,怎么直接被拉入神魔空间了? 龙云儿一怔,却听见温去病破口大骂,“太一!你这坑爹货,真要强拉我们过来,早半小时会死吗?早点拉,我就可以省掉制图的材料钱,好大一笔啊!等我花了钱,货也用了没法退,这才强拉我们进来,你的人性全喂了狗啊!” 声声怒骂吼出,太一的反应如往常般冷淡,声音自四面八方回响过来。 “任务完成,交付所托物件。” 说话声中,被血膜封印的天谴之杖,漂浮在半空,已经从英灵殿的神魔祭坛上被移来此处,温去病示意龙云儿从自己轮椅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布包来,一下打开,六七块拇指大的红色晶体,闪烁着血芒,伴随着旁边大量细碎的晶渣,忽然都飘浮起来,快速飞向天空的尽头。 收取完这两件关键物后,太一的声音再次响起。 “任务完成,进行结算!” “任务主线:深入狼王庙,取得天神兵天谴,取得贪狼之心,任务完成,奖励金叶四千,翻倍奖八千,授予千灵血珠一颗,或同级物件。” “支线任务:协助狼军破云岗关,攻入平阳城内,赢得战争,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五千,翻倍一万。” “支线任务追加:抢救狼王妃米娅脱险,存活五日夜,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五百,翻倍一千。” “任务主线:制造龙脉,稳固空间裂缝,阻止灾劫降临。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一万,三倍三万,授予跨界轮回印一份、琅环锦囊一只,或同级事物。” 一开始,太一简单地先重复任务内容,龙云儿睁大了眼睛,里头起码前三件任务,自己一无所知,现在才晓得整个西北之行背后,居然有那么多的隐情。 第一个任务也还罢了,第二个任务是怎么回事?听起来根本是通敌卖国,而且很诡异的是,这任务不知道该不该算完成?兽军确实攻破了云岗关,也打进了平阳城,至于赢得战争……随着标准的不同,说不定也可认定兽族一度赢得了战争,完成了任务。 若是如此,会否……真有人去完成这个任务?那岂不是代表,云岗关是因此被破,这场本来不至于如此惨烈的战争,也是因此才…… 发现事态的严重,龙云儿表情一下冻凝,就听太一继续往下宣告。 “温去病,狼王庙主线任务表现:中等;支线任务表现:劣等;保护任务表现:优等;阻止灾变任务表现:中等。” 温去病在底下听得脸上一抽一抽,就差没有鼻孔冒烟。接任务之前,可没提示说后头还会评等的,这等级代表什么?优等有加乘?那劣等不会还要倒扣吧? 自己在云岗关支线任务中,屁事没干,不出工也没出力,被评为劣等,可以理解,但另外两个赚得多的任务,拚死拚活,只有中等评价,优等评价却给在狼王妃保护任务,那才几个金叶?太一这是哪门子的贼老板? 龙云儿高声道:“品级之间有什么分别吗?” 太一的声音响起,“优异表现,任务奖励加倍,如遇宝签或特殊模式,倍上另加倍;优等表现,可领取额外金叶或奖品;中等表现,任务奖励维持不变;劣等表现,任务奖励砍半,如遇宝签或特殊模式,取消加成:特劣表现,抹杀!” 听完最后一句,连龙云儿都忍不住在肚里开骂,最好任务的评级有个明确标准,否则特劣表现就被抹煞,这规矩岂不成为太一翻脸无情,想杀谁就杀谁的藉口? 仿佛看透了龙云儿的想法,太一的声音响起,“万古以来,因特劣表现而遭抹杀者,不足五例。” 对比起时间,龙云儿不知道“不足五例”这个说法,到底算多还是算少?但太一可能是藉此表示不曾滥杀,祂这么说了,也只能先就这么听着了。 “温去病,狼王庙任务获八千金叶,云岗关支线获五千金叶,狼王妃保护任务获一千五千金叶,龙脉任务获三万金叶,总计四万四千五百金叶,另获得千灵血珠一颗,跨界轮回印一份、琅环锦囊一只,转轮抽宝机会一次。” “龙云儿,歌舞认真,龙脉任务表现中等,获三万金叶,跨界轮回印一份、琅环锦囊一只。” 一连串的宣告说下来,温去病没说什么,龙云儿却觉脸上发烫,太一还特别说了“歌舞认真”这话,表示之所以评给中等的理由,这也就代表……整场任务中,自己真是毫无建树,纯粹就是一打酱油的。 也多亏香雪硬赶鸭子上架,逼自己上去弹琴撑场面,总算做了点事,否则评级的时候,挨个劣等没得加成,那也还罢了,万一得个特劣,被当场抹杀,自己不就成为万古以来的第五人,真正贻笑万古了! 羞惭之余,龙云儿也不禁生出一种“哗!这下发财了”的感觉,哪怕自己对金银不动心,可金叶却非金银可比,正常情形下,想得金叶,连地阶高手都要赌上性命,拚死拚活的,自己却幸运沾了温去病等人的光,捞到特殊任务,打了个酱油,直接三万金叶入袋。 据说,这次的特别任务,金叶三倍加成,是因为某个特殊缘故,牵涉到神魔妖毁灭危机,所以连太一也慌了,此事万古未有,往后也不太可能再发生,所以这样的发财好事,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了,香雪之前甚至还信誓旦旦说,以太一的尿性,后头肯定会报复! 这一回……该换些什么才好呢? 眼前奇光幻动,两件物品浮现出来,一个六角印符,不知是什么异兽的骨或者牙所刻成;一个拇指大的锦囊,上头花纹绣工精美,不管挂在腰上,还是收在怀里都很合适。 龙云儿将两件异宝收下,而相同的东西,也出现在温去病面前,还多了一颗血红色的浑圆珠子,只是他不置可否,嘴里还在不住叨念。 “优等表现,只是金叶翻多一倍而已,还不算加成的部分,仅有本金加倍,五百金叶,打发叫花子啊?不是说优等表现可给奖金或奖品的吗?那还不如给我奖品算了!” “你别这么说啊。”龙云儿小心道:“太一的风格,下次有奖金奖品二选一的机会,搞不好给你把马桶刷或是搅屎棍的。” 温去病冷笑道:“嘿!怎么可能?五百金叶这等级,换来的起码也是宝兵了。” “喔,那还好,太一还是公道的。” 龙云儿稍稍安心,温去病却一下变了脸色,忽然想到,如若太一给了把宝兵等级的马桶刷,纵能充分发挥地阶力量,甚至还带有异能,那又如何?难道自己还能拿去纵横江湖不成? 以太一的尿性,干出这种事情绝对有可能…… 想想也郁闷,温去病道:“帮我把锦囊打开,我要提问。” “咦?现在就要用掉?”龙云儿奇道:“不是说琅环锦囊能回答所有问题,等同一次许愿机会的吗?不再多想一下?” “有什么好想的?”温去病没好气道:“每个人心里都有几个压了很久,这辈子都想问的问题,我就不信妳没有。” 龙云儿点点头,这倒是实话,自己有个问题,早就想好了,等一下也想用锦囊提问。 帮温去病打开了锦囊,提问之前,太一忽然出声。 “你们的同伴在此留下了口信。听取重要信息,必须加入会员,领取任务,现在是否听取?” 这个讯息,令龙云儿大为震动,看来香雪已经先一步回来过了,除了她,再没人够格被称为“你们的同伴”。她神秘消失后,居然在这里留下了口信,不晓得口信内容是什么?她不喜欢废话,恐怕是重要信息,但为了听信息,还要先领取任务,这好像又…… 两难的抉择,温去病却一派淡定,冷笑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同伴?什么垃圾留言?搞不好还是诈骗讯息咧,这样就要骗老子去做任务,没门!信息我不听,现在就使用锦囊。” 琅环锦囊发出奇光,温去病的声音也喊了出来。 “古歌雅虎贾伯斯,现在在哪里?” 二十二章 灵犀彩凤 碎星团覆灭后,贾伯斯的下落就成谜,信他身亡的人不少,不信的更多,他的下落如何,七家八门私下都在搜索,却没有什么成果,所得到的结论,仍是他已病逝狱中的消息。 温去病前后花过不少功夫,甚至透过九外道来找,都没什么进展,这回对着太一,借用神魔之力,或许就能有点结果。 问题已经提出,等待的就是太一回答。 “……不知道。” “啥?” 温去病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摇了摇头,静静等了一会儿,想等太一后头的话,直到几分钟过去,太一没有第二句发言,光芒消失的锦囊起火烧尽,龙云儿轻咳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不………不知道? ……太一说祂不知道? ……这他妈的也能算是答案? 温去病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太一刷了下限,这回答和小孩子耍赖有什么分别?如果不知道答案,那好歹也该恢复自己使用次数,这回不算,让自己再多问一个问题啊! 这边整个麻木到进入雕像状态,龙云儿忍不住道:“不知道也能算是答案吗?” 空中响起太一的声音,“此发问与琅环锦囊相关,回答需使用锦囊,现在使用吗?” 一听这话,龙云儿登时住口,不敢再问,生怕一不小心,连自己也掉落了坑,温家哥哥的提问机会已经浪费掉,自己仅剩的这个格外重要,不能再消耗了。 当下,龙云儿也没什么其他主意,温去病似乎已从挫折中清醒过来,还做了什么决定,让龙云儿推着轮椅,先退出神魔空间,回到英灵殿中。 龙云儿不知理由,依命而行,回到英灵殿后,登时大吃一惊,那座封神台依然屹立不动,但一道裂痕,由底部往上蔓延,几乎将这座高台一分为二。 虽然如此,这道裂痕之间,却没有缝隙,似乎是开裂之后,有某种极度强大的力量,自两旁挤压,把开裂的封神台强行并住,中间缝隙不存。 但这应该不是很理想的处理方式,因为,被这股大力左右施压,封神台出现了无数细小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就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不妥。 “……不到两年。” “咦?” 龙云儿听到了温去病的声音,里头有着怅然,有着无奈,却也有几分无能为力后的释怀。 “最多两年,封神台就会崩碎,之后,次元封断会打开……妖魔重临。” 用叹息的声音这么说着,听在龙云儿耳里,却如晴天霹雳,仿佛几十个怒雷同时炸响。 妖魔重临? 此事传出去,天下将为之沸腾,百族大战结束才六年,人族安居乐业的日子根本没过多久,连一个世代都还没有,那些妖魔鬼怪又要回来了? 这可不是上一代的传说童话,不是爷爷外公说的陈年往事,只六年而已,当前的这一代人,是实际尝过战争滋味,知道妖魔是何等恐怖的,那绝对是一场梦魇,现在梦魇要回来了? 心头剧震,龙云儿不自觉地放开轮椅,后退了两步,一片浑噩中,就听见温去病坚定的声音。 “不用怕,还有我们在,只要有我们,就不会让妖魔荼毒人间,我们能把妖魔打回去一次,就能打回去十次、百次!” 一语掷地有声,如同在一片漆黑中开了天光,灭绝里开出的一线曙光,龙云儿欣喜地抬起头,就看温去病朝左右望了一眼,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啊,抱歉,这里只剩我,没有们了,这件事情我是帮不上了,后头你们就靠自己吧,人这辈子始终该靠一次自己的。” 语中所带,讥嘲满溢,龙云儿听了都觉得苦,道:“温哥哥,你不是只有一个人的,还有我,还有很多以前视你们为英雄的人,人族大劫将至,如果碎星团能复起,再一次打退妖魔,保卫人族,就可以……” “再一次被清算?” “当然不是,这次肯定不一样,如果碎星团能复起,保卫人族,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们的冤屈,洗刷碎星的污名,等到战事完结,你们就能以英雄之姿,获得你们该得到的名誉,堂堂正正地……” “再被出卖一次?” 温去病接得很认真,不是那种冷笑着嘲讽说话,是像学童问师长那样,很真诚地问话……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却让龙云儿更不知该怎么接话,为难片刻后,只能一声叹息。 “那……温哥哥,你打算怎么办呢?就这么站在旁边看,什么都不做吗?” 温言入耳,不带半点责备与埋怨,而是试图理解与关心,这语气不引起温去病的反感,却令他哑然失笑。 ……什么都不做? ……如果能什么都不做,就不用麻烦了。 ……藏起封神台的劣变、修补封神台的崩裂……明明什么都是我在做,只是没别人知道而已。 ……但我做了又如何?绕了一大圈,最终有什么改变吗?人族大劫没有消弭,没有延缓,反倒一近一日了。 ……是否一切属天命,怎么努力,后果都是枉然呢? 想到这些,温去病坐在轮椅上,思潮如涌,香雪会否已经看出了这点,这才猝起发难,做出计画中没有的预定行为,夺取血怨之气,强化己身? 这几年里,她秘密修炼魔族秘传“血影神功”,这套邪术在魔界是超级禁术,魔族花了偌大力气,禁绝它的流传,更把练过它的修者一一杀尽。 魔界功法的主流,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血祭,什么残身残心以修行,都是家常便饭,血影神功能在那么多魔功之中脱颖而出,被视为禁忌,并不是因为其修练手段,而是修练的后果。 最初,血影神功创自魔界某名大能,创出后流传颇广,修练者也多,万千年来,经历无数代邪魔改良、完善,将它推升到一个近乎完美的地步,但在它发展到顶峰时,意外出了一个岔子。 妖族之中,一名吸血鬼王族,灵犀彩凤,在继位之争中失势,被废去血脉,卖予魔族为妾奴,本意是让其远离妖界,从此消失,却不料她到了魔界后,凭着自身魅力,魅惑众多魔族要人,使魔族将她当成一颗重要棋子来栽培,砸下众多资源,修补残躯,更让她接触到血影神功。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修练血影神功后,灵犀彩凤的真祖之血觉醒,而属于妖界的吸血鬼真祖之体,和魔界大能所创的血影神功,竟然是天生绝配,两者结合,灵犀彩凤的力量一日千里,最终突破九重天阶,成为踏在天阶顶的大人物,更为妖界、魔界带来一场天大祸劫。 这场灾难,最终以灵犀彩凤的殒落作为收场,但在过程中,两界因此毙命的妖尊、魔尊不知几凡,就连创出血影神功的那位魔祖大能,都未能幸免于难,此事过后,血影神功被视为禁忌,妖界、魔界花了大力,把传承血影神功的修练者杀尽,一个不留,毁灭其之流传。 香雪别的功夫不练,偏偏把这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禁法翻出来,简直是捅了妖界、魔界的马蜂窝了,所有妖魔势必要她的命,绝不善罢干休,不过……本来碎星者就遭妖魔所忌,练不练都是必杀对象,倒也不差多一桩必死理由了。 已经断绝传承千年、万年的禁法,香雪从哪里弄到手的?换了平常时候,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唯独在百族大战时不是,那种诸界规模的大战,不晓得多少传说之物,会忽然冒出来,为人所得,而后又失落在历史潮流中,香雪在战时取得、偷藏,一点也不奇怪。 她暗自苦练数年,这次更逮着机会,大量吞噬血怨之气,血影神功恐怕已推上小成,经过吸化,踏上地阶是稳稳地,再与真祖血脉结合,踏足天阶都不是梦想……为什么她这么急?是因为封神台禁锢将解,她自知时间不多了? “……香雪如果在这里就好了。”龙云儿道:“她在这里见了这一幕,应该有些想法吧。” 温去病苦笑道:“她很显然已经来过了,妳该觉得庆幸,她没有直接出手把封神台砸了。” ……另一个可能,是龙脉之气灌入镇压,天地法咒之下,封神台抗击度到了前所未有的高点,除非她血影神功大成,否则也打不坏。 站在轮椅后头,龙云儿摇头道:“我不觉得香雪会干得那么出格,她还是有分寸的,这回虽然说吸了那么多的血怨之气,但那些也不是她杀的,就是顺手利用而已,如果她不重视生命,月煌关前,直接就可以把那几万兽人都杀了啊。” 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道:“妳错了,那几万兽人的性命,在她眼中,不会比一群虫子重要……好吧,肯定比一群虫子贱得多,碎星团覆灭后,她一直少杀禽兽多杀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碍着我,她早就开始着手摧毁灭整个帝国,以灭世为残生志向了。 龙云儿奇道:“那就怪了,月煌关上,她为什么要留手?” ps 本地無法貼圖,想看碎星誌人物圖的,請關注作者微博。<ig src="ww2saig/w1024/6f073fd7gw1f3c6ay0ydoj20xc0nkgs2jpg" border="0" css="iagentent"> 二十三章 无量功德 “那是为了……我们。” 温去病话到嘴边,变成一缕苦笑,依自己的个性,“为了我”这话真心讲不出口,只能说“我们”。 “我们?” 龙云儿纳闷起来,留手不杀,还可以说是为了顾虑自己两人的感受,可她花了那么多力气,保住那些人的性命,就只是为了照顾朋友感受?这太不像香雪的个性。 温去病道:“她不是留手,是留了一份礼物给我……我们。” “礼物?” 龙云儿越听,越是难以明了此中玄虚,困惑不解中,温去病身上忽然冒出一缕金光。 “咦?” 龙云儿惊奇一声,见到温去病身上的金芒,渐渐凝于顶上,于脑门透出,凝成一座宝塔形像,塔分七重,形像古朴,却发着一种莫名气势,让人生出敬畏,却又有亲厚之感。 这种感觉,与之前从武者身上感受到的气息不同,如果是命运之眼有成以前,自己还分辨不出,可成就命运之眼后,所见所得层次提升,就分得出来,这气息与遮日那王身上的那柄金剑,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知道吗?香雪对妳真是下够本了,妳的运气也好,能遇着她,有胆量、够本事从冥界尸龙口里夺食的人,可真心不多啊。” 温去病道:“虽然也是因为隔了一个次元,冥界尸龙无法跨界发挥,但如果不是她分割自我元灵,补了妳被蚀损的那一块,堵了冥界尸龙的牙……妳剩下的时间还没有封神台长咧。” 龙云儿早就有所猜测,听了这么一说,更是震惊,凡是涉及神魂的东西,必然代价深重,更别说分割神魂给人,这种事情做起来,肯定比割肉、割心要伤很多吧? 温去病道:“涉及神魂的技术,是进入天阶以后的神通,还没进天阶就玩这套,代价自然是不会小的,她……很看得起妳啊!” 龙云儿又是欣喜,又是惭愧,“我……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其实我……我没机会为她做过什么。” 温去病沉默无言,自己之前把龙云儿托付给香雪,是看中她身上的一些特质,既然香雪念着她对自己的特殊意义,不会对她下杀手,那让她待在香雪身边,或许能对香雪有些影响。 香雪当然也察觉到自己的用意,没有拒绝,很认真地引龙云儿入门,传她金刚身,一路带着她走过来,最后为她大大付出,再把人推了回来,个中意义……是表示她拒绝改变,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推荐”。 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太一以命契相逼,自己与她分别露出这几年深藏的底牌后,她让自己见到血影神功,也见到自己秘练五德之气,这对她是个不小的刺激,激得她做出决定,尽早完成血影神功的小成修练。 云岗关惊天一爆,这一步踏出后,很多事情都不能再回复如初了…… 温去病无言一叹,抬头望天,七重宝塔金芒闪耀,英灵殿的上空骤然生变,一条虚幻的江河,横贯整个天空,江河中有金芒点点,在流经两人顶上时,缤坠而下。 “记住,不要开妳的命运之眼。”温去病正色道:“否则脑袋爆了,没人救得了妳。” “啊?” 龙云儿一怔,却见满天金色光点如雨,充满祥和的气息。 坠落下来的金色光点,为七重宝塔所吸引,大量朝这边集中洒落,却也有少部分,落在龙云儿身上,一接近两人半米范围,金芒立时绽开,化为一朵朵的金色莲花。 刹时间,两人身边如花海灿开,金黄色的莲海,照得龙云儿快睁不开眼,只觉得这些金色莲花不光好看,更有种说不出的神圣感,让人心生崇敬,最奇怪的是,这些金莲与身体触碰后,就化作一道道暖流,直透四肢百骸,渗入神魂。 “这是……” 龙云儿大为诧异,如今的自己也算有了了解,知道高阶踏入地阶的关键,所谓的法相,就是元神的锻炼,而天阶开始,更一路都是神魂的锻炼,只要是涉及神魂的东西,都很不得了…… “……功德!天地气运所化,能为人身吸收,遇道家法门,则为无上道德金云;遇佛门之法,则化功德金莲。” 温去病笑道:“妳主修的功法是金刚身,演化出来的就是功德金莲,如果妳当初选择双极轮的话……” 话未完,龙云儿额顶一亮,不自觉地一仰头,顶上云气凝结,出现一朵三彩祥云,虽然还很小,也不甚亮眼,却实实在在地成形了。 “……倒是忘了,妳有九阴玉简的底子,看来这些日子以来,妳练功练得也很勤啊!” 开口赞叹,温去病心里却有很多惊奇,自古修练,走佛道同流路子的人不少,基本都是半调子,即使少数有成者,也没听说有人能同时凝结功德金莲、无上道德金云的前例,龙云儿这状况委实奇怪,或者说……怎么会那么好运啊? 自己金刚身的根柢已废,所以才能转修双极轮,但宝相金身的根基,却透过五德之气的修练,保留于神魂,演化出来的,就是功德金莲,可明明自己也练了双极轮,怎么就没得到无上道德金云? 难道……因为自己生活太不道德?或者,自己练的双极轮,是走捷径而成的三流……不,改良版?又或者,这傻丫头得天眷顾,运气值爆表,而自己选错了职业,火枪手的运气值是负号?好事没自己的份? 温去病一副“岂有此理”的表情,龙云儿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察觉,只是道:“这金莲和金云有什么作用呢?” “道德垂落,千刀万剑不伤;功德覆体,雷劫不加身。这两件练得好,以后在防御上很占便宜,至于其他方面的妙用,那都是踏足天阶以后的事了。” 说到这点,温去病又是一阵腹谤,总之就是当肉盾的苦鳖命,两样都得到,那就是双重肉盾,是肉盾中的肉盾,说穿了,还是肉盾! 龙云儿没想到那么多,问道:“为、为什么我们会得到这些?因为我们救了那些兽人吗?” 温去病摇头道:“不是那么简单的,做善事、积善德,是能累积功德,但这是累积在命数中,随轮回带往来生,或是影响气运,如果想强行提取出来,就要透过特殊的法阵、仪式,限制很多,导得出也未必收得到,多数时候都白白浪费了。” “那……” “这回是运气好,妳们当舞台的城楼,本身就是多重术式复合体,香雪对这类咒法又玩得转,她把乙太尸蛊全面铺开,构筑外围法阵,一面抢救人命,一面就把累积起来的大量功德导出,她当时在台上……同时操作多个不同术式。” 想到那时的情况,温去病益发慨叹友人的咬牙坚持,这些全都不是计划内的事物。 功德的本质,是气运的一环,这东西玄之又玄,虽真实存在,却不可见也不可触,存于因果与轮回之中,想将之导出使用,那是夺天造化,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 香雪使用的技术,是碎星团摸索出来的不成熟结果,虽能导出,但必须满足特定条件,才能接收。 首先,未种因者不得果,必须是有“功”者,方得“德”,不能转给未建尺寸之功之人,甚至转出的比例、额份,也是照立功的程度来分,半点勉强不得,绝不是想转给谁就转给谁。 再者,必须要有一件气运之宝,作为导引,才能够接收转出来的功德,若否,功德只会流散,还诸天地。而气运之宝的难得,还在神兵之上,当前帝国内流传的神兵、神器起码百余件,但大成的气运之宝,历史上有没有十件都难说。 武苍霓加持不杀之诫的驺牙刀,是一件未成形的气运之宝,勉强沾边;遮日那王的狮皇金剑就比较够分量了,却远远还没到大成。大成的气运之宝,据说能抗衡天神兵,是自己都没见过的逸品。 自己身上自然没有这种东西,但五德之气显化神物,对功德尤其敏感,勉强可以用来充数,但当前修为未足,普通的环境下施展不出,只能在太一的神魔空间,或者至少英灵殿这样的地方,才能以五德之气显化神物,完成接收。 大量的功德之气,不住从虚幻江河中倾出,与渗入肉身,与神魂结合,说不出的欢喜畅快。 龙云儿仰望上方,那道虚幻的江河,不住给自己强烈的感觉,眼部为此灼痛,像在呼唤着自己张开命运之眼,但想到温去病早先的警告,硬生生把这冲动压下去。 “那是命数之河,也是因果之河,如果妳后头修为到了,俯视它,参悟天地大道,这可是不世奇缘,但对现在的妳,它的信息量太大,开命运之眼去看,小心爆头。” 温去病简单解释完,长呼了口气,“差不多了……” 一语出口,强猛气劲自体内透出,包裹全身的绷带,寸寸碎断,气息宣泄出来,连座下的轮椅都炸得粉碎,龙云儿退了两步,又惊又喜地看见自家少爷稳稳地站起身来。 “走吧,找太一算帐去!” 二十四章 五德之气 上趟温去病金身崩溃,血肉解散,事后养了许久,要不是因为肉身架构特殊,能够剃骨换肉,怎么都得养上个把月。 这回金身崩解,手边又没有适当的工具,龙云儿正自担忧,温家哥哥要在轮椅上坐好一阵子,说不得还要尽快回港市,才能让他恢复过来,哪知才没几天工夫,他前一秒还在轮椅上,后一秒就气势十足地站起身来,连轮椅都炸碎了。 前后的反差,龙云儿真是吓到了,不过,看温家哥哥这么神威凛凛地站起,虽然没有巨硕的体型,但身上的气势却与山陆陵相仿,就这么站起身来,霸气地说要找太一算帐,看在眼里,龙云儿说不出的欢喜。 龙云儿道:“找太一算帐?温家哥哥,怎么算啊?” 虽然气势强,但太一是什么样的存在?总不会是要去和太一打架吧?这……打得过吗? 温去病道:“打什么架?我手上还有祂四万多金叶,没兑换之前,把祂打挂了,我找谁换去?先去把这帐清了吧。” 一边说话,温去病感受自身肉体的状态,越来越是满意。 单纯的功德之气,用处有限,但转化为五德之气后,上应金木水火土,内对智、信、仁、勇、严,演化五行,妙用无穷,其中有符合天道生长,滋养万物的造化,直接让自己身上的死肉重现生机,爆裂的筋脉重续,比什么灵汤妙药效果更好。 万里沙海之役后,肉身崩溃,由乙太尸蛊、诸多特异材质建构的肉体,虽然比正常血肉强化许多,却终究不是活物,每次受损,难以自然痊愈,只能替换,可五德之气生造化,竟然让那些没有生命的死物,都像是活过来,出现生机,这就不是任何妙手巧匠能够做到的了。 造化天成,胜过一切人力,就连自己都不能不服,特别是左胸之内的舒适感,都说明这次赌得没错。 左边胸口,一缕暗红色的血芒,悄然一绽,随即隐没,没有太多的异象,也没有人知道,自己已经将心脏改造完毕,并且度过最重要的险关。 万里沙海之战后重塑的肉身,还属于原生肉体的“零件”,只余下心脏、脑子,但心脏已有一定程度的缺损。 心脏是力量的源头,如果不修补起来,一辈子也无法将力量提升上去,乙太尸蛊虽然能化形万物,但耐久度非常要命,根本承受不起力量冲击,更不能用来当修补心脏的素材。 举世之间,能够用来与心肌并存,甚至取代心肌的特殊材质,其实不少,但要用来承受高阶以上,地阶,甚至天阶级数力量冲击的,那就凤毛麟角了。 能完全承受地阶力量,将之发挥到最高程度的叫宝兵、宝器,天阶的叫神兵、神器,以这意义来说,自己起码也要找一件神器才够用。 神器哪是这么好找的? 还必须是能与血肉结合,不生排斥,有相生效果的异物,这种东西……听就有听过,看就没机会了。 直到这次的狼王庙任务,最初自己还不确定贪狼之心是什么东西,只是听到“之心”这个词,不自觉地留意了一下,后来也不怎么查得到资料,直至看见托尔斯基的运用,才晓得这是给自己送宝来了。 与托尔斯基的一战,自己没法留手,将他打得粉碎,连贪狼之心都承受不住,碎裂开来,这或许也是天意,因为这件神器的碎裂,给了自己混水摸鱼的空间,那些大的碎块,自己难以染指,也使用不来,都要上缴给太一。 不过,那些碎块与粉末,自己就能化用了。在龙云儿抵达之前,抢先开胸动手术,将这些植入心房,花上几天的时间去适应,尽量用本身力量去同化,以期能够发挥出最大效果。 几天下来,贪狼之心的棱棱角角,被磨得七七八八,但自己的肉体也基本撑不住了,不得不进入英灵殿,拿香雪赠予的礼物来当后手,运转五德之气,推动肉体生生造化,强行把新生心脏愈合过来。 补了心,配合九阴玉简中的易脉法,战力虽然还不能恢复旧观,却比之前要好上太多,后头和人打肉搏战又多了几分底气。 ……自己的身体,靠自己修,数年来的宿愿,终于得到实现,接下来若是能想办法修补元气,寿元也能相应延长。 温去病拍了拍胸口,和龙云儿一起再入神魔空间,太一像是早已等候在那里,两人一进入,悠远而浩瀚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响起。 “兑换物品?或接受任务?” “我……” 温去病还没说话,龙云儿一步抢在前头,朗声道:“我要使用锦囊,提交问题!” 话甫落,一道彩光从龙云儿身上闪现,琅环锦囊漂浮半空,耀发强芒。 “哇!妳没从我身上学到教训吗?”温去病吃了一惊,“这家伙的答案根本是耍赖,一定难度以上的问题,祂直接一句不知道,问题就白白浪费了。” 龙云儿点头道:“我晓得,但我相信,太一还是要维持格调与规矩的,不会明明故意知道,却说不知,只要是祂知晓真正答案的问题,祂还是会答的,况且……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只有祂能告诉我答案。” “什么问题?妳怀疑妳不是妳爹亲生的?这倒是很有可能。” 温去病摇了摇头,看看那已经大放豪光的锦囊,现在就是想把锦囊收回也来不及了,唯有让龙云儿问出她想问的话,毕竟,这本就是她的权利…… “太一!我想知道,到底用什么方法,能让温家哥哥的身体康复如初?” 这个问题,龙云儿暗自琢磨很久了,有了温去病的失败经验在前,她甚至不敢把“身心”状态全包含进康复的范围,怕要求得太多,被太一反坑了,仅仅是要求一个身体康复的小愿望。 温去病听了这话,都不禁哑然失笑,这傻丫头提问之前,居然没先与自己商量,如果能先打个招呼,自己就能把这问题缩限得更精准,实现性更高。 但不可否认,听这丫头那么问,心头确实生出一股暖意,向太一提问的机会,无比珍贵,几乎可以解决世上九成九九的疑难,除了关乎那个人的事,恐怕再没什么别的能难倒太一,如果龙云儿把这机会留作自用,说不定连冥界尸龙的隐患都能搞定,可她却打一开始就认定目标,就是要问这件事。 这个问题,恐怕已经在她心里盘旋好几天了,估计是从上次太一宣布任务起,她就心心念念,反覆思量着这件事,只是刚刚没逮着机会抢先提出,这才让自己先用了锦囊。 察觉到这份心意,温去病难得地笑了笑,向龙云儿投以赞许的目光。 原本还以为自作主张会挨骂的龙云儿,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满是一种甜甜的感觉,不过,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太一的答覆。 无垠星辰之中,某一颗幽暗难明的星星,骤放光明,化成一支木签,自九天坠落,飘降到两人上方,化为太一的声音。 “乌云掩日终难久,神兵锋芒破九天!” “大荒西朝,九头妖龙肆虐,青武仙帝为诛妖龙,广邀天下铸器名匠,打造神器诛妖,当代名铸剑师平剑秋,携一家老小赶赴京师,精忠报国,铸神器,灭妖龙,定天下!” “主线任务一:保护平剑秋入京,助其神兵出世,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两千。” “主线任务二:待主线任务一完成后宣告。” 一连串话说完,温去病、龙云儿面面相觑,这好像不是在逼自己作任务,而且自己两人也没打算要继续作任务,更别说什么大荒西朝,这听来好像是要去别的国度,甚至别的世界,去保护并帮助那个匠师完成神兵。 这件事与自己半点不相干,可看太一的态度,莫非……治疗身体的方法,就在这任务中? “……这也能算答案?”温去病扬扬眉,道:“我怎么觉得这是个坑啊,挖坑给我,告诉我答案在坑底,让我跳下去……我如果就这么跳了的话,那不是很蠢?妳怎么看?” 最后一句,是问向龙云儿,龙云儿与有荣焉,这还是第一次,温家哥哥在大事上主动征询自己意见,当自己像个伙伴一样,这真是天大的荣幸,而自己更不会浪费这份重视。 “我想……太一虽然没下限,但基本还是说话算话的,大荒西朝确实藏着能让温家哥哥恢复的物件或讯息,为此冒一次险,是值得的。” “哦……” 温去病看着龙云儿,晓得她不愿让自己碰触到任何危险,却还是建议自己接受这任务,本身抱持的,是一种积极面对问题的态度,而不是逃避,光只这一点,就胜过许多豪杰人物,值得赞许。 从自身经验来看,太一的任务可不好接,再结合自己超级背的天运,往往机内藏机,变外生变,以为轻而易举的任务,结果却搞得九死一生,得不偿失。 该不该接下这任务的关键点,在于另一个问题…… “太一,我问你,我的同伴香雪,她也接了任务吗?” 二十五章 俱是痴人 香雪持有英灵殿的虚空座标,本身又有足够的术数能力,抢先一步回到英灵殿来,丝毫不足为奇,她是真祖妖身,异能诸多,比寻常人身方便太多,如果说她不用任何道具,直接跳跃回英灵殿,温去病也不觉任何意外。 甚至,她吸纳大量血怨之气,要藉此重塑肉身,凝练神魂,迈出关键一步,值此关键时刻,必须觅地闭关,帝国之内恐怕难找安全地方,没旁人能进来的英灵殿,倒是个绝佳去处,换了是自己,也会作这种考虑。 但英灵殿中并没有香雪的踪迹,她来过,又离开了…… 离开了英灵殿的香雪,去了哪里?是藉着英灵殿中的传送阵,传到什么地方去了?可她也该明白,普天之下,比英灵殿更安全的地方,只怕难找,更何况,英灵殿的最后一笔传出记录,是武苍霓去平阳城,香雪来了之后,没有离开。 那么……她去哪里了? 利用太一躲往其他世界,看似一个好主意,其实非常糟糕,太一的真面目,是无数神魔的分身综合体,香雪修练血影神功有成,冲撞魔诫妖规,这两界的妖魔肯定要她命,这时候跑去找太一合作,不啻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香雪不会不清楚这点,但她透过太一留言,就表示她与太一打了交道,这里头或许有点什么自己所不知、尚未参透之处…… “香雪真祖已加入会员,进行穿越任务。即日起至蓝月九十九转前,特惠期间,凡加入会员的客户享有优待,兑换物品返红利积分,每十点积分,可兑换一金叶,限下次使用。” 冷冷的声音宣告,龙云儿瞪大眼睛,想不到堂堂太一,手段竟如此下作,居然还办起优惠酬宾来了,这还哪有身为顶级神魔的尊严?不过,为什么自己听完这宣告,会有一种兑换的冲动呢? 温去病没好气地道:“她该不会就是听完你这话,才决定加入会员的吧?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卖身……啐!加入会员,后头该不会就有作任务的义务吧?” “加入会员后,每年有一次完成任务的义务,如遇意外不能执行,请事先取得延期符或免役令,否则抹杀!” “又抹杀?好吧,反正你也只会这一套,延期符、免役令这两个坑爹货怎么取得?作任务?还是用金叶换?” “延期符三千金叶一个,可延期三月;免役令八千金叶一个,免当年度任务。” 太一宣布完游戏规则,温去病心下盘算,不怕规则严苛,就怕规矩不清不楚,更别说这两件道具还能用金叶来换,可以事先准备,不算太难搞。 “等等,任务如果失败,结果怎么算?要被干掉吗?” “会员执行正常任务失败,于三个月内重作任务,直到成功。平均每轮值四次,会遭遇一次极乐任务。极乐任务,金叶加倍计算,失败后直接抹杀。” 闻言,温去病开始估算风险,命悬人手当然很不愉快,不过,危险也伴随着机遇,如果把这视为锻炼的机会,其实未必不好,尤其是……封神台崩溃在即,自己需要更强的力量去对应乱局,无论是尽早复原身体,或是增加磨练机会,这都是自己所需要的,关键只在于两个问题。 “太一,加入你的坑爹会员后,如果想要彻底不干,怎么作?” “彻底脱离,请换取破门证。加入会员后,每十年可使用一次,换取破门证的金叶数,随年次递增,首次十万金叶,次十年二十万金叶,依此类推。” “哦?首次脱离的代价是十万,首次没走,满二十年就要二十万,满三十年三十万……不是应该倒过来吗?你倒是巴不得早点把会员踢出去啊!” 温去病着实讶异,太一如果千方百计诱人替祂卖命,那应该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但这个破门证的兑换代价,最初十万金叶,年资越久,赎身费就越贵,这简直是逼人早早破门而出,不要久待。 照理说,赎身费的收法应该倒过来,以一百年为算,首十年要走,就要被敲诈个九十万金叶,每十年依次递减,满百年只要十万金叶就能走……如果活得到那么长的话。 “好吧,第二个问题。”温去病道:“跨界执行任务,去多久,这边也经历多久吗?该不会我出个三个月任务,回来这边已经沧海桑田了?” “所有穿越任务,出发与回归在同一时间轴上,前后差距一秒。” 太一淡淡宣告,温去病瞳孔瞬息放大,这个诱惑实在太强,如果自己能去其他世界修练一段时间,回到本方世界,却是在出发的一秒后,基本没有时间差,但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来说,自己就是陡然起了变化,一夜爆强。 这种修练,对于时间有限的自己来说,再没有比这更理想的方式,估计香雪也是一样,以她个性,听到这些,肯定会加入。 “……等等,要作任务,必须加入会员吗?”温去病道:“有没有自由来去,不受拘束的散工型态?” “漏洞已经补上!从此刻起,非会员者不得领取一般任务。” ……也就是说,非会员者能够领取的,全是死亡任务,这一着……真是够坑了! 温去病寻思的当口,龙云儿静静站在旁边,看着他思考。 虽然温家哥哥还在考虑,但自己肯定他会点头,不是为了种种利弊得失,而是因为香雪已经一脚踏进去了。 温家哥哥看似冷漠无情,其实把这批老战友看得比什么都重,重到可以改变自身理念、原则的程度,香雪如果一脚踏进去了,他也绝对不会置身事外,这种过于强烈的情感与羁绊,自己只能说一声羡慕了。 “行!我加入。”温去病朗声道:“但既然大家都世俗化了,就更市侩一点吧,加入会员有没有会员礼啊?好歹也发个购物袋吧!” “凡在蓝月九十九转之前,加入会员成功的,赠送芥子环一只,时价一千金叶,数量有限。” “……我靠!还真是送购物袋啊?你也太市侩了吧!购物袋还卖一千金叶一个?” 温去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副被占便宜的表情,但龙云儿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虽然只是用来装东西的道具,本质是购物袋没错,但芥子环这类涉及空间变化的东西,封神之后,可都是珍宝中的珍宝,沧溟龙家作为顶级豪门,持有类似道具的,肯定不超过十个,如自己这年纪的,怕是一个都没有。 神魔到底是阔气,会员礼送个购物袋,就是这样的空间系宝贝,而能够持有这种宝贝,这种好事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呢…… “我加入!” 龙云儿率先开口,温去病瞪了一眼,觉得这女人怎么如此冲动,听了有礼送就把命卖了?但随即领悟过来,她是怕被自己阻止,不能加入进来,这才抢在自己前头开口,事实上,她如果不抢这个口,自己确实会阻止…… “妳啊……”温去病摇头道:“我可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女人,一个香雪就足够让我头痛了。” 龙云儿奇道:“只要不自作主张,就能让温哥哥你喜欢吗?那我……” 话卡在这里,没有说下去,似乎自知踰矩了,但眼中所燃动的炽烈情感,一双明眸闪着亮光,让温去病有种无法正视的压迫感。 “咳,不多扯,就加入吧,要不要签约仪式什么的?” 温去病话声甫毕,两人眼前一缕光亮,两个芥子环分别出现在眼前,接过手中后,全身都为之一震,额顶发光,与太一签订了新的契约。 契约完成,一些之前没有说到的细节,也在此时流过脑海。 金叶与红利积分的兑换比例,每消费十金叶,可兑换积分一点,每十点积分,兑换一金叶,折算之下,等于九九折。 每年必须要作的一次任务,由太一强制指定,但可以选择,通常会列出三到五个任务,供执行者挑选其一。 类似的细节,还有一些神魔执行任务的过往例案,在脑中一闪而过,完成初步的恶补,跟着就是太一的声音响起。 “香雪真祖的留言,读取或否?”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两人确认之后,一个影像在虚空中出现,恢复孩童型态的俏美女孩,把玩着手上崭新的芥子环,道:“老温,我有极乐任务要忙,要有一段时间不见面了,投资在你身上的,你别浪费啊……” 温去病听得够呛,这女人真是只死盯着获利,无视风险的,一出手直接就挑极乐任务,半点也不在乎丧命的可能。 “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走在路上也不安全,如果还怕极乐任务,不如自杀算了,反正,我的信念是……要嘛我死,要嘛我的敌人全死,如果连着几个极乐任务玩不死我,等我回来,我就要他们一个个死光光!” 漂亮的女孩,满不在乎地说着,任性的言词中,却含带着某种决心,她将手掌一阖,再次摊开时,芥子环化作一堆粉屑,簌簌撒下。 “对了,有一个很重要的讯息告诉你,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这边规定,用琅环锦囊问出的答案,不能和人分享,所以我不能直接告诉你,而我现在告诉你的这事,你更要绝对保密,攸关性命!” 香雪的表情转为凝重,温去病心中不由泛起一股不祥预感,她该不会…… “千万、千万,不要问贾伯斯在哪里?那个答案……很糟糕!会让你……很痛!很痛!千万记得别问,更别让人知道我问过,否则我杀了你,明白吗?” ……这下可好! ……原来我们两个都是傻瓜。 温去病叹了口气,望向身旁的龙云儿,她已经承受不住这个讯息,在旁边笑到打跌。 二十六章 出发 整场平阳城大战,牵动人、兽两族,更让整个西北地带打得乱七八糟,这种事情在帝国史上,并不罕见,过往只要人、兽两族冲突剧烈,打起来的仗就差不多是这规模。 然而,细数历次人兽战争,从没有哪一次,打到如此天地剧变,山岭地貌重划,这种惊人的情况,自百族大战完结后,再不曾发生过,此回的人兽剧战,打得西北山川变动,连串地震、天变,战报传回帝国,震动各大世家、门派。 各家使者急急前往西北,要探知详细状况,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场战争背后肯定另有内幕,否则凭枱面上的实力,一名兽尊、一群兽王与地阶,如何打得山河破碎,天地大规模变动? 在表面上的两军交锋之下,肯定有内幕深藏,但这个内幕到底是什么?又是哪些势力在暗中活动?这就是各大势力急须探知的情报。 无论如何,与这一切接触最多的两个事主,就是平阳司马家、兽族,向兽族打听是不可能的,但起码能问司马家人,于是,大战完的几日内,司马家中,各方访客络绎不绝,连伤重的司马令公都被逼得下了床。 虽然很折腾,但结果却让人气馁,司马家的回答一概是无可奉告,各方使者一开始以为司马家藏着秘密不说,这点也在各方意料之内,只能进行各种枱面下的利益交换,可秘密交涉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弄清楚,司马家是真的一无所知,这下就真的昏头了。 相较之下,金刚寺的应对策略就简单得多,曾在云岗关、平阳城参战的众僧,尤其是参与了月煌滩筑城的那些禅师们,一回到金刚寺,就全数进入密室,有能力读取思感的,将自己的记忆影像导出,没这能力的就拼命写报告。 一个人的所知所见,或许有限,但众人所知汇集起来,或许就能整理出整件事的真面目。 几天里面,各家都忙得一团乱,而有一个风声传来,就是这次与兽族的战争后,帝都震动,有人上了秘密奏报,天子勃然大怒,掷奏章于地,誓言重惩。 谁人上的奏章?奏章里说了什么?天子为何而怒?要惩处谁?这些都没人知道,却绘声绘影,一下传得人心惶惶,恐惧者有之,庆幸者有之,痛骂者更不乏其人。 这一仗,不管是谁要负责任,最上头的肯定跑不掉,司马令公、武苍霓,必然是其中一个倒楣,甚至两个都跑不掉。中央在战争时没帮上什么忙,战争艰苦打赢了,却在那边“震怒”,放话说要惩处,听在前线将士耳里,一个比一个觉得刺耳,心里更是窝火。 诡异的气氛,司马家笼罩在一片乌云里头,整个领导阶层更频频商议对策,在不可能造反的前提下,他们所能作的选择,其实非常有限,一是默默接受惩处,另一个就是做有限度的抗争,向李家表示自己的怒火与不满。 商议中,司马家众人面对一个很伤脑筋的问题,就是再怎么抗争,除非司马家直接反了,否则天威震怒下,始终要有人出去扛罪责,大家都是老令公的子孙,绝没有坐视老祖宗扛罪的道理,那……够分量又够资格的,就只剩下一个了。 之前司马家没人当家,武苍霓受老令公所托,打理军政事务时,司马家族内不是人人服气,爆发了不小的争论,这回眼看着武苍霓要倒楣,司马家内爆发的争议,居然一点也不比之前小,这情况不仅让外人意外,连武苍霓自己都吓了一跳。 “……大体上,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司马路平道:“对于武帅妳,他们还是不服气,认为祖宗基业,不能交到外姓妇人手上,但怎么说妳也领着他们打了胜仗,赶跑了兽族,让妳去扛罪太不仗义,如果出了这种事,以后司马家再无愿战之人……” “……司马家倒都是些实在人。” 武苍霓哑然失笑,虽然对自身将来的处境,她不甚关心,可司马家人的反应,还是让她感触良多。 嫁入司马家至今,对与这家人的相处,早已不抱指望,不认为自己的付出能换到他们好感,更何况,自己所要做的事、樵峰的理想,本来就与他们的思维牴触,要做那些事,就不能顾到他们的感受,讨人厌是必然的结果。 唯一足以安慰自己的,就是自己所付出的对象,不是一群差劲的人,这样纵然自己的付出,得不到他们的好感与认同,仍能自我宽慰……现在看来,起码自己没付出错人,司马家人还是相当地道的…… “……路平你认为,姓李的一帮孙子,这回在玩些什么把戏?” 搁置司马家的反应问题,武苍霓直指问题源头。 对于甚嚣尘上的帝王震怒传闻,武苍霓可不觉得只有表面上那样简单,特别是在军部送来筑城组件的那一手过后,她益发看不透踞于庙堂上的那帮人,觉得高深莫测。 这帮人,让战功赫赫的碎星团一夜覆灭,手段之高,如果真想对付司马家或自己,事先肯定毫无预兆,猝起发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搞出偌大声势,反而有“敲山震虎”的痕迹。 司马路平道:“不好说,武帅妳这些年来干的事,太多不见容于法,甚至不容于世,说得不好听,勾结九外道、勾结兽族、转移军资、残杀辖下领民……条条都是大罪,从重来办,件件皆能让妳身败名裂。” 武苍霓自嘲道:“是啊,大逆组织出身的,就这点不好,不知不觉就行差踏错,成女魔头了。” “我早就劝过妳,这么干下去,如果被抖露在阳光下,为世所不容。不过,在上头那帮孙子眼里,妳这么多条罪名,恐怕还比不上一条私通碎星者。” 司马路平语重心长地说着,日前武苍霓夺平阳兵符,指挥大军抗敌,过程中,藏身在平阳内外的碎星旧部,直接或间接地出力,虽然事后都有补救、掩饰,战乱中清查困难,可在有心人眼中,这些痕迹不可能完全抹掉,追究起来,源头全指向武苍霓。 “……该来的就让它来吧,既然做了,难道还怕认吗?”武苍霓淡然道:“姓武的这辈子做对过,也做错过,却从没做个什么事,做完不敢扛的。” “事情未必会这么糟糕……”司马路平劝解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云岗关之败,这事牵涉封刀盟在内,也值得追究,如果朝廷是要追这件事的真相,武帅妳就只是个见证人,也不关司马家什么事了。” ……但事情就会转到封刀盟头上,首当其冲的,就是前来西北的这批人,而这批人已死得只剩下司徒小书一个,若要追究,责任就全落在司徒小书一个的头上。 “万万不可!” 武苍霓的神色,一下变得极为严肃,“这件事另有内情,不关那孩子什么事,我观察过,她满腔正气,一身是胆,是正道的好苗子,这次平阳城大战,她为了证明清白,奋不顾身,比司马家子弟还卖力,几乎斩了一名兽王……” 说到这点,武苍霓不胜唏嘘,司马家人上战场时的舍生忘死,是出了名的,能在阵上比他们还不要命的,实在少见,而一名高阶武者,要斩下地阶,那更不是一句拼命就能做到的,司徒小书奋力若此,弄到重伤在床,连武苍霓都看到心痛。 “那孩子以后会是正派的中流砥柱,我不希望她因为某个根本不相关的阴谋,被卷入其中,过早夭折。” 武苍霓道:“我和她挺谈得来,听她说,她必须要参加得意宴……嗯,她现在这伤势,未必赶得上,去了也是给人垫脚的,我考虑和她切磋几门功夫……” 不只司马路平讶异,就连走在旁边的武战豪都为之愕然,因为武苍霓虽强,却从没有传过什么人武艺,这回说是切磋,实则就是授艺,甚至为了速成、速愈,还会用灌功的手段,这份交情可不一般,两人明明见面没多久,哪来这么深的交情? 武战豪想要开口相劝,司徒小书怎么说都是封刀盟中人,爷爷更是当世第一强人,哪轮到外人授艺?姊姊的这番好意,会不会反而坏事? 语将出口,武战豪一下明白过来,司徒小书自知处境尴尬,是嫌疑之身,这才卖力死战,姊姊表现出推心置腹的架势,授艺还是其次,让司徒小书安心才是主要意义。 武战豪苦笑道:“阿姊,妳人太好了。” 武苍霓叹道:“大江后浪推前浪,也该是世代交替,培养下一代人的时候了,我曾经希望能和冰心处得好,却未能如愿,小书这……妹子,让我少了些遗憾。” 战后,司马冰心被送回来,现在已经到了城外,司马家大队人马已出城相迎,而司徒小书昨天曾说,如果司马冰心回来,希望能亲自去迎接,以消解两人之间的芥蒂。 这个胸襟与气度,令武苍霓激赏,虽不清楚这两个女孩的恩怨源头,但以性情猜想,过失多半是在司马冰心身上,而司徒小书的作法,落落大方,年纪虽小,已见大将之风。 现在,武苍霓就是尊重司徒小书的想法,来接司徒小书一起出城相迎,只是考虑到她伤重,武苍霓还是想劝解,让她先别去了。 敲了两下门,没有反应,众人推门而入,司徒小书房里空荡荡,早已人去楼空,武战豪登时变色,“不好!上当,她居然瞒天过海,偷逃了!” 二十七章 金刚五蕴 神魔空间内,龙云儿仍在享受暴富一把的愉悦,反倒温去病那边,久久未能从自己与香雪犯了相同过错,是两个大笨蛋的挫折中恢复过来。 从失落中走出的良方之一,就是购物,这点多少让温去病打起了点精神,专注到眼前的兑换工作上。 “一金叶等于现实中一金币的购买力,那我不是等于有……”龙云儿屈指算道:“三万多金币?我……我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别说三万,就是三千也没有,三百……好像也没有过……” 沧溟龙家虽是顶级豪门,但龙承运性喜淡薄,不争权势,他这一系虽然不至于两袖清风,却也实在算不上阔绰,龙云儿打理家务数年,没什么机会经手大笔款项,一下收入大笔金叶,老半天都冷静不下来。 温去病道:“不只一比一,妳拿金币换金叶,太一肯定不干,但如果有机会,妳拿金叶换金币,买得了的人肯定争着换,汇率肯定不会一比一……三万金叶,太一真是……妳真是发财了。” 原本想说太一真是瞎了眼,话到嘴边,温去病觉得不妥,细思几分。 这趟特别任务,龙云儿上台弹弹琴,撑撑场,自己血战连场,恶斗托尔斯基,最后居然评级一样是中等,与其说太一对自己太苛刻,不如说对龙云儿太放水,哪怕这个特殊任务本意就是放水大赠送,但对龙云儿的评分,仍然放水放得过分了点。 三万金叶,就算只当成三万金币来看,那也是一笔天大财富,太一当然送得起,却也不可能平白送人,龙云儿的大笔财富来得这么轻易,背后怕是有什么自己看不透的算计…… 太一的背后……诸神诸魔……有能力推动这影响的,是冥界尸龙吗?想藉机引导龙云儿往什么方向走?又或者……是冥界尸龙的对头,想把尸龙的口中食推得更远,不让祂有机会受益,所以给龙云儿一份重礼。 什么可能都有,光从眼前的情况,还不够资料来判断,暂且不用想太多,但后头必须要多加小心了…… “温哥哥。”龙云儿喜道:“我们换些什么好?能换寰宇万咒武卷吗?” 温去病笑道:“换了也没用,寰宇咒武有先天限制,不能兼练,每个人都只能练一部,想要多练,除非废功,妳换多了也没用,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补齐金刚五蕴,强化金刚身。” 龙云儿赧然点头,“我查过了,寰宇咒武的四部核心,每一部都要十五万,凑齐四部就要六十万了,其他的四部十八旁技,加起来大概十七八万,全套打包,基本要八十万金叶,你们的这套寰宇咒武,真的卖得好贵啊。” 温去病皱眉道:“八十万金叶,这和神、魔那边顶级功法的兑换价齐平,这价钱其实贵到离谱,因为咒武四部,基本都是战技,没什么修练神魂的窍门,练上地阶是挺快,但要迈出踏往天阶的那一步,就很困难了……当初四大武神,就没一个练上天阶。” 龙云儿道:“这点不是好奇怪吗?你们都只是地阶,可妖魔那边的天阶不少,你们是怎么打赢的?” 温去病道:“这和策略有关,那个人告诉我们,他不指望我们能上天阶,只要我们有能力猎杀天阶就够,一旦把强的因素分拆开来,天阶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而有时候,只有地阶的我们,更容易让天阶存在上当,因为他们都深信,我们没有能力威胁到他们……这么想的傻瓜,基本都死光了。” 说是这么说,实际干起来可不容易,这点只有一再替碎星团执行“杀神行动”的温去病最清楚。 那些天阶存在,强到根本不像生物,基本就是普通生命体,迈向“神”的开始,不管怎么拆解他们的“强”,都还是猛到不像话,每次战斗前,自己总认为这次一定没法活着回去。 准备足够、策略正确,别说地阶,就是不满高阶,也可以杀天阶。这是碎星团的口号,也是让敌人为之胆寒的实绩,不过,口号这种东西,最主要的作用,便是喊喊爽就算,如果要认真看待,就会让执行者笑不出来。 事实上,所谓的地阶、不满高阶者,如果不是修行功法特异,提前具有部分天阶特征,别说猎杀天阶,早就在天阶战中死上十几次了。说到底,实力就是实力,不取巧、不玩文字游戏、没有拿命去赌机会的觉悟,想打越阶战,根本没有可能。 也因为如此,温去病自己清楚,寰宇万咒武卷,正常情况下,只能算地阶绝学,天时地利配合下,最多初上天阶,根本不是那种可以和天阶顶级神功并论的价值,为何太一卖得那么贵?这也颇耐人寻味。 在无垠星海中,挑出秘笈目录,温去病清楚见到,在金刚身底下清楚写着十五万金叶的价目,旁边则是金刚五蕴的五种应用技。 大力金刚击:八百金叶。大力金刚指:一千金叶。金刚印:五千五百金叶。金刚禅定:一万金叶。金刚轮回:两万金叶。 大力金刚击,是拳与掌的应用,统称金刚击,是五蕴中最简易的粗浅应用,价钱也最便宜,香雪早已传给了龙云儿。 金刚指,是劲道的集中应用,蕴金刚力于一指内,无坚不摧;金刚印则是更进一步的集中力量,劲出如龙象,能够远距离轰击,但真正的杀着却是镇压,被金刚印锁住、镇住,就如山压身,万邪不近。 这两个,龙云儿都没有得到传授,反倒是金刚禅定,蒙枯荣长老的慷慨,龙云儿已得秘笈,又得香雪的帮助,短短时间就练到小成,更省掉了一万金叶。 唯有将这门禅定技巧练至小成后,龙云儿才明白它的威力,更明白为何温去病指定要自己修练这门武技。 现在,夜晚入眠,那种回荡在梦中的吸引之声,已经不再清晰,就像隔了一个世界,模糊不清,如果整夜坐禅不眠,那声音甚至完全断绝,让自己能像血脉未醒时候一样,浑身轻松,这就是金刚禅定的神效。 就当前的选择,花个六千五百金叶,把大力金刚指、金刚印给补完,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最后的那门金刚轮回,龙云儿就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去换、去练,只能将目光望向温去病。 温去病沉吟道:“钱要花在刀口上,当前最迅速提升战力的方法,是先把金刚前四蕴练成,再把金刚身推升层次,练成金刚战身,那时就能稳稳上地阶,没有根基虚浮的问题。” 龙云儿奇道:“那这个第五蕴……” 温去病道:“据我所知,那是用来配合金刚身的最终境界,金刚禅身,站在我的立场,我希望妳这一世都没有机会接触到它。” 慎重的语气,龙云儿一怔,隐约觉得这个自己首次听闻的金刚身最终境界,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把话题岔开,道:“三万一千,减去六千五,还有整整两万五千多,那要换些什么?” 普通人除了功诀,首要兑换的就是武器,自己已经有了万古江山钟这件神器,如果再不满意,可会遭天谴的,然而,并不是有了神器,就能大杀四方,所向无敌,神器也需要养护,养护所需要的器物、素材,都不好找,却可以兑换。 温去病道:“妳的金刚身尚未大成,马上就要去执行任务,安全起见,换套防具在身上吧。” 龙云儿怔道:“香雪曾经说过,练金刚身的,如果装配什么宝甲宝衣,会养成依赖之心,不利修行……” 温去病道:“是没错,所以知道自己缺点,后头就好好勤练,别真被人看扁了。太一这边的行情价,地阶等级的东西,大多都破万,十万以上的,则是对天阶有效之物,正常的神器二十万起跳……妳手头金叶也不很多,建议妳买两件地阶等级的防具用用算了。” 龙云儿道:“为什么不换一件道器?我看大荒西朝的那个任务,都还有什么妖龙,单靠实力肉搏,恐怕无法取胜,有道器在身上,稳当得多吧?” “道器蕴涵天地法则在内,顶尖的道器,对天阶尤其具有杀伤效果,等同神器,但这东西使用上受限很大,要先能藉引神灵之力,或是天地灵气特别充裕之处……” 温去病道:“如果没法满足这条件,道器最多就是打不坏,却也没法发动,看得到用不上,废物一件,换多了没用。” 话虽如此,温去病已经决定要换一件道器在身边,这东西换多了没用,可完全没有就去出任务,那也是自杀行为。 堪比神兵等级的道器,价格也是神兵级的,幸亏这里头不是没有取巧之道,如果都换神元导出的劣化版,自己手上的四万金叶,怎么也能够买个几件。 单纯的一件正版道器,威力虽强,使用次数也不受限制,但功能单一,出任务时,不晓得会碰上什么样的敌人,单一功能容易被克制,或无用武之地,还不如一组劣化版来得有变化…… ps 五月入v,是指五月內,不是五一。祝福大家五一假期愉快,周一請支持紅包。 二十八章 大采购(周一求紅包) 温去病翻找目录,最终为龙云儿翻选了一套“斗龙极意袍”,青绿色的袍子,细看之下,表面似有龙鳞层次,而内部则有紫龙图腾,绕着袍子蜿蜒攀上,极为威武。 斗龙极意袍:地阶宝器,上古龙族遗蜕所化,抗击力强,敏捷增速,可变形,可结合自身力量后强化,具冷热抗性,可自我愈合(中等),一万八千金叶。 太一所给出的目录底下,大部分的东西,龙云儿都看得懂,这套袍子刀剑不伤,水火不侵,这可以说是防御类装备的必备功能了,破损了还能自我愈合,这绝对是惊喜,但可变形这项功能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妳对装备太不了解了。普通的宝甲宝衣,都是贴身背心,方便穿在里头,受限于面积,能玩的手段有限,不容易附加其他功能,而这种长袍类的,面积够大,能容纳更多的法阵,素材也够多,除了防御功能,还能增多一堆稀奇古怪的异能。” 温去病道:“但长袍是穿在外头的,难道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穿同一件衣服吗?所以这功能就是给妳变装用的,有了这件,就等于有一千件,配合点洁衣粉之类的小道具,就算一整年不脱也无所谓了。” 龙云儿露出嫌恶的表情,“那不就真是一年到头,穿同一件衣服了?” 温去病哂道:“妳不喜欢,可以不穿啊,到时候一剑被人刺个洞穿,那就真是爽到穿了!还有,变形状态下,防御力减弱三成,该怎么用,自己看着办。” 一边解释,温去病再次瞥过斗龙极意袍的文字介绍,心里暗笑,这种写法摆明专坑外行人。 遗蜕,即是亡骸,亡骸能自行演化为物的,生前全都不简单,如果是上古的魔龙、神龙,就算遗蜕演化,跌落境界层次,怎么样也还是神器一件,这件斗龙极意袍却只是宝器,非常不合理。 上古龙族遗蜕所化?所谓龙族,是一个非常庞大且空泛的名词,上至冥界尸龙这样的龙神、龙魔,中含各种流有龙血的龙类,下包尚未开智的龙兽,全都在龙族范围内。 化为极意袍的那条龙,应该是天阶初段,有龙血,却不纯的杂龙之属,一万八买这件战袍,绝对不亏,但如果冲着“神龙遗蜕”这噱头过来,那就要跳大坑了。 龙云儿付出金叶,换取了斗龙极意袍,就见一道青光灌顶洒落,旧有的衣袍瞬息蒸发,淡青色的龙纹长袍,套在龙云儿身上,全然贴身,凸显出一身玲珑曲线,凹凸有致,仿佛是为她量身裁缝而制。 极意袍本身带有龙煞,虽然不强,但套在龙云儿身上,本来文静温婉的气质,登时多了几分英武,看来既神气,又艳丽,当她看了看自己的新装,绽放嫣然一笑,整片天地仿佛瞬息亮了起来。 龙云儿看了自己一眼,笑着朝温去病看过来,“温家哥哥,云儿好看吗?” 温去病一怔,轻咳一声,转开目光,“行了,还不都一个样,别闹了。极意袍能与金刚身合并发力,相辅相成,但金刚身的缺陷……嗯,妳可以考虑配一双靴子,或是……爪套?” 照温去病的认知,金刚身的运用,就是大开大阖,横冲直撞,一拳打过去,一臂扫出去,万军辟易,比持什么刀剑都管用,真要用兵器,那也是拳套这样的重形兵器,还带声波震杀的效果,能把金刚身的优势发挥到极至。 有万古江山钟在臂,龙云儿压根就不需要什么兵器,不过,考虑到沧溟一族对爪的天分,如果要选择兵器,一对爪套也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鞋靴类的道具,那是弥补金刚身的短板,把速度、灵活性的缺陷给补上,但这方面极意袍已有加乘,并不是非要不可。 “嗯……我选靴子。” 龙云儿考虑了一下,最终选择了鞋靴,一方面自己已有了江山钟,兵器方面需求不大,另一方面……江山钟可以变形,化为护腕,藏在袖内,爪套可不行,难道自己没战斗的时候,在腰上挂一对爪套四处晃?这似乎很不妥。 收在芥子环内?但仓促遇袭,要从芥子环内取出再套上,终究慢了几分,如果遇到速度型敌人,这些时间已经够连拆好几招了,似乎很不实际…… 考虑之后,龙云儿最终选择了一套靴子。 履冰步云靴:地阶,踏平地如履薄冰,速度、灵敏性提升,自带力场盾面,踏空、踏水而行,六千金叶。 靴子的属性,正是龙云儿所需要的,特别是自带力场盾面,能够踏空而行的这一点,实用性很高,温去病非常支持她的选择,而经过这一轮采购,龙云儿帐面上仅剩四百六十二金叶,总计开销三万多。 温去病笑道:“女人钱果然好赚啊,这应该刷新妳采购的新记录了吧?还好不是我花钱啊,哈哈哈。” 龙云儿想想,也真是被吓到,足足两万四千金叶砸在服装上,折换金币,就是两万四千金币以上,如果八千金币,就能在边疆起一座关城,自己这次采购,何止是价值连城?真是一辈子都没这么花钱过。 “等等,温哥哥,这不是有点奇怪吗?”龙云儿盘算之后,道:“地阶的物品,基本都是以万起计,神器都是二十万以上,可太一所给的任务……撑得起这种花销吗?那些对地阶有效的丹药,都是近千或破千了。” “这个……哈哈,就要靠妳了。” 温去病苦笑,知道这个大落差的根由,都在自己与香雪身上。 要兑换高等级的商品,就要多替太一作任务卖命,尤其是高风险的极乐任务,还能加倍计算,赚得多了,才换得起高品质的好东西,这是太一系统的设计原意。 但如果一个任务所得,只有几千金叶,纵使加倍计算,也不足万,地阶物品却以万起跳,卖命所得,光买上一些药物与便宜装备就花光,这种卖命任务根本就是有问题的! 太一虽然黑心,却也讲公道,这么失衡的设计,根本不会出现在系统内,事实上,每件任务的发给数目,一是参照任务的难度,另一个重大参照值,则是执行任务者的等级。 ……自己与香雪的等级,嗯……真是好问题。 砍等级重练的状态下,自己和香雪大概是低阶的水平,就是两根废柴,太一考虑到自己两人的特殊性,额外加成,最多也不过就是照高阶标准来给赏,没法更多。 这个评分标准,是以前听那个人说过的,自己也不怪太一,只不过,自己的等级提不上去,太一却照自己的真正实力扔工作下来,实在太亏,想要改变这尴尬处境,恐怕只能指望队友了。 压了一堆宝在龙云儿身上,她的潜力未见底,如果有望提升,后头任务的酬劳也能提高,不至于这么廉价地在卖命。 龙云儿兑换完毕了,自己这边就比较尴尬,在装备的兑换上,使用空间比她少得多。 倒不是自己不能装配好东西,而是为了制造机会,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物品,几乎都改造成了机关,不是会爆,就是有毒,从头到脚,起码近百处阴人的陷阱,如果都换成好装备,攻防是顾到了,出奇不意的效果却没了,得不偿失。 经过考虑,温去病转动手指,翻转目录,选了几件物品。 阴阳镜:二级天阶以下,阴面照死,阳面照生,八万八千金叶。 捆仙索:二级天阶以下,无所不缚,六万五千金叶。 斩妖飞刀:二级天阶以下,刀光过处,斩妖除魔,刀起首落,九万金叶。 三件以初段天阶为目标的道器,真要买是一件都买不起,但使用一折的神元导出版,总价只要两万四千三百金叶,还能够充阔一把。 龙云儿的顾虑不是没道理,这趟任务碰到天阶等级存在的可能不小,这几件道器,足堪作为护身符使用。 有了这几件道器,另外再补充一些疗伤、补气的丹药,最好还要解毒的药品,然后…… “温哥哥,可以借我点金叶吗?我……想多练一门技巧。” 龙云儿的要求,温去病颇感意外,这丫头居然有自己想练的东西? “金刚四蕴,已经足够妳练上好一阵子了,还有什么要练的?分心太多,不是好事啊。” “我知道。”龙云儿合起双掌,恳求道:“但这门技巧,对我有特别意义,借我钱吧,后头我一定会还的。” 温去病没有拒绝的理由,但龙云儿所选的东西,却着实吓了他一跳。 “天地大黏手,一经发动,十米范围內,随机选择五到十个目标进行窃取,成功几率一半,随行窃者与受窃者的修为而变动几率,每高一个位阶,成功率提高百分之十,修炼难易度:易,兑换所需:七千金叶。” 龙云儿的选择,让温去病莞尔,料想不到她会做这样的选择,但老战友的绝活,后继有人,今后还能再出现,这确实也是挺温暖的一件事。 一番大采购结束,自己帐上结余,四千八百金叶,多少要留一些,积存起来当以后的赎身费,而到此为止,一切准备已经就绪,该是进行转移的时候了。 二十九章 麒麟 动身之前,温去病有过许多的考虑,西北事件,争端最剧烈的地方在西北,打得天翻地覆,地貌变异,但操弄这场战斗的两只手,一只来自诸天异界,透过太一伸过来,另一只却来自帝都,透过军部传令,与神魔较量。 这支手,既在操控,也是递来线索,让自己可以顺着这线索,反向回去找那只手,虽然……做得那么明显,顺着线找到的终点,可能就是一个陷阱,但这也是眼前唯一的线索。 军部的委托物,经由岭南温家送到西北,布下这个局的人,有可能不知道温去病是谁,一切只是碰巧,却也有可能一早清楚,顺势下了这一着。 无论是哪种可能,自己显然不能心存侥幸,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个身分还安全,把头躲在龟壳里。 从万里沙海那样的绝境活下来,自己可不是为了任人摆弄,既然活着,就要把主控权握在手里,去帝都查探,势在必行,哪怕终点是张网,也要把网给扯烂,而要实现这点,实力就是首重。 短时间内,迅速提升实力,这目标不容易,摆在眼前的几个方法,风险都很高,还未必能成功,毕竟自己身体状况摆在那里,想要迅速强化,风险与难度比寻常人高出十倍也不止。 相较之下,太一给的这任务,倒是不错的选择,无论去多久,只要活着回来,都是在出发的相同时间点上,对于急需时间的自己,简直是最好的修练机会。 当然,在出发之前,自己还是有不少的忧虑:武苍霓那边的状况不知如何?伤势应该能顺利痊愈吧?她的处境相当不妙,应付得过来吗?香雪的心态又有什么变化?表现出决心,并且开始取得力量,积极行动的她,后头会做些什么? 封神台崩坏的危机暂时解除,被更强力的封印给镇住,但是否一切就只是这样? 早在西北大战之前,这方空间就存在着诸多缝隙,让神魔气息跨界透输而来,使得这边的生物异变,这回封神台强力镇压下,大的裂缝封住了,小的呢?是跟着一起封了?还是…… 如果这种情况恶化,或许,不用等境界通道完全开启,神魔妖就能更进一步把手伸到人间,作出干涉,这绝对不是好事,希望……自己来得及做点什么吧? 虽然还想交代点事,回温家做些准备再出发,但转念想想,反正出发与回来都在同一时间点上,好像也没什么事是此时非作不可的,就先出发吧。 “准备好,出发吧!” 温去病向龙云儿打完招呼,龙云儿点了点头,就看无尽苍穹中,落下一道光束,罩在两人身上,瞬息间失去了踪影。 --------------------------------------------------------------------- 西北之战,牵动各方情势,后续的波荡,不但在各方持续发酵,也同样影响到帝国内这暗无天日的角落。 “这是怎么一回事?” 冷冷的一句质疑之声,虽是出于一人之口,却是在场众人的共同疑问。 山洞之内,死曜成员重新聚会,虽然到了三人,却是人人都面上无光。 作为一个阴谋组织,上上之策,不是站出去搞得邪风八面,全天下都畏惧,最后搞到人人喊打,而是该彻头彻尾藏身在黑暗中,铲除阻碍于无形,让所有敌人死得不明不白,这才是最具利益的作法。 而要贯彻这个作风,最重要的,就是对情报与人脉的掌握,没有最新、最隐密的情报,如何能够制敌机先?没有广泛的人脉可利用,又怎能潜身于暗中,总借用旁人的手来完成目的? 但这回……却似乎被别人借了手…… 奎木狼的声音仍旧冰冷,眼中更有愤恨,“托尔斯基兵败身亡,我们操控西北战局,乱中取利的计画,勉强算成功,但不老仙被杀,未及成功收无神铺入势力范围,等若功败垂成。” 参水猿的嬉笑声,变得有气无力,连旁边的纷杂之声,都弱了许多。 “老狼你的运气还算不坏,和不老仙会谈没成,还捅了武苍霓三刀,不算无功,怎像我这么倒楣,被云岗关惊天一爆波及,险些就没命回来……” 参水猿道:“那一爆,光是地阶的力量,根本就撑不过去,正和我交手的两个贼秃,直接就粉身碎骨了,要不是护身宝带得够多,跑又跑得快,这次任务就真把命赔上了。” 柳土鹰娇声道:“富贵险中求,你又会亏到哪去?云岗关那一炸,压根就与你没关系,但你事后却向托尔斯基索取报酬,硬生生敲了他一笔,也不算亏!” “亏了亏了,还是大亏了。”参水猿摇头道:“那头狡猾的畜牲,把约定好的报酬支付一半,说什么攻下平阳城后,再来支付剩下的一半,还想要胁我们继续帮他内部破坏与刺杀……嘿嘿,我们是那么容易被要胁的吗?” 柳土鹰娇笑道:“你袖手不管,托尔斯基兵亡沙场,最后的尾数一样收不到,这样真的有比较好吗?” 参水猿笑道:“值了值了,有收到总好过没收到,做人想命长,就得学着知足啊,这场战争里,混沌不明的东西太多,不及早抽身,再深陷进去,万一把命也送掉,什么天大好处都是白饶。” 话终于说到正题上,室内顿时沉默,片刻之后,奎木狼冰冷的声音响起,“西北之战的最大变量,是温去病他们送去的密件,内中藏有玄机,更成了一个超大法阵的核心,一阵逆天地……这偷天地造化的手段,很像已经不在的那人。” 柳土鹰点头道:“经查证,燕无双也为此出关,赶到了西北,又匆匆离去,为的就是追那个人形迹,看来……他确实还在人间,身亡的传闻纯属虚妄,甚至,大隐于朝,极有可能就在军部,若否,怎能抓准时机,藉势下了这惊天一子,把整个局势扭转过来?” 这番话里的未尽之意,就是对方的一着,甚至是藉着己方的势来下,结果却反将己方一军。 记得最初,还是己方的一个提案,藉着武苍霓来试探温去病,同样也藉着温去病来试探武苍霓,让温去病送物去见武苍霓,这两人的见面,必然有火花。 哪知道,料得太准也是麻烦,这火花引燃了一把燎天大火,还倒回来烧在自己身上。 温去病的虚实没怎么看出来,武苍霓的立场是逼出来了,在平阳城之战中,她突然冒出来的一群手下,分明就是碎星余孽,她这些年来暗中保护碎星同志的行为,再也无可遮掩,但她瞒天过海,强斩不老仙,成为九外道其一之主,却让己方失了无神铺,一着试探成了踩老虎尾巴,得失实在不好说。 更有甚者,军部送信之事,随着月煌关新城拔地而起,已然震动天下,七家八门如今俱在追踪真相,想知道是谁在幕后操控,作出送件到西北的决定,又是谁在银票中作下这逆天的布置? 谁在银票中开辟空间藏物,这点己方也甚是好奇,急着想弄清楚答案,但问起是谁幕后操控,让温去病负责送件到西北,那……不就是死曜? 吃了哑巴亏的己方,当然知晓这两者不是一个,但外界的其他人会知道吗?他们顺着几不可寻的线索,挖掘出死曜的踪迹后,会作出什么结论? ……那个人未死,并且与死曜合流? ……古歌雅虎藏死曜? ……好凶狠的移祸之计! 死曜将被迫承担下碎星团造的因果,面对那狂涌而来的滔天怒火与恨意,由黑暗中被强拽到阳光底下的死曜,扛得起吗? 此刻,与会的三邪都心中忐忑,特别是召集此次会议的亢金龙,他迟迟未有现身,这更让三邪心惊肉跳,觉得不妥。 作为一方的大人物,他们都有各自的情报管道,能探听帝都的消息,却不如亢金龙的详尽与快,更别说,还把手伸进官府去,影响军部的动作,这点三邪甘拜下风,这也是死曜重建以来,都以亢金龙为首的主因。 现在出了纰漏,还就是亢金龙所负责的那环,照理他该要给个交代,而他也召集众人会议,却迟迟不现身,益发不妙的感觉,笼罩着三邪心头。 ……该不会,这是什么圈套? ……彼此都是邪道中人,损人利己是常态,死曜可从来不是信义的表率! 越想越是不妥,三邪口中说话,目光一下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一个字。 走! 情势不明,留在险地,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亢金龙迟迟不现,先走为妙! “且慢!先不急着走吧。” 青碧色的火光闪现,石桌旁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轮廓是个中年男子,脸上戴的面具却有一股尊贵气派。 “这次篓子捅得不小,亢金龙忙着追查与善后,一时间过不来了,由我来替他主持。” 突如其来的现身,带来的震惊着实不小,柳土鹰怔怔出神,半晌才冒出一句,“看来古歌雅虎的震撼确实厉害,居然连你都震出来了,麒麟!” ps:盖亚已出官方地图,详情可往微博围观。<ig src="ww2saig/w1024/6f073fd7gw1f3i1aytlfuj21kw1bqk6kjpg" border="0" css="iagentent"> 三十章 搅动天下 新一代死曜组织起来后,开会的次数并不多,还是山陆陵复出的消息出来,加上西北战局的揭幕,准备收割数年来的筹谋成果,这才连开几次密会,在这之前,顶多半年或一年才聚会一次。 而即使是这样的非频繁会晤,出席率也从来没有高过,虎、龟基本都是缺席常客,想见一面都不容易,麒麟更是神出鬼没,已经有三年多,他都只是留言传讯,没实际来出席会议,后头甚至连留言都省了。 麒麟,是万兽之灵,原本该是领导死曜的人物,由于他的不稳定联系,这才使得领导人的角色,转移到亢金龙的身上。 现在,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现身在数年不见的同志面前,所代表的意义,让在座的三邪都惴惴不安。 “……放着社团不管一阵子,你们就整个掉进别人坑里去,将来千万在江湖上,告诉别人你们是跟我一起混的,我丢不起这个人啊!” 麒麟的态度轻挑,虽然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散发出的感觉,却如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边说话,一边还抽起了浓浓的大烟,如此浮夸作派,也是死曜七邪中的独一味。 “这很明显,就是那些碎星余孽死而不僵,换个方式和我们较量了,又或许,真是那个人没死透,还魂来了……但我们有必要怕吗?” 麒麟呼了一口长烟,“要对付碎星者,举世间有谁比我们更经验丰富?有谁比我们更筹码多多?他们想祸水东引,把我们拖到阳光底下,我们又为何不能借力使力,将他们整个从阴影里连根扯出来?” 奎木狼道:“你有什么主意?直接说出来,不要再那边高来高去。” “不高怎么可以?我可是一头骄傲的麒麟,不过……对层次低我太多的人物自夸,确实不够爽,庸俗者不懂天才的美啊!” 麒麟笑着,身上气息忽然转为严肃,“下一张匿名单给易水坟,给我买起尚盖勇的人头,地点是极乐堂,我要这张单子在江湖上人尽皆知。” 一句话震动在场三邪,数个月前,亢金龙曾下达命令,散播消息,碎星残部与九外道中的极乐堂合流,成了野寇凶匪,烧杀破坏,背后还有四大武神级的首领人物……这条消息,曾让七家八门为之震动,对极乐堂联手施压,现在麒麟这提案,是要追着猛打?但意义何在? 之前,既是要搅浑江湖水,也是为了要打压极乐堂,这个位列九外道之一的暴力集团,近年来完全失去控制,成了一条到处咬人的疯狗,不受操控,多次冲撞到死曜的利益,必须加以节制,所以才借力使力,挑起七家八门对其更深的疑忌,加以打击。 麒麟复出的首个提案,就是接着亢金龙的方略,追着极乐堂猛打,算是有一贯性,但意义何在?这是当务之急吗? “前次散播的谣言,有点意外效果。确实有部分的碎星余孽,与极乐堂合流,接受他们的庇护,并且提供极乐堂技术,透过对他们的监控,意外发现……讯雷神盗尚盖勇可能未死,就藏身在极乐堂。” 麒麟道:“极乐堂全是不畏死的疯子,也不和人讲什么好处,无法利诱,不惧威逼,要渗入他们有难度,但下个单给易水坟,让他们去试试,不管成与不成,都能搅动风云,而这件事的后续影响,就足够把当前天下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至于其他的碎星余孽……” 话说到此,三邪都明白了,关键点是这个情报属实,只要尚盖勇真的未死,又藏身于极乐堂中,易水坟的这一下,就等于捅了马蜂窝,不但帝国内七家八门将群起而动,就连那些潜伏在帝都,银票内藏城楼的黑手,都有可能被钓出来。 江湖局势将乱,死曜便可趁乱摸鱼,把自身暴露的线索掐断,从容隐身回暗处,但……天下人也不是傻瓜,会不会有人反向思考,看透这些假象,直追幕后的源头死曜呢? “……以我的天才与自负,当然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所以,单纯的一重黑幕还不够,必须加上第二重乱源。” 麒麟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碎星四武神,山陆陵已经正式复出,尚盖勇也有了消息,另外两个如果死透,就太辜负观众期待了。我们另外放两个消息,一是褒丽妲密谋复出,另一条……韦士笔未死,日前刺杀皇室成员,失手被擒,禁于天牢!” “什么?” 死曜三邪相顾愕然,这两个消息的性质不同,褒丽妲密谋复出,无凭无据,也没有任何明确信息,无可查证,却容易被人当成无聊的谣言,但后者可不一样,有明确的事实,还涉及李氏皇族与天牢,这谎可不是那么好圆的,难道…… “是事实!亢金龙已经确认。” 麒麟道:“当初他不知怎么逃过一劫,不久前向李家复仇,策画恐怖行动,可能还涉及极乐堂在内,与尚盖勇有联系,但事败遭擒,密侦司几名巨头都出手了,还惊动了神妃,这才破了他的大衍遁法,将他拿住。”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炸得三邪不轻。作为一方大人物,他们所知不少,晓得许多常人根本没听过的秘闻,光是几个名词,就听出麒麟这消息非同小可。 密侦司直属于天子,由六名头领负责管辖,六人全是地阶,既有武道强人、机关妙手,也有术数高人,不可轻视,此事帝国中人皆知,却很少有人晓得,统帅六大头领,面向天子负责的,是一名神妃,真面目不明,据传是李家手上现有的几名天阶之一。 碎星团覆灭前,韦士笔就略具天阶特征,遁术尤其是一绝,如果不是天阶人物出手,还真拿他不下,这消息……是真的? 麒麟道:“事情是四天前发生,李家还想要把消息压下,不让外界得知,秘密行事……韦士笔是碎星团军师,也是除贾伯斯外,最清楚碎星团各种资源所在的人,奇货可居,李家不会轻易放手的……这消息放出去,我看六家八门会不会放着李家吃这口独食?尚盖勇救不救他的老朋友?还有贾伯斯……能不能继续躲在暗影里?” 一个接着一个的重磅,炸得室内没有人能吭声,死曜三邪都见过不少的大风浪,但听见这消息,他们都只有沉默的份。 ……这搞啥啊?李家杀了半天,四大武神一个都没死,那场清算是用来搞笑的吗?这也太欺负人了! 不过,诚如麒麟所言,这个情报放出去,加上先前的,足够把整个帝国一次炸翻开来,后续所牵涉的种种波荡,所有的矛头将指向帝都,帝室李家成为风暴的中心,死曜可以重新隐回暗影中,从容抽身。 这个江湖……将要有一番血雨腥风了…… “这个策略,执行需要实力,我有点补充……” 平平一线的声音,没有起伏,不似奎木狼的冰冷,是另一种平淡得近乎游魂,虚渺不实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已全然失神的死曜三邪,又被震得醒了过来,连姿态甚高的麒麟,都换上一层审慎之色。 “……碎星团……不,贾伯斯的份量果然重啊,他动手的线索一出,平时不出来的人,全都接二连三冒出来了。” 在麒麟的正对面,空荡荡的席位上,亮起了点点星光,似乎是一片星河,直接投映在那个位置上,缓缓组成人形。 死曜的聚会,不但不露真面目,地阶以上的成员与会,更连本体都不会来,直接一道投影化身出席就够,但这一具星辰化体,意象幽玄,比其他人的实体真形更神秘得多。 柳土鹰玉指放在红唇边,道:“龟,你也来了,真是大稀客啊。” 由星象所化的人影,心月龟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旁若无人地开口,“执行什么计画,都需要实力与资源,我有个建议,有一个方法、一个所在,风险极高,但能在短时间内壮大我们……” ---------------------------------------------------------------------- 强光闪动,龙云儿的意识慢慢恢复清醒,对于自己的首次跨境之旅,她着实需要点时间来适应。 自己生平罕出远门,从沧溟嫁到许都,本以为这样的长程之旅,此生不会多有,结果一嫁就把自己送到了港市,脚还没有踩热,直接横跨大半帝国,去了西北,才刚想说这样的超长途跋涉,该是此生之最,没想到……这下居然跑到其他世界来了。 睁开眼睛,恢复意识,确认身上情况完好,发现自己身在一处树林之中,旁边却没有温去病的存在。 “温家哥哥?” 龙云儿吃了一惊,左顾右盼一阵,空荡荡的林子,就只有自己一个,不见旁人,也没有温去病,只从远处依稀有些人声,好像有人群在那边工作。 太一的跨界传送,居然是分开传送的? 龙云儿暗叫掉了坑,当下也无暇细思,正想说先往人声那边靠,了解一下环境,陡然,一股莫名气息由远方出现,迅速靠近,似乎是什么凶猛兽类,数目还不少。 这股意外气息,让她顿时止步,还没想清楚究竟,就听见远方传来人们声嘶力竭的惊恐叫声。 “快跑啊~~魔潮来了~~~” ps 預定,十六號開始上架,下下周一,請各位積極訂閱。 三十一章 魔潮 听见那声绝望嘶喊,龙云儿心头剧震,已被遗忘许久的感觉,一下又弥漫上心头,那是在百族大战中,时常会有的惊惶与恐惧。 无数妖魔肆虐,人命贱如草芥,在妖爪魔牙下,随时都会家毁人亡,夜夜哀哭的恶梦,一下又涌上心头。 那时,就连身为龙家人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安全可言,整日担心受怕,既担忧出去征战的父亲,不能平安回来;又担忧妖魔突破了结界防线,到领地内烧杀毁灭。 半夜惊醒,仓皇拎着包袱逃难,与小妹、家人一同躲避,这种事情发生得也不只是一次两次了,尊贵身分在那种情境下,没有半点意义,勉强要说什么好处,就是还有作恶梦的权利,同时代很多无权无势的人,直接成了枯骨,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 从大战后期开始,人族节节胜利,百姓才摆脱了这长久以来的恐惧,过上安生日子,脸上有了笑容,屈指算来,才不到十年,整个崭新的天地,相距恍如隔世,大家富足康乐,却把那些曾为创造盛世而流过血的人,都放诸脑后……想想真是很讽刺呢! 龙云儿短暂出神,又迅速凝定下来,时过境迁,自己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要不遇上地阶等级的妖王,怎么样都能自保吧? 才刚刚这么想着,就看见大队人马朝这个方向狂奔而来,大部分的似乎都是老百姓,揹着竹篓,里头盛着竹笋,有些则是鲜果,像是正在野外进行采集工作,现在却是人人脸色惊惶,飞也似的拔足狂奔。 他们跑得挺快,但后头却有东西在追,追来的那些是…… 龙云儿脸色立变。 虫子! 大量的甲壳虫类,具体科目不明,飞在半空中,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更带着若有似无的妖气,每一只虽然很少,但累计起来就相当可观,更别说眼前这一片看过去,确实像一片涌来的浪潮。 没有温去病在旁可依赖,龙云儿短暂惊愕后,就镇定下来,不慌不乱,血脉之力发动,凝运金刚身。 早已熟到不行的流程,这次却生出不同的变化,真气流转间,部分被斗龙极意袍给吸收,跟着,极意袍上龙影一现,环绕娇躯,金刚身的气劲透过极意袍,在体外半寸处形成护罩。 以自己当前的修为,金刚劲外放成气罩,是相当耗损真气的,但透过装备,损耗却一下减了许多,果然工具很重要…… 金刚身气劲凝运,周身萦绕着一层耀眼金芒,龙云儿刚准备完毕,那些魔虫就像见了血一样,丢下那群百姓,直接朝她飞过来。 女子对虫虫的天生厌恶,就算武功练得再高,也是怕虫,看到大片虫子漫天飞来,龙云儿愣了一下,鼓劲出拳,拳劲极猛,大力金刚击,在半空中打出震爆,一些魔虫被震落,可绝大多数却似不受影响,继续飞来。 ……糟糕!这些魔虫似乎饱吸庚金之气,不再是血肉之躯。 ……某个层面上来说,这些魔虫和金刚身的修者可以算同门。 ……纯靠大力金刚击,压制不了它们。 获香雪之助,修成金刚禅定后,龙云儿发现自己的思维,益发冷静,虽然现在战情生变,自己却能不受影响,理智分析敌我的强弱优劣。 命运之眼在这种情况下,意义不大,就算自己看出了这过千只虫子的致命破绽,自己练的又不是苍穹闪,哪可能飞快击中这过千虫子的要害? 自己所修练的现有技艺,缺少大范围广域形的攻击技,勉强要说的话,似乎只有一件事物能派上用场…… 龙云儿目中精光一闪,劲贯双腕,一双护腕闪现花纹,横臂挥出,金刚劲透过万古江山钟传震,一阵阵嗡嗡声响,化作无声的震波涟漪,扫向四面八方。 震波过处,魔虫承受不起,纷纷爆裂,坠落地上,龙云儿见状,信心更足,拳飞掌舞,透过江山钟,将飞涌而来的魔虫悉数震杀,地上很快就累积起一层虫尸。 ……万古江山钟搭配金刚身,果然是全方位的战斗绝配,无怪当年山陆陵纵横六合八荒,无人能挡! 龙云儿心中赞叹,更为了自己能更贴近温家哥哥而感到欣喜,此时魔虫已被消灭近半,那些老百姓趁着魔虫被自己吸引,逃出老远,大多平安,不过也有几个特别衰的,跑得慢了,被虫海卷入,转眼就被啃光了皮肉,连骨架都给咬得坑坑洞洞。 这魔虫的杀伤力挺惊人,自己若不是有金刚身,换了是寰宇咒武的其他三门,恐怕很难全身而退,怪不得这些百姓逃得那么惊惶…… 一股莫名警兆袭上心头,龙云儿骤然抬头,却见远处大片虫云,铺天盖地而来,看那声势,何止十万,就是百万都还嫌少,而且地面微微摇晃,有什么重物踏地而来,配合着天上虫海。 ……这种规模,已是天灾、战争等级,自己一个人哪扛得下? 龙云儿不假思索,趁着虫海未至,转头就跑,金刚身在速度、身法这两块是弱项,但“履冰步云靴”发动,踏地如履冰,每一步迈出,都像是在冰面滑溜,速度凭空增添一大截,比以前省力得多,也快得多了。 ……不过,要和会飞的比速度,似乎还欠了点。 后方虫海越追越近,高速振翅的嗡嗡声响,像是要遮蔽整个天地,龙云儿全速飞驰,脚下越来越急,最后一下加速,直接踏空,力场盾面发动,凌空踏行。 这和普通高手的飞遁又有不同,本质上属于空中跑步,虽然速度上与真正飞行没法比,但少了地面阻挡物,自然速度提升。 龙云儿踏空奔行,身影如箭离弦,一下飙出老远,也越冲越高,居高临下后,看清了四周的状况。 漫天虫海,自北边而来,而在虫海的正下方,是另一片的巨虫之海。 有甲壳异虫,有蠕动长虫如蛆,每一只都有马车般大,六手八脚,冲速疾逾奔马,放眼看去,黑压压一片,覆盖满大地,成千上万,辗平过所经处的一切。 远处有些茅顶木屋,甚至石屋,看似坚固,但被虫海一冲,瞬间就崩毁粉碎,连点渣都没留下,如果被卷到这里头,什么高手都禁受不起。 西北方向,一条大路笔直延伸出去,路上有几列马车,正在全速奔驰,疯狂在路上赶着,生怕给后头的虫海追上。 这条大路的尽头,东南方向,有一座城池,样式古老,一个渐渐开启的光罩,自天顶洒落,展开数万道光符咒字,逐渐把城池覆盖下去,气势磅礴,该是某种护城的法阵。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生存,必须躲入城内,如果被卷入虫海,就什么都完了。 虽然斗龙极意袍抗击力强,但龙云儿绝对不想卷到虫海里,试试看自己扛不扛得住,当下调整方向,朝着城池方向狂跑。 这边卖力狂跑,底下几辆马车也在奔驰,空中与地面的两路人马,渐渐重叠,与城池的距离越来越近,依稀可以看到城头上,许多人站着了望,情急地向这边呼喊,却不敢出城援手。 几辆马车疾驰中,也不住向后方攻击,射出许多光束,如箭如矢,光束打穿巨虫的甲壳,起火燃烧,确实杀毙一些巨虫,但整体效果有限,而且每次发射,马车的速度就慢了一截,与虫海前端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龙云儿生出一种感觉,好像这片虫海的袭击,正是为了追赶这几艘马车而来,和他们靠得太近,恐怕要倒楣…… 想要躲避,却已不及,天地两片虫海骤然加速,最后头的两辆马车,立遭巨虫击破,只见多道光束闪动,马车上的乘客作着垂死斗争,却很快在惨呼声中结束,而身在半空中的龙云儿,也被虫云包覆,密密麻麻的庚金甲虫,飞扑过来,狂钉猛咬。 江山钟的震击,在此时效果有限,杀灭了一批,却有更多扑上来,如果不是极意袍强化的护身罩够坚固,把这些魔虫阻隔在体外半寸,光是给它们贴肤猛咬,哪怕一时咬不伤,龙云儿也想要尖叫了。 眼看距离城池还有小段路程,自己却给这些虫子缠身,连视线都给遮蔽,不辨东西南北,龙云儿猛一咬牙,有所决断,劲贯双腕,透发而出。 万古江山震! 当前所掌握的最强攻击技,震波释放撼击,震动天地,数十米范围内,所有魔虫纷纷爆裂,逐一掉落下去,就连地面上的那些巨虫,都有不少也炸裂开来,腥臭毒血四溅,腐蚀地面。 包裹住龙云儿叮咬的魔虫,尽数炸开坠落,数十米内范围净空,万古江山震的攻击模式,正是这些魔虫的克星,连带着更替下头那两辆马车抢到了机会,他们连连加鞭,趁势摆脱巨虫攻击,一下快冲,进了护城法阵的守护范围。 龙云儿发完江山震,眼前发黑,看后方虫海逼近,想要逃脱,一时却提不上劲,才暗叫糟糕,虫海已经包裹上来。 ps 預定,十六號開始上架,下下周一,請各位積極訂閱。 三十二章 五绝 万古江山震是全力发动的技能,以龙云儿当前境界,甚至是透支而发,一击江山震打完,半天眼前发黑,如果不是因为步云靴自带力场,稳稳撑住,这一下就直接摔了。 但更大群的虫海接踵而来,江山震发过一次,无计可施,该如何脱困?龙云儿心念转动,打算使用一些温去病赠与的防身道具,忽然,身后的城池一角,金芒闪动,一道光束发出,正对着自己而来。 ……自己成了攻击目标? 一下愕然,光束来势奇快,命中人后,张开成光网,将龙云儿整个包覆在内,跟着,迅速往回拉扯,还没给她反应时间,整个人就被拉扯脱离虫海,进入光幕屏障,落在城头上。 大批士兵模样的人物一拥而上,帮龙云儿拆去身上的光网,更七嘴八舌地同声发问。 “快!快给女侠解网!” “女侠,妳辛苦了。” “敢问女侠是何方人士?也是来支持大铸的义士吗?” “幸好有妳拼命相护,马车才及时入城,否则就坏大事了。” 连声相问,一下把龙云儿都给问懵,自己不过是保命求生,意外帮了那马车一把,全是无心之举,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义士?他们拉自己进来,就是因为这个吗? 护城法阵全面开启,所有缝隙都被封闭,那些魔虫被挡在光幕外,不得寸进,但有些本来在城外,跑得比较慢的百姓,此时才撤退到附近,看见光幕完全放下,齐声哀号,一下就被地上的巨虫群给辗过,几十条性命,转眼间尸骨无存。 凄厉的惨叫声入耳,勾起龙云儿的少时记忆,心头一阵阵发怵,侧眼瞥向周遭,城头上的这些守兵,表情悲愤,紧握着手中的枪与刀,却没人有太过冲动的动作…… 不明究理的人,会以为他们冷漠,但与他们有着相同经验的自己,却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经历过太多类似场面后,所强迫锻炼出来的淡然,不能妄动,感情用事只会连累城内的所有人,无数血淋淋的教训,早已向所有人证明了这点。 这种神情,着实让龙云儿内心震动,虽然是异界,但比起现在已经太平安乐的家乡,这些士兵更让自己觉得遇见了“老乡”,有同病相怜的感受…… 城头上,有几个穿着盔甲,相当威武的大汉,执剑指挥,看来是守城的将军,从他们的神色来看,就算开启了护城法阵,战况也说不上乐观…… 龙云儿有心相助,但随即想起自己的身分,似乎……还是先弄清楚当前处境比较好吧? “这位女侠请了,在下一家适才蒙妳所救,大恩不敢忘,特来致谢。” 一名穿着文士服的中年男子,留有短须,向龙云儿一揖到地,满面感激之情,龙云儿连忙欠身回礼,庆幸这个世界的礼仪和自家差不多,不用手忙脚乱。 “在下陈有龙,身为一介铸师,请问女侠名讳是……” “不敢当,我……龙秘书,家乡距离这里挺远,听说大铸,特别过来支持的。” 被问到名字时,龙云儿最初的冲动,是直接回答许久没用的本名,但转念一想,第二身分还是早点习惯,别一下东一下西的,易生破绽,就报上了秘书名。 至于后续的回答……连温家哥哥都不知道,自己虽然少出家门,但妹妹灵儿有时会寄一些话本小说回来,记述异想天开的故事,所以自己对于到另一个世界游历这种事,并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不能适应的。 抓紧先前得到的线索,更进一步,先和对方混熟,不引起怀疑,藉机套取更多的情报,争取尽早融入当地。 ……适应,就是来到异境后的生存重点。 ……虽然不知道温家哥哥去了哪里,但在再次相逢前,自己要在异境混出点名堂来,让他脸上有光。 ……听香雪说过,碎星团每到一个新地方,都需要自行调集物资,凡是头领级人物,都要有筹钱、筹物资的本事,尽量不凭武力或卑劣手段,混得风生水起,四大武神都有这种不合理的非人本事。 ……很遗憾,其他的人并没有这种能力,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导致了碎星团的堕落,但自己想要试试看,如果自己也能作到,就能更往他们接近一步。 “大铸关系深重,我在老家接到消息,就急急赶过来,想尽一份力,陈师父,不晓得有什么忙是我能帮的?” 一心想要适应这个新环境,龙云儿面不改色,却异常心虚地说着谎。 自己对于大铸是什么,完全不知,不过,太一给的任务介绍,确实让自己有所联想。 这个世界有妖龙活动,这里的人对此束手无策,要找名铸匠来打造兵器,诛杀妖龙,大铸可能指的就是这件事,那自己眼前所见的这幕,就是这些铸匠要赶往帝都,却被妖魔狙击。 先示好应该没错,反正已经被误以为是支持他们入京城的义士,顺势表现出对此事支持希望,也算顺理成章,不会引起怀疑。 龙云儿正色道:“前路凶险,多一个人守护,就多一份安全,我希望能为大铸尽一份心力,对了……陈师父身为铸匠,可曾听过一位叫平剑秋的大匠?” 陈有龙闻言,讶异道:“女侠怎么识得我平师兄?” 龙云儿一怔,道:“平师兄?平剑秋是你同门?” 事情居然有这样的巧法?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用满世界去乱找,直接就把关系人送到自己面前来?太一的任务还真是轻松…… 陈有龙面露怀疑,后退了小半步,“我平师兄少出族门,在江湖上名声不显,近几年更奉我师父命令闭关,日前才出关,知道他的基本都是……女侠妳从何处得知他的名字?找他意欲何为?” 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带着明显的警戒意味,陈有龙手按在腰间,似乎随时都能发动某种器械,龙云儿暗叫不好,这个平剑秋,居然还是个宅到爆的棘手人物,整天闭关不出,外界无人知晓,弄到自己一问就被人怀疑。 不过,整天闭关的人,本事都不小,或许也就是这种顶尖人才,才有办法打造出绝世神兵,诛杀妖龙吧? 人看来是找着了,还可能就在刚才的两辆马车中,幸好自己误打误撞,帮助他们入了城,否则万一被妖魔给全灭,这任务直接就宣告失败,那就糗大了…… 庆幸是很庆幸,但眼下……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先让对方释疑…… “这个……那个……”龙云儿正色道:“其实我受人所托,老家有亲戚交代,如果此行见到平剑秋,就带一句话给他……” ……才讲完就后悔了,自己真不是说谎的料,这么扯理由,万一对方问是哪句话,该怎么回答? 陈有龙皱眉道:“女侠妳自远方来,我平师兄这几年不出宗门,怎么妳会有亲戚识得他?贵亲是甚么人?” “这个……那个……我亲戚叫太一……” 龙云儿超想落泪,枉费自己一直努力想要适应环境,但怎么越走越错,快被自己挖出的坑给埋了呢? 蓦地,一阵山动地摇,整座城楼都在摇晃,陈有龙差点一跤跌坐地上,幸亏龙云儿援手拉住,这才没有当场出丑。 城楼上,大批兵丁到处乱跑,忙着就所属的防守阵位,操作城防器械,而在城墙之下,大批巨虫来到光幕之外,万虫奔腾,用马车般大的虫躯,不住撞击光幕,虽然没能撞出裂痕,但震力不住传入,城楼频频摇晃,土石簌簌落下。 “不好了!” “这波魔潮比平常猛得多啊!” “法障的能量快速消耗,这么下去,很快就撑不下去了。” “法障破,城就守不下去了,无论如何都要撑住!” 急惶的叫声,此起彼落,伴随着城楼上益发剧烈的摇晃,龙云儿也知大事不妙,而一名军官模样的人物,急急忙忙跑来,先向陈有龙一礼,再打量龙云儿两眼,道:“两位,本城法障支撑时间有限,稍后我们会组织冲杀,希望能击溃魔潮,至不济,也要开出一条道来,护送各位大匠师平安离开。” ……冲杀? 龙云儿相当赞许这里的将官,大敌当前,认真应对,未失其志,还想着主动攻击,这虽然是军人本分,但自己以前可见过太多不本分的军人,怯懦畏死,出卖所护的民众以逃生…… 但勇气是一回事,眼前现实无比严苛,巨虫群摧山犁原而来,数目之多,冲劲之猛,别说是普通士兵,就算十个八个地阶高手,组精锐队伍去冲杀,也是有去无回,据自己来看,城头上这些将官、士兵的武力,大概也就中低阶层次,这样去冲,和送死有什么分别? 陈有龙紧张道:“附近几座城池能否来援?只靠杜华一城,如何能守?” 军官摇头道:“魔潮汹涌,他们未必能来,我们已经发出求救烟花,听说有五绝中人正在附近,若是哪位大人物能来,杜华就有生机。” 陈有龙喜道:“五绝?是天君?女爵?还是病僧?只要他们其中之一能来,那就有希望了!” ps 預定,十六號開始上架,下下周一,請各位積極訂閱。 三十三章 病僧 两人的交谈,龙云儿在旁一字不漏地听着,想要尽可能多了解这个世界的资讯。 他们提到五绝就喜形于色,显然这五位大人物的名头,在此方世界人尽皆知,很可能是颠峰武力这样的存在,不晓得力量修为到了什么层次?与自己的世界孰高孰低? 天君、女爵、病僧……这些名字,确实听起来就很有高人的范,但杜华城势危如累卵,真不晓得什么样的逆天手段,才能在这片魔潮下,守护城内苍生? 龙云儿一下出神,就看见底下城门打开,一批士兵冲了出去,却没有立刻冲向虫海,而是靠着光幕的掩护,迅速列队展开,十指结印,神情肃穆,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这应该是此方世界的战斗方式,龙云儿目不转睛地注视,想了解这是什么样的情况,就只见随着士兵们的结印、运功,一个个气血翻涌,流泻出的气息,让龙云儿异常熟悉。 ……血脉的力量? ……这方世界,同样使用血脉觉醒的技术? 血脉觉醒之后,力量翻乘,那也不过中阶左右,连高阶的都不多,这样冲出去,还不够巨虫一口吞的,而且,血脉力量要发动就发动了,为何还要在那边结印半天?这个世界的血脉力量运用,看来还落后自己世界甚多…… 才刚这样想,就看那些士兵的身后,浮现一道道影像,全都是各种兽形,有擎天神牛,有盖世猛虎,更有吞日魔狼、拜月灵蛇……各种异兽显现,散发出来的凶煞,有若潮水,让远在城头上的龙云儿心头剧震。 ……血脉力量能以具体形象显现身后,这是……法相! ……这里的武者,能提前凝出法相? 在自己世界,凝结法相是地阶武者的特征,这里竟能提前做到?这些士兵才不过中低阶,这么早就能使用法相力量了? 龙云儿震惊之余,发现这些士兵身后法相虽然凶煞磅礴,可他们本身的力量并没有太大提升,全然不似自己所熟知的地阶武者,法相现,力量也疯狂提升,那提前凝出法相,有何意义? “奉灵!” “降神!” 类似的两声大喝,在士兵群中此起彼落响起,暴喝声中,他们身上电芒窜闪,笼罩在强光之中,而他们身后显现的法相,也一下凝缩,降入他们体内,与本身肉体结合。 龙云儿眼珠快凸出来,法相与本身肉身结合,即为成就法身,在自己世界中,这就是迈往天阶的那一步,这些士兵不但能凝聚法身,还踏上天阶了?有这种荒唐事? 法相与肉身一结合,士兵们体内的力量疯狂提升,虽然远没有天阶那么夸张,却也都有地阶层次,考虑到他们之前的战力,这已经够不可思议了,前后只是顷刻间,一支百余人的地阶队伍,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杀!” 城头上的将军一声令下,底下队伍如猛虎出闸,悍勇无匹地冲杀出去,那场面……是令龙云儿心惊肉跳的景象。 一百多名地阶武者,像一道溃堤而发的洪流,宣泄而出,那些巨硕的魔虫,在这道无可阻挡的奔流之前,瞬间就被暴力斩开。 正在冲击城壁的魔虫们,无论是身躯坚硬,或是力大无穷,或是喷发奇毒,都难以威胁到底下的士兵,法相凝于肉身,构成近似法身存在的他们,力量虽只是地阶初段,却有对应各自血脉的神通,锐劲破坚躯,机变降大力,气罩阻毒氛,承受住魔虫的攻势并反击,将魔虫迅速杀毙、粉碎,摧枯拉朽,快速清出一片空间来。 前一刻还情势危急的城池,战局瞬息逆转,没几下功夫,这支小队就突进数百米,这数百米内,全是各种支离破碎的虫尸,不光是地上爬的,就连飞在天上的虫海,也被密集罡气扫射,大片大片地掉落下来,清出好大一片空间。 一支完全由地阶组成的百人队,实际出现在战场上,就是这么威不可挡,在龙云儿的认知中,百名地阶,足够囊括西北大战中,人族高手、禅师、南北兽王,要这么多敌我势力拼在一起,才能凑足,而在这个世界……一座城池的普通兵将加总,就抵满这数了。 龙云儿站在原地,倒抽着凉气,本来还在暗自估量,这个世界与自己世界的武力差距,或许自己侥幸到一个低武世界,凭着高阶修为,还能当个女侠威风一把,没想到才几下子就被打脸。 这边随便就用小兵凑了一支地阶队伍出来,横压自己那世界不是一点半点,龙云儿觉得脑里轰隆隆作响,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这摆明是个高武世界,非常的高武,自己想要及早适应,应该把头压低低的,而不是充什么女侠…… 但有一点很奇怪,这么强的武力,横扫整片虫海是还有难度,但打通一条出路,却不是问题,为什么一早不用?又为什么附近的将兵都还面有忧色? “可恶!这些妖龙手下的喽啰,数目太多了……” 陈有龙紧握着拳头,满面忧愤,口中更念念有词,“时间快到了,该回来了,再不撤的话……” 撤? 不是正势如破竹,兵锋强盛,为什么要撤? 龙云儿愣然,心头蓦地一紧,命运之眼发热,望向西北,只见那边光秃秃的一座石山,别无他物,却让自己觉得不妥。 “……那边,好像藏了什么。” 低低的一声,仅身旁的陈有龙能听见,但这声出口,却像惊动了冥冥中的什么,西北方一下天摇地动,那座光秃秃的小岩岗,蓦地变形,捶砸地面,长声咆啸,凝化人形,迅速站了起来,赫然变成一个小山高的巨大石人。 “吼吼吼吼吼~~~~~~” 石人将近三十米高,仰首吼啸,声惊千军万马,魔虫们如受鼓舞,不约而同地仰首、抬身呼应,发了狂似的往前冲。 与此相对的,城楼上一片哀嚎惨叫之声,像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末日之物。 “完了,是魔将!” “妖龙麾下八大魔将的石魔!” “除非五绝神人来救,杜华城完了!” 那些在魔虫攻击下,一直咬牙守城的士兵们,战意整个崩溃,处处响起悲叫声,龙云儿错愕之余,也相当不能理解,那个小山般的石魔,固然看来难以战胜,可这边那么多的地阶,也不是摆设,有必要这么崩溃吗? 目光扫过战场,情况已经整个倒过来,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爆发着地阶力量的战士们,力量狂跌,回落至高、中阶的层次,举步维艰,异常疲惫,仿佛把所有气力都消耗殆尽,甚至有些状况特别差的,大口呕血,站不起来了。 龙云儿一下明白过来,这种结合法相的奇术,显然有很大的问题,不但维持时间有限,后遗症还非常大,现在他们已经脱力,巨虫、虫海重新围拢上来。 杜华城这边虽然开动器械,想要把人救回来,但那个巨大的石魔握拳一震,无形震波透发出来,这边射出的光束还在半空,就全数被消灭,震波余力扫到护城光幕上,光幕剧烈晃荡,随时都会破损。 “吼吼吼~~~~” 石魔眼中绽放红芒,握双拳发出怒啸,震波狂袭而来,已经弱化的光幕硬生生被撕裂,城墙多处破损坍塌,不少士兵摔了下去,直接落入虫海中,几下惨呼,就成了骨渣。 眼看着周围一片城破家亡的浩劫光景,龙云儿再无暇考虑适应问题,满脑子所想,就是这次惨了,应否立刻去找那个平剑秋,好歹先保住他的命……当然,大前提是也能保住自己的命…… 虫海大片涌来,危城将破,蓦地,几道黄光从天而降,落下途中迅速分化,化为千百碎片,将整座杜华城连同城外数百米,尽数护住。 一座座石峰、木林、竹原,拔地而起,参差错落,演化出一个奇形世界,将满城生灵,连同城外的部分魔虫,一下兜揽在其内,护的护、困的困,攻守两隔,江山大定。 奇变陡生,龙云儿一下错愕,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什么人描述过这个场面,却听见身边爆起长串喜悦惊呼,陈有龙站了起来,手指着半空中出现的一道飘逸人影,喜悦狂呼道:“病僧!是病僧神人,我们有救了!” 病僧? 大荒西朝五绝神人之一? 感谢老天,总算在绝望之际,有神人来救,但这个一袭雪白僧袍飘扬的年轻和尚,光头背影为何看来……好像很眼熟? “般若波若密,照见一切妙法!石魔,今日有贫僧在此,你等休想伤杜华城一人!” 稳若磐石的声音,坚定有力,正气凛然,来自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名白衣僧人,脚踏一团金色光莲,遥遥与巨大的石魔相对,石魔吼喝连连,却明显有忌惮,不敢妄动。 一人傲对万千魔海,僧影飘然若出世,气势无双,满城如闻救世之音,为之欢呼,只有龙云儿愣在当场,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勉强往旁边移了几步,恰好看见病僧斜转过来的半边侧脸,脑中刹时轰然一声。 ……跨界旅行,首要的重点是适应那方世界。 ……温家哥哥,你……你也未免太能适应了! 篇末小剧场 “跑啊!小弟,快跑啊,别回头,跑~~” 身后传来我亲大哥的催促,我使尽一切力气,拼命地往前跑,不管前头是草还是泥,只有跑得越远,才离生存的机会越近。 身后传来刺耳的惨呼,我知道自己又少了一个亲人,大哥不在了,三哥、三姊也早就不在了,我很害怕、非常恐惧,但脚下没有停,身后传来敌人的呼喝,我要在那之前跳入这草丛,滚下这斜坡,才有希望保住性命。 用尽全身力气一蹬,飞跃起来,我跳下山坡,沿着陡坡滚下去。 我必须活着,不管还有多少亲人还活着,为了那些已死去的人,我有责任要继续活下去,继承他们的意志! 在陡坡上快速滚动,沿途砾石刺割皮肉,血洒在长草上,痛得非常厉害,我死死咬住嘴唇,怕喊痛的声音,会让后头的敌人发现我所在位置,这是我争取生存的最后机会,只要能活下去,多微小的曙光我都会拼命去抓住…… 眼前迅速黑暗下去,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许多回忆一下涌了上来…… “儿子,做人就要做个好人,要厚道!” 我父亲是个伟大的领袖,他强大、睿智,有信有义,对整个部族怀有仁爱,领导着大家在艰困环境中度日,并且还逐步壮大,我所知道的所有族人都爱戴他,他就是个了不起的真英雄。 附近的几个部族,从我出生前就相互攻伐,他们有我族的盟友,也有我的亲族,彼此关系千丝万缕,却无法和睦共处,相互间流的血,数也数不清了,虽然曾在父亲的努力下,试图团结,共谋出路,最终仍是破局收场。 父亲他曾说过,我们这民族有无穷潜力,如果大家能团结一意,最终我们必能傲立苍天下,再不用向任何妖魔屈膝。 我相信他的话,这也是他一生所努力的目标,所以当附近的其他亲族,受外人挑拨,由冲突纠纷,恶劣到彼此攻杀,心痛不已的他,一再站出来,试图让这些杀红眼的亲友部族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化解误会,别做出亲痛仇快的恨事。 这最终变成了我们的恨事,一次调解的宴席上,父亲尽心尽力,却卷入纷争,在一轮乱战后,被大卸八块,尸首不全地送回来。 看着父亲破碎的尸骸,我很伤心,握紧拳头想要复仇,但却找不到目标,那场宴会多方攻杀,杀了父亲的凶手,他自己也没能逃过,当场就被其他人砍得血肉横飞,连自家部族都在稍后被人追上门去,屠杀得干干净净,烧成白地。 我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就这样死,好像……没有谁得到好处,死得全无意义?也不能理解,送回父亲尸骸,与我们兄弟姊妹抱头痛哭的那些亲族,为何忽然就下了毒手,杀掉我的哥哥们? “……不要恨我们,要恨就恨你们身上的血,还有这个疯狂的时代吧!” 一位叔叔要下毒手时,这么说着。他的表情好像很无奈,可无奈的他,没有丝毫留手,把我一直疼爱的小妹给撕开两段。 ……灭我家园,疯狂的明明是你们,关这时代什么事? ……为什么我要去恨这个时代? ……我真的不懂! 大哥、三哥、三姊护着我们杀出去,后头敌人紧追不放,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一一倒卧在血泊中,我看见三姊断成几截的尸体,听见大哥濒死的惨嚎,最终只剩我一个。 我不想死! 如果能活下去,我希望……去弄清楚那些让我想不通的问题,父亲他到底哪错了?我们到底做错什么了?这个时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那道陡坡之下,是一道悬崖,我掉了下去,侥幸坠到一片厚草地,断了很多骨头,伤得很重,但保住了一命,逃过了敌人的追杀。 之后,我在荒林中浑浑噩噩走了三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晓得自己该去哪里,直至最终昏迷在草丛里。 我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但忽然间,我听见了粗重的呼吸声。 ……有人! 因为伤疲、饥饿而迷蒙的视线,看不清楚,只见一个很高大……甚至是巨大的身影,越来越靠近。 父亲已经是非常高大的个子,但这个身影,比他更壮硕得多,存在感更是强烈到不能比,仿佛是一座会呼吸、会移动的岩山。 这座巨躯,比我所知道的任何勇士都还要高与壮,每块肌肉充满了力量,似乎踏出的每一步,都能令时代动荡,但拥有这无双雄躯的男人,他的眼神……很忧郁,像是心里正压着比这身躯更沉更重的东西…… 在那份沉重中,我看到了一种熟悉,那同样也是充满疑问的眼神,这个男人肯定与我一样,有很多的话想要问问这世界…… ……呵!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笑,虽然伤疲的身体,根本就没有笑出来的力气,不过,那个巨汉看到我了,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他好像以为看到死尸,皱起眉头,但随即确认我还有气息,眉头也因此皱得更深。 我晕死过去,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不在草丛里,而是在一处营帐之中,眼前看到的除了那个巨汉,还有一个女子,美得动人,也艳得惊人,我从来就不曾见过那么令我心跳加速的美丽女人。 “小家伙,你要走运了,最近见到我们却没挂掉,像你这样的,可是头一个啊!” 美艳动人的女子,眼波中带着一丝邪气,双手叉腰道:“是我们救了你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奴隶,一生一世都要给我们舔鞋卖命,听清楚了吗?如果敢说不舔,我就……呜!” 默默在旁的巨汉,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一掌拍在美女的脑门,打住了她的话,跟着,他的目光凝视过来,用半沙哑的声音说话。 “孩子,你叫什么?” “……遮日那。” ----------------------------------------------------------------------- 这是我与兄长、大姊的相会,或许在日后,这也能算是某种命运的轨迹,或是时代变动的一个关键点,但至少在当时,我们彼此都没有那个意思,而他们更不是心慈手软,会随便在战场上救人的人物。 会把濒死的我救回来,并且在之后试图安置,对他们而言,完全是一种连他们自己都难解的意外,如果事情重来一次,多半就不是这个发展了。 但他们确实帮了我许多。 治好了我的伤,送我到狮族的圣地,与幸存的少数族人会合,兄长他甚至还传授我武技。 在当时的氛围下,人族素来把传授武技给兽族,视为大忌,更别说兄长他基本上不曾传人技艺,哪怕是在碎星团中,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队员,也没几个人得过他的点拨。 可他却传授武技给我…… “……我们平常看到兽族小孩,不会救的,以前……我们也没救,救你或许是一个错误……” 巨汉说话的时候,目光望向远方,似乎想起了往事,唏嘘不已。 “但既然救了你,我们就不希望你再死掉,你要好好活下去,只要能活到最后,就会看见天意!每一条生命的存在,都必然有它的意义。” 他说话时的眼神,我看得懂,和当初对我们下毒手的那个叔叔一样,有着相同的“无奈”。 这或是我对世界之理的首个领悟,无论人类,或是兽族,生而于世,就是充满各种无奈与不如意…… 我与兄长、大姊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感受却极为深刻,他们……虽然被人族奉为英雄,可能不能算是好人,连他们自己也说不出来。 兄长他常常让我想起死去的父亲与大哥,同样都是那么顶天立地的身影,肩扛着满满的责任,却让被这身影所屏障的人,觉得异常心安,看着这厚实的背影,就像父亲、兄长仍在世间,令我好过许多。 我总感觉……兄长他虽是个了不起的汉子,但在人族的世界里,他恐怕不会过得很好,因为他说出来的话,常常前言不对后语。 “……和你的族人会合后,好好藏起来,安生度日,加强修练我教你的东西,等到战争结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我们并无意消灭兽族……日后大家可以和平共处的……” 说着这样的话,但在临别之前,他还是神色深忧地又补上了一句。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既说着双方和平共处,又叮咛防人之心不可无,兄长的话常常就是这么错乱,令年幼的我困扰不已。 大概连他自己都觉得矛盾吧,在我们相处的短暂时间里,他偶尔会咧开嘴笑,不过基本没见他开心过,我族的遗老感叹说,像这样的人,很难开心,绝大多数更会不得善终…… 身为战场上的英雄,不能善终似乎是个普遍结局,应该连兄长自己也不意外,但谁都想不到,当他们度过重重险关,百死犹生地回来,却在帝都遭遇了最强的伏击,将他们彻底打垮。 我接到消息,第一时间率领追随我的老臣、部众,赶去支持,希望能够帮上一点忙,让这世间少些无奈,少些遗憾,而后,在万里沙海,我看见了毁尽三观的事实…… ……那真是让我激动到不行! 第一章 圣僧伏魔 看见温去病潇洒现身,龙云儿惊讶得无以复加,大家都是刚刚穿越过来,都还在努力适应,怎么自己一头雾水地在这里出丑耍笨,他就飘在半空,屌炸天地猛耍帅,还成为什么五绝神人了? ……五绝神人? ……这事有古怪! 龙云儿一下反手,抓住身旁欢呼中的陈有龙,后者恼怒欲骂,却见眼前这美女脸色不善,寒霜般的眼神中,自有股不怒之威,到嘴边的骂言登时馁了。 “……请问一下,五绝神人成名很久了吗?你们都好像很熟啊!” “那当然!天下五绝的列位,超过三百年,人族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陈有龙说到一半,忽露尴尬之色,“不过,妖龙底下的魔将厉害,一代强过一代,两边硬碰硬,五绝的殒落与替换也很频繁,新进榜的人物里,女爵是七年前入榜,病僧才刚满一年……” ……一年! ……太一这奸商,把人扔过来的时间轴有偏差,自己才刚到,温家哥哥已经来了一年! 龙云儿有种快要晕去的感觉,总算克制力还不错,手上才没有发劲,而脚踏金色莲花,白袍飘飘的温去病,大袖一扬,足下金莲忽然散开,化作无数光字符文,笼罩全身,对面魔将打出的一击,也在此时轰到。 石魔通体由坚实岩壁组成,紧握住的拳头,光直径就有十米,足足两辆马车打横并排,重重一足踏在地上,附近的地面全在剧烈震动,这一拳打出来,声势就是毁地摧天。 和巨大的石拳相比,温去病的存在,就像一只蚂蚁般渺小,这一拳打来,所有人最直接的想法,就是他会被这一下打得支离破碎,粉身碎骨。 轰!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就在满城军民眼前,温去病的身躯被巨拳打爆,散成千百碎屑,轰落满空。 杜华城中军民见到这一幕,没有惊愕,反而爆出狂喜欢呼,好像被打爆的不是病僧,是那名魔将,这反应惊呆了龙云儿,难道这满城的人全是疯子?神经没一个正常的? 但她随即也看出了异常,被打散在空中的千百碎屑,不似血肉,倒像木石之材,虽然炸散,却没有坠落,反而在一阵飘荡后,受到某种力量操控,重新又聚合起来。 ……这是什么手段? ……来这世界一年,温家哥哥怎么就成神了?这种技巧,地阶也做不到吧?他变成天阶了? 龙云儿好奇兼诧异,睁开命运之眼,凝望半空中的那些木石碎块,看不到任何的因果之线,却都有一条黑线,连结到底下的大阵。 情况很诡异,任何生命体存在于世,都有因果牵连,都能看到因果之线,如果没有,就表示这堆“尸骸”,并非温去病的真身,而是某种障眼法的假体,由底下法阵……或法宝分化出来的一部份,至于他的真身…… 命运之眼扫过底下江山大阵,大阵的层次太高,演化世界,一眼望之不尽,看不出端倪,不过从关系推判,温去病应该正藏身在大阵中,扔了个投影出去,愚弄那个魔将……不过,这倒投影似乎很不普通。 一度缤散的千百碎片,忽然重新聚合起来,在半空中重新凝为人形,但在命运之眼注视下,却清楚看见,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土黄暗光,犹如蛛丝,又像流水,在刚才猛拳打碎躯骸时,就透过接触,渗入石魔的拳头内。 短短时间,这些土黄色的暗光,不但遍布整条右臂,甚至还在快速蔓延,已经散播到右半身,不住隐隐发亮,偏偏……石魔自己似乎全然不觉。 “般若波若密,照见五蕴皆空!” 一声禅唱,身形重聚,雪白僧袍的飘逸身影,再次脚踏金莲,飘立半空,石魔见影,发怒如狂,吼啸着一拳挥去,却打了一个空,连再次击碎都做不到。 半空中的身影,莫名消失,看似离奇消失,龙云儿却看出一丝空间变动的痕迹,这不是什么身躯化无,而是空间转位的挪移,在被打中之前,直接挪移到别处,目标是…… 龙云儿目光转动,顺着光线牵连的痕迹,先一步落在石魔的右肩上,而白袍僧影也随之在那出现。 “苦海无边,回头太难。” 一声低叹,温去病稳稳站在石魔肩上,像一只小鸟停在壮汉肩膀,石魔暴怒,张口露出四排尖森刀牙,发着巨吼,就朝温去病咬下。 “冥顽不灵!” 温去病神情肃穆,沉声一喝,连串闷响发自石魔体内,不住往外迸炸,石魔的动作一下停住,赤红色的双目内,流露不可思议的惊恐之情。 山岳般高耸的参天石躯,露出无数道破碎裂痕,每一道裂痕都渗出强光,像有大量岩浆要从体内喷涌出来,火光的亮度,璀璨到让人不敢正视,前后只是短短一瞬,那巨大的石躯在轰然声中崩散。 石魔惨嚎一声,大半身躯炸成了满天流火,剩余的部分,也摇摇欲坠,不住发生爆炸,晃了两晃。 爆炸的胸膛内,忽然闪现七彩光华,似有什么保命手段发动,但温去病却一声唱咒,拂袖击出。 “般若波若密多!” 法咒龙云儿不懂,但他拂袖的那个手法,摆明就是神手大劈棺,虽然张冠李戴,效果却显著,一击之下,石魔倚仗器械欲发的最后手段,半途而废,一道青色光芒摇摇晃晃,自溃散中的石躯中飞出,要冲上天空。 这似是元灵脱离的手段,在龙云儿的记忆中,不管是凭藉本身修为施展,或是依靠道具,元灵脱体的遁光都是奇快无比,哪是这么摇晃蹒跚,飞也飞不快的模样? “茫茫苦海,还请回头。” 温去病一声轻笑,大袖一挥,一个法钵飞空而起,抢在前头,将那道青光收入钵内。 青光在钵中左冲右突,快速撞击,拉出了一长串残像,万分急惶地想找出路,却始终无路可出,随着法钵一同落下,被温去病袖袍一挥,重新收了起来。 前后没有多少功夫,仿佛浩劫一般的石魔已然伏诛,温去病挥挥袖袍,连地上的大阵也拔起,先拉成长长一道光虹,半空中还原为江山社稷图,多张木石牌组,一一归入温去病掌中。 本来被困于社稷图中的大片魔虫,尽数消失无踪,不光是地面上的巨虫,就连领空中的那些飞虫,都没有能够逃过,随着江山社稷图的收起,一同消失。 龙云儿肯定,那么钜量的魔虫,不是单纯被收摄起来,因为在大阵被收起的同时,它们的因果线同步被切断,大部分是在被收起前,就快速断去,肯定有什么别的理由,造成它们的死亡。 不过,这些东西都不是重点,龙云儿真正担心的,是温去病救完全城人以后,该不会就这么飘然离开了吧?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这下错过,后头要碰面可能就不容易了。 “温……大师!请留步。” 龙云儿唤了一声,就看见白袍僧人迈开大步,凌空虚渡,踏风而来,一转眼间就踏上城头,龙云儿还正迟疑着要不要迎上去,但整座城池上的所有人,全都跪了下去,部分甚至连头也磕在地上。 杜华城内,不晓得多少人都跪倒磕头,齐声化为一句震动云霄的叫喊。 “谢圣僧!” 呐喊形成浪潮,内中更有再清楚也不过的喜悦,这么纯粹的欢欣之情,就算在百族大战,人族打赢妖魔时,龙云儿也没听过几次,这感觉……真复杂。 不过,满城的人这么一跪,唯一还站着的自己,就成为最显眼的一个人了,至于温家哥哥……他站在那里,负手背后,静听着满城之人的欢呼,形象说不出的自在写意,就这么站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摸摸下巴。 “真不错……很久以前就想这样,不用装谦虚、假厚道,完全虚荣地享受这感觉。” 轻轻说着,温去病转头望向龙云儿,招了招手,“表妹,妳迟到了,还以为妳不来了……迟到好过不到,这时候来,刚好赶上大铸,管他的。” 龙云儿大喜过望,也不管什么别的问题,急急忙忙跑到温去病身边,压下想问他怎么会变成和尚的冲动,道:“……表哥,你好,我来得晚了,你变化真不少。” 温去病微笑道:“习惯就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大还能大过上次?” 龙云儿笑而不语,比起从山陆陵到温去病的改变,现在只是简单换个僧袍,剃个光头,这变化已经不算什么了。 杜华城里的军民,此时纷纷站起来,对这一幕都快看呆了,几名本城的武官,本来还对龙云儿有些疑虑,看到她与病僧站在一起,什么怀疑都化为乌有,陈有龙更连忙过来见礼。 “圣僧、女侠,你们……” “表哥,我向你介绍。”龙云儿抢着道:“这位是陈匠师,我新结识不久,元剑秋大匠就是他同门师兄。” ……来这世界后,自己就只有这么点成绩,如果不尽快在温家哥哥面前表个功,自己就只剩下一个糗字,后头不知道要怎么被他嘲笑。 第二章 出家 温去病点头道:“一早知道了,平家起源于西海滨,铸术大大有名,尤其擅于跨材质焊接,贫僧今次就是为此,一路追赶过来……幸好赶上,险些就误了大事,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点是……” 龙云儿心头一颤,不自觉地退了小半步,这不是因为自己的贡献未获认可,而是因为认出了温去病的眼神。 那眼神,偶尔会在香雪眼中出现,基本就是想宰人的神情,不是有人没命,就是有人要大出血。 ……要倒楣的那个人,不会是自己吧? “圣僧!” 一名似是杜华最高守将的总兵官,在大批手下簇拥下前来,先向温去病行礼,而后道:“圣僧,石魔被你收伏,不知……” “切勿大意!” 温去病转过神色,满面肃杀之气,厉声道:“此魔追随妖龙已久,怨气甚深,以贫僧的修为,只能暂时将之压制,待其脱出,恐怕为祸更烈,难以收拾,届时,满城百姓,浩劫临头,贫僧也再无能压制。” “什么?”总兵官震骇失色,身旁的部属也一脸的晴天霹雳,总兵官忙道:“那……那该如何是好?现在便撤离全城百姓吗?” “逃不了!茫茫苦海,何处是岸?命中注定,还得回头,如何能逃?” 温去病舌绽春雷,简单一句,传至众人耳里,却如雷霆震动,镇住了因恐惧而慌乱的心,回望白衣僧人,见他满面中,更有慈悲之色,脑后仿佛都要生出光来。 “勿慌!”温去病道:“这里有张清单,你尽速把清单上的东西凑齐,交与贫僧,自可炼化此魔。” 总兵官接过单子后,只是一眼,就脸色大变,身边其他人看了,也是一下就张大了口,想喊又不敢喊出来,就听温去病一声长叹,“切记!舍不得身外物,就保不住今日平安啊!” 龙云儿没看见清单上的内容,但光听这话,也猜得到大概,自己是不赞同这种行为的,可是和温家哥哥对着干也是不成的,只能闷声不语。 总兵官脸色难看,急急带着人离开,临行前还不忘替温去病准备所在,供他镇压邪祟,念经作法。 温去病老实不客气地带着龙云儿进驻,一进门,反手打下各种禁制,隔绝内外后,温去病由芥子环内抖出几个蒲团来,直接就躺在上头,一脸慵懒,把刚才的高僧风范扔九霄云外去了。 “妳来得真是迟……” 温去病斜眼睨向龙云儿,摇头道:“花了那么多资源在妳身上,那么多的好装备,差点就以为用不到了。” 龙云儿道:“温家哥哥,你刚才那张清单是……” 温去病大剌剌道:“保护费啊!他们想活命,我卖苦力,收点服务费难道不应该?就算要得狠一点……谁让冒生命风险的人是我呢?先干活,后收帐,我已经很公道了,觉得贵的人,可以自己去卖命啊,我绝对不强迫的。” 清单上所写的内容,不是实质金钱,是各种药材与造器素材,总计起来的花费,以杜华城的规模而言,温去病控制在不用倾家荡产,但绝对肉痛的地步。 龙云儿问道:“用这些东西,真能炼制出镇压妖物的宝器吗?” 温去病摇头道:“哪的话?这些纯粹是我的人工费而已,如果还需要材料钱的话,肯定另外要他们出,羊毛出在羊身上,想保命平安,哪有这么便宜的?” 龙云儿奇道:“你不是顺便捞一笔?是真敛财?那个石魔真的被你给……” 温去病笑笑,从芥子环中取出一个袋子,里头有七、八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五色珠,每一颗颜色各自不同,石魔所化的绿珠正在里头,发着幽幽碧光。 龙云儿睁大眼睛,“这些都……” 温去病道:“每一颗都是从石魔那等级的魔将身上取下,有些是捡便宜补刀捞的,大多是我自己杀的,总体实力……大概和我们那边的地阶巅峰差不多。” “骗人!”龙云儿错愕道:“我也看过地阶的,地阶哪有这么强?” 温去病道:“其实差不多,如果是那些法相大成,爆发法相之力的地阶,就和那个魔将差不多。” 龙云儿闻言,眼中满满的不可思议,“温家哥哥,你身体大好了?杀掉这么多地阶的魔物?” 这是前来本方世界的最大心愿,只是想不到,自己迟到了那么多,没能参与,温家哥哥的身体就大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温去病摇头道:“妳多少也该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力量运用,与我们不同了吧?” 龙云儿点头道:“他们……用的技巧,明显是血脉觉醒,但又和我们的血脉觉醒差很多,不过,他们好像能用法相结合肉身,建构法身……” “法身?”温去病哂道:“狗屁法身,如果法身建构完成,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天阶了,构成法身的几件要素,他们全都没有,别说真正的天阶,就算武苍霓过来,都能一个人扫他们一大票……嗯,我是说他们还在奉灵时间内的状态,如果时效过了,她一个人可以全灭这些家伙。” 龙云儿微微点头,从气息判断,那些战士在集体力量暴增又回落后,甚至连最初的实力都保不住,有些严重的可能还跌落境界,整体加起来,还不够一个地阶单手扫的。 不过,为什么两个世界的力量,会生出那么大的不同?难道就因为两个世界不一样吗? “先别想太多,有个基本理解就好,这方世界和我们的相比,什么都快得多,战斗都倾向速战速决,短暂激增,不胜则亡,不中即走的路子,所以这边的人,都是短暂实力强,久斗就不行,而且因为什么都速成,根底很虚,实战力比不上我们那边同境界的。” 温去病摇头道:“连带这边的高手也轮替极快,那个什么五大高人,每年都会死一个,今年已经死两个了,根本不值钱,那个什么八大魔将也是……对了,妳来到这世界后,晃了多久?这时才来?” 龙云儿尴尬道:“才刚到,不足半日,温哥哥你呢?不会已经一年了吧?” 温去病道:“一年十个月!这死太一,我传送过来不见妳,找了几天没见人后,我就猜妳我过来的时间轴会有差……还好,总算来了。” 龙云儿问道:“你怎么会变成和尚的?” 温去病笑了笑,不见尴尬,只有轻松潇洒,“那就说来话长了……” 当初结束传送,恢复意识后,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处处妖兽的森林,别说找个人来问话,了解状况,光是逃避妖兽的追杀,就弄到屁滚尿流,狼狈到不行,差点就以为太一设了个杀局给自己。 好不容易才从森林中杀出来,伤痕累累,也把小半个森林摧毁成白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所破落寺院。 那个寺院……第一眼看见,就给着自己一股特殊的感觉,明明是和金刚寺一样的佛门传承,自己却在还没入内看清楚时,就能感觉到两者之间的差距。 寺院已经破落,没什么人烟,但与金刚寺那种红墙、琉璃瓦的典型佛寺不同,这座寺庙完全以石材建造,古老纯朴,处处是荒草青苔,没有金刚寺的华丽,却另有一种娴雅意象。 这与自己知道的佛门感觉……不太一样,明明不在禅定状态,这座佛寺却给着自己一种异样的宁静感,让心境自然平和,更吸引着自己往里头走去。 ……有危险的可能,但……没有危险的感觉,奇怪…… 寺庙不知已多久没人打理了,甚至连一张供桌都没看到,只有一座残破佛像,斜倚着墙壁。 石佛以坐姿呈现,雕刻的人明显不是专业石工,这石佛别说具体形象,连轮廓都只是粗备,另用钝器在身上画出些线条,勾勒出衣袍、手印,如果此地不是佛寺,自己还真看不出这团半成型的石头是啥玩意儿。 “……手工真不是普通烂的,还不如我自己来亲手刻咧!” 牢骚归牢骚,但这座没有面目的佛像,却让自己对着它,静静坐了下来。 只是它,不是祂,这仅是一尊没有面目的佛像,却没有神灵的气息……或许正因如此,自己才没有生出警觉,静静地坐在它面前,与之对望。 空山寂寂,荒寺无僧,夜幕低垂时,无烛无灯,如此空寂,是尔所愿?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坐在这里,是想问你什么?太一把我送到这里,是为了你吗? 一夜无话,日升又日落,自己就像着了魔一样,怔怔坐在这座石寺之中,连着几天,也不知想什么去了,直到数日后,才被身后的脚步声惊醒过来。 ……是莫名力量牵引?还是自己真有那么大的心障,化为心魔来扰? 回转过头,见到一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老和尚,满面错愕地看过来,“这位施主,你因何至此啊?” 惊疑不定的语气,好像还在担心遭遇强盗,让本来打算要解释的自己,忽然改变了主意。 “大师,我想出家!” 第三章 万年不解之惑(周一求紅包) 太一的跨界传送,送到的地点,肯定都有祂的别样深意,如果说那些林中妖兽,不是其真正目的,那出林之后必然经过的这座石寺,就是其用意所在。 如果是什么魔窟、仙洞,那也还罢了,但佛寺的存在,确实让自己想起了一些事来,关系到一度对碎星团倾力支持的金刚寺。 咒武传承的四大势力中,玉虚真宗与碎星团是一路勾心斗角过来的,天斗剑阁、封刀盟与碎星团则是相当亲密,天斗剑阁因为燕无双的关系,被团员们视为“姻亲”,司徒无视更对碎星团毫无保留地支持,所以进攻妖都的计画中,尽量减少这两派的成员,不想让他们损失太重。 站在碎星团的立场,已方是特意留手了,但遭受损失的天斗剑阁、封刀盟,可不认为这是善意,后头碎星团覆灭时,两派都有参与捕杀,封刀盟也还罢了,天斗剑阁的追杀尤其狠辣,在燕无双这疯女人的主导下,几乎是追杀父仇人那样死咬着,对比起大战时,碎星团给天斗剑阁的种种好处,想起真让人气炸了肺。 封刀盟也不值得信任,当初司徒无视与四大武神称兄道弟,交情何等深厚,原以为碎星团遭剿灭,他怎么也得出来说句话,逃亡中的碎星者曾对此寄予厚望,结果从头到尾,他不曾现身,对此置若罔闻。 香雪因此对他气愤不已,自己虽能理解封刀盟的选择,也猜想内中或许也有几分无奈,但不可能对他们毫无怨言,至于信任……那是再也休提。 唯独对金刚寺,自己的感觉挺复杂,愧疚多于其他…… 大战中,金刚寺一路支持着碎星团,双方合作愉快,自己更因为宝相金身、金刚身之故,与他们多所交流,晓得这群和尚确实是够意思的人,更因为功法之故,修为越高,性情越趋于朴实耿直,那些思虑复杂,心存奸险的人,大多都被早早淘汰出去,十不存一。 如果有得选择,妖都之战时,自己真不想让金刚寺折损太多,这都是一群好人,但很无奈,因为功法之故,修练金刚身的禅师,堵门、牵制的效果,远胜其他门派,如果不用金刚寺的僧人,换其他门派,牺牲的人还要增添数倍,可以用几个禅师就堵住的缺口,要动用天阶……就算不吝惜别派人物的死伤,又哪有这么多人可用? 情势无奈,妖都一战到尾声,金刚寺的伤损最重,一众天阶、地阶殒落,战前本来都快可以排到八门第一的硬实力,一下元气大伤。 这恐怕也是贾伯斯一开始就预备好的收场,当初在他的引导之下,不但金刚身被修创完成,让金刚寺全体修练,后头更在舍利之法上,协助金刚寺有大突破,直接造成的影响,就是寺中的初段天阶、地阶,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高手的总量,几乎是另外三家的总和。 不是没有人质疑,这些提升过快的修行法门,练出来的地阶、天阶初段,会否只是水货,中看不中用?但在战场上连打过几场后,攻击、防御俱皆强横的硬实力,让人无话可说,反倒开始怀疑,碎星团独厚金刚寺,背后有否什么目的? ……当时,所有人被金刚寺众僧过于出色的攻防力震惊,被引开了目光,相对忽略了,这么快速提升上来的力量,不但放大了金刚身原本欠缺变化、速度的缺点,更有根基不稳的问题。 这种缺点,各派高手自是一目了然,可这种程度的根基不稳,还在正常范围内,只要花几年时间,夯实基础,隐患自然消失,相较于快速提升上来的好处,这点隐患根本微不足道。 ……没想到,贾伯斯没留时间给他们。 碎星团创立后,不足十年,就把江山底定,更把这些花费偌大力气栽培起来的高手,当成可抛的工具,在妖都之战,一口气消耗掉,藉以完成封神之战的最后一步,天地安定。 ……凡给予的,必加倍收回,贾伯斯所给予的好处,从来也不白给。 这一战,是为了天下苍生……至少从结果来说,确实是这样,至于贾伯斯的个人心态,了解他的人压根就不会想去追究,自寻烦恼,更何况大义名分确实在他手上,所以他对自己的行为相当释然,连带金刚寺众僧似乎也对此事颇能看开,虽然颇有追究、讨个公道的意味,却没有复仇的打算,在碎星团覆灭后,他们基本袖手旁观,没有一名禅师参与追剿。 作者不介意,受者似释怀,反倒是身为参与者的自己,对金刚寺有一份歉疚之情,总希望要是有机会,能够补偿他们点什么,尤其是阻挡香雪对他们动手。 香雪作为贾伯斯的嫡传,从她眼中看出,可不会对金刚寺有什么歉疚,虽然觉得“这群大光头倒是一群厚道人”,但也仅此而已,不会主动针对,可若是有需要,而他们挡在途中,她也绝不会有分毫容情,这是自己希望能避免的…… 料想不到,今日自己有另外一个机会,能够回报这份人情,这是自己来到此方世界后,方才察觉到的东西。 金刚寺的传承,虽然是把肉体练得如铁似钢,成就金钢不坏之身,却又把肉身修行视为末节,重视禅定,也就是精神、心灵上的修行。 这点是正确的,因为步入天阶之后,主要都是元神、神魂的锻炼,肉身的提升空间不是很大,佛门以禅定为正道,正是符合天阶之后的无上大道。 然而,也正因如此,金刚寺的处境也异常尴尬,典籍中记载,修行需视肉体为臭皮囊,一切执着于肉身的贪嗔痴念,均是心魔之所根,可他们所得的各种功法诀窍,又均是肉身锻炼之道,这……就让众僧无语了。 百年修行,朝暮勤拭,最终所成就的,是一个全然不重要,甚至可能有碍大道的无用皮囊,那……修行何意? 这是一个让人非常哭笑不得的窘境,修练修练又修练,练到最后,如铁似钢,金钢不坏,却是往前无路,前路唯一的指引,则说之前大半生练的东西,全没意义,练了也白练。 ……那你他妈的倒是传点有意义的东西下来啊! 金刚寺的历代高僧,估计练到最后,心里都有这样的一声吼,真是佛都有火,千载万年前,开创本方佛门,留下金刚寺法门的那位尊者,或许是个个性与贾伯斯相若,专门坑人到坑爹的人物,要不然……就是自己也被人坑了。 就因为这样的处境,所以当贾伯斯出现在金刚寺,抛出那句话,立即震动金刚寺众僧,上从闭关的太上长老,下至高阶的上师,个个如痴如狂,争着跳坑。 『本方世界的佛门,所传精要残缺,只见一隅不见天,并非真解,我有无穷妙谛,能解尔等万年不解之惑。』 这个坑,他们不得不跳,如果不跳,此刻的修行最终也毫无意义,哪怕是陷阱,只要有一线曙光,都好过继续在这千载万年哭笑不得的回圈中转。 很显然,直到今日,金刚寺仍没从贾伯斯手中得到解答,他们对于碎星者的找寻,不是为了报复,或是想得到什么宝藏,所滋滋在念的,就只有一个答案。 ……贾施主,说好的无穷妙谛在哪里? ……千载万年,这人世就是个坑,我们何时解脱(出坑)啊? 那个答案的真相,贾伯斯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他也没有告诉碎星团内任何人,否则,自己一早就转告金刚寺,作为诚意之礼了。 但如今,自己似乎有这个机会,把那个答案告知金刚寺了。 这座石寺与金刚寺都是佛门,却明显有着不一样的传承,或许,自己能藉着这次到来的机会,对此方世界的佛门有所了解,比较一下两边的不同,然后…… 不过,这个念头显然有点难度,因为自己才刚表示要出家,那名僧人就一脸错愕,“施主,你昏了吗?老和尚身上没钱的啊,这座寺里也是没钱啊!” ……钱? ……在此方世界里,剃度出家都是为了钱吗?听起来好糟糕的感觉。 收起戏谑的表情,正经地提问后,稍稍有了了解,这座寺院曾经兴盛,但破落已久,离森林又近,妖兽频频骚扰,寺中僧人不是跑光,就是早被吃光。 老和尚是游方僧人,曾许下宏愿,逢庙必拜,听人说这里有破落寺庙,就过来参拜一二,见到有个年轻人枯坐,开口便要出家,还以为遇上了强盗要打劫。 这个解释,让温去病啼笑皆非,却也看得出在此方世界,佛门……甚至整体人族的处境都相当不妙,在以妖龙为首的魔军攻袭下,这些僧人甚至没法保障自身安全,过得异常辛苦,种种情境,与自家世界以前的模样,异常相像。 “……人族真是多灾多难的种族啊,不管在哪个世界,好像都活得有够苦难遭灾的……” 仿佛为这句感叹作注解,才叹息完未久,忽然杀来的妖魔大军,就替这座破寺带来灭顶之灾。 第四章 舍利飨宴 龙云儿错愕道:“那座佛寺被摧毁了?温哥哥你来得及取传承吗?你当时就遇上魔军了,打得赢吗?” 看温去病刚才随手降魔的风采,些许魔军根本不在话下,最合理的解释,恐怕就是他在寺庙中得到了什么,治好了肉身问题,强大起来,但事情这么顺利,听起来不像是太一的手笔,祂把自己二人送到这里来,可不是来度假兼捡宝的。 “没这么好运啦,老和尚告诉我,这里的佛门传承也是有缺,大概上万年前,是佛门大兴的时代,后来随着妖魔祸起,毁道灭佛,各种传承断绝,现在只有一些残缺法门,还散诸几处大寺,敝帚自珍,不让外人有机会接触。” 温去病摇头道:“说没几句,那个老和尚就被干掉了,我还以为他是什么高人老爷爷咧,嘿,弄到我被魔军追得连裤子都来不及穿,连滚带爬地逃命,结果在寺庙后院找到一座舍利塔……” 龙云儿表情一阵古怪,舍利塔中自然有舍利子,是高僧圆寂火化后所得,也是佛门传承的重宝,但既然是重宝,在此方佛门传承有缺的大前提下,东西早该被掠夺干净,哪会留着让温去病捡宝? 温去病笑了笑,“不同的世界果然有差别,我至那时方知……这个世界,没有化纳舍利之法,舍利子对本地僧侣全无用处……他母亲的,难怪传承会支离破碎。” 说着,温去病忍不住大笑起来,舍利子是金刚寺重要的传承物,毕竟有些佛门绝学过于高深,就是写成秘笈,时间一久,随着佛法解释歧义,往往就会走样,远没有透过舍利,真意传承这样安全,本方世界少了这法门,就像做学问缺了纸笔,难怪传承破碎。 龙云儿闻言瞪大了眼睛,不是惊讶于两个世界的差别,而是意识到,在技术独占之下会有什么结果? “难道……这两年你……” “猜对了!这两年我隐姓埋名,白天扮高僧,到了晚上……”温去病摸着下巴,怡然道:“我挖坟掘墓,干的就是盗墓贼,只要有舍利子的地方,我逐个去造访,就连天下六大寺院我都去了三家……” 那着实不是易事,六大寺院戒备森严,相当于本来世界金刚寺、玉虚宫那样的龙潭虎穴,自己孤身一人,如何能进?说不得只好驱虎吞狼,趁着或直接引来魔军攻城,兵荒马乱之际下手。 纵使遭战乱,六大寺院仍将经书、法器一类的重物,严密看守,难越雷池,但又有谁料得到,窃贼的目标不是传承重宝,而是毫无用处的舍利子?加上有心算无心,就给自己轻易得手。 后来,佛门也算被逼入绝境,一年前的法华寺攻防战,五绝高人之一的顽石和尚殒落,法华寺将破,僧众穷途末路,竟然把舍利子碾碎成粉,当成避邪圣灰那样挥霍使用,正在窃物的自己,看得是心痛如绞,再也顾不得危险,跳出来阻止,阻退魔军,获得满寺僧众感谢,就这么成了五绝高人之一。 反正,妖魔势大,什么人族顶峰的名号,轮替太快,毫不值钱,就算是自己这样不太把名气当回事的,上位后也只觉得讽刺,没什么荣耀感…… “……我还是来得晚了些,舍利子都是最近千年内的,传承已残缺,我化纳了三五十个,最终所得的讯息,是一些以罗汉、观音为名的功法,出自传闻中的佛门典籍,尘妄沙典。” 温去病道:“这方世界的佛门……比我们那边多出了很多神明,明王、韦驮、罗汉、菩萨、如来……” 龙云儿讶异道:“这些都是什么啊?这个世界的佛门神只吗?怎么……从来没听过的?” 温去病道:“恐怕不只是此方世界的佛门神只,而是诸天万界所共通,只是在我们那里缺了……每一种神只的背后,都是不同的法门成就,我们那边……只有金刚……缺了那么多,难怪金刚寺往前无路……” 如果能把这些法们都带回去,金刚寺肯定把自己当神拜,不过,太一显然不打算给自己那么好的便宜占,舍利中所得到的,基本都是武学功法,而不是佛门神通,不是直接可以拿回去传法的东西。 倒是那些佛经、佛典,自己囫囵吞枣地看了几十部,记下了不少,原来是想用来扮高僧,增加点气质,但读到后来,却觉得内中有些玄妙,恐怕要整个读通,有所领悟,才能澈悟,只是如此一来,花耗的时间精力也太大了,不合目前的需要。 龙云儿道:“那……温哥哥你就是靠化纳舍利子,现在才变得那么强的?” 温去病摇头道:“没有的事,舍利子化纳,我是读取里面的传承功法,剩下的,顶多就是很补身体,至于变强什么的……妳想太多。” 龙云儿讶异道:“舍利子不能增长修为?那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强的?” 温去病诡异笑道:“还用说?当然靠作弊啊,堂堂正正与人交手,那还能算是碎星者吗?这也正是我要告诉妳的东西……” 与这个世界接触不久后,自己就从他们小兵也能打出近乎地阶之力的震惊中平复过来,进而看透背后的玄机。 “这世界的战斗主流,和我们截然相反,不是以本身驾驭血脉,而是完全把自己奉献给血脉之源,换取短暂而强大的力量。” 温去病笑道:“换了是妳,用这种方式战斗,立刻就玩完了,冥界尸龙直接夺舍,吞噬妳神魂后连声谢谢也不会说。” 龙云儿闻言气馁,本来还想说自己能否借鉴,哪知道直接就碰上这个槛? 不过,这里的修行法门确实凶险,血脉觉醒的力量非常强大,所有人打从接触的那天起,就小心翼翼学着驾驭,一旦失控,基本就是走火入魔,而这里的人竟不畏走火,抢着把自身交给血脉操控,争着附魔……既然是魔道,那难怪力量强横如斯,却又短暂了。 想通这节,龙云儿又往温去病多看一眼,敢肯定温去病的变化与此无关,因为,打从碎星团时期开始,第一武神山陆陵的血脉真相,就是个谜团,他似乎从来没用过血脉之力,而还原为温去病之后,更是连提都没有提过。 自己对此自然好奇,但想也想得到,这种牵涉到力量真相的底牌问题,必是不容触碰的绝秘,自己可不会如此不长眼,专挑不该问的话题去问…… 温去病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自从发现了他们的力量运使方法后,我就试着分拆,找寻他们所没发现的东西,最后在一个舍利子的古老传承中,发现了他们曾经进行的一个研究。” 舍利子不能用于传承,无法读取,这点自然是可惜的,过去的高僧竭力找寻可能之法,最后,生出一个奇想。 使用血脉力量,是要将本身神魂,与血脉之源结合,如同奉请血脉之源的魔兽、妖兽降临,发挥短暂的强大力量,但如果结合的对象并非妖兽、魔兽,而是在舍利子中留下神念的古代高僧,结果又会如何? 同为人族,又同是佛门修行者,两相结合,怎么都比以身饲妖魔安全吧?基于这个理念,那个时期的僧人们进行不少研究,只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他们所遭遇的难题,在自己这边很好解决,利用那个人与金刚寺合作开发的舍利技术,再开几个炼成阵,直接就摆平了,问题是……自己有那么没脑子,抢着把本身神魂,交给某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古代僧侣依附吗? 这种抢着把命奉献给人的事,自己可真是作不出来,就算自己愿意,实行上也很有难度。 自己的肉身虽然残损,神魂却在持续锻炼下,远远超出现有的肉身水平,距离天阶只剩半步,能够稳稳承接住自己神魂的对象,这里可实在不多……自己压根没遇着天阶级数的舍利子,就是有也不敢碰,省得一不小心,被人夺舍重生。 舍利子不能用,那能否改别的东西依附,来勾连此方世界的天地法则? 最理想的依附对象,莫过于神器,但神器往往都生成器灵,贸然依附过去,同样危险,更别说……茫茫天地,自己从哪里去找件神器来? 苦恼之时,忽然想到,自己身上就有类似物件,江山社稷图是神器的仿制品,不是神器,部分妙用犹胜神器,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图是数算一道的极致,道路与寻常的神器、神兵不同,也不会生成元灵,正是最好的依凭对象。 温去病道:“……江山社稷图,本身带有许多时空类的演化异能,几乎自成世界,神元与之结合,化为半个器灵的状态,再配合一些装高人的忽悠手段,唬唬那些魔将正好啊。” 龙云儿道:“只能对付那些魔将?不能打魔王?那条妖龙恐怕……” “所以我等妳很久了。” 温去病微笑着,瞥向龙云儿手上的护腕,“江山社稷图守御没问题,要攻就挺要命,毕竟不是真正的神器,但……万古江山钟就不同了。” 第五章 今生因果 被温去病点醒,龙云儿才想到自己手上还有万古江山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天阶神器,就算伤损,仍足可力压地阶宝兵。 况且,这是已经认主完毕的神器,自己凝聚神魂依附,也不怕遭到反噬,只要不使用时间过长,基本就没问题。 温去病把神魂依托的诀窍,简单说了一次,龙云儿问清楚几个困惑点后,确认道:“等我们回去之后,这个技巧还能用吗?” “……不好说,不同的世界,存在不同的天地法则,我现在构思出来的东西,是在这个环境下勾连天地法则成功,等回到我们那边……”温去病沉吟片刻,道:“就算能成,也不是这种威力了。” 龙云儿点点头,正要说话,外头有人敲门到访,却是本城总兵官,完成了高僧的嘱托,把城内搜刮了一遍,带着大笔金银与物资到来。 “病僧大师,照足您开的单子准备了,不过仓促之间,有些东西不是很够,还欠了些数……” “善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佛度有缘人,不是贫僧不尽力,看来确是天意如此,贫僧有心,却是无缘了。” 温去病一脸沉痛,旁边龙云儿只有赞叹的份,明明就是有钱收便救,没钱收就不救,偏偏被他左一口天意,右一口缘法,配上满面无奈,真弄到好像他有心无力,却还满怀慈悲的样子,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牌救世工作者。 总兵官被这作派吓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师,天无绝人之路,请您救我等一救。” 温去病叹道:“贫僧想救,但尔等准备不齐,贫僧又如何能够回天呢?除非……唔,你们有没有珠宝金刚钻什么的,或者能用?” 总兵官失声道:“大师,你拿完金银,还要拿珠宝?” 质疑刚出口,就听见一声如雷大喝。 “孽障!还不自省?知否你已心魔缠身?质疑我佛,时时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温去病一脸刚正,道:“珠宝钻石之类,是灵石之属,蕴有先天灵气,数目累积够多了,或能镇压妖邪,贫僧也是勉力一试,你认为是贫僧自己敛财吗?金银钱财都是身外物,贫僧乃是方外人,于我何用?你们既心有罣碍,那贫僧什么也不要了,你们留着这些东西,待石魔脱困,魔军重来,请他们放过你们吧。” 说完,温去病一拂袖,带着龙云儿就往外头走,龙云儿暗自腹谤,这就像是购物杀价失败的掉头走,看看店家老板会不会追出来拦人…… “大师!” 等在门外的那些军官、富商,惊得一起跪下,想让病僧再作考虑,总兵官也急急忙忙追上来,向温去病求恳,温去病不置可否,但看龙云儿也是一副期盼的眼神,只得摇摇头,让那些军官、仕绅再去筹备。 当所有人离去以后,温去病斜眼望向龙云儿,“妳好像很不满的样子,有啥不爽的,可以直接说。” 龙云儿苦笑道:“云儿绝对支持温家哥哥的作法,只是……好像也不用那么赶尽杀绝?既然有收获,大可不必捞尽每一分。” “……妳以为我想啊?” 温去病叹道:“魔军的进攻脚步越来越快了,横竖守不住,我不榨干,就是留给那些魔军浪费,这不是太可惜了?更何况,还有个抢生意的同行,那家伙更讨厌。” “同行?也是神棍?” “……喂!注意妳的用词,怎么在妳眼里,现在的我是神棍吗?” 温去病没好气地道:“当前的五绝之中,那个叫女爵的,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简直是专门与我对着干,到处和魔军干架,干完架还不收钱,弄到一堆人敬仰,好像我这正常收费的,像大坏蛋一样……妳为什么又眼睛发亮?” “没、没有。” 龙云儿连忙揉了揉眼睛,收敛心神,暗地里却猛叫一声好,救人危难,不取分毫,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人物,最难得的,这位似乎还是女子之身? 温去病哂道:“那三八听说是仙帝后裔,皇室血脉,手上功夫很硬,早早登临五绝后,斩了不少妖魔,两年前不自量力去挑战九头妖龙,几乎殒落,伤愈后修为更进一步,半年前重出,到处斩妖除魔,还放话说看不起发国难财的有心人,去,我和她又不是一国的,她家国难,关我屁事?我是穿越的啊!” 龙云儿点头道:“所以温家哥哥你是想趁百姓们都被她点醒……不,被她迷惑之前,尽量有多少捞多少,捞完了赶快跑?那也就是说,你打……” 话到嘴边,龙云儿急急把“你打不过她”这句咽下,温去病白了这边一眼,道:“江山社稷图的特长,不在于攻与防,而在推演变化,如果要不择手段胜过她,我有把握做到,要打赢她……只有打过才知道,但我绝不会打没钱可收的仗。” 说话中,这边又迎来了新的访客,却是一名留着短须,三四十岁的蓝袍中年人,与陈有龙匠师一起,前来拜会。 “在下平剑秋。”蓝袍中年人拱手道:“听闻圣僧与女侠要找在下,不知有何要事?” 温去病道:“帝京大铸,以平氏一门的手段,当能在其中大放异彩,成就诛妖圣器,贫僧不才,愿与龙家师妹一同护送平宗师上京,成就大功德。” “这……” 平剑秋与陈有龙对看一眼,这位病僧大师,确是新近崛起的高人,最难得的,还是他转战四方,战功彪炳,连着多次击退攻城的魔军,还展现神通,擒杀数位凶名赫赫的魔将,大见余力,崛起的时间虽短,累积起来的战绩,却绝不逊于其他三绝高人,只在女爵之下。 然而,普通小老百姓可能不太清楚,看到救世主便拜,但这位大师在匠师业界非常有名,是付出多少,绝对收回多少,半点亏也不肯吃的人物,每次被他救完,命是保住了,被狠剥一层皮的感觉,也委实让人痛不欲生。 现在听他说得大义凛然,可那双眼神所流露的讯息……根本就是待价而沽,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另作他选,听闻女爵独孤剑也在附近活动,如果能与她碰上,请得她出手保护,那就…… “咳咳。” 慧眼似乎看透了一切,温去病淡然道:“听说不久之前,女爵也在附近活动,如果她也能及时赶到,与贫僧联手,那便胜算大增,不过……她最后露面的那次大战,好像落了陷阱,被多名魔将围杀,在那之后就没了消息,搞不好已经殒落,可惜,可惜……祝愿她吉人天相,善有善报。” 一句话让两名铸匠呆若木鸡,这世界好人不长命,女爵若是殒落,自家的打算就成空,以眼下魔军的活跃程度,自己一行人想安抵帝京,基本是没有可能。 “……其实,两位如果不愿意,贫僧也不勉强,听闻拔山剑庄也应召入京,正在路上,原本贫僧是要去与之会合的,不若我们就此别过?” 拔山剑宗,在世上几个铸造大派之中,名列前茅,可比平家大得多了,病僧若倒向那边,平家就没希望可言。话说到这个份上,平剑秋、陈有龙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晓得自己根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只能任和尚宰割。 平剑秋脸色黯淡,拱手道:“就有劳圣僧保护了,但不知……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圣僧三个月前,从不破门得了九天奇金,又自烈火宫得了六禽妖焰,平家的基业远无法和这两派相比,就怕……” “平大匠不用担心,贫僧乃方外之人,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好处的……” 温去病笑道:“只有两点要求,抵达帝京之后,大匠所要的火种,由贫僧提供,待大师完成诛魔之兵,杀灭妖龙后,这柄兵器需得交由贫僧,持咒净化二百年。” 平剑秋一怔,道:“但我家铸兵,需得使用……” 话要出口,却临时顿住,脸色变幻一阵后,平剑秋一咬牙,拱手道:“如此甚好,就有劳圣僧了。” 双方商议既定,平剑秋、陈有龙如丧考妣,正想离去,温去病又道:“且慢,贫僧要替两位找寻火种,但若不知道平家的铸炼设计,又如何代寻?” 平陈两人闻言,一起色变,对于那柄诛魔之兵的设计,不但涉及平家上下三代人的构思心血,更含带几项平家的独有技术,那是何等的机密大事,岂能容别人说看就看? 直至此时,两人才知道上了贼船,但泥足深陷,想要下船,又怕对方堂而皇之地翻脸,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不久之后,总兵官送来了一袋宝石,看温去病老实不客气地收下,心痛到不行,虽然不好明白表示,但总兵官委婉地表达,询问圣僧何时离开,逐客的意义十分明显。 温去病笑道:“贫僧做事,有始有终,既然替杜华城降伏了石魔,绝了后患,总要再替本城百姓念上几天经,消灾解厄,这才算尽了责任,军爷真的不要贫僧再多留一段时间?” 总兵官苦笑道:“怕就怕再来一批魔军,圣僧你又要调集物资才能镇压,魔军未退,杜华城却要先破了。” 温去病叹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贫僧也很纳闷,为何总有那么多人不付代价就想被救的?” 第六章 横击仙帝 残破的人族城池外,无数妖兵、魔军有如潮水,疯狂涌入,血色、怨气冲天而起,城内的几十万百姓,都在魔军进袭中灭绝。 这不同于人族的两军交战,疯狂一点的贼军入城后杀戮洗劫,妖魔完全就是不同的生物,进了城之后,掠取的首要重心就是生人血肉,什么能吃能嚼的,半点不放过,更没有留手的可能,直接就奔着灭绝种族而去。 无数哭号之声,无数的残肢碎肉,化成冲天血光怨气,弥漫着整座城的上方,却让攻入城中的大批妖魔如沐甘霖,欢欣鼓舞,还有包围在城墙之外,有若潮水,密密麻麻的百万妖魔,一同狂喜欢呼。 “……上华城灭了!” 一名千年古树所化的魔将,淡淡说道。在妖魔大军的正后方,三名魔将漂浮半空,遥看着己方的胜利,三魔形态各异,有形如古树,有冰炎化身,还有角犀鳄体,身上都散发着令人惊惧的邪气。 冰炎魔将望向西方,眼神遥遥锁着千里之外的某处,“石魔也被镇压了……没用的东西,白白浪费了主上为他开智,这么快就完蛋在人族手里,堕我们的威风。” 鳄魔的声音极为沙哑,“那个方向……好像是杜华城,莫非是病僧?” 树魔冷哼一声,“哼!又是那个钱僧,这家伙总是死不去……” 没有魔将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认,这名位列五绝的新秀,已经成为他们最头痛的一个人物,招引他们杀意的程度,远在五绝中最强的仙帝、抗魔意志最坚的女爵之上。 一年前,病僧刚崛起时,表现出来的战力并不强,更多是防御、阻敌、惑敌的手段,像是一只难咬的铁乌龟,让众魔将不想处理,却不觉得有什么威胁。 ……但这只铁乌龟却狠狡猾! 魔将们很快就发现,不能将病僧当成乌龟看待,因为他除了防御手段强,机动力更强,东跑西跑,还有一次护住整座城的佛门手段,诡奇多变,不是那种只会躲着挨打的笨脚色。 更讨人厌的一点,是这个和尚非常阴险,守的时候像乌龟,攻击的时候,完全就是一条毒蛇,专打闷棍,总在魔将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避开那些老牌的魔将,专打那些新进晋升,根基未稳的魔将,一击必中,打完就跑。 短短一年的时间,被他所杀、被他助杀的魔将数目,超过其他四绝高人的总和,到了后来,魔将们都有种感觉,对上其他的人族高手,哪怕是动起手来最为勇悍的女爵,都是比武,可对上病僧,那就是作战。 这和尚不求胜,不讲究原则,什么手段都能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魔将殒落。 近几个月来,为了对付他,素来各自为政,彼此看不过眼的八大魔将,难得地联起手来,却还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过去的人族高手,牵绊很多,很好设套,尤其是那些矢志守护百姓的,一个屠城威胁,就可以把人绑住,死战到最后,但这家伙……根本不把威胁放眼里,想干啥照样干啥,最无耻的是,他最初还故意让己方以为……他很在乎。 结果,在魔军们屠城屠得不亦乐乎时,却连接收到其他魔将被镇压、伏杀的消息,这和尚简直是在外头赶业绩,只那一次,就有三名魔将殒落。 魔将基本都是妖龙陛下吐气所化,开智之后,寄体成形,照说是无穷无尽,但折损太多,寄体之物供应不上,妖气再多也没用。 那个贼和尚……简直就是魔将收割器,自从妖龙陛下肆虐以来,魔兵魔将从没有怕过谁,可这一年……如今魔将们已经在商议,不要再单独行动,必须要合兵共进退,以防不测……在石魔完蛋之后,这提案看来是必须执行了。 三魔都不想提这个人,提起来的感觉就憋屈,堂堂魔军,纵横当世,却被一个人族闹得缩手缩脚,别说没对他造成有效打击,甚至让他难受都没做到,他逍遥,己方苦闷,千军万马任人家来去自如……唉,想起来就是一个“冏”字。 树魔道:“他也蹦跳不了多久了,现在不是一年前,人族的国度正被我们逐个消灭,领地被我们占据,包围圈逐步缩小,病僧再会跑,被我们逼到角落只是时间问题。” 冰炎魔冷笑道:“他们也感觉到了,所以青武老儿召集人手入京,要打造针对主上的兵器……哼,痴人说梦。” 鳄魔摇头道:“青武老贼多半是得到风声,这才看准主上暂停活动,要凝结妖丹的此刻,想有所行动……他怎么妄想是一回事,我们可没理由要让他称心如意。” 交谈中,三魔体内发光,一阵阵光晕,自体内化涟漪发出,片刻之后,亮光消失。 鳄魔道:“主上传令,要我们全力截杀参与大铸的各路人马,不能让他们成事,还会派出他的人形化身来协助我们……” 分身和制造魔将不同,耗损力量更为剧烈,但威能也强了不只一倍、两倍,妖龙陛下正值元气大量消耗的紧要当口,却毅然化出分身,展露的决心不可谓不小,看在三魔眼中,也有许多的不解。 “……主上为何……人族不过跳梁小丑,在那边妄想胡为,又成得了什么事?我们来处理也就是了,哪需要……” 三魔都生出一个大不敬的念头,莫非……妖龙陛下顾虑,青武仙帝想进行的大铸,真能造出威胁它的东西?人族真有这能力? 这念头想想可以,诉诸于口,那就是对妖龙陛下的不敬,三魔纵使心中存疑,也只能先按耐下自身想法,调兵遣将,准备执行任务。 “……咦?”树魔动作一顿,“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贼和尚与一个人很像?” “像?” 冰炎魔、鳄魔低头苦思,寻找那一丝熟悉感的源头,不久,冰炎魔开口道:“你是说……千年前的那个人?横击仙帝?” 一句出口,三魔神色登时肃然。 放眼当代,妖龙陛下固然是横压一世,无可匹敌的至高存在,莫说妖魔之中没人可比,就算放到人族,什么五绝高人联手起来,都不能与妖龙陛下抗衡。 不过,回溯历史,横击仙帝的存在,却是旷古绝今的一声惊响。 千年前,同样是妖乱大地的时代,当时的人族高手辈出,比今日还要强盛得多,而妖魔一方同样不弱,双方激战已经数百年,死伤均重,人才却层出不穷,直到横击仙帝出世。 最初,在群英闪烁的大时代里,那个年轻人并不特别出色,但他迅速地成长,所跨出来的每一步,都踩踏着满满的尸体与血路。 神挡杀神,魔阻灭魔,所有胆敢挡道者,尽数殒灭的超卓人物,不管哪个时代都所在多有,可相较起那些人物,横击仙帝就很异常,没人知道他的道要走向何方,虽然身为人族,却对人族并不亲厚,一路走来,左打人族,右诛妖魔,还专门打闷棍,明明实力远胜,就喜欢驱虎吞狼,挑拨离间,简直是心魔降世,就是不相干他的事,也常常跳过来横插一脚。 “横击”这个称号,正是得自他的行为,无视敌我,不问情由,出来就是横打一记,打谁倒谁,事了拂衣去,只留下满场错愕……说得明白些,根本就是来乱的! 大地上的人与妖魔看他就像看怪物一样,这人不想拯救苍生,也无意称霸天下,基本就是到处搅乱,没事见树也踢三脚,当他一路走到最后,回过头来,大地上已经没有能与他相抗的存在了,就这么让他身与道合,成就仙帝之位。 妖乱大地的局面,被他打破,所有妖魔都被逐出大地,只能龟缩在地缝或海沟,不敢出来见人,开创了万年未有的人族空前盛世,但终究因为之前他把人族高手也杀得太多,人才匮乏,随着他成就仙帝后薨逝,这盛世不足十年,就被卷土重来的妖魔打破,大地重新陷入混乱。 之后千年,大地上再没出现这样的“怪物”,人族百姓偶尔会怀念,那千年前曾一度横压当代的千古一帝,妖魔也畏惧这个怪物的强大,但到最后,他们都选择将这当成一段黑历史,不愿想起。 而今,病僧的行事作风,竟与千年前的横击仙帝有几分相似,虽然他不可能成长到那样的高度,但这个想法,仍让三魔感到一丝惊悚。 ……或许,该把病僧列为首要针对目标,不顾一切地将他除掉,杜绝这种可能。 ……兵发杜华城,刻不容缓! 三魔开始动作,而在千里之外,几辆马车刚刚将瘟神送离了杜华城,车中乘坐着一众铸匠们,包括平剑秋与其家人,都在马车里。 温去病身穿僧袍,与龙云儿并骑而行,却没怎么专心,不住屈指计算,口中也念念有词。 “能演化四象的通明犀角,以应龙木燃光明火焚之,铸炼三日三夜……” 温去病笑道:“要嘛我疯了,要嘛老天疯了,这种方法最后如果能铸炼出神器来,那就见鬼了。” 龙云儿奇道:“他们的设计有误?” 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除了这可能外,他们给假的设计图,是不是更合理得多?” 第七章 可叹众生未悟 听了温去病的判断,龙云儿倒也能够理解,一个莫名其妙的外人,哪怕是高人,忽然索要自家最宝贵的机密,换了是自己,也绝不会老实交出,只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遇到的不只是高人,还是行内专家,他们玩的手段一眼就被看破。 温去病道:“一百多年前,长京平家曾是一块响亮招牌,打造出来的几柄宝刀宝剑,威震一时,不过……也就只是那个时代而已。” 就像所有曾经辉煌的势力一样,平家也盛极而衰,受盛名所累,卷入江湖风波,又被妖魔劫杀,迅速衰弱下去,如今仅靠着几项祖传的重要技术,勉强在四五流的铸造派门中混着,半死不活的窘样,如果不是为了太一的任务,特别调查过所有平姓的铸造派门,温去病还真不会晓得他们。 温去病道:“祖宗传下的技术,是他们如今的存续之本,看得比命还重,可以理解。” 龙云儿道:“那……为什么要看他们的设计图呢?温哥哥你就算对他们的作品有兴趣,总不至于会想帮忙他们打造吧?” 温去病道:“我们接的任务,是护送他们到帝京,帮助神兵出世……指名是要神兵,万一最后神兵生不出来,任务不能完成,不就糟糕?安全起见,提前介入稳当些。” 龙云儿道:“但除非能取得他们的信任,不然……他们怎么都不会答应把真设计图交出来啊?” 温去病摇头道:“比起这个,我更担心这些家伙实力不济,设计图从第一版换到第十八版,最后也造不出神器来。” 龙云儿笑了一笑,眼中满是倾慕,“那时,就由温哥哥亲自出手,替他们造出神器,完成任务?” “……我真心觉得,家里养了妳很亏,总是想些对自家全没好处的念头。” 温去病苦笑着,就这么带过龙云儿的想法。 事实上,这个收拾善后的可能性非常高,但龙云儿委实太低估整件事的难度,这可不是随便造个强力武器出来就算了,九头妖龙估计有天阶水准,太一的任务中也指名要铸造神器,神器这种东西,是拔条毛就能变出来的吗? 据自己的了解,此方世界中,神器、神兵是有几件,但都是远古流传,机缘巧合下诞生的,至于被人制造出来的……没有! 即使在自己的原世界,神器也不是那么好打造的,当初之所以会叫神器、神兵,就是因为都由神魔所铸造,器物带有一丝天地规则,其法不传于人间。 温去病道:“……我们那边,很多先贤、前辈研究现存神器神兵,试图找出铸炼法,也留下了一些心得,但说穿了,要嘛是拿来自异界,本身已带有天地法则的素材来加工,要嘛就是用砸资源的方式来堆,和抽奖没两样,根本不是确实可行的方法……” 龙云儿认真道:“但前人不行,不代表温家哥哥你不行,对吗?你那么多的作品,发前人所未见,一定能作到他们作不到的事。” 温去病摇头道:“我不会比那些前辈更强,只不过术业有专攻,他们没得到炼成阵这种异界技术而已。靠着江山钟,我对神器的构成有点心得,可是还远远没到有把握完成的地步。” 龙云儿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把希望都放在平家人身上吗?” 温去病笑道:“我这一辈子,从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就算他们不行,我也不是没有后备方案,要不然,妳以为我为什么主动要帮他们找火种?” 龙云儿之前非常好奇,以温去病的个性,没趁机抽水,在铸炼过程中偷藏贵重材料也就算了,居然还主动提供火种?事反寻常必有妖,就是不知他打着怎样的盘算了? 此时,前方的人车渐多,除了少量的商旅、行人,大多数都是前往帝都的铸匠队伍。 青武仙帝举办大铸,不光许下厚酬,更向天下晓以大义,魔军兵锋日盛,攻袭人族城池的动作,近日益发凶狠,已到了危急存亡之秋,退一步,即无死所,全体人族必须尽心一战,争取最后生机。 在这号召下,天下铸匠齐往帝京出发,有人想搏个功名,也有人只是想逃难寻庇护,各路人马形形,小至寻常铁匠,大至传承千年的铸炼世家,纷纷派人上京。 比较起综合实力,平家大概是四五流的中下水准,在地方上小有名气,却与那些真正擅长铸炼的大派、世家不能比,从护卫队的规模就可以看出,之前四辆马车的队伍里,武装护卫不过两辆,人员不过十多名,但现在大路上的队伍,带上几十名护卫的比比皆是。 知名匠师之间,大多彼此认识,早有人看见了平家的队伍,过来见礼,平剑秋、陈有龙也抢着迎上,相互问候,甚是亲热。 龙云儿见状,低声道:“好像有点糟糕,平家本来就不太想受你保护,现在和那么多朋友会合,胆气壮了,会不会直接把你一脚踢开?” 温去病扬扬眉,道:“不是没有这可能,但我好歹也是五绝高人,他们总不至于想要承受五绝高人的怒火吧?嘿,平剑秋这老奸,花花肠子还挺多的。” 龙云儿闻言好奇,却看平剑秋与几名匠师交谈时,不住伸手往这边指,其他匠师看过来,满面惊愕,显然是得知了五绝高人在此,大为震惊,跟着,他们就一起朝这走来。 就算温去病没开口,龙云儿也猜到是麻烦上门了,就看平剑秋一一介绍,这位是南华老仙,那位是丹羽先生;这位擅长各类火法的铸术,那位本是丹道高人,却在造器上别有一功。 全部介绍完毕后,这些匠师集体朝温去病一拜,“拜见圣僧!” 态度非常恭敬,五绝高人的名头,确实镇得住场,更别说这位高僧战功赫赫,堪称魔将辗碎机,有他在此,所有人都安全了。 平剑秋道:“圣僧,前路未明,我们几家想说一起上路,相互间也有个照应,不知您意下如何?” 多拉上几家同行,就不用怕普通程度的魔军来袭,如果一路平安无事,那就算不上是病僧的功劳,他无法挟恩相逼,平家多几分议价余地,而若路上真有什么事,几家联合都挡不住,也有病僧这棵大树能依靠,可说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理想策略…… 平剑秋低着头,望向病僧,暗忖这和尚尽管年轻,却是前辈高人,自当庇护苍生,总不可能当面拒绝吧? 面对众人的请求,温去病双掌合十,面带慈悲微笑,长吟道:“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艳冶随朝露,馨香逐晚风,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病僧笑咪咪的,甚是可亲,说出来的话禅意深深,偏生众人一句也没听懂,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病僧却又一副众人理所当然会懂的模样,这让众人不知该怎么答,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好半晌,还是平剑秋厚着老脸,拱手道:“圣僧,我等愚钝,不知您老的意思究竟是……” 一直笑咪咪的温去病,流露无尽的悲悯与遗憾,好像在痛心苍生虽有机会得闻至道,却难以明悟,让一众匠师心生愧意,更不敢多问,就看圣僧衣袍一扬,策马回头,只余一声禅唱。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声如暮鼓晨钟,字字震耳入心,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完全不懂,众匠师看着龙云儿也策马离去,远远地追上了病僧,两边交谈起来,这才从浑噩中清醒。 圣僧……他到底说了什么啊?怎么自己好像错过了一场大机缘呢?高人行事,果然是高深莫测…… 众多匠师患得患失之间,龙云儿也低声问话,“温哥哥,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啊?” “……没啥意思,背书而已。” “啊?不是禅机吗?”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才是禅机,我连我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只是背书了。”温去病笑道:“我越来越喜欢高人的身分了,遇到那些不想答应,又不好拒绝的时候,这么说话很好用啊。” 简单拂袖而去,形象有伤,于后不利,但若真的答应了,扛起责任,遇上大批魔军,万一抵御不了,有违承诺,自己搞不好会结上莫名因果,非常麻烦,还是用这方式搅稀泥为上。 自己驾驭江山社稷图的应敌手段,虽说攻守俱佳,却有时间限制,如果陷入消耗战,引越来越多的魔将围殴,那牛皮就吹破,暴露出弱点来,还是审慎些为妙。 平剑秋想玩什么小手段,自己可没理由遂他心意,任务的重点,横竖只是护送他上京,造出神器,自己也仅需要护住他就行。 魔军若来袭,最坏状况,自己胁持他跑路,他全家死光光无所谓,他残不残废也不是重点,哪怕抵达帝京时,只剩下一口气,重残卧床,任务也算完成,顶多自己吃亏点,代他制造神器就是…… 车到山前必有路,只看这条路能不能走车而已…… 第八章 有人在那个 温去病想定策略后,没有再与队伍同行,但也没离开,只是远远落后大队伍,与龙云儿在后头跟着,既让前头的人们安心,也让他们有几分惊疑不定,维持着警戒。 由日入夜,温去病、龙云儿就在后方远望,监视着长长车队的一举一动,他们没有夜间赶路,而是扎营休息。 夜间,温去病坐在树下,与社稷图建立联系,推演一些东西,山林中似有异动,龙云儿赶去查看,没几下功夫,她惊惶地跑回来,样子活像见了鬼。 温去病皱眉道:“怎么了?” 龙云儿脸色乍红乍白,老半天才冒出一句,“有人……在那个……” 没头没脑的话,听起来比禅机更难懂,但考虑到龙云儿的个性与此刻表情,温去病的表情一下变得古怪。 ……荒郊野外,有人在那个? ……这也不是什么花前月下的浪漫场景,天黑、闷热、蚊子多,哪对小年轻如此猴急,居然就这么偷情苟合? ……年轻还真是好啊,活力旺盛。 温去病笑了笑,瞥向龙云儿,她惊魂不定的惊悚表情,比和强敌血战了十场还精彩,虽然不好意思,却忍不住想调笑她几句。 “妳出嫁之前,家里没给妳个什么图谱看看?” “啊?” “大户人家嫁女儿之前,不是都会给个图册什么的,让女儿有个印象,预习一下,省得洞房花烛夜什么都不懂,闹出笑话来?” 温去病说得淡定,龙云儿的脸红得像是煮熟南瓜,想说话,发出的声音细若蚊鸣,如是四五次后,她双手捧着脸颊,转过面去,几下呼吸平复心情,这才转过头,坐回温去病的面前,幽幽道:“这些……都是家里女性长辈作的,我娘她早就不在啦……” “喔。” 温去病点了点头,想起一些旧事。 龙家姊妹的母亲,很早便已亡故,屈指算来,就是自己被轰出龙家之后或稍早的事。 记忆中,那是一个很美的贵妇人,而且是典型的贵族夫人,无论吃穿用度,全都精细而奢华,哪怕生于战乱年代,仍是打从出生起,就享尽荣华,不沾凡俗劳务,天生就该是受人宠爱的女人。 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这位贵夫人时,就惊讶世上怎么有这么漂亮、这么艳丽,气质又那么高贵的女人?对年幼的自己,着实是个震撼,龙家三姊妹的出色外貌,可以说完全继承母亲。 可惜,天妒红颜,像这样娇柔的花朵,终究是容易摧折的,她亡故时甚至还没满三十岁,真是令人惋惜…… 提及故人,双方一时沉默,龙云儿想到温家哥哥不喜欢那段回忆,自己无意提起,不知他会否触景生情,连忙想要改话题。 “那个……不知道那边怎样了?要不……我们去看看?” 话一出口,看见温去病的错愕目光,龙云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摀嘴,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一记耳光。 温去病笑道:“他们搞他们的,我们去了干什么?再说……现在才去,早就没东西看了,还是早点睡吧。” 任务未完,温去病着实不想多事,但很多时候,自己不想找事,事情仍会自己找上门来,这边才说完话,远处忽然乱了起来,更隐约有气劲交击,刀兵碰撞之声。 龙云儿一下跳了起来,望向声音源头,“有人在动手,我们……” 温去病冷笑道:“既然都是人的事,那就不关我们的事,除非有妖魔,否则他们自己的恩怨,我们都作壁上观,别打没钱收的架。” 话甫落,急急的脚步声,温去病一下苦笑,知道麻烦上门,原本还打算把问题往外推,继续装高人,但看见来人身分,就知道这想法已破灭,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平剑秋。 这位知名匠师,此时全无半点优雅风范,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见到温去病两人,立即跪倒,纳头便拜。 “圣僧!请你救我家一救!” “呃……平大匠,你还真是赶进度,贫僧还来不及挖坑,你就自己找地方跳了,你该不是挖了洞想坑贫僧吧?” “大师,您别取笑在下了,救人如救火,这回真是救命,是救命啊!” 平剑秋几十岁的人,满头大汗,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温去病倒是很好奇,什么事情会让他急成这样? 结果,还真是一件破事,平家的一个小辈,仗着相貌英俊,自命风流,极不安分,素来喜欢勾搭妇女,今晚就是他勾搭别人老婆惹了祸,更招来对方门派的追杀,平家势单力孤,无力庇护,平剑秋只能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求人。 温去病真心没想到,自己还会碰上这种麻烦,但以实际状况而言,有机会伸手介入平家的事,并不是坏事,倒算是天赐良机了。 三人急急赶去,事发现场已经围了一票人,几支铸匠队伍的人都有,平家的人在中央,与事主那一派斗得甚紧,陈有龙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还有两名武装护卫已尸横就地,其余的都让到一旁,显是权衡利害后,不愿再为平家出力。 护卫们一退让,平家登时大败亏输,敌对门派的人马冲上来,直向被平家人护卫在中心的一个少年,他衣衫不整,模样生得非常俊秀,看见敌人杀来,根本来不及闪,就被敌人给拿住。 出手的,是一个络腮胡的汉子,满面怒色,一把擒住少年后,一爪扣肩,微微施力,肩骨登碎,少年疼出满头大汗,络腮胡大汉喝道:“淫徒!你服不服?认不认错?” 少年碎了肩骨,痛得厉害,却满面桀傲之气,抬头吼道:“我偏不服!她也愿意的,你情我愿,有什么错?我不服!” 络腮胡汉子勃然大怒,扬起的一掌,朝少年的脑门劈下,眼看就要将他击毙,忽然,一只手打横伸来,拉住少年的衣领。 虬髯汉子看有人插手,冷哼一声,掌势变动,震出电光涟漪,阻断敌人的所有退路,哪知就在所有退路都断去时,绝对无可逃脱的少年,竟然硬生生地消失了。 一瞬间,络腮胡汉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但事实明摆在眼前,人确实不见了,不是循隙脱离,不是高速移位,是确确实实的凭空消失。 ……空间挪移? ……这不是寻常的武技,已经踏入神通的范围了。 虬髯汉子惊出了半身冷汗,抬头一看,少年已经被挪移到二十步外,旁边有一名白袍僧人,衣袂飘飘,大有出尘意象,世外高人的风范,登时心中一凛,叫出声来。 “病僧!” 惊叫声震响全场,众人回望,就只见大名鼎鼎的五绝病僧,无声无息地站在那边,满面和气,双掌合十,弯腰一拜。 “般若波若密,诸位有礼,贫僧欲与各位了结一段因果,还请成全!” 摆足高僧的架势,温去病的真实想法没人知晓,自己一个出家人,居然要出来摆平这种事情,岂不是成了平家的围事、护院? 如果平家是受欺负、有委屈的一方,那也还罢了,但这回摆明就是过在己方,偏偏还要强出头,心里的感觉真是糗到爆。 既然理屈,就不能讲理,讲也讲不过,只能大家讲拳头,以力服人……幸好自己现在是出家人,除了讲理、斗力,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大师!” 络腮胡汉子怒道:“在下五龙峰杨猛,素来敬仰大师,大师今日……”杨猛指向那名少年,“可是要为这淫徒出头?” 随着这声喝问,在场各路匠师、豪杰,都将目光投向温去病,议论纷纷。 “病僧要替那淫徒出头?他是当世高人,不会这么倒行逆施吧?” “也未必就是淫徒,你没听他自己说吗?男的肯,女的愿,一不用药,二不用强,奸夫而已,说是淫徒……嘿嘿,姓杨的一厢情愿吧?” “不管怎么说,病僧为这种事跨出来,太掉价了吧?这还是五绝高人吗?莫非是收了平家什么好处?” “五绝高人哪是平家收买得起的?这个病僧莫非是个假货?是平家推出来以假乱真的?” 诸多议论,说的人没打算隐藏,尽数传入温去病的耳里,他脸上笑意不减,看杨猛似乎被这些议论鼓舞,要有所行动,自己必须开口了。 “杨施主此言大谬,贫僧虽是方外之人,但年少时是遭遇不堪之事,勘之不破,这才遁入空门,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淫徒!” 话一说完,温去病猛地转身,重重一掴,就甩了那少年一记耳光。少年压根想不到救命恩人会有此一着,一下被打懵,还不及反应,温去病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劈哩啪啦,二十几下耳光,交错掴在他那张俊脸上,打得血沫横飞,差点连牙都要掉。 连串巴掌,打得又快又急,不但少年懵了,连杨猛都看傻了,就看少年挨了这一串后,摇摇晃晃,病僧犹未停手,先双指一记插眼,少年惨嚎摀目,踉跄后跌,却给病僧扯着衣领拉得弯腰,一记膝撞,正中面门。 少年还不及仰头,病僧双脚连环,一下侧踢踹了面颊,跟着又一脚踢中胸膛,把人像打烂的沙包般,踹飞出十余米,滚倒在地,所展现的俐落身手,看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咳!” 温去病双掌合十,正色道:“失态了。重说一次,贫僧这辈子……最恨就是淫徒!” 第九章 我佛的霹雳手段 刚刚还闹哄哄的场子,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谁能料到,看来那么神圣的高僧,居然有那么俐落的短打身手? ……而且还说打便打,前一秒还好好说话,忽然就出手一阵暴打,还打得那么凶狠,插眼、膝撞脸,招招都往死里去,这哪还像佛门高人? ……刚刚他曾自称年少时遭遇不堪之事,勘之不破,这才愤然出家,遁入空门,加上他对淫徒如此愤恨,该不会……当初他就是遭遇类似事件,羞愤、伤心之下,从此为僧…… 连急赶过来的平剑秋,都一脸错愕,病僧大师不是自己请来救命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来要命的?自己请鬼拿药单,找错人了? 温去病对倒在后头,满身是血,好像只剩一口气的少年,看都不看一眼,站在场中,冷对各方注目,眼中直直盯着杨猛,似笑非笑。 身为事主,杨猛被盯得直发毛,病僧大师的目光,仿佛直透自己心里,能看穿一切,之前的满腔怒火,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病僧大师的注视下,心虚生惧。 “杨施主,多谢。” “不、不敢……呃,大师为何要谢在下?” 杨猛心里直发毛,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谢,怎么听都不是好事。 温去病合掌道:“多谢杨施主让贫僧忆起旧事,明白自己还压抑着这么多的贪嗔痴怒,唉,劝人放下易,劝己就难。” 这话一出,不只杨猛,现场众人都开始叫不妙,一个高僧面对本身积压的贪嗔痴怒,有所感悟,若是就此得证菩提,那也还罢了,但也不是没有就此自暴自弃,一步入魔的例子,如是后者,在场的自己不就好危险? 病僧是五绝高人,心性修为姑且不论,实力摆在那里,如果忽然失控,这里谁制得住他?谁来得及逃生? 温去病望向杨猛,道:“杨施主胸中怨怒,可好些了?” 杨猛看了地上那少年一眼,眼见情况未明,有些停手,却又有几分不甘,抱拳道:“大师,请让一让,平家小畜生辱我如此,我与他不死不休。” “原来施主还放不下……这也难怪,想当年,贫僧也是放不下……这么多年了,贫僧才明白自己终究没能放下……却又为何要放下?” 病僧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益发诡异,看得杨猛心里直发毛,就听他缓缓道:“其实,贫僧还想起了一事……” “……………” “杨施主不问贫僧想起了什么事?” 要是有得选择,杨猛真他娘的不想问,但和尚都主动提了,看来自己想不问都不成,而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像也在催促:你就自己认了吧,别拖累大家一起下水。 “……大师想起了什么?” “贫僧只是想起,除了淫徒,贫僧也痛恨,既然施主你怨怒难消,与贫僧同病相怜,贫僧又如何能见你耽于嗔怒,陷入无明,堕因果轮回之中?不如,天下怨债都归贫僧。” 温去病双掌合十,行了一礼,“杨施主,请将你妻子唤出来,由贫僧当着你的面,将她与这淫徒一起打死,消你心中怨怒,如此可好?” “这……她……” “杨施主不愿?却是为何?奸夫,一体同罪,他们对不起你,你便打死他们,这不是你的初衷?却为何又要迟疑?” “我……” 两人的几句问答,几乎吓跪了平剑秋,他哀号一声,就要冲出阻拦,却给旁边龙云儿横伸一脚,绊倒扑砸在地,仆街当场,没机会跑出去。 ……温家哥哥的事正进展到重要关头,可不能让他去坏了事! “我……” 杨猛站在白袍僧人对面,怔怔出神,双拳握得死紧,脸色一下青,一下白,对着病僧的要求,他想起与妻子之间的一切,想起这些年忙于事业,将她冷落;想起自己声名受辱,今后可能抬不起头作人,也想起膝下幼子…… 短短几刹那,杨猛就像与强敌恶战了数年,最终,他一声长叹,双肩垂下,满腔怒意尽化无形,向白袍僧人长长一揖到地,道:“谢神僧点化!我明白了。人谁无过,这件事我自身也有责任,今后将会善待内子,与她好好过日子,不想再追究什么了。” 语毕,杨猛又是深深一礼,而后转头离去,带着自己的同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场其余的人则呆若木鸡,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愣了老半晌,这才低低赞叹起来,高人行事,果然高深莫测,病僧大师从头到尾没念一句佛,没说一句佛理,却消了杨野的怨与怒,化解一段仇杀,点化于他,这等大德手段,不愧为当世高僧,自己在旁看了整场,都觉得好像领悟了什么…… 左一句,右一句,此起彼落,尽数落在温去病耳里,只让他暗暗好笑,自己原本是打算把杨野的老婆拉出来,赌上一铺,他若真舍得当众把老婆打死,再来要杀平家少年,自己唯有抢先出手,把他打趴,以力服人。 你不要面子,我就不讲道理,最多就是一起比拳头大,反正自己完成任务就要跑路,不用担心以后怎么作人…… 估不到,面对自己抛出的问题,他竟然自行悟了,当场放下屠刀!慧根明悟的程度,比自己还通达得多,说不定他才是真正有佛缘的人物……无边佛法,这因果还真是让人无从索解…… 心里好笑,却仍不妨温去病摆足高人的范,面带微笑,向着杨猛等人离去的方向,深深一礼,示意祝福,跟着就是袖袍一扬,转身而走。 本来事情到此,可以画上一个颇完美的句号,偏偏平家那少年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确实也硬气,碎了肩骨,又满身是血,仍指着眼前僧人,一脸的痛与怒。 温去病心中骂娘,才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抢先便道:“小施主,你可有所领悟?” “你这妖……” “冥顽不灵!” 四字如喝,温去病一下逼近,又是一下插眼,双指轻触到眼皮便收回,听那少年哀叫出声,反手一掌便切在他咽喉上,把哀叫声打断,跟着扣指成龙头拳,一记上勾拳正中下巴,少年哼也不哼一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温去病甩了甩手腕,一脚踩在那少年的胸口,指着人道:“竖子!可知我佛亦有霹雳手段?有大光明忿怒相?有伏魔狮子吼?你门缝里看佛,注定不得善果!” ……全场群众,被过度的震惊再次弄至鸦雀无声,讶然看着这所谓的“狮子大吼”、“霹雳手段”,还有那毫不飘逸,把反抗对象打成了血人的凶僧。 ……原来,除了充满禅机的点化,还有这么直接了当的当头棒喝?佛门手段,真是千变万化啊…… -------------------------------------------------------------------------- “大师,我是信任你,才请你出来救命的,可你……你怎么……” “废话什么?你要我救命,我不是救了吗?谁死了?你还是那小子死了?” “人是没死,可……你怎么把他打成猪头一样?” 摔得鼻青脸肿的平剑秋,气急败坏,急急问责于温去病,后者压根不放心上,接过龙云儿递来的手绢,随意擦去拳上沾着的鲜血,这才淡然道:“我已经看准地方打了,换了那群杂碎上,别说猪头,火车头他都当定了。” “呃……什么是火车头?” “九龙寨研究中的一件远古神器……算了,和你解释这个太复杂。”温去病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和平家有缘,帮帮手是缘分,却不是来助恶为虐,替你们家当打手的,你家小子干了这样的好事,送命是太过了,但要护他一点代价也不付……你平家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大拳头吗?” 心里有气,兼现场只有龙云儿、平剑秋两人,温去病也不再装什么高僧样,索性大马金刀,用江湖豪客的谈判架势来说话。 见着这原形毕露的恶和尚,平剑秋更觉糟糕,好像看到家乡的那些黑帮,大摇大摆,上门讨要保护费时候的架势。 这些江湖大佬,个个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有往必有来,平剑秋心中叹气,手中掏出一片玉板,不待温去病开口,主动道:“神僧,之前给您的设计图,有些缺漏部分,这两天我们讨论解决了,有所更动,麻烦您再帮忙看看,指点一二。” 委婉的说法,藉机补过,把平家真正的兵器设计图交出,温去病自然也不会听不出来,没说什么,接过了玉板,却不忙着读取内中讯息,而是随手交给了龙云儿,开口道:“你家那小子,我出手时后都留了力的,看起来伤很重,不过都是皮肉伤,顶多鼻血流多了点,伤倒是不妨,让他自己以后小心些,自命风流的男人,可不是个个都能善终。” 平剑秋唯唯诺诺,称谢就要离去,温去病微一皱眉,道:“忘了问,你家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平剑秋顿了顿,迟疑片刻,拱手道:“那孩子叫平春,是我亲弟,自幼便少了母亲,缺了管教,让我非常头痛,平某刚刚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不如让他拜在神僧门下,接受神僧教化可好?” 第十章 前因后果 天下五绝,踏在人族顶峰上的绝世人物,能够拜入这样高人的门下,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排队都能排上几十里去。 以平家今日的情况,平剑秋提出拜师的请求,完全就是攀龙附凤,龙云儿心中暗叹,温家哥哥没可能答应,因为他从以前就不曾收过徒弟,碎星团时期如是,现在也不可能忽然转性。 温去病想了想,道;“唔,贫僧一身的本事,确实该考虑有个传承,收徒这事……也不是不能考虑,令弟良材美质,贫僧一见就欣喜得很啊。” 龙云儿大为惊愕,温家哥哥这话百分百不可能是认真的,但他为什么要说场面话?他有虚与委蛇的必要吗? 最奇怪的是,平剑秋听到这样的天大好事,居然没有任何喜色,反而好像极后悔一样,愣在当场,过了片刻,才堆满喜色,表示等平春醒来后,带他来拜见神僧,跟着便匆匆离去。 看着平剑秋的背影,龙云儿若有所悟,转头望向温去病,“那个平春……有问题?” 温去病摸摸下巴,道:“至少不是普通人物,让平剑秋愿意为了他,把整个平家卷入风险中……妳是世家出身,最清楚这代表什么。” 龙云儿点点头,沧溟龙家的人都自视甚高,家族管理也严厉,基本没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发生,但若说龙家子孙从不仗势欺人,那就是搞笑了,毕竟这些人在家族中个个桀傲不逊,谁也不服谁,出了外头也是一样倨傲,自己认为没有盛气凌人,已经够放下身段了,外人却觉得他们仗势欺人……类似的摩擦,从没有少过,真不知找谁说理去? 大门派有大门派的骄傲,自家子孙犯事,外人上门讨公道,就算能秉公处理,也不会有好脸色,护短多多少少都有,这些无法避免,但有一点,也是龙家子孙都心里有数的。 护短,这行为只在不牴触家族根本利益、不危及家族的前提下发生,如果家族成员招惹什么大祸,为了保全家族的群体利益,必定会牺牲个人,没有半点人情可讲,哪怕被牺牲的那个人全然无辜、平时再得人缘、立下多大贡献……该为家族牺牲的时候,就非死不可。 ……对于这点,自己可以说是深有体会,也正因如此,自己才有家难归。 从这点来看,平剑秋的行为很不合理,以平家今日的处境,再没有比家族延续更重要的事了,他却为了一名晚辈,将本就衰弱的家族卷入狂涛猛浪之中,就算过了眼前这场,保不定后头就被人上门复仇,赔上整个家族。 “不过……这位说是平剑秋的亲弟,本家中的本家,分量自然不能和普通家人相比,为了他,让家族置于风险,也是情有可原。” 龙云儿边思索边道:“刚刚来的路上,我听平家人说,自从上代老爷子去世后,这一代就只剩下平剑秋和他弟弟两个,平剑秋对这个弟弟惜逾性命,偏偏拿他没办法,平剑秋一直未有娶亲,如若有什么万一,能继承平家的,就只有这个幼弟了……温家哥哥你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呢?” “现在还不确定,只是觉得这家伙一直想把我的注意力,从他弟弟身上引开,又是主动给设计图,又是要求拜师,想被我拒绝,好转开注意力,真听我说要收,反而被吓到,又要装没事……太不正常而已,让人想多试他一试。” 温去病听着龙云儿的话,触摸着玉板,随口道:“倒是妳,挺包打听的啊,这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 龙云儿赧然道:“也没有,就想说平家是任务核心,多了解一些没有坏处,情报就是力量。” 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妳还记得任务?这个世界的基本概况,妳了解了没有?” 龙云儿俏美地吐了吐舌头,还好自己早已有备,猜到会被问这类问题,私下花时间找人探听过,不然现在就要被温哥哥当白痴看了。 这个世界的历史,仓促间不可能了解太多,而且,这个世界的人们,对于几百年前的事情,基本上也都不关心,所能问到的,大体上都是这五百年内的事。 自千年前人族盛世崩坏,妖魔卷土重来后,人族虽然再难维持大一统的兴盛局面,却也还能偏安半壁,倚赖天险,与妖魔抗争,维持个平局,真正令这情形被打破,重现妖乱天地的惨况,是九头妖龙出世以后的事。 数百年前,九头妖龙出世,对于它的来历,一直也众说纷纭,连妖魔自己都搞不太清楚,有些说是天地秽气所聚,有些说是上古妖神的遗骸,累积灵气后,重生开智,获得新生,也有些说是大妖杂交的后代……各种说法,莫衷一是。 唯一可以确定的,它非常的强大,九个龙头各具不同威能,有高度智能,妖躯金钢不坏,无懈可击,在它开始肆虐后,无论人或妖魔,从未出过真正能威胁到它的对象。 九头妖龙的强,不仅限于自身,更在于开智之后,它收服其他的妖魔,纳入麾下,建立体制,组成一支席卷天地的魔军,到后来,它甚至主动制造强悍的妖魔,化为魔将,帮着它统御军队,征战四方。 人类最初还没有太深刻的感觉,但随着独立的妖魔势力,一一被灭,素来散乱为政的妖魔,纳于统一的指挥下,征伐的脚步终于踏到人族家园,而且一来就是洪水猛兽之势。 单纯比较人族、妖魔的战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但多了九头妖龙这个太过巨大的存在,胜负的天平就从没有平衡过。 人族之中,并不全是苟且偏安,看不到将来危机之士,在九头妖龙逐步收服魔军势力时,就有人意识到未来的浩劫,而进行种种准备,或是调查弱点,或是挑拨其他妖魔对付它,或是进行刺杀……各种努力,数以百计,虽然争取到了点时间,但终究在九头妖龙的压倒性实力下,这些努力全都破碎,让浩劫到来。 如今,妖魔大军席卷天地,步步进逼,人族城池一座座被吞下,里头的生民都成了妖魔口中肉,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人族这边的顶尖高手,最出色的就是“仙帝”、“天君”、“佛子”、“女爵”、“病僧”,是人族抗衡妖魔的希望。 五绝之中,除了病僧新晋未久,女爵独来独往,剩下三名,都是有家有派的领袖人物。 青武仙帝是当今人族的帝皇,身为五绝之首,继位以来兢兢业业,满心所系,就是诛灭妖龙;须弥佛子、龙虎天君,则是天下佛门、道宗的领袖,目前都在帝京,把力量团结于一处,与仙帝共商大计。 十年之前,当时佛道两派的首领,“天师”、“佛尊”有感妖龙势大,不惜燃收寿元,联手推算天机,得一机缘,两人将这结果告知仙帝后,拚着残命,前去刺杀妖龙,双双殒落。 青武仙帝琢磨多载后,终于参透,进行筹画,更广告天下,进行大铸,邀集各方名匠,齐心打造诛魔之器,以齐扭转乾坤,拯人族于危亡。 “……人们说,青武仙帝所参透的那个玄机,就是这次大铸,会出现一柄神兵,是妖龙的克星,这是人族最后的希望。” 龙云儿道:“这也和太一给我们的任务相同,温哥哥你怎么看呢?” 温去病笑道:“我看够悬,这方世界的造器水平,没有高段到能够稳定制造神器的地步,能不能打造出来,都还是未定之天,就算真打出来了……九头妖龙如果是天阶那一级,我看不出随便拿把神兵去它面前晃,除了送宝,还有什么意义?” 神兵,是能够负荷天阶力量,让天阶高手发挥十足战力的兵器,虽然很了不起,但也仅是如此,并不是随便拿把神兵,就能诛杀天阶存在,哪怕是已生出灵智的神兵也一样。 即便是一名天阶手持神兵,都未必能稳杀另一名天阶,想要纯靠兵器来杀天阶,起码得要是绝世神兵的等级,至于青武仙帝的大铸,能不能打造出绝世神兵来?这种事温去病连想都不敢想。 龙云儿道:“其实比起任务,温哥哥你不会把本来目的给忘了吧?我们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有治疗你身体的法门……真的有吗?” 温去病沉吟片刻,道:“或许有吧,这两年之中,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想,佛门那边好像有点线索,这次入帝京,我首要目标就是玉佛寺……如果说有什么可能铸造神兵,我想就是那边了。” 说完,温去病把玉板放下,笑道:“平家的这个设计,真是异想天开,构想是没错的,但我不信以平家现在的技术,能够完成,甚至我怀疑这也不是平家人的设计。” 龙云儿奇道:“有什么问题吗?是有旁人代笔?还是……抄袭?” 温去病摇头道:“说不上抄袭,这玉板年代久远,应该是平家先人,从道门那边得到的,看来传言非虚,平家以前曾与道门渊源密切……这么一来,事情成功又多几分把握了。” 十一章 道门渊源 温去病表示愿意指点,平剑秋托辞等平春伤好,就带他来拜见圣僧,事后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就当这话从来没有说过,温去病也不急,直接就把这消息放出去,平家登时成为目光焦点。 病僧是公认的高人,过去的一年里,人族对抗妖魔的主要战绩,基本都由他和女爵包办了,能拜在这等高人门下,不知是几生修来的福份?他有意指点平家后辈的消息传出来,整团人都炸了,平家一下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羡慕者有之,妒恨者有之,更还有人主动跑来磕头,希望也能追随病僧大师,拜入门下。 “佛家讲究缘法,有缘则度,无缘则不入……”温去病双掌合十,笑容一派悠然,“贫僧与那孩子……有缘啊!” 话中许多未尽之意,让人浮想翩翩,听的人前脚出门,后脚……各种想像力十足的流言就传了开去。 当初病僧出面,点化杨猛,这是一段缘法,但度恶需尽,圣僧自然不愿平家轻薄小子再危害他人,所以要教化于他,了结这段因果。佛家因果之说,冥冥中牵涉极多,如果再往前推想,天知道前世今生,病僧大师又与这少年有过什么? 话越传越玄,人人谈论之余,也都扼腕这等好事为何不落在自己头上,平家家道早已中落,现在不过凭着祖上的一些名头,装模作样,接一些订单,哄一些不知情的外人,其实他们现有的技术,早已算不上独门,只要是内行人,完全可以用更便宜的价钱,在其他商户打造出近似的东西。 此回大铸,平家响应上京,说是共襄盛举,打造诛魔之兵,途中各路匠师颇为礼敬,其实心里各自雪亮,平家无非是个陪榜凑数的,别说神兵,就连宝兵未必……不,是肯定打不出来,全无威胁,看在他们祖宗的面上,客气些无妨。 各种传闻,引起人们的兴趣,随着议论,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也渐渐浮上枱面,大家都是同一个业界,平家的事,外人不知,同行却看得清清楚楚,在一轮又一轮的讨论后,终于被导往另一个方向。 “……说来也奇怪,这里那么多人,就算只看年轻一辈的,底子好、品性纯良的优质美材不知有多少,神僧要收徒,为什么会是平家那个小淫棍?” 一名年轻的学徒,恨恨望向平家的队伍,旁边还有同伴提出疑问,“真奇怪,神僧为何看上平家?难道姓平的小子前世真和佛门有因果?还是……平家曾与什么佛门大人物有渊源?” “这倒没听说。”一个白胡子老匠师道:“平家现在这鸟样,还能和什么大人物有渊源?不过,我倒是听前辈说过,平家与道门是有点关系的。” “哦?什么关系?” “前辈说,不晓得多少年以前,平家祖上曾救过一位道门天尊于危难,得他承诺报答,结下了渊源。”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门天尊耶!虽不知道是哪个世代的,但能为列天尊,那就是远远超过现任天君的大人物,平家能得他承诺报答,怎么今日还会落魄如斯? 果然,旁边另有一名打铁匠似的粗壮汉子,闻言摇头道:“那都是谣传罢了,十年前帝京碧天观甄选兵器商时,平家被当众斥责离开,失了今后参加甄选的资格,如果真有那段渊源,又怎会被扫地出门?” 身旁的人纷纷点头称是,而当这个谣传被传来传去,最终传到平剑秋耳中,这个中年匠师险些连滚带爬地去求见病僧,希望能得他庇护,否则成为注目焦点,却没有相应自护能力的平家,很可能没命上京。 温去病笑道:“平大匠来得真迟……不过,平春小兄弟呢?” 提到平春,平剑秋尴尬道:“他……我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大家休息的时候,他就跑没影了这孩子顽劣得很,顽劣得很……还请神僧多多指教。” 同样是说请指教,这次的口吻就老实得多,温去病笑了笑,既然是团队上路,就不怕这小子跑天上去,只是看这神情,应该不是平剑秋故意把人藏起来的。 正说着,龙云儿已皱着眉头,似乎不太愉快地回来了,她刚刚说要打水,短暂离开,这时却一副不高兴的表情,肯定有了什么事。 出身名门,教养极好,龙云儿的情商之高,在温去病所识的众人中,只有韦士笔能比,要让她发火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而她看平剑秋的眼神也颇怪,连他告辞离去时都没向他打声招呼,这个异常表现,温去病一下锁定了目标,再排除几个可能性后,他表情也怪起来。 “……妳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或者……妳被调戏了?” 温去病扬扬眉,还真不相信在这方圆十里内,有什么人够本事调戏这位大美人? 金刚四蕴加身,神器在手,这可不是说笑的…… 见周围没了旁人,龙云儿微微嘟起了红唇,只有在温家哥哥的面前,自己不介意稍撒撒娇,不太过压抑情绪,偶尔也像个普通女孩一样。 “我遇见了那小子,他刚被某家的小姐给拒绝,还打了耳光……他看见我,就来问我要不要跟他……跟他……那个,我听不下去,就……就走了。” 龙云儿腼腆说着,看见温去病眼神中的揶揄与不信,只得坦承道:“我走之前,绊了他一脚,他摔了一下……应该不重的。” 边说着,龙云儿骄傲地抬起了下巴,现在自己可是有武力了,再不像许都那时,碰上好色登徒子,只能惊惶啼泣,全无抵抗之力,如果再遇到像高家老三那样的色狼,不必温家哥哥来救,自己一定把他打成……嗯,火车头! 温去病看着龙云儿自信的表情,再往下看看她无意识高挺起来的胸口,哑然失笑,“他被我揍过才多久?现在都还是猪头一个吧?这么快就又动起来?” 龙云儿气鼓鼓道:“对,真是可恶,一点都没有学乖,温哥哥你下回再教训他的时候,帮我多插他几下。” ……还是温家哥哥厉害,插人眼睛,都可以只痛不瞎的,要是自己动手,恐怕直接就把人打得稀巴烂了。 温去病道:“不是有没有学乖的问题……哎,还是我自己走一趟吧。” 就算不论平家隐藏的秘密,平春的言行也颇异常,纨裤子弟、衣冠禽兽,自己可交往得多了,好了伤就忘记教训,那是再正常也没有,但伤还没好就不计教训,这就不寻常。 饱暖思淫欲,这话绝对是有道理的,思淫欲不会比保暖重要,登徒子往往出身优渥,也比普通人更怕死,伤还没好,就抢着出来搭讪、调戏,这也太急色了,又不是业务员在赶业绩,至于吗?记得他肩骨粉碎,应该痛得厉害,顶着这样的痛也要去调戏妇女?这……堪称一代淫雄啊! 不寻常的状况,温去病觉得有异,亲自去看看,照龙云儿提供的线索,一路寻到小溪边,果然看到那个轻浮少年。 被猛揍一顿,才是前天夜里的事,瘀肿未消,加上……龙云儿刚才的描述,说得恐怕轻了点,那一摔,着实很重,头破血流,他正在那里拿手绢沾水擦伤。 温去病没打算绕弯,老实不客气地直接现身,坐到那个少年的面前,大剌剌地道:“队伍已经走了,你还留在这里,不怕被扔下吗?” 平春看了温去病一眼,眼中无敬无畏,似乎这个天下五绝之一的病僧,在他而言就和普通人一样,摇了摇头,淡淡吐了一句,“我看不起你。” “哦?”温去病笑道:“当着我的面说这话,你不怕后果?” 平春抬着下巴,一脸的硬气,“除了打死我,你还能威胁我什么?一个人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与死何异?就是死,你也不能让我不说话!” ……居然碰到了个怪小子,之前只把他当个普通的好色之徒,倒是把人看扁了。 温去病扬扬眉,道:“我是当世高人,五绝之一,弹指可杀你,灭你平家不过反掌之功,你为什么看我不起?” 平春一怔,想不到对方没有动手,却还和自己讨论起这个,这可不是正常人的反应,但既然他没下杀手,自己就更可说话,“你身边那个姑娘,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美人,书里的天仙也没她好看……” “……你看的书太少了,下次换几本带彩图的看看……等等,这关我什么事?” “你都没注意到,她看你的眼神很特别,女人只有真心喜欢一个男人,才会在看他的时候,有那种随时都像要笑出来的眼神……她很喜欢你!” 平春理直气壮道:“有这么漂亮的美人,与你同行数日,却还是处子之身?这样的美人,全心喜欢着你,你却出家当和尚?如此暴殄天物,不珍惜生命的美好,还问我为什么看不起你?有什么比这还蠢的?不能享受生命,五绝高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温去病的表情些许扭曲,早知如此……就不问了,自己真碰上了个怪人啊! 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大人(周一求紅包) 对于别人说什么看得起、看不起,温去病基本都不怎么在乎,在港市时,别人的看法自己基本都是当放屁,但为了这理由被人看不起,还真是头一遭,听完理由后,他只有满满的啼笑皆非感。 ……看老子身边有美女却不吃,就瞧不起人了?老子在港市里夜夜笙歌,天天醇酒美人的荒淫生活,难道也要逢人就说吗?真是熊孩子! 不过,龙丫头的眼神……伤脑筋,事情走到这一步,这并不是自己当初的目的啊,虽然……自己好像也没有为了避免这情形出现,特别做些什么就是了…… 微觉懊恼,就和这小毛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起来,说些什么自己也没在乎,无非是顺口乱扯,趁机整理心情而已,但聊了一阵后,发现这家伙确实不是单纯的色鬼。 他似乎是……把这当成是歌颂生命的一种方法,反正在九头妖龙带来的末日氛围下,人族惶惶不可终日,与其每天一睁眼,就想自己时日无多,不如抛开一切,尽情享受……为此放浪形骸,只顾眼前美好的人着实不少,平春的作为也不算太奇怪。 “……我一不靠骗,二不用强,三不使卑劣手段,什么也是你情我愿,有什么问题?” 平春认真道:“那妇人……明明是她向我诉苦,说她丈夫粗鲁无文,不体贴她,总将她冷落在一旁,只顾着家族事业,她空虚寂寞,我劝她及时行乐,把什么烦恼都忘掉,她乐呵呵的……我做的是好事,是你们这些大人莫名其妙!” 温去病哭笑不得,自己在港市也有许多荒唐的纨裤朋友,说的话那才真叫不如,和他们相比,平春的想法不过就是开放了些,但为何自己听了,会超想一巴掌打下去呢? 难道……自己也拿着年纪来看人,因为他年纪小,他说胡话自己就一巴掌,而那些纨裤阔少、帮派混混,欺男霸女,为非作歹,自己却与他们酒到杯干,当没听到? 自己也不过二十来岁,别说年轻,在一些前辈眼中,根本就是乳臭未干的小鬼,怎么才一转眼,自己也用大人的立场来压年轻人了? 只要想到这里,想挥出去的那巴掌,就打不下去,只能苦笑着冒出一句,“或许吧,但记得将来哪一天,有个长得比你更帅的小子,不用骗、不用强、不用卑劣手段,和你老婆一起及时行乐……那时候,你千万不要也变成莫名其妙的大人啊!” 随手一掌,拍在少年未受伤的那个肩膀上,一下把他拍得呆了,似乎他从没想过有这种可能…… 温去病看了出来,笑道:“什么道理都是一样,说别人容易,自己要做就难了,小鬼,大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平春懊恼地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才又抬起头,道:“和尚,你是好人。” 温去病莞尔道:“怎么?没看不起我了?”自己还真成了青年辅导师了…… 平春道:“你……你是第一个没摆长辈架子,听我好好说话,也和我平等说话的人,其他人都只会一巴掌呼过来……” 温去病腹谤,自己同样也想呼那一巴掌,只不过忍住了而已,如果你这毛孩子继续说下去,自己未必能忍得下…… 平春直视温去病,道:“你是好人,我就直接对你说吧!不用盯着我家的传承了,什么道门渊源,我很清楚,根本就没这事。” “哦?”温去病扬扬眉,有些意外,却也没想否认,“你知道?” 平春点头道:“从我小时候到现在,就很多人来试探,还有人抓我家人去拷打,不相信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总怀疑传说里的道尊赐下什么宝贝给我家……其实,那都不知道是我多少代祖上的事了,可能根本就是谣传,如果我们真有那么强大的后台……” 苦笑一下,平春紧握起拳头,恨声道:“今天我们家又怎会是这样?若我家有道门做后盾,那还不是想杀谁就杀谁?那些欺侮我家的人,我……” 温去病察言观色,确认少年没有说谎,说的是真话,但却未必是事实。 平家的传承,最有可能知道一切的,当然是平剑秋,平春说没有,可能只是他不知情,不能做准。 但人情也好,赐下宝贝也罢,平家今日的处境,显然没从这上头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怀璧其罪,受累不少,以此观之,这段与道门的渊源,要嘛是根本子虚乌有,要嘛就是早已用掉,现在没用了,要不然,平家人为什么能强忍下这许多年,硬是不动? 平春道:“就算传说是真,那又如何?得自外人的好处,永远都是虚的,只有自己的创意与实力,那才是真的。” “哦?”温去病暗自发笑,还真想不到,这看来非常无脑兼中二的小子,竟能说出这么一番堂堂正正的大气话,倒让自己颇刮目相看,“话有点志气,但你又能做些什么了?” ……平家如今是四五流的位置,但怎么说也是铸造世家,可不是以泡妞、搭讪为特长的。 平春摇头道:“你不知道,我觉得祖宗他们的那一套不行了,继续走下去,也只是死胡同一条,平家要生存,就得走些新路子。” “哈。”温去病更觉有趣,臭小子的口气不是一般大,这年纪的孩子就是好,敢做白日梦,不过,普通世家出身的孩子,很少敢这么直说自家祖宗不行的,他确实是口没遮拦。 “你不信吗?”平春正色道:“你既然是五绝高人,那我问你,你觉得大铸能成功吗?集合这么多匠师,打得出神器来?就算能造出神器,真能杀掉九头妖龙?” 温去病的表情严肃了些,第一次承认这臭小子不是只会异想天开,乱发议论,有几分眼光。 神器可不是堆资源、累积人力就能打造出来的,除非青武仙帝手中,有已存着天地法则的素材,否则,就算汇集天下匠师,这场大铸也注定失败。但如果青武仙帝手上真有此物,哪还用得着大张旗鼓,只要秘密找两三个大匠师来合作,打造出神器的把握就在六成以上。 所以,这次的大铸,自己真心是越看越悬…… 最重要的一点,不知道是没人看出来,还是没人敢去想,居然所有人都一厢情愿,觉得好像造出神器,就能杀掉妖龙,好像那神器自己有灵,造好之后直接发一道雷电,就能把妖龙干掉。 事情有那么简单吗? 做梦去吧! 即使打造出神器、神兵,一开始就生出灵识的,也极其罕有,而哪怕是带有灵识的神兵,持此神物,只不过是有向天阶叫版的资格,距离拿了就稳杀,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现在周围的人们,都好像以为造出了神兵,九头妖龙就必死无疑,自己都不知他们是哪来的自信,这快变成一种集体妄想了…… 温去病哂道:“一个追求及时行乐的小家伙,居然有这份清醒,也算不容易,但问题人人会挑,你知道怎么解决吗?” 平春道:“至少我们已经知道,现在的这些方法走不通,至于别的方法……你听过机关术吗?” 温去病好笑道:“机关术?你是说……造些什么木偶、飞鸟之类的小玩意儿,骗小孩的东西?” 平春一脸“你也不过如此”的表情,道:“机关术不是那么简单,我家祖先曾有人醉心于此,留下一套图谱,我试着做了一些,觉得这些东西有很大潜力,如果能够重视,深研下去,最终成果不会在任何铸炼技术之下。” 温去病微微一笑,似不置可否,心里却异常震撼,因为相同的话,自己也曾这么对人说过。 碎星团能够尽逐妖魔,立下丰功伟业,除了本身的勇猛肯拚,各种装备、武器的巧妙运用,也是关键。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武器、装备中,就有不少是开前人所未见,踏入机关术的范围,而掌握这些技巧的,就是九龙寨。 百族大战时的九龙寨,不如今日这样处境尴尬,被列成九外道的邪门外派,却也远不如今日的显赫,里头的核心份子,就是一些研究机关术入了迷的匠师,而罕有人知的是……自己的一部分师承,就与他们关系密切,是九龙寨传承一脉相沿。 碎星团成立后,经常与他们合作,开发出不少厉害武器,其中既有结合自然元素的铸炼之物,也有不少机关装构物,随着碎星团一次次战争胜利,九龙寨也水涨船高,终于在战后,碎星团垮台,九龙寨也沦为外道,一起黑了。 但九龙寨所钻研的机关术,其价值不容否认,更在对战妖魔时,起到非常重的作用,此方世界面对妖魔时,大有借鉴之处,自己原本感叹在这里,没有重视这门学术价值的人,却想不到……居然会是这么个小鬼。 温去病笑了笑,“大话人人会说,没什么了不起,你要是真有本事,不妨说说看,你会造什么机关?你觉得机关术发展到极致,会是什么样?” 十三章 生存竞争 在接着的时间里,温去病一面遥遥跟着匠师队伍,一面着意指点龙云儿修练,特别是掌握这个世界的战斗形式。 温去病道:“如果不考虑后果,不考虑明天不明天,他们这种拿自己神魂,依附血脉源头,让血脉兽源降身的方式,可以看成是一种地阶,甚至天阶的提前预习,因为步入这两个境界后,修练的重点就是这些,如果是用惯兵器的,更要学习对自家兵器的沟通与驾驭……尤其是神兵。” 龙云儿的境界还没到,对温去病所说的很多东西,都未能领悟,却都用心记下,反覆练习,试图在练习中找到感悟。 温去病道:“江山社稷图还未完整,大概还缺了五分之一,我这两天都试着自行填补完善,但没成功,所以目前与它结合,发动神通,一次不能超过十五分钟,一天只能一次,至于妳……万古江山钟是残损状态,每次发动不能超过十分钟,过了就会伤身。” 这个时间限制,看似严苛,但此方世界的人族,每次越阶发挥,也大致是十到十五分钟,结束后还会掉级,相比之下,龙云儿和温去病的情况不算什么。 龙云儿练习一会儿后,着实感叹,这样的战斗真是不平等,人类要与妖魔战斗,都必须使用各种方式去越阶,去催迫,事后还要承担代价,但妖魔遇上人类就是压着打,这样的生存竞争……太不公平。 温去病哂道:“感叹这种事是毫无意义的,蚂蚁和猫狗对人类一定也有相同的感叹,但那又如何?想守着位置,就表现出能力来,没那实力却霸着位置,被人踢了也活该,这就是天地间的公平,是没人可以逃避的游戏规则,妳觉得不公平,不想玩,自杀就是了,有得是人抢着要来玩。” 龙云儿想想也是这样,天地为洪炉,生灵为鱼肉,斗争无时或停,打从出生在世上的那天起,就没有拒绝玩这游戏的权利。 其他种族仰望人族,人族赞叹妖魔的强大,殊不知妖魔之中的生存竞争,百倍于人族,那些能够到人族面前来肆虐的妖魔,都是自生存竞赛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弱者早就死得透了……如此想来,妖魔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这世界……真是残酷啊。”龙云儿感叹着,想了一想,又补上一句,“诸天万界,都是这样吗?如果残酷是生命的本质,真希望有哪个世界,能够不是这样的……” 出奇的,温家哥哥没有笑自己天真,而是沉默了一阵,久久才冒出一句,“诸天万界……嘿,谁探索得完?或许诸天万界的存在,就是永远给人一丝希望吧。” 只是到另一个世界几天,龙云儿就有不小的感慨,而这感慨没过多久,麻烦就找上来了。 修行最适当的磨练,就是实战,温去病本以为,平春的那件事结束后,就会有不服者来挑战,或是真的看不过去,或是藉此想成名,但没料到预期中的挑战者未来,妖魔先上门了。 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魔军对青武仙帝举行大铸的动作,反应一下激烈起来,各路魔将展开手下的人马,对试图入京的匠师们进行拦杀,不光是封锁交通要道,还派出刺客,潜入人族的城池内行刺,什么手段都用上,表现出志在必得的决心。 离开杜华城的第三天,队伍接到消息,杜华城再次被魔军围攻,摇摇欲坠,城内百姓开始逃难,但希望不大。 众人还来不及唏嘘,就传来消息,原本预备要在前方进行补给的中珠城,同样也有魔军出现,缓缓朝那边推进中。 这一下,众人都要面临抉择,是继续前进,和魔军比快,赶着进入中珠城?还是直接放弃前往中珠城,从旁绕过避祸? 两者都不能说安全。 魔军势大,入中珠城一起被围,未必就能脱困,如果魔军不退,又无援军,很可能就这么被围到完蛋。 绕开中珠城,继续前进,同样也不是什么稳妥主意,魔军既然已经在附近区域活动,谁都不知他们队伍铺得多开,万一在无险可守的山野中,遭遇魔军大部队,连被围的下场都没有,直接就十死不生。 哪怕有五绝高人保护,这也只不过是多一层保障,并没有人天真到以为,光靠一名病僧,就能扭转乾坤,护着这么大队人马,和魔军主力硬碰硬后全身而退,病僧要是有这能耐,早就直接去杀九头妖龙除害了。 时间紧迫,却难以抉择,众人意见难以统一,龙云儿冷眼旁观,觉得两种选择都有难处,颇好奇温去病的抉择。 温去病摇头笑道:“抉择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一两个人可以选择,这么多人在一起,那么多的意见,一早就失了选择余地。” 龙云儿想了一下,色变道:“你是说……” 温去病道:“都知道魔军在附近了,要入城还是要走,决定都必须要快,只要慢上一步,等魔军出现,哪还有什么抉择机会?” 龙云儿看了温去病一眼,觉得奇怪,既然知道有这问题,为何不一开始就催着平家有多快走多快,要任着平家与其他匠师队伍合流,就这么慢慢上路? 温去病笑道:“姓平的明显还藏着事,对我们也不信任,肠子多多,由我们这边来使力,非常难搞,最好是让他自己碰得满头血,主动来找我们……既然如此,我何必阻止他往死坑里跳?只要能及时捞人就好。” 言语中的信心,似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从容应付,龙云儿没有不相信的理由,不过,想到每次出手,都要背负着时间限制,心里就不那么笃定了。 忽然,温去病一下拍掌,笑道:“行啦,不用再等了,准备看准位置捞人跑路吧!” 透过江山钟,龙云儿确实也感应到,有妖魔的气息朝这边靠近,为数还不少,而前头的匠师群们也注意到了不妥,全都慌乱起来。 匠师团不同于武者团,武力没有那么强,但也绝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一查觉到不妥,先是招呼自家的武装护卫,大批人过来团团围住,保住安全,跟着就拿出自己的护身手段。 比起单纯的武者团体,惯用的武器单一,这些匠师的手段极为多元化,一意识到处境危险,动手抄家伙,什么刀剑棒,斧钺钩叉,基本款式全都不缺,一些比较奇形的镜子、宝塔、锦囊、棋盘、转轮,也大有人在,甚至还有些难以辨认,黑乎乎的一团,压根认不出是抓了什么在手上。 龙云儿大开眼界,连温去病这样的见多识广,都暗自赞叹,然而,在这么一群人里头,陈有龙拿着一把扇子,平剑秋抄着一根金属棒,旁边几个族人也是杂乱无章,龙云儿不通相关技艺,但兵器的好坏,多少看得出来,平家人手上拿着的这些兵器……真的有失专业,让人对他们的能力认真怀疑。 温去病也变了脸色,“不对……有第三方人马……要坏事了!” 被温去病点醒,龙云儿细加感知,也发现在那些魔军的前方,还有另一队人马,气息是人族,魔军是追着这批人,才往这边过来,这应该是个巧合,但对这边的人来说,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气机震荡隐约传来,那些逃亡中的人族,已经和追杀的魔军动上手,从那纷杂错乱的能量波,强度却有限,显然也是一群匠师。 这边的匠师团也察觉到了,但到底该趁机逃离,还是该看在同行的份上,伸予援手?杀来的魔军有多少?后头有没有更多?这些问题又让众匠师迟疑不定,各种声音都有,就这么一耽搁,想逃已经不可能了,交战中的两路人马如潮水涌来,很快就把这边也卷进去。 “咦?那不是陶大匠师吗?是拔山剑庄?” 几名匠师发出类似的呼喊,似是认出了被追过来的这路人马,但在大混战的情境中,这不过是不重要的小插曲,很快就被激烈的战斗给掩盖。 龙云儿和温去病站在大外围,没被战斗波及,依旧旁观,龙云儿望向温去病,“温家哥哥,我们……” “看戏啊!我说了,没钱可收的架,我才不打咧,现在有人要付钱给我们吗?”温去病冷笑两声,看了看龙云儿,自顾自地道:“不过,那是我个人的想法,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如果妳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我也是管不到的。” 话才刚说完,龙云儿就化为一道青影,飙冲出去,直闯战场最激烈处,让在后头看着她背影的温去病直摇头。 “这个笨丫头,总在做一些多余的事,这样子很容易死的啊!” 自己并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出手,善战者不会整天都在战斗,天晓得妖魔那边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冥冥中盯着,自己坏了牠们那么多事,他们也越来越针对自己了。 但给云儿丫头打打小掩护,还是做得到的,或许,还能趁机给那些窥探的目光,一些自己想让牠们记住的误导讯息…… 十四章 天罗魔窖 几天的看与听,龙云儿比初到这世界时,要镇定许多。 这方世界的武者,一旦“奉灵”,力量确实激增,武力不只是越级,完全是越阶在跳,初次看到时,真是被吓死。 但奉灵状态非常短暂,结束之后,境界滑落,变得全无抵抗之力,事后又要好长时间的休养,所以这边的武者,不到必要时刻,绝不轻易“奉灵”、“降神”,而若不使用这技术,那人族武者的平均水平,就很差强人意了。 高阶层次,在这里绝对是高端武力,至少,放眼望去,几路人马之中,竟然没有一个高阶,全是些中阶、低阶的庸手,想对付妖魔军队根本是找死,拔山剑庄退来的人中倒有一个,却不过是初入高阶,比自己还不如。 看出了这点,龙云儿胆子登时大了许多,一下场,直闯魔军阵中,摆出横冲直撞的势道,甫一交锋,就把比自己高得多的两只长角牛妖,先扫倒跪下,再一拳打爆。 金刚身,攻防力都高得惊人,本就没什么太花俏的东西,一拳一腿,直来直往,看得到却挡不下,是最堂堂正正的战技,这点在开始修练金刚五蕴之后,龙云儿有着越来越深的感触。 其余的匠师、护卫们,就看青影一闪,如龙舞动,所过之处,那些魁梧、高大的妖魔纷纷栽倒,竟没半个能挡住一招,就这么推骨牌般倒成了一片。 一名双头四臂的虎妖,每一臂都持着一条一米多长的狼牙巨棒,挥舞起来,开碑碎石,端的是横扫千军,吼啸着向那道青影迎去,狼牙棒砸下,力沉何止千斤。 青影确实被迫停下,却化金芒一闪,现出里头的丽人倩影,战袍飞掀,笔直修长的一腿踢出,正中砸下的狼牙巨棒。 那名大美女娇柔纤弱的模样,仿佛风吹会倒,没有人相信,她能硬碰硬地接下这一击,看着狼牙巨棒砸下的声势,就是当场筋断骨折,被打成两截都不奇怪,附近的人们见状,惊呼惨叫,想要援手,却哪来得及? “砰!” 谁都想像不到的情况发生,那名大美女的一腿,竟蕴涵着难以想像的巨力,仿佛那不是人腿,而是一柄万斤重锤,两边对碰,妖魔执棒的虎裂,狼牙巨棒脱手飞出,远远掉落出去,还砸死了一名小妖。 全然不合理的画面,吓到了在场的人们,也吓到了虎妖,牠张着口,就看见那名美得出奇的人类女子,扭腰、收腿,曼妙的动作带着一股仙气,整个身体转了小半圈,直直面对着牠,然后,一拳轰出。 平实朴拙的一记正拳,毫无花巧,有的只是力量高度集中,还有如奔流般的释放。 双头虎妖的另外三条棒,还来不及砸下去,甚至还不及喊痛,已经被打飞出去,两米多高的妖躯,断线风筝般坠落向远方,还没坠地,入体的金刚劲全面爆开,四分五裂。 大量的血雨,激发了其他妖魔的凶性,疯狂扑冲上来,四面八方,全是各种妖魔前仆后继地攻击,龙云儿才刚把几个妖魔打飞,就有十倍于此的妖魔冲上来填补,很快就把她围困在中心,包覆成了一个巨球状的事物,从外头完全看不见内部,里面很快也没了声音。 这是妖魔们倚仗数量优势,开发出的一种杀阵,名为“天罗魔窖”,一旦陷入杀阵,攻击涵盖四方六面,仿佛千手千脚同时袭来,人族武者如何能挡?哪怕是几个人同时陷在里头,又能挡个几轮?不晓得有多少人族高手,都丧命在这杀阵底下。 看龙云儿陷入魔窖之内,又瞬息没了声音,人们都以为她已丧命其中,大为叹息,但少数几名匠师,手中持有凝神静心、增强感应宝物的,却查觉到一丝异样气息。 天罗魔窖之内,散逸出一股佛门的神圣气息,给予人一股安定的感觉,仿佛在这股气息内,所有事物都“定”了下来,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部分见识广博的大匠,更认了出来,佛门中那些高僧结手印施法的时候,气息就与这颇为类似。 而在极致的静与定之后,瞬间爆发出来的,就是极致的“动”,一股锐气,从天罗魔窖之内喷吐而出,虽然最终没有刺穿魔窖,但原本生机旺盛的天罗魔窖,一下子死气弥漫,可以肯定,最里层的那些妖魔,全都已经失去生命,这……真不知是怎样做到? 匠师们不明龙云儿的底细,讶异于她的惊人手段,但远处的温去病,却将这一切都用“心”看见,暗自赞叹龙云儿的吸收之快。 金刚五蕴,是既高度实用,又有成长空间的绝学,前三蕴更有上手极快,易学难精的特性,特别龙云儿是在金刚禅定有基础的前提下,回过头来修练金刚击、金刚指、金刚印三蕴,简直就是水到渠成,现学就现用了。 陷入天罗魔窖之中,寻常武者撑没几下就会完蛋,但练有金刚身的龙云儿,配合极意袍,能撑得更久,而只是这点时间差,就够龙云儿应变了。 金刚印,是结合内息与外气的关键技,原本属于地阶,龙云儿却已能越阶使用,还使得不错,一经施用,虽只有短短数秒,可范围内的那些妖魔,全数不能动弹,千手千腿的攻击,全数被镇住。 要在短短数秒内,尽可能地造成杀伤,金刚击显得不太足够,这时就要用上更为集中爆发的金刚指,龙云儿初学乍练,还未能将指劲延伸为剑,却已极为不凡,数秒之内,连出了几十指,每一指都如戳进豆腐般,轻易刺穿一个妖魔的要害。 妖魔有各种形态,特别是已经生成魔核的,只是脑门或心脏被破,都不会致命,想要在仓促间认准要害,逐一去攻,别说高阶,就算地阶高手也做不到,可这一点,却难不倒龙云儿。 命运之眼! 青眼开,因果现,区区要害所在,根本不在话下,龙云儿轻易就能看见,一指一个,诛魔如割草,抢在这些妖魔恢复行动前,就把牠们全数诛灭了。 能组天罗魔窖的妖魔,身躯都极为厚实坚硬,身死之后,硬化得更厉害,能把里头的人活活困死,这是天罗魔窖一个棘手之处,但温去病相信,龙云儿仍能轻易度过这关,因为…… 隆隆轰响,有若风雷,自天罗魔窖内隐约传出,外头的人们心惊肉跳,听着那声音越来越大,最终,一只秀气的拳头,强行轰穿了天罗魔窖,组成天罗的那些妖魔,被无匹拳劲所激,不是当场爆碎,就是给打出几十米。 整个天罗魔窖土崩瓦解,什么也没剩下,破窖而出的龙云儿,战袍飘飘,昂首踏行,无双的美色,更添一分凛然之威,目光一转,瞥向了剩余的妖魔。 众人早先看龙云儿与病僧同行,都知道她不简单,又听平家人说,她在杜华城外斩妖,晓得她大概是高阶武者,年纪轻轻,未曾奉灵就已练上高阶,确实厉害得很,但此时亲眼目睹,全都目瞪口呆,寻常的高阶哪有这么凶猛? “病僧不愧为天下五绝,连个表妹都不简单。” “她的血脉之源不知是什么?没奉灵就那么猛,如果奉灵,不就能拚……不,能斩魔将了?” “若能斩魔将,就是逼近五绝级数的高端战力了,出现这种高手,是我人族之福啊!” 看龙云儿表现英武,群魔莫敌,无论是匠师或是他们的护卫,都缓过一口气来,有了议论的空闲,这能否算人族之福,其实他们也不是很关心,但至少眼前最直接的,自己能够获救脱险,那就上上大吉了。 然而,在众多的匠师中,也有几名目光特别锐利的,看出了一点特异之处。 一名白胡子老匠师奇道:“她的力量……好像不是纯出自身,那一双护腕有古怪!” 这些匠师们的力量未必高,眼力却都有独到之处,被这么一点醒,仔细观察,都看出些门道,但胸中困惑也更增。 “怪了,确实是透过护腕在增幅力量,但增加的幅度……怎么会那么多?” “增力型的宝器我也见过不少,可能把出力提那么高的就没有了,护腕外表看来很朴素……变造过的?” 几句言谈中,参与讨论的匠师们,都生出一个令他们大为震惊的念头:超越宝器层次的出力,这双护腕……该不会是神器或神兵吧? 应该是不可能的!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不曾有神兵问世了,现存世上的唯一一件,为青武仙帝所持,哪可能平白冒出来?如果真有,那才是人族大幸。 这边的交谈,龙云儿并不在意,一道新出现的危险气息,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与杜华城外的魔将,非常相似的气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碰上这层次的对手了。 一股近似鹰隼的气息,忽然降临全场,压得所有人气息不畅,抬眼望去,一只巨鹰临空而降,发出尖啸。 “病僧!今日你是死定了!” 十五章 金鹰魔将 突如其来降临的巨鹰,遮蔽天空,气势凶猛,两翅张开,二十多米的宽度,但比起巨硕体型,牠的妖躯犹如金铁所铸,千万金羽,每根都仿佛一柄利器,整个存在就像是一座剑山,光是看着,就被那股锐气刺痛眼睛。 八大魔将之一,金鹰魔将! 当年,九头妖龙驱使魔军,攻打道门重镇神虚宫,击杀守宫真人后,将宫中最大的防护屏障,那只九霄仙鹰的遗骸,花数月时间破坏封印,加以魔化,重新开智,就化成这个金鹰魔将,不但战力极强,还无视诸多道门伏魔手段,自牠出现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族高手丧命其下,是魔将中凶名赫赫的存在。 一见牠现身,在场的人族如见死神使者,心惊胆颤,当牠的凶煞如潮水般涌来,底下的人更是不济,那些持有护灵之物的匠师,还勉强撑得住,反倒是那些武者,被凶煞袭来,头痛欲炸,哀号一声,纷纷跪倒地上,耳鼻渗血。 鹰隼之类的魔物,目力极好,金鹰魔将的双目,赤红如血,冷冷地扫过下方地面,对那些滚倒的人族,看也不看一眼,注目的对象,只有病僧。 出道才一年多,丧命在他手上的魔将,足足有八个之多,基本他只要出手,必有魔将阵亡,连战力还高过他的仙帝、天君、女爵,都没有这种战绩。对上这种怪物,就算是魔将,也个个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怠慢。 “病僧,受死!” 金鹰魔将双翅一展,滚滚凶煞再次袭来,但同时发动的,更还有一股庚金煞气。 魔化重生后,遭到祭炼的躯体,为庚金蛊煞所汙染,通体异化为金铁之质,更得到了特异能力,就是对金属的绝对驾驭,当这份异能被驱动,范围内的一切金铁之物,俱受驾驭。 匠师也罢,武者也好,所持用的兵器,十之,都是金铁铸物,当金鹰双翅展动,庚金之力引动,手中的战器、刀剑,剧烈震荡起来,纷纷脱手飞出。 个别修为较高的,猛朝自己手中的兵器打法诀,想要把骚动平复,尽快控制回来,但不管怎么做,兵器就是彻底失控,发出巨力,震裂虎口,在此起彼落的惊呼声中,带血飞飙出去,直飞上天。 无数刀剑、兵器,汇集如浪涛,在半空中环绕着金鹰转动,化成一片金云,蔚为奇观,受庚金之气催化,这些金铁兵器大放光明,散着耀眼金芒,锐气喷吐,破风、切云。 金鹰的血目,一直锁着温去病,没有半刻移开,蓄满的庚金锐气,就要朝他发去,哪知就在这当口,温去病竟然消失不见了。 ……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硬生生不见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明明没有分毫闪神,居然看丢了目标,这是金鹰记忆中,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的事,瞬息间的震惊,金鹰心头大骇。 心灵出现空隙的一瞬,一道俪影拔地而起,踩踏着其他的高大妖魔为垫脚,一下高跃上半空,直击向金鹰魔将。 金鹰血目一凝,看见那是个有着碧绿长发,额前一抹血红的绝色丽人,漂亮的程度,在人族中出类拔萃,跃空挥拳来击,衣袂飘扬的娇美艳色,让时间仿佛也在这一瞬停顿,底下的人们更频频惊呼。 俪影如箭飙空,迅速逼近,金鹰的锐目紧缩,注意到的不是艳色,而是这名女子双腕上的护圈,牠感受到这双护腕潜在的威胁。 最诡异的是,庚金驾驭之力不但没能操控那双护腕,甚至连牵引都未能做到,虽然成功吸引到了,可连续发劲几次想拉,那一双护腕,竟像是两座巍峨参天的大山,屹立不动,还险些把牠反拉过去。 这么诡异的事,金鹰魔将从来就没有遇过,心下为之骇然,冒出来的念头就只有一个。 ……神、神器? ……传说中的神器?在这个大美女的身上? ……怎么可能会有? 闪过脑中的念头,差点让牠从半空中吓到摔下来,瞬间将龙云儿看成比病僧还危险的劲敌,两翅一展,凶煞迫发,庚金锐气弥漫,被吸上天空的大量刀剑,化作滚滚浪涛,往龙云儿直袭而去。 刀涛剑浪尚未近身,龙云儿远远地便知道厉害,那并不是寻常的刀剑兵器刺砍,每一件都是匠师们的得意作品,都是上品的利器,甚至是带有属性的战器,所有自带的异能全数被激发,狂乱轰袭下来,仿佛每一柄兵器的后头,都有一名相应的高手在驾驭。 驭兵之能,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龙云儿短暂惊叹,便迅速恢复冷静,管他什么千刀万剑,自己只相信金刚身与这双拳头! 刀涛剑浪狂猛飙来,龙云儿抢着迎上,两边正要碰撞,天上光影忽然生出变化,整片天毫无预兆地黯淡下来,像被什么急涌而来的乌云给遮蔽。 金鹰魔将翔于天上,对光影变化感受最敏感,阴影遮住日头,牠第一时间判断出并非乌云,顺着往上瞥看,所见到的东西……全然没法置信。 一个无比巨大的白袍僧人,仿佛立于无穷高处,化身万世古佛,俯览着整个世界,一双充满智能的眼睛,如同化形日月高悬,平淡而不带情感地看着底下苍生,目光由遥远的过去,直透未来。 ……这、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一个人,怎么做得到这种事? 金鹰魔将震骇之余,满脑子都是混乱念头,超卓视力甚至也注意到,地面上的那些人族,个个目瞪口呆看着半空,显然自己所看见的东西,他们也一样看到了,病僧确实在那里,就在那里! 如似与这方天地结合,温去病露出一个玄机深藏的微笑,也没见做了什么,底下那些匠师、武者身上亮起一道道豪光。 之前金鹰驾驭庚金,牵引一切金铁之物,他们所持的各种刀兵,全数失控,飞上天去,但这一回,所有非金非铁之物,他们所暗藏的各种护符、法器,或玉或石,或绢或泥,全数离体飞出,高速飙上天去。 这些不属金铁的护符、法器,七成都是防御用途,各具不同神异效能,一下子破空飞起,抢到龙云儿之前,自行激活发动,张开一面面无形护盾,为她挡下满空的刀涛剑浪。 突来的变化,龙云儿不无讶异,凭着自己的金刚身与江山钟,有很大可能在这刀剑雨中无伤突破,还给那金属大老鹰一击,但这些护符、法器出来替自己挡这一下,则让自己省下气力,专注在攻击上。 意会过这一点,就看见满空的刀涛剑浪,在一轮攻击无功后,回绕了一个圈,却不是发动二次攻击,而是朝着天上的金鹰魔将,狂飙射去。 金鹰魔将整个都快傻眼了,就在刚刚,牠对那些兵器的驾驭感应,全数被切断,一点也没剩下,这不是自己的控制失效,而是被人用某种更高明的方式强夺去。 受自己控制、激发的那批兵器,在与那堆护符对撞之后,力量消耗掉不少,自己的控制力也出现一瞬空档,哪知就只是这么短的一秒,另一股无形之力延伸过来,轻而易举地夺取了这些兵器的控制权,让它们反击向自己……这真不知是如何倒霉的鸟局面。 展开双翅,金鹰魔将立即高飞,先避再说,在逃遁速度上,羽部出身的牠占有先天优势,法翅展动,瞬息百里,化为一道飙风,直接就从原处消失。 ……情势诡异,先避为宜,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过? 连续几下振翅,遁风停下,金鹰魔将自信已飞出千里之外,再接下来,就是召集其他魔将,回头反杀,避免独自冒险。 然而,才刚停下,金鹰魔将嘴角的高傲笑意,就一下顿住,牠愕然发现,自己竟还在原处,刚刚全力振翅飞走,足足几息,没有飞遁出千里,没有能离开。 ……这是哪门子的荒唐事? 金鹰魔将目光转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正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手掌,平托向天,更托住了自己,自始至终,自己就是在这只手掌上飞,瞬息百里又百里,竟未能飞出这手掌的范围! 难以置信的惊愕,金鹰震骇的目光中,出现了温去病若与天地同化的巨大形相,来自无穷高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穿过牠的妖体,巨大的身躯,在底下的这只手掌中,渺小若微尘,反抗他就是反抗天地。 莫名的恐惧,让金鹰魔将浑浑噩噩,透不过气来,错愕当中,已经被狂袭而来的刀涛剑浪,连接打中。 这些刀剑兵器的杀伤力,尤胜之前,对方的操控手法显然更高一筹,虽不是庚金之气的直接驾驭,却更巧妙与细致,要让只懂得蛮横操作的自己羞愧不如。 ……到底……自己惹上了怎样的一个怪物?为何比起自己,这男人更像是一个妖怪! 连串刀剑锐气,狠狠撞击在身上,力道之猛,那些兵器直接爆碎,闪起一团又一团的火花,金鹰魔将忽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恐惧,那是上一段生命的末尾出现过,对死亡的恐惧。 ……要逃走,不然…… 念头一闪,奇重的一拳打在胸口,金鹰魔将惨嚎一声,远远地飞坠出去。 十六章 虚张声势 与魔将的战斗,勾起温去病很多的回忆,自己所使用的战术,正是碎星团的基本战法——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世人都说,唯有碎星者,才知道碎星团到底有多么强大。这话倒真是一点都没错,因为唯有碎星者自己才知道……碎星团其实真没那么强大。 贾伯斯创立碎星团时,就做过这样的解释:想要在短时间内,迅速把一群普通人变得强大,那是很难很难,代价也很高很高的,但如果只是把一群普通人,变得看起来很强大,那就简单得多了。 “如果打败敌人意味着打死敌人,那还真是不太好做,但如果打败敌人和打跑敌人画等号,其实就没那么难,我们可以……吓跑他们,就像放鞭炮赶野兽一样,放鞭炮的人比野兽弱,但逃掉的是野兽。” 贾伯斯曾做过这样的解释,而如果让团员们票选,碎星团最拿手的战术是什么,出线的肯定不是堂堂正攻,只会是瞒天过海、虚张声势、驱虎吞狼和隔岸观火。 山陆陵的体型,为何要那么高壮硕大,接近三米的高度?因为这么高大的体型比较吓人,因为这么壮硕的身躯,可以引开敌我两方的注目,掩藏本身尚不够强的事实。 碎星团的基本战术正是如此,每场仗不但要赢,还要赢得宣传效果十足,哪怕伤到要吐血,表面看来也要绝对高大上,像赢得轻而易举,赢得满不在乎,赢得能随时再赢个十次八次。 遇上这种敌人,谁不会心惊肉跳?一旦心惊肉跳了,几个人还能发挥十足战力?碎星团战斗的第一原则,就是绝不让敌人有机会全力上阵,而这也是自己对付那些魔将的大原则。 江山社稷图,堪比神器,这是不会错的,但神器与神兵的最大差别,就在于攻击强度,而社稷图的强项在演化、幻惑、迷困,并不是攻击与防御。 神魂与社稷图结合后,要用来和敌人正面对着干,那纯粹是自找倒霉,最适当的作法还是拿来装神弄鬼,建构出种种假象,把敌人忽悠得晕头转向,觉得双方天差地远,无可抵抗,吓到手酸脚软,犯下一堆错误,最后想不死都不行了。 贾伯斯很强,但也绝对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强大,他只是擅长使用一些大排场、声光效果,还有故作神秘,让敌人浮想翩翩,因为看不透而觉得恐怖。 随手设计,造成诸界撞击的毁灭危机,逼得神、魔、妖改弦易辙,急急推动太一来挽救,贾伯斯的手段,看似玩弄祂们于股掌间,但他倘若真这么大本事,怎么不随便伸指头一按,直接就把神魔妖像蚂蚁般捏死就算了,还要那么麻烦? 因为他性格恶劣,就喜欢看敌人落入陷阱,惶恐挣扎的样子,所以才故意什么也不作,直到最后一刻,才出手把一切反转? 这确实是一个解释,但一路跟着他学习过来的自己,却有不同的看法,觉得他之所以如此,恐怕也是没别的办法,因为他虽然是个好赌一把的人,却也是个高度重视风险的人。 正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才必须和敌人耍狠、扮疯狂,必须置诸死地而后生,把敌人吓回去,如果有得选择,正常人谁愿意去玩命?这一点,过往碎星团的战争早已印证过无数次。 手握社稷图的自己,同样没有那么神,虽然能在魔军杀来时,抢先打开社稷图,以缩小范围为代价,开阵于无形,在这范围内,出现各种声光与影像,小规模操作阵内的事物,但也仅此而已。 真正化身天地,在自我领域内叱吒风云变,随心所欲,天阶是起码要求,还不是初阶的那种,自己当然更加不能,然而,不能不要紧,看起来像就可以了。 以庚金之属,御天下之兵,这其实是非常霸道的一种能力,以前百族大战中,碎星团遇过这样的敌人,把山陆陵、尚盖勇打得抱头鼠窜,九死一生,自己可没兴趣让旧事重演,直接一上场就摆足高位天阶的范,把这傻鹰忽悠得一惊一乍,天旋地转。 要和庚金之气争夺百兵控制权,自己真心是做不到,但如果靠着外力,短暂阻断庚金驭兵之能,就有机会夺取到手,所以,必须要先借引其他匠师们的护符,张开力场,与百兵对撞,削弱金鹰的控制力,这才能得手。 当然,如果那时金鹰再次发动异能回抢,自己可抢不过牠,可牠已被百兵被夺吓到,又给佛掌纳乾坤的神通幻像迷惑,心胆俱颤,哪还有这胆子?最后,自然就被百兵浪涛打得不要不要的! 金鹰的妖躯极为强悍,远非石魔那一类的可比,除非自己真的参透社稷图奥妙,练出光阴刀一类的技巧,否则压制牠容易,要强力一击杀牠,实是力有未逮,不过,这个问题也随着龙云儿的到来而解决,当其斗心、战意全被瓦解,剩下的一击,就由龙云儿补上。 这注定不会是普通的一击,龙云儿练习多时,终于掌握到将神魂凝聚于腕上,寄托神器之中,两者结合,形如奉灵、降神,发出远超本身力量的一击。 刹时间,龙云儿身后浮现一座巨钟形象,造型古朴,上头篆刻的花纹,隐约若合天地大道,巍峨之镇,如山如岳,钟鸣,江山震。 “当!” 一声钟鸣,周围整个空间都在剧震下,生出震荡涟漪,与此同时,龙云儿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金鹰魔将的胸口。 半分神的意识,被剧痛所惊醒,金鹰亲眼看见那个颇秀气的拳头,打在自己高强度金属的妖躯上,一股又一股的震波传透进来,疯狂破坏体内的一切,粉碎所有的生机,牠还没能试图抵御,已出现道道裂痕的身躯,就远远飞了出去,直坠数百米外。 事情变化太快,底下的人们才刚惊于魔将出现,邪威盖天,就看见病僧展现神通,一掌镇压邪祟,被镇压住的金鹰魔将,像被剥夺了所有力量,徒具空洞妖躯,跟着,龙云儿一击,直接把金鹰魔将打得裂躯横飞。 自魔将现身,到远远被打飞出去,状似殒落,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在场的人们目不暇给,既惊喜病僧的绝世神通,更诧异于龙云儿的横霸强拳,那一拳,仿佛打得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成了!” 温去病一拂袖,收回展开在周边区域的江山社稷图,自身投影随之消去,隐匿藏起的真身重新显现。 神念与江山社稷图结合,消耗体力甚钜,刚刚一轮登场表演,虽然没有实际战斗,可又放投影,又调用图内法则,和庚金之气夺取百兵操作权,着实很累,要不是吸纳贪狼之心后,强度陡增,这两年来,又刻意锻炼神魂,现在估计就没法继续装潇洒了…… 但潇洒是用来装的,不能当真,太潇洒的人,最后的下场就是叫化子,所以,须得争所必争。 “温……表哥!”龙云儿一击得手,看见温去病显现身影,兴高采烈,踩着步云靴,就要赶过来,却见温去病负手背后,意态优雅,表情却非常混乱,短短数秒内,又是挤眼,又是皱嘴,面部大痉挛,把她吓了一大跳。 温去病抬头看着半空的龙云儿,暗骂这丫头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因为要装高雅,战利什么的,刚才没能顺势收起,现在总不好再眼巴巴地跑去捡宝,可金鹰那家伙周身是宝,如果放过,岂非血本无归白做工? ……这种不高人的事,妳不去代我解决,难道非要我亲自跑过去吗?那岂非很没高人的样? 不让别人看见,温去病挤眼弄眉,几乎快把脸弄得抽了筋,总算让龙云儿明白过来,不由分说,急急朝金鹰魔将的那个方向赶去。 虽然只打中一拳,龙云儿却非常有信心,那是完全激发了神器威能的一击,杀伤力之强,还在自己发动万古江山震之上,金鹰魔将被自己打中时,斗志、防卫意识俱失,剩余的力量恐怕不足正常三成,基本都快成一具徒剩力量的空壳。 这样子被自己打中,拳力透入体内,什么内部构造都毁干净了,管他是生灵还是死物,俱无幸理,自己想去尸旁捡宝,应该是问题不大…… 半空跑出几步,居高临下,已经看到金鹰魔将的尸骸,倒落地上,自己的预想确实没错,那一拳已成功把敌人干掉,现在所剩的就只是…… “小心!” 龙云儿正凌空冲向金鹰魔将的尸骸,忽然听见来自正下方的一声警示,心头一愣,想说温家哥哥叫的这一声示警是何意思?自己并没有鲁莽大意,眼睛一直都还盯着那具尸骸,就怕牠诈尸还生,偷袭自己一下,这声提醒未免多余。 一丝警兆闪过心头,龙云儿猛然抬头,惊见一道剑光,犹如疾电,自天上朝这边迎头斩落。 ……好快的剑! 这是龙云儿脑中最后闪过的念头。 十七章 大能力者大责任 龙云儿从来见没见过这样快的剑光,仿佛尽得雷电精要,剑出若电闪,直直落向自己头顶,还来不及回神,这一剑……就像要将自己劈成两半。 ( ) 自己不是没见过地阶武者,刚才的金鹰魔将,十足状态下就是地阶中的强手,但在自己所见过的地阶里,从没谁有这么逼人的剑光,一剑光寒四十州,斩尽一切。 在这如电的剑光下,谁也不及援手,想活命唯有自救…… 幸好,与江山钟神魂结合,奉灵入神的状态还没有解除,自己并不是没有防御的能力…… 速度不是金刚身强项,龙云儿自知拦截不下,双拳鼓劲,对着互轰一记,犹如双钟对击,一声巨响震鸣,响彻九霄,声波回荡,附近的人们被这声波一震,个个气血翻涌,眼前发黑,有些直接就跪地吐血。 之前龙云儿一击杀毙金鹰魔将时,温去病开了江山社稷图,多少有屏护效果,此刻社稷图已收,他们身上的屏护之物又多被温去病征调消耗,被钟声震波一扫,登时受池鱼之殃。 但同样也在钟震涟漪中,那道闪电似的剑光,不住摇晃,再也快不起来,像落入胶水里,被涟漪一层层消去力量,虽然最终突破,却已是强之末,与护身金刚劲一撞,便告湮灭。 使尽浑身解数,才化解掉这一剑致命危机,龙云儿一阵后怕,暗忖如果不是学会奉灵,现在已经被这一剑斩杀,温哥哥之前说,自己进入奉灵状态,能作战十分钟左右,看来有些许偏差。 若只是腾挪闪避,简单攻防,十几分钟撑得到,可如果要打出这样的攻击,三击就是当前的极限,现在已经用去两击,只剩下最后一击的御敌机会…… 抬头仰望,龙云儿预期看到的,是新的魔将出现,可头才抬到一半,就知道不妥,因为自顶上传来的,是一股相当正派的感觉,非妖非魔,并不是魔将。 正上方的空中,只见一人持剑,飘立半空,满身正气,二十七八岁,凤目朱唇,长发垂腰,是一名非常好看的美女,身上更散发着一股尊贵的气息,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就让人晓得她必是王侯出身。 女爵独孤剑! 龙云儿脑中直接出现了这个称号,当世五绝高人之一的女爵,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遇着,还与自己拚了一招,但……为何? 再看得仔细一点,发现她手中持着一柄凤首剑,剑刃上霞光流动,肯定是一柄上宝兵,她身上衣甲有些破损,伤处渗血,显然才和敌人大战过一场,为此受创,就不知道是什么妖魔这样厉害,竟能伤到她? 女爵身后,有一双羽翼,由光所化,非常绚丽好看,支撑她浮翔于高处,似乎是源于血脉的异能,远远看去,真像是来自于天的神人,不过……她在天上怔怔地往下看,似乎……发呆了? ……这也太诡异了,修练到这地步的高人,通常不会在阵前发呆的。 龙云儿感到讶异,却见女爵剑尖颤动,似乎又要下击,龙云儿心叫不好,连忙先落下地,才刚落地,眼前就陡然一花,独孤剑同步来到面前,冰冷如剑的目光,直直看来。 “妳……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冷硬的声调,发自女爵口中,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平添肃杀气氛,心里有鬼的龙云儿不由得一阵紧张,好像自己一句答错,对方就会当头一剑斩过来。 然而,根据自己这些天来八卦打听到的内容,这位傲世女爵,却实实在在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她嫉恶如仇,更怜悯百姓悲苦,每次只要听说哪里有城池被攻打,就竭心尽力地赶去,帮着守护百姓,血战魔军,不管遭遇怎样的危险,刀山来,火海去,从不言悔。 出身皇室,作为青武仙帝的亲属,她本是最安全的那群人,却不像其他皇氏宗亲那样贪安渡日,长年在外征伐不休,成天血战,大荒西朝的所有百姓,对其爱戴有加,口中喊的是女爵,心里根本当她是女神一样。 这么一个正派的好人,一出手就斩向自己,好像自己是邪魔外道似的,真是冤枉……然而,也不能说自己心里就坦然无畏了,毕竟,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被人看出什么问题,也不是没可能的…… “我叫龙秘。”心中忐忑,龙云儿决定先敬对方三分,拱手为礼,道:“独孤公主适才一剑,却是为何?” 听了这句,独孤剑眼神转厉,一下回过神来,持剑抱拳道:“一点误会,我要斩的目标,是那头金鹰魔将,它们狡猾得很,如果斩杀后不立即粉碎元灵、处理尸骸,完全有可能就地重生,无意误击,非常抱歉。” 龙云儿登时大大松了口气,好险不用又打一场,奉灵的效果已经消失,身体正处于衰退期,力量回落,这时候再砍自己一剑,金刚身不知能否扛下。 惊魂甫定,龙云儿马上回头确认金鹰尸骸,就怕被这么一耽搁,魔将真的诈尸,自己就罪过大了,哪知……温去病已站在那边,僧袖拂过,金鹰魔将的尸骸消失,元灵则化珠分离,被收入袋中。 ……辛苦了大半天,如果没有一点战利留下,那可真是血本无归。 温去病收了战利,一手放在背后,一手立掌胸口,白色僧袍飘飘,俊逸出尘,俨然世外高人,用温和斯文的声音,微笑道:“般若波若密,是独孤女爵阁下吧?贫僧病故问好。” 独孤剑的目光扫过温去病,微露几分难以置信的错愕,讶然道:“你就是那个病僧?” 温去病微笑道:“贫僧法号病故,病僧乃是各路朋友们所赠的外号,好像还没听过有别人也叫这外号。” 两人的语气都算平和,礼数十足,但不知为何,旁观这一幕的龙云儿,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点暗流涌动……很不友好的那种。 独孤剑打量温去病两眼,目光最终锁在他脸上,“我听闻病僧大名很久了,你是五绝之一,袭杀多名魔将,确实是大有本事之人,我要代百姓多谢你啦,不过……” 没等独孤剑说下去,温去病抢先道:“在不过这两字的前面,夸奖说多少都是屁话,女爵既然不是迂腐之人,何必惺惺作态绕圈子?有话直说好了。” 一番抢白,直接把对方想维持个表面和谐的努力打破,双方的火药味,从隐约变得明显化,而独孤剑显然也不是畏缩之人,被温去病这么一挑明,便坦明直问。 “病僧每到一地,必极尽搜刮之能事,巧立名目,让地方供奉于你,交出各种物资与金钱,滋扰地方甚钜,堂堂五绝高人,你为何……” “般若波若密,堂堂五绝高人,也是要吃饭的。”温去病贼笑道:“独孤公主身为皇室一员,至各处均有地方供养,自然不缺钱财物资,和尚我一介光棍,无家无庙,啥都得自食其力,不扯下面子来搜刮,何以为继?五绝高人什么的,不过虚名,公主殿下倘若喜欢,以后可以逢人便说和尚不够资格。” 独孤剑摇头道:“病僧屡抗妖魔,斩杀魔将,连我也不及你,位列五绝,名符其实,但百姓何辜?生此乱世,妖魔肆虐,你既有大能,就该负大责任,为国为民,作一番大事,何必每次抗魔之后,还要拿走他们的钱财,收取他们的物资?” “笑话!大能力者要负大责任?那为何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到处阻截魔军?天君不用负?佛子不用负?他们安坐帝都,不用出手,妳这番能者多劳的谬论,不去对他们说,却来对我讲,岂不是可笑?” 温去病一轮回呛,独孤剑登时不知如何回答,更不料温去病接着还有话说,“有能力的就该负责任,大的扛大责,小的尽小力,妳口中的生民百姓,生而于世,难道就没有自己的责任?我给他们尽责的机会,有什么问题?” 独孤剑脱口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他们……” “他们怎样?他们力量不大,所以可以不用出力,可以坐享其成,把一切希望寄托给英雄,自己就躲在安全地方,求神拜佛,希望奇迹出现?嘿嘿,神佛也要收供的。” 温去病冷笑道:“他们打不过,我去替他们打,他们不愿死,我去出生入死,他们出钱,我来命,天公地道!皇帝尚且不差饿兵,喊人命都要给足薪饷,妳什么地方看不过眼?” 独孤剑压根想不到会被这样抢白,怔怔一出神,随即道:“你要收取报酬,那也还罢了,为何不能事前直说?要用各种名目勒索?” 温去病笑道:“注意妳的用词,和尚我从不勒索,我要了,他们不给,我拍拍屁股走人,几曾对他们做过什么?每次收帐,都是魔军被击退,魔将被杀之后,先收货后给钱,条件优厚,若依公主之言,我是不是该在每次魔军攻城时现身,先要他们付钱,把该给的东西给了,有给就替他们打,没给就直接走人?这就是妳认为比较好的方法?” 十八章 使用者必须付费 独孤剑无言以对,自己当然不可能支持这种作法。击退魔军之后,找藉口搜刮地方,这还可以说是个人品格问题,但考虑到使用者付费这个立场,甚至也很难批评他私德有亏。 可如果是先收帐,再抗魔,那就不一样了,有钱收就抗魔,没好处就坐看魔军肆虐,这不成了佣兵?而且,还是那种只认钱的佣兵,再差劲也没有了。 当前天下,人族危如累卵,正道势弱,肯在外头与魔军战斗,又有足够力量威胁到魔军的,除了自己,就只有这一位了,如果把他惹毛了,他袖手不干,天下百姓只会更惨。 ……这个世道,想要找一个不计荣辱,不问其他,一心只救世为民的人,为何就那么难? 独孤剑道:“好吧,各人有各人的做事方法,我不想过度要求……这一趟我本是响应大铸,护送拔山剑庄入京,你们也是吗?” 女爵放下身段,温去病笑笑却不回答,龙云儿晓得他没打算和对方建立友谊,唯有自己开口。 “我们……我和表哥,负责带这些匠师入京,也是去参加大铸的。” 龙云儿试图表现善意,不管怎么说,自己对这位傲世女爵非常有好感,像这样的人物,一心一意守护人族,奋不顾身,别说大荒西朝,就算把自己的世界也算上,都不多见,是个真正的义士、大侠。 虽然不太清楚,温家哥哥为何不喜欢她,摆出一副处处针对的样子,但他有一个好处,就是从不用他的标准,来强自规范、要求自己,给予自己很大的自由,他不喜欢的人,也不禁止自己去与之接触,自己正可以和独孤剑结交。 “这批匠师是我人族的希望所在,既然现下合在一处了,公主殿下不若与我们同行,合力保护他们到帝京?” 龙云儿拱手说话,非常客气,听说独孤剑是个非常傲气的人,这个邀请实在没多大把握能得她答应,哪知话一说,她随即点头。 “正该如此,妖魔势大,我一人恐有未逮,如果能齐心合力,成功的把握就高得多了。” 独孤剑道:“妖龙对我们这次大铸也很在意,正让魔军四处截杀,我护送拔山剑庄的人马,途中与妖魔冲突多次,互有伤损。” 龙云儿登时明白,怪不得独孤剑身上带伤,原来是沿途作战的结果,以她的强横武功,若不是连续作战,怎会伤成这样?不过,能对她造成伤害,妖魔那边恐怕也不只一两个魔将在行动…… 温去病对两女的交谈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走开,独孤剑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却对着龙云儿道:“最具威胁性的对象并非魔将,而是妖龙的人形化身。” 龙云儿奇道:“人形化身?那是什么?” 独孤剑正色道:“九头妖龙善于化体成形,八大魔将就是它以自身妖气,输入特殊灵材中点化成形,而人形化身则是牠分割神魂变出,力量远比魔将要强得多,更具有一些难测的神通,非常难战。” 龙云儿着实感到棘手,八大魔将基本都是地阶,能力参差不齐,有些非常水,像石魔这种徒具境界,灵智有缺的,还比较好对付,碰上金鹰那样的,那就不好打了,若不是被温家哥哥唬弄到心惊腿软,实力十不存一,自己就算奉灵跃阶,也休想将之击杀。 那个什么人形化身,如果比八大魔将更强,那岂非奉灵了也打不赢?这种强敌若遇上,不知道温哥哥要怎么对付? 龙云儿心念一动,问道:“之前都只听过八大魔将,人形化身还是首次听闻,殿下知道他们……您和他们交过手了?” 独孤剑点头叹息,“确实动过手了,一对一,我和他们势均力敌,但二对一,我就逃得很惊险,听说,人形化身共有三名,个个狡诈,心机更比武功要厉害。” 这轮介绍,听得龙云儿头皮发麻,光是战力强就已经很恐怖了,还狡诈阴狠,这种敌人要怎么对付?也难怪女爵都吃了亏,温家哥哥知道这回事吗?他听都不听,会不会太托大了?嗯,自己不该这么想,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对他有信心才行,不知道温家哥哥有什么打算……—— 龙云儿与独孤剑商谈,拉近双方关系的时候,温去病已回到人群中,收拾善后,也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 这一场乱战,虽然人命伤亡极少,让那些武装护卫们大感庆幸,但身为雇主的匠师们却欲哭无泪,因为金鹰魔将的攻击,他们所持的兵器,基本都被强行征调,后来激战中,他们贴身收藏的护命法器,也被征调离身,两相碰撞,还能剩下来的,十不存一。 人虽然活着,家当等于被洗了一遍,有些甚至连口袋也被掏了干净,当他们看见魔将被击杀,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确认完自家损失,许多人跌坐在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庆幸。 “般若波若密,一切皆是身外物,执着是苦,放下才能离苦得乐,得到解脱。”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温去病,仍是高人风范,潇洒飘逸,但对着一群刚被洗劫过的受害者,大家之所以还苦笑着,没有冲上去一顿暴打,纯粹是因为五绝高人的手段太惊世骇俗,不但唬到了金鹰,也把他们都吓到了。 原本众人对病僧的了解,还只是他出道后,连连诛杀魔将,锋头极健,直追老一辈的仙帝、佛子、天君,但这回亲眼看他化身天地,一掌降伏魔将,诸般神通大能,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别说什么位列五绝,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神佛降世。 遇上这么一位行走于人间的活佛,众人哪还敢有什么意见?纷纷拜倒,哪怕对他的“教诲”并不认同,也只能埋怨是自己慧根不够,凡心太重,哪敢有什么怨言?否则若也被活佛斥一声“冥顽不灵”,不等妖魔来,自己就要先下十八层地狱了。 “……尔等还是不懂。”温去病摇摇头,道:“那这么说吧,凡是手上、身上法器尽毁的,就不用去大铸了,贫僧会护送各位入京,抵达京师后,找个所在安生吧。” 前半句话说的时候,不少人脸有怒容,大家的法器之所以损毁,全是为了抵抗妖魔,就算东西毁了,人还在,一身本事还在,这样就开始轰人,也太兔死狗烹了。 但听完后半句,有些位份较高的匠师,流露深思表情,随即恍然,起身向病僧行礼。 “神僧果然慈悲,魔将来袭,对我们不啻是一次筛选,各家能力一目了然,唉,我等无能……” 一名花白头发的匠师无奈摇首,刚才一轮混战,并不是所有的匠师都被夺了兵器,更不是所有的护身宝物都给征调,金鹰魔将的御兵之能,明显是操控凡兵,庚金之气一扫,一令百应,但到了战器,成与不成就是各半,遇到优秀兵主,基本只能令兵器骚动,无法让其脱手服从。 身上最强的兵器,连战器的水准都不到;虽然持有战器,却连保住自己的作品都做不到……这样的人,就算去了帝京,参加了大铸,又能做什么?说好听是尽棉薄之力,说实际点就是添乱! 很多匠师其实也心里有数,赶着上京参加大铸,一来是赶个机会,二来是为了求个庇护,妖魔再怎么凶狠,一时也还打不进帝京去,再没有哪个地方比那里更安全,能躲进去就能保身家平安。 老匠师道:“神僧明知我等无用,还不辞劳苦护送入京,真是大慈悲,我等叩谢神僧。” 温去病袖袍一拂,道:“不用谢,独孤公主随拔山剑庄而来,护卫上京主要是谢她,贫僧不敢掠美。” 说完,温去病注意到,人群中有个不住跳动的身影,向自己挥手,正是平春,他手挥得颇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平家人是这趟任务的主要目标,自己一直是紧紧盯着,刚才妖魔来袭,自己始终留一份心在他们身上,确保他们平安,直到金鹰魔将被龙云儿一拳败杀,他们都好好的没事,现在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无视其他人的诧异目光,温去病过去关心,跟着平春去到平家人所在,一处僻静偏地,看见头破血流的平剑秋,先是讶异,跟着便为之失笑,“我说,平大匠,你这是什么状况?才一转眼你就成这样,我觉得保护你实在不是件容易工作啊。” 听平春、陈有龙的解释,温去病着实觉得任重而道远,身为匠师,平剑秋、陈有龙都没法在庚金之气下,保住己身的兵器,被夺取上天,勉强保住一丝颜面的,是他们的兵器没有损毁,最后还落了回来。 但之后就比较尴尬了,平剑秋的那支定天棒,由高处掉落时,被他招回,然后直接掉到他脑袋上,把他打了个头破血流,如果不是平春帮着挡了一挡,搞不好就这么挂了,这结果……温去病真不想承认自己与他是同行。 不过,平剑秋急找,却是为了别的理由,他取出一件事物,喘息道:“原来大师是为了此物而来。” 十九章 横击仙帝的遗产 头上缠着绷带的平剑秋,从袖中掏出的事物,是一张已发黄的纸,虽然还没看到里头内容,温去病却有想笑的冲动。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老平,卷轴之后是玉板,玉板之后还有张纸,你们平家真是好事多为,库藏多多啊,还有什么?干脆一次拿出来算了……” 地处偏僻,周围没旁人,温去病索性贼笑起来,但笑没两声,看清楚纸上的内容,登时一愣。 纸上绘了了一块牌子,材质无法从图上看出,但牌上绘有的法阵,自己却再熟悉不过,正是江山社稷图的其中一张。 “呃,这是……” 温去病扬了扬眉,瞥向平春。之前两人的交流,意外还谈得不错,自己更意外发现,这个看似一无是处的少年,有着一些令人意外的长处,他对机关学的期望与志向,不是单单兴趣而已,至少,作为基础,他的数算能力不错。 在自己的世界,一名成功的大匠真不是那么简单,特别是在九龙寨中能混到大匠的位置,基本都是一名博通多个科系的学者,机关学未必个个都会,可算学、博物学这两项,只要修得稍差一点,大匠一天都干不下去。 可在大荒西朝,一切都水得厉害,大匠无非就是个尊称,这边的杰出匠师,也都只是杰出工匠,没多少大师的原创能力,在自己眼中,就是一群铁匠,所以看到能认认真真探讨算学问题,拿着算筹,屈指计算星斗轨迹的平春,确实有种惊喜。 ……虽然,受限于大荒西朝的水准,平春的程度差强人意,他那些自以为别出心裁的算术理论,基本都走上岔路,得出的结论也全错。 自己没有闲情逸致收徒授业,可看他与自己有志一同,却走上岔路,忍不住指点他一些错处,结果,这个桀傲不逊,非常硬气的小子,两眼放光,像见了神,跪在地上向自己求教。 一番畅谈后,考虑到这小子碎了肩骨,自己必须保护他们一家上京,他们全家人又超级靠不住的,为了安全起见,自己特别给了平春一张木牌,作为护符。 那张木牌,是自己这两年研究江山社稷图,试图将残缺的部分自行补完,所出的仿制,虽然不和原版相比,却也有相当的守护效果,金鹰魔将袭击时,平春就持着那张木牌,使用自己传授的法诀,变化为护罩来自保。 自己并不担心,有人能从这张木牌中看出什么端倪,大荒西朝的技术还没到那程度,或者该说,如果真有人能看穿木牌上的法阵,自己求之不得,就有个对象一起切磋、研究了。 一开始看到平剑秋递来的那张纸,温去病没理解过来,好奇平剑秋是什么意思?临摹了自己给平春的那张牌上法阵,拿来给自己看。 可再看一眼,这张纸不只是发黄,上头的特征怎么看都相当古老,起码有三四百年了。 “咦?” 再看一眼,确认状况,温去病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转看向平春,就看他也一脸的莫名其妙,道:“学生刚才用了老师你给的护符,他们看到……就……就这样了,棍子落下来,也没留意到,头就给打破了……” ……老师?不要打蛇随棍上!小鬼,我发过誓,这辈子不收帅哥当弟子的。 温去病腹谤几句,显然,平春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他皱眉想了两秒,最后决定,道:“这事与我无关,我相助这里的匠师入京,也不是只有你们一家,虽然我有我的目的,不用告诉你们,但与你们基本是没关系的,也没想过一定要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 这个解释,温去病自己想想都觉得欠说服力,但平剑秋却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愣在当场。 平春道:“老师是可以信任的人,对我平家没有恶意,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他的。” 少年的话,对平剑秋的影响不小,他沉吟片刻后,望向温去病,却不言语,温去病会意,朝四周打了封禁,几个人登时被一层黑光所笼罩,没人能看透。 堂堂的匠师世家之后,却连这一手都做不到,平剑秋不胜唏嘘,道:“在下无能,令平家列祖列宗蒙羞……神僧,你盯上我家,难道不是佛门的意志?不是须弥佛子让你来的?” 温去病眉头微皱,平家实力不怎样,牵扯倒还不少,不但有道门渊源,居然还和佛门有恩怨? “和尚我孤家寡人一个,背后没窗也没门,至于须弥佛子,嘿嘿,人家是当今佛门领袖,贫僧倒是认识他,可他就不认识和尚了。” “难道神僧你不是为了横击仙帝的遗密而来?” “横击仙帝?那个到处去乱的?”温去病扬扬眉,“居然和麻烦人物扯上关系,你们真倒楣。” 平剑秋一直遮遮掩掩,早知他身上有鬼,却没想到忽然冒出这么个大鬼来,横击仙帝是一千年前击退妖魔,建立人族大盛世的英雄,横压一整个时代,就连自己这个穿越来的外来客,都听过他的名声,知道这个人的厉害。 历史上所有厉害人物,死后所留下的一切,都会吸引人们疯狂追逐,这位五百年……甚至可能数千年里的第一人,自然不会例外,不知有多少人都在追寻他的传承,希望能够得到一招半式,重现当日横击仙帝的威能。 不过,可能就是因为一堆人抢得太狠了,人魔妖都来抢,最后横击仙帝的传承消失在历史中,随着妖乱大地,别说没人继承到,甚至连横击仙帝到底有什么神通、凭什么绝学横扫天下,都没人晓得了。 一千年的时间过去,到了今日,横击仙帝的功绩没什么人提起,但横击仙帝的传承、遗产,倒是经常被提及,只不过没人认真,基本都成了街头骗子的谋生素材,反正没人知道横击仙帝的神通是什么,那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温去病本想调笑两句,挺好奇以平家的眼力,会不会被人给耍了,拿了一件不知所谓的东西,当成是仙帝遗宝?但想到平剑秋拿出来的图,温去病觉得平家可能不是在胡扯。 “老平,你是说……这张牌,是横击仙帝的遗产?” 越想越奇怪,江山社稷图,是自家世界的秘宝,是当初青木妖圣推演古代绝阵衍生,来历什么的,都是清清楚楚,有来有据,怎么忽然就穿到这个世界,变成横击仙帝的遗产?这是怎么回事? 平剑秋摇头道:“我平家祖上,在一千年前,曾有幸追随仙帝征伐,机缘巧合,受仙帝陛下指点,为他打造器物,过程中,祖先留下了一些作……” “慢!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呢?”温去病笑道:“接了雇主的委托,受雇主指点来打造东西,怎么还会有东西留下?就算是练手的试作,事后也会被回收销毁吧?你祖上是怎么留东西下来的?” 正因为是同行,所以格外清楚里头的禁忌,匠师造器之后,把剩余材料收归己有,这是业界不成文行规,没有什么,但偷留一份设计图,那就挺犯忌讳的了,更别说还事后私自重造,甚至一早偷藏下部分成,这别说犯禁,是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对于平家人的职业操守,温去病着实无言,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平家没给人一早灭门,真是非常走运了。 平剑秋脸上一红,道:“先祖是因为此物神妙,与诸般法器之理背道而驰,不是神器,却更胜神器,为之入迷,想要钻研,这才保留其中部分……但也因为事关重大,不得不躲入民间,远走他方。” “然后呢?”温去病道:“应该没有走漏风声吧?如果让人知道你们和仙帝遗产有关,焉能容你们活到今日?” 平剑秋摇了摇头,道:“先祖只是为了钻研那几件神物,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野心,后来遇上妖乱大地,家业传到儿孙手上,有一次,遇到一名僧人被妖魔追杀,当时的家主忍不住出手相助……” 帮助的结果,那名僧人在几件神物的护持下,保住性命,可平家也因此卷入争端中,被妖魔残杀大半,几乎灭门。 僧人过意不去,负伤离开之前留下一个承诺,更留下一件信物,只要日后恩人一家持这信物上门求助,他无论如何也会完成这要求,哪怕他已不在,他的弟子门人也会代为尽责。 温去病边听边想,道:“原来传说有误,与你们家有关系的不是道门尊者,而是佛门高人,难怪道门没给你们好脸色了……嗯?你为什么以为我是须弥佛子那边的?数百年前的那个和尚,是飞龙寺的?” 飞龙寺,是大荒西朝佛门势力之首,平家能得那边的报恩承诺,比得到什么宝贝都更珍贵,照说有此渊源,平家当吃香喝辣,受用不尽,怎么今天会弄到这副光景? 平剑秋尴尬道:“那位高僧离开两天后,家中失窃,几件神物全部没了。” 温去病一怔,忍不住笑道:“懂了。” 二十章 惨烈的女爵殿下 机缘巧合,救了某个高人,获得高人承诺报答,这种奇遇其实不算少见,只要受恩者说话算话,最后通常都能成就一段江湖佳话……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hp: 人心难测,不是受了恩惠,就一定会全心报恩,事后左想右想,厚恩难报,索性赖帐,甚至恩将仇报,这种例子都不少见,更何况,这还是一个跨世代的承诺,即使当事人身故,后人仍有执行的义务……这种恩情,一个处理不好就成仇了,这种事,温去病看很多了。 那位飞龙寺的僧人,立下还恩的承诺,本是给予平家的庇护,可他前脚刚走,平家的几件传承神物都不翼而飞,这里头代表的意思就颇堪玩味。 几件传承神物,是平家的机密,不敢让外人知道,更不会莫名失窃,要说嫌疑最大的对象,自然就是飞龙寺的和尚,也许是他本人,也许是他的同门或弟子,可能性颇高。 平剑秋道:“那几件神物失窃后,先祖既忧且惧,带着全家人连夜逃走,改姓为平,埋没姓名,又一次迁到了别处生活,唉……那位先祖不久便即逝世,后人试图重造那几件神物,却再也没成功过,只有一些残图留下,这张图就是其中之一。” 温去病沉吟片刻,从平春手中收回那张木牌,法诀一打,木牌碎散成千百细块,临风一转,凭空化为一条巴掌大的有翼飞龙,振翅飞翔,绕了半圈,张口嚎啸,俨然如生,跟着便回到平春掌上,又分解聚合,变成一张木牌。 平剑秋目瞪口呆,怔怔道:“没错,真是社稷图,横击仙帝的江山社稷图,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上?” 温去病看看平剑秋,再看看那张发黄的纸,脑里无数疑问冒了出来。 平家当初持有的,只是仿制版本,就和自己仿制给平春的那块一样,但平家仿造的依据,是横击仙帝所持有的版本,那个版本……是正版吗? 巧的是,江山社稷图这个名字,同样也在这个世界使用,是两个世界有共通之处,或者,真是青木妖圣的江山社稷图流散到诸天万界,在大荒西朝也有流传,而后为横击仙帝所得? 温去病道:“你们改名字跑路之后,就从此没事了?如果人家真要斩草除根,只是这样应该跑不掉吧?” 平剑秋叹息道:“此事过后,我平家一族提心吊胆,一直就怕惹祸上身,为了谋求安稳,还特别向道门巴结,希望能攀上道门的关系,遭遇什么危险,也有个庇荫,哪知……” 温去病笑道:“哪知两面不讨好,道门的马屁拍不热,佛门的马屁不敢去拍,日子越过越紧张……” 平剑秋问道:“神僧你持有社稷图的仿,真不是来自飞龙寺?” 温去病道:“你看都看了,还问我这话?” 平剑秋无言以对,就是因为看了,才感觉到不可思议,平春手里的仿很新,身为匠师,一看就知道是新造不久,但这个结论更让他没法相信。 江山社稷图是神器等级的宝物,其原理还与其他神器背道而驰,就连自家先祖都只能利用协助修复的经验,仿,时隔一久,根本就造不出来了,而今自己眼前居然出现新的仿,那……造得出来的那位,岂不是名符其实的超级大匠? 陈有龙和平春也想到了这点,看温去病的眼神整个都不一样了,益发觉得诡异,甚至可以说……看起来不太像人了。 温去病却没太在意他们的眼神,暗自思潮如涌,考虑着很多东西。 江山社稷图,目前基本上是手里最好的一张牌,能在大荒西朝横着走,全是靠它,这还只是一个大概八成的残缺,两年来自己殚精竭虑,就想把社稷图补完,虽然造出了仿,却离完成还差很远,无法和真混合使用。 环顾两个世界,自己几乎敢拍胸担保,想要补全江山社稷图,自己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如果连自己都做不到,两个世界内再无旁人有这技术。 至于找到正来补齐,这事自己连想都不敢想,青木妖圣造出社稷图,已经超过十万年,在历史中时隐时现,最后几次出现,都是不完整的状态,鬼才知道不全的部分是否还存在?又要去哪找? 不过,社稷图失散到其他世界,这种事情有些超乎想像了,那个横击仙帝是什么来头?他能在一个混乱大时代中,扫平诸敌,开创和平盛世,本事之大可想而知,自己或许该了解一下,这位仙帝的具体资料,图谋后续。 温去病道:“神物失窃,未必是那位高僧所为,你们没去查证过?” 话出口,温去病摇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平家面对飞龙寺这样的大派,基本没有自保之能,这个查证弄不好就是灭门之祸,他们既然都隐姓埋名,躲得远远,自然不会再回去飞蛾扑火…… “明白了,要弄清楚这桩百年疑案,看来还得落在和尚我身上。”温去病摇头道:“和尚我负责送你们上京,到了帝京后,去探探看飞龙寺的动静吧,啧,本来还想说藉着你们与道门的渊源,找天君谈谈条件的,搞半天你们和道门没渊源,伤脑筋……没法和道门交易的话,玉净瓶和天道明火要去哪弄啊?” 温去病是故意在三人面前抱怨,毕竟刚听完别人的家族秘密,自己不趁机交点底,他们又如何能安心?如果还怀疑自己别有用心,万一等会儿跑路了,又给自己找大麻烦。 果然,平剑秋听完一怔,惊道:“你、你要求让你火种,就是为了五斗观的天道明火?那是人家的镇观之宝,怎么可能会让你……” 温去病耸肩道:“我好歹也是五绝高人,就算这称号很水,但至少在我殒落之前,总该有点分量吧?再加上你们与道门的渊源,或许就……好啦,当然现在是没搞头了。” 平剑秋奇道:“你要天道明火做什么?此物是造器、炼丹的一等道火,炼物至纯,莫非你也会……” 温去病道:“这个就是和尚的私事,老平你不用管了。” ……其实我不好意思告诉你们,天道明火我只是顺便要的,真正的目标是玉净瓶。 平春问道:“老师,你是横击仙帝的继承人吗?” 先前对五绝高人似乎不屑一顾的少年,整个眼神都不同了,平剑秋、陈有龙听了这一句,陡然一震,望向病僧的眼神也大异。 当世五绝高人之一,无非是个比较出色的人族,却也可能随时殒落,但如果是横击仙帝的传人、继承者,那意义就不同了。 一千年前,一度横扫大地,开创不朽盛世的伟大仙帝,他所代表的是一个希望,对于大地上早已陷入绝望的所有人族,这是一道比大铸更有可能逆转时局的光明。 ……横击仙帝的继承人…… 温去病摸摸下巴,要是一早知道会扯上这等事,自己肯定打着伟人的招牌,招摇撞骗,比凭空扮高僧省事,但现在……自己就没兴趣被人误解了。 “不,我和那个人没关系,那个人……” 话随口而出,没有特别意思,但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温去病脸色骤变,被自己说的话给吓到了。 ……真的,没关系吗? ……横击仙帝持着江山社稷图,来到这个世界横扫人魔妖,而今自己又持着社稷图来到,这一切只是巧合?或者,大家都是用相同管道来的?太一? ……那个人……确实与太一关系匪浅…… 脸色阴晴不定,温去病没再往下说去,把手一挥,撤除封闭的黑幕结界,就看见……外头围满了人,都是各家的匠师,眼神既有期盼,又有不安,全都在等候自己。 “靠……呃,般若波若密,诸位因何事在外等候贫僧啊?” 结界的封闭性很好,外头的人不可能听见里面谈话,但这些家伙明知道里头有人在秘密谈话,还全都围在外面,一点尊重权的概念都没有,实在是非常不懂得做人。 一看温去病出来,众匠师七嘴八舌地确认,温去病护送众人上京的承诺,是否还算数? 温去病奇道:“贫僧刚刚不是才当众承诺各位?各位为何放心不下?” 询问众位匠师,他们尴尬地表示,拔山剑庄的队伍过来合流后,这边声势大壮,女爵独孤剑也来协助护送,这支队伍如今有两位五绝高人在列,声威大壮,他们希望确认病僧愿意与女爵同行,要听病僧亲口承诺才安心。 得到温去病的再次承诺,众人放心地离去,自觉可能给温去病带来麻烦的龙云儿,叹了口气,尴尬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女爵殿下宣告要同行护送后,他们就争着要来问你……是怕你们同为五绝高人,王不见王吗?” “我知道。”温去病笑道:“五绝高人中,独孤剑号称是血战魔族,最为惨烈悲壮的一个,知道这是甚么意思吗?” 龙云儿想了想,皱眉道:“是说她战斗时后受的伤最重吗?” 温去病苦笑道:“不只,她参与护卫工作时,被她护卫之人的存活率,也是出了名的低。” “啊?” 龙云儿倒吸了口凉气。 二十一章 人和之辅 透过温去病的点醒,龙云儿意识到一个重点,乱世之中,人们祈求的是平安,说穿了也就是保命。 对于那些肯拚敢战,总站在队伍最前头,浴血奋战到最后一刻的英雄,人们赞其壮烈,当他们是偶像般崇拜尊敬,不过,如果换个场景,没有坚城守护,随行的那位英雄又总是与妖魔战得极为“壮烈”、“惨烈”,情况就不一样了。 龙云儿苦笑道:“独孤公主是人族的英雄,怎么被说得像是扫把星一样?” 温去病哂道:“当英雄是很现实的,不但要赢,还要总赢得漂亮,那才是英雄,不然妳人走到哪里,灾难跟着到哪里,这种英雄和扫把星有什么不同?” 龙云儿辩解道:“那也不能说是独孤公主的问题啊,她可是个真正的好人呢。” 温去病笑道:“就是因为人好,所以才麻烦啊,因为是好人,所以行事规则很好抓,容易被人针对,她参与什么地方的战事,妖魔就疯狂增兵,逼她死战,一个魔将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还打不下就拿人命用卑鄙手段,她一心为民,坚持原则,只能死战不退……能混到现在还没死,真是好运。” 龙云儿不解道:“坚持原则难道不好吗?” 温去病道:“坚持原则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是为了救人,那坚持死战到最后,除了自己以外全部死光,救人直接救上天堂,这种坚持意义何在?而且,最后人家还会觉得,如果不是妳,妖魔可能还不会那么多,就因为妳来救,妖魔反而更多了,你猜他们会是什么感觉?” 倘若今天是在一座坚城中,性命有基本保障,让百姓在女爵、病僧之间选择其一,肯定“不要回报”的女爵胜出,但换成无险可依恃的旅途中,就变成性命重要了……要钱要命,从来就是尴尬的选择。 龙云儿怔怔出神,若有所思,回过神来之后,把独孤剑的话转告,尤其是人形化身的消息。 温去病想了想,笑道:“又是这种东西,这些半入和踏入天阶的家伙,还真是喜欢分身啊,不找死就不会死,这些人啊……” 虽然分身化影有很多便利,而且驾驭分身,对修练神魂凝炼很有好处,但自己素来不喜欢这一套,因为在大战期间,看多了因此殒落的案例,太明白这技术的危险性。 近在眼前的案例,不老仙如果不是因为在行功到紧要关头时,分身被灭,导致重伤,武苍霓绝没有那么容易将他迅速搏杀。 兽尊嘎古若不是因为血影分身,受天神兵一击而灭,惨被重创,自己哪有这么容易用无量周天塔、江山社稷图、封魔印就将他狙杀一次? 明明有着诸多难以规避的风险,这些强人仍对神魂分裂乐此不疲,这是自己所难以理解的心态。 “算了,上路吧,距离帝京还有十日路程,早一日抵达,就早一日平安。” 温去病催促着上路,队伍重新行进起来,走法与之间相若,只不过多了一名女爵带头,这样正符合温去病的想法,独孤剑在前打头,自己和龙云儿殿后,首尾两端都有人,可保安全无虞。 两名五绝高人联合护送,这绝对是重磅消息,足以震动整个大地的要事,人族控制的各大城市中,无数人为此耳语,而在城市之外,各路魔军也纷纷动起来,在各自魔将的率领下,预备追击阻截。 一时间,整个大荒西朝的气氛为之紧绷,妖魔对于此次大铸的阻止行动,终于表面化了。 “……唉,天不从和尚愿啊,本来是想掩人耳目,却弄得惊天动地,当初还是该易容改扮,不装高人的。” 懊恼叹息,如果有得选择,温去病肯定避免这种情形出现,因为那会导致妖魔像见了血的兽,疯狂来袭。 不过,这次的情形,确实没得选择,独孤剑的到来不在意料之内,她这队人马到来之后,就已经把妖魔的目光引来,即使大家分开走,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合在一处,多些应变余裕。 温去病不怎么想和女爵合作,不光是因为这个对手老抢生意,还因为……自己对这个人,总有一种挺奇怪的感觉,好像如果靠得太近,后头会很麻烦,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这并不代表自己可以什么都不作,相反的,如果自己什么想法都没有,绝不敢放任事情恶化到这地步。 横击仙帝,在当今之世是个辉煌传说,也是个禁忌,与其相关的一切信息,几不流传,收藏最多的地方,就是帝京的仙帝宫,但既然都说是禁忌,自然不是想看就能看到,凭自己这个新冒出来的圣僧,恐怕未必够资格去要求看书。 为了增加可行性,自己需要尽可能提升名望,拔高到一个没人能忽视的地步,而这种宣传,除了靠人卖力吹捧,就只有当一个速成的英雄,踩着别人尸骨上路了……幸好,天时地利,提供了一个适当的机会,平家人也及时把自己所需的筹码,送到了自己手上。 “……老师,这两张图确实有所不同。”平春比对着手中的纸张和木牌,“乍看之下是同样的花纹,位置一样,火焰形、圆盘形的格式相同,但细看之后,就会看见不同处,组成这些花纹的线条,整个是不一样的。” “说对了,有几分眼力,但别叫我老师。” 温去病望向身后的平家三人,这趟平家人上京,除了雇来的武装护卫,总共有六人,但与病僧的交流,事涉机密,除了平剑秋、陈有龙、平春,其他都不得参与。 平剑秋从平春手中接过发黄的图纸与牌,细加详查,看出了不同,却看不出这些不同意味着什么,照理说,这些都是法阵的纹路,身为匠师,自己也有识别法阵的眼力,偏偏看了半天,头晕脑胀,什么也没看出来,丢脸到不行。 温去病哂道:“别看了,这个阵纹是由三十六万五千道法阵层叠的投影,你不懂得分拆,要是能这样一眼就看透,那才见了鬼。” 平剑秋惭愧放手,却斜眼望向病僧,暗忖自己不成,难道和尚你可以?要不然,也不见你有什么工具,怎么你就看得透吗? 温去病道:“我研究社稷图好一阵子了,直到看了你们的图,才发现一些疏漏之处,是我以前所没注意到的。” 对于江山社稷图的建构,自己一直是凭着手上所有的八成板块,试图推想剩余两成是什么样,直到看了平家手上的那张图,才意识到完整的社稷图没有那么简单,内中不是只有木石山水,太过想当然尔的自己才会失败。 曾耻笑过嘎古乱搞当创意,胡乱增添的凶兽,反折损了社稷图的应有威力,哪知自己太过保守的构想,同样有缺…… “完整的社稷图,里头除了江山绵延,还有人和,这个所谓的人,不是指生物,而是代表生物智能的作品,说得实在一点,就是建筑。” 温去病道:“多亏你们手上的资料,我能把社稷图进一步补完,但……有一点小问题,就是缺人。” 听到老师说缺人手,平春立即自告奋勇,社稷图关乎平家祖上,本身又是机关术的巅峰成就,他非常感兴趣,只是他的自荐,只让温去病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平剑秋却明白过来,“法纹是三十六万五千道法阵的层叠投影,这只是社稷图的一小部分,如此复杂的构造,不管是更动或变造,动起手来恐怕……这得要多少人啊?” 稍微算算,几个人当然也成,干个几十年是可以的,如果想要在几天内弄出东西来,千八百人是起码要求,还都得是专业匠师,这……这如何能够? 温去病耸耸肩,“不行也得行了,坦白说,这支队伍已经引起魔军的注意,大票魔军很快就会过来,如果和尚我的设计没能及时完成,我最多拍拍屁股跑路,你们可没一个能够活下去,老平,你说怎么办?” 平剑秋除了苦笑,真心是无话可说,这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才说好的保护呢? “放心吧,老平,和尚我一向公道,不会让你白干的。”温去病笑道:“去把你的那些同行召集起来,说你有事找他们一起干,不想干的,和尚我现在就要他的命……罪过罪过,还是改成性命自负吧!” 无可拒绝的要求,不久之后,肚内苦笑到想哭的平剑秋,一派淡然地站在各家匠师之前,表示有一件攸关性命的大事,要号召在此地的各路匠师齐心完成。 以平家四五流的专业地位,忽然跑出来作这样的要求,各家匠师都觉得错愕,但考虑到这几日平家与病僧往来甚密,此事背后似有病僧的存在,便不妨姑且听之。 明白他们的想法,平剑秋目光从这一个个匠师面上扫过,最后摊开自己手中的这张卷轴,朗声道:“在下想号召各位一同打造的物品名为……世界奇观!” 二十二章 磨练,修练(周一求紅包) 气劲交击,两个美丽而矫捷的身影,一攻一防,快速交手。交手或许不是正确的形容,因为攻者占尽上风,没出过一式守招,守的一方则基本被压着打,根本没机会还上一招。 然而,如若细看,又会发现一些异处,防御的那方,虽被打得无还手余地,但自始至终守得极稳,像是海边的万年岩礁,任浪涛拍击,始终稳稳撑住,不露败象。 独孤剑、龙云儿相互交手,拳影剑光来去的激烈程度,已经超过“点到为止”甚多,没有人想得到,当龙云儿主动要求指点,独孤剑居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两边便打起来了。 五绝等级的高人,哪是这么容易指点人的?女爵从不是易于接近的温和之人,不知有多少假借请求指点为名,希望能拜入门下的人,被她冷冷拒绝,因此看到龙云儿来请教,独孤剑竟破例地答应,旁人吃惊之余,只能猜测是龙云儿背靠病僧,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但当两方真的打起来,没有人再质疑龙云儿钻空子,因为女爵的剑全不留情,若不是龙云儿有真本事,换了别人上来,一回合不到,早就千疮百孔了。 双方一轮交手,就是一刻钟,最后女爵收剑,神闲气定,龙云儿抱拳致意,却喘了老半天,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谢独孤殿下的指点。” 以等级来说,独孤剑是货真价实的高段地阶,能与这样的人物对练,是自己难得的经验,更何况,自己可不会天真到认为对方全无留手,战斗中自己不曾奉灵,对方要是有那个意思,自己的金刚身肯定扛不住。 “没什么,能和妳对练,我也很愉快,妳的横练硬功和指掌非常高明,我如果不是凭着境界强压,力胜一筹,未必能赢过妳。” 独孤剑叹息道:“现在的人族,练武都只是为了尽快奉灵、入神,修练的技巧,也只是如何奉灵更久,如何减少事后的反噬,没人愿意像妳这样锻炼基础武技,按部就班打稳,饮鸩止渴,哪有什么将来?” 话虽如此,龙云儿却颇能体谅此地武者的心情,吃饱饭固然是重要的,但连下一刻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当然是先顾命重要,谁还管今晚有没有饭吃啊? 龙云儿道:“另外也要感谢殿下代为说服,如果没有妳协调拔山剑庄和另外几个门派,得到他们帮助,我们后头肯定有大麻烦。” 平剑秋得温去病授意,出来组织其他匠师,合力造物,众家匠师首先看的,是大门派的态度,这里虽然有几十家匠师门派,但算得上一线势力的,就只有刚刚过来的拔山剑庄,他们家大业大,上京真是参加大铸,不是避祸,而大门派的傲气,哪容得下四五流的平家跑出来号召? 结果,独孤剑出面,负责与拔山剑庄协调,让他们配合参与,这才摆平了其他匠师的疑虑,共同响应,一起忙了个手脚朝天。 目前,这支队伍持续往京师前进,但所有的马车全部改成工作室,匠师们一面赶路,一面赶工,就想赶在期限前,把这些连他们自己都不知是什么的组件完成。 独孤剑摇头道:“那都是应该要做的,既然你们有想法,我就乐意促成,否则,等到魔军杀上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应付,到时候还要多倚仗妳与……令表兄。” 龙云儿尴尬一笑,她负责处理病僧与女爵之间的联系事务……纯粹名义上而已,温去病压根不想与女爵有任何往来。 之前温去病的糟糕预感不幸言中,虽然金鹰魔将身亡的损失,一时没法弥补,可从当天开始,追着这行人的妖魔,数目明显增多,虽只是远远跟着,没有靠近攻击,却一直紧跟着不放,造成不小的压力。 这情况相当罕见,因为妖魔并不是有耐心的生物,对血肉的渴求、源自本性的破坏欲望,牠们基本不可能忍耐或等候,能让牠们这样远远跟着,却不攻击,这状况令匠师们在压力巨大下,也啧啧称奇。 “……有魔将来了。”独孤剑远远看向后方的妖魔队伍,喃喃说着。 “魔将?很厉害吗?”龙云儿问得心虚,八大魔将之中,自己就看过两名,石魔被温家哥哥顺手秒了,而号称有着八大魔将前三实力的金鹰,也被自己一拳干掉,至少从这上头,感觉不出魔将很强大的感觉。 从等级上来说,魔将都是地阶的水准,但和自己世界的地阶相比,魔将们似乎徒具出力等级,在力量的细微运用与催迫上不行,致使战斗中破绽很多,要不然,就算温家哥哥再怎么把他们削弱,也轮不到自己把金鹰一拳击杀。 等级不好算,就很难判断来敌到底强或不强,听说有魔将来了,龙云儿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很严重?还是一般警戒就好? 独孤剑目光移动,除了后方,也望向不同的位置,她的感知范围极远,百余里内的动静,尽数在其感知覆盖下。 “东北方也有魔军过来,领队的也是魔将……”独孤剑道:“正北也是,但气息模糊,不在两百里内,估计五百里内起码三名魔将要围歼我们。” 龙云儿惊道:“五百里?妳的感知范围有那么远?真是高明。” 独孤剑摇头道:“只是耳聪目明而已,意义不大,以我们现在的走法,顶多一天的时间,几方魔军就会合围,到时候……除非有奇策,否则只能竭力护着大家杀出去……那会是一场苦战。” 语气中有一丝苦涩,独孤剑抽出凤首剑来,凝视细长的剑刃,剑上煞气冷冽如水,但龙云儿看在眼中,总觉得她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无奈。 那不是面对强敌的徬徨或恐惧,而是…… “如果只是单纯要杀出重围,我有把握,但……在此处的这些人……” 独孤剑语气苦涩,很清楚旁人对自身的评价,而这反倒让龙云儿糊涂了,“殿下,其实妳也知道,妳似乎不太擅长……这方面,不是妳不好,是妖魔太狡猾,总用卑鄙手段。” “怪敌人卑鄙没有意义。”独孤剑没有接受这安慰,“不如怪自己不够强大,起码有个努力的目标。” 龙云儿委婉道:“是,但我是想说,殿下妳也明白自身的局限所在,那为何不担任个适合本身的角色?这样会否……少些遗憾?” ……妳是绝顶高手,直接杀敌就好,领着一支军队四出征伐也可以,何苦要到处救人,把魔军像吸铁石一样都领过来,弄到自己像扫把星一样?何苦呢? 独孤剑看了龙云儿一眼,迟疑道:“拯救百姓,是我的使命,这一回则是受人之托,护送拔山剑庄入京,本来我只是暗中保护,因为他们被魔将袭击,抵挡不住,只得现身,然后更多的魔将又被引来,我如果走了,他们可能立刻被杀光,我又抛不下他们……唉。” 叹息声中的无奈,龙云儿也能明白,换了自己,看到无辜百姓被屠戮,确实也难狠心坐视,但这份善心却被敌人抓住痛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独孤剑苦笑道:“我很希望自己有军政之才,而不是只有武力,那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就不至于只有死拚,没有其他办法了。” 龙云儿不解道:“殿下出身帝王家,又通武事,怎么可能不通兵学?” 独孤剑摇头,“兵学之道我虽有涉猎,但都是理论,带皇宫内侍卫模拟时,最多也就是数百人规模的行动,遇到成千上万的场面,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龙云儿一怔,觉得这位女爵殿下的说话,倒是出奇坦诚,一言一行,笔直如剑,不曲折却也不刺人,更不见半分皇家骄气,自己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已与她相交多年,相处起来没半分隔阂,真是……好奇怪。 但是,她遗憾没有实际的军政之能,是因为缺少实务机会,这点自己虽然也没有,可温家哥哥不是有吗?他从来不是无谋之人,花花肠子还多到吓死人,不晓得他会有什么主意来解围? 独孤剑道:“我与病僧之前从未谋面,但过去这一年,他的行事作风我都看在眼里……” “这个……”龙云儿不知该怎么解释,从各方面听起来,这都不像是夸奖。 独孤剑道:“平心说,他藉机谋私利的风格,我很看不过眼,明明他可以成为真正的英雄、宗师,却为了小利,白白葬送自己的可能,太不爱惜羽毛……但不可否认,他有奇谋,今次,我想看看他的能力。” 龙云儿点点头,相信温家哥哥已经动起来了,至于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自己肯定猜不到。 同一时间,在这行队伍的各个马车中,匠师们看着手边堆起的一票细小组件,大的顶多指头粗,小的形如米粒,无论大小,上头的法阵符文刻得满满,他们也益发为之不解。 ……我们放着正事不干,到底在打造些什么东西啊? 二十三章 青武仙帝 大荒西朝,由仙帝坐镇,统御臣民,以帝京为中心,千年来在妖乱大地的情况下,仍护住境内人族平安—— 仙帝宫,千年来,经历多位仙帝传承,在二十多年前,传到现今的青武仙帝手里,保境护民。 曾经,仙帝具有无比神通,能够成就仙帝,唯有大神通者,必然踏足天阶,但如今人族气数崩落,仙帝也随之黯淡,上一任仙帝修为仅有地阶,青武仙帝是两百年内最出类拔萃的人族,号称已踏上天阶,但实情如何,没有人确认。 面对极度强势的九头妖龙,单单仅靠仙帝,别说屏护人族,就算要护住帝京,都有大问题,必须要靠其他强人、势力齐心合力。 帝京中除了仙帝宫,两个最辉煌的所在,则是飞龙寺、五斗观,作为本方天地佛门、道门首位,由佛子、天君统帅,与仙帝合力,共护苍生。 此次青武仙帝号召天下匠师,进行大铸,帝京中人潮熙熙攘攘,迎接各方人士的涌入,处处拥挤,却也充满旺盛的生气,已是不知多久不曾出现过的热闹。 仙帝宫中,青武仙帝不在殿,不在堂,而是站在一所高台上,凭高眺望着帝京的景象,轻抚短须,面露微笑,眉头却一直深锁,有着难以化散的忧郁。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容貌才不过三四十,须发皆黑,看来春秋鼎盛,正是一身功力登峰造极的时候,但面对妖乱大地的危势,沉重的压力却让他觉得心很累。 “陛下,剑公主的行踪已经确定,她为了您的大铸,亲自出马,护扶拔山剑庄人马入京,受到妖魔狙击,途中碰到病僧,正联合朝帝京前进。” 一名金甲武将,向仙帝报告刚收到的军情,青武仙帝微微颔首,直到他报告完,才道:“剑丫头做得很好,病僧近年来声名鹊起,战功耀眼,朕也早盼望一会了,但……妖魔会坐视吗?” 与九头妖龙交战多年,彼此的作风与思维,都再清楚不过了,五绝高人这级数的存在,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妖魔的注意与行动,势必追杀,更别说两名五绝高人碰在一起,妖魔们会没有动作,那才有鬼! 金甲武将尴尬道:“据最新的情报,已有多位魔将开始活动,率领麾下魔军,开始阻截剑公主回京,魔军数目很多,引来的魔将起码三名……” 越说越惭愧,因为既然剑公主遇险,帝京又已得到消息,自然就该派兵接应,高手齐出,兵对兵、将对将,充分给予支持,让剑公主能够平安回来。 但眼前的事实却是,即使知道这些,帝京的守军也做不了任何事。 大铸在即,为了大铸而蒐集来的各种珍稀材料,都库存在帝京,每处地方都要严加把守,否则,失窃事小,但这些材料中有不少本身都是危险物质,一下不小心,为有心人所趁,还不用等大铸举行,帝京就要酿成巨灾,在这前提下,守城的部队根本没法离开。 唯一能做的,只有派出少量的精锐,组高手团前去相助,但对面那边已经是天下两绝在列,如果这样都被阻住,这边又要派出什么等级的精锐,才能形成有效助力?人可以派出去,但要说有多少效果,连他们自己也不抱指望。 “……且尽人事吧。” 青武仙帝仰望苍天,叹道:“大势倾危,各人都难顾各人了,剑丫头能否过这一关,还需得看她自己的造化……唔,是了,你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让天下皆知。” 金甲武将一怔,“陛下这是何意?” 青武仙帝道:“天下间尽有能人卧虎藏龙,我们鞭长莫及,未必其他人也不行,把消息放出去,让有志之士有个使力的方向,或能帮剑丫头解此之危……” 金甲武将迟疑道:“这岂不是让剑公主……” 青武仙帝道:“你还是一样派人出去接应,但目标是其他的重点铸派,务必将他们平安接入帝京,懂吗?” 金甲武将说不出话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趁着剑公主一行吸引住魔军注意,施瞒天过海的计策,让其他几路备受期待的铸派队伍平安入京。 “妖龙势大,此次大铸是我人族最后机会,绝对不许有失。”青武仙帝抚须道:“当前所有的一切,都需以此为优先,只要能完成大铸,造出神兵,诛灭妖龙,扭转妖乱大地的局势,开我人族新天,什么代价都是值得。” 金甲武将愣在当场,这条计策他也想过,只是不敢提起,毕竟剑公主是仙帝陛下血亲,料不到他竟然如此有决断。 “哈哈哈哈~青武小子真是好决心。” 朗声长笑,来自空中,一名道人自白鹤背上跃下,凌虚踏空,缓步踱来高台,身上八卦鹤氅飘飞,头戴高冠,手持拂尘,满头白发,目光却苍劲有力,望之俨如陆地神仙,踏上高台时,与青武仙帝相望,气势分毫不弱。 金甲武将却不敢在这位面前站着,连同高台之下,数百名把守高台的御林军,见状都第一时间跪下,高声拜谒。 “参见天君!” 本代道门领袖,五斗观之主,“天君”龙虎道人,这是一位足以与仙帝并列的高人,成名犹在本代仙帝之前,双方相交数十年,互为好友,每次进入皇宫,从来不用通报,直直登堂入室。 见到友人,青武仙帝面露微笑,“老道你出关了?” “自然!你这大铸搞得声势浩大,我怎么还坐得住?”龙虎道人年纪虽老,声音却极为洪亮,“但你的情报好像迟了些,若你知道剑丫头那边的情况,肯定不会有这个念头。” 青武仙帝皱眉道:“她处境艰辛,朕自然知晓,但普天之下,谁不是活得艰难?她身为皇族,就更有肩扛忧患,舍己为先的觉悟,若必须得取舍,朕看的肯定是人族大利。” 龙虎道人笑道:“正是为了人族大利,你才更需要对她另眼相看,在那支队伍里,有个平剑秋,正号召队上所有匠师,联手打造不明物件。” “平剑秋?” 青武仙帝沉思片刻,一脸茫然,平家不过是四五流的存在,以他所知的铸器名家,基本排不上,而有点名气的铸家中,虽然好像有家姓平的,却不可能记得叫什么名字。 龙虎道人道:“也难怪你记不起,平家不过是个九流铸派,若不是一直试图送礼巴结,想捧老道我的臭脚,我也不会有印象。” 青武仙帝奇道:“他一个九流门派,如何号召得动各路匠师?朕若没记错,拔山剑庄的队伍也在那边,这些匠师个个有脾气,哪会听从他的号令?” 龙虎道人道:“不错,但这次情况不同,有老道的徒子徒孙传讯过来,众匠师之所以听他号召,一是因为他背后有病僧支持,二是因为他号召众人的东西,确有神奇之处,众匠师都无法参透,有人问这是什么,那个平剑秋的答案,肯定让你大吃一惊。” “是什么?” 青武仙帝不喜欢猜谜语,但已经有预感,听到的东西恐怕会让自己吓一跳。 龙虎道人收起微笑表情,看了脚下这座高台一眼,正色道:“和我们现在所踏的这座封天坛一样的东西……世界奇观!” 青武仙帝闻言,脸色骤变,一下挥手,让金甲武将叩首拜退,把所有人都带下高台去,确定了再无旁人,这才道:“老道你没弄错?真是世界奇观?能汇集人族荣光,具现气运,最终以人道统天、逆天的世界奇观?那岂不是……” 龙虎道人点点头,慎重道:“如果此事为真,那……就是横击仙帝的道统重现于世,你很清楚这代表什么,传说中,他以世界奇观加诸江山社稷图中,镇杀亿万妖魔,扭转天运百年,因此伤损太过,英年早薨,世界奇观的建构法因此不传。” 青武仙帝犹未从震惊中平复,目光望向西方,在大片建筑物之后,那座巍峨耸立的宝刹寺院,片刻后才转回视线,“若真是横击仙帝的传承再现……伏魔有望,菩提佛子做出预言以来,朕是首次觉得有望实现。” “那小子……当初舍命参悟天机,说什么诛灭妖龙的唯一契机,在于灭龙神兵,必须要打造出灭龙之器,才有希望诛灭九首,逆转天命,你更因此举办了大铸。” 龙虎道人叹道:“老道本来不相信这预言,但现在……或者冥冥中真有天意,上天垂怜,与我人族一线生机。” 青武仙帝一震,道:“既然他们身系关键,朕立刻派人出去接应,务必要让他们……” “免啦,你这边一堆繁琐手续,哪有老道来得快?刚刚老道来此前,已经派人去接应了,但……”龙虎道人叹息道:“从帝京过去,再快也要三天,不知他们能否撑到那时候?” 二十四章 同仇敌忾 数列魔军距离人类的队伍,只余短短十里不到,虽然魔兵还各据一方,没有合围,但统帅着魔兵的三位魔将,已经会合到一处,远远看着行进中的人类队伍,开始商议。 金鹰魔将、冰炎魔将、水魔,曾在数年前联手,背靠满城百姓,杀得女爵独孤剑几乎殒落,至少,当时他们是以为独孤剑毙命,才欢天喜地开始屠城,权作战利品。 哪知,独孤剑只是重伤,还被他们的暴行激起滔天战意,燃烧生命本源,爆发大力,临阵突破,凤首剑落如星雨,诛杀了水魔,更打得另外两名魔将险象环生,如果不是因为她伤势太重,肯定就把三大魔将一起斩杀。而不是她夺路逃命的结果。 那战之后,金鹰、冰炎魔将,就一直想雪耻报仇,紧盯着女爵的行踪,哪里有她出现的讯息,就追到哪里,这回袭击拔山剑庄的新生水魔,意外撞上女爵独孤剑,第一时间把消息放出,号召其他魔将来穷追猛打。 金鹰魔将是来得最快的一个,已经比数年前更强许多的牠,以为这回必能手到擒来,其他魔将也这么认为,谁知出师不利,金鹰还没遇上女爵,就先撞到病僧,丧命在其手下。 单纯的阵亡,那也还罢了,但金鹰亡命前所传出的各种讯息,与病僧交手的模糊经过,吓坏了各路魔将。 化身天地,形如古佛,操控世界法则,这些大神通,牠们不知道妖龙陛下有没有,但自己是肯定没有,甚至连稍稍对抗的资格都没有,要是撞到对方手上,那不是十死不生? 魔将们平时纵横大地,虐杀人族,向来是嚣狂惯了,但读完金鹰所传出的讯息,感受到金鹰临终时的恐惧,牠们也都吓坏了,率着魔兵赶来后,迟迟不敢动手,只让手下魔兵、魔兽试探性地滋扰,没有大规模进攻,非要等多几位魔将到齐后,才敢“共谋对策”。 树魔叹息道:“病僧又有突破了,杀石魔的时候,他还没这么强啊。” 水魔由深色液体构成,形态无定,焕闪着波光,吐出模糊的声音,“也可能是先前隐藏实力,让我们作出错误判断。” 冰炎魔的声音极为粗旷,还带着火焰爆炸的隆隆声响,“为什么是隐藏?说不定是夸大,杀掉金鹰以后,他就没有再出手过,如果他真那么神,为什么不出来把我们都杀了?” 在这里的三名魔将中,冰炎魔将的性情最为直接,说得不好听,就是莽撞,连续憋忍数日后,已经怒火冲脑,就想不顾三七二十一,先冲去打了再说。 这种个性虽然危险,但有时仍不失为突破僵局的一个妙着,然而,想到金鹰临终传回的讯息中,病僧种种神妙手段,特别是透过金鹰的感知,在牠被困于掌中乾坤时,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锁住,空间法则完全受操控的情形,货真价实,绝无虚假,要说这是幻术或是虚张声势……别把魔将都当傻瓜啊! 更何况,那边一个病僧深不可测,一个女爵骁勇善战,两者结合,这边区区三名魔将,根本不是对手,这仗要怎么打?还能怎么打? 一个想打,两个慎重,情况陷入尴尬的沉闷中,蓦地,一股邪气念波扫过,三名魔将为之一震。 水魔道:“陛下传来命令了,让我们攻击,不计代价,那边会尽可能支持我们。” 冰炎魔吼道:“好!有陛下的授权,就算是要杀上天,我们也一定能把天捅破!” 咆哮中带着狂喜,冰炎魔对于胜负并没有信心,但只要能开战,他就不在乎什么胜负了。这股旺盛的战意,支持着他的两极之躯,也让他在八大魔将中,战力排行前三,胜过在场的另外两名。 树魔、水魔互看一眼,他们的战斗本能没这么强烈,所以听到不惜一切攻击的命令,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被当成弃子,抛出去牺牲,试探敌人的实力。 妖龙陛下能不断制造魔将,让魔将源源不断,可身为魔将,没有哪个会不惜命、不怕死,想到要面对有“魔将碾碎机”之称的病僧,自己又不是冰炎那个被摘除恐惧情绪的东西,不怕才怪。 树魔沉默一会儿,道:“如果病僧真那么有本事,这几天就不用一声不吭,躲着不动,我相信他是虚张声势。” 水魔点头,“这可能性不是没有,一试便知。” 妖龙陛下已经下了死命令,这一战非打不可,就算心里七上八下,也没有退却余地,只能你一言,我一语,彼此壮胆。 唯一的指望,就是妖魔大军群推过去,用数量来取得胜利,再者,就是要看妖龙陛下的背后支持,能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非常古怪的一点,则是妖龙陛下的态度。过往妖龙陛下对于人族的战争,只给大方向,从不干涉执行细节,更难得下不惜代价的死命令,这回为何一反常态?难道……都是为了病僧? ------------------------------------------------------------------------- 说干就干,九头妖龙的命令传至后数分钟,三路魔军像伞一样平铺开来,进行合围,展现数量上的优势,一下就把人族的队伍包围住。 兽形的魔兵、魔兽,自四面八方冲来,在妖魔的敏捷动作之前,根本没什么地形阻碍问题,山野、树林一下被突破,尖牙、利爪直逼向人族。 成千上万妖魔一下涌来,这场面绝对恐怖,但对于已经被大片妖魔遥跟两日,又发生过几次骚扰战的人们,这是预期中肯定会发生的场面,惊慌难免,却也松了一口气,早已商量好的应敌方案,立刻付诸实施。 还没等妖魔靠近,各家各派的武装护卫,急急抢出,将一些桌面大的金属方板,远掷出去,环绕队伍的周围,十数秒后,这些方板一片片发出强光,弹射出光幕,交织组合在一起,化为一个半圆形的大罩子。 光罩一出现,不但把近千人护在里头,外头海潮般的魔军,不住撞击在光罩上,这座光罩却稳如山岳,没有半分动摇。 之前遭遇魔兵袭击,这边从没有作出系统性的防御,都是一盘散沙,各自保命,这一回,匠师们终于被组织起来,团队行动。 协调着众人行动,平剑秋手持着铁杖,正色道:“不能让这群妖魔小看了,我们匠师也不是只会打不还手的!让这群东西看看专业人才的厉害!” 旁边的各家匠师,这时都挽起袖子,露出胳膊,同仇敌忾地对着平剑秋点头,那些眼神……平剑秋自己也想苦笑,病僧和尚的本事真难以置信,短短几天,在背后指点与支持,透过自己散出去的技术与知识,让这些中小门派的匠师痴迷如醉,都来跟着自己干。 而且,病僧大师还很懂得挑口号,自从妖乱大地以来,匠师们一直都只能憋屈在幕后,没法也不敢正面去战斗,但现在已被逼得无路可退,当自己提出,由匠师的手,亲手给那些妖魔好看,已无退路的众人,被逼出同仇敌忾,联合来和妖魔打一阵。 但……平剑秋心里清楚,这种像打了鸡血似的振奋,不过是一种假象,这边毕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彼此的信任也有限,现在强打起胆气来硬撑,只要稍微有点不利,马上就会鸟兽散,真不了解……病僧大师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光罩覆盖,外围的妖魔杀不进来,但有些跑在前头,已经入侵的少量妖魔,则和武装护卫们交战起来,这些护卫们的身上,都装戴着新制成的护符与刀剑,与那些妖魔战在一起,个个龙精虎猛,将那些落单的魔兵、魔兽砍杀。 “呜哇!” 一声惨嚎,一名武装护卫下半身喷血,倒在地上,从他倒地的位置,一个个满身枝叶的树妖,由地下钻出,踩着泥土,踏上地面,摆动枝叶,咆哮着向周围杀去。 “不好了!有擅长地行的魔物。” 光罩像个倒扣过来的大碗,把众人罩住,妖魔一时难破,但屏护的范围,只有一百八十度的范围,无能深入地底,遇到能在土中遁行的魔物,自然就形同虚设。 平剑秋斥喝道:“慌什么?不是早就料到会这样吗?又不是从没遇过会地行的妖,一物来,一物破,大家不要乱!” “一物来一物破?好会说话,那就看看你们怎么破我?” 沙哑模糊的声音,来自十米高的巨大树妖,树魔自地下踏土而出,甫一出来,枝臂横扫,七八名正挥刀攻来的武装护卫,直接就被打飞出去,鲜血如鞭,洒在地上。 “休得逞凶!” 没让树魔继续杀戮,龙云儿化为一道青龙影,如风飙至,大力金刚指猛刺向目标明显的树魔。 “有点份量……” 树躯化朽木,大力金刚指一击戳穿,但无数细碎枝干却急速延伸过来,要锁住龙云儿的身体,“但还不够看!” “加上我又如何!” 厉声一喝,女爵独孤剑凌空击来! 二十五章 鎏金剑气 凤首剑的一击,半空凝化虚影,显现一头五彩凤凰,周身燃烧凰焰,呼啸下击。 凰火焚木,剑还未至,滚滚热浪,已迫得下方树枝全烧起来,但树魔就像一个千手千足的高手,心念一动,无数分枝蔓延过来,拉出一片枝干屏障,先挡凰火,更挡剑击。 “独孤剑,妳这手下败将,还敢来送死?今天要妳再死一次!” 树魔厉声吼喝,而独孤剑对此的回答,则是举手就一剑,又一道凤凰影出现,却没有任何彩光与火焰,而是闪烁暗青色的金属光泽,袭向木障,威力比之前陡强数倍,一举把厚厚木障给破开。 “鎏金剑气!妳练成了鎏金剑气!” 树魔骇然叫出声,鎏金剑气是传闻中剑道至高修为,只有全心全意,以身心事剑者方能参悟,而且,大荒西朝史上,凡是练成鎏金剑气的,最终无一例外地成就仙帝。 鎏金剑气,传闻中分为黄金、白银、青铜、黑铁、赤锡五个境界,由高至低,各有玄妙,之前,女爵被三魔将围攻至濒死时,并没有练成这门绝学,复出后也不曾展露过,谁知她竟不声不响地练到黑铁境界,就快要练上青铜了。 只是这一下失算,树魔就置于险地,鎏金剑气势不可挡,坚逾金铁的数十层树障,被一剑破开,直劈向树魔主干。 “哗啦!” 泼水般的脆响声中,树魔的十米躯体,被砍得支离破碎,每一个碎块,没有超过拇指大小的。 惊人的威力,震绝当场,但树魔的身躯才崩碎,剑气已尽,两道魔影却破土而出,声势强强霸地打向独孤剑,一个没有固定躯体,形态如水幻动;一个冰火同燃,威煞慑人,两大魔将同时杀来。 “练成鎏金剑气又如何?今天妳还是要死!” “看妳这次如何还有侥幸!” 水魔形影变幻,攻击以缠、卷、拖为主,躯体遭遇攻击便破散,随即又聚合,不畏打击;冰炎魔则是散发着煞气,每道攻击不是烈焰高温,就是奇冻冰封,非但难挡,更形成温差破坏。 两大魔将联手压制,女爵一时落在下风,只能挥剑守御,无法抢攻,两大魔将见状,更是笃定,女爵的鎏金剑气显然未能完全驾驭,猛力一剑之后,就难以为继,正是将她压倒的最好机会。 地面上,一道树枝缓缓伸展出来,迅速交织组成十米躯体,凶恶的气息弥漫开来,树魔抬头仰望战局,登时有几分后怕。 “好厉害的鎏金剑气,险些阴沟里翻船!” 对于人族的爆发力、成长性,树魔着实又开了眼界,但相较于人族,妖魔的诡变难杀,在实战中绝对更占优势,以自己来说,只要身体与大地相连,能得地气源源供应,就能不住分身散化,形同不死之身。 鎏金剑气,要败自己容易,想杀自己就千难万难,所以才由自己打前锋,替两大魔将制造机会,而当独孤剑失了先机,三名魔将联手夹击,她更只得死路一条。 树魔枝干延伸,目光扫望向躲到周围去的人族,独孤剑和两大魔将跃空交战,这地点对不适合离地的自己不利,但攻击前早就商量好,遭遇到类似场面时,直接分工,他们夹击,自己屠杀人族,分女爵的心。 “只能怪你们自己运气不好了,什么不好当,偏偏生而为人……” 树魔枝干横生,地上赫然又多生出九个树魔,十个看来一模一样,根本没法分辨出来,同时朝周围的人类冲杀过去。 “通通死吧!” 树魔怒喊出声,一声很不协调的裂木之音,同时响起。 与独孤剑联手的那名人族女子,树魔一早下了杀手,先困再杀,层层十余道木障,交织成一个大球,把人困在里头,无数带刺的硬枝交错横插,犹如千刀万剑,早把人切割得支离破碎,千疮百孔,哪知就在此时,明明必死之人,竟然破树球而出。 身上闪着淡金色的光芒,金刚体催迫,龙云儿不挥拳、不出指,双手各自结印,整个人连同法印一起轰来。 凌厉攻势,树魔不敢大意,但脑中尽是错愕。 ……妖树绞杀阵,竟然对她无效,还一点伤也没有?这身体是什么做的? ……十个树魔,等同心脏的魔核虽只有一个,却在十具魔躯中不断流转,她如何得知此刻魔核就在这一具,准确攻来?仅是碰巧? 错愕之中,树魔骤闻一声钟鸣,仿佛响彻万古,从时间长河的尽头传来,震荡世界,更令牠刹时意识归空。 钟声撼击大气,化为冲击波袭来,无比坚实的奇木之躯,竟承受不住这股冲击波,由外逐渐粉碎开来,迅速破裂往内部。 ……不、不好!要转移魔核…… 心念一动,魔核迅速转移离体,这是妖魔的保命天赋,几乎念动即成,极难杀死,但…… 树魔骇然发现,在钟声的影响之下,自己思维的速度仍快,但除此以外一切的动作却都缓慢下来,包括魔核转移的速度,念头一动,魔核虽然离体,却没能立刻传到其他魔躯之中,还在脚下的树脉。 跟着,树魔就看到,一只黄金般的拳头,悍然无匹,打穿地面,直穿向底下,将层层防护瞬间破开,穿破树脉,一把抓出了魔核,一道佛印立刻打了上去。 魔核离体,佛印封锁,这就形同把心脏抓出体外,树魔毙命时,脑里只在不住盘旋着问题……她怎么知道我魔核位置?她怎么可能知道…… 意识消散之前,树魔最后看到的,是那女子泛着淡青色幽光的一只眼睛…… 混战出现了第一名阵亡者,却是生命力最强,最难杀死,谁都没想到牠会死的树魔,而下手之人也并非女帝,是最不起眼的龙云儿。 “得手了!” 龙云儿暗自松了口气,随手就把魔核收入芥子还中,照女爵的说法,这样会令妖魔有一线生机,若是后头得了机会复生,遗害无穷,但同样都是说法……温家哥哥的要求当然比较重要。 和另外两名魔将比起,树魔似乎比较容易对付,只是特别难杀,魔核的位置能送出体外,在地下穿行,普通武者难以捕捉,但在命运之眼扫视下,这些都不是问题,果然被自己一击得手,建了首功。 抬头仰望,女爵与两大魔将斗得甚紧,自己已经奉灵,还能再轰两击,怎样都要设法帮手…… 使用命运之眼,现在虽然不担心被吞噬魂魄,却依旧颇为伤神,不能频繁滥用,但如果想要尽速拿下这些魔将,自己不用命运之眼是不行的…… 龙云儿睁开命运之眼,想看两名魔将的破绽所在,可眼睛才睁开,就发现周围的因果之线一阵颤动,有种汙秽深深的墨色邪气,沾染过来,她一下讶异,身上多处陡然一痛,已经被攻击打中。 这些攻击出奇强劲,不是普通的刀剑、气劲,而是射击类的武器,不只是打中,更还爆开、蚀化,要不是极意袍加成金刚身,防御力了得,在这攻击之下,肯定已付出代价。 突遭攻击,龙云儿错愕转身,就看见一大片红光、白光、黑光,劈头盖脸地打来,如似海潮汹涌,逼得她只能双手结印,加持护身劲,将这一波攻击挡下。 金刚印加持,金刚身更是难破,但龙云儿心中连声叫糟,惊鸿一瞥间,她已看了个清楚,攻击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群匠师。 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这些早先还在齐心抗敌的匠师,这时调转目标,把武器朝向自己,像面对杀父仇人一样猛轰,个个表情咬牙切齿,动手毫不容情。 龙云儿一下被打懵了,很显然,这些匠师恐怕都心神失常,把自己当成了敌人,但他们为何会失常?是那两名魔将的手段吗? ……应该不是,那两名魔将正与独孤剑斗得正紧,凤首剑拉出朱焰长河,将大片天空烧得璀璨,已经渐渐扳平局面,与两大魔将有攻有守,在这种情势下,他们根本没有余力。 瞬息间,龙云儿想起女爵说过的话,妖龙有三大人形化身,诡诈多变,防不胜防,威胁性更在魔将之上。 意识到这一点,龙云儿晓得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敌人,却不知该怎么办,金刚身攻守俱强,命运之眼更能看穿一切破绽,但这两个强项,一时全无意义,自己难道可以看透他们的破绽,然后把他们全杀掉吗? 一下迟疑,连那些武装护卫也全冲上来,有刀的拿刀,有剑的持剑,冲上来就是乱砍,全靠金刚身够强,极意袍够猛,才把这些乱击全数扛下,分毫无伤,但后头的那些匠师,开动武器,远远射击,虽破不了金刚身,却把挡在前头的那些护卫给射杀,血肉爆开,这同样令龙云儿心里难受。 危急时刻,温去病交代过的一句话,在心头闪过。 ……如果遇到了打不得也伤不得的敌人,妳就使用这个吧,这种状况我们遇得多了,没在怕的。 二十六章 专业手段 独孤剑与两名魔将恶战,急于回气,暗自提防不测之变的她,不敢把所有力量用于眼前战斗,和两名魔将有攻有守,难分轩轾。 当底下状况生变,女爵暗叫不好,却不是太意外,既然知道可能有人形化身参战,这种程度的变局,就在意料之内,没什么好吃惊的,只是看龙云儿左支右绌,在底下乱战中慌了手脚,独孤剑心中同样焦急。 之前对战魔将,还有那诡秘莫测的人形化身,不怕对方强横,却非常困扰于牠们诸多卑鄙手段,往往让自己因此增多负累,受了不该有的创伤,这回特别放下坚持,与病僧等人同行,所为的……就是看病僧此人足智多谋,在类似场合中,或许能弥补自己的不足,能够应对。 可惜,从这情况看,自己的期望没机会实现了,面对这类场面,龙云儿也是手足无措,而病僧仍隐藏不出,似乎对这些人的死活全不在乎,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不能再让情况恶劣下去,独孤剑预备急提真气,再发鎏金剑气,速战速决,好去底下帮手,哪知被围困的龙云儿,却忽然捏爆两颗圆珠,跟着,两张朱网便飞射出去。 朱网覆盖的面积极大,延展性极好,又沾又黏,一下放射出来,把前方的人全网在里头,滚倒撞跌,几下就成了一个大球,被朱网捆缚、收束,很快便动弹不得。 这是出人意料的一着,而且龙云儿手上的网,不只一张,连着六七张发出去,把周围左右都网了一遍,正疯狂进攻的人们,全被网在里头,虽然都在拼命挣扎,却越动越缠,你挤我,我挤你,没有脱困的机会。 转眼间,场面就被控制住,前后的变化,不但仍在打空战的独孤剑看傻,连发出这些网的龙云儿都为之惊讶,脑中闪过之前温去病的交代。 什么胁持人质这种小事,我们碎星者以前根本没在怕的,三天两头都会遇到,那些妖魔总爱拿人质来恶心我们,我们为此专门开发了一整套处理流程,包括抢先一步干掉人质、擒住牠们的伙伴来反要胁、还有……咳咳,会血流成河的方法先不提了,总之,最后我们发现,绳、网之类的道具,应用这种场面很有效。 说到装备,温去病就来了精神,很振奋地介绍,要如何选择材质,才能制成适合的网,既要轻薄易携带,又要耐拉、强力沾黏,尽可能把更多的目标封锁在里头,又要避免他们受到伤害。 碰到那种打不得、伤不得的目标,要小心他们挣扎太大力,反而被弄伤,最早的时候,不知是哪个白痴向我提议,用奇金炼网,延展性是超棒的,但拉细了之后,网绳也够锋利的,他们拼命挣扎,从捆绑变成了切割……然后就死掉了,唔,那真是一场悲剧。 记取教训,温去病后来开发出的缚网,就有效解决了这问题,不但复合性材质是精心调配,上头还涂抹麻药,一沾了上去,肢体麻痹,不能动弹,对这些身不由己的受害者,堪称是最好的保护。 龙云儿连着几张网放出去,有效摆平了大多数的暴乱者,勉强松了口气,却也还说不上放心,因为潜伏暗中的敌人仍隐而未现,那个人形化身,到底是如何让这些匠师、护卫们失神的?如果不弄清楚,万一自己也中招,那就麻烦大了。 暗自戒备,龙云儿手结金刚印,却悄悄运起了金刚禅定,拂拭心神,诸邪不侵。 金刚禅定甫护住神魂,龙云儿骤觉有一丝不妥,一种不舒服的轻微感觉,迅速离体,睁眼一看,一道有若微尘的流萤光点,由体内飞出,迅速消失空中。 “这是……魔头?” 龙云儿双目圆睁,记得听人说过,所谓魔头,就是带有魔意的念头,入侵人体后,惑乱人心,破人修为,走上魔道,不同的魔头,引导往不同的方向,防不胜防。 自己什么时候被魔头入侵了?这东西无形无影,若不是自己运起金刚禅定,拂拭身心,凑巧将魔头逐出,再过一会儿,待魔头生根、发作,自己不就为其所趁?所谓的人形化身,就是玩这手的? 心惊肉跳,龙云儿不敢怠慢,全神戒备,提防着已确知在附近,却隐形未露面的敌人。 相同的警戒,也出现在独孤剑的身上,打一开始,她就全神提防着那名人形化身,不敢全力动手,现在看到龙云儿那边的状况,更是戒备,就怕心灵生出破绽,被魔头趁隙而入。 底下的匠师、护卫,被龙云儿连续七八张网放出去,绑了一票人,但也只不过是全员中的一小部分,此时,着魔失控的状况,就如野火蔓延,越来越多人双目赤红,狂态尽现,向周围撕打。 龙云儿心惊肉跳,普通运使能力,总有个极限,这名人形化身操控目标,难道没有数量上限? 混乱场面中,看到平家众人也陷入危机,发了狂的陈有龙乱叫乱打,但平春手持一张木牌,催动法咒,木牌解裂散开,化为一条成人高的木龙,吼啸蟠动,将他和平剑秋护在里头,暂不受害。 龙云儿考虑过去帮手,但左侧忽然跳出三名双眼无神的护卫,挥刀斩击过来,刀势乱无章法,可只有中低阶境界的他们,身后却忽然幻化凶兽形象,有狮有象有螳螂,都有数米高,光华四射,力量一下拔升到高阶。 奉灵! 暴升到高阶的力量,狂猛袭来,龙云儿夷然不惧,自己也同样在奉灵状态,对付这三人不成问题,若不是不能下杀手,这三人还不够自己现在一招秒的。 人不能杀,但也不是没有办法,面对三人攻来,龙云儿主动迎上,举臂护住头脸,两刀一剑,分别砍在手臂与腰侧,被金刚身给挡住,只痛无伤,同时,她身形一动,双爪起扬如龙。 六朝云龙爪雾里穿花! 如灵蝶,若游龙,双爪幻动,攻得三人眼花撩乱,还不及应变,三柄兵器已被打飞,六只胳膊都被卸开关节,软软垂下,无能再作攻击了。 一招摆平三敌,只伤不杀,龙云儿刚松了口气,三名已经没有攻击能力的敌人,忽然全身血筋突起,皮肉抽搐,变得极为可怖,眉心更凝聚起一道黑光,喷吐而出。 黑光无形,金刚身也防御不住,一下被轰中头部,龙云儿天旋地转,阵阵晕眩,但凭藉着金刚禅定,意守玄关,维持住一线清明,没有被魔头得逞。 从眼中看出,整个世界像是万花筒般灿烂、迷乱,人影幢幢,无数的身影朝自己冲来,撞击着意识,若不是金刚禅定够稳,一下就会心神失守,这无形魔头确实厉害。 不能乱动,换了旁人,等同任人宰割,龙云儿凭着金刚身硬扛,倒是没有这方面的危机,而上头独孤剑看了她遇险,同样焦急。 原本还希望,能够藉由龙秘书的奋战,逼出那个潜伏暗中的人形化身,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独孤剑自觉责无旁贷,想抢着从两大魔将夹击下冲出,先去支援,但冰炎魔将却在此时狂喝一声。 喝声中不只有狂暴,更带着痛楚,只见冰炎魔将的两极妖躯,冰的一边温度狂降,燃烧的一边光焰大盛,比之前陡增一倍威力,直接就把女爵的剑气迫开,压在下风。 力量暴增,冰炎魔将却不见喜意,而是满满的惊惶,大吼出声,“你……你把我们当……” 只喊了这半句,冰炎魔将眼中满是狂态,本就剩余不多的理智,完全消失,一声怒吼,几乎是以玉石俱焚的攻势,狂扑向独孤剑。 与此同时,本在缠斗独孤剑的水魔,则是短暂一怔,掉头就跑,可是才移出两米,马上也狂态大发,回头与独孤剑死嗑。 魔将的魔核中,都有九首妖龙打下的天生烙印,人形化身执掌权柄,透过烙印操控神魂,牠们根本全无抵抗余地。 独孤剑压力陡增,被逼得再无保留,剑光洒落如火雨,凤影焚天,将两大魔将一起挡住,双方互拚之下,气劲四射,每过一处,就拉出一长片火焰流星。 上方战事加剧,底下龙云儿也承受心魔侵扰,耳边满是各种喊杀之声,似有无数的怨与恨,催着她迷失本心,听从欲念而行,在这声声催迫下,紧守住的一丝清醒,渐有蒙尘之感。 蓦地,一声破碎巨响,来自护住众人的光罩,随着匠师们的迷失,维持护罩稳定的人没有了,光罩力弱,承受不住外头成千上万魔兵的攻击,登时破碎,大量魔军破罩攻入,张牙舞爪,扑向那些被网住的受害者。 “住手!” 龙云儿心里焦急,一下出现破绽,对面早料到这情况,攻势加催,要趁隙突破她的心灵防线,朦胧中,一道灰色人影隐约出现在龙云儿的意识中,伸出手,仿佛朝她脑部抓取而去。 先断外援,再用杀戮、紧迫扰心,以破防线,这无疑是对方等待已久的机会,但……善于等待的,并不是只有一个。 “般若波若密,和尚等朋友你很久了,还请放下屠刀,成佛……不,上西天去吧!” 二十七章 吞噬 血光入侵龙云儿的意识,即将沾染神魂的一瞬,以战场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地面开始震动,天空也出现莫名幻光,瑰丽七彩,如同极光。 普通人只感觉得到震动,觉得这一场地震不寻常,但神魂修练有成者,感受到的东西就完全不同,女爵在激战中分神一看,确认这数十里天地,生出变化,已经和其他地方分割开来了。 能够张开数十里领域,在整片天地中,分割出一个的世界,这若非是天阶的绝世强者,就是神器的威能,独孤剑为此震愕莫名,却看见一座座石山、木峰,拔地而起,参差错落,此起彼伏,前后只是十数秒,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木石奇景,构筑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天空、大地仿佛没有尽头地延伸出去,成千上万的魔兵、魔兽,尽数陷落于这片江山之间,连同那些神智迷乱的人族,被这串惊变弄得目瞪口呆。 从江山社稷图完全展开的那刻起,入侵龙云儿神魂的那道灰色身影,就加倍催动,要尽速冲破她意念的防守,夺其身心。 速成的金刚禅定,虽有神异,让龙云儿能抵挡这许多时,却终究失之不稳,在内忧外患下,精神防御被破开,那道灰色身影飞快入侵,要直入紫府之内,吞侵神魂。 然而,这个看似能手到擒来的胜利,却在得手前的一刻,出现了大障碍,就在龙云儿的紫府之外,骤然出现一道无形障壁,渺不可见,却在牠要快速穿行过去时,硬生生碰撞上去。 碰撞引发剧震,仿佛用脑袋撞上了铁壁,险些被撞得神魂散化的灰影,大吃一惊,就只看一无所有的前方,莫名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障壁,形态近似水晶,因为自己的碰撞,晶壁上出现蛛网般的细裂碎纹。 ……人族的神魂内,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样的手段,恐怕只存在于传说中,是那种深不可测的妖魔大能之手笔,以无上魔印,封护神魂,阻绝外力入侵。 ……除了妖龙陛下,当世再无第二个存在能有此手段,什么仙帝佛子的,通通不行!这女子……是什么来头? 碎纹迅速从晶壁上消失,晶壁重新变得澄澈,不一会儿的功夫,连晶壁也消失不见,再次证明,这确是传说中的无上手段,只不过……还会被撞出裂纹,就表示不是无隙可趁。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灰影很想尝试突破,并且有相当把握穿透过这层障壁,但时间无疑是眼下最缺的东西,自己甚至能感应到,外头的世界不但天地被封锁,还在生出一些莫名的异化,如果再不迅速离开,就连走的机会都没了。 不得不放弃,灰影一下闪烁,离了龙云儿的躯体,本来应该立刻化为无形,不可见、不可察,却哪知只是瞬息之差,外头的天地整个变了样。 石峰、木丘,起落变化间,一道道充满神圣气息的光华,犹如一颗不应存在的太阳,自天顶洒落,一缕缕圣芒,化为一道道符印落下,封断这空间内的每一处,令牠再难遁形藏匿。 一切妖邪,俱难藏身! 灰影想要再遁回龙云儿体内,却连龙云儿都发起光来,神圣气息弥漫,断其后路,更无从往前。 善于攻心的虚体魔物,通常本体都孱弱,连着碰了几回壁后,已经衰弱不少,处于危险时刻,再不脱出或寄体于物,就有灰飞烟灭之虞。 “这个世界……怎么变出来的?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圣气?” 早知病僧有神妙手段,牠一直不愿现身,以麾下魔将作饵,想逼出病僧来,却不料病僧异常沉得住气,迟迟不动,最终自己不得不动,想抢占先机未果,反落入这片木石江山之中。 而且,最无法理解的是,为何这片江山中,竟有这么强烈的圣气?这圣气浓烈的程度,就算让飞龙寺所有僧众集合禅唱,恐怕也未必能及,病僧再强,也就是一个人,这浩然如阳焰的神圣气息,到底是怎么来的? 圣气覆盖下,神智错乱的人们,渐渐恢复清醒,两名魔将遭到压制,力量大幅衰弱,至于那些被分割隔开在各峰、各岭间的妖魔,更是不堪,全都无法再进,瘫痪在原处哀号。 “土鳖!前路已尽,你还逃得掉吗?” 清朗一声,犹如春雷乍绽,震动整片江山,在东首最高的一座山上,石峰顶绽开一朵木莲,一名出尘僧人,脚踏莲花,白袍飘飘,好像随时都会踏云而去,绝世的风范,一下把同位阶的女爵给比下去。 太过强烈的画面,给予灰影重重的刺激,作为人形化身之一,牠拥有妖龙的记忆与见识,远非这些魔将可比,单纯木石山水、神圣气息,还未能让牠找到线索,但再加上那样一个潇洒如谪仙的男子,牠登时想起一段遥远的古事。 那是一个早已被尘封埋起,没有妖魔愿意再想起,却又没有妖魔能够真正忘记的禁忌之名…… “……横击仙帝?” 在这名字出口的瞬间,灰影像明白了什么,往周围再看一眼,这片无比独特的木石山水,普天之下,恐怕再无第二家分号。 “横击仙帝的江山社稷图?没可能!你是仙帝传人?” 太过震惊的颤声,灰影一下黯淡几分,不是试图隐遁,而是惊骇之下,精神波反噬,险些破灭小半神魂。 ……灭尽妖魔、扫平人族的横击仙帝,传承再现? ……这个讯息无论如何都要传出去,若让此人活着成长,普天下妖魔哪里还能活? 灰影妖魂仰首一啸,发出一下无声的嘶喊,念波在天地间回荡,与满空圣气一碰触,立刻被融蚀不见,传不出去。 踏着莲花,峰顶云端的白衣僧微微一笑,随手从背后一拿,一个很没气质的扩音器现在掌中,跟着就叫出来。 “整片天地都被我封锁,你嚷嚷的东西要是能传给那妖龙,和尚我拜你当师父又如何?” 拿着大声公喊话,文雅气质转化为睥睨狂态,听在耳里,尤其使妖也气炸了肺,灰影不再嚎啸,身影一幻,竟燃烧了起来,通体覆盖上一层青色火焰,炽烈焚烧。 温去病失笑道:“哇!你看看你这妖,几句讲不过人就,至于吗?气度咧!” 正自反压住两名魔将狠打的独孤剑,远远见到这一幕,急呼道:“不可大意!牠这是燃烧神魂,爆发力量的禁法,快下手,别节外生枝!” 话甫落,燃烧中的灰影骤然化成一片青火,无视满空圣气阻隔,破空而去,目标不是已被完全隔断的外界,而是正被女爵压着猛打的两大魔将。 独孤剑惊见状况生变,剑劲再催,凰火烈烈,要把已被砍得灭去大半身体,严重受损的冰炎魔将一剑了结,但同样也被削弱的水魔,却在此时身体大幅扩张,拉长了三五倍,像一张大网般覆盖下来,登时将她一口吞噬。 “公主殿下!” 已经恢复清醒的龙云儿,见女爵遇险,大吃一惊,才刚喊了一声,那道青焰已烧上冰炎魔将的身躯,冰炎魔将发出一声千刀万剐般的嚎叫,在极度的痛楚中,身躯迅速扭曲、膨胀,从本来火焰、冻气所凝的虚体妖躯,变成半实在的血肉之躯。 一道暗青色剑芒乍吐! 鎏金剑气横扫,破水膜而出,将整颗潺潺滚动的水球从内部破开,跟着十面爆发,炸开来的暗青色剑芒,将水球射得千疮百孔,剑威所及,附近的水液一一焚尽,只余一声绝命悲嚎。 远处山峰上,听见这声惨呼,温去病心中一痛,如同刀割,知道水魔殒落在女爵剑下了,握着大声公的手不由一紧。 ……这个杀千刀的败家货,就只会杀,一个人如果只会用杀戮来解决问题,人生还能剩下什么?什么也没有!连战利品都没有啊! “病僧!” 愤怒的狂吼,再次充塞天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条身长超过百丈,头角峥嵘,双目闪着冰火之芒的妖龙,扬爪摘日月,妖躯镇大地,滚滚龙煞之威,犹胜洪涛,四面八方弥漫出去。 “九、九头妖龙!” “妖龙!” 龙煞侵袭,底下的人族个个颤抖,发自内心深处的本能恐惧,让他们双腿猛抖,纷纷跪倒在地,甚至当场失禁。 九头妖龙的威煞,慑服万兽,乃至人族,哪怕在这里的妖龙只有一首,这道龙煞也没有半分减弱。 “秃驴!” 冰炎妖龙一记怒吼,长逾百丈,看似笨重硕大的妖躯,瞬息展动,快得像是一条闪电鞭子,挥击出去,劲道强得怕人,连连打碎多座石峰、木山,直直来到温去病眼前,看着这快到极点的一拍,他瞳孔骤然紧缩。 超乎想像的大力,无可抵御,石峰、木莲、白衣僧在龙尾沉沉一击下,整个被拍碎,崩散成无数细屑洒落。 “……得手了?” 轻易杀敌,连妖龙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但还没来得及细想,暗青色的剑芒便破空飙来。 二十八章 人族荣耀 剑气袭身,最初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如浪如涛,及身时,却如千百尖针狂刺,痛不可当,纵有一身龙鳞硬甲扛住,妖龙仍有种痛到飙汗的感受。 只是痛,只是伤,却也仅只如此,先前对上魔将时,鎏金剑气几乎能一击杀的威力,终于在撞上妖龙分身时失效了。 “吼!” 龙啸之中,冰炎妖躯摆荡,打碎十数座山峰,硬扛着剑气,扫向女爵,打中了独孤剑,她被这股崩山巨力打得飞了出去,可没摔出多远,就背后一亮,出现一对彩光羽翼,振翅一飞,便脱离摔坠的惯性,伤得并不严重。 妖躯上,冻气、火焰大作,将被打出无数小孔的伤损掩盖,看似伤势尽愈,却让妖龙疼到龇牙裂嘴,暗忖独孤剑这手绝活确实厉害。 ……之前刺杀妖龙陛下时,她可没有这本事,看剑气黑中带青,才只是从黑铁到青铜的过度阶段,就已经如此厉害,如果给她时间真正练上青铜,甚至之后的白银境界,那还了得? 独孤剑展动光翼,飘在半空,凤首剑上黑光流转,直对妖龙,“只待青铜阶段圆功,我便可一剑杀你,换了是你本体在此,却又如何?” 妖龙高声狂笑,“一点微末剑气,一点可怜的力量,就让妳忘记上次的惨败了吗?女人,妳实在太不自量力!” 一面长笑,妖龙猛地张口,喷吐出一口含着冰霜的奇毒龙焰,急袭独孤剑,同时尾巴一扫,拍向已看准的几座石峰,在那里……有很多的人族匠师、护卫。 ……喷火后直接袭击独孤剑,对方战斗经验丰富,这种奇袭难以得手,但大批人族死亡,她心神一乱,便能同步攻她神魂,内外同时遇袭,定能奏效。 ……情报说,病僧支持平剑秋,号召数百匠师联手造物,如果病僧是横击仙帝的传承,无论他们造的是什么,经手打造的这些人绝不可留! 这一扫,既要乱敌,也是要灭口,但就在将要得手前,一只小苍蝇拦截在巨尾之前,正是龙云儿。 金刚身的轻功不行,跳跃能力也差强人意,龙云儿发动步云靴异能,踩踏登空,本来想要攻击妖龙,这时却拦在比自己整个人还大得多的巨尾前。 灰影子与魔将之躯结合后,完全妖龙化,每一击都来到地阶顶峰的出力,金刚身的防御力虽强,龙云儿也不敢说能稳扛,幸亏自己还有一式超越金刚印的攻招。 “喝!” 龙云儿劲贯双腕,在奉灵状态下催运起来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回输入万古江山钟里,跟着,蓄满力量的双钟,震荡起来。 妖龙本拟一尾巴将这小苍蝇给扫出去,哪知忽然间,这只小苍蝇的身上,发出莫名震动,往外散出涟漪,更惊人的是,这震荡不只是摇晃着她本身,也不只是震荡空气,是连周边空间也一起在摇晃。 “……道之波纹?” 妖龙几乎连眼珠子都瞪得突出去,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恐怖,独孤剑能打出鎏金剑气,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一动手连道之波纹都跑了出来。 道之波纹,牵涉到这方天地的法则,能够让其震荡显形,起码得要突破地阶,再不然,就是手中有神器,还与神器高度契合,两个条件中,后者的难度还在前者之上! ……今次主要目标是病僧,哪知还没试出病僧虚实,这两个女人就让己方连踢到铁板!真不知是倒了什么血楣! 惊愕中,道之波纹骤然大亮,无声的波动,朝六面八方狂震出去,撼击整个空间,扭曲破坏这空间内的一切。 万古江山震! 先前龙云儿进入奉灵状态,所击发的极限攻招,仅是单纯的与江山钟神识结合,打出钟鸣,但此刻社稷图中风云变幻,与江山钟结合的神识,受到莫名牵引、提升,真正打出万古江山震来。 巨龙扫击过来的尾巴,与无声涟漪一撞,万斤巨力登时受阻,难以前进分毫,随着一道道涟漪扫来,连龙尾都发生扭曲、破裂,龙鳞破散,龙骨折断。 妖龙还不及发出嚎叫,目光所及,女爵展开光翼,凤首剑拉出长焰,一道鎏金剑气,直破开袭来的龙焰,余势不止,直直朝着牠的面门打来。 首尾受敌,妖龙之危迫在眉睫,牠同时发动多个手段,一方面,要引爆同在这空间内的万千魔兵、魔兽,以牠们的血肉为能量,发动攻击;一方面,榨取这具龙躯的精华,疯狂催迫力量。 这是作拼命一击的准备,但作为人形化身,就是战败,也有其他手段可以应变,汇集众多血气后,神魂大壮,足可破开这个空间所施加的封锁,进可攻击两名强敌的精神,退可脱出这片天地,回到正常空间,把这一战的讯息传给妖龙陛下。 可攻可守,能战能走,手段千般万变,这是人形化身比之寻常魔将的优势,哪怕情势不利,手上还是大把本钱可翻盘,然而,就在牠千般手段将发动时,牠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整具妖躯,不但像是掉进胶水里,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甚至就连妖躯本身,都像变成一座牢笼,禁锢着神魂,无法脱体离去,神念也没法离开体外。 ……怎、怎么回事? 什么都没法动,妖龙仅能拼命转动眼珠,试图去寻找理由,而眼中所见,除了越来越近的暗青色剑气,就是在女爵后方的千里江山。 木峰、石山中,既有人族,也有万千妖兵魔兽,双方数目悬殊,妖兵魔兽受到圣气镇压,仍试图遵从杀戮,去攻击那些人族,但江山不住演化,双方之间的距离,似是咫尺,却有天涯之远,每接近一尺,就又多了数米的距离,望之如在眼前,偏偏怎么跑都近不了。 妖龙明白过来,这片社稷图内,病僧不但能切断与外界的所有关联,更能进一步掌握空间法则,造出咫尺天涯的神异。 这么强大的法则驾驭,不可能没有代价,但千年前的横击仙帝,基本就是一个没法用道理去形容、约束的人物,而且,充塞于这世界的圣气…… 妖龙目光忽地紧缩在一处,就在群山围绕间,点点金芒异常耀眼,浓烈得异乎寻常的圣气,似乎就是整片空间圣气的源头,那是…… 构成点点金芒的物质,是一面面方形的板子,是这场混战一开始,这些匠师们所抛出去的护符,由这些护符所组成的光罩,一度护住了他们的平安,但此刻,这些护符重新组合,凝聚成了……一些奇怪的建物。 不同的山谷间,亮起了相同的金芒,却又建构成不同的形象。 有奇妙的尖塔,高高尖尖,如剑插天,顶端一个大大的十字,朴实无华,却给予人神圣不可侵犯的感受。 有奇妙的方城,体方顶圆,四边的角柱上,有着同样的圆顶,壁体厚实,窗户都开成几何图形,内中散出的圣气,带有肃杀之气,却同样不可侵犯。 有华丽的佛寺,殿堂,浮屠并立,云霓围绕,禅唱佛音不住交响,一道道金虹涟漪,震动大气,往外一散开,虽然神圣,却给予人欢喜悦乐之感。 有形态模糊的高台,似堆叠起来的圆环,隐于层层云霞之中,上头似乎一无所有,但云霞交错间,又仿佛有无数人影,时而跪伏叩头,时而结阵歌舞,祭天、祭神、祭祖魂,间歇的唢呐鼓声鸣响,每一下响震,就是一波圣芒直冲云霄。 类似的建筑物,还有许多,有些形态清晰,有些就如天坛这样时隐时现,还有些则是隐在金霞之内,渺不可见,但毫无例外的是,散发出的圣气之浓烈,不但有若实质,还几乎是喷涌而出。 这些……到底都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喷发出甚至超越佛门圣地飞龙寺的浓烈圣气? 妖龙错愕,无法理解,就看金芒一下大盛,铺天盖地而来,整片江山骤动,山峰一一离地,原处则生出巨大的气旋,将附近的妖兵、魔兽一一卷入,山峰重新落下,一座座山峰,将万千魔军全数震压在底下。 进入社稷图的魔军,一口气被消灭了,同时,万古江山震的杀伤力,由尾端逐一爆开龙躯,往首部延伸,而催迫到颠峰的鎏金剑气,也击中龙首,一双龙目直接被剑气摧爆,龙首也跟着炸开。 首尾相应,妖龙之躯迅速被完全粉碎,一道极为黯淡的灰光,摇摇晃晃,想趁最后机会飞空遁走,但一只淡金色的大手,从天顶伸下,将灰光一把抓住,缓缓收回天顶。 独孤剑本想追杀灰影,但大手来得太快,抢在她之前,将妖魂降伏,而后,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一下天旋地转,整片江山激转,再度回神后,已经回到外头的正常空间了。 被踢出江山社稷图的,不止是独孤剑,还包括被吸入里头的所有人,众人头晕脑胀之后,看着空荡荡的山林,明白过来,爆出连串欢呼。 二十九章 感恩戴德 c_t; 从社稷图内被转移出来,所有人都生出惊疑、错‘乱’的感觉,在全无预兆之下,被转移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又被忽然抛扔出来,是谁都不会适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更多最新章节访问:ww。 不过,在短暂惊愣后,刚才亲眼所见、亲身所历的事,一下下回涌到脑海,当清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疯狂的欢呼声,一下爆响在山林中,匠师们、武者们‘激’动相拥,又跳又叫,陷入丧失理智的狂喜中。 “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我们灭了魔将!还灭了妖龙的分身!”&lt;b&lt;r/&gt; 在这个世代,人族只能在妖魔的攻势下苟延残喘,所谓的抵抗,无非是袭击一些落单的魔兵、魔兽,但一遇到有魔将坐镇的团体袭击,人族这边就只有连串败仗。 哪怕有五绝高人这样的存在参战,病僧基本的节奏是打带跑,否则就会被打跑;‘女’爵则是场场惨烈苦战,每战功成,都有百姓万骨枯,这种的……实在不能说是光荣胜利。 但这一回,人族方面没什么伤亡,妖魔的手段都被成功压制,三名魔将被诛杀,连妖龙的化身都被消灭,如此一面倒的胜利,恐怕已数十年不曾有过。 人族终于扬眉吐气,怎不由得他们欣喜若狂?怎不由得他们又跳又叫,像个忘了形的孩子? 就连独孤剑,都在被转移出来后,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凤首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太容易了。” “嗯?有什么问题吗?” 龙云儿愕然不解,就看独孤剑摇了摇头,道:“这不是魔将的应有实力,冰炎我会过多次,牠虽不及我,也是地阶中的高位,豁命爆发时,有着地阶顶峰的攻击力。” “呃?有吗?”龙云儿回忆整场战斗,冰炎魔将的力量,最多不过是地阶的中段,哪怕后来遭到夺神,力量疯狂催迫,好像也没维持太久,就迅速回落。 “还有那个人形化身……化为龙躯后,战力应该接近妖龙真身,有部分天阶异能,特别是妖族的神通变化,哪怕处于绝境,也断不至于束手待毙。” 独孤剑寻思道:“以前我和牠‘交’手,牠不断发动意念攻击,‘乱’我心神,就算我豁命出击,牠也能从容遁走,更随意血祭附近的妖魔,化为本身攻击力,但今次牠做了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做。[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reads;。]” 龙云儿点点头,那条妖龙虽然厉害,攻击模式却很呆板,尤其是挨了自己一记万古江山震后,就像整个发了呆一样,独孤剑再补一剑,牠就傻傻地惨叫,然后爆掉,要不是看牠魂魄离体,自己还以为牠故意示弱,有什么‘奸’计呢? 胜利来得太容易,感觉就像假,这是可以理解的,但龙云儿思索片刻,就有了结论。 ……这里是异界,没人知道底细,稍微解释一下,也不怕泄底的。 龙云儿低声道:“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表哥他这一派干架的时候,第一件事干的,就是让敌人发挥不出真正实力,每次敌人完蛋的时候,都总在喊什么不甘心、不服气、胜之不武的……哎呀,这种遗言我都听厌了。” 独孤剑眼中‘精’芒一闪,随即平复,道:“原来如此,那倒是可以理解,不过,令表兄呢?为何不见他?” 龙云儿往周围看一眼,看到了平家众人,唯独就是没有看见温去病,眉头微皱,也担心有个什么事,但只能强笑道:“可能正在忙吧,我记得他对拷问什么的,也很有心得。” 独孤剑肃然道:“尊兄妹深藏不‘露’,令我大开眼界,病僧手段通神,可比仙帝,而妳……刚才击杀魔将,眼光奇准,后头与我杀妖龙的那一击,威力强绝,连我也挨不起,这一式……令我拜服。” ‘女’爵是当世高手,能够让她这么说,龙云儿着实兴奋,但仍维持住态度,忙称不敢。 说话中,独孤剑察觉远处似有气机对撞,似有战斗进行,只是规模不大,便负责前去查探,龙云儿则是心系温去病,留下来找寻。 寻觅半晌,最后才看到温去病微笑着走过来,赞道:“打得不错,那一震打出了神韵,值得夸奖,咦?那个抢生意的哪去了?” 龙云儿本‘欲’回答,但意外和温去病掌心一碰,惊觉他手掌冰得吓人,心头一震,猛抬头想要问,却在与温去病目光相触后,问题按了下来,只低低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我们大获全胜呢!” 满不在乎的一句说完,看龙云儿眼中忧虑,无奈摇头,补了一句,“搞的阵仗太大,有点头晕,如此而已,不伤身,没有透支寿命,战果大赚了一票,没有亏损,所以笑一下行吗?” 龙云儿知道自己该笑出来,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但咬了两秒嘴‘唇’,还是忍不住道:“对我来说,除了表哥你的身体能好,其他的一切全都说不上赚。” 温去病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龙云儿的头,像‘摸’个小妹妹一样,让她安心。 ……奉灵、入神,原本都是燃烧神魂,透支实力的技术,就算自己找到漏‘洞’钻,将神魂降于江山社稷图内,充份发挥其神异,那也不是没有代价与风险的。 不管是什么外挂,如果开得太过火,都会引来意料之外的风险,以神魂相合社稷图,随着演算的越来越复杂,神魂与之结合度也会直线上升,如果不及时收手,最后就会整个被神器同化,成为器灵。 刚刚为了压制人形化身与魔将,大幅削减他们的力量,并且提高己方的战力,伤神太过,超过了使用时间上限,又为了要捕捉逃逸的妖魂,豁力而为,险些搞到神魂溶解,真是险之又险。 十日以内,江山社稷图不能再用第二次,如果遭遇战斗,恐怕要被迫泄底,还好龙云儿已经来了,有她在,术式武装可以运作,手上怎么都多了点资本。 九头妖龙能源源不断再生妖魔,这是非常棘手的强敌,不过,连带石魔、金鹰在内,十几天内,八大魔将一下殒命其五,照自己这两年的观察,正常情况下,九头妖龙想补完这个空缺,起码得半年到九个月,更别说这次连分身都折在自己手里。 妖龙必会寻机报复,但……十天后自己早入了帝京,还怕牠个鸟?而自己使用江山社稷图、重建世界奇观的种种手段,也会透过这些匠师的口传开,运气若好,一进入帝京,就会被高高捧起,有了和此地顶峰人物‘交’易的本钱。 ……当然,最坏的情况,他们真以为这些都是平剑秋的功劳,被高高抬起的人是他,不是自己,那就真的搞笑了! “病僧大师!” 叫唤声传来,却是平剑秋快步而来,背后跟着一大堆匠师,来到跟前,二话不说,跪地就拜。 “多谢您带领我们打赢了妖龙!您何止是神僧,简直是活佛!是活佛啊!” 平剑秋着实是配合一流的好伙伴,叫喊得七情上面,鼻涕眼泪什么的都上来了,叩起头来如捣蒜,别的匠师看他感动成这样,也被触发,跟着一起磕头下跪,像拜神一样。 “各位请起!这样折煞我们了,快快请起。” 态度如此谦和的,自然是龙云儿,她连连扶起这些叩拜中的匠师,心里着实欢喜。 之前跟着温去病在一起,所得到的胜利,都因为形像尴尬,或是暗中成事,不能光明正大地享受胜利果实,但这一回,终于能堂堂正正接受人们的感谢,不是那种明明出了力,却必须隐身于黑暗中的感觉。 西北一战,活跃在幕后,扫平野心家,在避免伤亡扩大的前提下,拯救了人族、兽族千万之众的人,就是温家哥哥。比起武苍霓或司马令公,他才是真正的救世大英雄,受多少荣誉加身都不为过的,却什么也没能享有,甚至没人知道他的功劳,这些事……自己看在眼中,替他心疼在‘胸’口。 每次作战,他不但功劳最大,每份功劳也都是血汗换来,为此造成的伤损、暗创,都在事后折磨着身体,但别说没人向他报恩,就连表示感谢的都少之又少,这何其不公? 这一回,他终于可以站到台面来,接受人们的感谢,虽然他自己可能不在乎,虽然“圣僧”、“活佛”的身分,听来有点尴尬,但自己真的满心替他欢喜。 “温……表哥,有什么问题吗?” 侧眼望去,温去病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龙云儿心中忐忑,就怕是自己一厢情愿,会错了意。 “没事,妳让他们都起来吧。” 温去病挥手示意,心思却浮动起来,就在刚刚,众人跪拜,高呼活佛时,神魂中的某一部分活跃起来,停滞许久的五德之气,忽然有了些微增长,把自己吓了一跳。 莫非,误打误撞,刚才那一战,对五德之气的修练起到了助益?是哪个部份的影响?五德之气的增长,可比金刚身练体要麻烦得多,自己有种预感,这将是自己能否更胜从前的关键!。 三十章 圣德胜得 在马车中,温去病盘膝而坐,闭目沉思,为自己的修炼状况做整理,自从得到贪狼之心后,破损的心房有了飞跃性强化,配合乙太尸蛊所建构的身躯,强度谈不上,韧度却比从前有过之。 问题在于,贪狼之心本身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它的本身,是一个蹊跷物件,不是神器,却能把血肉之躯短暂化为神兵,勉强要说,应该是一种具有天地法则,遇上顶级匠师,可以打造成神器的素材,却因为所遇非人,成了这么样的一个尴尬事物。 当然,也幸亏它是这么上不上,下不下的一件东西,如果真被人造成了神器、神兵,自己便无法拿来补心了。 贪狼之心的属性,是野心!贪欲不止,神物的法则运作就益发强大,用在托尔斯基身上,简直是绝配,他的野心支撑着神物异能,把原属地阶初段,还略逊于王思退的他,一再提升,最后到了承接兽尊元灵,半入天阶的地步。 相较之下,自己并非无欲之人,可胸中能称之为野心的东西,着实不是那么强烈,倘若贪狼之心的属性,是执着、执念,那倒与自己完全合拍,可现在,就比较尴尬了。 神兵、神器的打造素材,最贵重的,就是内中所蕴含的天地法则,如果将之磨灭或封断,神物也灵性尽失,不能再用,倒楣的话,暴殄天物还会招来天谴雷劫,莫名其妙挨上一阵劫雷,那就爽透了。 因此,贪狼之心目前于己是能用、可用,却用得不是太理想,只能慢慢寻找改良方案,与进一步结合,催发更好的效果。 而让中这些不同组件、元素,彼此协调,融为一体的,就是自己持续修练的五德之气。 步入天阶之后,是人走向神的开始,用那个人的话来说,也就是三维肉身,迈向多次元存在的开始,修练单纯力量、元素法门者,在调用天地之力,强化本身这点上,能得到直接助益,看似强大,但这类人往往在天阶之路中走不远,一生徘徊在初段、中段。 想要把路走远,目标就必须放远,而那往往就是一些玄之又玄,莫可名状的事物,或时间,或空间,或生死阴阳,或气运。 百族大战时,自己整日厮杀,看得到的只有眼前,其实没心思考虑太远的事物,但听那个人说得多了,也会开始偶尔远望,思索未来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整日受伤的关系,自己一直很向往诸天神魔中的凤凰,欣羡他们每次涅槃后,完美重生的能力。 凤凰一族,并没有在百族大战中出现,对于他们的叙述,都是从其他神魔部族处得来,所知有限,据说他们分裂成数支,在神界、魔界、妖界都有血裔流传,或朱雀,或朱鸾,或不死鬼车,还有的甚至脱离天外,不知去了哪个世界? 而凤凰一族最拿手的本事,除了那近乎完美重生的涅槃技术,就是先天五德之气。 五德者,圣德、功德、阴德、福德、道德,是天地间的五种德运,必须辛辛苦苦,蒐集五德,加以培育,方能有成。 凤凰是天地间最适合承受五德之气的载体,身具五德之纹,振翅则大道现,得天独厚,但五德之气却不是凤凰所独享,天地间……有德者,皆能居之。 自己修练宝相金身,又处在为人族而战的最前锋,因缘际会,积了不少功德之气,因此动了念,蒐集相关法门,最初的本意只是阅读了解,增广见识,没想过要练,也不以为自己能练,直至金身破碎,自己心念一转,趁势修练起这玄妙法门。 五德之气中,功德的成形,是对人族有功,有拯救、护生之德,一但修练有成,功德罩体,则雷劫不加身。 阴德是造福于阴魂、鬼物,普渡黄泉幽冥,使魈魅魍魉解脱怨毒,超脱苦海,便能得到阴德,从此不受诸般邪祟侵扰。 福德之为物,是先天生成,每个生灵都有,或多或少,多就是多,少就是少,无法靠后天努力来增减,也无法修练,着实令人傻眼。 剩余两门,圣德与道德,具体的情形,自己也说不上,一直在琢磨,这么些年来都没有长进,没把握到关窍,只能用功德之气虚拟顶替,勉强运使。 本以为参透个中玄机还要很多年,甚至此生无望,哪知就在刚刚,圣德之气忽然有了些许增长,数量不多,但确确实实是增长了。 这可是比得到十个、百个魔将灵核,更让自己惊喜的天大好事,毕竟什么别的好处都是外物,不同于直接作用于本身的实力,这才是真正的好处。 但……为什么忽然得到圣德呢? 这点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恐怕也关乎圣德之气的本质,自己本来想说会不会是圣人之德、圣者之德,所以趁着此次来到大荒西朝,化身圣僧,到处装逼显圣,聊做实验,结果毫不意外地一无所获。 ……看来,圣人必须是货真价实,由内而外,不是单单装个圣人模样,就可以累积圣德了,这结果本就在意料中,是关天地气运,不是那么好唬弄的,就是骗得了别人,又如何能骗过自己?骗过万众民心? 这是自己一年多来得到的结论,本来差不多都定案了,但就在刚刚,圣德之气涌动,把自己所做的结论全部推翻。 ……到底,圣德之气的本质是什么?自己做了什么之前没做的事,触发了圣德? 装神弄鬼兼显圣? 这种事情自己之前也没少干,可以说是一路干过来的,何以之前全无效果,今次却有效了?要说这是因为累积,而今次是压垮骆驼的最后稻草,恐怕太一厢情愿,应该还是有点更实际的理由…… ……勉强要说这次与之前的差别,恐怕就是这次玩得更过火,他们喊的不是神僧,连活佛两字都嚷出来了。 ……莫非,圣德的圣字,所指的并不是圣人、圣贤,而是从这基础上再进一层,踏入神佛领域,以神只的高度,接受万民崇拜,进而构化圣德? 温去病琢磨着这些问题,觉得倒有六七成的可能,至于到底是不是,还需要验证,而验证法自然是稳固活佛形像,让人们对自己多多吹捧、膜拜。 “……不知不觉就玩成这样子了?感觉还真是好复杂啊。” 温去病摇摇头,觉得自己修练的这门技艺,委实不好掌握。 功德本身已是难得;阴德不冒险下阴曹地府,很难大量获取,一不小心就先把命送在里头;圣德等若要求身成神只,吸收愿力;道德之为物,到底是什么,自己也还弄不清楚。 最麻烦的还是福德,与生俱来,属于先天,量多量少,一早注定,无法透过后天修行影响,这真是令人傻眼,如果先天福德量少的,直接就给判了死刑。 “难怪五德之气虽非凤凰独有,但最后提起五德,人们都只想起凤凰。” 温去病感叹凤凰的得天独厚,生为太平灵物,恐怕是生而具有浑厚福德,凤翼一展,翩翔于诸界,进入冥府不是问题,凤凰火焰具有各种神异,净化是拿手好戏,获取阴德、功德易如反掌,本身素来被当成神物,与神灵相同,千万年来受其他种族与人族敬仰如神,圣德在握。 “也许该去太一那边想想办法,找点凤凰遗骸或是相关物件,有助感悟……啧,还是算了,真有这种好东西,肯定十几万到几十万金叶起跳。” 温去病摇摇头,伸了个懒腰,打开车窗,让外头的空气传进来。 此刻外头的情况已经不同于早前了,自己这一行人前往帝都,引来的不止是魔军阻截,更还有大荒西朝各地人族的目光,在与魔军交战的路上,也有不少仁人志士来支持,与魔军发生零星战斗,有些人机敏游斗,有些人犹如扑火的飞蛾般壮烈牺牲。 死亡是很悲伤的事,不过他们扑火般的牺牲,确实起到了在黑暗中点燃一道火光的效果,激励了人们的血性。 当然,如果这支队伍上京的行为,最终以覆灭告终,他们所燃起的火光就没有意义,只会随着人心意志消沉,被迅速淡忘。 然而,这一仗打赢了,胜得漂亮,他们的奋战成绩,获得了肯定,星星之火顿成燎原势,把低靡许久的人族志气给点燃。 独孤剑先前察觉到的小股战斗,就是赶来援手的侠士、豪杰,与小股的魔兵战斗中,随着她的现身相助,魔军尽灭,那批豪侠也会合过来,慷慨激昂地说要共护队伍上京。 这样的场面,在往后数日,连接发生,特别是当这一战的结果,传遍天下,海内义士纷纷来会,共襄盛举,想要痛击魔军,有一番作为,众志成城之下,魔军虽然试图阻挡,频频发动袭击,却都被杀退,抛下了大量的尸骸。 而今,当这支队伍终于抵达帝京,来到城门外,开始鱼贯入城的,已经不是一支匠师队伍,而是一支可以称之为军队的东西了。 三十一章 天上掉下的礼物(周一求紅包) 早在到来帝京之前,温去病等人就对这边的情况有了了解,事实上,哪怕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普通人,都晓得这座千年帝京之内,最重要的三个地方,仙帝宫、飞龙寺、龙虎观。 龙云儿陪在旁边,温去病道:“青武仙帝统治王朝,多年前踏足天阶后,据说带队猎杀过妖龙,但未获证实,这些年来苦心修练,境界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听见货真价实的天阶,龙云儿谨慎地点点头,这换了在自己世界,也是顶尖的武力,必须谨慎看待。 “天君龙虎道人,侠骨热肠,道法精湛,距离天阶只差半步,这几年里,在外协助各地军队抗魔的,基本都是五斗观门下。” 这个状况,龙云儿也大致知晓,之前也听独孤剑说过,她在外抗击魔军,主要的合作对象,不是各地官军,而是这些五斗观的道门子弟,他们不断改良奉灵的技术,在抗魔战争中提供了有力支持,相较于佛门,他们的努力,是全都看得见的。 龙云儿道:“青武仙帝、龙虎天君这两位,我都听过,但须弥佛子这一位,好像一直听他在闭关,飞龙寺这几年也没什么动作,好像……挺诡异的。” 话不敢说太大声,因为已经到了城门口,前后满满的都是人,说错了什么给人听见,后头可不得了,对方可是帝京三巨头之一,哪是可以妄加批评的? 独孤剑从旁接口道:“我曾听天君说过,佛子长期闭关,是为了参悟天机,找寻人族逆转的机会,并曾在数年前做出一个预言,但预言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这事?” 温去病皱眉想了几秒,随即面露微笑,对那个虚无缥缈的预言,有了几成的把握。 ……事情明摆着,青武仙帝吃饱没事干,花偌大精力举行大铸,把这当成救世唯一希望?现实条件明明就配不上,这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另有所恃。 ……那个预言,恐怕就是所欠缺的那块拼图,让青武仙帝有了信心,举办大铸,从这情势看来,那预言恐怕是说,诛灭妖龙需要一把神兵,就是不知预言中有没有说,这柄神兵是大铸中打造出来的? 对于预言这种事,自己大多数时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也不至于盲目相信,因为在碎星团的历史上,那个人就曾制造虚假预言,弄成大骗局,坑惨了敌人,前车之鉴未远,自己可不会没了脑子,犯相同错误…… “……表哥,你不下车吗?” 看着两旁路上人山人海,龙云儿都不由得振奋起来。 帝京的百姓,为了欢迎英雄凯旋,蜂涌而出,迎出城外二十多里,列道两旁,男男女女,扶老携幼,争着迎接。 这支队伍,有匠师,有担任护卫的武人,有护卫的军队、武官,更还有来自各地、各路的英雄侠士,以凯旋之姿,昂首阔步,抬头挺胸地走着,这是起码一甲子内都不曾有过的事。 这六十年内,人族军队出去,遇着妖龙的魔军,基本上就是连串败北,哪怕开头能得一两场胜利,最后基本也都是全军覆没,早已习惯失望的人们,不敢抱持任何希望,仿佛光看到开头,就能想像那悲惨的结尾。 但这一回,实实在在的胜利,就像天上的阳光,洒落在人们的脸上,照射在心里,把他们心里仅存的希望点燃,让他们重新抱着美好的憧憬,出城迎接这批英雄。 百姓们不只是出来迎接,他们手中或持着欢迎标语,或拿着鲜花,争相把花环献给凯旋英雄;或拿着茶水、糕点,想为英雄们解渴、解饿,尽一切努力想表达心内的感谢。 身为号召匠师们团结起来的核心人物,平剑秋骑着高头大马,受各方人马簇拥着,不住拱手,红光满面,一派意气风发,就连跟着他的平家众人,都与有荣焉,一并成为目光焦点。 平家既然行情看涨,花花轿子人人抬,一路同行的匠师们,都选择性地遗忘平春干过的事,绝口不提,一点实而不惠的小善意,避免得罪即将有大发展的平家,更何况,这次战役中,平春的表现也不错,开阵,木龙护平家的手法,令人不能小觑。 当然,所有人都不会忘记,真正在幕后促成这场大功的,仍是病僧、女爵,人们夹道簇拥,争睹这双绝高人的风采。 独孤剑一身戎装,长发简单束起,策骑马上,坚毅的面容,既美丽明艳,又高贵庄重,帝京百姓对这位美丽公主衷心拥戴,也对坐在大车里,只见身形,不见面容的病僧充满好奇,连连高呼着圣僧、活佛的名号。 龙云儿与独孤剑并行,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感慨良多,在自己的世界,碎星团打退妖魔时,百姓也曾这样欢迎过他们,后头会有那样的结果,是谁也料不到的。 侧眼瞥向车厢里的温去病,龙云儿暗忖这一幕会否令温家哥哥触景生情,心情不佳? (……啧,大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 温去病独坐马车内,压根没机会沉溺于伤感,满心所想,只是可惜, 难得这么大的场面,如果自己准备妥当,表演点什么神迹,以当前的气氛,完全可以唬得这些百姓把自己当神拜,进一步验证蒐集圣德的可行性。 不过,自己之所以能够显圣忽悠,全凭江山社稷图,目前自己仍未从上次的耗损中恢复过来,无法再与社稷图奉灵。 再者,江山社稷图每次摆出来,动静极大,涵盖的范围也广,自己初到帝京,如果立刻就拿这东西出来耀武扬威,那不叫试探,叫下马威,会惹来什么后果就很难说了,多半……不会有好事。 没法装神弄鬼,只好躲起来装神秘了,起码给人维持一点新鲜感,否则如果自己平易近人,就这么骑马、走路入城,被看个清清楚楚,下回想要扮神仙就难了。 但两旁欢迎的群众中,有些正摆开香案,持香在拜的,这些引起了自己的注意,每每从这些人身旁经过,神识内稀薄的圣德之气,就一阵翻动,自己对圣德的判断,也许是正确的…… 一行人的队伍缓缓进入帝京,穿过异常气派的城门,就是一长条几乎笔直的青石板大路,在路的尽头,巍峨古雅的仙帝宫,占尽地势,耸立于斯,五彩仙光环绕顶上,让人生出崇敬之心。 但真正宏伟高耸的,还不是仙帝宫的主体建筑,而是旁边的一座高台,造型与仙帝宫的古雅全然不同,完全以巨石堆叠,拔地矗立,与天比高,没有任何的装饰,却有一种古老、荒凉的气息,从台上透出。 “……哦。”龙云儿仰望高台,脱口问道:“这座台子是什么?” 独孤剑道:“封天坛是久远以前的古物了,由千年前的某位仙帝所建,具体功用不明,说是护持人族荣光……也不知是怎么护持法,总之我没见过有效。” 龙云儿点点头,不熟悉大荒西朝历史的她,对此没有特殊的想法,但在马车中的温去病,目光瞬间变得锐利,直直盯向那座封天坛。 ……千年前,时间对得上,是横击仙帝时期的建物吗? ……气势非凡,但与其说是荒凉,似乎更接近于荒废,这是某种已经坏掉,无法发挥正常功能的设备? ……根据平家的阵纹,还原的世界奇观中,其中就有一座,模样与这座封天台极为相仿,自己不觉得这是单纯的巧合。 ……封天坛是横击仙帝留下的世界奇观之一?实际建在现世,具体化的世界奇观,用以……弘扬人道之光,护佑人族?那为什么坏了? 温去病思潮如涌,但一时间也不适合多做表态,安坐车内,不再有什么动作,队伍行了一段路后,列在前方的不再是百姓,而是披甲持械的御林军,他们眼中闪着敬重,同样欢迎这支队伍的到来。 为首的一名战将,手持金色号角,眼见队伍靠近,就要吹响号角,列队变阵,将英雄们迎入仙帝宫,接受表扬,但在他吹响号角之前,一声高呼,却先行响起。 “无量寿佛!” 一声清亮的长吟,如乘风破浪般送至每个人耳内,压下了全场喧嚣,一队身着八卦袍的道士们,手捧乌木盘,上头盛着白玉匣,着实名贵,就这么排众而出,直直来到病僧的马车前。 刹时,全场一片寂静,万众无声,目光都集中到这九名道士的身上,就看为首一人,恭恭敬敬地向马车行了个礼,高声喊话。 “五斗观龙虎道人,贺病僧、女爵大捷,耀我人族光辉,聊备薄礼,神人共庆。” 话喊完,九人一字排开,为首者送上两份礼单,龙云儿急忙下马接过,八件礼物中,病僧、女爵分别致赠四件,都是颇为实用且贵重的道门符印或素材。 甫到帝京,天君就遣门下送礼,当众给足了面子,龙云儿替温去病感到荣耀,正要将礼单递交给他,却见车门打开,温去病主动下车而来。 三十二章 小心提防 仙帝宫最高的宫楼上,青武仙帝统帅文武百官,正准备欢迎病僧、女爵的到来,照之前的预定,是待他们来到仙帝宫时,青武仙帝才率百官迎接,赠与祝酒,哪知五斗观的人突然横插进来,事前也没打招呼,就上演了这一出。 百官窃语不绝,议论纷纷,虽然飞龙寺、五斗观超然于朝廷治权之外,不受节制,龙虎道人又是青武仙帝的多年好友,但莫名其妙来这一下,说得难听些,简直是故意抢仙帝的面子,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呵,这个牛鼻子,还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朕也拿他没有办法,他这一送礼,朕如果没什么礼物,岂不是失礼了?” 青武仙帝抚须而笑,似全然不以为意,有他这样表态,群臣也安静下来,不再说什么,而比较聪明一些的,听明白仙帝的意思,立刻去准备礼物了。 而在队伍之中,温去病也下了马车,亲自来收礼。 自己在马车中装神秘,不是为了扮高傲,天君辈分长过自己,又当众送来大礼,如果自己还待在马车里,连现身都不肯,营造出来的形象就很不妥,对往后不利,只得现身出来,而且……自己感觉,这离奇飞来的厚礼,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龙虎道人的这一着,不在自己的预计内,说不上妙着与昏招,纯粹就是一着乱子,让人不解,既不合法度规矩,可能扫了青武仙帝的面子,又看不出意义何在? 从龙云儿的手中接过白玉礼单,上头书写着四件礼物的明细:龙虎合和丹一瓶、太乙云霞紫光遁符三张、五行灭神雷四颗,太幻天罗火一道。 丹是治疗的上品;紫光遁符在道门遁法中排列靠前,是很有利的逃命法符;五行灭神雷则能流转五行,只要敌人是金木水火土之属,都能自动切换属性,达成强力杀伤;太幻天罗火则是虚火的一种,似实而虚,看得见,烧得着,却碰触不到,是锻造一些无形之物、无形之丹的必需品。 四件厚礼,都送到点子上,温去病看看礼单,疑惑更浓,想想眼前局面,如果有什么不寻常之处,肯定不是藏在自己不会当众打开的礼物上头,而是这块必当场交到自己手里的白玉礼单。 有了这想法,温去病着意搜索,细看几眼后,果然在礼单上,察觉一丝几乎没有的灵气,勾连成符印。 “原来如此……” 温去病将力量传输进去,触发符印,登时一道强光,从白玉板上放射而出,在空中凝成一道十米高的巨影,白发高冠,道骨仙风,正是天君龙虎道人。 “好!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能发现老道留藏的小把戏,病僧是有些本事的。” 龙虎道人哈哈长笑,声音透过虚影传出,震动小半个帝京,长笑声中,他忽地一甩袖,打出一道剑光,直取温去病。 骤临惊变,温去病心里猛骂娘,这些所谓的高人,怎么和江湖草莽一样,见了面就要试斤两?这一剑不含杀气,也没有恶意,但天君的一剑岂是易与?江山社稷图不能发动,自己硬扛这一剑,如果接不下或接得不好,神人形象破灭,那不就很糟糕? 幸好,自己路上早就有所准备,避免又被某个魔将来刺杀,自己没有还击之力,当场糗掉,眼下对着这一剑,立即伸掌往胸口一拍,咒光发动。 ……以自己到处藏东西的习性,这件僧袍看似简单,本质当然另有玄妙。 ……没人晓得,自己这件僧袍已经很久不敢脱下来了,因为打自己造成以来,它就是自己身上的最后依恃。 咒光闪烁,五彩流转,雪白僧袍瞬息间变化,成为某种甲胄似的金属,连脸上也多了一张面具,遮住脸面,型态若龙。 术式武装冥界尸龙! 随着龙云儿的大幅提升,术式武装也整个提升上去,温去病一爪探出,剑光与龙爪气劲对撞,瞬息隐没,像落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无底深洞,归化于无。 龙虎道人目现惊奇之色,病僧身上忽然套着的龙甲,气息玄奇,与奉灵之法具异曲同工之妙,却另有深奥,特别是化消自己剑气的那一手,用的力量层次很低,连地阶都不到,却把自己的剑光吞掉,委实奇妙。 “谢前辈指点。” 温去病微微一笑,撤法卸甲,术式武装解除,龙形甲胄化片片消失,回归飘逸僧袍,一掌竖立胸口,俊美非凡。 但也在卸甲的同时,一道剑光回射龙虎道人的虚影,速度、劲道更胜先前。 双极轮无极返! 剑光来势甚急,龙虎道人在此的只是一道投影,不是真身,甚至连分身都算不上,没有防御手段,剑气回射得太快,瞬间就把他脑袋打穿。 投影不过一道虚像,打穿了也不会有什么伤害,但在万众之前被打穿,那就是大大出丑,全场刹时无声,不知多少人倒抽一口凉气,惊愕于两代强人一遇上就碰出火花来,这对人族可不是好事…… “哈哈哈哈,好!英雄出青年,老道服了!”龙虎道人哈哈大笑,没把当众出糗当回事,让在场众人松了口气,“你礼也收了,可不能白拿,后头你上五斗观来,老道要和你亲近亲近。” 温去病恭谨弯腰回礼,“前辈吩咐,贫僧敢不从命?” 龙虎道人大笑声中,消失不见,温去病姿态有礼,迟迟未直起腰来,尊长敬贤的态度,更赢得人们好感,两旁不住欢呼,高兴见到两代五绝高人之间,气氛和睦,更各有神通。 却没什么人看得到,低垂的头颜下,温去病的表情短暂凝重,因为刚才自己接的一剑,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简单。 除了自己,恐怕再没有第二人知道,那一道剑光当中,除了威力不凡,更还暗藏一道意念讯息,正是这道讯息,自己晓得五斗观为何要来送礼这一出。 ……提防青武仙帝! 指名道姓,不留余地,是示警?还是挑拨? 本以为大荒西朝外患严重,人族已齐心抗敌,没想到一进帝京就遇到这种事,帝京之中的水……很深啊! 但这不正是自己最熟悉的环境吗?百族大战时,对抗妖魔,人族也从来就谈不上齐心,争着推人上前兼背后捅刀,这类的场面自己再熟悉不过,现在……应该很快就能进入状况了…… “诸位,请继续,陛下正在等候各位。” 龙虎道人消失之后,五斗观弟子也离去,一名金甲武将率队迎来,要接病僧、女爵、平剑秋等人直接入宫,避免再节外生枝。 仙帝宫的大门口,青武仙帝亲率百官迎接,英武不凡的外表,一身贵气,穿龙袍、戴帝冠,龙行虎步间,尽是帝者威仪,光是远远望见,温去病、龙云儿都有气息一窒的感觉。 “诸位!朕衷心欢迎你们,你们是人族最后的希望,因为你们的到来,人族的命运将要逆转。” 宏亮的声音,给予人温暖的感受,青武仙帝的堂堂仪表、有礼气度,比过往李家的任何皇帝,更给着龙云儿英主的感觉,他几乎没怎么摆出帝皇架子,待人亲切,在队伍的前段部分入宫后,他让属下斟满三杯御酒,亲自来和三名最大的功臣敬酒。 “……丫头,妳回来了。” 青武仙帝递酒给独孤剑,“妳练成鎏金剑气了?很好,有志者,事竟成,妳是我们的骄傲。” 同属皇族血系,独孤剑是青武仙帝的侄女,但以她外冷内热的性情,与谁都很难表现得亲热,接了祝酒,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地道:“谢伯父……陛下。” 独孤剑饮了酒,剩余两杯,青武仙帝望向龙云儿、温去病,龙云儿为着那帝王气息,心情紧张,温去病却思索着这杯酒,自己该不该喝? 尚在考虑,青武仙帝已经举起酒杯,大笑出声,在旁人的诧异目光中,自行将两杯酒一饮而尽。 出人意料的动作,又一次把全场百官、万民弄至鸦雀无声,就看青武仙帝缓缓放下酒杯,笑道:“些许薄酒,如何能酬谢英雄大功?亏得天君点醒,朕已备妥重礼于宫中,请两位入宫赴宴,品鉴一二。” 言语虽称朕,但摆的却是江湖礼节,意思是放下帝皇身分,纯以武人身份相交,尽管彼此年岁有差,不过都属五绝,这样的放低身段并不会过分。 温去病露出微笑,自己也算名声在外,青武仙帝知道自己习惯,送礼拢络,这一着倒是很合自己心意,这位仙帝果然不辱英名,是一个人情练达,通晓世务的明主。 “陛下英明,人族幸得陛下主持,定能诛杀孽龙,还我河山!” 万众之前,病僧朝着仙帝深深一礼,而仙帝急忙上前,将之扶起,双方一派和睦的景象,再次引起万民欢呼,天下五绝,齐心合力,诛妖杀龙,指日可待。 然而,这次的重点也在细节中,没有旁人听得到,在仙帝扶起病僧的那一瞬,以无上玄功悄悄送入他耳中的低语。 ……小和尚,要小心,切忌入京后一切人不可轻信,尤其是提防龙虎天君! 篇 末小剧场 短短数年之前,兽族中没人知道遮日那是谁,虽然狮族在兽族里是强盛部族,但一早分裂成多个,又分别走向败亡,在百族大战末期,处境已经非常凄惨,虽然没有灭族,却好不到哪去,族人大多消亡,只余少数老弱妇孺,躲在几个圣地里。 受到这样的重创,一般的认知,别说重新崛起,就算要稍微再成点气候,没有几十年时间都不可能,但谁也想不到,短短数年,这个叫遮日那的狮族新主,迅速崛起,成为不容忽视的存在。 他的崛起,并不像过往兽族的那些霸主一样具有侵略性,相反的,有很多机缘巧合的成分,都是因为其他邻近的兽族领主,与人族发生战争,惨被扫荡,实力大损,或是被连根拔起,出现空缺,他趁虚而入,左吞右并,在人们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一日壮大过一日。 更有甚者,他不是直接并吞,而是喊着兼纳百川的口号,与那些弱势的部族结成同盟,用扩大联盟的方式,不住增强了实质的统治与影响力。当其他的兽族与人族正式注意到他,他已经从一个叫遮日那的狮族少年,变成如旭日般升起的遮日那王了。 奇异的崛起方式,让遮日那王的霸业少了烟硝味、血腥味,以兽族的历史来说,这着实是一种进步,不过在众多兽王眼中,这个新成长起来的遮日那王,实力未经考验,不受肯定,西南各方兽王都在耳语,这个年轻人根本没资格坐上兽王位,只要一有机会,就要给他好看! 这样的机会,终于随着时间推进而到来,兽族的重要传统,洞君山大祭到来,所有兽王都必须要出席,以期在大祭上获得兽尊的肯定,如果缺席,很可能被剥夺权位,甚至成为兽族公敌。 洞君山大会,一直巧妙避免与其他兽族爆发武力冲突的遮日那王,终于被逼到无路可退,必须在大会上面对考验,而在大会之前,各种流言便到处传播,某兽族将在半路上伏杀遮日那王、某几族兽王预备在大会上围杀他、几位兽尊公开表示看遮日那王不顺眼,不但不会给予支持,还会故意刁难,甚至出手让他来得回不得…… 大量的谣言,令得西南兽族人心惶惶,各族都在看狮族的好戏,所谓的盟友全都动摇,开始疏远狮族,前不久还风头正盛的狮族,一下就众叛亲离,岌岌可危。 在这风雨飘摇的情况中,唯一能让狮族上下安心的,就是自始至终,遮日那王的态度都怡然自得,把外头铺天盖地的流言视若无物,对将到来的大会,如成竹在胸,一点也不以为意。 看着每日仍照常在族内闲晃荡,一派悠然的狮王,狮族的每一个族民都有信心,觉得狮王肯定有神奇手段,能够履险如夷地过这一关,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信心,狮族才承担住压力,没有散开。 然而,如果族民们能直视狮王的内心,看穿他强充的镇定,感觉就肯定不是这么回事了。 在最短的时间内,修为突飞猛进,一路高奏凯歌,练上了高阶,遮日那王在兽族中算得上是奇才,但也仅是如此,洞君山情势严峻,别说区区高阶力量,就算能成就地阶,在那样的情势中,也不过是跌进狂涛猛浪里的蚂蚁,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连日筹谋,未见出路,还要强作镇定,遮日那王心里的压力已到了极点,他越来越怀疑自己能否过得了这关?会否……自己其实没有那么英明神武?所拥有的这些“成就”,最终都将成为其他强者口中的饵食? 剥去未来霸主的外壳,其实,所谓的狮王,不过是一名未满二十岁的狮族少年,说什么坚强,说什么城府,尚在成形中的小树,根本尚不足以承担狂风暴雨,所幸,在压力把他逼疯之前,救星到来了。 深夜时分,帐幕被掀开,那个带着轻咳,脸色苍白,恍若重病在身的青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进来,不打招呼,先往周遭看了一眼。 “……没酒坛,也没乱嗑药,小子你的抗压性还不错,比我预期要好,看来我还不算晚到。” “兄长!” 年轻的狮王大喜过望,几乎当场要飙泪出来,抢着迎了上去。 天晓得现在外头有多难进来,几大兽族联手,把狮族往外的交通几乎都封了,自己几次派遣的使者,都被挡回或给擒下,兽王级的高手四出巡弋,自己都不知道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潜入进来,他身体这么不好的一个人……却偏偏在这最要命的时刻,万水千山地赶来了,在人人都背弃自己的时候…… 明明激动到想要落泪,胸中充满的,都是见到仿佛骨肉亲人般的感动,但到了出口,却不知为何便成了这样的一句。 “兄长救我!” 也就是这一句,病容青年的脸色变了,沉默数秒后,摇了摇头,“或许我不该来……” 叹了口气,病容青年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道:“这颗核心,与我外头带来的机件组一起,可以助你解围,至不济,也能帮你杀出去……这是我来之前的想法,但看你现在这样子……我想我是做错了。” 病容青年手掌一紧,咒力催动,锦盒中冒出一股白烟与焦臭,那颗核心显然已经毁去,年轻的狮王欲救无从,惭愧地低下了头。 “小子你是我一手捧起,但这始终是你自己的人生,我能助你上位,不能助你一世坐稳这位子,就算我今天保着你杀出去,天大地大,又能上哪去?兽族人族,再无你容身之地,也不会有人再追随你,难道你年纪轻轻,就这么隐姓埋名过一世不成?” 听着这些话,狮王既惭且愧,兄长拖着伤躯,万里来援,自己却令他失望了,这些年来,他在背后替自己解决掉无数难关,自己……会否太依赖他了?他失望之后,会就此离开吗? “……霸者之路,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踏上了,就不能回头,必须走到最后,就是死也要死在这条路上,这是你的责任,不然,就对不起那些为了支持你而倒下,成为你脚下基石的人。” 出奇的,病容青年没有离开,而是来到狮王的面前,双手拍在他肩上,“天无绝人之路,既然我来了,这个什么洞君山,我们兄弟就合力闯他一闯,关关难过关关过,就不信真能把你我难倒。” “兄长,你……没有要走?” “废话!我一路万水千山,拖成死狗一样的赶过来,屁股还没坐热,连口血都还没来得及喷,你就赶我走?没良心会被雷劈啊!” 病容青年挤出苦笑,得到这边不妙的消息后,二话不说,准备好器材,拖着仍在高烧的病体就上路,跋山涉水,既要带着一堆重物,从蛮荒中开辟出路来走,又要小心避过兽族的灵敏感知,偷偷潜入,个中艰辛,不逊于当年被妖魔衔尾追杀,绕着整个西北大兜圈的那段血泪岁月。 好不容易见到小狮子面,精神一松懈,仍在高烧中的病体险些撑不下去,不过,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 “如果要走,我会把带来的东西留给你,往后你自己看着办,但既然我把东西废了,就是要留下来,和你一起闯这洞君山!你是我捧出来的,就是我的责任,生生死死,我们兄弟共同面对,谁也不怕!” 病容青年语重心长道:“但这一回,我就当个打手,要怎么来过这一关,你来拿主意,我就当个打下手的,你说怎么冲,我们就怎么冲,别告诉我你一点主意也没有,就算我不来,你也该有自己的破局想法,否则我就真是白来这一趟了。” 生死与共,兄弟情义,令狮王热泪盈眶,但这并不是适合落泪的时候,身为男子汉,兄长都做到这地步了,自己该做出回应。 “我……确实有点想法,但……太荒唐了,我自己都觉得很不现实,那么多年来从就没人能……” “多荒唐都不怕!只要是你的想法就行,必须是你自己拿主意来过这一关,过去了才有意义,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在这里听着!” “我想……去找传说中的兽王爪!”狮王严肃道:“只要取得兽王爪,就能一举逆转现有局势,获得兽尊与其他兽王的认可,否则,就算能从大祭上杀出血路,后头也只会纷扰不休,战火绵延。” “……你不是吧?让你自由发挥,你就给我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病容青年用看死人的目光望向狮王,“知不知道兽王爪已经失落多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你去哪找?知不知道现在距离洞君山大祭不足半月?就算去逐个说服兽王倒戈到你这边,成功率都比找那什么爪的要高啊!” 狮王点头,“我明白,所以……兄长认为此计不可行。” “屁话!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这么说了?王者最重要的就是主见,剩下的,就是让底下人卖命去追随,这既然是你自己想出的方向,我们就赌这一铺,最糟不过是我们两个一起在洞君山上被人砍死!” 病容青年道:“让人把古籍资料拿来,我们开始找资料了……唔,等一下,等我……吐完这口血再说……” “兄长!” 惊叫未完,病容青年大口鲜血喷出,濒临极限的病躯承受不住,倒了下去,一次就吐了小半脸盆的血。 能够出发去寻找兽王爪,是两天后的事,而后头随着兽王爪一同被发现的事物,则是此刻两人都不曾想到的。 小剧场二: “世界奇观总目:威斯敏斯特教堂、巴黎圣母院、玛丽亚拉赫本笃会修道院、狄奥多里克陵墓、伊斯坦堡清真寺……” 下笔如飞,他非常快意地书写着,一袭有些发白的青衫,在午后暖暖的阳光下,依然洒脱。 良久,他停下笔,深吸了一口古木桌上点燃的薰香,让芬芳的草木气息沁满胸臆,伸了伸懒腰,结束这一段书写,覆盖上了书册,从椅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窗外,小小的陆地,外头是绿水碧波徜徉,澄澈湖水映天光,满植着绿荫、鲜花的孤岛,于湖心,岛上别无他人,只有一块石碑,以苍劲的正楷书写了三个大字。 不知岛! 看了一眼石碑,青衫的他笑了笑,重新阖上了窗户。 蓦然,天地骤动,整片孤岛、碧湖,抽拔而起,以不及眨眼的速度,迎上云霄,直破九天。 岛下有湖,湖下有古龙,龙瞳如日月,墨黑雄躯长逾万里,伟岸藏河山,岛与湖,只是龙背上小小一隅。 龙啸! 古龙腾,穿九天,入青冥,隐没于星辰大海…… 第一章 炎狱之海 大荒西朝,东海之滨,连片的岩岸,在许久之前,曾经是资源非常丰富的鱼场,许多渔民在此捕捞,养活了大批百姓,但自从妖乱大地,九头妖龙崛起于此,这种盛况就从此不再了。 频繁的战斗,将这片海岸化为无法之地,坚固的礁岩破碎片片,都是一次次战斗的余波所导致,人族、妖魔每有强者出世,都无一例外地会来挑战妖龙,也都无一例外地丧命。 每次战斗所造成的结果,就把整个海岸疯狂破坏,日积月累,不但沿岸礁岩尽皆破碎,更打穿了地层,岩浆不住翻涌出来,烧滚了海水,整片海滨都泛起一层暗红色,焦臭气息与浓浓的海味,更不住弥漫扩散。 如地狱般的景象,这片区域却非死寂之地,九头妖龙在这里不断制造魔将,其他的各种魔物也不少,整个海滨,千里之地,不知有多少妖魔在其中窜动,协气冲天。 多年来,这里早就成为生人莫近之地,修为不够的人,别说来刺杀九头妖龙,连稍微靠近都做不到。 今天,又有人类踏足到这片妖邪之地,掀起千万妖魔一阵又一阵的骚动,然而,这次造访的人族,却颇有不同,没有刻意收藏气息,用种种藏头缩尾的方式试图潜入,是直接大摇大摆,长驱直入。 这是一个戴着面罩,更全身套在黑色斗篷里的人物,无论面目或具体身形,都没有外露,彻头彻尾隐藏住自身讯息。 不过,就在这个人的身旁,一名角犀鳄体的魔将,与这人既维持着相当距离,却又维持着一定程度的礼节,没有释放过多的敌意。 一人、一妖魔,站在海滨,遥对着眼前的大海,蓦地,海面炸开,掀起百丈涛浪,狂涌吞天。 巨浪中,没有任何事物出现,可冥冥虚空之中,却有一股无名威煞,弥漫天地,充塞这空间内的每一处,压得万邪俯首,吼啸不绝。 黑袍人与鳄魔在这股威煞下,仍能稳稳站立,显示出不同寻常的修为,但却还是觉得呼吸困难,气息不顺。 “陛下!” 鳄魔单膝跪下,面对无垠的黑暗大海,“我把人带来了,还有,病僧等人已经到了帝京,青武老儿宣布择日进行大铸,请问我们是否应该立刻集兵,进攻帝京,不让他们成事?” 魔将只剩三位,人力着实吃紧,但可以调用的魔兵、魔兽,仍数以千万计,如果蛮干起来,强行扫开途中的阻碍,直攻帝京,绝对不是做不到的。 对于这个请示,一个声音犹如沉雷,响彻天地。 “他们铸与不铸,朕会在乎吗?你们真以为朕在乎那个所谓的预言?” 没有流露怒意,但这闷雷似的声响,天上黑云滚滚,暗红色的海面犹如沸腾,一个又一个大泡泡不住炸开,无数妖魔为之畏惧,趴伏于地,缩着身体。 蓦地,一股无声的波动,扫过大地,虽然看不到任何事物改变,但黑袍人与鳄魔都感觉到,深沉的黑暗中,有一双……多双眼睛睁开,同时朝这边看过来,目光中的威煞,令人颤栗。 “就是你,想要为朕效力?” 声音冷淡,却可以听出一股居高临下的睥睨之意,嘲笑的意思,未发笑却已明显。 对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族来说,九头妖龙是所有人打出生起就面对的恐惧,别说是人,即使是妖魔,也没有哪个能在牠面前不心惊胆颤,然而,黑袍人的声音却很冷淡。 “不是效力,而是合作!我不向任何人奴颜屈膝,单纯就是提供陛下所需的事物,并且换取我需要的事物。” “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在海上掀起狂浪,涛卷冲天,怒潮不住拍案而来,黑袍人站在岸边,没有运功抵御,大浪频频拍下,打溼了黑袍,模样异常狼狈,却一直也没给浪冲走,直至浪息,这才接过话。 “这并不可笑,陛下的魔将如今几乎被荡平,就算立刻生出新一批魔将来,也难保不会是同一命运收尾,你……” 黑袍人明显不善于言词,说了几句后,停顿下来,似在考虑如何措辞,却不太有主意,最后地道:“如果陛下真是如此大能,该明白我的底气,还有我和我的同伴要什么?这笔买卖,对陛下不吃亏。” 黑暗中,那些无形的目光再次透视而来,像是看透了一些东西,不久,海面上重新响起声音。 “……你们……有点意思!人族之中,还有像你们这样的……好吧!” 隆隆声响,九头妖龙之声传来,“青武仙帝、病僧、女爵,三者中任选其二,提来头颅,换取你们要的东西!” 黑袍人一震,似乎感到这条件过于严苛,难以接受,正要出言讨价还价,大海骤然掀起,涛卷上天,怒拍上岸。 这一回,浪涛不再徒具威势,实际劲道、杀伤力,更在外表看来之上,一下打在石岸上,礁岩立时破碎,无数碎开的石屑,被大浪卷回,原处一下浪滚,一下又因高热而烧火冒烟。 浪涛中,一道黑影化为灰光,破空而去,是使用道门护符的遁光,瞬息间脱离大浪,无惊无险地遁走,在场的众多妖魔,竟没一个来得及拦截。 当然,这是因为九头妖龙并没有出手的缘故,冥冥大海之中,无形的目光扫向天边,遁光消失的方向,跟着才落到岸边的鳄魔。 这名力大无穷的魔将正心中忐忑,自己因为收受了厚礼,带这个诡异的人类来见妖龙陛下,现在两边这样,不知算不算谈崩?自己就算无惧那人类来找晦气,却很怕妖龙陛下的惩处。 “陛、陛下……”鳄魔叩首道:“我即刻点兵,杀向帝京,干掉青武老儿! 把那个什么大铸给毁了!” “不必了!封天坛还在,在确定其神异彻底消失前,不要对那边轻举妄动,千年前,横击仙帝建封天坛扫平妖魔,或许还在其中留下什么后手。” 提到封天坛,妖龙的如雷之声,也多出一丝慎重,这是鳄魔记忆中绝无仅有的事。 自那场包围战大败后,现在消息已经整个传开,对人族来说,这场胜利最值得关注的,是胜利的本身,人族对妖魔的大胜,中兴反转的起始,但在妖魔这边,尤其是魔将与妖龙陛下的面前,重要的讯息则是失败之因。 阵亡的魔将与人形化身,死前的讯息被封锁,没有能够传出来,但那些参战的武者、匠师,却不会保密,把那一仗的所历所闻,逢人便说,已成了现在大地上最脍炙人口的话题。 从这些讯息中,起码听得出病僧在战斗中的手段,那种只手开天地的神通,普通人听了不懂,可了解千年前史事的人与妖,就自然有所联想,特别是听到那神奇世界中,散发着点点金芒的特殊建筑物,更让人浮想翩翩。 横击仙帝的江山社稷图! ……还连世界奇观都造出来了! 千年前,横击仙帝凭空出世,横压一整个时代,以封天坛为首,在大地上建立多个世界奇观,强化人族气运,横镇一世,扫平妖魔,个中神通,迄今已经没有多少知情者,但……也绝不是没有人晓得。 平剑秋不过是个小丑,不足为惧,具体的威胁,应当还是来自病僧,必须将他列之为首要威胁,但人族素来狡诈,如此该隐藏起来的秘密,却肆无忌惮地任人到处宣扬,内中会否有什么诈术? 毕竟,那些到处宣扬的讯息,都没有妖魔亲眼所见,唯一可信的讯息被屏蔽,未能传出,说不定,当前所听到的这些东西,全都是故意放出来的假情报,目的是把妖魔注意力引开,错过了真正该注意到的东西…… 妖魔不擅长思考,尤其不擅长明里、暗里多线复杂的思维,在场千万妖魔中,能够好好思索这些可能的,恐怕不足一掌之数,对于这点,九头妖龙每颗脑袋都在痛…… “人族全神都在盯着大铸,且让他们忙去,但不稳因子要提前排除,一是病僧,必须摸清楚,二是飞龙寺,接下来的攻击,以这两者为重心,只要这两个先拔掉,青武小子不足为虑。” 轰隆隆的声音,在大海上回响,雷波扫过,海面翻涌成涛,地火喷发,岩浆横流,海岸再次陷入混乱、坏灭的景象。 ----------------------------------------------------------------------- 相同的时刻内,帝京内的仙帝宫,也是乐声大响,宾客如云,齐聚仙帝宫的礼堂,为了这场难得的大胜,热烈欢庆。 不过,在庆功宴的,所有宾客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因为这场宴会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缺席了,而所有人都心里有数,这两人可能正在会晤,青武仙帝与病僧,进行着私下的会谈,那甚至可能是决定大荒西朝命运走向的重要会谈,就不知……他们在谈些什么? “……这件东西,确实有,但……”青武仙帝似乎相当为难,道:“那存在于一个特殊空间,唯有仙帝和仙帝亲族能够进入,而你……” “那事情就很简单了。”温去病仰望天空,叹了口气,道:“请问我可以娶公主吗?” 第二章 郎才女貌 仙帝宫的宴会,是大荒西朝非常著名的一道风情,虽然在妖乱大地的末日情境中,歌舞飨宴的升平景象,显得异常讽刺,可正因为身在末日,人们更需要一点娱乐来寄托,这才把仙帝宫的宴会,看成重中之重。 青武仙帝极重视此地宴会的意义,只有一年三度的对天大祭,才会举行,除此外就是每逢与妖魔战事的喜讯,说不上战胜,只要劫后有大量百姓幸存,伤害不如预期中重,就是足以摆宴的大喜了。 身而为人,活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非常憋屈了,好在这一回的宴会,是货真价实的胜利,人人欢天喜地,庆贺这场胜仗,并且祈求后续的大铸能顺利。 宴会的焦点,除了醇酒美食、音乐歌舞,就是美人。 帝京之中,官家无数,容貌上乘的千金闺秀,素来是人们注目的焦点,这些平时不踏出自家大门的官家小姐,唯独在仙帝宴上,会随家长出席,藉此建构社交圈子,最终寻觅一段良缘。 赵尚书家的千金、宗将军的小姐,这位沉鱼落雁,那位闭月羞花,个个都通晓琴棋书画,有不俗的学养或文艺,这些是每次宴会上,诸多达官贵人热衷谈论的话题。 帝京的美人,年岁更替而不同,但要说艳冠群芳,毫无异议地是公主独孤剑,毕竟在这种时代,什么学识素养,都比不上一身好武艺,更何况这位公主所拥有的,不只是超卓的武功,更还有出色的美貌与气质,和普通的官家千金一比,其他人就像是泥塑木偶,更显得她英姿勃发。 只是,这位公主有一个小遗憾,就是长年忙于抗魔,心无旁鹜,几乎不在帝京,偶尔回来,也是一身戎装,风尘仆仆,脸上表情异常冷淡,并不怎么和人往来,更难得展露女性柔美的一面。 罕见的例外,就是仙帝宴,为了表示对传统的尊重,纵是从来不分心于社交的女爵,也会配合地换上丝绢礼袍,梳起头发,打点妆容,盛装与会。 也唯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看见她华贵如凤的柔美仙姿,所以每次仙帝宴的最大亮点,就是一睹女爵的绝色。 但这一回,除了独孤剑之外,仙帝宴上出现了另一个亮点,就是那个随着病僧一同到来的龙姓美女。 那是一名极其罕见的大美人,出身不明,气质同样高贵,而且比起女爵的冷艳高傲,这位长发美人典雅娴静,一举一动,都有出自名门闺秀、累世书香的气息,当她静静地坐在席上,观赏着席间的歌舞,眼波流转,抿唇而笑,又非常自敛的合仪举度,让人格外注目。 宴席上,其他的达官贵人、王孙公子,都在窃窃私语,话题、目光全绕着她打转。 “太漂亮了!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帝京外怎么有这样的美女?” “一下把咱们帝京的美女全比下去了,不过,眉目间怎么好像有股邪气?” “可能和血脉有关,有些特殊的上古凶脉,会影响本身气质,听说这位的实力好强,连着两位魔将都丧命在她手里,还没有奉灵。” “没有奉灵就连诛两大魔将?那不是可比五绝?这是五绝高人的层次啊!” 类似的话语,化成了惊叹,在人群中此起彼落,温去病、龙云儿所用的技术,不同于奉灵血脉源头,旁人不见征兆,传出来自然就是她不曾奉灵的结论。 有与没有,在实力评估上差得太远,龙云儿被抬到媲美五绝高人的程度,看在其他人眼中,分量整个不同,那基本代表了这时代人族的终端武力,背后又有另一名五绝高人病僧支持,如果能把她娶回家去,意义不言而喻。 不过,也就因为战绩太惊人,众人心动归心动,却没有哪位年轻才俊敢踏出第一步,向这位来历神秘的美人献上一杯祝酒,邀其共舞。 正当众人心情七上八下,为之裹足不前时,一名身穿军装的青年将军,不知从哪冒出来,长发以马尾洒脱地梳在脑后,俊美异常,手里持着一个玉盏,来到龙云儿的面前,向她递上祝酒。 紧绷的僵持状况被打破,众人为之扼腕,却没人认得那名青年将军是谁。 “这货谁啊?哪冒出来的?” “是不是这波一起回来的?听说有些地方军协助护送,一起入京了,可能是那边的吧?” “他递祝酒了,真不识相,居然在这里抢锋头……人家大美人是有眼光的,不会看上这种绣花枕头!” 话才说,就看到那青年将军不知说了什么,坐在那里的龙云儿,一下绽放了笑靥,那种如花盛放的笑,令人深深迷醉,而那名青年将军拉住了龙云儿伸来的雪白柔荑,两个人一起离开,往外头走去。 一众官家子弟,眼睁睁地看着这幕发生,个个捶胸顿足,恼火兼悔恨,就气自己晚了一步动作,居然让一个莫名小子捷足先登,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看看那两个人,男的俊秀英挺,女的娇柔美丽,并肩走在一起,确实一副珠联璧合的相配样,尤其是龙云儿笑得灿然,更添娇艳,让这些官家公子又羡又妒,恨不得上去把那青年给踢开。 只是,抢人这种事,想想还可以,真要做是不可能的,姑且不论这里是仙帝宫,大庭广众之前,不容造次,那青年将军又可能是战争英雄,碰都碰不得,即使都不考虑这些,龙云儿本身可不是弱女子,当着她面前抢人,万一直接被她打成残废,谁敢承担? 垂头丧气,一众官家子弟收拾心情,忽然想起仙帝宴上的另一道传统亮点。 “……对了,不是还有剑公主吗?” “是啊!剑公主也是大美人,错过这个,还有剑公主可以……看啊!” “剑公主的裙装,那才是真美啊,比这个不知哪来的乡下妹好看多了。” “你、你想死啊!人家是五绝级数的,你这样说话,当人家听不见吗?” 慌忙摀住对方的嘴巴,不敢让他把话说出去,这名官家公子转目一看,已没见到龙云儿和青年将军的身影,但再一看,也迟迟不见独孤剑走出来,不由得分外错愕。 “奇怪了……剑公主怎么……一直没出来啊?也玩失踪?” 类似的困惑,正在席间的很多人心中发酵,都不晓得独孤剑为什么迟迟不现身,难道……也和青武仙帝、病僧一起,进行什么外人不知的秘密谈话吗? 最清楚这问题答案的,则是正离开宴会间,来到外头庭院凉亭的龙云儿。 “……殿下真是爱开玩笑,里头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正等着妳盛装出场呢。” “我现在也是盛装,穿这么一身还比较习惯。” 穿着男款军装,独孤剑的挺拔身形,在月色下更显修长,配着白色的军服,像是一只仙鹤般卓然。 “可惜了……以殿下的美丽,如果卸甲穿裙,加上梳妆,肯定好看得让什么人都看呆。” 龙云儿心下惋惜,因为就连自己也非常想看,一睹独孤剑的女装,她刻意作男装打扮,都能这样帅到没边,如果好好梳妆,换上华服,头带玉钗,不晓得会是怎样的一个俏模样? “别提了,我不擅长穿那些不好走路的东西。”独孤剑苦笑道:“每次穿成那样,我都觉得自己变成别人,一点都不像我了,更何况……国难当前,不思如何杀妖,还把心思花在这上头,太不知所谓了。” 龙云儿笑道:“我家表哥说,就算在末日劫难,只要今天还活着,日子就是要过下去,人不能一直紧绷着过活,打扮得漂漂亮亮,自己心情好,对其他人也有激励作用啊。” “还有这种说法……” 独孤剑再次苦笑,摇了摇头,显然不能接受,“令表兄倒是一个奇怪的人,我其实还有些问题想与他讨论,本来想趁今晚问问他,没想到……晚宴一开始他就跑得不见人了。” 龙云儿点头,道:“好像是仙帝陛下招了他去,不晓得他们去了哪里?” 独孤剑道:“还能是哪里?肯定是那个地方。” 言谈中,独孤剑望向高耸的封天坛,在那座高台的顶上,正有两个人漫步于其上,居高临下,俯览整座帝京。 “……封天坛确实气派,这座高台祭坛真是当初横击仙帝所建?” 一上封天坛,温去病不浪费时间,直接挑明说话,而青武仙帝也相当开门见山。 “不错,史书上确有明载,横击仙帝召集十万民夫,展大神通,造出封天坛,但其作用、其奥妙不传,你是横击仙帝的传人,这座高坛你知道多少?” 这个问题,直接把“你是不是横击仙帝的传人”跳过,打成肯定,温去病暗自一笑,道:“不多,我只是得到一些残本、残件,研究出一些心得,耍耍那些魔将还可以,但要对付妖龙,还远不够,至少……我需要陛下你的帮助,当初横击仙帝的资料,现今还保留最多的,应该就在陛下你手上了。” 第三章 推心置腹 在宴席间,忽然收到传音,被约了出来,温去病一早料到对方会问什么,甚至连青武仙帝会怎么问都心中有数。 眼下时间虽然没有很紧,情势却已危急,这边大铸将要开始,那边九头妖龙可不会什么都不干,自己虽然不想卷入其间,却恐怕难以避免,必须要在那之前,抢着把能提升的东西提升上去。 正因如此,自己没有和青武仙帝兜什么圈子,而是把话直说,双方能交易的直接交易,如果对方坐地起价,自己最多换个交易对象,显然与仙帝不是那么和睦的五斗观,也未尝不是一个理想目标。 “……你可知,这座封天坛的历史?” 青武仙帝忽生感叹,温去病扬了扬眉,暗骂对方居然在这时开始兜圈来,摇头道:“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录了,说是统合人族,会百万雄师于高台下,提振士气,而后扫荡群魔……” 乍听这典故时,会以为封天坛就是一座单纯的点将台,如古时帝王那样,点将、拜帅、誓师后出兵,但结合横击仙帝的手段,肯定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封天坛是横击仙帝败尽竞争者,承袭天命后,为了讨伐妖魔而建立的,你想知道横击仙帝的资料,那你又可知……他最厉害的手段是什么?又是凭什么去败尽豪杰,杀尽妖魔的?” 青武仙帝道:“典籍中记载,他有诸多仙宝傍身,江山社稷图演化世界,八卦钟鸣大道之声,落宝星辰砂无物不落,五火神光剑斩尽妖邪……让他横压一世,无人能敌,但他真正强横的,仍是自身实力,尤其是……操作气运。” 说到最后一句时,青武仙帝露出崇敬、景仰的赞叹神情,对于昔日前辈的无上神通,遥想不已。 “……气运?” 温去病对这个答案不是太意外,因为气运、因果,本来就是天阶走到最终,甚至到了天阶顶上的境界时,那些大能们的热门选择。 大荒西朝的力量体系,显然不如自己的世界完善,眼前这位青武仙帝,确实有着初段天阶的程度,却已是此方世界数一数二的存在,但对天阶中高位的知识一无所知,甚至还不如自己。 碎星团抗魔时,就在那个人的指导下,开发了不少相关技术,像是提取功德的秘术,就是这么开发出来的,而这位横击仙帝,看来也是在天阶中走得极远,超越后代仙帝之人。 “当时,横击仙帝在大地上造奇异建物,称为世界奇观,光大人族气运,这座封天坛,不过是多座世界奇观之一,建成时,横击仙帝在天坛上点将,所点的二十八将,立即踏入天阶,晋升仙将,所统帅的也都成为天兵,具有神能,凭此扫荡妖魔,最终开创盛世。” 青武仙帝叹道:“可惜,横击仙帝荡平诛邪后,就开始拆毁世界奇观,他逝世后,大多数的建物又毁于战火,但现在……只剩下封天坛一座,人族命运也岌岌可危,是我等后辈无能……” 温去病在一旁静静听着,并不多言语,这些陈年往事,对大荒西朝的人族而言,或许是过去的荣耀,但自己是怎么听怎么不对。 关乎气运的工程,可没有这么简单,那基本是第八、九级天阶,才有能力玩转,甚至连天阶顶上的那些绝顶大能,都不敢说能百分百操控在握的,想用这以下的力量尝试去影响、窥探,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小,风险更如小孩玩大车,说多危险就多危险。 碎星团实验成功的几个小项目,都是比较安全、无害的类别,像是提取个人功德,不但限制多多,能提取的也只限于个人,不能劫夺他人,纵使失败,顶多功德归零,从今生倒楣到来世,不会有什么祸及旁人的严重结果。 但听听这个项目……光大人族气运…… 涉及整个人族的气运走向,这么大的项目,不是做不了,如果是天阶顶上的那些存在,想做也就做了,未必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是还要招集十万民夫,浩浩荡荡来干,肯定就要出事! 至于出什么事…… “听陛下的意思,是希望能仿照前人旧事,再造世界奇观,重光人族气运,打造仙将天兵……”顿了顿,温去病沉吟道:“不对,时间不够,陛下是想打造气运之兵?” 青武仙帝面露喜色,“病僧果有真才实学,猜中了朕的心思!朕遍思各种可能,神兵难得,若能打造出气运之兵,对付妖龙就大有把握,不知……” 温去病摇头道:“气运之宝的存在,只流传于各种神话之中,制作技术根本就没人晓得,况且……嗯,贫僧觉得希望渺茫,或许大铸中有能人出现,知晓方法吧。” ……其实,你们的运气不错,气运之宝的制作方法不传,但懂得半吊子制作的人,你们面前就有一个,而在现有的认知下,老子可能是两个世界里唯一会做气运之宝的“人”。 ……不过,神兵基本是先天之物,气运之宝则是后天完成,之所以能媲美神兵,重在累积……制作时间不但久,打造出来后更需要积年累月守戒、浸润,方能有成,这个累积的时间,短则数十年,长……数十万年都有可能。 ……就算真造出一把给你们,你们也没机会用了,想拿它来诛妖,先问九头妖龙肯不肯给这时间吧! “这……”青武仙帝愕然道:“你不是透过平剑秋,成功制造了世界奇观,并且诛杀了魔将和妖龙分身?” 温去病苦笑道:“那是唬人的,贫僧虽然得了江山社稷图部分传承,却残缺不齐,偶然从中推演出世界奇观的阵图,也只是配合社稷图本身,纯在社稷图内演化,没法运作……” 青武仙帝问道:“江山社稷图也是横击仙帝的无上之宝,再得世界奇观加持,对付妖龙应该……” “应该是不行的。”温去病道:“贫僧所得的社稷图,残缺不齐,虽尽力补完,始终离完整品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拿来对付魔将,唬唬妖龙分身是可以的,但要拿去打妖龙真身,那就是要命了。” ……要别人的命还无所谓,但万一把我拱成抗魔主力,要我去单挑妖龙,那我不是亏死? ……之前拼命造势,是为了营造高度,现在高度营造出来了,为了不被人顺势推上前线,就该要缩了,否则出头鸟死得快,还死得理所当然,全无好处。 青武仙帝闻言,面色一沉,负手走了几步,道:“这么说的话,希望还是在大铸了……佛子为朕所下的预言……” 说到这里,青武仙帝停住了话,望向温去病,似乎很懊悔刚才的失言,正要再开口,温去病已经先跪下了。 ……我不是初出江湖的小毛头了,和我来这一手? “陛下不用怀疑贫僧的一片赤诚……” ……因为我百分百肯定和你不是一国的,所以怀疑的功夫可以省了。 “……贫僧与妖魔有不共戴天之仇,一生所愿,就是逐退妖魔,还我河山,重扬人族光辉,这一年多来,贫僧不断地与妖魔作战,孤立无援,从不言悔,为的是什么呢?难道是个人权位吗?” ……当然是大捞特捞,中饱私囊,然后累积资本,再新一波的大捞特捞! “权力地位带不走,于贫僧如浮云,只是不忍苍生苦痛,所以才奋斗至今,此次入京,更是响应陛下号召,为了诛魔而来,一片赤诚,唯天可表!” ……我连老天都敢婊了,顺便再婊掉你又有什么难的? 心里浮现的念头,因为跪伏地上,不显于表情,没人看得见,但慷慨激昂的声音,无懈可击,加上以五绝顶峰的超然身分,居然说跪就跪,纳头便拜,这番表态,令仙帝也动容了。 “好!病僧你是真正的义士!朕错疑你了。” 青武仙帝老怀大慰,连忙扶起病僧,哈哈大笑,“能得你这样的义士相助,朕何愁大事不成,人族有望了,来,朕把当前情况告诉你,你与朕不用讲究什么辈分、身分,朕以盟友的身分与你合作,也请求你的帮助。” 温去病闻言暗笑,若以双方的年纪、辈分差距,青武仙帝这么说,身段放得不是一般低,病僧虽是五绝顶峰之一,不过五绝替换率高,含金量不足,要说病僧能与仙帝平起平坐,谁都不会点头。 但自己还顶着“横击仙帝传承者”的头衔,哪怕不全,也有了值得对方重视的资本,加上这类帝皇雄才大略,为了表现本身器量,常常要在适当时候,做一些“折节求才”、“识英雄重英雄”的戏码,所以这番表态不算奇怪,当然如果说双方会因此毫无保留地相互信任,那才真是奇怪! “……朕之所以举行大铸,其实都与你佛门有关……数年之前,须弥佛子不惜燃烧生命,窥探天机,为朕寻找破魔机会。” 青武仙帝严肃道:“当时他所留下的预言,就是这一场大铸,在大铸中,会出现诛灭妖龙的武器与人,这是唯一的机会,过则不再。” ps 繁體碎星誌四,圖片分享 碎星誌快報 w690/ 碎星誌封面 w690/ 第四章 僧人俗人.亦幻亦真 对于预言这种东西,温去病素来只是参考,不是很信,因为即使是有道行的预言者,所遇见的种种讯息,都有可能被改变。 一切的占卜,无论是卦算、星占、梦见、感应,都有其极限,能被其他手段屏蔽、窜改结果,即使是最无可屏蔽的星辰轨迹,也不是没可能改变,毕竟未来本就不是固定的,随时都可能因为某变化,让未来之流转向或拆分。 但……那个人曾说过,再不定的未来,也存在着某些固定的节点,在大势之下,难以改变,这就是命算之数的“可变”与“不变”。 想要捕捉那些难变的命运节点,难度非常高,别说人所难及,就连神魔都不易测算,唯有一些特殊的誓约,才有可能稍稍触及。 这类誓约全都极为严苛,以生命为代价,透视天机,换取一瞬的预见,所得到的结果,归于一句话,一句话说完,即刻死亡,俗称“闭口禅”、“闭口诀” ,都是这一类的表现。 闭口禅一发动,得到结果后,就必须闭口不言,等待说出那句话的时机,把秘密交付给最适当的人,这个等待……可能漫漫数十年之久,个中痛苦,外人难以想像。 如果须弥佛子的预言,是基于闭口禅而作,那不只青武仙帝,就连自己也要重视了,但…… “陛下。”温去病质疑道:“须弥佛子……已不在人世了?” 能够练上天阶,青武仙帝并非蠢人,如果须弥佛子给的预言,不是以闭口禅作出,他绝无可能深信不疑,但若须弥佛子发了闭口禅,天机又已经告诉了青武仙帝,须弥佛子焉有生理? 青武仙帝抚了抚胡须,相当满意温去病的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证明彼此有足够的智能相沟通与合作,当即道:“在那之后,佛子便一直闭关,他的状况很奇怪,并未圆寂,但……” 话中之意,似乎是一种介乎生死之间,非死亦非活的状态,佛门神通浩瀚如海,有这样的假死延命之法,也不是太奇怪,温去病只是想不通,作完了预言,须弥佛子强撑着不坐化圆寂,硬是留在世间,所求为何? 佛家有转世轮回之法,视此生为过客、看为臭皮囊,当中虽然有也贪生怕死之徒,但须弥佛子能练上五绝,还能施闭口禅,肯定不是那种勘不破生死的俗人,执命在此,为何? 世人都相信,帝京有三绝高人坐镇,凭此有了对妖魔的抵抗信心,可原来三绝高人早去其一,佛门更早就没了领导人,这消息传出去,影响肯定不会小。 温去病心念急转,但有太多的问题还想不通,只是道:“佛子预言,关键在大铸的人与事?有没有明确说会打造出什么东西来?” 青武仙帝摇头道:“越是准确的预言,所能够得到的讯息越有限,佛子传给朕的那句话,就只有诛灭妖龙,需打造一柄诛灭妖龙之兵,时间是五年后,随着诛龙之兵的完成,诛龙者也会一一浮现。” 温去病摸摸下巴,道:“这预言听起来……重点固然是兵器本身,但也更在于铸兵这个动作,所引导出来的人与情势……诛龙者一一浮现,那就是说,不只一个。” “而朕相信须弥佛子的预言不错,现在就已经有了一位。”青武仙帝赞许地看着温去病,点头道:“佛子做出预言时,你还未崛起,现在却战功赫赫,更把希望带来帝京,朕益发相信,佛子确实慧眼如炬。” 温去病打蛇随棍上,“和尚愿为人族抛头颅、洒热血,但目前能做的有限,除非能够得到横击仙帝的其他传承,补完对江山社稷图或世界奇观的欠缺,否则最多也就是帮陛下杀几个魔将,无关大局。” “这……” 青武仙帝道:“历代仙帝的遗物、秘传,基本都在仙帝宫,一个特殊空间内,但……这空间受历代仙帝所设的禁法保护,唯有仙帝与仙帝亲族才能入内。” “呃。”温去病诧异道:“历代仙帝能进去,和尚我可以理解,但历代仙帝亲族也可以进去,这算什么鬼?” 青武仙帝笑了一下,负手背后,却不言语,温去病一看也就明白了,这事怎么往好解释,自己还真想不出,但往坏解释,无疑是历代仙帝都存着私心,打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的主意,大家心里有数,聪明人就不会问了。 问题是,自己现在要看那些东西,就只能成为仙帝……或仙帝的亲族,这两个选择听起来一样烂,前者是难笑的玩笑,后者……就是拿自己来开玩笑! 立下那种禁法屏障,想要通过,估计干亲是不行的,否则以自己的水母身段,刚刚跪都跪了,拜也拜了,现在抱着大腿再喊两声义父有什么问题?依对方需求调整,喊爷爷或干娘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类禁法通常绑得很严,要说有什么空子可钻,大概只剩下“姻亲” 这一项了。 “……那事情就很简单了。”温去病仰望天空,叹了口气,道:“请问我可以娶公主吗?” “……啊?” 青武仙帝像是被什么呛到,回望向温去病的眼神,一下像是见了鬼,稍微镇定之后,满是质疑的目光,具体表示的意思就是:你这淫僧! “咳!”温去病轻咳两声,道:“出家入家,都在修行路上,僧人俗人,亦幻亦真,只要是为了天下,能够诛魔,贫僧何计个人毁誉?” 听到这么义正词严、满腔正气的回答,青武仙帝也为之默然,无声了十几秒,这才道:“大师为了天下人而舍身,其志高远,光风霁月,可……朕没有女儿啊!” 温去病翻了一下白眼,几乎就要脱口道:陛下你支持多元成家吗?没有公主,王子也可以! 就听青武仙帝道:“但……剑丫头尚未出嫁,嗯,大师一表人才,如果还俗了与她婚配,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这回,轮到温去病一副中了剑的表情,眼睛瞪得老大,几乎没一句话呛出来:皇帝!你这下玩我也玩大了,不如我们还是讨论一下王子之类的怎样吧? 双方目光对视,彼此都沉默了十几秒,确认彼此都没有把话收回去的意思,不是在开玩笑后,温去病面孔抽搐,淡淡道:“既然是为了天下苍生,也只能从权了,不过,公主殿下未必会答应吧?” ……她答应也没用,只要把名分确定下来,顶着仙帝亲族的光环,能进那封禁空间,把该得到的资料入手就行,最多洞房花烛夜逃婚,留字说看破红尘,重新出家,反正一早都说了,僧人俗人,亦幻亦真。 ……咦?为什么我的婚姻运强,总有女人要嫁过来,但桃花运却不怎样呢? “放心!” 青武仙帝一掌拍在温去病肩头,“她和你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一定会明白的,唉,老杂毛确实也有一手,当年剑丫头刺杀妖龙后,负伤逃亡路上,被三大魔将围攻时,他曾起过一课,剑丫头此役若不死,就能转危为安,将来还会有一名非僧非俗的奇男子出现婚配,朕本以为那会是一名道门中人,不想却是你这个可僧可俗的俊才!” 温去病差点一句粗话爆出口,你们这些人成天吃饱没事干,占卜占上瘾了? 和尚发个闭口禅,老道也不甘示弱,没事算几卦来表示功力高强?刚才随口一句亦幻亦真,结果把自己给坑了? 表面上,当然不能这样直说,温去病口诵一声佛号后,道:“天君道行高深,妙悟天机,说的话就算不是贫僧,想必也是有些道理的,听闻他与陛下多年相交,怎会……” 疑问的语气,意指青武仙帝早先的那句耳语,对龙虎天君的提防,这趟两人来到封天坛上,自己就不信他不想谈这事。 青武仙帝叹道:“老杂毛与朕的交情,几十年了,朕再没有第二名好友如他这般情谊深厚,但最近这几年,他不知为什么作风大变,从前以五斗观为首的道门势力,都是与朕配合,联手抗魔,再结合飞龙寺的佛门力量,对妖魔的讨伐偶能建功,但后来……” 从数年前,须弥佛子施了闭口禅,作下预言而入灭后,龙虎天君一反之前的配合,不但对出兵征伐妖魔、保护其他人族城池的计画,多所掣肘,更积极介入朝堂,争取世俗官位,得了位置后,又更进一步活动,明里暗里反对青武仙帝的各种诏令。 当着面,龙虎天君就像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从来也不提,而在对着外人的时候,两巨头更永远都是至交好友,安定天下民心,可实际上……若说彼此不存芥蒂,起码……温去病看青武仙帝的表情,他自己肯定就第一个不信。 “眼下正需众家齐心,共抗妖龙,你的到来,恰好是个契机。”青武仙帝负手背后,喟叹道:“就劳你作为朕的使者,去向老杂毛问问,朕是什么地方有过,让他这样与朕对作了?” ps 繁體碎星誌四,圖片分享 遺失的封面 w1024/ 狼族的悲情 w1024/ 第五章 淫僧的魔爪 这一次的仙帝宴,可以说是历年来最失色、最没味道,却又最引起流言的一次,打一开始,青武仙帝就退席没有主持,不知去了哪里,跟着,病僧也不见了,人们联想到先前青武仙帝预告,将赠予厚礼的话,都在暗自揣测,这两人会否在“拆礼物”的同时,达成什么秘密协议? 自须弥佛子闭关不出后,青武仙帝、龙虎天君之间的烟硝味,虽然相关人士尽量淡化,透过各种宣传掩盖,不让闲言碎语传出帝京,但帝京内,百官都是明眼人,哪个不是心里有数? 之前佛子不出,两大巨头相互制衡,情势僵持,无可打破,但现在女爵回到帝京,又来了一个病僧,仙帝这边的砝码一下加重,会否在攘外之前先行安内? 这两个人不露面,就增添了人们的想像,而作为宴会大亮点的独孤公主,又迟迟不现身,更让人怀疑,会否这三人正在一起密约?如果是,等一下当这三人现身,恐怕就要有惊人的联合宣告。 过了不久,当青武仙帝、白袍病僧连袂现身,席间文武众臣心里“喀登”一声,觉得自己所料无差,帝京大势恐怕要有什么变化了。 “众卿,值此危难之刻,朕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青武仙帝抚着胡须,对着群臣大笑,底下文武众臣心中忐忑,都有预感,这个“喜讯”炸下来,恐怕有人要难以承受,特别是那个病僧还站在仙帝旁,笑得……非常不怀好意的模样。 “剑公主虽然是朕的侄女,却是朕不可多得的掌上明珠,她长年在外征战,终生大事一直被耽搁下来,朕每每思之,昼夕难安,内心有愧,但今日……” 青武仙帝道:“终于出现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奇男子,配得上剑公主,更能在大铸之前,了却朕的一桩心事……朕当堂宣布,将剑公主许配给……” 一句话说出,忽然停顿,青武仙帝皱眉望向温去病,意识到忘了问名字,都已经要当众宣告了,如果还说是“病僧”,成何体统?还俗娶亲,总也该有个俗家姓名,偏偏刚刚忘了问。 温去病也一脸尴尬,光顾着谈条件、讲好处,偏偏就忘了这个关键,现在临时要取个假名,脑里也没什么主意,总不能又说是贾俊彦?还是放肆用个温去病的本名? 不过,还没思考出答案,底下群臣已经倒抽一口凉气,虽然话没说清楚,可一君一僧的眉来眼去,意思非常明显,剑公主的婚配对象,竟然就是这个和尚? 双方同为五绝顶峰,比起什么王孙公子、皇亲国戚,这无疑更为相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然而,这也是荒唐透顶的一桩联姻,不晓得多少文武重臣在底下颤着嘴唇,想提出相同的异议。 ……陛、陛下,那个人……是个和尚啊! ……怎么两个人才走开谈了一下,事情就变成这鸟样了?这和尚是听说仙帝将公主许婚,就立刻愿意还俗了?好……好低劣的人品! ……陛下是承诺要送厚礼没错,但厚礼原来是剑公主?这样子把剑公主出卖了好吗?她是人族当前最耀眼的一颗明珠,就这么把她卖给这淫僧,凭什么啊? 温去病看着底下众人的表情、眼神,非常清楚他们的质疑与牴触,不过,横竖自己打的主意,是进完封禁空间后就跑路,连洞房花烛都待不到,谁还管他们的牴触情绪啊?哪怕有人跳出来公开反对…… “且慢!我不服!” 一声怒喝,打破了全场的沉默,所有人纷纷回头对望,想知道到底是谁如此大胆,当众挑衅仙帝的诏令。 虽然剑公主在帝京有很多的仰慕者,还都是王公贵人,但无论哪个,好像都不可能有胆子去挑衅仙帝,那……除了这个忽然跑出的淫僧,又从哪里跑出来了一个勇者? 所有的目光循声回看,映入眼中的,则是另一幕无法理解的景象。 快速跑入厅堂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军装劲挺,女的美貌倾城,简直是一双金童玉女跑了进来,但这位没人叫得出名字的青年将军,却一脸怒容,冲进来就直接喊了一句。 “这件事我不答应!”青年将军怒指温去病,“想要娶公主,先和我打过一场,赢不过我,一切休想!” 局面生出莫名变化,温去病一下没认出挑战者是谁,刚想反唇相讥,就看到龙云儿被那青年将军牵着手,一脸尴尬地朝这边看来,对上了自己的目光,略带胆怯地伸手摇了摇。 这下,温去病认出人来了,扬了扬眉毛,觉得这位抢生意的对头,还真是有些奇怪,这种场合特别穿男装、扮男人样,该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青武仙帝一下沉吟,也认出了独孤剑,他倒不认为这有多大的麻烦,因为这位侄女的个性,他再清楚不过,但如何让她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这才是当务之急…… -------------------------------------------------------------------------- 这回的仙帝宴,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结尾告终。 一度剑拔弩张的场面,被青武仙帝简单化解,他对身旁的宦官低语几句,宦官露出惊讶的表情,往下走到青年将军身旁,也耳语一阵,青年将军表情震惊,如遭雷击,跟着,瞪了温去病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龙云儿则担心地追了过去。 来打断宣告的人跑了,青武仙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挥了挥手,让众人继续欢宴,自己则转身离去,而另一个焦点人物病僧,也在众人注意到之前,不声不响地溜了。 宴会虽然继续,可经过这番扰乱,人人已无心于此,各种流言在宴席上爆发,一开始人们纷纷说,青年将军是剑公主的仰慕者,因为所爱被夺,愤然冲撞仙帝,冲冠一怒为红颜。 “……不只是这样啊,我听说啊,那个青年将军是剑公主在外结识的爱侣,这趟两人一起回到帝京,就是来向仙帝请求许婚,结为连理,哪知道,唉……陛下棒打鸳鸯啊!” “剑公主心有所属,陛下怎能将她当礼物送出?这也太令人寒心了,棒打鸳鸯,这非英主所为!” “嘘!别乱说话,陛下是英主,不可背后妄议!我听说,是那个无耻淫僧,觊觎公主的美色,主动向陛下进了谗言,陛下为其蒙蔽,才作错了这个决定。” “哼!这个淫僧,太无耻了!既然是佛门中人,为什么还想着还俗成婚?五绝高人怎么会跑出这种人物?人族之耻!” 讨论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在彼此的交谈中,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阴险的淫僧如何蒙蔽仙帝,向赤诚护民的女爵伸出魔爪,拆散鸳鸯。 特别是剑公主与青年将军的凄美爱情,尤其让那些官家小姐眼眶湿润,听得如痴如醉,充满幻想,尤其是那位青年将军不惜为了爱情,当众顶撞仙帝,这样的对爱执着……真恨不得过去,给他一点安慰。 整个仙帝宴的后半段,这些流言蜚语所编织的爱情故事,成了热议焦点,如果让这些讨论持续发酵,不但温去病辛苦营造的高僧形象,宣告完蛋,整个人族的未来,也将随着集体智商的疯狂降低而毁得彻底,幸好,不是什么人也蠢成这样,帝京百官中仍有能人,至少……有明眼人。 一个消息不声不响地迅速传开,那个青年将军的身分被查出来了,来自宫内的消息,青年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改了男装,又稍稍改扮后的剑公主! 如七彩气泡般的瑰丽流言,瞬间被戳破,仍在热衷于流言的人们,灰溜溜地闭上嘴,讨了个大大的没趣,话说不下去,也没兴趣再喝什么酒,就这么灰头土脸地散去。 “……真是……无妄之灾啊!” 住在驿馆里最好的院落中,温去病负手背后,抬头望天,“好不容易才扮高僧,营造出这么好的形象,结果一下又变成淫僧了。” “温家哥哥不该只顾着自己,你的这个婚约。如果别有意图,那将置剑公主于何地?” 龙云儿道:“温家哥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可名节对女儿家的重要,请你在作什么之前,要在心上想一想。” 一直以来,龙云儿是温去病最坚定的支持者,此刻的用词虽然委婉,却已是她未曾有过的反对与质疑,让温去病听了也好奇心起,回过头来。 上下端详,温去病发现龙云儿鼓着腮帮子,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像个发着火,据理力争的孩子,这样的美人薄怒,着实是另一种令人心动的风情。 温去病想了想,道:“妳在生气?” 被这么一问,龙云儿一怔,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连忙把头转过去,低声道: “没有。” “没有?还气鼓鼓的呢,妳为什么生气?” “……我都说没有了。” 龙云儿脸一直转过一边,不愿与温去病目光相对,但怒火未消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 温去病笑道:“好吧,妳生气,是因为我在这场婚事中别有用心,那如果我真心诚意,没有别的意思,是真的想成亲呢?” 像是被雷打中,龙云儿闻言,一下转过面来,瞪大眼睛,在自己意识到之前,泪水直接滚落下来…… 第六章 直面情感 温去病自认懂得看人,目光锐利,所以当龙云儿反常地赌气,使起了难得的小性子时,自己很快把握到她真正不满的地方,开了嘲讽术。 ……妳为什么生气?是为了她的名节受损?还是私心作祟? 这个嘲讽,纯粹是本能反应,就像在战斗中看到了敌人破绽,直接就一枪开过去,但……小聪明与大智能的分别,也就在这里,小聪明只顾眼前效果,大智慧……会着眼全局,至少……会看看这效果是不是自己要的。 当看到龙云儿站在那边,眼泪一下滚落,温去病一怔,晓得自己耍笨,捅着马蜂窝,挖出的这个坑,恐怕要把自己给埋了…… 美人垂泪,而且还是这样令人心疼的一个大美人,任何一个有起码智商的男人,都该在这时候有动作,上去哄哄这位美人,或是递上手绢,擦去眼泪,让人家别再落泪了。 温去病没有动。 就因为自己有着起码的智商,知道这么作的后果,所以反而不敢动,虽然,此刻自己怀中正有一条质地上乘的手绢,浸泡过同样质地上乘的迷香,无色无味,如果递出去拭泪,瞬间就能搞定这场面…… 但自己不能,因为这女孩……不是赤壁大街上那些只惦记着自己囊里金银的女人,不是那些居心叵测,只想从自己身上挖秘密的女人,她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的……基本都是与她根本没关系的东西,像是……自己的平安、健康与幸福…… 正因为如此,自己今日才感到为难…… “……其实呢,那个婚约是假的,就像妳想的那样,我确实别有用心,青武老儿给我整了个大麻烦。” “我知道!” 龙云儿一面抹泪,一面点头。 兰心慧质,她在泪水滚落出来的一瞬,就已经明白过来,以温去病的个性,在主世界不可能成亲,又怎么可能跑到大荒西朝来,忽然大解放,想要成家立业了?即使真要成家,又怎么可能挑中独孤剑?这两人的个性,根本是天秤两端。 对一个近乎无惧的男人,被什么事情给胁之以力,那也是不可能的,那最大的可能,只有诱之以利了,青武仙帝如果开出什么难以抗拒的大利益,以他肆无忌惮、不择手段的作风,达成婚约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这些事,先前也隐约料想得到,所以才会不开心,但哪知忽然情势急转直下,现在……成不成婚已成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一层终于捅破的窗户纸…… “……嗯,妳知道。” 温去病点点头,素来给人机智印象的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却异常笨拙,在这个似乎说什么都不对的情境,他的心情也未能平复,仍未决定自己该说点什么。 几分钟后,温去病叹了口气,没有看龙云儿,自顾自地坐到地上,像自言自语地道:“当初带妳回到港市,有很多理由,最直接的一条,就是不得不如此,因为妳的尸龙血脉被激活,已成为你们龙家必除的目标,如果放着不管,不是被他们杀掉、封印,就是成为其他野心家手中的工具……” “……知道,云儿一直……很感谢温家哥哥。” 轻声说话,龙云儿来到温去病身旁,静静地坐下。 “后来……一堆事情是最初没想到的,我想得少了。” 回忆最初,温去病不觉惘然,或许当初就不该传龙云儿武功,那样就不会把她一直带在身边,直接把她留在温家,或是送到海外,别存着让她来“驯化”香雪的念头,后头就不会有这么深的牵扯……自己从来就没和哪个女人这样…… “妳到温家来以后,我生活起居基本都是妳在打理,还连香雪的份也一起,连做饭也常常是妳来,妳做得很多,但妳应该知道……我没把妳当……那个。” 说得拗口,温去病哑然失笑。签的是奴隶契约,做的也是管家工作,自己要说不是那种关系,难道要说自己一直当她是亲妹妹一样吗?这话……谁信啊? 男人与女人的相处,时间长了,不是越来越看不顺眼,就是相互受到吸引,她不但样子很美,守礼知进退,还完全是奉献型的,一心一意跟随,总想着让自己好,只字不提回报,估计心里连想都不敢想……这些自己都看在眼里,人非草木,孰能无动?但…… “云儿一直记得和哥哥的约定,价值一万金币呢。” 龙云儿自嘲地笑了起来,等了几秒,看温去病没有继续说话,主动开口,迟缓却坚定地道:“云儿……希望知道温家哥哥是怎么想的?” 说话的时候,耳根子一下红透了,虽然自知没资格问这一句,但自己还是希望知道这个男人的想法…… “我的想法?”温去病顿了顿,“什么想法?” 看这个男人仍在装死,龙云儿忍不住轻叹口气,手放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按揉,想藉此让他肩上轻松一些,“想知道,温家哥哥对自己的感情,有什么想法?你和武帅好像……” “喔,苍霓啊……”温去病苦笑道:“她是个绝顶的好女人啊,加上最近的累积,恐怕就快要迈入天阶了,配我是可惜了……” 龙云儿问道:“都说武帅当初追你追得很猛,她那么优秀的人,哥哥你一点也不心动吗?” “说不心动是假的,她是当时星榜的第一美人耶!妳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 星榜的第一美人,不是日榜月榜,是货真价实的年轻美少女,能把到这种马子,脸上超有光的,更何况是被她倒追,简直爽死!山陆陵只是外表像石头,妳当我连心也变石头了啊?” 温去病的回答,着实吓了龙云儿一大跳,估计这些话武苍霓从来也不知道,如果晓得,以她善于用兵的手段,肯定是一通猛攻,不惜代价把敌人阵地拿下。 “那……为什么你没有接受呢?碎星者并不禁婚嫁啊,你们如果在一起了,肯定是神仙眷侣的!” “唉,神仙个鬼,眷侣条毛啊!那时,她看我是威猛的大叔,我看她是神气的大姊姊,彼此眼里的形象与心态都不对,怎么相处?妳看过成天带着假面具,没一句真话的神仙眷侣吗?” 温去病叹道:“山陆陵的存在,牵涉到无穷人心愿力,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我不可能告诉她,她后头也不知怎么了,开始猛查我的出身过去,搞得我也成天紧张,与她疏远……最终我也想明白了,她想追回家的人是山陆陵,是那个沉默如山,一心热血为苍生的铁汉,不是那个心思多多,整天腹谤,血从没热起过的阴暗少年……我们两个是两条平行线,自始至终就没交接过,她嫁给樵峰,我很替他们两个高兴。” “是真的高兴?”龙云儿迟疑道:“没有不舍或者难过?” “从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怎么能算失去?当然也不会难过……好吧,或许有那么一点吧。”温去病道:“但他们两个很相配,这次西北重遇,看她过得挺好,我也就能释怀了……人嘛,谁没有一两段过去感情?但既然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温去病说得云淡风轻,龙云儿却不做如是想,因为温去病这些判断的大前提,是武苍霓已经把这些过往放下,但自己在西北所见,武苍霓……似乎并没有放下,对山陆陵……她好像…… “那……以后呢?我是说,温家哥哥后头……” “后头……我这样的身体,今天吃饱不知明天事,哪有什么后头?虽然说透过近期的各种修复,好像命可以长一点了,但也没到可以高枕无忧想未来的程度,更何况……” 温去病苦笑道:“我身边、手边有多少事,妳应该都看在眼里了,妳觉得我还有那个时间与心情,去想什么个人感情吗?” 龙云儿点点头,放在肩上按摩的手未停,却没再继续说话。温去病感察着她的情绪,忽然发现一点异常。 ……她素来内向,情感深蕴,有什么话不会轻易说出口,但今晚都已经到了这个边上,她都来问自己的终生大事了,到了这里,却没有再进一步是为什么? ……原本以为是她怕羞,但或许不只是如此,她在自身的情感上,还有着别样因素,让她裹足不前? 心随念转,温去病脱口道:“对了,妳姊姊……” 三个字仿佛魔咒,龙云儿的动作瞬息僵凝,像是做贼当场给事主拿到,这个不正常的反应,或许可以用一个理由来解释。 “……我是不愿意这样想啦,但妳该不会认为……”温去病转过身来,“我到现在还心里想着她吧?” 回身瞬间,从碧发丽人眼中的负罪感,温去病把握到了龙云儿的想法,更终于明白她一直以来的反常。 虽然自己从没那样想过,可这个家庭、道德感极重的女人,心里似乎背负着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理解的重担。 一方面,她对自己的情感,就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但另一方面,她显然也没能找到双方关系的定位,有一种抢了姊夫的负疚感,因此勇于付出,却不求回报,甚至……还很怕得到回报…… 第七章 那日方始我非我(周一求紅包) 温去病淡然回望,龙云儿一度压住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颤抖的声音,像是即将崩溃的堤岸。 “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姊姊……温哥哥和姊姊本来应该是一对的,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上你了……” “这个……考虑到我个人各方面的优秀,其实也无可厚非,不是妳的错。” 温去病苦着表情,试图让这个有时候拗得很的女人,心里多少能好过,但这一下哭泣,紧绷的心情整个溃堤,连话都说不下去,龙云儿抱住温去病脖子,一下子哭得唏哩哗啦的。 “别哭,别哭……唉呀,妳真是一点都长不大啊!” 险些被龙云儿的大力一抱撞倒,温去病搂住怀中哭到颤抖的娇躯,轻抚着她的后背,不住柔声劝慰,一面为着迅速被打湿的肩头而苦恼,一面……忽然生出种很怪异的感觉。 没有半分绮念,自己忽然回想到许久之前,还是个小鬼,仍在龙府的那时候,自己和龙仙儿常在花园里玩,四、五岁的龙云儿也爱跟,但从不敢靠近过来,总躲在柱子后头,探出红通通的小脸,像窥探新世界那样,投来既羡慕,又胆怯的期盼目光。 如果招手要她一起过来玩,她就会在柱子后面拼命摇头,死都不敢走出柱子来,催得太紧,她太过紧张,就直接在柱子后头嚎啕大哭起来,把自己给吓到。 “……我刚刚想起来,妳以前总爱躲柱子后面,叫妳出来妳就哭,有一次,我想去把妳揪出来,妳居然给我哭着跑走,我叫妳不要跑,妳就给我闭着眼睛乱跑,最后掉到池塘里去,头还给我碰在假山上!” 回忆过往,温去病表情不由抽搐,那实在是很不愉快的记忆,不过,提起这段往事,龙云儿的记忆也一下被勾起来,哭声顿止,抽抽噎噎,嘴角渐有了一丝笑意。 “……我……我记得,还是温家哥哥你跳到池塘里,把我捞出来的,我头上流血,姊姊撕了手帕,帮我裹伤,我……超没用的,就只是哭……” 龙云儿的声音,随着思绪而起伏,当时的画面,此刻清晰起来,飞速在眼前闪过。 ……那时候,姊姊还在,温家哥哥也在,他们两个玩得情投意合,自己在后头光是看,都能沾染到那份欢乐,也光只是看,就能让自己紧张上老半天,那时自己总想,时间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啊? ……这个男生,他为了自己,想也不想就跳进了都是烂泥的池塘里,将来他也会成为自己的家人,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以后……大家会很开心、很幸福。 ……为什么时间不能停留在那一刻?为什么姊姊和他没有能够在一起?又为什么……自己偏偏就被他吸引,喜欢上他了呢?他应该是要成为自己姊夫的男人,那怕姊姊不在了,可说不定哪天,姊姊还会回来…… “妳知道吗?我们还在碎星团的时候……” 温去病的声音,又一次把龙云儿飞驰的思绪拉回来,“我们只作战,从来不想什么以后,因为别说明天,下一刻可能就没命了,以后的事毫无意义,什么说不定哪天、说不定这天的,想多了有用吗?” 龙云儿点了点头,放开了手,缓缓坐好,道:“我懂。” “妳懂才怪咧!”看龙云儿的表情,温去病知道自己不说清楚不行了,“我啊,是不晓得妳怎么看待那段过去啦,但妳如果以为,我是那种感情至上的痴心男,那就真搞错了!在你们家的时候,我才几岁啊,哪懂得什么情什么爱?和妳姊姊有订过亲是没错,但要说感情……最多就是玩得比较投契,连初恋都算不上啊,妳难道觉得,我和她会海枯石烂,至死不渝?妳故事看多了吧?” “……难、难道不是吗?” “妳脑子里都装些什么啊?都说有多深的爱,就有多强烈的恨,要是我真对妳姊姊有那种爱,当初早就杀上你们家,把妳全家都杀个干净了!” 温去病挥挥手,“现在,这事对我,只不过是一件不体面的童年往事,就像小时候尿过床一样,意义仅此而已,妳的想法是怎样我管不到,但如果还坚持把我当姊夫看,那就太让人火大了!” 听着温去病的话,龙云儿怔怔出神,在些许惊愣后,开始迅速把这些讯息分解并且理解。 很显然,这个男人是在告诉自己,他并非铁石心肠,也不是像旁人所以为的那样,对感情全不动心,无论是现在的自己、六年前的武苍霓,他都是有被吸引过的,只不过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这些心动都被压抑、搁置下去,没有累积化为情动,那么…… “明白了。”龙云儿擦了擦眼睛,把一直混乱的心情理清,重新又回复那端庄静雅,温和自若的模样,绽出了迷人的微笑,“后头,云儿会一直追随着温家哥哥的,就只是温家哥哥而已,没什么别的关系。” 温去病一笑,道:“前途茫茫未定,现在的我,承诺不了任何事,也不敢许妳什么,这条路……不好走喔。” “……只要能一直看着温家哥哥,泡茶给你喝,做饭给你吃,云儿就心满意足了。” 龙云儿认真说着,目光落向这个男人的肩膀,生出一个念头,“这里,可以让云儿趴一下吗?” 没有傻傻地等待回答,龙云儿就将下巴靠了过去,放在那个肩膀上,趴靠住那个消瘦却坚实的后背,感觉他的温暖与气息,尽管是瘦了些,却异常地有力,仿佛连天塌下来都能撑住,给人异常的安心感。 ……这是自己一生为止最大胆的“偷袭”! ……他没有拒绝,就是认可了双方这样的关系,这可是连当年武苍霓都未踏出的一步。 ……能够和温家哥哥共同迈出这一步,真的太好了! 依靠在温去病的肩头,龙云儿的俏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幸福笑容,而基于这份幸福感,她也唯有在心里向独孤剑告罪……温家哥哥肯定有他做事的正当理由,这回……自己没法替独孤公主抱不平了…… ……这个晚上,对剑公主而言,恐怕是个不眠之夜吧? ---------------------------------------------------------------------- 诚如龙云儿所料,今晚的独孤剑,确实没法简单入睡,回到了自己所受封的爵府后,就把自己封闭在青玉石雕砌的豪华大浴池内,没有半点声息。 爵府内,服侍独孤剑多年的婢女们,都在聚集谈论,主子这两年情绪益发淡漠、内敛,像这么怒气冲冲地跑回来,什么人也不理的样子,可真是两年来的头一遭! 说来也是主子在外经历得多,脾气变好了,外人不知,但自己这些一路服侍她过来的婢女们,哪个不知剑公主性烈如火,对于各种不平不公,最是忍耐不住,这才干出了这许多为国为民,轰轰烈烈的大事,全是因为……她忍不下。 若照以往,公主在外不知被什么气成这样,回来之后,肯定一场大骚动,起码打烂十多根柱子、几十座石狮子,完全就是拆房子的节奏,一下不小心,半座爵府都会给她拆掉。 如今,剑公主脾气内敛许多,不管气得再厉害,进门时也是一句“我回来了”,然后,独自进到她最喜欢的大浴池内,在里头泡上大半天,什么人也不见,把自我完全封闭,慢慢等到气消。 如此大的转变,一切肇因于当初的那场生死历险。 剑公主武功高强,又不忍见百姓苦痛,对妖魔恨之入骨,总是在第一线冲杀,尤胜须眉男儿,明明是千金贵胄,却总在刀光剑影里来去,遭遇生死之险的次数,真是数也数不清了。 青武仙帝得天命成帝后,所剩下的亲族不多,却只有独孤剑够格被认定为仙帝亲族,并且登临五绝,这里头确实没有半分侥幸。 但在那么多次的生死险难中,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还是那一场极险之战,独孤剑与当时同列五绝之一的疯刀联手,刺杀九头妖龙,一战之下,疯刀身死,女爵重伤逃亡,魔将们一路追杀,更牵连沿途百姓,迫女爵出来迎战,最后,三大魔将联手,女爵虽然取得突破,却也几乎殒落,是此生险战之最。 那一战死里逃生后,女爵的个性大变,从原本的飞扬英烈,转为自制深敛,完全就像变了个人,唯有护民之心不变,斩妖时更狠更猛,更加奋不顾身…… “哗啦!” 一声水破,独孤剑从热气氤氲的浴池中起身,迈开修长的粉腿,缓步走向浴池畔的一面镜子,擦去上头所蒙的蒸气,端视着自己在镜中的美丽身影。 没有别人知道,那一战的影响,让自己迄今仍常常自噩梦中惊醒,久久不能平复心跳,百姓们的哭嚎,总回响在耳边,未曾停歇…… 站在那一面等身高的落地大镜之前,她静静看着自己近乎完美的,有着感叹,有着陌生,更有一直难以适应的感觉。 ……没有人知道,那一战后,我再非……我! ……女爵独孤剑已经香消玉殒。 ……留在人间的,只剩下……司徒小书! 第八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那一天,该是自己生命中最奇怪的一天,甚至可能是自己生命的转捩点…… 司徒小书常常这么想着。 平阳城大战中,自己舍生忘死,血战兽族,想要藉由自己的努力,来证明清白,证明自己与封刀盟光明正大,绝无异心,与其扛着那样的污名与怀疑,不如战死沙场…… 最终,能否洗清旁人的怀疑,还不得而知,但身上受的伤可不是普通重,几处兽爪的贯体穿洞伤,肩头的一下,差点被一名狼人把整个肩膀,连骨带肉咬掉,齿上竟抹了毒素,刺入血肉,在体内散开,造成了高烧。 即使伤愈,一直持刀的右臂也会受到影响,很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像以前那样使刀,但只要能证明封刀盟的清白,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武苍霓来探过两次伤,表示等伤势好转,有几路功夫想与自己切磋,言语虽然谦让客气,但授艺的意思明显,能得到她这样的善意,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就希望能早日查明真相,洗雪汙名。 ……高烧之中,神智不是很清醒,武苍霓离去后,心情一松,听她说稍晚还会再来,自己便昏睡过去,依稀还听到,武帅向门口的护卫交代,务须要看守周详,不得有失。 迷迷糊糊中,自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浮上云端,身体和意识分离开来,这种奇妙的感觉,让自己在昏沉中,忽然有了一丝惊觉。 ……自己该不会是死了吧?如果不是死了,为什么灵魂会和身体分开?可是……自己好像没伤得那么重啊,虽然伤得不轻,有伤残的隐忧,不过得到及时救治,怎么也不至于死了啊!就这么死掉,太荒唐了! 意识到状况不妥,却像陷入一个深沉的迷梦,怎么也醒不过来,耳边更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是一,也是万,我是初始,也是结束,我是太一!” ……太一? ……太一是什么?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解释,耳边好像还说了什么,但因为神识昏迷,没有听清楚,只有一段话,像是直接烙进自己的神识,就算不想听,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主线任务一:护持拔山剑庄队伍入京,造出诛魔之兵……” 就这么一段,特别清晰,而后头好像还有什么话,说什么赏罚之类的,只不过断断续续,听不清楚,也没法记得,而当自己从这种昏沉状态中略感清醒,就感觉到……痛! 真的是很痛! 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痛到想哭,自己明明是伤重躺在床上,也确实疼得厉害,但怎会忽然痛成这样了?虽然还没有睁眼看,但痛成这样的满身伤,说自己没伤到濒死,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除了痛楚,还有一些很奇妙的……状况?耳中所闻,尽是满满的惨叫、哭号之声,这种声音,自己依稀有印象,那是在百族大战时,妖魔大军攻破城池,虐杀满城百姓时,总会响起的那种惨烈声音,当时自己年幼,感觉不是太深刻,却深深烙进记忆。 也是这些哭喊之声、烈火焚烧之声、利齿噬咬骨肉之声,让自己真正清醒过来,同时,许多画面在脑中飞快闪过,正在哭喊的那些绝望人们,他们受苦的影像,一下全涌入脑海,让自己看得到、感受得到他们的痛。 这是绝对不正常的状况,再怎么心情激动、再怎么有想像力,脑里都不可能出现这些画面,而且……这并不是自己的身体! ……我……在别人的身体里面?正支配着别人的身体?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自己也忽然明白过来,这具伤重濒死的肉身,正处于气血翻涌、神识凝练、肉身剧变的一个状态,说得更浅显一点,这具正在突破! 大范围的感知,数以千计的人心感应,这些都是起码踏足地阶,凝结法相之后,才开始具备的能力,这具肉身的原主,似乎正在力量突破的关键时刻,却因为伤势太重,神魂被大幅削弱,未能功成便半途殒落。 ……隐约残留的意志,自己感觉得到,这是一个有着忧国忧民之心的女人,胸中澎湃的情感,都是自己能够理解的情愫。 ……妖魔未退,人族恨未雪,山河未还,壮志难酬,死也遗憾! ……壮志难酬,死也遗憾! 残留的强烈遗憾,与自己胸中的情感重叠,自己又何尝不是有着满腔的理想,希望为国为民,却受限于力量低微,什么也没有做到,沦为一个别人眼中的笑话,自己又何尝甘心了? ……壮志未酬,死也遗憾! 相同的一个呼声,在心头仿佛化为战鼓,越响越大,最终化成一个雷动九天的霹雳。 我要强大,必定继承这身躯主人未了的遗志,完成突破,护佑人族,再创新天! 一具,前后两个灵魂,因为相同的理念而“共鸣”,由后来者的灵魂,支撑着这具完成突破,真正踏足地阶,甚至在成功晋阶的那一瞬,司徒小书眼前光影错乱,像登阶的那一脚,踩得太重、太猛,脚下发生某种异变,把自己一下弹飞到天上,看见了……一些模糊,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 无法理解,但司徒小书心知,如此奇缘,自己所捕捉到的任何讯息都无比宝贵,哪怕眼前无法参透,都可以留着后头慢慢感悟。 而在成功进阶后,澎湃的气血与心情,自己所采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直接破坑而出,跃起半空,一剑斩向眼前的三个魔将! “杀!” 力量如脱缰野马般释放,夹着激怒,剑上爆发无穷大力,激斩向魔将,虽然自己一辈子练刀,但斩出的这一剑,是自己此生前所未有的畅快。 很可惜,新生突破的第一仗,受限于的伤害太重、失血太多,未能将敌人斩杀,还不得不夺路而逃,保命为先。 这仍是耻辱的一战,但自己立下志愿,等到把伤养好,必将雪此仇此辱! 之后的时间,自己贯彻这个承诺,到处猎魔斩妖,把取得突破的力量稳固下来,更缓步试图推升。 在突破之前,女爵独孤剑是五绝中最弱的一环,能够打入五绝之一,是凭血脉奉灵后的超卓力量,而不是自身的稳定力量,但突破之后的自己,真正把力量推到地阶,稳稳置身五绝之中,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个个都行的奉灵术,以前独孤剑凭之挤身五绝的力量,就此在自己身上失落了。 奉灵术的源头是,并非灵魂、元神,但……或许是自己的灵魂,并非这具肉身的真主,两者之间的契合度有问题,以至于运使不出。 这点诚然可惜,但自己稳定的地阶力量,比那种有时间限制,只能爆发一击的力量要可靠得多,自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两相比较,自己还比较在意,未来该何去何从? 来到大荒西朝,附身于独孤剑,突破上地阶,这些事……荒谬透顶,又连接着来,整体像是一场醒不来的梦,不知几时会结束,这一切真会结束吗?自己回到本来世界时,会顺势升上地阶,还是打回原形?又或者,自己再也回不去,将被困在这具肉身中,见不到亲人朋友,直至老死? 独在异乡为异客,这份孤寂,没有人能理解,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坚定目标,一心一意想要回归。 整体的关键,显然就是昏迷中听到的那段话,但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一直未能明白。 后来,对这个世界有了了解的自己,找到了拔山剑庄,也知道入京是去哪里,甚至反覆送了他们的队伍入帝京十多次,有明送,有暗护,试尽了所有方法,几乎快成了拔山剑庄的保护神,每次也打造了一些诛杀妖魔的兵器,却从没发生什么后续,让自己困惑到极点。 ……难道……听错了?或者自己理解有差?那段话有什么别的解释? 困惑许久的问题,最终在听到青武仙帝举办大铸时,终于得到解答,正在外地猎杀妖魔的自己,陡然醒悟,连忙再次护送拔山剑庄的队伍入京,把一切希望都放在这上头。 自己有预感,这次的护送入京,将会和过往大不相同,而一个最意外的征兆,也展现在自己面前。 与魔将战斗、追逐时,竟然意外遇到了龙云儿,这……这可不只是他乡遇故知而已,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惊喜。 自己原本是想立刻相认的,但一个模糊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在太一那边所听到的话语中,有过那样的一句,执行任务过程中,泄漏真实身分,将受惩处。 这段话,属于自己当时听不清楚,却深留在记忆中的,此时忽然上浮,让自己把想要相认的话语给压下,而不久之后,另一个也摊在眼前的震撼,则让自己庆幸,还好没有贸然相认,因为另一个不该存在的人也来了。 ……温去病! ……他是……病僧? ……这一年来,自己最想砍了的人族! 意外的震撼,让自己愣在当场,或许,自己弄错了点东西,姑且多观察一下比较好。 ……这似乎又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决定等待的自己,等来了那个杀千刀的订亲宣告。 第九章 良缘多阻 虽然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虽然要出嫁的这个独孤公主不是自己,但莫名其妙自己就被许配给人了,对方还是一个自己无法认同的对象,司徒小书相信,哪怕是独孤公主在此,也会一剑斩了他! 不过,青武仙帝派来的那个宦官,贴在耳边说了话,表示这是为了取得历任仙帝的遗物与传承,必须要她配合,这也是为了天下苍生,而且一旦进入,她也能同享仙帝传承的好处。 单纯的利诱,还不至于心动,但被“天下苍生”这顶大帽子一压,自己也只能无言了,相信真正的独孤公主亦会做出同样决定…… 听那个太监的话意,似乎是只要办个婚礼,有个名分就行,未必真要洞房,但女儿家的名节,是何等要紧之事,套上这个名分后,独孤公主还怎么做人?自己如果回不去原世界,往后又怎么做人?难道真嫁给那人不成? 如果是其他的青年英侠,仁人志士,那也还罢了,但温去病此人,长袖善舞,商人心性,重利薄义,其言其行,是自己最看不过眼的那种,要选婚嫁对象,选几条街都不会选到他! 更别说,这人就像自己的天生克星,什么事情只要碰到他,自己就开始倒楣,在港市时,一向到处被高高捧起的自己,先是被他所擒,又被别人所擒,弄到灰头土脸,像自己是个废物一样。 后来,因为想导人入正道,自己追着这人去了西北,结果面才见了几次,他就从飞云绿洲逍遥到兽族去,听说还立下大功,成为不能受表扬的秘密功臣,自己却劳心劳力,流血拼命,背负汙名、嫌疑在身,最后更倒在病床上,不知以后会不会伤残? 光是这些经历,自己就足够对这人有恐惧了,哪知这家伙就像一场无处不在的瘟疫,连自己都流亡到异界了,他仍不放过自己! 这一年来,给自己压力最大的,不是妖魔,不是九头妖龙,而是这个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病僧! 崛起才一年,战绩却如横空的彗星般耀眼,每次出手,必有魔将丧命、减员,从不落空,不但妖魔恨他恨到牙痒痒,百姓们更把他当传奇人物,是人族多年未有的希望之光,对他的期盼,可能犹在仙帝之上。 但他如何回应这份期待的? 显赫的战绩,遮掩不了他只杀敌,不护民的事实,他不但藉着战争的机会,勒索搜刮,更从不在乎老百姓的死活,没考虑过为了他的战胜,多少无辜百姓惨被妖魔屠戮,那些伤亡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在他的功绩底下,被埋葬的何止万骨? 荒唐的是,和他相比,在战绩上远远逊色的自己,在百姓眼中,简直成了一事无成的鸡肋,每每真遇到需要拯救的时候,百姓宁可相信他,倾尽身家所有去求他庇护,把自己当成一个……非必要时候,以不花钱为前提的备选。 这算是哪门子的混帐世道? 这一年里,自己越来越感到憋屈,希望能与病僧一见,问问他的想法,看看这人究竟是什么人?是另辟蹊径的救世志士?还是只想着趁灾难敛财的恶徒?如是后者,自己必当场斩之。 哪想到,真相如此简单,病僧不是志士,而是自己的克星、瘟疫,跨界追来了,这是老天不想自己过得太舒坦,把他也给扔了来,存心给自己添堵的! 然而,他和龙家姐姐的出现,恐怕也正是自己最急需的线索,他们是如何跨界过来?知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这些问题……自己超想知道的。 该怎么问才好?在不泄漏自身身分的大前提下,要如何不被他们察觉地问出这事?龙家姐姐还好,那温去病却是个善于算计的狡诈之徒,想要瞒过他,那可不容易,但若不踏出这一步,始终被困在原地,那也不是办法…… 司徒小书看着镜中的“自己”,凤眼剑眉,长年练武、战斗的,没有一分多余赘肉,曲线凹凸有致,尤其是一双长长的美腿,与腰之间的腿臀线条,尤其令人心跳,这……比原来的自己还要漂亮得多。 但再漂亮又如何?这始终不是自己,自己……就像被困在这座漂亮的牢笼中,一个孤寂而徬徨的灵魂,随着时间冲刷,益发的思乡、想念亲人…… “不行!” 毅然吐出这两字,司徒小书一下发劲,整个镜面破碎,在一片脆响声中,成了满地的碎渣。 ……不能在这里静待事情发展,有那个姓温的瘟疫在,被事态推着走,可能莫名其妙就被推到万丈深渊去,自己必须要争取主动。 既然要主动,那连一刻也不用多等,说干就干,现在便去找人! 拿定主意,司徒小书匆匆换上衣服,带上兵器,如一阵风似的冲出门,直奔驿馆而去。 前后没花多少时间,就已经来到驿馆,司徒小书甚至没有敲门通报,直接用轻功翻墙进去,直至来到病僧所在的院落,这才踌躇停步。 踌躇,不是因为近乡情怯,而是因为前车之鉴…… 当初在港市温府,自己也是翻墙,结果后来糗到爆,那个瘟疫素来阴险,这里哪怕只是暂栖之所,可能也被他布下什么,自己若不打招呼跳墙进去,万一又中埋伏,那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温去病本身的实力,几乎是没有实力可言,但病僧……层出不穷的通神手段,委实鬼神莫测,自己亲眼见识过,却仍不明白他是怎样做到,那些手段……好像是天阶中的高位存在,他怎么练出来的? 对着那些化身天地,形同神魔的诡异手段,已踏足地阶的自己,也不敢说能稳操胜券,安全起见,与他相关的一切,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静静地站在门前,司徒小书举手想要敲门,门却忽然打开,站在门后的,是也被来客吓一跳的龙云儿。 “公主殿下?怎会是妳?这……这都三更半夜了……” 龙云儿斜眼瞥向天上月,估计再一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这位公主深夜杀来,也不怕别人说闲话,看来真是有急事了。 “妳……怎么穿这样来开门?” 司徒小书瞠目瞪眼,因为龙云儿此刻穿在身上的月白单衣,异常轻薄,背着月光,可以看清里头的曼妙体态,估计是已经熟睡了,听到声音,急急跑出来开门的。 如果是独居,那也还罢了,但里头不是还有一个温去病吗?就算真是表兄妹,这样穿也很不妥,更何况自己清楚他们的底细,这两人实为主仆,温去病更不是和尚,早在之前,自己就怀疑龙秘书与温去病的关系不单纯,她……该不会是正在“侍寝”吧? 龙云儿看司徒小书眼神奇怪,并没想到她有那么复杂的心思,只是查觉到自己穿着不得体,低呼一声,月白色的单衣陡然生变,扭曲摆动,转眼间就变成日常的武斗袍,紧贴合身,崭然如新。 脑里正在胡思乱想的司徒小书,这回真是被吓到,眼中陡然一亮,“妳还有这样的好宝贝?” 能够自在变形,可雅可俗,可麻可缎的天衣,绝对是每个女人的心头好,看在眼里,司徒小书一时也忘了本来目的,猛打量着龙云儿,直到被龙云儿唤醒,问起了此行目的。 “殿下深夜前来,是为了找我表哥吗?”龙云儿歉然笑道:“表哥他不在呢,今晚恐怕不会回来,真是抱歉。” ……如果温家哥哥还在,自己哪可能会穿这样睡?他出去时说了今晚不回来的,谁知还会有不速之客? “他出去了?”司徒小书看了一眼月亮位置,“这种时候,他会跑哪去?还预告一整晚不会回来,他是去什么地方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表哥做什么事情之前,不会向我预告的。” 龙云儿歉然微笑,司徒小书益发苦恼,以帝京之大,他一个人跑了不见影,自己又该上哪找人去?仙帝宫? 司徒小书皱眉思索,觉得可能的答案太多,却怎么都想不到,温去病趁着深夜,没去别的地方,而是独自一个去了京畿重地,五斗观! “……后学末进收受了天君厚礼,心中惭愧,特来致谢,还望天君不吝赐见。” 温去病造访五斗观时,直接报上了身分,虽然态度有礼,可深夜时分前来的拜谢,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对。 数十名道门弟子跑出来,严阵以待,同时也早有人跑去请示,想知道如何接待这名可能不怀好意的贵客?没过多久,里面就有了回应,近百名道人冲出,把温去病包围在五斗观的前殿,气势汹汹。 为首一名道人,手执七星剑,怒眉喝道:“病僧!你这佛门败类,一介僧人,居然想染指剑公主,如此神人共愤的丑行,就算天能容你,我等也容不下你,今日就替飞龙寺的须弥佛子清理门户!” 温去病闻言,耸肩微笑道:“娶个漂亮老婆果然压力山大啊,连道士都来争风吃醋。” 第十章 弥天星斗逆八印 被大队人马团团包围,温去病的反应基本不当回事,自己压根也就不相信,这些道士是为了那种鸟理由来开战,估计也就是考验意义,而自己半夜三更来,原本也就有接受对方考验,顺道探探五米观底的意思。 ……或者该说,探探大荒西朝的道门底蕴,作为不久之后,挑上飞龙寺的预先准备。 五斗观作为大荒西朝的道门之首,着实建得富丽堂皇,气派十足,这座最前头的迎宾大殿,连同前头广场,虽然一下塞了百多人,却仍显得空荡荡,可见其宏伟。 妖乱大地多年,五斗观仍能有这样的声势,底子自然是够硬的,而自己半夜来闹,这边如此短时间内,就有百多名道士冲出来反应,这也是身为大派的底蕴,虽然……这百多名道门弟子,基本都是中阶左右,高阶的不过三四人…… 素质令人小小遗憾,但他们的实力,并不全都在个人素质上,这百多名道士在几名领队的喝斥下,迅速列队,歪歪斜斜地左一堆、右一堆聚着,看似乱无章法,却开始给着自己一股莫名压力。 “……既非三才五行,也不是九宫八卦……”温去病看了两眼,露出行家的微笑,“上应天星吗?” 说来搞笑,但在此方世界,天上星辰与自己的主世界一样,抬头所看见的,是相同的星空,这着实减弱了不少自己的不适应,旧有知识更直接用得上。 眼前这个百人大阵,东西错落,既有北斗,复有二十八宿,一环套着一环,俨然就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小星空,为首的几名道人一声令下,大阵运转,斗转星移,古老而旷远的气息生出,场面登时生变。 原本就极为空旷的大殿,随着大阵转动,空间竟然无限放大,那些交错来去的道人们,相互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大殿仿佛化成真实的苍穹,这些道人们也成为星辰,温去病甚至感到一股浩瀚星力,不住从四面传来,压逼着自己。 “病僧!使出你的化身天地,我等以弥天星斗大阵相教!” 星斗大阵运作下,道人们的喝声也如天之声,有若雷霆霹雳,从苍穹深处响起,传透这片星河的每一处,温去病置身其中,渺小有若微尘。 “香蕉?你们就用这招待贵客?怎不拿芭乐出来?”温去病悠然道:“弥天星斗大阵?很有名的上古剑阵,但不知道你们这画虎画皮的效颦之作,得到原本几成神髓?几成神异?” 弥天星斗大阵,是上古的顶级道门剑阵,在自己世界的典籍中有记载,但其法已不传,这些道士如果真使得出,哪怕只是山寨货,也能给自己不少借鉴…… 温去病眼观六方,感受周天星河变幻,弥天星斗旋动,妙演天地造化,空灵、旷远的气息弥漫过来,苍莽银河,有股无形大力,笼罩住自己,逼得自己气息不畅,几欲跪下。 千万里外,氤氲发光的星辰间,一些模糊的影像出现,大多都是各种异兽,蛟、龙、羊、猪、雉、鼠、牛……各星宿主的虚影形象,飘飘渺渺,尤其是当中紫微星的帝主之影,一个不见面目的苍天帝者,不见面目,临九天之高,俯视苍生,万物只能匍匐其下,不敢忤逆,生死尽由其主宰。 温去病置身其间,察觉自己的生机一下迅速流失,一下又重新旺盛起来,命不由己,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普通人或许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曾与高位天阶对阵过的自己,却晓得这种感觉。 这是擅长命运法则一类的强人,抽丝剥茧,解析命数时的特有气息,换句话说,这座弥天星斗大阵,保留的精髓超乎自己预期,不但能以星辰气息影响生灵,更能透过星宿与人的连结,解析命数,把敌人的完整资料,一一分析出来。 ……难怪一遇到敌人就摆出这阵,这与其说是算命,不如说是拷问,就算敌人不老实,也能先把来人摸个底朝天,不过,要拿来对付自己,确实还差了那么少许。 “有往有来,且看看贫僧的手段又如何?” 温去病长笑一声,身上的雪白僧袍陡然强光焕闪,蜕变成一身寒青色铠甲,头盔更具龙形。 术式武装冥界尸龙! 狰狞的气息、邪恶冰冷的感觉,一下弥漫开来,与周天星斗相抗衡,诸天星宿主的气息,再不能主掌温去病的生死,本已解析小半的命数,骤然大乱,暴增的信息量,让布阵的道门弟子承受不住,圆满的星斗阵登时崩了几角。 ……算人的命容易,但……算神魔的命? ……冥界尸龙超脱生死之外,是冷眼俯视万古的存在,本身更透过轮回,掌握部分因果,想替祂算命?那可是拿术者性命开玩笑的蠢事! 弥天星斗阵出现了部分空缺,主阵的道人不明所以,唯有急急停掉命数的解析,先维持星斗阵运转,但开阖之际,破绽不可免地出现。 温去病骤化一道青影流光,只见一条长逾百丈的青龙影,悠然浮沉于星河间,转眼间就脱出了星斗阵的箝制,主阵的道人们急忙变阵,想把敌人重新网罗进去,可对方也是熟识星理之人,单独一个,身段无比灵活,阵法再怎么变,他都抢先一步闪在外头,甚至直奔着即将出现的破绽去。 看到这一幕,一直在后殿阁楼上,俯视着这一幕的年老道人,不住点头,“ 病僧身怀绝技,胸中学究更少有人及,这种程度的弥天星斗阵,终是制他不住,只是连困他几刻钟也做不到,我五斗观的面子,看来是要洗地了……” 在龙虎天君身后,还有多名中年、青年道人,都是五斗观的真正菁英,听见师祖这么说,面上或是羞惭,或是满满的不平之色,但龙虎天君一挥手,让他们全部退去。 “不要做不聪明的事,你们谁能这样子破星斗阵?认清楚自己的不足,牢记今天看到的东西,全都下去吧。” 龙虎天君的话未完,就看青光龙影脱出大殿后,直奔着这座阁楼过来,不由失笑,“他连老道的位置都摸出来了,直奔着来,这等机智应变,你们无一人能及,五绝易登,但他能屡屡猎杀魔将,从不失手,确实不是侥幸成名。” 语毕,不待这些弟子全数离开,这位道门领袖穿破窗户,跃身阁楼外,迎向那道直飙过来的青光。 “病僧!” 白眉白发的老道士,一掌高举,有若苍天古印打下,镇山河岳,温去病骤然生出一种苍天也为之崩落的感受,讶异脱口而出。 “天印!” 百族大战时,只曾耳闻,没有机会亲自体验的顶级绝学,据说历经千万年演化,成为一个大系统,其分支在神、魔两界都有流传,连那个人的六道封灵印锁,都从中得到不少启示,大荒西朝竟有流传? 掌势既成,打落的掌印之下,充满一种自相矛盾、不住自我牴触的奇妙造化,在这个逆行节奏中,生机磨灭、五行互冲、八卦倒逆,一切完好、正常的事物,尽数破败残伤。 印未至,尸龙甲胄上的青芒乍明乍灭,构成武装的术式受到干扰,开始缓步崩解,连甲胄内的,五脏都开始疼痛,仿佛刀绞,异常的痛楚,温去病想起了以前见过的一具残尸…… “魔族的逆八印?” 那是天印系统中一门超危险的分支,修练者先要逆转自身五行之气,从这逆循环中,逐步演化出一个逆八卦,打在目标上,逆乱五行八卦,内脏炸裂,经络坏死,骨肉脱离,不但要死,还死得异常痛苦,是杀伤力极强的杀技。 但要练逆八印,先要逆转自身五行,五行之气直连五内,五内循环一逆转,五脏皆伤,完全是先伤己、再伤敌的要命技巧,修练此技有成的魔族,要嘛是无形无体的虚渺之身,要嘛就是整天咳嗽、呕血,病态恹恹,但龙虎天君轰了这一掌逆八印,却神武威猛,有若天神,这与传闻中的不符……或是他没练到家? 掌势临头,温去病不得不回神思索应对之法。 冥界尸龙是非生非死的特殊存在,不入五行六道之内,逆八印能逆乱术式,却无法造成太大伤害,只要善用尸龙之力,就可以破这不完整的逆八印。 不过,龙虎天君是地阶中的佼佼者,看来已经摸到天阶的边缘,踏出那半步了,以龙云儿为媒介引出的尸龙之力,与他有一阶的差距,未必拚得过,更别说尸龙之力全面爆发时,那种邪恶的气息藏也藏不住,万一真给人当妖邪扫了,这玩笑就开大了…… 说不得,只能用传统道门的礼仪,来和这位天君打招呼了…… 温去病暗自一探,肩膀放松,身与意合,双掌开阖分阴阳,对着落下的逆八印一迎,化无边无际浩瀚之力。 双极轮阴阳化! 敌我两股劲道,一虚一实,一个无物不摧,造化尽败,一个两仪轮转,生生不息,刹时对撞在一起,归于虚无! 十一章 惊天击太极 两股掌劲的碰撞,龙虎天君的讶异非同小可,这一掌他固然未用全力,连一半的力量都没运到,免得将这个似乎还没练上地阶的病僧一掌打死。 大荒西朝的武学主流,以奉灵术为显学,重视的是瞬间爆发之力,在这个前提下,许多修为未足,但仗着血脉强横,能爆发出恐怖力量的后起新秀,藉此崭露头角,甚至挤身五绝,像当初女爵独孤剑这样的高阶五绝,并不少见。 五绝之所以殒落替换太快,这也是重要因素,一个个根基不稳,有爆发力而无长力的家伙,死得不快就没天理了。病僧入京时,就和天君交过手,实力足可战平地阶,但力量自始至终未过高阶,天君火眼金睛,如何会看不出? 这一战,试探意义占绝大多数,天君想逼出这个年轻人的真正实力,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暗藏多年的杀着逆八印,不可谓不认真,但力量却有所斟酌,连一半也没运上,否则若收劲不足,逆八印把这个人族新希望当场打死,如何是好? 但两边掌力一交接,明明力量分属两个层次,有着本质上的压制,但甫一交接,那种天地玄妙的感觉又出现,逆八印的无俦之威,被他掌上阴阳所化的生生之力,一点一点化去。 龙虎天君一辈子炼丹修道,参了几十年的两仪,对其中的疑难颇多困惑,最后累积起来,阻碍了晋升的脚步,此时病僧掌上的阴阳之变,精微奥妙,似乎正可以解释困扰自己多年的杂难,不由得心头剧震,难以镇定。 欣喜之余,天君更冒出一个问题来。 ……他说要还俗,却是出身佛门,又为何对我道门之理掌握至深?这到底是什么路数? 困惑之余,类似的疑问,也在温去病心头泛起。 两劲对碰,温去病骤然感到,自己先前的推判有误,这虽然是颠倒造化之理的逆八印无疑,却没有那股滔天魔意,不是以魔心推动的魔族武技,本身反倒散发着苍莽、虚渺而古老的味道,同样也是天地之理,演绎着另一个方向的造化,是纯正的道门武学。 道门……也有逆天而行之术?那,何谓道?何谓魔?何谓佛?正邪之分又是什么?在这些看来截然不同的道路尽头,会否有着超脱一切表象的共通至理?如果有,那又是什么? 这些想法在脑中流过,温去病神驰物外,思绪越飘越远,掌中阴阳的变化却越来越虚渺奥妙,将怒涛狂潮般拍来的逆八印,一一吞噬,纳天、地、雷、风、 水、火、山、泽八象,破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归于阴阳,还诸天地。 随着数十掌、数百掌的相拚,气劲鼓荡,化出卦爻虚象,一个数十米宽的紫金先天八卦图,漂浮在半空,闪闪发光,整个五斗观的道门弟子都能看到,对着这幕奇观直发愣。 八卦图的中心,是两个激烈对掌的僧与道,一个时隐时现的太极图,围绕着两人旋动,阴阳分合,两仪运转。 本意是比拚高低,却渐渐变成携手合作,演绎本身对阴阳之道的理解,正与反、顺与逆,演绎着世界的造化,生是造化,死也造化,道生道灭,往来轮替,是之谓造化! 五斗观中的道门弟子,大多早被惊醒,跑出屋外,此时看着半空中的两道绝俗身影,功力浅的赞叹羡慕,功力高的凝神细观,拼命记下他们交手的每一个细节,其中有些悟性奇高的,则沉浸在两人的演法中,试图捕捉那一丝阴阳造化的奥妙。 本来是闭起门来比高低的一场拼斗,随着异象出现,已经掩藏不住,开始有外头的人们察觉,骚动起来,五斗观的弟子们开始头痛,事情闹得这么大,眼看将要轰动帝京,这该如何收拾?如果收拾不了,岂非平白替病僧增光添名? 这是一个让人苦恼的问题,但令他们头皮发麻的是,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要开始。 酣战中,有所明悟的龙虎天君,益发神采飞扬,一掌接着一掌,重如山,疾如骤雨,神态无比昂扬,温去病一一接下,越来越显得吃力,心下觉得奇怪,这老道怎么打得忘我了?这样下去,难道真要仗着半步天阶的修为,欺压自己这个高阶?这情形显然不正常…… 正自皱眉,天上异常的灵压,令温去病分神一瞥,看见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时聚起了厚密的云层,像是千块不透光的厚布,把整个天空遮蔽,更隐约见到电光窜动。 ……这场面,似曾相识……感觉非常不好,好像是…… 温去病目光转动,发现就在两人头顶正上方,厚实得仿佛万顷海潮的乌云,出现云涡,开始旋动,这种场面不少见,但云涡中央却现出黑白二气,阴阳轮转如双鱼,当中更有青紫色的电光闪烁。 ……九天寒青雷? 道门天劫第一重异象惊天击太极? 乍见云中的阴阳鱼,温去病心中大震,竟然是天劫降临,龙虎天君半只脚早踏在天阶边上,距离登天只差半步,只因为少了几分关键的感悟,迟迟无法迈出,不料却在与自己的一轮比试中,透过自己所演绎,此界所无的阴阳道学,补完了缺憾,一下顿悟,迈出了那半步,引来天劫。 每一种天劫,对应不同的劫雷,更有不同的异象衍生,出现的异象越多,牵动的天地法则也越多、越强,日后才可能走得更远。 惊天击太极,是纯正的道门天劫之象,自己曾在玉虚真宗的上仙临劫时见过,出现异象不是度劫的成功保证,哪怕连出现三四道异象,也不代表能成功度劫,但至少是对龙虎天君一生苦修的肯定,若非是身心纯正的有道之士,计决引动不了“惊天击太极”的异象。 然而,无论是哪种天劫,都存在着一个共通的规则,那就是如果有旁人牵扯在内,视为协助度劫,雷劫的威力将两倍、三倍翻升,偏偏自己好死不死,正在这尴尬时候,卡在这要命范围里! 九天寒青雷打下,将比正常程度要厉害得多,自己牵连其中,正常肯定是接不下,而且更糟糕的是,术式武装的使用有时间限制,如今已经到了时限,即将要崩解,自己却在这时,要一起挨天劫? 温去病心头骂声不绝,但眼中所看见的,是龙虎天君面上的奇特神色。 “竟然在这种时候……” 白发老道人的眼中,有惊愕,有狂喜,有安慰,那是止步于百尺竿头多年,终于踏出关键一步的惊喜,但随即,这些喜悦表情被遗憾、落寞、无奈所掩盖。 “竟然在这种时候……” 相同的一句话语,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入耳的瞬间,温去病心头剧震,比看见天劫更惊讶,从这声叹息中,他听出了异样的讯息,这老道的反应真是出乎自己意料…… 一掌逆八印,龙虎天君拍往自己额头,血光炸现,跟着又是一掌,回击胸口,连着两下,脑门与心口齐伤,他身上昂扬的气势,立刻就衰弱下去,甚至连飘翔空中都做不到,笔直掉落下去。 温去病离得最近,出手将人截下、扶住,双双落到地上,总算没再受什么伤,温去病顺势收了术式武装,回归一身僧袍,抬眼望天,随着龙虎天君的气息衰弱下去,天上雷电消失,厚密的云层也渐渐散开,什么异象都化为乌有了。 “……多、多谢道友。” 老道人一落回地面,顺过气息,就能自行站稳,他自伤本身,下手虽然重,打的也是要害,却是分寸拿捏得极好,配合自家灵丹妙药,短时间内要恢复并不难,只是…… “可惜!”温去病摇头道:“引动天劫,固然是大难临头,但也是所有修练者梦寐以求的考验,没有天劫淬体,凡胎肉躯就没法更进一步,天君得此机缘,却舍此机缘,往后恐怕……” 龙虎天君明明已引发异象,却在雷劫降临前,创伤自身,强行中止天劫,受此影响,日后想再挑战天阶,需要的感悟与累积更多,迎来的雷劫也会更强,如果眼下就已未必能过,将来肯定是必死无疑,可以说,这是自毁前程的愚行! 不过温去病却能理解他这么做的理由,以前自己也见过类似的场面,为了专注于当下正在进行的大事,无法承担度劫的风险,又或是度劫成功后稳固境界的休养时间,那些即将挑战天阶的高人,不惜自残,强行压住突破的时间。 龙虎天君……想必也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大事,这才迫得他必须舍此机缘…… “……不足为外人道也。” 老道人神情萎靡,有着说不出的遗憾,但眼神坚定,未尝后悔,看着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徒子徒孙。 前一刻,两人还在半空中打得无比激烈,异象连连,胜负似是难分,哪知一转眼,这场比斗竟然这样收尾,五斗观的道人们全被吓到,连忙赶来,龙虎天君挥手制止了他们靠近,转头对温去病道:“道友且随我来!” ps 有讀者提醒,所以要來說一下。每次節假日被問加更,我都是臉上三條線,又不是遇到假期,就能寫得比平常多,拿什麼加更?大家放假,我還在工作,才能維持一更,怎麼加更啊?目前每天三到四千字,維持住一周八更,已經是極限了,生病了也不敢停,請大家見諒了,穩定更新,比偶來爆發重要吧? 十二章 当舍则舍 五斗观是道门重地,千年经营,内中神异不会少于仙帝宫多少,龙虎天君带着温去病前行,发动了内中的缩地术式,一步迈出,就是百余米的距离,连跨数步后,两人双双进入一个奇妙的空间。 温去病左右顾盼,时间明明是晚上,这空间内却是阳光高悬,不知从哪来的太阳,地面绿草如荫,处处都是树木,繁花似锦缎,林间鸟鸣虫吟,不远处有一个澄蓝色的大湖,波光若镜,好一派鸟语花香的人间仙境景象。 “天君好手腕,这是……洞天?” 又一次,温去病感叹大荒西朝这世界的资源之富,洞天是指与主世界相连,却能够自演造化的空间,极其稀有,在自己的世界,除了玉虚真宗手上可能有一处,其余就没听说哪个势力有这东西。 五斗观的势力肯定不如玉虚真宗,却有一座洞天,手上更握有弥天星斗大阵、逆八印这样的绝学,更还有自己超想弄到手的玉净瓶,如此多的资源,怎不令自己心头大动? “祖上留下的资源,是当年半生仙帝获得的机缘,因我五斗观立下大功,赠赐于当时的祖师,用以开辟洞天,迄今已有数百年了……” 老道人说着,忽然尽收脸上笑意,向温去病深深一揖,“小友今日惠我五斗观道门弟子良多,老道去后,若有后继成材,攀登顶峰,当谢小友今日之恩。” 刚才的一轮阴阳演法,内中所演化出的两仪之变,暗藏先天、后天生死造化,已经超过了两人当前的理解,龙虎天君因此得到感悟,而有幸看到紫金八卦太极图的数千道门弟子,不管看的是门道还是热闹,都能有所获益,甚至可能有人感悟大道,为今后的漫漫修途奠下基础。 他日五斗观若后继有人,再次有人成就顶峰高度,窥望天阶,当是得助于今夜之功,龙虎天君身为道门领袖,不得不谢,对温去病一揖到地,其意甚诚。 温去病苦笑道:“谢由何来?一切又非天君与我刻意引导,与其说是误打误撞,不如说是天授,在下不敢居功,倒是这里有一颗丹药,或许对天君有帮助,还请收下。” 从怀中掏出的,就是得自太一的伸腿瞪眼丸,虽然其疗愈神效,仅限于高阶以下,但本身仍是不可多得的治伤灵药,当日能助武苍霓治伤,现在自也能帮到修为相若的龙虎天君。 老道人最初想要婉拒,但一闻药香,登时愣了,他炼了大半辈子的丹,对丹药好坏一闻便知,此时所嗅到气息、丹上的光泽与纹路,一见就知不是凡品,顾不得谦让,连忙接过那颗漆黑的丹丸,似老饕遇美食般仔细端视,详加鉴定,好半晌后,才一声叹息。 “是佛门的伸腿瞪眼丸……老道一直以为已经失传了。” 龙虎天君端详着丹药,讶异不已,看了半天,露出恋恋不舍的神色,竟然舍不得将丹药入口,直到察觉温去病的揶揄眼神,这才尴尬一笑,“当舍不舍,老道也是着相了。” 连晋级天阶这样梦寐以求的大机缘都能割舍,却舍不下这颗伸腿瞪眼丸,这是对丹道的珍爱,不过当察觉到这一点,龙虎天君立即将这不舍斩除,把丹药服下。 药力迅速化开,立刻便感受到此丹的不俗,苍白的脸色迅速红润回来,龙虎天君道:“高明,高明,前人谣传,伸腿瞪眼丸是佛门证阿罗汉果位以上的大德,以大神通凝佛力化成,妙,妙,果然不是世俗凡品能比……” 温去病微笑不语,太一那边什么鬼东西都有,天晓得这颗佛门圣药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依同此理,应该也找得到其他魔族圣药、神族圣药之类,尤其是战斗水平逐渐上升后,自己应该设法弄些地阶级数的药品。 贾伯斯当年曾不只一次说过,若从天阶顶上的那些大能眼中俯视,只有中、 高位的天阶事物,才值得被关注,其余的,那都不能叫做事!因此,别说地阶,就连甫入天阶一二层的人或物,祂们都无心理采,随手就能制造或影响。 什么叫做绝世大能?这就是大能!什么叫差距?这就是差距! 太一是万魔、万神、万妖共构,其中当然也包括这些天阶顶上的大能,具有相同的高度,若说能给出什么药物,瞬间尽愈地阶人物的所有伤势,把濒死的伤与残转眼完好,自己压根不会怀疑,没有才反而奇怪。 有,就能买,就能取得,这当然是很好,但只要想到,太一宰人的黑心高价,温去病就感到阵阵牙疼…… “……呼。” 龙虎天君运起道门秘术,长长吁了一口气,这口气初时带着血色,但迅速淡化隐没,最后全然无形无色,代表着伤势已痊愈……或是压下。 “又要多谢小友一次,若是没有你的伸腿瞪眼丸,纯靠老道自己的秘术和丹药,这伤起码要十天八天才能压制……” 龙虎天君笑道:“之前外头一直有传说,小友是须弥佛子所派出的秘传门徒,有飞龙寺在背后支持,这才能迅速崛起,屡立战功,老道之前不信,现在就更不信了。” “哦?”温去病笑而不语,须弥佛子施闭口禅后,早已成了活死人,理事不能,又如何能派自己去活动? “飞龙寺与我五斗观合作超过千年,彼此有些什么家底,相互间都是知道的,这伸腿瞪眼丸,连须弥小子自己也没有,你不可能是他的人。” 龙虎天君道:“但现在外头又都在传,你是横击仙帝的后人,这件事斧凿痕迹太重,是你刻意营造的结果,老道本来将信将疑,现在……” 温去病笑道:“天君却是信了?为何而信?因为我的江山社稷图?” 龙虎天君摇摇头,正色道:“不止,刚才你所演化的太极阴阳,内中的奥妙变化,老道数十年参悟,自信已有许多前人所未见之处,却仍不及你,你年纪轻轻,又不是那种天生道体的绝艳惊才,如何能对太极阴阳有这么深刻的理解?” 既然否定了超级天才的可能,那合理的解释就只剩一个,因为……自己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因为有前人的累积,自己才看得高远。 “……横击仙帝当年也是如此,没人知道他是什么出身,在哪习艺,但他就是懂许多旁人不懂的东西,与你的感觉很像,说你得了他的传承……很像,而且肯定不只是江山社稷图与世界奇观。” 龙虎天君道:“青武小子许配剑丫头给你,也是为了这个吧?成为仙帝亲族,才能进入收藏历代仙帝遗传的封禁处,让你观看里头的传承,却不能带出,能看多少全凭个人本事,嘿,真好记性,说起来,老道当年也替剑丫头算过一挂,嘿,非僧非俗,好个非僧非俗啊!” 温去病不作解释,仙帝遗藏什么的,对普通人是机密,却肯定瞒不过这位当世道门领袖,他掌前因,料后果,此事便瞒不过他,这也是好事,自己的求助能省一些唇舌。 “妖龙不会放任我们打造灭妖之兵,恐怕在大铸前就会有动作,此祸迫在眉睫,必须尽可能提升我方实力,从仙帝遗藏中找资源,是最快的方法。” 温去病道:“实不相瞒,今夜造访天君,正是希望能在这方面获得您的帮助。” 五斗观与历代仙帝并肩作战,超过千年,仙帝宫中有完整遗藏,五斗观中难道就没有部份?仙帝禁区一时无法进入,取道五斗观,也是一个曲线行进法。 龙虎天君也明白病僧的想法,妖魔大劫当前,人族的每一分实力都很重要,自己没有藏私的理由,虽然,这个病僧来历成谜,底细不知,自己放心不下,必须要试试看,省得遇上奸细,但现在…… “唔,五斗观中确实收藏着一些历代仙帝的遗藏,虽不如仙帝宫的完整,却能互补,但针对横击仙帝的传承,老道还是建议你,封天坛与几处世界奇观的遗迹,才是你该花时间的地方,横击仙帝的传承就算有,能够压制妖龙的,也肯定在这些地方,其他的……” 龙虎天君并没有多看好这些仙帝传承,横击仙帝之后,千年来,仙帝宫易主十多次,出过十余位仙帝,没有一个能改变妖乱大地的局势,说得明白点,这些仙帝活着的时候都是失败者,死后传承难道能逆转乾坤不成? 就是横击仙帝自身,虽然手段多多,但真正让他横压一世,开创盛世的关键,也是世界奇观,其余的手段、法宝、兵器,在他归天后离散,这些年里并不是未曾出现,却也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对了,有一件事物,虽不是仙帝遗物,但对你说不定有用,你肯定会感兴趣。” 龙虎天君道:“千年前,我派祖师与横击仙帝并肩作战,曾绘下一幅仙帝画像,蒙他注入气息,这张画……得他传承的你,想必有兴趣吧。” “……还有这东西?”温去病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旋即压下,淡然笑道:“我想看看,能带我去吗?” 十三章 真是你! 洞天之内,处处术式禁法,非请而入者,固然是步步为难,但对于洞天的主人,那就是一手一个方便,术式一开,每一步都缩地成寸,十里、百里,不过寥寥几步。 没几下功夫,龙虎天君带着温去病来到一座剑塔之前,塔形如剑,塔身分六角,明黄色的琉璃瓦上,每一角都插着一把利剑,直指苍天,九层高塔,矗立在湖畔,气派森然,周围百丈之地,寸草不生。 塔的周围,绘满硃砂符印,也贴满了黄色的符纸,密密麻麻,怕没有个几万张,远远看去,有些不伦不类,温去病却在短暂一愣后,竖起了大拇指,“好手段!好宝贝!” 龙虎天君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江山社稷图的传承者,眼光果然是行家级的,这座上清七星剑塔,上有符印六万五千五百三十五道,剑器五十四口,层叠法阵无以计数,是我五斗观镇观之宝,看似建筑物,其实是天阶神器,持咒发动,能缩于掌中,我五斗观数次遭遇危难,都是凭之履险为夷。” 温去病不觉得奇怪,当世顶级大势力,如果没有一两件神器镇派,那才是怪事,而且若不是这等级的器物,如何能封镇历代仙帝与道门前辈的遗藏? 龙虎天君一拂袖,撤除禁法,塔门打开,两人缓步进入,门一关,顿生出一股与外界彻底隔绝的感受。 先有洞天隔绝,复有神器镇压,在这里头的说话,任何大神通者都难以窥看或占算,打进门的那刻起,温去病就心里有数,老道人如果有什么话想说,就是此时了。 “……小友已见过青武老儿,感觉如何?” ……来了!果然是这句。 温去病道:“仙帝雄才伟略,精明练达,却身段柔软,态度温和,乃一代英主,人族得皇如此,堪为苍生之幸。” “哦?你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妥吗?” “……不知天君认为……”温去病转过身,与老道人直视,“我应该要觉得他有什么不妥吗?” 所有的怀疑与提防,事出总有因,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怀疑…… “……其实,也没有……” 龙虎天君像泄了气的皮球,很扫兴地摇着头,“但就是有几分放不下,那年他登天阶成功后,刺杀妖龙,铩羽而归,老道就一直放不下心……九头妖龙何等厉害?上一任佛子与老道的师兄,也就是五斗观上一任天君,燃命计算天机后,联手刺杀,尚且落得双双殒落,他却杀回来了……” 温去病笑道:“这些不能证明什么,术业有专攻,打不过未必就逃不掉,何况仙帝英武,是当世人族唯一的天阶,手中又有仙帝遗物护持,能够逃脱,并不是无可想像。” “……那次他出发前,老道曾力劝他不要鲁莽,当珍惜有为之身,以天下为念,他执意要去,更在那一战中,葬送了多件仙帝遗物,令我们后来的处境益发艰难,若非如此,说不定也不用搞什么大铸。” 龙虎天君陷入过往回忆,温去病只是摇头,“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仙帝勇于赴战,不愿坐以待毙,这怎能说是他的错处,这些年来他一再试图对外用兵,保城安民,据说还是被您老的徒子徒孙挡住,这才没能发兵,只得剑公主一人在外,如果要用对人族的危害,来算可疑的程度,您老……咳咳。” 恰到好处的咳嗽,没把话说下去,却委婉地表达了意思,一脸正气的老道人,刹时满脸通红,像是想要动怒,却口唇颤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颓然道: “你说得不错,老道近些年来也时常担心,会否弄错了什么,一意孤行,误了大局,但须弥小子明明……” “须弥佛子?”温去病扬扬眉,表情变得很怪,“您老该不会是要说,须弥佛子留下什么预言?说仙帝有问题吧?” ……怪不得闭口禅这东西,说完了话就要死,这些搞预言的,整天扔一句话,就搞得人家半辈子疑神疑鬼,他们若不死,这个世界很快就要死得一个也不剩了。 “倒不是预言……”龙虎道人叹道:“那日,须弥小子施闭口禅之前,事先通知了我和青武老儿,我们在外等候与守护,一待他圆功,就冲进房去,听他说完了大铸的预言后,自封七窍,化为金身人柱,青武老儿开始琢磨预言的意思,是老道替须弥小子收拾善后的……唉,才刚移开他的金身,就发现底下的草席上,写着六个字,提防青武仙帝。” 温去病为之默然,无言以对,这还真是好尴尬的留言,如果只是提防仙帝,那还有多种可能,可这都指名道姓了,加上发言人的信誉保证,换了是自己,同样也会怀疑与提防。 这件事细思之下,颇多怪异,但须弥佛子不是普通人物,要在他身下弄鬼,真是谈何容易?这必是他在自封七窍,化为金身之前,先行以指力在座下留字,用以警示龙虎天君。 但为何……有话不能直说,要用留字的方式?而且,这个留字的讯息,并不属于闭口禅的一部分,否则字写完便即毙命,哪还撑得到对仙帝、天君说预言? 可若不是闭口禅的一部分,那准确性还有可信度吗? 预言这东西,最怕的不是准与不准,而是变相倒果为因,人们因为笃信预言,把本来不会发生的事,硬生生给促成了,一个原本是好人的人,因为预言而背负汙名,遭到歧视与冷眼,最终被逼成了坏人,这种预言简直是白痴透顶! 想到这一节,温去病望向天君的眼神就益发怪异,老道人承受着这目光,最终也是一声长叹,“老道何尝不明白这点?这些年来,始终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对他什么动作都要反覆思量,就怕他行差踏错,有害人族,他身处高位,手握权柄,一步错,人族可是覆灭之灾,这种日夕提防的滋味,你道是好受的吗?” 温去病笑道:“但天君你的提防,似乎并没有什么毛用,而大铸在即……” 龙虎天君道:“老道之所以不敢接受天劫,就是怕大铸有失,唉,只要能顺利完成大铸,诛灭妖龙,以后……老道也不管他的事了,那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言谈中,透着一股悲壮之意,九头妖龙岂是易与,就算诛邪之器成功出世,想持之灭龙,也要有绝顶高手抱定牺牲觉悟,舍己一击,才有得手可能,换句话说,这位老人已经做好准备,待大铸成功后,拚上性命去诛妖灭魔。 从自己的感觉,温去病真心觉得大荒西朝的人族挺幸福,起码这边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说到抗魔,几名领袖人物都不惜性命,用闭口禅的用闭口禅,决意舍身的也下好决定,没什么人在考虑自我利益……这可比当初自己好运太多了。 那时,七大世家各有盘算,明明妖魔大军压境,却怀有不同心思,有些希望把别人顶在前头,以邻为壑,保全自身;有些还想着暂时与妖魔握手,甚至屈膝,只要队友先完蛋,自己能留到最后就好。 要纠集这么一群人去抗魔,其中的斗智斗勇,劳心劳力,真是会吐血,那时如果自己有龙虎道人这样的战友,肯定会感动到落泪…… 双方交谈中,经过许多门户,也上了好几层塔间,最后到了九重宝塔的第八层,门户一开,斗室之中,满是霞光,正中央一张古老的画像悬挂,发着冉冉金霞。 画像里头,一名神色冷淡的中年人,身穿皇袍,头戴帝冠,腰悬宝剑,脚踩七色云朵,正是一代仙帝的绝世风采,眉宇之间,一股不言而傲的睥睨,令人心折,依稀可以想像,当年举世无双的帝威。 “这就是我派祖师手绘,横击仙帝的画像了。” 龙虎天君抚须道:“千年之前,仙帝横压一代,开创和平盛世,那是我人族的无上光荣,唉,是我辈后继者无能啊……咦?道友,你表情为何如此之怪?” 老道人吃了一惊,本以为病僧得了传承,是横击仙帝的隔世传人,看到祖师画像,就算没有仰慕之情,也该细细端详,寻找其他资源的线索。 哪想到,一见帝像,病僧的双眼就直直盯在画像上,离转不开,面色如常,呼吸也没有加快,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眼中却闪过一抹刻骨的痛意,稍现即逝,如果不是天君眼利,肯定捕捉不到。 这反应……也未免太奇怪了…… 龙虎天君几乎就想脱口,问病僧是否看到仇家了?因为那眼神,毫无疑问是看到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但……怎么可能?横击仙帝已是千年前的人物了…… 正自困惑,温去病已经笑了起来,给出解释。 “……不,没事,只是我正准备还俗,一下看到帅哥,又妒又恨,有些忍不住而已。” “这……你还是修道人耶,心性怎么如此差劣?不过……真有那么帅吗?不至于吧?” “我心胸狭窄嘛!” 温去病微微一笑,袖内的拳头无声握得死紧,指甲掐裂入肉,鲜血暗流…… ……真是你啊,老师! 十四章 三精转生死 温去病夜访五斗观时,是堂堂正正,闯阵而来,但离开时就没那么风光了,走后门、穿密道,完全像做贼一样偷跑。 之所以不得不如此的理由,是因为与龙虎天君的交手,动静搞得太大,紫金八卦图还只是整个五斗观与附近居民都看到,可天劫的声势,别说整个帝京,就连附近几座城市,恐怕都看得到,这一战,不只是轰传京师,还震动天下,更注定会史上留名。 温去病要离开时,五斗观外已经是人山人海,名符其实地万头钻动,大人物度天劫可不是普通场面,更牵连整个人族的气运,大铸在即,龙虎天君若度劫失败,殒落身亡,对整个人族都是灭顶之灾,因此,五斗观外各方来客,加上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把附近几里都堵得水泄不通。 不想被多余的事物添扰,温去病和龙虎天君谈妥后续事务,便悄悄离开,不引人注目地回到驿馆,龙云儿一早就等在那里,告知独孤剑曾经来访。 “……殿下早一步离开了,被五斗观那边的动静引走,不然若直接和温家哥哥撞上,恐怕要出乱子,这两三天就由我随身保……服侍哥哥吧。” 作为温去病的贴身助手,龙云儿不但第一个以神魂签命契,完成首件术式武装,更清楚温去病的真实底细。 作为奉灵载体的江山社稷图,还有两天才能恢复,而术式武装每件每十二时辰,只能用一次,如果透支使用,恢复的时间要更久。 入京时,与龙虎天君试探动手,术式武装并未发动完全,稍闪即逝,损耗有限,但再加上今晚的这次发动,就完全是透支使用,恐怕连着两三天都用不出来了。 江山社稷图不能用,术式武装也挂点,温去病的两大护身手段都废了,如果遭遇敌袭,恐怕非常危险,她本来想说的是贴身保护,但顾虑言词,就改成了服侍。 这份心思,温去病自然一听就明白,当即莞尔,“云儿是怕我没有自保能力,被人干掉?” 龙云儿温婉笑道:“哪可能有这种事?我的温哥哥深藏不露,还不晓得有多少吓死人的手段可用,但每种手段都是资源,无端暴露就浪费了,云儿是哥哥的管家,当然要尽力帮哥哥减少不必要的开销。” 一番话让人挑不出毛病,温去病笑着摸了摸龙云儿的头,心中怜惜,术式武装的架构,是向宿体抽取力量,自己在五斗观大战,透支术式武装的使用,对她的影响最大,肯定很不好受,她却提也不提,就牵挂着自己的安全…… “大铸在即,这关不好过,提升实力是当务之急,我们时间很紧,所以我今晚就必须和天君碰头,看看能从他那边捞点什么,助妳提升,最好……”温去病道:“能突破上地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若是半年前,这个目标能让龙云儿头皮都麻掉。 地阶那是什么概念?大地上,能成就高阶,基本就是高手,走到中后段,甚至可以进入星榜排名,若是踏足地阶,那稳稳都是星榜前十名的超级精英,将来更有希望成为一方之主,那可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啊!这种存在,自己说上就上了? 不过,和温去病、香雪处久了,听他们品评得多了,眼界也就不同了,晓得在百族大战中,对比神魔,地阶如虫蚁,初段的天阶根本是炮灰,死不足惜,而用各种技术堆出,存在大量限制的伪天阶,比比皆是,只要资源足够,制造起来根本就不是难事。 当眼界提升到这层次,龙云儿也不觉得过去那些高不可及的地阶人物,现在有多了不起,与其说能和他们比肩是荣耀,倒不如说,那是一个不得不站上的台阶,若连这一阶都站不上去,就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在将来的战场上,不如自杀还死得干脆一点…… “该要怎么做呢?”龙云儿小心问道:“这些……好像都有些后遗症的。” “看方法、看底子了,底子越厚实,累积得越充足,就越没有后遗症,比如说透支身体的潜能,超限发挥,如果底子不够,超限几次,造成不可修复的伤害,当然非死即残,但如果底子够,承受得住超限发挥,几次透支痊愈后,各方面指数反而会相应提升上去……这方面,妳没问题。” 温去病说得斩钉截铁,龙云儿百分百相信他的判断,因为……虽然温家哥哥做的东西,都容易出纰漏,但只要他不动手做,只做判断,那肯定信得过! “……术式武装的威力,与妳有直接关联,妳不早点登地阶,连我都很难搞,至于具体策略。” 温去病诡异一笑,从怀中掏取出一件事物,甫一现出,就化为一道仙光,冲向半空,化作点点虹光洒落,瑰丽奇幻,荡起阵阵香风。 造成这些异象的源头,是温去病手中的一个白玉瓶,上细下宽,由整块玉石雕刻而成,不住浮现一道道符字光文,煞是神圣。 “这是……”龙云儿见过类似的东西,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有过印象,“玉净瓶?此物神异,我们家曾经有过,后来……” 话没说下去,因为龙云儿记得,当初沧溟龙家珍藏的玉净古瓶,就是被碎星团强行借走,还一借不回头,再不归还,成了龙家深恨碎星团的理由之一……无数个之一中的之一…… “嗯,识货,这东西很牛的,涉及本源的伤害,普通的灵丹妙药起不到作用,能够修补者寥寥,基本都是以命换命的手段,但这玉净瓶中的甘霖,却能疗愈本源,虽不是起死回生,不过……对武者而言,比那更神奇了。” 外在的伤害,还有颇多灵药或素材可以使用,连断了肢体,都不是没有办法可想,但伤及内在本源,这种伤害就极难处理,会令自身修为停步不前,哪怕一时不显,也会形成不起眼的暗伤,在踏足天阶时化为要命的缺损,让人殒落于天劫。 邪派之中,有些掠夺血肉精华的技法,能补本源,但效率极差,五六不存其一,即使补了本源,也要背上沉重因果,非常不划算。 玉净瓶却是一件天地奇物,自纳日月灵气,十年一滴露,十露凝一精,三精转生死。 每十年,玉净瓶中会凝出一滴净露,可以做为许多灵丹的药引,直接服用也能疗重症、护经脉;净露累积十滴,会凝结一点精华,治疗地阶等级的本源伤害;三滴这样的精华露,则是连天阶人物的伤害也能治。 “三精转生死的说法,相信只是夸示,没那么了不起,就连治疗天阶伤害的这一点,都仅限于初段天阶,想要效果更强,还得搭配其他条件来发动,真心牙疼……” 温去病不敢说太多,因为说多真心尴尬。 当初沧溟龙家居心叵测,说好了与碎星团交换四海玉净瓶,却钻文字漏洞,把净瓶中的百年精露给用掉,还自以为得计,不料中了贾伯斯圈套,你贪心不仁,我便合理不义,当龙昆保携玉净空瓶得意而来,便被贾伯斯伏杀,榨取其生命精元,发动净瓶,强行化出甘露来,也因为强行使用,那只四海玉净瓶用完便即碎裂,根本没法再交还龙家。 怕啥?龙家打一开始就存心坑我们,所以我说是借,但也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还回去,他们想要,随便捡块龙昆保的骨头回去抵数吧! 那时,贾伯斯的应对便是如此,而太过年轻的自己,压根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只是狂赞团长豪气,姓龙的一家无礼冒犯,活该有此下场。 ……现在,对着龙云儿,这些就是往事不堪回首,自己甚至不想再提…… “咳,五斗观很有良心,里头还留着三滴百年精露,可以治疗一位天阶级数的本源伤害,我向天君承诺,必拿此来除妖卫道,也保证这三滴精华露,对诛妖必有大用,天君就让我用了……当然啦,还有点其他的利益交换就是了。” 温去病心情大好,因为走这一趟,玉净瓶和天道明火双双入手,自己的计画可以顺利进行,底气又多了几分。 龙云儿却糊涂起来,横听竖听,净瓶精露也是用来治伤,可自己既没有本源伤害,也没有要冲击天阶,这东西于自己有何用? 温去病笑道:“傻瓜,妳不用,万古江山钟能用啊,现在妳的力量,基本都在那上头,如果把钟的状况进一步修复,就能……” “等等!” 听着温去病说话,龙云儿忽然注意到,他的一只手掌有些不妥,整个染得通红,竟然流了满手的血,登时把什么别的事都抛忘了。 “哥哥你的手……是和天君一战的受伤?” 两强之战,又有力量差别,受点小伤似乎也无可厚非,但温去病的反应却很怪,闻声只是一怔,淡淡道:“妳知道吗?我见到他了。” “谁?”龙云儿一问,随即会意过来,惊道:“不会吧?真是他?” 十五章 没由来的残忍 对于横击仙帝这个超变态的存在,龙云儿先前已透过温去病的讨论,有了大致印象,但听温去病说完闯五斗观,看仙帝画像的遭遇后,她也被震得无法置信,哪怕有过心理准备,也没能好到哪去。 ……横击仙帝,就是古歌雅虎? “真的一样吗?确定不是长得像?”话出口,龙云儿也自知此话是何等苍白无力,太多的凑巧在一起,就肯定很不巧。 “坦白说,并不是一样,五官有六七成相似,不是完全重叠,在易容改扮的合理范围内,但……那双眼神不会错,我认得他的眼神,就是他!” 温去病异常肯定,龙云儿有点不知该怎么接,长相只是像,光凭眼神当证据,说得好听是直觉,说得不好听……这种根本全靠感觉的东西,如何能做准? “是他没错。”温去病道:“眼神是个人感觉,但留藏在画中的气息可不是,那是他的气息没错,百分百是。” 说到这一点上,龙云儿也再无怀疑,气息可不单单只是一口气,里头包含个人的灵波、灵纹,异常细微,绝难有假,虽然也有可能是不同世界,存在着一个异常相似的人物,但理性来说,自己更倾向就是那个人本身。 “可是……如果真是他的话,他是怎么来的?也是太一送来的吗?千年前? 太一把他送到千年前去了?还是……” 越是深想,龙云儿就越觉得脑里一团乱,太一送人到异界,完全做得到送至不同时间点,自己和温去病的抵达点相差两年,那个一千年的单位是夸张了些,可谁又敢说太一做不到呢? “难怪没人找得到他,原来他早就透过太一,躲到别的世界去了!” 温去病本来也有这想法,但听见龙云儿这么一说,心念转动,摇头道:“恐怕……未必,如果他是透过太一,为什么问太一他下落的时候,太一会说不知道?太一那黑心鬼虽然坑爹,但恪于誓约,不能说谎,绝不可能明明知道,却对我们说不知道……” 龙云儿越听越惊,贾伯斯能穿行异界,却不用透过太一,纯凭己力,这本事也未免太大了,更别说……自己所听到的贾伯斯,虽然长于算计,每有鬼神莫测之机,但本身的实质战力似乎有限,可与横击仙帝的传说一对照,那简直就是行走于人间的神啊! “他……他是在百族大战结束后,来到大荒西朝,变成仙帝的吗?”龙云儿道:“百族大战时候,他好像没那么厉害啊!” “确实有这可能,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先离开了这里,才去打百族大战的,嗯……应该是这样。” 最开始,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直觉,但温去病细加考量,横击仙帝的作风,满满的激进与抢目光,见谁不爽就踩谁,贾伯斯的作风虽也相同,却低调得多,有种繁华落尽后的反璞归真,从这来看前后关系,应该是可以的。 太一系统,原本是神仙佛魔鬼妖的专属,没有人族的参与,贾伯斯以无上神通开了漏洞,才有了人类与太一的往来,但有这种神通的他,穿行诸界,是否还需要依靠太一?或是独力就能进行? “……其实,我觉得好像还另外有个问题。”龙云儿思索道:“哥哥觉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事作风,和那个人很像?” 一句话让温去病的表情僵在脸上,想起兽尊嘎古被自己诱杀时,喊出口的那句话,同样也将自己误认是那个人。 这……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别胡说八道,这么大个人,说话该自己懂些分寸了。” 对着龙云儿,温去病没有说什么“再乱讲话我就揍妳”的话,但语气已经非常不悦,换了对象是个男的,多半一拳就直接过去了。 龙云儿听出了警告的意味,却仍是大胆地道:“这是有必要正视的,哥哥你到了此方世界后,作风比以往更激进,根本就是完全放开来干了,这地方的百姓、人命,你都好像只是把他们当数字在算,不是当人命在看,这……和你常常说的那个人,不是很像吗?” 像是点着了火药库,本来就已异常不悦的温去病,手背一阵抽搐,用很强的意志力,压下了掴掌的冲动与怒火,开口想骂,话到嘴边,龙云儿说的话一遍遍在脑里闪过,像大桶冰水骤然淋下。 ……什么人都可以瞒,唯独瞒不过自己。 ……不像吗? ……其实自己想得远比外表表现出来的多,因为太一的主线任务,肯定不会只有打造诛邪之兵那么简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为了诛杀妖龙做准备,但这些想法不会诉之于口,外人看在眼中,也只看到自己处处计较,拼命聚敛的难看吃相。 ……对于人命,自己不是不在乎,可当前资源有限,为了打倒九头妖龙,有些取舍必须要作,对方可不是什么东西都不舍弃,就能轻易战胜的对象!自己也不是那种会哭哭啼啼,向旁人悲叹内心感受的人…… ……那看在旁人眼中,自己又与那个人有何不同? 仿佛被一盆盆冷水浇头,温去病冷静下来,表情也更添几分苦意,叹道:“ 妳跟着那个苦憋公主才几天?把她那一套全部学会了?” 看到温去病的表情,龙云儿知道他弄错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摇头,道:“哥哥弄错了,我想说的是,你有没有想过,贾伯斯的作风为什么是这样?他天生冷血没感情?天生就当所有人是蝼蚁,千万人生死他不在乎,为什么他可以不在乎?就因为他脑子有病吗?” 龙云儿的点醒,温去病陷入思考,诚如她所说的,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变态,所有病态思考的背后,都有个之所以病态的理由,那,贾伯斯的理由是什么?他为什么可以那么不在乎? 就像龙云儿说的一样,自己来到大荒西朝后,也是进入百无禁忌状态,什么面子、荣誉都不要了,除了基本良心底线外,真是肆无忌惮,高兴出家就出家,想还俗娶公主就立刻还俗,想搜刮就搜刮,毫无心理负担,为什么自己可以这么不在乎,这么放得开? ……因为“与我无关”,这不是我的世界! ……那也就是说…… 温去病身躯一震,在明悟的同时,也生出更多的困惑。 “这、这么说的话,他到底是……哪里的人啊?” 之前理所当然地认定,下意识地以为,那个人与自己一样,是透过什么方式,来到大荒西朝,事后又回去,但……那个人的出身根本没人晓得,从来就没被查出来过,忽然出现于乱世,事了拂衣去,一如横击仙帝。 他与自己……真是同一世界的人吗? 诸天万界,如果可以随意来去,他完全可能像降临大荒西朝世界一样,也是从其他世界降临自己的世界,自始至终,都只是一名独在异乡的异客。 会否……碎星团的崛起与覆灭,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到此一游”的随手一笔,因为不是自己的世界,所以视人非人,什么仁义道德、为人底限,全都是放屁,怎样方便就怎样干,捅出天大篓子后,拍拍屁股走人? 越是深想,越是觉得荒谬怪诞,但背后涔涔渗漏的冷汗,不住告诉自己,这些应该就是真相,是自己一直在追寻的东西,也可能是……太一选择此地进行任务的用意。 ……透过接触那个人的过去,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步步接近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站起身来,温去病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满的苍凉、悲怆与……怒意,拳头更一直握得死紧,才刚裹好的伤口,再次破裂出血。 龙云儿听得心惊,但想说让他这么发泄一下也好,这心病积在他胸中真的太久了。哪知,他越笑越癫狂,眼泪不停流下,手上血也滴滴洒落,笑声中更有了一丝魔意,不由得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以来,自己所追寻的目标,在香雪等海外余党眼中,其实是很没意义的,自己希望找到那个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作? 对香雪他们来说,这问题有什么好问的?事实摆在眼前,兔死狗烹,开朝杀尽功臣免后患,这种事古往今来都没少见,事实清楚,动机明确,为啥还要问? 这不摆明脱了裤子放屁,毫无意义! 但自己就是想问:老师,你真的一个也不留下?什么理由让你一个也不留? 我们一起走过的生死与共、一起经历的东西,对你都全无意义吗? 一个人,怎么可能这样无情?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冷漠与残忍,如果背后有什么理由,自己必须要知道。 如今,那个理由,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理由,让自己很没办法接受! 贾伯斯!你觉得可以随便跑到别人世界,乱搞别人的人生,想干啥就干啥后一走了之吗? 普天下没有这种好事!无论你在哪里做了什么,这些欠债都是要还的!不管你躲在哪个没人知道的乌龟洞里,我都会找到你,把这帐单塞在你嘴里。 古人说,人要学着放下,别总是和敌人计较……当他人头落地之后! 十六章 乐于奉献牺牲(周一求紅包) 温去病的失控异状,把龙云儿吓得不轻,抢着上去想拉拉他,把这个男人唤醒,但温去病抢先一动,大步直直往前走去。 没有交代去向,温去病快步走向门口,龙云儿急忙跟上,无论他要去哪里,自己总要陪在他身边,不过……温家哥哥总不会去寻死吧? 屋漏总是会撞到连夜雨,才刚追出门口,就看到远方一道高佻身影,来势汹汹地冲过来,正是女爵独孤剑! 龙云儿吃了一惊,现在是这两人最不适合碰到的时候,盛怒的独孤剑必不依不饶,而状态异常的温去病……如果身体负荷得住,就是立刻杀了独孤剑,龙云儿都不会觉得奇怪。 “病僧!你……” 从五斗观回来的司徒小书,一见温去病,就大步直冲上去,想要把话问个清楚,温去病见她回来,皱了皱眉,没有作声,目光直接扫过去。 司徒小书正在喊人,看到对方目光扫来,含怒地回瞪,与那目光一触,登时打了一个寒颤。 那双眼睛,大异于平时,在冷静之中,又带有疯狂、混乱的气息,甫一接触,就全身发冷,如坠冰窖,司徒小书瞬间满腔怒意全消,手握剑柄,若临大敌。 ……这已经不是来讨说法、吵架的架式,而是随时准备出手,拚个生死了! 司徒小书心中暗惊,自己认识的温去病,是多智善应变,像滑不溜手的泥鳅,非常难对付,本身实力则不太好评估,一下强一下弱,还有层出不穷的奇异道具与手段,这都是他的综合实力,把本来不算太强的个人武力,一下武装得充满威胁。 但他什么时候能够发出这样的眼神了? 那不是装凶耍狠,是把杀气凝炼为杀意,化成一股意识,摧毁一切,摧毁一切,摧毁一切…… 能把杀意凝炼到这程度,都是走过无数修罗场,生里死里不知经历多少次,最顶尖的战士,绝不可能是普通人,自己生平所见,两个世界里,不过就是两三人而已。 温去病怎么会有这种眼神?这是……他藏在戏谑狡狯的面具下,真正本性? 司徒小书一时愣在当场,而温去病脚下不停,直直从她身旁走过,追在后头出来的龙云儿,急急向女爵致歉。 “抱歉,殿下,我家表哥今天的心情不太好……”龙云儿顾不上脸色怪异的独孤剑,急急追着温去病过去,“下回再向妳道歉。” “等、等一下!” 司徒小书追了上去,三人离开驿馆,去向却是直冲着仙帝宫,龙云儿、司徒小书摸不着头脑,不晓得温去病去仙帝宫做什么?总不会……要杀仙帝吧? 温去病大步而去,此时已经天亮,路上百姓见到他过来,纷纷让道,又投以注目,跟在后头,昨晚五斗观一战,病僧的名号再次响彻帝京,百姓看着他的眼神,完全都是当陆地神仙了。 仙帝宫门口的守卫,大清早看见一大票人从长街尽头,浩浩荡荡向宫门闯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有人要逼宫,图谋不轨,才刚让人去请示上级,一个雪白僧袍的和尚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我是病僧,要见仙帝!” 病……病僧? 未及看清,病僧已经从他们身边闯过去,跟着就是龙云儿和司徒小书,守卫们看见剑公主驾到,纷纷让道,两人转眼间通过,跟着温去病去了,守卫们面面相觑,不晓得到底是什么状况。 宫内,青武仙帝一夜未眠,在听群臣整理昨晚紫金八卦图现,龙虎天君放弃度劫的大事,听说病僧直闯帝宫,略作沉吟,就亲身出迎,瞬息离开宝座,来到温去病的面前。 “你……” 青武仙帝骤然现身,还没说完话,温去病抢先道:“我要封天坛!” 来此之前,青武仙帝已经做好准备,病僧这人可不是那种为了大义,愿意退让与受损失的人,他勇于开口,又热衷交易,在来此之前,青武仙帝已做好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可一听这条件,还是有种全身血往脑门冲,头发竖起的感觉,第一个想脱口出的词语,就是不行。 “别急着说不,那么大的东西我也搬不走,这段时间,我在你这里吃住,封天坛由我独占研究,你的人别来碍事。” 温去病一说,青武仙帝沉默了,这沉默不是拒绝,而是开始盘算,什么样的利益才值得这个付出。病僧的要求不过分,所以对他的索要就不能太高,否则买卖立刻告吹,而在这高与低之间的拿捏,就是学问了。 ……不过,和聪明人交易就是轻松,这个年轻人在开口提要求之前,肯定已经备好了交换的筹码,自己不用开口,等着听他要交易的东西就成。 “封天坛那么大的东西,你留在手里也没用,我研究完之后,心得与分解图全给你一份。” 这条件确实令仙帝心动,但他仍有保留,“你可知……” “这么多年来,历代仙帝对封天坛的研究都没有结果,或是仅得皮毛是吗? 那我问你,历代仙帝之中,有人手握江山社稷图吗?有人会造世界奇观吗?” 温去病道:“陛下对我的期待,不就是让我解开横击仙帝之谜?全凭预言,大铸你有多少把握真能干掉妖龙?眼下多点资源多点好,还请陛下切勿迟疑。” 青武仙帝也是善断之人,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不过,仙帝遗藏……你和剑丫头的婚事……” “照样举行就成,国难当前,一切从简,难道还要大操大办吗?”温去病道:“稍后我会给陛下一张清单,请陛下为我凑齐上书事物,如果宫中库藏不够,也可以去五斗观请龙虎天君帮忙,相信他不会吝惜。” 男的这边自然好搞定,但看着也朝这边来的独孤剑,青武仙帝就感到为难,这场亲事对女爵已经是牺牲,如果连个基本尊重都不给,办得随随便便,那也太不把人当人了。 不过,这显然不可能变成良缘的一场利益联姻,如果办得太隆重,事后也不好收尾,着实令人为难。 “不如这样,等到能进入仙帝禁室时,把她也带上吧,能得到什么,全看她的个人机缘,别让她白忙一场。”温去病淡淡道:“这个补偿应该够了,如果不够,那便将就吧,反正她很擅长为天下牺牲。” 也不管这话让司徒小书听个正着,温去病撂完这一句,就直往封天坛去了。 司徒小书脸色阵青阵红,明明温去病替自己争取了好处,但自己的感受,就像被人当众羞辱,狠狠打了脸……委屈牺牲的人是自己,为什么却没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咳!” 青武仙帝注意到侄女儿的表情,轻咳一声,道:“苦了妳啦,为天下众生,妳今日的牺牲与贡献,他日必会留名史册的。” 话似乎冠冕堂皇,却掩饰不住不光彩的本质,青武仙帝说完,便匆匆离去,不想在心中有愧的时候,面对这个被牺牲掉的侄女儿。 最后,剩下在司徒小书身边的,就只有一个极为尴尬的龙云儿,贴心地陪着司徒小书沉默站着,不知该说什么。 司徒小书想着温去病最后的那句话,心头生出一丝恨意,什么叫做很擅长为天下牺牲?为了理念,为了护民,自己已经非常退让,也牺牲了非常多的东西了,他非但没有一声道歉,还把自己当白痴看,这种行为……不可饶恕。 ……温去病,虽然我一直希望能将你导入正轨,但我的本质是武人,不是教师,引导人并不是我擅长的,见恶即斩才是。 ……果然我不能那么简单地放任你啊! 良久,司徒小书叹了口气,道:“我们去封天坛吧!” ----------------------------------------------------------------------- 封天坛,是仙帝宫中最高的所在,曾经是人族的最高荣耀,但这些年来,早已变成一座单纯的祭天坛,虽然仙帝举行仪式谢天时,群臣围绕台下,坛上燃起圣火,气派恢弘,可大多数的时候,它就只是一座孤伶伶的古建筑,毫无意义。 然而,这座徒具历史意义的高坛,却终于在今日迎来了特殊的客人…… 顶着光头,换下了僧袍,温去病穿着简单背心,脖子上挂条毛巾,头上戴着帽盔,已完全是一副工人的打扮,站在封天坛下,听龙云儿逐页念出青武仙帝送来的文史资料。 “……横击仙帝未就天命时,号召数十万民夫,于帝京修筑封天坛,累时三月完工,功成之日,封天坛笼罩豪光,连结大地上所有的世界奇观,人族齐光,镇压妖魔……” 龙云儿念了一阵,翻了几页,露出一个惊悚的表情,“但参与修筑的数十万民夫,在封天坛落成半年内,就因为各种死因,逐一死绝,没半个剩下。” 司徒小书闻言,冷哼一声,“残暴不仁!” 为了保封天坛的秘密,经手的工匠必须杀尽,这些显然就是被灭口的,如此残暴恶行,自己素来鄙夷…… 温去病皱了皱眉头,“半年?各种死因?这件事情有点古怪。” 十七章 分光化影剑 急切想要追踪横击仙帝的脚步,温去病等不及大婚,进入仙帝封禁,直接找事来做,把目标放在封天坛上,试图从这里头找些端倪出来。 封天坛的建造技术,基本已经失传,千年来历代仙帝倾尽人力物力,都没法从中找出其奥妙,相关线索早已断得干干净净,自己比起他们的优势,就是身怀他们所不知的异界知识,除此之外,自己恐怕是千年来唯一重现世界奇观的人。 世界奇观,自己先前完全陌生,还是靠平家传下的那张古图,与手上的社稷图对比,从中比对出差异来,将这份差异分离、重新建构,出现的就是社稷图中,那一片世界奇观。 自己是把这些东西造出来了,世界奇观发出了可比飞龙寺、五斗观的圣气,镇压邪祟,但这份圣气到底从何而来,是怎么运作的?自己一时也还不知其所以然,必须要深入研究。 要进一步研究,就需要更多的线索,最理想的方向,是找到剩下的真版江山社稷图。 加上平家持有的那张图,江山社稷图自己已集齐了九成,只差最后那一块,但那一块……下落成谜,运气好可能在大荒西朝某处,运气不好……鬼才知道散落在诸天万界的哪个地方?仓促间想要找出来,无异缘木求鱼。 集齐江山社稷图无望,另一个方向,就是从世界奇观本身着手,而现存于大荒西朝的世界奇观,最完整的就是封天坛,温去病直接赶来,把希望都放在封天坛上,预备重新绘测这座神秘的古坛。 除了这些基本工,另外也调出千年前的史料,去了解当初的状况,而当龙云儿把厚厚一大叠的史料念过一次,司徒小书愤慨动怒时,温去病却觉得这些描述听起来很古怪。 外人不了解,但比起身为一名武人,自己更以一名技术工自居,所以各种伟大的作品、研究、建筑完成后,负责人立刻被杀掉灭口,这种事……基本已是杰出专家的必然宿命,独孤剑或许还会愤怒,自己是早就已经无感了。 不过,所有的例行公事,都有例行公事的固定规格,工程完成后,把负责的全部工匠都干掉,这种事情自己看得多了,通常是完工当天,把所有工匠集中起来,直接刀枪齐下,通通干掉,或是集体毒杀,哪怕千人、万人,这么一下就解决了。 当数量一下拉大到几十万人,灭口的难度提高很多,执行时间大幅拉长,看似情理之中,可是,任何行动都有目的性,既然是为了灭口,那就不允许夜长梦多,哪怕动静搞得大一点,也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干掉几十万知情人,宁愿把时间花在收拾善后上,也不可能让这些人活着,把秘密散播,否则,半年时间,足可把秘密散播到千万人、亿万人耳里,加大灭口难度。 放这几十万民夫回去,花半年的时间去追杀,用各种方式灭口,死于各种不同方法,这种事情……不清楚状况的死老百姓,多半会觉得阴险而强大的统治者,没什么做不到吧? 但曾经也手握过大军,当过人上人的自己,一听就知道这事的荒唐,想要造成这种效果,背后动员的人力物力之庞大,那是一个无可想像的恐怖力量,如果真能做得到,足可以把妖魔反覆灭上十次! “……难道,不是事后灭口?” 听了温去病的提点,龙云儿皱眉道:“那为何几十万民夫,事后不到半年就死光了?这些纯属巧合吗?” 司徒小书思索道:“或者还有一个可能,他们在建造的过程中,受到某种感染,完工离开后,虽然没有被灭口,可半年内先后发作,就都死光了?” 龙云儿骇然道:“殿下是说,封天坛有毒?那我们站在这里不是好危险?” 司徒小书尴尬道:“倒不是这意思,而是……嗯,这想法有漏洞,那几十万人,分别死于各种不同疾病的,姑且不论,可那么多死于意外的,什么感染会这样?这不合理。” 温去病在旁听着两女的讨论,没有说话,心中也同样在琢磨,也同样卡在这一关,什么样的感染或伤损,会造成这许多不同的复杂死亡? 脑里很乱,温去病一时也厘不清头绪,道:“开工吧!在工作中找答案。” 龙云儿“嗯”了一声,摩拳擦掌,预备跟着温去病一起爬高绘测,找出封天坛的每个特异点;司徒小书则觉得奇怪,自己表面怎么也是个公主,这个温去病也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让自己帮他开工,自己本来该捅他几剑的。 “……妳们干什么?” 温去病上下扫了两女几眼,最后停留在司徒小书身上,“公主殿下,我和妳好像没有很熟吧?我喊开工,妳跟来干啥?妳应该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做吧?那个什么破铜烂铁剑气,妳还有很大的精进空间吧。” “多谢指教!” 司徒小书盛怒之下,脸上蒙了一层青气,强忍下愤怒,转身快步离去。 龙云儿没有去追,只是待她走远后,静静看着温去病,道:“温家哥哥其实很心疼公主殿下呢。” 温去病表情抽搐,“这叫心疼?妳是哪只眼睛看到的?” 龙云儿摇头道:“看公主殿下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她很像我,就像在许都和哥哥重逢后的那段时间,你对我的态度也超差,说的话也超刺人,跟着你的那时候,我天天都想躲在被子里哭呢。” 温去病皱眉道:“喂,知不知道我很讨厌猛翻旧帐的女人?” 龙云儿笑道:“才不是翻旧帐呢,云儿是在感谢哥哥,因为哥哥只有在想要保护什么人、栽培什么人的时候,才会这么对人下功夫。你根本不懂怜香惜玉的,不会因为是女人就客气,如果你没想要对她好,一定几句话就笑着坑她去死了,哪会冒着被她砍的风险,一直刺激她?” “……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妳这也太一厢情愿了,我告诉妳,我就单纯看那女的不顺眼……别废话了,这些妳拿着。” 温去病所递过去的,是好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上头列了一堆素材项目,龙云儿稍稍看几眼,就从心里发寒,这可真是狠狠一刀啊!这一刀砍向青武仙帝,人家不会翻脸吗? “哥哥,你索要的这些……” “……翻到第四页。” 温去病一下白眼,龙云儿翻到第四页,发现那边只有寥寥数语,却都是针对大铸,诛魔之兵的方向建议,虽然文字不多,可光是大方向就列了四条,每一种都有相当的成功可能,显然是长久苦思之后的结果,再继续翻下去,第七页开始,则是针对她自身的修练建议,如何进一步把金刚四蕴修成,还有在战斗时候该加强锻炼哪些。 自太一处换得金刚指、金刚印之后,都还没有花时间,真正下苦功去熟练,包括换来的另一门杂学“天地大黏手”,也一直没机会练,实在是浪费了金叶,这回趁着得空,刚好把这些全数统合起来,加强勤练。 想到温去病在百忙中,还特别为自己整理了这些,龙云儿心下感激,但是翻到最后几页,那是一套道门秘传剑术,分光化影剑,估计是从五斗观得来的秘诀,但…… 龙云儿自忖一路修练过来,都是肉身搏击技巧,从没碰过刀招剑式,这门剑术也许对此道高手来说并不复杂,却已看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金刚四蕴还没练熟,温家哥哥就想让自己改练刀剑了? 蓦地,龙云儿有了一丝明悟,这套分光化影剑法,也许不是给自己练的…… “哥哥,这套剑法……” “是天君友情赞助的……咳,剑术的至高境界有很多,剑威方面,鎏金剑气超级,不过,技巧变化上,剑光分化也是很多人追求的至高层次,这套分光化影剑法,是以后天手法模拟剑光分化,妳练成之后,就能去呛呛那个会鎏金剑气的。” 温去病道:“鎏金剑气虽然猛,不过地阶最多是练上青铜,想要青铜圆满,恐怕要上天阶,至于白银、黄金境界,都是稳稳天阶层次的东西,她短期内进展幅度有限,想要尽快变强……哼哼!没希望了。” 龙云儿好奇道:“哥哥的话,云儿能不能理解为,想要尽快变强,除非在这套分光化影剑法上寻找机会?” “我没这么说!”温去病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快点开始做事,不要烦我,妳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还有,把平春那小子揪来见我。” 一声吩咐,温去病开始埋首于自己的工作,没再多管龙云儿手里的东西,龙云儿会意离去,开始照温去病的吩咐跑腿办事,分别将索取的清单交给青武仙帝、龙虎天君,找来了平春后,把分光化影剑的精要,给了独孤剑一份,最终才是自己的修练。 ……不知道温家哥哥找平春来做什么?但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眼下,必须立刻把实力提升上去。 十八章 一用就坏掉的传承 接到温去病的召唤通知,平春是和平剑秋、陈有龙联袂而来,首先是齐齐叩头,表达对神僧的敬意。 在此之前,青武仙帝已经召集入京的各路匠师,将仙帝宫、五斗观、飞龙寺三方千年所累积,各种诛邪兵器的打造秘诀,公开给他们,约定以一月为期,各家匠师打造出作品,进献朝廷,而在这期间内,所有朝廷的资源,无论是素材、 铸厂,全数敞开,任由各路匠师使用。 条件看似宽松,但三大势力的千年累积,要消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仅仅一月,光是阅读学习,都尚且不够,更别说迅速理出新路线来。 那些早有腹案,路线清楚的铸派,以原先拟好的制作方向为主,从新收到的海量资料中,撷取部分适合自家所用的,优化本身的设计,不过这些基本都是底蕴深厚的大家。 至于那些学识有限,连稳定打造出宝兵都不能的普通铸匠,虽然仍获得参与权,但基本是已经出局了,他们急切地阅读仙帝所赐下的书册,试图从这些过往接触不到的秘传中,寻找自己的方向,然后……九成都迷失在里头。 平家基本也属于后者,不过在这方面,底蕴同样欠缺的他们,没有方向迷失的问题,平剑秋打一开始就认准了大树,决心直接依附在上头。 “圣僧,我们……” “不用多说,你们祖上传下的那些古设计,就算真打造出来,也不可能让妖龙掉一条毛,更别说你们根本造不出来。” 之前不清楚平家底细,平剑秋送来的玉板与其他物件,让温去病一度错判了他们的实力,现在则是一切清楚了。 平家千年来为了避祸,拼命去拍道门的马屁,虽然没能被人家当自己人,不过还是捡了些零碎好处,毕竟人家道门家大业大,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出来,就够平家受用,那块玉板上的东西,便是这么来的边角料。 千年前的平家先祖,确实才气不凡,但传到这两百年,连消化这些道门资源的能力都没有,此次参加大铸,面对青武仙帝释放出来的海量资源,平剑秋、陈有龙全然无力吸收,更别说以这些为基础,打造出诛魔之兵来。 自从协助制造世界奇观,声名大涨,隐隐成为一个铸派小团体的领袖后,尝到甜头的平剑秋下定决心,要紧抱病僧的大腿,这位大人物身负横击仙帝的传承,深不可测,只要追随他的脚步,何愁平家没有再兴之日? 温去病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给了选择机会。 “我从你们手上收了好处,说好了一定会回报……现在给你们两条路,一条是立刻收拾包袱,离开帝京,有多远躲多远,我会留点东西给你们,保你们平安,还你平家这段因果……坦白说,我希望你们选这条路。” 温去病说的是真心话,但看平剑秋等人的热切眼神,就知道他们听不进去,已经尝过名利滋味的人,想要的是踩着这阶梯上去,拚个荣华富贵,而不是再回去过躲躲藏藏,怀着秘密怕被发现的压抑生活。 “神僧,我们……” 平剑秋欲言,温去病伸手打住,摇头道:“罢了,是我苛求,你们有权选择自己的路,我会支持你们在大铸中有所表现,最理想的情况,或许能打造出诛魔之兵……” “当真?” 平剑秋大喜过望,本来自己也存着这样的期望,但自知难度太高,不敢主动提,没想到病僧竟真给了这样的希望。 哪怕平家眼下的实力不足,可若真打造出诛魔之兵,后头还真的干掉了九头妖龙,平家将一跃而成大荒西朝的铸派之首,荣耀千年,只为了这个美好前景,就算有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更何况,如果诛魔失败,人族溃灭,覆巢之下,躲到哪个乌龟洞去也没用,而若情势没有坏到那一步,自家打造出诛魔之兵来,肯定最受仙帝重视与保护,那反而安全了…… “别期望太高,只是最理想的状况,世事未必能这么顺利。” 温去病看着平剑秋闪烁的眼神,大致明白他的想法,摇摇头,补充道:“打造宝兵,重点在承接地阶武者的力量,基本要求是蕴涵某种元素,或是能发动某种特性在内,至于神器……是从这基础上更进一步,从元素与特性,明确化变成蕴涵某种天地法则……” 这些对温去病都已是老生常谈,但对平家之人,就是石破天惊般的骇俗理论,古往今来,神器都是机缘巧合而生,从没有人能够就神器的诞生,提出一个完整而清晰的论述。 却难料,这个一直是空白的学科范畴,竟然被病僧一语道破,后续所说的东西,更在他们眼前开了一片新世界,直听了老半晌,心里从明悟又转为困惑。 平剑秋想问,但担心贸然质疑,惹来反感,迟迟不敢开口,反倒是平春举起了他未伤的那只手臂,“老师,你说神器是蕴涵着天地法则的器物,那我们要如何把天地法则放入器物之内呢?” “……我哪知道?” 温去病一言令平家人几乎翻了白眼,看这些表情,他真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变成太一那样的黑商家,拿不知道来当答案。 然而,这确实就是一个没人知道的问题,哪怕在自己的世界里,铸造技术比大荒西朝先进得多,对这点也是束手无策,所谓的神器铸造,本来就是拿蕴涵天地法则的素材来加工。 天地法则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说不清也道不明,只能试图感悟,凡是感悟成功的,全都是天阶存在,能够练上这一步的匠师可没几个,而即使踏入天阶,感悟法则,但想要把那些虚渺不实的规则具现,放入实际物质之中,这仍然是痴人说梦。 “恐怕……唯有那种能够虚空造物、无中生有的存在,才做得到这一步。” 这是温去病的个人推论,没有任何佐证,但平家三人却听得呆了,能够无中生有,这岂不是创世之神、造物之祖的等级?那岂不就代表,这世上根本没人能凭空打出神器来? 平春为难道:“那……就只能拿特殊素材来加工了,可是……” 平剑秋、陈有龙的脑里都一片空白,所想到的各种神兵诞生传闻,要嘛是天外陨石,遭逢雷火之劫铸炼;要嘛是神只殒落,残骸生出造化,变形为器……诸如此类,都已成为种种神话,说得实际一点……这哪是人类造得出来的? 温去病伸掌往手上芥子环一拍,取出一个纸箱,六面都是白纸,异常轻薄,可纸上却写满封禁符文。 “你们走运了,唉……” 一声叹息,温去病把纸箱打开,里面有八颗拳头大的珠子,五颜六色,异常光灿,但那怕隔着层层封禁,平家三人仍感到阵阵邪气,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平剑秋有了猜测,却无法肯定,颤声道:“神僧,这是……” “……我这两年积攒的身家,便宜你们了,唉,又破产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舍才有得,不去不来……” 打着禅机,这回温去病却不是用来忽悠人,而是用来自我催眠,努力忽悠着自己。 八颗晶珠,是这两年来,自己千辛万苦去狙击、猎杀魔将,设伏、下药兼打闷棍,好不容易才蒐集到这个数,打的主意就是回归之后,通通兑换给太一。 魔将基本都是地阶,哪怕是九头妖龙制造出来的水货,但这些魔核摆到太一那边,起码都是破万或是近万金叶,八颗摆在一起,怎么都能捞个几万金叶…… 外人无法想像,但确实有一段时间,自己整日拿着这些东西出来,一日擦拭个几遍,再加上封禁后扔回,想像着后头拿给太一兑换金叶,能够换来的数额,甚至还会在那里傻笑。 但现在……这些东西都要放下了…… 眼前最重要的,是与那个人相关的一切,其余的都不重要,自己的精力将要全用在封天坛上,手边的这些身外物,就用来了结因果吧! 自己并不是高善恶标准的道学家,善恶对自己不是那么重要,但修练五德之气的过程,非常重视因果清偿,结下因果不还,会造成修为倒退,甚至崩溃。之前自己身体伤损过重,修练进展缓慢,这些禁忌还不用太在乎,可现在……该要处理这些,以便迈出前路了。 若没有平家的补完,自己无法在江山社稷图上更进一步,造不出世界奇观,更接触不到那个人遗留此界的奥秘,所以,自己有必要帮平家一把,但帮着平家在大铸中夺魁,此举形同摆平家上台,当出头鸟的下场,很可能全家死光光,这点自己提醒过他们,他们听不进去,也就只有随他们去了。 平家三人得了八颗魔核,又惊又喜,这是平氏一族数百年内所得最珍贵的素材,量还那么大,简直就是发了大财,但……平春冷静后,困惑问道:“老师,地阶素材再多,能堆出神器来吗?” “问得好!”温去病面无表情道:“这牵涉到另一个严肃的问题。” 平春慎重道:“请老师教我。” “……用个两三次便坏掉的神兵,不能算神兵吗?” “啊?” 十九章 未来的铸道宗师 c_t; 平家人拿了温去病所给的设计图与乃,欢天喜地回去预备开工,在离开封天坛之后,平剑秋看着病僧所‘交’付的设计图,越看越是心惊,陈有龙忍不住问道:“师兄,这图……” “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我直至此刻,才知道夺天地造化是何意思?” 平剑秋赞叹道:“哪怕只能用个几次,但若能够将此物造出,将这技术传延下去,我人族铸派将大兴,开创千年前都未曾有的高峰。(广告)。更新好快。” 陈有龙喜道:“那将这技术付诸实现的我们,不就能顺势成为一代之祖了? 平家可以开创时代,拥有千年辉煌……” 平剑秋本来也沉浸在这种喜悦中,但听了此语,短暂沉默,道:“恐怕…… 也未必,位高而德薄、财多而力弱,自古以来就是危险祸端,神僧最初让我们远离斗争,恐怕就是这意思,怕我平家在这浑水里粉身碎骨,哪怕真把这东西造出来,技术传下去,也未必是始创者享受荣耀。” 古往今来,走在行业最尖端,冲得太前面的,往往也都是死第一个,反倒是那些走第二、第三的追随者,能够踩着前人尸体上位,称宗道祖,这是一种悲哀,却也是现实。 平剑秋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最终仍是咬牙道:“我们憋屈太久了,有这机会,岂能放过?不放手闯一闯,这一世就算长命百岁,也不会安心,反正……神僧留下了阿‘春’,就算平家有什么不测,也还有阿‘春’这根苗子……” 两人见识虽然有限,却也知道青武仙帝调开所有人,把封天坛独留给病僧,肯定是有不得了的事要干,病僧连那名大美人表妹都没留在身边,却独独把平‘春’留下,这种大机缘,平‘春’能够沾上,就是日后平家全体的福气。 说着这些,两人忧喜参半,急急拿着设计图而去,但在仙帝宫中的另一处,司徒小书也皱着眉头,有着相同的感受。 “这真是……那个‘淫’僧要妳给我的?” 司徒小书接过抄录的秘笈,仍感到难以置信,“分光化影剑,是五斗观的无上密传,怎么会轻易与人的?又怎么会……” 只是匆匆一瞥,司徒小书就能确认,这本简单秘笈里所记载的剑诀,是何等‘精’妙高深的技巧,令她怦然心动,许多寻找不到方向的难题,一下都有了指引,不过…… “分光化影剑,是五斗观的不传之秘,虽然没有贵重到非掌‘门’不传,但…… 怎么会……病僧和五斗观的关系,几时有那么好的?” 司徒小书觉得脑里很‘混’‘乱’,更多的是觉得不公平,人都说得道多助,温去病却是个离经叛道而行的家伙,可凭什么他走哪都能拿到好处,仿佛人见人爱一样,仙帝让他独占封天坛,预备为他开启历代仙帝遗藏,就连五斗观也把不传秘笈相赠,这都凭什么呀? 照理说,以温去病的嘴脸,那些老于世道的前辈,没理由看不穿,可怎么就让他左右逢源,没人看得出他的真面目?是他们看出了些自己所看不到的东西? 还是自己益发看不懂这世道了? “这本剑笈,是病僧要妳给我的?” 司徒小书不相信温去病有那么好心,会给自己这样的帮助,事实上,温去病确实一句话也没说,但龙云儿总希望尽量替自己的温家哥哥拉形象,所以立即点头称是reads;。( 来自温去病的赠礼,这点让司徒小书很不安心,可上头的剑诀极为‘诱’人,让自己生不出把东西退还回去的心。 大铸在即,妖龙不会坐视,这也表示大战随时会爆发,甚至可能对上亲征的九头妖龙,这情形下,必须尽快把实力提升上去,资源多多整备,以防大战,而……不能不承认,温去病这人的眼光,准确到毒辣! 想在短时间内,迅速取得提升,不是随便拿本绝世武功秘笈,埋头苦练就成的,那必须要对本身优缺点有深刻了解,强化优点,补全缺点,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把战力提升上去。 眼前自己手上的最大资本,就是鎏金剑气,那也是真正的独孤剑公主,生前兹兹在念,不断追求,却一直未能完成的技巧,自己穿越而来,依附同体后,得了她的部分记忆,在突破上地阶的一瞬,看到许多模糊影像。 那些影像,自己虽然看不懂,却直觉知道那都是非同小可的东西,强行记下,后头慢慢感悟,而当自己将感悟出的些许所得,结合剑公主生前的修练记忆,修练鎏金剑气的几道关卡就被突破,让自己有所成就,短短时间从赤锡,一路练上青铜。 鎏金剑气虽带了一个剑字,本质上,用刀也能施展,如果有一天回到自己世界,同样大有助益,然而,这是一‘门’极其艰深,直指天阶顶上的技巧,重在累积,没有速成这回事,自己能练上青铜剑气,已经拚了老命,别说练上白银,就光是青铜境界圆功,都不是那么容易,想指望在这上头寻求突破,怕是远水难救近火。 在这情形下,送来的这份“分光化影剑”,意义就不是普通的贵重,那是明确看透了自己的困境,晓得自己的需要,才能送来这阵及时雨。 剑光分化、鎏金剑气,是剑术中并列的几个至高境界之二,艰深程度也是一般无二,这‘门’分光化影剑,是道‘门’高人推想剑光分化的奥妙而创,虽然层次差得多了,可修练难度也低得多了。 对普通武者,分光化影剑仍然是极难练的技巧,但以自己的修为,短时间内想练成点皮‘毛’,不成问题,确实是让自己喜出望外的厚礼……如果不是那个男人送的就好了…… 司徒小书反覆考虑,最后在把秘笈推还回去的瞬间,几乎有着割‘肉’一样的心痛,不过,还没全推回去,就被龙云儿一手挡住,司徒小书抬头,看到龙云儿异常凝重、严肃的表情。 “公主!大局、生民,个人好恶,孰轻孰重?” 一句话让司徒小书如遭雷击,点了点头,神情肃然,将秘笈重新收了回去,“受教了,确实,和万民之苦比起来,我个人的一点情绪算得了什么?” 龙云儿最初说话的时候,表情异常沉重,说出的话也掷地有声,但心里委实不是绷得那么紧,还要竭力控制住表情,免得笑场了reads;。 这不是温去病的‘交’代,纯粹是自己的应变,事先就想说,以对方的‘性’情,只要提天下、百姓,她肯定会把个人情绪抛诸脑后,接受自己的好意。果然,独孤剑收下了这原本她死也不愿收的赠礼,可也就在她收了剑笈的同时,龙云儿猛地一怔,闪过了一个念头。 “……原来如此。”龙云儿表情很苦,笑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表哥不喜欢殿下妳了……” “……为什么?” 司徒小书异常困‘惑’,追问龙云儿,后者却轻轻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弄’得司徒小书如坠五里雾中。 那个真正的理由,龙云儿有了一丝明悟,之前自己都以为,温家哥哥是因为生意被抢,‘私’怨累积,才总看人家不顺眼,但如今,自己好像瞧出了别的可能。 ……难怪温家哥哥不喜欢与妳共事,以一个战友来说,妳的思虑太直接,也太单一,太容易被人针对,布下圈套……与妳联手,真的风险很大…… ----------------------------------------------------------------------- “老师,我们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你是说,别人都在拼命修练,我们啥都没练,还在闲闲没事干吗?” 温去病道:“小子,你的想法,太肤浅了,今天我就要给你上一课,修练不过是累积的过程,而累积有很多种方法,绝对不是只有埋头苦练,才叫累积,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天才,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一键安装搞定的。” “是,学生明白老师的教诲,但……总觉得有些惶恐……” “惶恐是吗?那是正常的。”温去病道:“从现在起,我们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踩在这个时代技术的尖端,一步踏错,粉身碎骨,你会感受到责任之重,有了惶恐之心,正是成长的开始。” “但……” 平‘春’左右看了看,身在几十米的高空,脚下无物,全靠顶上绳索悬吊,与身旁的温去病一起,孤悬在半空,背后揹着赤红‘色’的硃砂漆桶,像两个油漆工一样,在封天坛悬吊作业。 “我的意思是,老师你说要拆解封天坛,而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 “没有破坏,哪来的建设?别被前人的赫赫威名吓倒,一切功业,始于足下,启于双手,有为者亦若是,封天坛又如何?在我眼中,它不过就是一件待我研究的素材!” 温去病正‘色’道:“小子,拿出你的勇气来,别管什么仙帝遗产不遗产,只有以研究本身为第一,你才能成为未来的铸道宗师reads;。” 平‘春’目光‘激’闪,对授业者的气度、眼界,感动到无以复加,道:“学生明白了,老师你果然是神人,见识如此非凡,刚刚看你悬吊的那条绳索松脱,我一直担心这样不行,其实这哪难得倒你?” “什么?绳索从滑轮松脱了?”温去病瞥了一眼掉落中的绳索与滑轮,“靠!这当然不可以,怎不早说……等我爬回来之后再找你算帐!” 二十章 大铸开始了! 寄托着整个大荒西朝所有人族希望的大铸,终于正式开始,众多来到帝京的铸匠们,发挥着一己的智能与技术,尝试打造诛魔之兵。 那确实是对匠师智能、创意的大考验,要如何以手边的素材,战士的可能力量,去搏杀肯定已在天阶内的九头妖龙?这种事情……只能用想像的,而他们所尽力去做的,就是试图把这些想像,与现实之间的距离拉近,终至实现。 青武仙帝提供的各色材料与秘传,着实帮了不小的忙,固然有许多匠师,在阅读这些秘传时,为之迷失,或是自知不足,生出怯意,但也有不少铸派世家,因此补完了世代缺憾,填了不足,将本身的设计精益求精,开始着手制造。 此事关乎人族未来,意义太大,在这个前提下,很多自知能力未足的铸匠们,放弃了造物夺冠的想法,转而协助有希望的人选,哪怕自己出不了作品,只要能协助诛魔之器的诞生,灭了妖龙,自己这一生也不枉了,若还能活到最后,协助造出诛魔之器的铸匠们,更肯定史册留名,光耀后代! 基于这想法,帝京中成千上万的铸匠们,最终分成数十个大小团体,殚精竭虑,打造各自的诛魔之器,这情形落在青武仙帝的眼中,着实老怀大慰,暗呼人族有望重光。 “……你真觉得这次有希望?” “只要不放弃,就次次都有希望,更何况天助自助者……”青武仙帝道:“ 我人族的斗志已被提振起来,你看看底下的这些匠师,他们没有一个想着私利,都为着相同的目标而奋斗,这不正是我人族之光?人族自强,妖魔能耐我乎?” “这倒是……” 龙虎天君微微点头,站在青武仙帝身旁,两个相交多年的老友,并肩立于先帝宫的阳台上,左方可远眺帝京的种种景象,右方则是封天坛,两方的景象,正是当前大铸的实时反映。 当世两大高人眺望周边景象,气氛和睦,任何旁人绝对无法想像,这对老友数年来明争暗斗,关系暗潮汹涌,见了面都要提防彼此三分。 然而,这历时数年的提防与暗斗,终于在病僧夜闯五斗观后改变,这段时间以来,五斗观一脉与仙帝一派衷心合作,全力促成大铸,开放本身的府库,将诸多珍异的天材地宝,像不要钱一样,倾巢提供。 这是两大高人相隔许久的全面合作,青武仙帝感到宽慰,龙虎天君多少有些茫然,过去数年的谨慎与防备,难道真是全无意义的梦一场?那自己岂不是白白损耗了人族的元气,成为罪人了?这事……想起来既窝囊,也丧气得很…… “你觉得……那小子在做什么?他想做的事,能有几成可能?” 察觉到友人的尴尬,青武仙帝出言打破沉默,与龙虎天君一起望向封天坛,“千年来,不知多少仙帝、多少天君、佛尊,想要解开世界奇观之谜,却从没人能成功,这小子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却要先拆封天坛,嘿……真是英雄出少年,胆子一辈大过一辈。” 象征着人族荣光的封天坛,此刻已经千疮百孔,说要研究封天坛的温去病,在上头凿了千百小孔,在孔中以硃砂为漆,涂抹画符印,每一道符印都有不明玄机深藏,看在仙帝与天君眼中,益发感到玄妙难言。 封天坛屹立千年,建造技术已不传,历代仙帝的研究都已失败告终,其中九成五都是挫败在封天坛本身的屏护禁制中,无法窥探,无法拆解;剩下的半成,以各自的逆天手段,强行突破成功,却因莫名理由,殒落身亡,为此还折了两名仙帝…… 今日,病僧要来挑战前人的遗憾了。 “这是什么?那个假和尚的本事,老道益发看不透了。” 龙虎天君一双道眼,远眺扫视,试图看出病僧所用的手法,更明白青武仙帝之所以急急请自己过来,正是因为连他自己都看不出端倪,这才想藉助自己在道术上的研究,不过…… “封天坛的守护封禁,病僧正在试图破解,但他所使用的手法,并非道术,而是某种老道也不知道的东西……奇怪,似是陌生,当中又有熟悉感,这些朱印是哪家哪派的手法?” “……如果老牛鼻子你也觉得熟悉,那朕心里也有底了。”青武仙帝道:“ 那晚病僧去五斗观找你,是接受了朕的委托,而朕一直也派人跟着他,想提供些保护,为他处理掉不必要的麻烦,却意外报给朕一件事。” 龙虎天君讶异道:“哦?” 青武仙帝微笑道:“他独闯五斗观之前,先去了一个地方……” 龙虎天君眉头皱起,五斗观在帝京势力雄强,虽然没有派专人追踪监控,但情报汇整起来,也大致能把握病僧的行踪,知晓病僧几时离开仙帝宫,几时回到驿馆,又几时离开了驿馆。 对照起病僧最终出现在五斗观的时间,都在正常误差内,几乎没有空余时间,如果说他事先去了某个地方,那肯定停留时间非常短暂,而且,应该也离五斗观不远…… 龙虎天君眼中精芒一闪,讶道:“他去了飞龙寺?但……” 青武仙帝点头道:“佛子数年前就已不能理事,飞龙寺闭门不见,他求见不得后,就去了五斗观,闯阵直入,闹大声势,其目的……” “是为了遮掩他去了飞龙寺?”龙虎天君老于世故,心念一转,已明白过来,“被拒诸门外为何要遮掩?那小子可不是怕丢脸的人……他肯定从飞龙寺得了什么!” 对于须弥佛子,两大高人不敢有分毫轻视,数年前便即沉眠入灭的须弥佛子,在参悟因果、命运上,自幼就有杰出天分,后来经过培养,成为佛子,屡屡看透天机,如果说他入灭之前,留下了什么后手,这也是极有可能的,而这后着如今可能便在病僧手里…… “准备好了吗?” 温去病高声一喝,远处的平春喊不了那么大声,只能挥手示意,表示最后的一个符印已经完成,可以发动。 整个在封天坛外层绘符刻印的工程,温去病没有叫别人,虽然青武仙帝可以提供任何人手,但他却只叫了平春,甚至是不惜耽搁时间,半教学半命令地让平春干活。 平春也表现出矢志追随的决心,十多天的时间,拖着刚刚痊愈的手臂,爬上爬下地干活,每天都累到一着地,立刻呼呼大睡,顾不上找床,在这绝对艰苦的重活当中,尽力吸收温去病的指导,哪怕不明白,囫囵吞枣也要记下。 这份努力,温去病看在眼里,记在心内,现在,则是到了验收辛劳的时候。 “发动!” 温去病手上结印,往外壁上的朱漆一拍,平春也同时拍下,两掌拍上外壁,一道强光沿着绘刻了十多天的朱漆符印蔓延,犹如上百条红龙一起活了过来,上下翻腾。 整座封天坛,笼罩在一片红光当中,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封天坛内迸发释放,往四面发震。 温去病、平春早有准备,这股反震力量一出现,两人身上的多件护符同时发动,这都是向青武仙帝“勒索”来的高级货,十多重五颜六色的光罩,护住了两人,但捆绑在两人身上的悬吊绳索,却没法挺住,寸寸碎断。 绳索没了,就是笔直往下摔去,但这情况也早在温去病意料中,他与平春往身上一拍,两人的袖口收紧,衣袍都迅速充气起来,变成胀大的气球,漂浮符也发动,让两人飘在半空,缓缓降落。 封天坛外壁上,凿出的千百小孔中,乍然放出柔和明光,仿佛有千颗夜明珠,镶嵌其内,一股股神圣的气息,伴随明光释出。 “嘿!还真是……” 看到柔和的神圣明光,白发老道人点了点头,与青武仙帝相视而笑。 “朕所料无差,他果然从飞龙寺手里拿的好处。” “量太大了,不可能是舍利子,应该是圣灰……”龙虎天君奇道:“飞龙寺现在是谁拿主意?这么多的圣灰,恐怕是飞龙寺二十年的累积了。” 青武仙帝摇头道:“八百年前,飞龙寺曾用上百多枚舍利子,也未能破开封天坛的防壁,区区圣灰,又能如何?” 龙虎天君沉吟不语,心里却有定见,八百年前,飞龙寺偕同仙帝的那次尝试,当中可没人持有江山社稷图,也没人懂得造世界奇观…… 千百孔窍中,僧侣圆寂后焚化宝躯的圣灰,受符印所激,释放出的明光,骤然大盛,像是点着了的火油,明白色的光焰飞腾,当中更浮现出一尊尊菩萨、罗汉身影。 刹时间,整座封天坛被千百尊菩萨、罗汉的虚影所包围,佛音梵唱响彻周遭,神圣有若极乐世界,滚滚袭来的佛力波动,让两大高人同时色变。 青武仙帝愕然道:“他居然能燃烧圣灰,短暂发挥到舍利子的效能?这是什么神通?他是真和尚?” 错愕之声方落,千年来稳固不破的封天坛外壁,终于出现了裂痕,只听惊天一声雷响,封天坛外壁轰然炸裂,大量土石碎裂崩落,爆炸还在持续发生,一缕璀璨金芒自内部发出,将爆炸崩落中的东西,全吸回去,连带离得最近的温去病、平春,一起被吸吞了进去。 二十一章 一步踏星河 在千百菩萨、罗汉显现,佛气冲天而起,短暂镇压住封天坛法阵的瞬间,封天坛外壁崩毁,露出内里的情况,虽然时间很短,却足够让一直观望于外的人们,惊鸿一瞥。 “怎么会是这样的?” “这、这是什么东西?” 青武仙帝、龙虎天君,同时一惊,愣然于眼中之所见,封天坛的内部,先是出现一些楼梯、房间的侧影,然后,迅速扭曲变化,仿佛海市蜃楼。 两人均有通天手段,当即凝运目力,张开法眼,看破这些表面幻象,直透入内,所见的景象再次一变,只见封天坛内,赫然是一颗超大的光茧,不住发着金芒。 当初建造封天坛,世人都只知动用了几十万民夫,却没人晓得,内部构造如此特殊,不是普通的堆建,而是像生物结茧、巧工织布一样,一层层由内而外,编织叠上各种法阵。 放眼看去,层层叠叠,不知道多少重法阵,繁复到让人眼花,既相互关联,却又不直接影响、干扰,神妙的手段,让一直远观注意的两大高人,不住暗自赞叹前人的伟大。 仿佛织布般的复杂法阵,任何一重,都让青武仙帝、龙虎天君看到头疼,那明明是千年前的古物,却超越了他们的理解能力,这千年来,虽然妖乱大地,人族的文明并未出现明显断层,他们身为顶峰人物,竟看不透千年前的手法,这着实让他们体会到,自己与千年前那人的差距。 “不是盖房子,而是织出房子……这种手法,想都没想过!”年老道人摇头,“更重要的是,几十万民夫,合力织出封天坛来,这么惊世骇俗的大事,怎么一点记录都没留下?我们又怎么会全然不知的?” 仙帝与天君都是见识非凡的超卓人物,稍稍一想,已明其理,那想必是超大规模的记忆改易、精神控制,这才让所有工匠,甚至所有帝京百姓全无印象,真相也不流传后世。 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他们两人都懂相关技术,只是无力发动而已,但此节一明,新的问题又随之而生。 龙虎天君皱眉道:“既然能做到如此大规模的记忆变造,那为何还要灭口? 那数十万民夫、工匠的死,又是为何?” “这……” 青武仙帝一时也没想出端倪,就见封天坛内的万阵光茧骤然大亮,法阵因应外壁破损,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要将外部崩散中的砖石,重新吸摄回去,重组修复。 那股吸力之大,就连远在主宫处的两大高人,都感受到吸扯之力,离封天坛最近的温去病、平春,直接就被吸到里头去,没入光茧内部,大量砖石仿佛得到指引,一一归位,顷刻之间,封天坛已修补完好,看不出任何曾受破坏的痕迹。 青武仙帝、龙虎天君反应稍迟,欲救已是不及,就听见破风声响起,一道身影自天而降,展开光翼,飙落在封天坛下,正是女爵司徒小书,却同样是迟到一步,望壁愣然。 封天坛这边的动静太大,连正在宫内与龙云儿对练的她,被这边的异象吸引过来,看到温去病被吞噬,二话不说,凤首剑出,就斩在封天坛的外壁上。 情形,已经与之前不同,千百尊菩萨、罗汉身影消失,少了这股浩瀚佛力镇压,封天坛的防护法阵重新运作,凤首剑连封天坛的砖石都没能砍破,更别说力量透入内部。 司徒小书的怒极一剑,没有能起到效果,却落在主宫中的两大高人眼里,青武仙帝却露出微笑,满意地点头。 “朕原本还有顾虑,病僧虽是一时龙凤,当代俊彦,但剑丫头心高气傲,两个恐非良配,而经历这婚约后,剑丫头想要另觅佳婿,也属不易,万一耽误终生,那可不好,但……” 青武仙帝抚着短须,满意笑道:“病僧被吸入封天坛内,剑丫头如此紧张,显然是很在乎他的,两人相识不久,她便如此牵挂,嗯……良缘可成,朕心甚慰。” 龙虎天君半皱着眉,表情古怪地看了老友一眼,总觉得……独孤剑身上释放出来的气息,与病僧之间好像不是那种关系,不过,自己修道修了大半辈子,人情固然练达,可男女之爱自己就说不上,没准……还真是像仙帝想的那样? ---------------------------------------------------------------------- 温去病、平春被吸入封天坛内,早在外壁还没闭合前,温去病就明白,从青武仙帝那边得来的信息,有九成都是假象。 什么封天坛内的核心密室,什么密室中的法阵,这些东西看起来有,摸也摸得到,却全是以幻术建构,导人入歧途的虚影,如果勘不破这点,专心去研究这些线索,就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令这秘密埋藏了千年。 封天坛的真正内部,所有技术的关键,打一开始,就只有这上万层法阵所层叠堆织的术式核心。 从外头远眺,青武仙帝、龙虎天君所看见的型态,近似光茧,内中孕育着无穷奥秘,但对于已身入其中的平春,眼中所见,只有星河。 “老师,这是……什么状况?” 平春目眩神迷,有生以来,首次看见这样瑰丽奇幻的景象,仿佛置身于传说中,那些只在书本中的神奇场景,脱出尘俗,直入青冥,在星河宇宙之间,见到天地的辽阔,无边无际,日月星辰,飘荡浮沉,莫可名状。 以人身徜徉于宇宙,感受天地的意志,这就是平春直观的感受,特别是,这个宇宙没有半点黑暗,所看到的每一寸空间,都被黄金色的光芒点得透亮,如入神之境,衷心感动与崇敬,看着这些,渐渐神迷意荡,昏昏恍恍。 “意守玄关,执着一念!” 温去病的喝声响起,平春骤然一惊,就听见温去病的声音传来,“这是极其罕见的近道之所,对修为不足的人,非常危险,但危机也是转机,只要你能抗拒这些星河的吸引,不被同化,就有转易资质的机会,是福是孽,全看你自己。” 近道之所,就是亲近天地法则的所在,极其罕有,通常都被那些神、魔霸着,百族大战中后期打得那么激烈,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各方对于这类资源的蛮横争夺。 比起真正的蕴道之所,“近道”的等级差得多了,云泥之别,但却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形成的,如果堆叠个上万层法阵,就能制造近道之所,玉虚真宗与金刚寺肯定不惜资本,把整个总部都这么改造一遍。 这类地点,通常是先天形成,代表着空间中的某个特异畸点,部分法则因为被扭曲,而特别显著,待在这里头,容易感悟对应的大道,虽然危险性不小,却绝对令那些神魔抢破头。 平春根本没修为可言,但他本来就不是进入这里参悟什么的,既然不去感悟,与这空间的相互牵引就小,只要努力维持清醒,不被这空间给同化就成了,不用去承受随敢物而来的被吞噬风险,而若撑的时间够久,就会形成洗资质的效果,自身资质、悟性会直线提升上去。 这着实是十世难遇的奇缘,温去病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个小伙伴的运气不差,但可惜自己却用不上了。 早在碎星团时期,作为最高干部的四大武神,就受到那个人的特殊照顾,各种洗资质的秘法、技术,优先享用,都洗到不能再洗了,眼前这点小场面,对自己全然无效,只能便宜平春了。 但自己也不会白来,这地方……能解自己太多的疑问,近道之所无法人工造成,而这地方……可看不出半点天然的样子。 ……据自己的理解,寻常光阵,可不会组出星河之景,除非是特别制作这种声光效果。 ……但自己横看竖看,这个超大规模的法阵,都没有这种功能,更别说若这法阵当真出自那个人,以他的习惯,怎么可能浪费效率去搞声光效果? ……数以万计的层叠法阵,太过复杂,自己虽然是专家,却也无法一眼就解析出来,但最根本的线索,封天坛的存在,是汇集人族气运所用,这些法阵的用途也该是根源于此。 温去病漫步在黄金星河之中,一步一步,最初的一段路,和辽阔的宇宙相比,几乎等于没有在动,但边走边计算,随着对这个空间、这个超复合法阵的了解,他迈出的每一步,渐渐有了缩地的效果,一步一光年,十步转星河,从最外围渐渐走向星河的内部。 掌握的讯息越来越多,星河在温去病眼中,分解成一个又一个法阵,彼此相互关联,似乎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仅能看懂部分,不过就是这看懂的部分,让自己感到困惑。 碎星团曾在那个人的指示下,花了偌大力气与资源,研究气运之道,自己参与其中,正是那些研究,让自己能从这座大阵里看出一些东西。 “……果然,还真是你的作风啊……” 看了良久,渐渐看出一丝端倪的温去病,露出一丝冷笑,“这是汇集?这根本是抢吧!” 二十二章 为了全人类的将来 温去病很清楚,如果没有过去在碎星团的研究,自己就算再怎么天才,也别想在短时间内,破解这个所谓汇集气运的超阵。 但有那些知识,针对所知的部分归纳、分析,温去病渐渐看出一些端倪,印证先前的想法。 汇集人族气运,镇压妖邪,这听起来是一件非常的事,在大荒西朝史上更是空前绝后的头一遭,估计听见这计画的九成人,听到了都是觉得酷炫,居然用这前无古人的技术,彻底辗压那些妖魔。 可身为技术人员,温去病是怎么听都觉得古怪,人族气运,听起来确实是很的东西,但它玄之又玄,甚至连算不算得上是一种能量都不好说,如此虚渺不实的东西,要怎么用它来当武器? 如果是天阶顶上的那些大能,拥有种种匪夷所思的神通,那倒是不奇怪,祂们之间的战争,根本不是普通人类,甚至普通的天阶能想像,假若祂们凝结出一把气运之剑,镇压天下妖魔,自己就算不了解原里,但仍会相信可能性。 同样的事,今天换了哪个不知道来历的家伙,跳出来说他也能做到,只不过要集合几十万、几百万人来齐心合力,这话自己怎么听,都觉得像是敛财骗色的诈欺行为,而这也恰好就是那个人最擅长的作为。 那个人……所知道的恐怕也有限,手上所握有的,只是对此一知半解的残缺技术,才会让碎星团继续这方面的研究,想要将技术完善,而若时间的先后顺序,是那个人离开大荒西朝后,才成立碎星团,那他在大荒西朝所使用的气运技术,绝对有问题。 怀着这个想法,自己认真去检查,最后在这些法阵的纹路中,看出了端倪,虽然不是很完全,但从与太一交易的经验,被层层法阵守护在核心的东西,无疑就是命契。 这些命契……为数庞大,起码有……数百万,而且都不完整,实际的数字可能还要往上再翻几倍,他哄这么多人来签命契? 大荒西朝的土蛋,搞不清楚厉害,但如果换了是自己的世界,说到要签个命契,把命交给那个人,估计所有和碎星团打过交道的大人物,都会浑身发寒,猛打冷颤,部分人士甚至会出现灾后创伤症候群…… 数以百万计的命契,汇集于这个超大规模的法阵,背后造成的影响,确实想想也让温去病冒冷汗,特别是与那个人相关,这些签下命契的人,到底是怎么签的?可能是一句话,可能是参与某个行动的一句宣示,命契就建构完成,而他们真了解自己应允了什么吗? 时隔千年,真相无人了解,但据线索推测,温去病可以想像这些命契,都是什么人签下的,比如说……参与封天坛建造数十万民夫? 如果让自己来设局,在召集所有民夫开工时,领着一起大呼口号,在澎湃气氛下,什么夸张话都会轻易喊出口。 “……为了汇集人族气运,打倒妖魔,聚集在这里的诸位,我需要你们贡献力量,共建封天坛,支持前线的将士,抛颅洒血在所不辞,你们愿意吗?” 以这样的喊话方式,不清楚的人肯定会跟着喊,因为身在大后方,又不用上战场拼命,妖魔也打不过来,根本看不到立即性的危险,抛颅洒血,贡献力量什么的,不过是空话,几十万人上工前高呼口号,提振士气,谁都会很自然地跟着喊。 只要喊过一次,就完蛋了,“共建封天坛”、“抛颅洒血”、“贡献力量” 、“汇集气运”,条件满足,简单的命契成立,在这些条件的范围内,术式开始运作,哪怕不是太明确,但已经很足够了,尤其是对那些民夫! 涉及命契签订,太过模糊的誓约,其实能发挥得很有限,还容易辩解与抵赖,不然随便喊些口号,岂不可以坑尽全人类?但誓约发过,维持誓约的法阵又是亲手制造,这个就很难赖帐了,数十万建造封天坛的民夫,等若是拿命与血肉成为建筑物的基石。 “……这算什么汇集?非法吸金也算汇集吗?”温去病喃喃道:“这边的史书该修改一下的,横击仙帝强夺人族气运,这才是真相。” 但数十万民夫的离奇早亡…… 自己事前有过推测,事后灭口不可能,也太过费工,极有可能是建造过程中,受了什么汙染或是沾上邪祟,但这一类的伤害,要嘛是急速衰弱病故,要嘛是神智失常,狂乱而亡,征状非常明显,绝不会死得无迹可寻,让人千年都找不到端倪,成为谜团。 “……不管那个关键是什么,秘密一定就隐藏在这里。” 温去病逐步深入,步向星河之心,探究此地隐藏的秘密,一步百算,越走越慢,最后,来到一处星罗横布,交织为炼的地方,明灿灿的金光,让人无法直视,但在那片星云锁炼之后,汇聚而来的星海,出现了瀑布般的落流。 “……飞流直下三千尺,如似银河落九天!” 随口吟了两句,温去病直视星流内部,一缕一缕的黄金光芒,化作飞流垂落,倾注到下方的莫名深处,一个无比巨大的漆黑空洞,也不知最终流往何方。 温去病尝试穿过锁炼封阻,但一道道星云锁炼,坚不可摧,温去病试了几次,就有了结论。别说是自己,就算把天阶强人找来,都破不了这些锁炼中所蕴含的强大术式,不过,从术式结构来看,这些锁链并非无法解开,只是需要某种“ 钥匙”。 没有钥匙的自己,过不了锁炼的封锁,只能隔着锁炼,远眺那道浩瀚的星瀑,脑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涌现。 ……金黄色的星屑,应该就是人族气运的具现化,那个人想要汇聚的人族气运,到底还是成功了,并且横压了妖魔一整个世代。 ……这么强大的术式,为何他在百族大战中不用?不在主世界也盖个封天坛、世界奇观,照样横压妖族、魔族一个世代,却用起了封神台这个不可靠的技术,短短数年,就祸起萧墙? ……封天坛有问题是肯定的,但那个人绝不会因为如此就不敢用,他一向只管达成目的,不在乎牺牲,除非……这么作的代价,远高过收益,收支不能平衡,才会被他舍弃。 ……星云锁链的构成,如果说是不完整的命契残迹,那都是千年前的东西了,人死契灭,为何还会有残迹?这个术式千年来是用什么来维持的? 越想越是困惑,温去病眉头紧蹙,最终,他陡然一震,明白了过来,怔怔地看着星云锁炼之后,仿佛相聚千万里遥距的浩瀚星流,喃喃自语。 “……果然,气运之数,强夺必遭天谴……” ----------------------------------------------------------------------- 月明星稀,病僧、平春消失在封天坛中,已经两日两夜,青武仙帝将这列为首要机密,封锁消息,外界没有任何人知道这状况,就只有身为亲属的龙云儿,一面与司徒小书对练,一面等候在封天坛外。 青武仙帝、龙虎天君,都等待在主宫中,两人都有种预感,病僧此次调查的结果,将关系到这场大铸,甚至人族生存战的成败,是以两人不敢大意,都在主宫中等待。 蓦地,龙虎天君双目一睁,有了感应,站起身来,而两道紫霞祥云也从封天坛内高速飞出,正是道门的太乙云霞紫光遁符,温去病入京时,龙虎天君以此宝相赠,能够无视多种禁法封锁,快速逃遁脱离,恰好就在此时派上用场,让被困在封天坛内的两人得以脱身。 “去!” 青武仙帝一拂袖,与龙虎天君双双赶往封天坛,才刚刚落地,就看到病僧与平春由紫云中现身,而龙云儿、司徒小书也同时从后头追来。 “你们……” 青武仙帝的话只说一半,便讶异于眼中所见,病僧并没有什么变化,顶多就是精神更健旺了些,可平春就不同了,从一个本来平凡的少年,眼中隐隐有神光内蕴,虽然实质修为没有增长,却像变了一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 旁人或许不了解这代表什么,年老道人却惊奇道:“小家伙洗了资质?这机缘可不容易,老道我看看……唔,根骨变化不大,却有开智灌顶的迹象……难得!真是难得,你是长京平家人吧?不若改投我五斗观,前程绝对光明。” “咳!” 青武仙帝咳了一声,有些责怪老道人在这时候犯昏,洗资质对平春个人是难得的大机缘,对大荒西朝却没什么意义,眼前危局也不会因为多一根天才苗子而有变化,在这时候只想着收徒,未免本末倒置,重点应该在病僧身上,他…… “陛下,我不想等了,希望立刻举行婚礼!” 病僧的第一句话,差点让青武仙帝呛到,那老道忘了大局,只想收徒,已经很糟糕,这里还有个更过分,一开口就催婚的? 温去病表情慎重,道:“为了全人类的将来,为了世界的明天,我要求立刻娶公主……王子也行!” 二十三章 封天的真相 太过激烈的主张,如同炸雷,容易吓到所有人,但因为温去病、平春刚从封天坛里出来,完成了千年来没人成功的壮举,更带出封天坛的秘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具有一定的说服力,别说是娶公主,就算开口要求当仙帝,青武仙帝都不敢贸然拒绝。 不过,当温去病将所看到的东西,具有系统性地解说一遍,在场的每个人都为之色变,连同样从封天坛出来的平春都被吓到。 “……那几十万民夫的死是……”龙云儿犹自感到不可思议,呓语道:“衰死的?” 这话说得连自己也想笑,可温去病的表情异常严肃,立刻点了点头,让所有人再次确认,虽然事情听起来荒唐,但事实就是事实,更绝不好笑。 “横击仙帝所使用的,根本是一种不成熟的技术,靠着欺骗当时的百姓,建构术式,抽取每个人身上的气运……” 运道、运势,这些东西太过虚渺,无从抽取,也无从利用,所谓的汇集人族气运,汇集出来的,是贡献者的血肉精气与德运。 德运者,累善积德而后有福运,属于福德的一部份,原本也是不能提取的,却不晓得怎么被奉献出来,而失去了这些的人们,无德无运,衰、败、病、劫相侵,自身少了精气后,状况不佳,衰运加身,如同赤身行走于酷寒风雪,半年时间,就死于各种理由,一一丧亡。 “……原来如此。”龙虎天君道:“运势一低,外邪侵染,魂魄动摇,神不守舍,别说被砸死撞死,就连喝水都能呛死人,无怪那数十万民夫,半年内死得干干净净,却没半点线索可查。” 司徒小书怒道:“这算什么汇集人族气运?根本就是诈欺百姓,强夺人民气运,有百过而无一功,是我人族的罪人!不是都说横击仙帝举世无敌,打遍大地没抗手的吗?为什么要对百姓做这种事?他难道是妖魔的奸细?” “……倒不是这样。” 青武仙帝苦笑道:“书上记载,这位仙帝行事随意,出道时见谁打谁,最后承袭天命,成为仙帝,全是巧合,只差一点就即位成妖皇了。他登基为仙帝后,因为先前的杀戮太过,人族的高手因他尽丧,各大势力一片萧条,他无人可用,又要镇压各方妖魔,这才以封天坛为首,造起诸多世界奇观,横压妖魔一世…… 唉,想不到会这样。” 当时的状况,龙虎天君也看过古文记载,司徒小书和平春却是首次得知,这才解了一直以来的困惑,理解那个无敌的仙帝,明明书上把他形容得举世无敌,打得人魔妖邪尽束手,成就仙帝后,却要汇集人族气运,才能镇压妖魔,而不是直接杀过去辗压。 本来还猜,仙帝虽然厉害,却寡不敌众,妖魔那边大军何止千万,一人武勇无济于事,这才要汇集人族气运,哪知……居然是他争天命成道时,杀得太过火,以致成帝后手下无人可用,只能玩起诈骗来…… 这真是一个让人类不太愿意面对的真相,那个为人族带来希望,并且开创一个时代的伟大仙帝,其实也毁了一个时代……而且,事情好像还不只是这样…… “奇怪!”龙虎天君刚结束新一轮的估算,“汇运大阵既然是抽调当时的人族气运为基础,人死而阵止,封天坛也失去本来的神异,成为荒废建物,但为何……这阵还在持续运作?这是什么道理?” “……漏算了,那个人对这些本就是一知半解,甚至……可能就是藉此做一次实验,气运之数,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把精气、抽取出来就算数了,更不是人死了就直接灭掉……坦白说,这点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温去病抓了抓头顶,十足懊恼的表情,自己意外见证了一个错误的实验,确实获益良多,因为如果没有看到这结果,自己或许也会走错同样的一步。 “术式效果并不会随着死亡而消解,我们之前的认知有误,很抱歉,但这个过于强大的术式,运作的范围突破了死亡,或者……牵涉到生命形式的认定,生生死死并不是以的存灭作分界……” 温去病说得断断续续,因为整件事的严重性,让他深受冲击,但一下抬起头,则看见青武仙帝、龙虎天君、司徒小书,甚至龙云儿,都一脸惘然的表情,龙虎天君还比较似懂非懂,其余的……就像听了神奇天书一样,哪怕是仙帝也云里雾里。 “……天啊!我真恨穿越到低文化世界,这里全是土著!”温去病道:“轮回!知道吗?生命是以轮回进行循环的,以这个角度,人死术止,是不存在的,术式效果即使在消亡后,仍透过轮回持续,千年以来,生生世世……补充一下,那也不仅仅是建造封天坛的数十万民夫……天晓得那家伙当时忽悠了多少人参与进来。” 当听懂了温去病的话,这里没有一个人还能保持正常脸色,被点醒的仙帝与天君,更明白事情是何等严重。 汇集人族气运的计画,已经完全失控,在横击仙帝辞世后,抽取气运的动作仍在持续,似乎没有造成任何镇压效果,可对人族的损害却明显。 千年前,汇集人族气运,横压妖魔,这整件事在当时,在后世,听起来都是一件很神奇与无害的事,好像也不用付出什么,对自己没有实际影响,妖魔就被镇压,人族可以建立盛世,哪知道里头还藏那么多问题? 人都是自私的,气运被夺太过,将危及个人性命……这种话如果事先告知,当时愿意配合的人不知还剩多少?而因果命契一签下,哪怕身死轮回,再世为人,也仍在运作范围内,甚至,可能还透过生育,往下牵引,越拉越多,千年来不知将多少人族拉入咒力影响中,恐怕只要是个人就逃不过。 此方天地的人族气运,持续被抽取,这直接造成的结果,就是在种族战争中,气运败坏的人族节节败退,处处失措,人才一代不如一代,最终无力抵抗,造成妖乱大地的结果。 “这、这么说……”龙云儿愣道:“这座封天坛,就是妖乱大地的起点,只要它继续存在,大铸不会成功,人族也不可能重兴,有这么荒唐的事吗?” 所有人都觉得荒唐,但这种事显然是有,作为人族光耀证明的封天坛,竟成为妖乱大地的根源,除非能把封天坛破坏,否则光是有这东西存在,就能让人族一切努力成为泡影。 “那……”司徒小书愕然道:“该怎么毁掉封天坛?这比大铸更重要吧?” 在场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到温去病身上,他才刚从封天坛里出来,又是千年内唯一解读出封天坛真相的人,他的话比谁都有份量。 “先说在前头。多强大的术式,就有多厉害的屏护,哪怕大铸打造出神兵,也未必能攻破那玩艺儿。” 温去病正色道:“事实上,哪怕我们现在立刻改变立场,和九头妖龙联手,恐怕也没法破坏封天坛的防壁,这个错误搞出来的东西,才是真正此界无敌。” 这个宣告,让众人又一次沉默无声,多强的术式,就有多强的屏护,这是最基本的术力原则,在场的每个人都晓得,但难道这样就束手无策? “……解铃还须系铃人。”青武仙帝最先镇定下来,“处理法阵、封禁,解一向好过破,你认为青武仙帝的遗物,能解开封禁,所以才……” 温去病点点头,还没说话,司徒小书已经抢先道:“立刻举行婚礼!距离大铸不足十日,不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什么都无法进行。” 龙云儿想开口问,那处封禁中的仙帝遗产,所藏物肯定无法往外带出,就算真找到什么青武仙帝的遗物,也不能拿来解咒开门,进去何用? 但她随即会意,哪怕东西带不出来,也可以研究,但有这能力的人,唯有得到那个人传承的温去病。 司徒小书说完话,立即掉头离去,龙虎天君也匆忙赶去准备应变,温去病向龙云儿使了个眼色,后者明白过来,将平春带离开这里,当这里只剩下温去病与青武仙帝,前者开口了。 “真不愧是多年老友,天君很信任陛下啊,居然把这个问题留给你来问。” “……不管有什么误解,在大节上,朕与他永远是同一阵线。” 青武仙帝道:“我们都听出来了,你没提那个最重要的问题,假如术式持续作用,妖魔又不受镇压,那人族被抽取的气运……哪去了?” “不清楚,我看见气运的星河最终流入一个黑洞,但不知道黑洞代表什么,只有进去解析之后,才能知道真相。” 温去病耸肩道:“或许只是单纯的流失,但也可能……是被移去他用了,挖东墙补西墙,在什么其他地方起了作用,也或者……这才是封天坛一开始的真正用途。” ……作为一个诈骗集团的前同伙,这点自己有相当的把握。 ps 肩肘炎加劇,痛得厲害,這估計是近期內最後一次周末雙更,之後會回復成每天一更,或周一求紅包加更, 周末雙更行動,暫停,請各位見諒,謝謝。 二十四章 坚强护盾 事态紧急,一切都要从速办理,还必须要对外保密,否则封天坛的秘密一旦外泄,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在大荒西朝,人们对于千年前那昙花一现的盛世,仍抱持着憧憬与梦想,特别是那位横压妖魔一整个世代的横击仙帝,许多人将他视为救世主,期望能够再现盛世,如果封天坛的秘密被揭穿,让人们知道那只是个失败兼失控的不成熟术式,甚至可能别有用心,这连串事实抖露出来,人族的斗志可能全面崩溃。 大铸已到紧要关头,有七八家铸派都已找到方向,正紧锣密鼓地进行制作,这成绩好到出乎青武仙帝预期,令他感到冥冥中天意有数,或许人族真有复兴希望,须弥佛子所见不错。 与此同时,则是一个个噩耗,雪片般传入帝京,大铸对妖魔也造成了压力,各路妖魔疯狂进攻,不幸中的大幸,就是由于早先病僧、女爵的活跃,将八大魔将干掉大半,九头妖龙一时造不出足够数量来补,影响到魔军的指挥,要不然,各路魔军汇聚,早已打上帝京去。 即便如此,人族的状况也不乐观,外围的城市一一陷落,只要被攻破,就是全城百姓遭到屠戮,无分男女老幼,死得一个也不剩,病僧先前待过的杜华城,此刻已成一片黑红色的荒土,饱吸人们的怨血…… 这些噩耗传入帝京,让人们的心情沉重,青武仙帝自责罪己,更把全副精神放在大铸上。 原本,青武仙帝还有点坚持,剑公主半生为人族而战,功勋卓著,好不容易觅得一名人中之龙为婿,应该要好好操办一下,不能委屈了她。 就龙云儿看来,这想法有些诡异,不管双方的条件怎么好,如果彼此看不顺眼,结成夫妇都只会是灾难,但这点在青武仙帝眼中,却似乎全不是问题,双方条件才是重点,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不是关键。 但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体面了,温去病前脚出塔,这边就立即定案,中午举行仪式,也不摆宴,就在仙帝宫举行典礼,完成仪式,这一点……温去病、司徒小书都没有抗议。 照古礼,一双新人都要各自准备,婚礼的繁琐项目相当多,可是这一回,司徒小书闷着头,不断练剑,温去病则在封天坛外,用各种工具作着测算,不住书写记录,双方都在忙各自的事,让宫中的内侍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看待这对新人。 青武仙帝不管这些小事,注意力全在大铸上,两名新人根本不把这当回事,最后反倒是平春和龙云儿有些看不过去。 平春一路追随着病僧,对老师佩服到五体投地。这个岁数的少年,情感偏激,从很不屑变成极度崇拜,不过就是一念间,对于老师能够迎娶女爵,他与有荣焉,希望藉着婚礼广告天下,让老师大大长脸。 事实上,入京未满一月,比起一直埋首搞研究的温去病,平春更是活跃,他相貌出色,又热衷交际,光是仙帝宴上,就大出风头,让京中各家仕女都对他印象深刻,争着与他结交,一晚就与几十位名门仕女共舞,惹得那些贵少侧目,摩拳擦掌,想找他的麻烦。 但事有凑巧,平春在仙帝宴闯出名头后不久,便被温去病叫去开工,一步不离仙帝宫,想找他麻烦的各家贵少登时傻眼,而等平春出来,五斗观立刻传出消息,龙虎天君看上了平春的资质,有意收归门下,这又一次震惊所有人,觉得这小子的运气好到吓死人,那么多高人青眼有加,将来必然平步青云,前途无可限量,他兄长平剑秋也在本次大铸中表现出色,如果真造出灭魔之兵,诛杀妖龙,往后起码千年,平家将成为人族一等一的强大势力。 相比于平春,龙云儿则是单纯同情女爵,半生戎马,连婚姻都要为了灭魔而牺牲,嫁给与自己全不对盘的人……考虑到独孤剑的心情,龙云儿不禁觉得,这不是太可怜了吗? 龙云儿很希望能替独孤剑作点事,可也不知道作什么才对,难道自己该帮忙她办一场风光的婚礼?这样恐怕只会让她更愤怒吧? 就在一片困惑中,司徒小书忽然出现在龙云儿的面前,开口就是一句,“龙秘书,我有件事要找妳帮忙。” 龙云儿用力点头,“好,只要能帮的,我一定帮。” “好,跟我来,穿上礼服,戴上盖头,等一下替我去拜堂。” “啊!什么?” 龙云儿惊到快跳起来,在确认女爵并不是开玩笑后,她支支吾吾道:“这、 这不行啊,你们是要完成仪式,进去仙帝密藏的,这哪能由别人代啊?” “要完成的只是仪式,要定下的也只是名分,并不是非我不可。”司徒小书道:“不然,妳觉得该怎样?拜堂非我亲自不可,那拜堂之后,送入洞房也要我亲自来吗?” 龙云儿被呛到说不出话来,脑里更乱成一锅粥,香雪也罢,这位也是,怎么自己老是遇到被赶鸭子上架的情形? 司徒小书道:“我冷眼旁观很久了,你们两个是什么状况,我都看在眼里,今天只要妳说得出一声妳不喜欢他,我便不找妳麻烦,亲自拜堂,但说不定我忍不住,拜堂时直接冷不防给他一剑!” 龙云儿无言以对,更绝不怀疑对方说得出,作得到,她头皮发麻地看着女爵,发现这个与自己练了多日剑,互有亲近感觉的“闺密”,在熟悉的外表下,似乎有一个自己看不透的灵魂,这句话……真让自己方寸大乱。 “那……好……好吧!” 龙云儿无奈点头,得到满意答覆的司徒小书,立刻转头要离去,龙云儿忍不住问了一句,“妳对他……对我表哥这么反感吗?其实他是个好人啊,真正的他,不是妳看到的那个样子……” “我看到的已经够多了!”司徒小书一下脸若寒霜,“我看了他整整一年,这一年多来他怎么作的,我全看见了,他装作一副高人样子,其实到处掠夺物资,沽名钓誉,从没把那些百姓死活放心上……如果不是现在大家同舟共济,我首先就不想放过他!” 看着司徒小书气恼离开的背影,龙云儿有很多话想说,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比自己更了解温家哥哥,既与他青梅竹马,后来又和他朝夕相依,他的苦处自己都看在眼里,比谁都清楚,他其实不是表面上看来那样…… 但自己也很难说质疑他的人就有什么不对,毕竟温家哥哥的行为,非常可议,他又一向那么高傲,不愿也不能对人解释,如果自己不是那么了解他,晓得他每一步行动背后的理由与苦衷,光是看他的行为,就事论事,自己也会觉得他这人问题很大…… ……所以,我要站出来,站在这个男人的身前,成为他的盾,为他挡下霜刀风剑,挡下那些……因误解而来的危机。 龙云儿暗暗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刚刚的情势,自己当然看得出来,女爵已经把长期以来,对于病僧的厌恶,累积成了敌意,如果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变成实质的攻击行为。 哪怕自己对独孤剑很有好感,觉得她像是自己的一个姊妹,可如果她真的针对温家哥哥,有了敌意行为,自己不会为难,会立刻挡在她前头,阻止她的行动,甚至……将她轰下去! 又一次握了握拳,龙云儿坚定自己的意念,不过,想到马上要来的那场婚礼,她确实也头痛起来,刚刚才凝结起来的满腔勇气,一下又化烟消云散了。 -------------------------------------------------------------------------- 婚礼的举行,是正午时分,因为情况特殊,连青武仙帝原本想办的婚宴都取消,就单纯在仙帝宫的正殿,办个典礼,邀几名重要人物来观礼就算了。 温去病这个病僧,早在仙帝宴当晚就宣布还俗,反正他剃度出家全是自己来,根本没在哪里登记注册,现在还俗也还得轻松简单,不用向任何人打招呼,而还俗十来天后,头顶已有些许短发,不再是光头和尚形像。 因应婚礼,他换穿上一袭大红色的新郎袍,头戴黑帽,身披彩缎,但没什么人知道,他在喜服之下,仍穿着本来的那件白色僧衣,这是术式武装的基本,也是当前宝贵战力,死都不会脱下来! 偌大的正殿,此刻显得空荡荡,除了青武仙帝与几名重臣、皇亲,龙虎天君与几名道门高人,就只有平春一个,连龙云儿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温去病看着殿中高燃的红烛,心里倒没有特别感觉,自己虽然尚未婚娶,可在赤壁大街与那些阔少酒酣耳热之际,常常也与身边的莺莺燕燕玩拜堂游戏,所以早就是婚礼老手,没甚么好激动了。 ……那丫头怎么没来?难道……她还是放不开? ……这样也好,既然放不开,就别来这里,看着伤心,自己看着她伤心也难受。 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温去病的目光忽然移往红毯尽头,那个被搀扶进来的新娘身影,嘴巴无声地大张。 ……靠!这种馊主意,谁教妳干的啊? ps 肩肘炎加劇,痛得厲害,這估計是近期內最後一次周末雙更,之後會回復成每天一更,或周一求紅包加更, 周末雙更行動,暫停,請各位見諒,謝謝。 二十五章 扑街的新娘!(周一求紅包) 温去病从不认为自己算眼力很好的那一种,至少,眼力什么的,绝不是自己的特长,但眼前所见的这些东西,真心瞒不过自己。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新娘,自己还真不敢说能一眼看出不妥,龙云儿是普通身高,又用盖头遮住了脸,红色婚服又宽松,看不出体态,自己算不上眼利,本不可能一眼就看出问题来。 但问题就在,龙云儿是普通身高,可独孤剑并不是,这位女爵的身形算高,足一米八,站在女人群中,如鹤立鸡群,异常显眼,龙云儿想冒充她,少不得得在身高上做些文章,垫高鞋底什么的,这些欲盖弥彰的遮掩手法,怎么瞒得过自己?而且,现场还有其他眼很利的人…… “你们……” 青武仙帝是何等样人,目光一扫,已知道凤冠喜服之内,新娘李代桃僵,无声无息地换了人,此事极为荒唐,他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却看新郎倌莫名地一甩袖,动作突兀,目光却扫了过来。 很显然,那个男人也看出破绽,而他愿意将错就错,不想拆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事人都这样表态,青武仙帝也不便干涉,他一早看出,这个假新娘就是龙秘书,他们表兄妹之间的异常神情,连瞎子都看得出,横竖这场婚礼只是形式,他们愿意,自己又如何不能“成人之美”? 青武仙帝沉默下来不开口,其他看出问题的明眼人,也都闷声不说,看着那些宫女前呼后拥,一路撒着花瓣与香粉,开出花路来,带领盛装的公主殿下进入,缓缓走向等候在那边的新郎倌。 婚礼只是过场,但涉及仙帝的体面,无论服装、首饰,全都是最高的标准,出身豪门的龙云儿,有足够的赏析眼光,看得出身上穿戴的这些,甚至喷洒在身上的香氛,都是何等名贵难得的珍物,远胜自己当初嫁往许都时。 回想当初,父亲很用心地为自己置办了嫁妆,虽然沧溟龙家豪奢尊贵,但素来不在龙家权力中心的父亲,经济上时时捉襟见肘,为了让女儿体面出阁,当真是筹画了好一段时日,还想卖掉家中的几块田产,只是被自己给拦下,怕卖了之后,家里的生活会出现影响。 自己上花轿时,看得出来,父亲的眼神是既安慰,又带几分愧疚,因为身为人父,他膝下无子,三个女儿的归宿与成长,都让他心中长年不安。 自己算是与父亲最好的一个,一直被父亲保护在身边,打理家务,生活过得平平淡淡的。 小妹灵儿在大战时期,得遇异人,收归天斗门下,遭到父亲与家中长辈强力反对,愤而离家,一直在外习艺,与父亲的关系极为疏远,是他的心头之痛。 自己能理解小妹的心情,因为身为龙家的一分子,却挤不进权力核心,生活就有太多的不安全感,时时刻刻都要为了家族大局而妥协、牺牲,或者……被牺牲! 做为龙家的一员,身不由己的地方实在太多,像当初大姊被送入宫中,对外宣称是嫁入宫中,其实一个不满十岁的稚女,背后又不是什么强大势力,哪可能这年纪就嫁过去? “嫁”是好听,是以后可能成真的未来,入宫才是事实,而入宫后的待遇,其实就是宫女,住杂役房,干杂役的工作,辛苦到不行,而大姊甫入宫就受人排挤,家里又拿不出钱去打点,听说她从洗衣房被调去打扫茅厕,从天没亮一直忙到夜已深,个中辛酸,真是想想都要为她流泪,但她却还抽时间每月都有家书,信中谈笑如常,没向家里叫过一声苦。 几年后,她似乎终于转了好运,在宫中被大贵人看上,一跃为妃,这是相当高的品级,但到底是嫁给哪位大贵人,这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在那之后,大姊与家里的联系越来越少,终至断绝,父亲努力想打听,却一无所获,常自郁郁。 三个女儿里,就只有自己,最可能享有正常人的幸福婚姻,父亲也着意为自己挑选了夫婿,希望婚后自己能相夫教子,平静度日,而这也是自己的期许,哪知天意弄人,最终自己没能走在既定的轨迹上,鬼使神差走到了温家哥哥身边。 踩着脚下红毯,龙云儿缓缓朝新郎走近,隔着红巾头盖,可以看见那个男人的表情,他似乎并不紧张,但眼中似笑非笑的揶揄,表明他已看穿了伪装,知道这底下的人是谁……这个发现,让自己也跟着七上八下,紧张起来。 ……温家哥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龙云儿紧张起来,听着耳边响奏的喜庆古乐,脚下不由得放慢,而这个细微动作,落在温去病的眼里,则让他也心中有数。 ……那个傻丫头,好像看出来了,朝夕相处的熟人,很多小动作真是瞒不过啊! 彼此都佯装不知的时候,是没什么差别,但现在双方都知道对方已经认出,这场本来没有任何意义的拜堂过场,一下就变得不同,这成了两人真心实意的拜堂行礼,更由于不久前那晚的互表心意,拜堂行礼好像忽然就要成真了。 个人立场上,温去病自知前路多歧,自己压根没时间谈感情,也担忧自己害了什么好女人,与龙云儿的相处虽渐渐情不自禁,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不知还有多久命的自己,恐怕没机会与她走到最后,给她一次风风光光的婚礼。 既然正常的情形下,没有这机会,那么趁着此次异界之旅,将错就错,似乎也是不错的安排,让两人以后回忆起来……少些遗憾! 想通这节,温去病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笑容,笑得非常放松,出自内心的喜悦而笑,主动向红地毯那一头,正被搀扶着缓步行来的龙云儿举起了手。 没有言语,却近似呼唤,只是这一个小动作,就让龙云儿明白他的心意,心里一下像开了花,脚下微微加快,朝着那命定一生的良人走去,眼中再看不见什么红烛与见证宾客,唯有那个男人,一心一意朝他快走过去。 双方都不曾开口,但忽然之间,整个气氛完全变了,在场的人们都感觉得出来,一场本来冷冰冰的婚礼,突然变得喜气洋洋,这股喜气到底从何而来,还真是颇费人猜疑? 知晓端倪的青武仙帝、龙虎天君,一个啼笑皆非,一个暗暗好笑,这对表兄妹果然不干不净,乱七八糟得很,换了平常,这种乌烟瘴气事,自己肯定不参和,现在只好当没看到、不知道,省得拆穿了之后,连自己也被人笑…… 同样有哭笑不得感觉的,还有正躲在暗处的司徒小书。虽然死也不愿与这男人拜堂,可如此大事,她下意识地想要来看,便悄然躲在正殿的横梁上,负责监看整个典礼的进行。 看到底下穿着喜服的龙云儿,凤冠上、手指上,都戴着彩钻与宝石,每颗都是鸽子蛋大,着实珍贵;嫁衣上金线绣出的彩凤,栩栩如生,充满奢华贵气;绣鞋踩在朱毯上,红艳的身影,在烛光中无比耀眼,形象几乎直接烧烙在眼里。 ……好美……在那里的人,原本应该是我…… 不期然,司徒小书生出这个念头,念头甫生,她就重重打了自己脑袋一记,谴责自己这荒唐的念头。 然而,打从心里,她觉得此刻的龙秘书……真美!一个女人,怎么能如此洋溢在幸福感中?这是自己想都想不到的事…… 终于,新娘来到新郎倌的身边,接过了新郎倌伸出的手,在司礼官卖力的叫喊声中,双双对外一拜。 “一拜天地~~~” 作着弯腰的动作,听着拜天地的叫喊,温去病眼前忽然闪过一幕画面,那是许久之前,自己还在龙家的时候,大家起鬨,玩起了拜天地的家家酒游戏。 一直都躲在柱子后头的龙云儿,那次罕有地跑出来担任司仪;才刚会走路的龙灵儿,因为怕她乱走出事,由大姊牵着,不停地点头摇头,最后在龙云儿的叫喊声中,新郎与新娘一起拜天地。 ……那时候,我牵着的人不是妳,但妳也在那里,人的缘分真是奇妙,兜兜转转,生生世世,似乎总都在同一个圈里。 ……一转眼,当时嬉戏的孩童,大家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二拜高堂~~~” 温去病脑中的回忆被打断,跳跃到自己在赤壁大街,胡天胡地,和那些阔少玩婚礼游戏的光景,虽然场面很乱来,但不是每次都能玩到最后,因为自己“刺客磁铁”的绰号不是白叫,总是有人选在酒酣耳热时来刺杀,那种婚礼宴会尤其是吸引他们的好机会。 “夫妻交拜~~~” 经非正式管道统计,十次婚礼中,有五次会遭遇刺杀,能平安喊完送入洞房的机会不到一半,其中新娘忽然出手刺杀,和新娘最终人头落地的次数,各占一半,一次次的重演,形同排练,搞到自己都快有反射动作了…… “送……” 司礼官的声音仍在喊着,场上状况忽然生变,寒光一闪,正俯身下拜的新郎倌,忽然出手,拉住正俯身对拜的新娘,一下将她拉趴,扑街在地。 婚礼生变,正不住催眠自己“我没看到”的宾客,全都吓掉了下巴,仙帝、 天君愣在当场,拼命质问自己,刚刚究竟看到了什么? 二十六章 来自影子的一刀 预备夫妻对拜时,温去病着实有种冲动,想在新娘对自己行刺之前,先一步把对方打趴在地上,就像过往干过许多次的那样,这个本能冲动真是要命…… 不过,如果真的就这样顺从本能反应,自己就只是一个猪头了,再怎么发挥本能反应,那也是洞房花烛的时候,但今天这一场,还不晓得有没有咧…… 这些念头,连自己都觉得越想越好玩,但就在自己也要跟着拜下去的时候,一股莫名震颤,让自己有所感应,看到了地上那抹扭曲的黑影。 龙云儿的影子,发生了邪异的变化,变得扭曲,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头出来,而这一切,气息全无,没有任何人察觉。 ……藏影之术? 不及思索,温去病抢先出手,一把拉过龙云儿,动作之猛,将她拉趴在地,更避过后方飞闪而过的那道灰光。 灰光若有似无,但飞切过处,空间破裂,如果被斩中,就算是斗龙极意袍,也未必能保龙云儿平安,因为这把别名“戮神”的奇刃,原本就是凡人试图对抗天阶,苦心研制的异物之一。 ……但,怎会? 温去病拉趴了龙云儿,还未及起身,就看那道灰光落空后,竟然喷射出来,直袭向自己,登时恍然。 ……原来,我才是真正目标吗?可惜了…… 一声暴喝,响彻整座大殿,喷射杀敌的灰光,被凝结在半空,迅速消失,连那个藏影于暗的刺客,都被直接定住,动也动不了一下。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结果,现场可不是只有这几个人,仙帝、天君都在观礼,其中之一更是天阶人物,就算一开始没察觉到,可都已经动上手了,如果还没有反应,这个仙帝若不是水货,就是别有用心。 “逆贼!尔敢!” 青武仙帝气得脸若寒铁,无论新娘有否被替换,这婚礼都是他尽力想要办好,给侄女的一个交代,现在居然有妖魔潜入,进行刺杀,而自己直至此刻才发现,这是多年来未有的耻辱! 遥遥出手,青武仙帝将这处空间短暂封锁,灰光奇刃消失,那个刺客也被封锁住,动弹不得,却见那刺客身上亮起一道赤芒,似要化光遁走。 “哼,哪有如此简单?” 仙帝一声怒哼,赤芒登时解裂,区区护命法器所带的遁术,根本无须他出手,念头一动就能将之粉碎,然而,这也让他生出一丝怀疑。妖魔之属,会使用遁术的相当稀有,即使有,基本也都是本身的血脉异能,不是法器,可这名刺客却是使用法器想逃遁,怎么回事? 遁光被破,逃跑无望,刺客没有坐以待毙,身上的气息急遽激增,本来只是初入高阶的程度,力量如滚水般沸腾涨升,直逼地阶,身后更隐约出现一头双首魔猿的巨影,仰天咆哮! “奉灵?” “为何……” 一见刺客这动作,在场人们都感诧异,奉灵之术没什么稀奇,大荒西朝之内哪个不会?但用得出这一手,就表示来袭者并非妖魔,而是……人族? 遁光被截,刺客的身体陡然炸开,不远处的龙虎天君闪电出手,一把抓出,拘魂锁魄,哪怕刺客身死,也能从魂魄中拷问出话来。 “咦?” 龙虎天君微一皱眉,发现掌中空空如也,自己拘魂手段几成天下第一,无须法器就能施展,但这么快的出手,仍慢了一步,连残魂也搜不到,对方身上定有自灭神魂的手段,身死即动,什么也不剩下。 一番异变,观礼的宾客纷纷抢上,确认新人的状态,连殿外的护卫都被惊动,连忙要抢进来确认状况,却被青武仙帝喝止,全部退出去,涉及新娘冒牌顶包,他着实不愿此事被外人得知。 刺客粉身碎骨毙命,没留下任何可检验的东西,连魂魄都被消灭,狠辣异常,这是百分百的死士,但……过往九头妖龙手下,妖魔无数,偶尔也驱使尸骸,却从没有活着的人类为其效命,更别说还训练出死士来。 青武仙帝、龙虎天君互看一眼,都是眉头紧皱,觉得事情透着太多的诡异意味,难道九头妖龙转了作风,暗中培植效忠的人类?或是人族之中出了叛徒,事情与妖魔无关? 种种可能,代表着一道道暗流,偏生在大铸完结前夕涌动起来,对仙帝、天君而言,都绝不是好事,青武仙帝望向温去病,“你没事吧?这兵器好厉害。” 以青武仙帝的目光,一早也看出来,刺客奇袭龙云儿只是佯攻,病僧才是真实目标,这年轻人虽实力成谜,但未登天阶是肯定的,那道斩裂空间的奇刃,委实非同小可,真给切割过去,地阶以下,就这么丧命的机会很高。 温去病扶起了龙云儿,道:“这应该是一次性的兵器,直接以大神通摘取空间裂缝,凝结为刃,每次挥动,破裂空间,无坚不摧……唔……” 语带保留,青武仙帝看得出病僧有未尽之言,或许是此刻人多眼杂,才不愿多说,青武仙帝也不问,只是目光往上一瞥,寒声道:“还不下来?真以为妳能一直躲着看吗?” 应着这声,司徒小书从房梁顶上落下,刚刚仙帝、天君连着出手,没有她登场的份,就停留梁上,关注八方动静,以防有人藉机生事,确认除了这名刺客外别无他人蠢动后,听青武仙帝的话,不得不现身。 傲然落地,女爵高佻修长的身段,无双的冷艳,令在场众人眼前一亮,也让那些不知道新娘早被掉包的人吓了一跳,而她更清楚自己是为何现身,大步走到温去病面前,像行军礼一样,俐落地躬身一拜。 温去病一怔,跟着露出揶揄的微笑,人生就是那么搞笑,有时候越是想要逃避的,就越是逃不掉,独孤剑耻于和自己拜堂,自己又何尝愿意和这个司徒小书二号行礼?对方那副表情,真是想想都觉得烦闷。 因为不想和对方沾染,所以才躲避拜堂,结果好像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越是不想碰,越是强迫两个人必须碰在一起,现在……估计独孤剑心头也是一肚火。 温去病也朝着女爵弯腰一拜,旁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龙虎天君的目光扫向司礼官,轻咳一声,司礼官会意,扯开嗓子大喊。 “礼~~成~~~~” 不用更多的话语,只是这一句喊完,仿佛咒语,整座大殿灿然生光,笼罩在一片金芒中,供奉在前的历代仙帝印玺,绽出一朵朵金花似的彩光,满是祥瑞,这些金芒点点洒落在司徒小书、温去病身上,象征两人获得认可。 龙云儿看着这一幕,心中百味陈杂,但当前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而且,刚刚那名人类刺客,还有斩裂空间的奇刃,让自己有种很诡异的感觉,因为…… 自己居然知道这东西的出处! “行了,你们可以进……咳!进那里了。” 青武仙帝笑得尴尬,旁人都以为这是“送入洞房”的意思,但知情的也都晓得,这是进入仙帝密藏的提示。 司徒小书用力点头,这是等待已久的一刻,自己连拜都拜了,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报酬,但温去病却伸出手,“且慢!事情有点不对。” 青武仙帝皱眉道:“哪里不对?” 温去病道:“早不刺杀,晚不刺杀,怎么偏偏挑这时候来刺?现在是很好的刺杀机会吗?” 仙帝、天君陷入思索,是不是最佳刺杀时机,端要看刺杀阵容够不够强,这边虽说是婚礼,却没有大操大办,地点在宫殿中,观礼者寥寥数人,连闲杂人等都没有,在这时出手刺杀,等于要同时对上天下五绝之四,根本是自杀任务。 而这种任务,想要稳稳成功,除非让九头妖龙自己来,再不然,起码也得来个天阶,才有可行性,地阶以下根本是送死,更别说只是个高阶初段,如果不是藏影之术了得,根本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那……派一个根本没可能得手的人,跑来这边刺杀,除了打草惊蛇,其目的何在? “……调虎离山!” 仙帝、天君同时抬起头,想到了这个可能,既然刺杀无望,对方行动的最大可能,就是以此瞒天过海,引开己方众人的目光,趁此进行真正目的,但……敌人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在这里玩调虎离山,敌人的目标肯定在仙帝宫中,至少也是在帝京,但帝京内的重要地点屈指可数,仙帝宫如今四绝坐镇,谁也别想来乱动,而五斗观是道门重地,龙虎天君纵然不在,但多年经营也不是随便可以让人上门的,剩余的就只有…… “飞龙寺?” 众人脑中闪过这可能,这绝不是一个最好的目标,但考虑到利益与风险比,青武仙帝、龙虎天君都认为飞龙寺最有可能,而那边处于层层禁法保护下,若发生什么事,这边很有可能浑然不知,感应不到。 “走!” 青武仙帝袖袍一挥,带着手下群武将一起走出殿外,赶往飞龙寺,却还不忘交代一声,“这边交给我们,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二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 普通成亲拜堂之后,最紧要的重头戏,就是洞房花烛,但这一场婚礼仪式完结后,却没人关心这个重头戏,无论新郎还是新娘,唯一的念头就是抢入仙帝密藏,看看里头的藏宝。 相比之下,温去病还比司徒小书多了两个心思,首先,自己百分百肯定,飞龙寺出事了。 换了自己是九头妖龙,当世五绝高人中,最忌惮的也是须弥佛子,他不但有透视未来的异能,更一直躲在暗影里,生死不明,九头妖龙的力量无敌,不怕强敌,却肯定顾忌未知,在正式出手前,必会先有动作,试探飞龙寺到底还有几分力量。 自己对须弥佛子的状况也很好奇,之前自己夜访飞龙寺,才刚敲了敲门,还没来得及报名,里面就出来一个和尚,递包东西给自己,话都没说就关了门…… 情况的过度诡异,如果不是须弥佛子太了得,就是他们认错人了…… 那些僧骨磨碎而成的圣灰,在开启封天坛禁法时帮了大忙,也让自己好奇,须弥佛子如今是个怎样的状况?飞龙寺是否又准备做些什么?自己早就料到,九头妖龙只要有起码的脑子,就必会在大铸前,先把藏在暗中的佛门力量,拖到阳光底下,也向龙虎天君警示过,谨防魔将奇袭。 但自己委实没料到,九头妖龙的试探,会是这样的一支力量,青武仙帝、龙虎天君、女爵不知道来袭的是什么人,唯有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甚至龙云儿可能也认出了,因为这套藏影之术,还有戮神之刃,实在非常有名。 九外道中最强的杀手组织,易水坟! 在主世界,易水坟的凶名,让人闻名丧胆,他们的刺杀成功率,虽然不是百发百中,却也在九成五以上,而且种种层出不穷的手段,诡变百出,就连天阶人物都对他们非常头痛,如果有得选择,自己宁愿花大钱当他们的雇主,而不是被列为对象。 可他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就算自己的脑袋成了他们目标,但从没听说易水坟有能力追杀到异界,如果做得到这种事,他们早成神魔那一级的恐怖组织,哪还需要在人间逞雄? 那……他们怎么来的? 很显然,自己是怎么来的,他们就是怎么来的,太一的活动能量,已经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期,属于神魔的那只手,已伸入人间,开始搅风搞雨了。 当初以为,执行任务的出发与归来,时间是前后秒,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来得及应变处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假若太一有所行动,冷不防地把一大票人拉入不同世界历练,哪怕死掉七八成,剩下一两成也可能实力暴增,而当自己回归时,这些人也回归,自己会一下遇上许多实力暴增的强敌。 更糟糕的一点是,被太一拉入异界做任务的,基本都要签命契,一定程度上受制于太一,太一等若瞬间就在人间有了大批强力手下,这事……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要与这些顶级神魔争斗,自己还是太嫩了些,知己不知彼,对祂们的状况不了解,设想总是慢了一步,眼下,倒是不用尽快回去,而是要尽可能变强了再回去,这样才能回去后有力掌控局势。 不晓得太一的任务,是不是能够连着做下去?要不然,自己把心一横,连作几十个任务,再返回原世界的时间点上,只要不死,别说天阶有望,就是冲上高位天阶都不是没可能……但这么一来,等于变成太一的忠实走狗,好像从一个火坑跳另一个更大的,本末倒置啊…… “……对于那个刺客,你有什么想法?” 前往仙帝遗藏的路上,司徒小书冷不防地问道:“这个人用的技巧、兵器,我从来都没见过,不晓得打哪冒出来的?” 温去病横瞥了女爵一眼,自己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解释那是来自异界的专业杀手,这话说了也没人能理解,徒增麻烦而已。 “不清楚,这人的功法很奇特,我也从来没看过,不知九头妖龙从哪找来这种杀手的?我担心这个人的背后,还有其他类似的人存在。” “……当面撒谎!” “真好笑,妳又知道我撒谎了?公主殿下还会测谎吗?” “别人的不好说,你的谎话,我自然看得出。” 司徒小书斩钉截铁地回答,肚里比谁都清楚,易水坟凶威无双,温去病堂堂一个大商家之主,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不可能认不出易水坟的成名套路。 藏影之术还属小道,戮神之刃却非同小可,是当初易水坟还有天阶人物坐镇时,以大神通手段截取空间裂缝,固化为刃,基本属于一次性使用,用完就消散归无,运用得当,地阶以下无人不杀,对天阶都有一定威胁性。 如此凶物,七家八门中任谁不是惊悸于心,温去病手眼通天,见多识广,又怎会认不出?只是,他大概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也不好追问,更何况,自己真正在乎的,其实只是易水坟的刺客如何过来?自己又怎么才能回去? 很想问,却又不知怎么在不泄漏底细的前提下,巧妙旁敲侧击,司徒小书唯有按耐下满心不甘,转问道:“为什么要送秘笈给我?别说你没这个意思,我不想白受人情。” “呵!” 温去病停下脚步,觉得这个老对头还挺有意思,明明讨厌自己,但收了人情,却还是认帐的,远胜过许多拿过河拆桥当饭吃的成名豪杰。 这个态度,还换不到自己的友善,但足够让自己给个正经的回应了,“老实说,妳这作风,妳这实力,太弱小了,我怕妳一下被妖龙干掉,就请天君给妳点东西,让妳能长命一点。” “什么?”司徒小书愣住,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整个大荒西朝,我是……” “妳是五绝之一嘛!堂堂的正牌地阶,行情看涨,还练成鎏金剑气,数百年内,剑道以妳为尊,十五年内,有望夺天命,踏足天阶,成就仙帝,举世哪个不知?” 温去病哂道:“又怎样?只有这样,妳就满足了吗?天下五绝又如何?很了不起吗?” 司徒小书一下默然,温去病的话看似狂妄,即使他是五绝之一,说这话也太眼高于顶了,偏偏司徒小书能够理解。 鎏金剑气,有望仙帝,在大荒西朝或许能称顶峰,但对来自异界,见识过百族大战的自己,这点成就当真屁也不是。 大荒西朝的历代仙帝,是人族顶峰,也不过初踏天阶的程度,就算是横压数个世代的九头妖龙,似乎也只是这境界,相较于百族大战中,那些顶级的神魔存在,不过就是随手辗杀的对象,如果自己以此为满足,未来……还真是没什么前景。 双方沉默无言,却并肩前行,龙云儿则是跟在后头,因为仙帝遗藏的位置,青武仙帝只告诉这两人,而能够进去的,也只有这两人。 深入仙帝宫,连续通过多道禁制,获得把守人员连连放行后,三人来到一面九龙壁前,壁面上九龙雕饰栩栩如生,虽然华丽美观,但周围的几面墙也都如是,除了这边龙比较多,并没有什么特别。 司徒小书举起右手,对着九龙壁打了几个法印,壁面生光,一道厚重的巨门,乍隐乍现,就出现在九龙壁上,光是远看,就能充分感受到上头的惊人灵压,迫得两人呼吸维艰,喘不过气。 “帝门圣扉,为我而开,引领前行!” 司徒小书喊完这一句,厚重巨门上灿发金光,两人身上也有相同的金芒泛起,两相呼应,厚重巨门缓缓开启,两人身影一闪,直接被巨门吸入,十余米高的巨大门扉也消失不见。 “……终于成功了。” 龙云儿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拔下头上凤钗,让一头长发倾泻落下,再褪去身上嫁裳,一道宝蓝色光辉从头到脚扫过,里头的月白单衣,迅速变化为贴身的极意袍,回复备战状态。 “哥哥,希望你一路平安。” ----------------------------------------------------------------------- 温去病与司徒小书睁开眼时,来到一座宽广的大殿,殿中供奉着……一堆遗物? 两旁的青铜桌案上,分别供奉着一堆器物,有些是挂轴挂卷,有些是兵器,有些却是盔甲,也有些是书册、印玺,每一堆物件,都代表着一名仙帝,都是他们生前所用,那怕隔时久远,仍沾染了他们生前的仙气,缓缓发散。 这里的仙帝遗物,虽然无法带出,但上头所留下的痕迹,都暗藏那位仙帝生前的无上绝学,有些是战斗中无意识留下的刀剑痕,有些是刻意把毕生所学与感悟,打入器物,留待后人的传承。 对于大荒西朝的武者,无论是什么人,见到这些都是无上至宝,得了有望日后直晋天阶,直指仙帝,但无论是司徒小书、温去病,都有些看不上眼,目标只放在大殿尽头的黑暗处,千年前横击仙帝的遗物,快步直奔过去。 二十八章 尸变! 大荒西朝的仙帝,基本都是初入天阶的程度,留下的传承与器物,基本也差不多是这层次,就温去病看来,确实是难得的重宝,可如果时间有所限定,这些东西自己一眼都不会看。 打过百族大战,见识过顶级神魔的手段,知道天阶顶上的那些存在是怎样,温去病很清楚自己的目标该是什么,这些仙帝遗物,如果时间充裕,自己也很有兴趣多做研究,但眼前不知能在这里停留多久,也不知能否再次进入,自己的目标当然只有一个。 ……老师!我看看你到底在这里留了什么?你在去到我们世界之前,在这里经历过什么? 司徒小书注意到温去病的表情有异,变得凝重,但也不以为意,因为自己同样看不上这些仙帝传承。比起天阶层次,自己爷爷是天阶九重,踩在这些仙帝的顶上,要比武功传承,自己根本不假外求,此行进入,目标只有千年前的那位旷古一帝,希望能找到线索,拆灭封天坛! 整座殿堂,以缩地咒法建构,温去病两人跑了好一会,殿堂却像越跑越大,尽头处的黑暗也越来越远,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最终,温去病冷哼一声,发动术式武装,化身一条青龙,高速飙空而去,司徒小书也不答话,展开背后光翼,飞随其后。 两人速度加快,没过多久,冲过这一段黑暗,眼前陡然一阵大亮,在黑暗的尽头,不知放了什么,散发点点光华,金芒灿亮,与封天坛内的景象极其相似。 “这个……”司徒小书讶异道:“你说过封天坛内部的情形,你说的那些金光,会否就是……” “有点像,但就是像才奇怪。”温去病皱眉道:“封天坛内的金芒,是人族气运所化,透过封天坛内超庞阵的引导,才出现在那里头,现在这里也出现同样的金芒……这里不可能有同样的大规模法阵啊!” 情况诡异,司徒小书也为之皱眉,但温去病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啊” 了一声,加快往前飙去,司徒小书同步往前追,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吗?” 温去病身法如电,如龙飙穿,声音间断传来,“这里不可能有同样的超阵,但如果封天坛大阵的某件核心之物被取来,放在这里,那就说得通了,两者呼应,气运金芒同生,量却不大。” 司徒小书陡然明白过来,既然是核心之物,那也就是开启法阵的钥匙,也就正是两人要找寻之物。 有了目标,两人脚下双双加快,扑向金芒的源头,正在快速接近,陡然一道强光绽放,伴随着一股大力扫来,将两人狂震出去。 司徒小书的武功够高,温去病也在术式武装状态,虽被震出,但纵身一翻,便即轻巧落地,只见前方金芒大盛,耀眼的金色光芒中,赫然可见,一件物体打横放在前方,非常有份量,更充满存在感,仿佛镇压住时光的尽头,让一切都停顿下来,千古不疑。 而这件具有高存在感的事物,竟然是一具棺椁! 不是任何生前所用的器物或传承,竟是一具灵柩放置于此,考虑到本地都是仙帝遗藏存放,里头的事物很可能就是…… “仙帝遗蜕?” 司徒小书给吓得不轻,真心没想到会发现这么重量级的东西,就连温去病都呆愣住,脑里有太多太多的不解。 遗蜕就是遗骸,但怎么会是仙帝遗蜕?传闻中,横击仙帝不是飞升了吗?如果横击仙帝真是那个人,他离开大荒西朝后,去了自己的世界,那怎么还会有遗蜕留下?难道自己推算有误,两者不是同一人?或者,那个人离开主世界后来了大荒西朝,由低调转高调,大杀一场后,在此殒命? 说不通,因果关系尤其说不通,特别是自己好不容易追到这里,绝不能接受自己追错人的这种鸟结果! “妳让开!” 温去病表情阴沉,迳自往那光焰中的灵柩走去,司徒小书下意识想拦,破棺开坟可不是什么上品事,自己不会坐视,但转念一想,那是破封天坛的关键所在,自己拦着不开坟,难道要整具棺木一起搬回去?这显然不切实际。 “要不要我帮忙?” “说不定。” 温去病迳自走到灵柩前,在距离三米处,遇到了阻碍,一股无形之力,要将之往外抛出,他几次施力抗衡后,发现这是某种力场法阵,硬攻无用,转手便开始解析法阵的构造,从虚空中拉出一条又一条的璀璨光带,检视资料。 司徒小书面无表情,暗地里却惊奇不已,自己比谁都清楚温去病的底细,他不是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奇人,就是一个奴隶贩子兼猎头商家,油腔滑调,长袖善舞,可他哪来这手本事? 一直以来的怀疑,透过他捕杀魔将、破解封天坛之谜,再到此刻,基本可以确认,这些都是他的真本领,不是装神弄鬼,从他随手拨调光带,屈指计算时,无比专注的神情,自己相信他并没有作虚弄假,甚至还暴露了一些原本隐藏的事物,那种眼神……和九龙寨中那些大师一样,是精于某道技艺,通明练达,近乎巅峰的眼神。 一个人贩子、奸商,怎么会有这种眼神?明明有这种本事,走到哪都可以凭这技艺受人尊敬,他为什么还要干这人所不齿的工作?或者说,顶着这人人鄙夷的黑帽子呢? 司徒小书默默站在一旁,眼神却不自觉地变得锐利,自己已经能肯定,这个男人远远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虽然为人处事让自己厌恶,但至少……一个有着惊人本事,却仍愿意低调,甚至戴着汙名帽子的人,必有重大图谋,或者说,他有更重要的秘密需隐藏,才不得不以此迷惑旁人。 原本还想找温去病摊牌,或是旁敲侧击,了解他们何以也出现在此,但现在,司徒小书把这个心按下,决定把这想法深藏,继续冷眼旁观,看这男人暴露出更多的真相。 “……小心!” 温去病突来的一声,惊醒司徒小书,“怎么?失手了吗?” “……妳哪只眼睛看到我失手了?”温去病白了司徒小书一眼,“我亲自出手,又没有半途落跑,当然是成功了,但越是厉害的布置,越是会在成功的下一刻生变,我被坑多了,已经习惯要小心。” 这警告真是让司徒小书无言以对,看似淡然的言语之后,不知藏了多少的血泪,而温去病不答话,伸手往光带上一敲,已被拉出十多条的光带,同时抖动,犹如大河荡波,无数涟漪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整个大殿,一下被璀璨金芒照得大亮,黑暗尽散,一股强大力量从内部释放出来,横扫出去,温去病、司徒小书早有准备,一见情况不妙,立刻张开护罩,同时伏地,避开了这一波的力量释放,否则,就算没像拍苍蝇一样被打扁,九成也要被扫飞出去。 而在这股力量释放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诡异的金铁摩擦声,两人抬头探望,却见沉重的灵柩缓缓开起,一道黑金交缠的灵光,喷吐而出,瞬间释放的灵压,力沉如山,将两人整个给压住。 强劲的灵压只是前奏,一道身影陡然从灵柩中升起,漂浮在棺椁之上,帝冠垂珠,龙袍罩身,面目栩栩如生,身躯不坏,形貌与五斗观中收藏的那副画一模一样,正是横击仙帝。 温去病一下愕然,“真是仙帝遗蜕?” 已经飞升的人,为何还会有遗蜕在此?而且不管怎么看,这具遗蜕的状态也非常不妥,身上黑金两芒交缠,半边神圣尊贵,半边邪秽深深,指爪生毛,出现了尸体诡变的征状,如果状况再进一步,可能就要化为邪尸作祟。 ……堂堂千古一帝,还飞升而去,怎么落得堕化邪尸的下场? 司徒小书道:“看,他胸口那边。” 在遗蜕的胸口,漂浮着半把已损坏的黄金大锁,半边如遭高热焚灼,毁坏变形,但仍完好的半边,却持续散发一缕缕金芒,并且遥遥呼应远处的封天坛,运转气运之光。 “那就是钥匙?”司徒小书道:“此物原本该存在封天坛内,却被移来此处,对吗?” 温去病不答,对与不对此刻根本不重要,要如何将这明显已毁坏的气运之宝拿到手,才是当下重点,显而易见的问题,除了这东西本身的不稳定性,还有那具仙帝遗蜕。 乍看起来,横击仙帝的亡骸发生尸变,全靠这半件气运之宝镇压,才没有真正尸化,如果取走这把锁,尸变会否立刻完成?若成功,自己两人岂不是要打天阶级的仙帝古尸? 温去病朝司徒小书使了个眼色,后者虽然为了百姓,满心激愤,却没有因此失去理智,点了点头,晓得事态严重,必须小心行事。 然而,没等两人商量好如何慎重行动,那具仙帝古尸蓦地一动,睁开了双眼,目中出现了两人的身影。 二十九章 绯剑朱雀 古尸一睁眼,九幽煞芒现!源于九幽炼狱的血汙邪芒,自双眼中渗出,犹如点滴血泪,而半边身上的邪祟尸气,更冲天飙起,化为一道黑气,笔直冲天。 温去病、司徒小书都暗叫不妙,横击仙帝的尸骸,明显已变成极厉害的妖物,这类邪尸的威力,通常不如生前,但如果因为某些异常理由,开启了灵智,那就可能使用生前的技巧与异能,战力可能犹胜生前。 这种层次的敌人,两人未必扛得下,但没等温去病、司徒小书有反应,古尸已经举起漆黑的手掌,遥遥向两人一压。 霎时,整个空间染上一层黑白之色,两色旋动,交相轮转,所有事物都混入两色之中,无休无止的黑与白,将两人困入错乱的双色世界中。 仙帝绝学阴阳天印! 天印系统的绝学,在典籍中,是横击仙帝出道早期,尚未成名时的绝学,但在其承接天命成道后,哪怕是早期的技艺,都变成盖世神功,一印分阴阳,两仪轮转道浑成,直接将两大高手困在里头。 黑白世界内,温去病大发神威,打出连串爪影,身形高速舞动,化出一道长长的龙影,在往内挤压的黑白障壁内,连连撞击,试图把四面内缩的障壁往外推,维持两人的生存空间。 层层龙影,化为激转旋风,与重压而来的黑白障壁高速碰撞,威势惊人,看似不落下风,但温去病本人的感觉却不是这样。 黑白混元之壁,看不出具体厚薄,可每次碰撞,那边就像是含带一整个世界的重量,狂砸过来,横击仙帝生前必是天阶,还是中高位的存在,幸亏身躯遭到汙化,灵识已泯,使不出生前的玄妙之境,力量百不存一,否则,自己连一招都守不下。 而且,透过碰撞,浓烈的阴尸邪气,不住透体渗来,扰乱自己气脉,侵蚀血肉,若非这套术式武装,正是掌控冥府一隅的尸龙,自己搞不好瞬间就被尸气沾染,变成长毛活尸。 “当心!” 一声娇叱,司徒小书也出了手,觑准龙影盘旋的空隙,凤首剑出,剑气如水撒泼,每一剑穿过龙影的空隙,击向黑白障壁,完美配合温去病的攻势,想要击破这个黑白世界,从中脱出。 甫一交接,司徒小书就清楚感受到,对面那仿佛一整个世界狂压过来的异常份量,这种变态的威力,百分百是中高位的天阶,绝不是自己能抗衡的对象,自己甚至无法想像,温去病怎能力扛那么久还不落下风? 跟着,浓烈的邪秽尸气,透过黑白、生死之意轮转,传送过来,哪怕只是些微,明亮锋锐的凤首剑,也一下变得黯淡,被腐蚀了灵性,甚至蔓延向司徒小书自身。 司徒小书大骇,不顾耗损真元,鎏金剑气源源发动,黑中带青的锋锐剑气,笼罩住凤首剑,隔绝尸气侵袭,狂打向黑白障壁,鎏金剑气过处,黑白障壁生出一的涟漪,有了影响,却太轻微,不足以将之破开。 两人一番联手施为,力抗阴阳天印,出色的表现,却引起了古尸的警觉与怒意,仰首狂啸一声,阴阳天印蛮力加催,威力直线攀升,温去病狂转的龙影,难承碰撞,一段段碎裂开来,他本人更一下踉跄,猛往后跌。 司徒小书的鎏金剑气也如中坚壁,一道道反震回来,虎口登时破裂,鲜血猛往下淌,而六面急旋的黑白漩涡,自上下四方同时推过来。 “……不、不妙啊!” 温去病吃力地站起,身上威武的龙甲,破碎得非常凄惨,脸上也浮现一层淡金之色,受了内伤。 司徒小书问道:“你还好吗?” 温去病摇头道:“不好也不只是我一个人,而且再这么下去,就不只是不好,而是要一起完蛋了。” 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司徒小书也冷静下来,看着快速迫近的多个黑白漩涡,道:“我们需要更强的攻击,而且,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刚刚的攻击,鎏金剑气一度起到作用,无坚不摧确非虚言,只是初步踏入青铜境界的鎏金剑气,威力不足,如果能提升到青铜境界圆满,就有希望,但这一击若不成,古尸无疑就会再次催劲,那时便真的无可抵御,唯有受死了。 温去病在此界所展现的能力,基本都是些辅助功能,攻击并非其所长,那套术式甲胄的攻击力,虽然使人惊艳,但既然破碎,看来也技止此矣,司徒小书对其不抱指望,晓得后头恐怕只能靠自己。 将鎏金剑气的威力、境界提升,似乎是最有效的方法,但想起来容易,真要做却茫无头绪,如果这个提升有那么容易,甚至只要冒点风险就能冲上去,自己早就干了,现在仓促间说要,这…… “……没别的办法了,我有一个技术,能把鎏金剑气的威力提升,至少,青铜圆满吧。” 温去病从旁冒出的一句话,确实吓到司徒小书,如果时间足够,她肯定会有强烈怀疑,要多方试探验证,但此刻黑白漩涡吞天蚀地迫来,命悬一线,一切似乎再无选择。 司徒小书叹了口气,道:“怎么作?我该怎么与你合作?” “很简单!看到我身上这件又酷又时尚的装甲了吗?它其实是一件构造特殊的战衣,上头所附载的术式,其基本原理是……” 温去病劈哩啪啦说了一长串,务求在最短时间内,用最简洁的言词把一切说明清楚,好不容易说完,司徒小书听得脑袋发胀,但勉强还是明白了,便道:“ 大概懂了,但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只剩下一个步骤,妳要全心全意信任我,把眼睛闭起来,默想将力量借给我,还有记得一个重中之重的重点。” 温去病脸色凝重,道:“千万记住……不要咬!” 司徒小书一意配合,已经将眼睛闭上,闻言登时错愕,正想问“咬什么”,唇上陡然一热,一个吻伴随着阳刚之气,覆盖在她的双唇上。 “唔!” 又惊又怒,司徒小书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拳腿同出,狠狠给这无耻男人来一下,把他给轰飞出去,但身上冒出的强光,还有体内飞速散失的力量,都让她手酸足软,发不出力量来。 短暂一下耽搁,争取到足够时间的温去病,完成术式,在司徒小书飞腿踢中之前,飘身退开,运作术式,之前已破碎得七零八落的尸龙战甲,发出豪光,胄甲液化流动,重组新型态。 术式武装绯剑朱雀! 温去病身上新出现一套明亮的甲胄,仿佛千柄锋锐剑尖被折断,拼组而成,充满锐气,斩空切宙,而背后展开一双光翼,轻翔展动,尾部拖着三支长长光羽,像随时都会燃烧起来的火焰,如同凤凰。 这套术式武装,源于独孤剑公主的朱雀血脉,朱雀是凤凰分支,是极其强大的神兽,温去病早有心尝试,却不愿把主意动到女爵身上,与她缔结什么契约,如今迫于无奈,与她共构术式,要完成的最后一步,就顺势破解当前危局。 温去病身形一闪,抱住司徒小书的纤腰,将轻盈的她搂着一同飞起,这突如其的肌肤相触,让司徒小书既羞涩,又气恼,更造成体内力量倍于之前的流逝。 “起剑!” 一声长喝,鎏金剑气狂飙而出,直袭向黑白漩涡,纯粹的青铜之色,象征着此阶段的境界圆满,威力更远非之前能比,黑白漩涡吞下了青铜剑气,却无法化消,掀起了涟漪,再增幅为剧震,眼看就要把那一角的障壁给破开,却听见发自古尸的一声怒吼! 邪能再催,没有灵识驾驭的失控暴力,让失去神妙的阴阳天印,疯狂激转,威力陡增逾倍,却也出现一道道裂痕,行将崩溃。 但对于仍被困于黑白世界内的温去病、司徒小书,却等不到阴阳天印崩解的那一刻,在那之前,他们就会被狂暴化的黑白漩涡给吞没、蚀尽,没有半分生存机会。 技不如人,纵死无怨,但念及刚刚被夺走的初吻,周身乏力的司徒小书,仍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把我们最后的活命机会给浪费了。” 这声埋怨,似有意实无心,但温去病的回答,却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 “睁眼看好,我只使得出一点皮毛,但妳的分光化影剑若练得好,或许能反向重现这一招的几成水平。” “什么?” 司徒小书反应不过来,分光化影剑已是道门绝学剑艺,要先练好分光化影剑,才能使出那一招的几成水平,那是什么恐怖招数?还有,为什么是反向? 未及相询,温去病已经出手,全身剑甲喷吐鎏金之气,形如万剑冲霄,汇成剑流,冲击而去,剑气强盛而凌乱,却在将与黑白漩涡对撞之前,剑流两两相汇,迅速归成一点,最后,一道扫尽八荒的无双刀气,由原点而生,斩向黑白阴阳。 封刀盟无上神技天开八荒剑藏刀! 三十章 天开八荒剑藏刀! 看见温去病斩出的那一击,司徒小书脑里“轰”的一声,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管之前怎么猜测这男人暗藏的秘密,都想不到这秘密居然会直接牵连到自家头上。 封刀盟最出名的绝学,无疑就是“乾坤刀”与“乾坤四证”,但因为顾忌四绝武技的相生相克,封刀盟内并不是人人都能练乾坤刀,仍有许多不属于乾坤刀系的其他刀术。 其中,确实有这么一门梦幻神技,虽出自乾坤刀,却不属于乾坤刀系统,而且整个封刀盟除了司徒无视,还不晓得有没有第二人练成? 那是百族大战后期,为了寻求技艺突破,并且开发更多可能,封刀盟之主司徒无视、天斗剑阁阁主燕无双,爆发了一场战斗,名虽为切磋,却打得异常激烈,双方险些押上性命,最终,两人双双领悟一式异曲同工的刀剑合击之招,原理近似,表现手法各异,一化万、万归一,双方领悟的神技即将对拚。 为了避免出现死伤,行将对拚的两人,最终被在场观战的人们拦下,没有互拚这最后一招,但彼此的这一战、各自领悟的刀剑神技,却轰传开来,成为脍炙人口的幻影神技。 那一战后,燕无双从未再使所悟得的那式剑招,司徒无视却曾因为坳不过孙女的一再苦求,当众试演过一回,虽只有一次,但那式“天开八荒剑藏刀”,惊人的威力、由华丽归于平实的炫目效果,却在司徒小书心里留下深刻印象,不知自己几时能斩出同样的一刀?也不知何日能再亲眼目睹? 真是作梦也想不到,重见此式的契机,会不在封刀盟,不出于祖父、父亲、 自己,也不出于任何封刀盟中的绝顶俊才,而是在穿越到异界后,由一个与自己同世界的臭人贩子手里挥出。 当那滔滔剑流汇于原点,蜕尽繁华,反璞归真,聚百剑、千剑之力于一点,化现成青铜色的巨刀斩出,司徒小书也全然愣在当场,看着那青铜圆满的巨刀,怒劈尽黑白漩涡中,爆出轰雷似的炸响,仿佛能吞化一切的阴阳之力,这回连涟漪都没起,直接给炸翻,从内部一路直破至外,被硬生生劈开。 司徒小书曾听父亲分析过这一式的原理,所谓的“天开八荒”,其实是取开天辟地的寓意,刀劲刚强猛爆,莫可抵御。如果阴阳天印演化的黑白之壁,是阴阳两仪的混元状态,天开八荒剑藏刀,就是创世巨人开天辟地的那一斧,劈开混沌,创世初生,正是破解封锁的针对一击。 黑白漩涡被破,阴阳天印断为两截,开天一刀余势未止,直直斩在仙帝古尸身上,已被朽化的帝袍碎裂开来,古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温去病、司徒小书脱困而出,见到古尸受创,司徒小书心惊胆颤,出现片刻迟疑,不知道是否该立刻脱离,但温去病却飞飙出去,光翼一展,速度奇快,已飞掠出去,直逼古尸。 双方交错只在一瞬,温去病剑爪探出,抓住那半枚古锁,跟着就全速脱离,而仙帝古尸回击的一爪,则险险掠过温去病肩头,虽未击实,肩头剑甲却破碎纷飞,肩骨也瞬间垮了下去,血沫立刻从口齿间溢出。 “你!” 司徒小书大骇,一看就知道这伤的严重,想出手援护,哪知这个男子就像没事人一样,飞驰而来,抓着她的手,光翼一展,立即外冲,司徒小书被牵着手,整个愣住,估不到温去病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耍弄嘴皮,不卖弄智巧,悍猛冲锋,机敏决断,无视生死,无视创伤与痛楚,这若换作在沙场,那就是天下无双的猛将、霸王,哪里还有半分文弱样? 连续的震惊,司徒小书几乎丧失思考能力,像扯线木偶般被温去病抓着走,眼看就要掠离这个区域,忽然后头传来一声叫唤。 “停步!” 陌生的声音,略显苍老,正是仙帝古尸开了口,这让窜逃中的两人遍体生寒,恐惧到极点。 能够开口,还说出完整字句,这表示古尸已经生出意识,有了灵智,威胁性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那怕同样一式阴阳天印,如果有意识操控,尽演绎其中玄妙,自己压根就不可能破得开,哪怕用尽压箱宝也一样。 ……仙帝灵识若复,个人战力绝不可能相对抗,只能靠装备了! ……捆仙索、斩妖飞刀,对付初级天阶还行,或许可以赌一赌。 温去病心思急动,预备激活从太一处兑换来的秘宝,但身后的异响却连接传来,似是连步踉跄,跟着,仿佛呓语出声。 “……朕……非朕……我非我……” 模糊的声音,远远传来,骤传入耳,却如咒语般让温去病瞬息止步,司徒小书猝不及防,险些扑跌出去,还以为温去病出了什么事,却见他骇然回头,遥望向黑暗尽头的古尸。 横击仙帝的古尸,双手抱头,跪倒在地,喃喃重复着“朕非朕,我非我”的话,情况诡异,偶然一下抬头,眼神更是骇然莫名。 双方眼神交错的一瞬,温去病也是心头一震,自己曾在五斗观中见过仙帝遗像,虽然形貌上颇有分别,但遗像的眼神,与这具古尸的眼神整个对不上,还有身上的气息也不对。 当初自己看见遗像,之所以能立刻肯定,看的就是眼神,因为形貌可以易容改扮,眼神却假不了,还有画像上残留的气息也难有假,可现在……眼神整个不对,气息也不对,自己用来辨识身分的几个依据,一下全都没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温去病脑里乱成一团,无法索解这是什么状况,旁边的司徒小书却全身一震,被古尸的呓语给点醒。 ……朕非朕,我非我,我……不是我? ……这和自己如今的情况,岂不是如出一辙? ……千年以前,横击仙帝的体内,也同样存在着一个不属于这世界的灵魂? 那个一度停留的灵魂,才是真正创造丰功伟业的灵魂,而当这道灵魂飞升离去,徒留躯壳,当尸变发生,根据尸骸所复原的灵识,自然是原主。 ……同样的情况,将来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如果自己侥幸回归,这具身躯将来尸变,回复过来的灵识,会否就是壮志未酬的独孤剑公主? 顷刻之间,思潮如涌,司徒小书看了温去病一眼,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这男人一路追着横击仙帝的线索到此,态度坚决,该不会……他真正要追踪的,其实是寄宿于横击仙帝体内的那抹孤魂? 司徒小书不知如何开口,但另一侧,抱头嚎叫的仙帝古尸,目中灵光一闪,出现一股惊惶、恐惧之意,已经为邪祟所汙的身躯,竟然开始崩解、沙化,他转头遥望向两人,大声喊出话来。 “封天坛……江山……十绝……气运需有物依凭,才……才……啊!” 断断续续的字句,说得模糊不清,最后更化为一声惨呼,整具仙帝遗蜕,连同头上的帝冠、身上的龙袍,一同迅速腐朽,化为黑沙,洒落地上,转眼之间,一代仙帝,成了一抔黑土,随风而散。 这个结局,着实让司徒小书感到唏嘘,但转头横看温去病,他眼中精芒闪现,横击仙帝最后的那些遗言,自己虽听不懂,他却恐怕有所理解,大有助益。 “……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解释起来有点难度,而且我也不能说完全参透,还需要……” 温去病说着,脸色忽变,脚下无力,一下软倒地上,一口鲜血喷落地上,司徒小书先是大吃一惊,随即恍然。 刚才硬挨横击仙帝一下,这男人自始至终都行若无事,仿佛没受伤也不觉得痛,但行若无事绝不是真的没事,那一下连半边肩膀都打塌了,创伤可想而知,光冲着他能不皱眉头地忍到此刻,就称得上一声铁汉,司徒小书心头对他的恶感,登时减了一半。 “你……没事吧?” 佳人的破例关心,温去病没时间去在乎,急急探手入怀,要找镇伤回复气力的丹药。 ……扑了个空,没有得到那个人的分毫线索,还莫名其妙和仙帝遗蜕打了一场,白受了伤,这单生意真是大大亏本了,不过,刚刚横击仙帝最后的半句话,如果自己所想不错,这趟倒也不白来…… 温去病心念急转,忽然,掌心一热,点点金芒从中泄出,他摊掌一看,之前夺自横击仙帝身上的那半块金锁,此刻散出金芒,仿佛下雪,点点滴滴,沾着自己身体,跟着便迅速没入体内。 金芒入体,周身血肉发烫,破损的肉身迅速修复,瘀血化开,断骨重续,忍痛把几处创伤拉起,固定一下骨肉位置,没几秒钟,被横击仙帝所打伤的地方,已经修复完好。 ……怎会如此? ……这又不是功德之气,为何会主动修补伤损? ……而且这感觉,为何和功德修补的效果如出一辙? 温去病又惊又喜,却无法索解,而金芒持续渗入体内,甚至开始修补心房的缺损,甚至气血本源,这种猛到过头的医疗效果,让他连忙内视,脑中无数念头也纷纷涌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温去病缓缓站起,看着身旁的大美人,虽然这不是一个适当的倾吐对象,他仍忍不住说出话来。 “我终于明白,气运是怎么一回事了!” 三十一章 传法之心 仙帝宫中的所有秘宝,都只能现场观悟、硬记,不能带出,哪怕是获得认可的仙帝亲属,一生也只能这么进入一次,这点之前青武仙帝没说,温去病也无从判断他是不知还是不说。 对于温去病忽然冒出的那一句,司徒小书压根就有听没有懂,他伤势离奇复原,让人松了口气,但这似乎也不是自己该过问的,当下看了他一眼,缓缓道: “你拿到了钥匙,但带不出去,如何是好?” “带不出去?我可没那么说。” 温去病一下贼笑,起手一掌,直接将那半块小锁拍入自己胸膛,瞬息间便融入血肉,消失不见。 司徒小书目中错愕之情闪过,随即明白,“实体之物,无法带出,但有些是虚体所化,能与血肉融合,就可以凭此携出……” 目光朝其他仙帝的遗物看去,司徒小书记得里头好像有些丹药什么的,如果以融合血肉为标准,自己吞服掉那些药丸,再离开此间,总不会还被拦截下来? 想归想,司徒小书没有付诸行动,说到底,靠着吃药来提升实力,不但根基不稳,还会造成无穷后患,是自己一路走来所厌弃的,现在就算进入仙帝遗藏,也不会因此改变…… 温去病道:“我们能停留的时间有限,已经快要到了,殿下不去挑选几门绝学看看?” “不用了!时间太短,看了也记不住什么,我确信自己一路没有走错,本身拥有的已经足够,不需要这些。” ……除了横击仙帝,这里其他的仙帝联合起来,可能还不够我爷爷一只手扫的,我有必要觊觎他们的传承吗? “况且……今次我不是一无所获,所得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司徒小书看着身旁男子,故作平静道:“你刚刚使的那招,变化神妙,威力强绝,叫什么名字?你本身不是使刀剑的高手,这招从何处学来?” “名字啊?不重要啦,妳有兴趣,将来自己取一个吧,记得蕴含开天之意就行了,至于出处……” 温去病耸耸肩,“我说是有高人比武使用,我恰好在旁看到了,妳信吗?” 女爵与自己不对盘,自己又不可能真的详加解释,就给这么一个似真似假的敷衍答案,让她去惊疑不定就成了……这是温去病的想法,然而,话出了口,对方却没显出将信将疑,或直接视为戏言的反应,她的异常沉默,反而让温去病觉得不知哪里怪怪的。 “开天之意……” 司徒小书暗自咀嚼话中线索,哪怕看过这一式神技的使用,境界修为不足的,只会看见剑流凝缩化出的终极一刀,把重点放在“剑藏刀意”上,只有真正的大高手,才感悟得出这一式的重点是“开天”,这是爷爷当初对父亲、自己讲解刀意时,反覆提过的。 他说,他是在旁观战看到的…… 爷爷与燕阁主试招时,在场者寥寥,只有三方人马,天斗剑阁在场的全是女子,封刀盟适逢其会者基本都已战死,剩下的自己也熟识,而除此之外的第三方则是…… ……碎星者? 司徒小书娇躯一颤,被自己冒出的这个结论吓到,忍不住深深看了温去病一眼。 ……明明是实力强悍的幸存碎星者,却故意套上猎杀者的身分,合理掩饰身上得自碎星团的一切。 ……温去病,你藏得好深! “咦?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吗?我怎么觉得忽然冷了起来?”温去病道:“殿下妳的眼神好奇怪啊,我还以为,在妳脸上不会出现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是吗?”司徒小书调整表情,收起了笑意,正色道:“为什么用这招给我看?又是怕我太弱,会死吗?” “说得我像动保人士似的……我只是情势所逼而已,唯有这一击开天刀,能把术式武装借来的鎏金剑气凝聚,威力数倍提升,破掉阴阳天印,想不用也不行啊,除此之外……” 温去病哂道:“或许我是希望把这式神技能多做流传,它的原创者,是个很闷闷闷的闷人,也不怎么收徒传艺了,一不小心,这式惊世骇俗的神技就要失传,太可惜了。” 司徒小书目光一紧,暗忖这人当初在碎星团,肯定不是普通团员,从这满不在乎的口吻听来,他不只是认识爷爷,恐怕……还有交情。 “我是练剑的,你这……” “殿下使剑不使刀,未必练得成,但妳既然已练分光化影剑,未尝不能从中推出它异曲同工的另一式来,以一化万,如果真有那一天,也还请殿下费心,择一适当之人,将这刀招相授,传承下去,不让前人心血结晶空废。” 温去病请托的时候,表情不自觉地变得严肃,甚至说得上慎重,这个下意识流露的神情,看得司徒小书心里酸酸的,却又有种不知怎么解释的喜悦,诚于武,重视道统,这人的内心……果然还是有光明一面,不是尽都龌龊奸滑。 “你……” 司徒小书要开口,但整个空间却忽然一暗,一下吞吐,就把她和温去病排除出去,两人不过一眨眼,便出现在外头,脱离了此处空间。 “……还真是说赶人就赶人,半点情面也不留啊!” 温去病瞠目结舌,多少有些觉得自己傻了,虽然里头东西带不走,可如果多去翻几本秘笈,记些功诀,回去之后卖给太一也好啊,偏偏那个女爵犯傻,有时间不去看秘笈,尽缠着自己说话,自己光顾着回答,浪费时间,真是扼腕。 司徒小书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相比那些秘笈、仙帝传承,自己已经获得更宝贵的东西,满载而归了。 “事不宜迟,你应该立刻赶去封天坛,那是……” 话还没说完,司徒小书就看见龙云儿快步赶来,“你们出来了?怎么会在这里?进去和出来的位置不一样吗?” 温去病在旁,觉得龙云儿神情不对,像是刚刚被什么震撼消息炸过一样,当即出手把人拦住,道:“出什么事了?” 龙云儿站定,先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这才道:“飞龙寺遇袭,伤情惨重,须弥佛子粉身碎骨,八大罗汉、十八金刚尽皆阵亡,都是被强行杀掉的。” 温去病悚然动容,原本猜到飞龙寺恐怕会出事,程度也不过是被人潜入、捣乱,至多刺杀一两名重要人物,但这情形听来,简直就像是一次强袭,趁着仙帝、天君的注意力,都被婚礼与刺客吸引,直接以压倒性的精锐力量强攻,重创飞龙寺。 司徒小书惊道:“飞龙寺内高手众多,就是几名魔将联手,也讨不了好,谁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难道……” 下意识的想法,莫非是九头妖龙亲自来了?但这念头刚冒出就知不可能,如果九头妖龙亲自出马,动静肯定极大,绝不会只有这样的程度,况且,这也不是九头妖龙的作风…… 温去病道:“不用急,妳把情况说一遍,具体是怎样?” 龙云儿点点头,把自己刚刚接获的通知,一一转述出来。 敌人不知用什么手段,穿过层层禁制,深入飞龙寺,找到须弥佛子闭关所在,将以特殊手法强行留魂于体,几乎化为金身人柱的须弥佛子摧毁,粉身碎骨,更把该处浮屠整个爆掉,偌大动静,惊动了满寺僧众,闻声赶来,却被做好准备的敌人打了个伏击。 潜入飞龙寺的敌人,是一支十余人的小队,实力非常强悍,由高阶与地阶组成,非常精擅匿踪与刺杀,藏匿起来的时候,半点气息也不露,赶来的僧侣虽多,却谁也没能察觉,待敌人暴起发难,已是死厄临身。 先中毒,再被定住身形,当面对来自影中、来自其他匪夷所思处的诡秘攻击,首次遭逢这种阵仗的飞龙寺众僧,甚至连奉灵的时间也没有,便在惊愕中魂归西天。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靠诡奇难防来取胜,那率领这支队伍的两名地阶,就是货真价实的硬实力,使用奉灵之术后,力量疯狂飙涨,与赶到的天君硬拚一记,不落下风,两人联手,加上诡异的遁术法宝,最终护着整支队伍,在青武仙帝的灭杀下成功逃逸。 此事令青武仙帝震怒,却也惊恐,因为在他们逃逸时,九头妖龙的一个人形化身,演化心魔,奇袭天君,虽然为其逐退,但有很大可能,这支不知打哪冒出来的新势力,已经与九头妖龙联手,甚至是妖龙栽培出的新手下。 敌人的实力忽然拉高一大截,让本就胜负悬殊的敌我形势,更为险峻,青武仙帝忧心不已,正召集群臣,商议对策,让人来向龙云儿嘱托,如果进入仙帝密藏的两人出来,务必要立刻通知他们来见。 司徒小书点头道:“我先赶过去吧,你们直接去封天坛,现在再没有什么事比破掉封天坛更重要了。” 抛下这一句,司徒小书匆匆离去,龙云儿看着她背影,忍不住道:“剑公主怎么了吗?总觉得她现在看哥哥你的眼神,和早先差好多啊!” 三十二章 一斧开天(周一求紅包) 温去病带着龙云儿,直奔封天坛而去,这一回,由于身怀“钥匙”,进去没有那么费劲,直接到封天坛,手与外壁一碰,直接就穿透过去,进入内部。 漫步在点点金芒建构的星河内,龙云儿神驰目眩,必须要竭力宁定心神,才能不被其所迷惑。 “妳有金刚禅定守护,比平春稳得多,但后天之法干扰越多,先天洗资质的效果越差,不愿冒险,就没有收获,当中的尺度妳自己权衡。” 温去病交代完毕,将龙云儿留在星河边缘,自己迳自往内深入而去,龙云儿希望能跟着守护在旁,却遭到拒绝。 “不用顾虑我,熟门熟路,没什么问题,倒是妳时间有限,中枢如果被破坏,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自己抓紧时间修练吧。” 温去病缓步前行,心内也同时整理着刚才所得的领悟。 横击仙帝与那个人之间的关系,这谜团如今更为混乱,自己还没理出个头绪,不知道“我非我”是什么意思,但最后的那一刻,横击仙帝似是回复了些许意识,用尽力量留下的讯息,却如黑暗中点亮的一盏明灯,解了自己苦思不得的困惑。 这位仙帝,确实是个厚道人,回复灵识的短短时间内,他已看出情势,拚了命留下话来,为了他自己,为了两名相隔千年的访客,更为了整个人族。 如果自己不是秘密修练五德之气,还未必能够迅速领悟,但横击仙帝见识非凡,恐怕已一眼看出了这点,作出提点。 五德之气,起步于天阶,是直指天阶顶上的无上功法,修练到终点的前程绝对远大,但自己数年苦练下来,虽有所进展,却见效甚微,除了那次身处特殊空间,受太一拘魂,自动生出反应外,平常时候,根本是想用也用不出来。 最初,自己并不以为意,因为天阶顶上的那些存在,动不动修练就是数十万、数百万年,甚至还有些号称与天地同寿,五德之气如果是那个等级的法诀,能短短几年就练出成绩,那才真叫见了鬼! 不过,与太一的那次拉锯,让自己生出怀疑,会否自己的理解有误,其实练法与用法不是一回事,自己坐拥宝库,却不懂得开启之法,以致使用不出? 那到底该怎么用呢? 横击仙帝的遗言,“气运须有物依凭,才……”,气运须有物依凭才能如何,姑且不论,但能让气运依凭的物体,毫无疑问就是气运之宝,像是狮皇金剑,像是兽王爪,甚至武苍霓持戒中的仁刀驺牙,这些都是从广义上看来,可以归类为气运之宝的兵器。 再深想一层,所谓的世界奇观,包括这座封天坛,其实都是一件超大型的气运之宝,承接钜量气运,运转发动。 当初在兽族圣坟中,自己侥幸看过一柄气运之兵的半成品,从中明白了前人的铸造技术,更对气运有进一步了解,结合碎星团时期的研究,才有能力修复兽王爪。 气运者,宏大浩瀚,却又虚无缥缈,看不见也摸不着,如何为用? 唯有透过术式、透过法则,让某物承接气运,汇集运作,才能展大神通,生大威能,或倒海翻江,或摧山毁岳,或移星推月,甚至开天辟地,都是有可能做到的。 而两相对照,五德之气又是什么? 也是气运! 功德、福德、阴德、圣德、道德,是个人积聚的德运,无数个人德运汇聚,即是种族的气运,进而成为天地气运的一部份。 百川汇海,无论河湖江洋,本质同样都是水,分则为德运,合则为气运,其实都是相同的东西,自己修练五德之气,首先必须要盛载五德,才能进一步运使为用。 所谓的盛载之器,也不见得非要实体,当一切线索都串联想通后,自已也明白过来。 下乘者,利用种种珍稀的天材地宝,打造实物,盛载术式,化为气运之兵,兵成后,自有灵识,择主护主,神妙无穷。 上乘者,以自身血肉、神魂为具,凝气聚现,承接个人德运,所练成的气运之兵或气运之宝,介乎虚实之间,如有似无,威力未必能胜于前者,却能连结神魂,蜕变提升,直指天阶顶的无上大道。 先前与太一比试时,五德之气演化成形,环绕护体,那些纯属命危之际的反应激发,并不是真正的修练显形,自己事后观想,虽能重现那五道法器的虚影,却不能驱动使用。 ……看来,还是得自己选定方向,重新建构术式,一一聚现出属于自己的五德之器,才能运用苦修得来的五德之气。 ……具体的术式模型,单凭自己打造气运之兵的经验,还不足够,但收纳这半块金锁入体后,自己一直在进行感悟,已从中找到自己最缺的部分。 进入仙帝遗藏的收获,大到让自己作梦都会笑醒,什么奇珍异宝都是外物,得之管用一时,却助益有限,唯有开辟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才是可长可久,能有根本性助益的好处,而今次遗藏中的所得,解了自己困惑多时的疑难,照亮了往前的路。 况且,自己所获得的东西,还不只如此…… 温去病脚踏星河,缓步前行,胸前浮现一缕金芒,汇结显出半枚金锁的形象,这件神物一显现,周围的所有星河,光华大盛,几乎到了躁动的程度。 随着气运之法的相关知识补完,温去病越来越了解,封天坛这个出了纰漏的错误工程,到底是在那些地方有缺失。 气运建筑的运作,必须要有人维持,简单一点的作法,就是奉献祭品,定期宰点人来献祭,要不然,让大修行者化为人柱,进入核心,运气好的话,搞不好真能千年万年维持,但这些该有的……封天坛都没有。 不知横击仙帝当年是怎么想的,不过从现有痕迹推断,这半块金锁,该是当初封天坛的核心,横击仙帝以自身血肉、神魂锻造此宝,具现为用,由他亲自操控的时候,可能真是运转如意,全无窒碍,但……后头他不知是怎么了,反正没有留在法阵内,让法阵持续运作,却把核心钥匙带走,这……要是不出问题,简直就没天理了。 现在,时隔千年,核心之钥重新回归大阵,整座法阵都震动起来,如同欣喜雀跃,甚至开始脱离术式序列,抢着向金锁汇流而来。 这不是预期中的变化,但温去病没有阻止,让那些象征着人族气运的金芒,汇流入金锁,跟着,无须自己再运功,一股股热流就从金锁中渗入体内,滋养血肉,就如早先在仙帝密藏中发生的那样。 ……果然如此! 人德与气运本为一体,功德能用来修补身体,气运当然也能,而且两者的提取数量根本不能比,一个如果是涓滴细流,另一个就是大海汪洋,透过气运之宝的金锁,输入体内后,飞快修补肉身大小破损,深入筋骨,回补本源。 一道又一道的星河,输入金锁,再透入体内,这一回,别说是体内累积的创伤、隐患,就连与贪狼之心结合后,不甚稳固的心脏,都迅速强化,把寻常人身血肉,提升到能够适应神器,甚至平分秋色的程度。 正常的气运加身,绝对到不了这个效果,因为这种作用的核心是“修复”,把全身骨肉血修复到一个不偏不倚的平均值,让人回复正常,而不是让人藉此变强。 但,自己的并不正常,髓、筋、骨都是特殊材质制作,心房中镶嵌的异物更是神器水平,气运修补时所取的平均值,整个乱掉,最终的平均线,就是直接拉升到起码地阶的水平,钜量的生机,源源不断灌注到这具新生中。 这是夺天地造化的奇变,因为有机体与无机体之间的融合,不管是多逆天的改造手段,都不可能做到完美,可气运属于先天之德,衍生造化,神奇难测,硬生生将不可能作成现实! ……太一这臭龟蛋,这次倒是挺实际的,说这里有根治身体的方法,还真的有! ……但太一从来不干没好处的事,支持我治疗,延长寿命,强化自身,这行为必然对祂有利,这利益是什么? ……收我当手下?成功机会不高吧?那么,是要借刀杀人,利用我去对付那个人吗?这事绝对有商有量啊…… 温去病思索着,表情忽然一顿,脑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显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促成这奇迹的每一步,背后所消耗的,是大荒西朝的千年人族气运累积,温去病一路朝核心区域走去,周围的星河便一个接一个熄灭,归还于无,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肉身获得飞越似的强化提升,温去病缓步前行,心头则反映出一声声嘶吼,那是混杂于金芒中的人族欲念,一步之差,就会变成心魔,但此刻,这千千万万的人族嘶喊,都在传达一个相同的意念。 ……种族气运与个人德运,互为一体之两面,借引种族气运,必承担因果,因果如不清偿,必遭强烈反噬! ……要清偿这么大量又复杂的因果,向来是登天之难,但这一回,事情倒显得简单,因为这千千万万的嘶喊之声,所想要的东西都是同一个。 ……千年悲愿,千年苦楚,今日我既担因果,必会负起责任,为你们解脱! 心念转动,温去病走到了大阵最深处,被星云锁链层层封锁的地方,他伸手胸口,捏住那半个金锁,金锁陡然变形,凝化为一把小斧,光耀四方十界。 温去病悍然举斧,不算壮的身驱,在这瞬间,气势膨胀至仿佛创世的巨神。 一斧开天! 篇 后小剧场 洞君山是兽族圣地,各部兽族定期在此聚会,大祭祖灵,藉此讨论兽族要事,决定各族未来走向,是各部兽族重中之重的大盛事。 能够有这样的神圣地位,皆肇因于当年,大兽人王曾在洞镜台会盟各兽族,歃血立誓,共铸兽王爪,开启了兽族的盛世,那是每个兽人的共同荣耀。 后来,兽族盛极而衰,经历多场大战,洞镜台彻底被摧毁,原处直接被打沉,化为一片大湖,名为洞镜湖,依山而存,各大兽族追忆往昔盛景,遂定期大祭于洞镜湖旁的这座山,是为洞君山大祭。 祭祀是神圣的事,但兽族的大祭,历来都不只是单纯的祭祀,趁着各族兽王齐聚,有些平时难解的纷争,直接当众讲清楚,能用说的,由在场的兽族尊者或兽王们仲裁作证;说不通的,大家各自卷袖子单挑或群斗,由活到最后的说话! 无数威风一时的兽王、多少如日东升的兽族势力,在历届大祭上生死兴灭,这在兽族都是早习以为常的事了,而本届的洞君山大会,还未正式举行,事前已经风声鹤唳,众多兽族磨刀霍霍,等着在大会上把目标大卸八块。 几乎所有西南兽境的每个兽人都知道,狮族的遮日那王,近几年发展势头极猛,统合周边部族,声势一日高过一日,虽然他本人刻意低调,甚至暂不称王,其他兽王却不是傻瓜,终于发展到了引起各大兽族忌惮,要联手将他压制,甚至铲除的时候。 此回洞君山大祭,虽未举行,但风声早已传出,十多个兽族已经谈好条件,甚至取得了几位兽尊的默许,将在大祭中联手击杀遮日那王,分割其势力与积聚的资源……弱肉强食,素来是兽族的不二法则,如今,所有兽人都睁着眼睛看,这位年轻的兽族之主,将如何在洞君山大会上凄惨收场。 抢着收割成果的人太多,有些人唯恐在洞君山大会上分不到好处,现在就开始动手,调动族人,封锁狮族往外的通路,只待大会上遮日那王一死,便即出兵灭族,大肆掠夺。 在这十面埋伏的压力下,许多遮日那王的盟友,纷纷抽手背离,遮日那王的族人们,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而应该出来主持大局的遮日那王,却不知跑去哪里,下落不明,整个狮族之内,俨然如同末日。 西南兽境,兽人们都在讨论,遮日那王此刻到底躲在哪里?又会否出席洞君山大会?如果他胆敢不出席,后果就是触犯众怒,被各家兽族群起歼灭。 遮日那王的下落,成了全兽族共同的疑问,就连西北兽境的各族也非常困惑,然而,并没有谁料想得到,受万众瞩目于一身的遮日那王,此刻非但不在族内,甚至不在前往洞君山的途中,而在洞镜湖底,一个被封禁许久的废墟中。 打从继位开始,遮日那王就对昔日大兽人王的丰功伟绩,异常向往,更花了偌大心血,追寻兽王爪的下落。 此事多年来兽族不知有多少英杰追寻不懈,却没谁真有线索,昔日大会诸兽族而造的兽王爪,早随着战祸而消失,即使天阶兽尊施展大神通搜索,所得的结论,也只是“兽王爪已毁在战争之中,消灭于大兽人王的丧命处”。 寻找兽王爪,看似完全不可能,因为就连大兽人王的陵墓都不存在,茫茫千里的洞镜湖,葬尽一代兽族天骄,尸骨全无,鬼才晓得那是洞镜湖的哪一处? 遮日那王能够在这大谜团上有突破,是靠狮族祖传的几句密语,还有百族大战时期,碎星团的意外发现。 大战中,碎星团高层发现,洞镜湖底有一个异常的大空洞,似乎由某种术式构成,但明显已经毁坏,若想探勘,必须要承担极大的风险。当这情报由温去病转告给遮日那王,再结合狮族的密语,一条线索登时出现…… 想要寻宝,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当洞君山大会迫在眉睫,别无他法,遮日那王就把一切希望赌上,与温去病一起,深入洞镜湖百丈之底。 寻宝过程中,不知有多少次,遮日那王暗自庆幸,幸亏自家兄长是此道专家,如果没有他打头,自己别说功力未成,就算踏足地阶,也足够死上一百八十几次,找线索、破封印、避陷阱……这些事,着实是个专业活,绝不是局外人仗着武功高强,闷头闯下去,就能活着通关的。 “……那一年啊,我刚认识阿勇的时候,他傻呼呼的,什么都不会,要不是我教了他两手啊,哼哼……什么神盗,买两把西瓜刀当强盗去吧!” 连连过关斩将,温去病说这句话,格外有说服力,遮日那王每次都想给兄长竖大拇指比赞,但看他头破血流,鲜血不住从前额淌下,身体摇摇欲倒,却还满眼狂热,嚷着要向前冲的模样,心里既惭且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兄长哪需要拖着伤躯,大老远赶来陪自己卖命?此情此义,自己此生矢志不忘! “兄、兄长,你……” “把多余的话省下,先把你胸口的血擦掉,刚才那一下夺命桩来得真险,没有你奋不顾身抢着挡一下,你我兄弟可能直接就交代在那了!” 义之所在不多言,能够走到这一步,并不是哪个人单方面在付出、承受,完全是彼此相扶持的结果,遮日那王心中激动,温去病看着这满身是伤的年轻狮王,心头又何尝不是感慨万千? 前路仍多歧,不是感伤的时候,再累再痛,都得要继续走下去,温去病打起精神,与遮日那王并肩前闯,不知道又破了多少道机关,绕了多少冤枉路,流了多少快干的血后,已看不清眼前黑暗的温去病,失血过多,脚下一软,栽了跟头,遮日那王伸手想抓,自己却浑身发软,也跟着栽跌下去,顺着脚下的陡坡,不晓得滚哪里去。 “呜……我……我死了没有?” “你……你个浑蛋狮子,如果还有力气问废话,就立刻从我身上下来,我他老母的快断气了……还、还以为回到万里沙海……” 温去病气息奄奄的,吓着了遮日那王,急忙滚开,全身伤口一起作痛,险些倒在地上醒不过来,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彼此越来越弱的喘息声。 “……兄、兄长,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 “给我闭嘴!只要你……真的凭自己的力量拚过,对得住自己,就……就对得住我,生生死死,难道我会在乎吗?” “不……我是说……陪你一起死的,不是大姊,只有我一个,没有美女陪着。”遮日那王苦笑道:“对不起。” 才刚说完就被踹了一脚,温去病喘息道:“靠!这你真对不起我……我,我才不要和男人死一处,我……我爬也要爬回万里沙海去……” 温去病的爬动,让周围的脆弱岩壁崩塌,这个意外的变化,让一个被封闭许久的空间,出现在两人眼前。 漆黑的空间中,有一道微光,光源是这空间正中央的一个巨石座,座椅上是一具无头兽骨,体格非常壮硕,可以想见生前的霸气,而在这具骸骨的右手,则戴着一个古老的勾爪套…… “那是……兽王爪!” 精疲力尽的两人,忽然生出气力,连滚带爬,疯狂赶去。谁都想不到,竟然在此时绝处逢生,找到了兽王爪,而那具亡骸,很有可能就是昔日大兽人王的遗蜕。 虽然说,在历史上,大兽人王死后,兽王爪又流传颇久,受各种你争我夺,这才损坏消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还戴在大兽人王的掌上?这着实不合理,但此刻两人都不在意,赶到兽王爪旁,由遮日那王三拜九叩后,取下兽王爪来。 只是,遮日那王的兴奋之情,很快就被浇了冷水,他才刚碰着兽王爪,看似完整的兽王爪就寸寸碎断。 “这……” “这什么呀?不是早就想到这种可能了吗?完好的兽王爪等我们来接收?这种事我连想都不敢想。”温去病卷起袖子,道:“让开吧!不管是坏还是毁,只要东西还有残品在,我就能修……运气不错了,这里还留了上佳的素材。” 温去病说话时,目光朝那无头兽骸瞥去,这一瞥,让遮日那王遍体生寒,“ 兄长,你该不会想……” “想太多!这种事如果干了,让人晓得以后,你还当得成狮王吗?咦?这又是啥?” 在无头兽骸的旁边,温去病发现了半截不起眼的铁条,那是一块近似锥状的金属物,上头刻有花纹,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温去病是鉴定能手,东西直接拿来,发现上头的花纹是某种古文,而当他细加审视后,脸色登时剧变。 “这是……气运之兵,帝皇之剑?” “什么?帝皇之剑?” 遮日那王心头剧震,很清楚这件传说中的气运之兵代表什么,那是可以匹敌兽王爪的人族至宝,但……怎么会放在这里? “……应该只是仿制品,或者说……仿制失败的产品。”温去病审视铁条,喃喃道:“但上头刻着气运之兵的铸造法……前人心血,真是了不起,居然研究出这样的法门,我还以为这种技术根本不存在咧……” 自言自语,温去病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兽王爪也就算了,但这柄帝皇之兵,本是属于人族的至宝,被遮日那王看到,其实非常不妥。 ……有把兽王爪就够用了,他应该不会动这玩意儿的主意吧? ……安全起见,自己照理该做点预防,但这么做,若被察觉,就有伤兄弟义气,该做吗? ……寻宝之后的分赃环节,素来都是让人头痛的啊…… 小剧场二: 封天坛上。 温去病道:“陛下,贫僧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您说是须弥佛子留下闭口禅,告知诛邪契机全靠大铸?” 青武仙帝道:“正是。” 温去病道:“那为何贫僧听访间谣传,当年天师与佛尊联袂刺杀妖龙之前,也留下一个诛邪的讯息,告知灭魔契机?这只是坊间谣传?还是他们留下的讯息与佛子不同?” ……若是相同,用了闭口禅算出大铸的须弥佛子,不就死得很可笑? “自然不同。”青武仙帝的表情,一下变得慎重,“这是我朝的绝密,除了朕,没有旁人知晓,连天君也不知道。” “哦?”温去病来了兴趣。 “那两位离开之前,测算天机,留言予朕。”青武仙帝看着温去病,道:“ 他们告知朕 灭魔契机,在数年之后,由须弥佛子以闭口禅占算,无论算出的结果是什么,朕都一定要相信!” “啥?”温去病瞬间傻眼,“这也可以?” 青武仙帝负手背后,仰望苍天,声音中似有说不尽的悲怆,“现在,你知道生于一个盛行预言术的地方,是何等操蛋的一件事了?” ……这人生就是操蛋的! 第一章 世上从没幸运 当身体在天地德运浸润中,渐渐修复,有许多疑问的解答,在温去病脑中浮现,却也有更多的疑问浮现。 首先,太一送自己来这里治疗身体,还真是找对门路,除了太一,普天下不知还有谁如此神通广大,能在茫茫迷雾中,指点这条确实可行的明路出来。 药石罔效,神医束手,自己肉身的崩溃,基本上所有后天治疗手段,都只是拖时间而已,但先天类的治疗手段,玄之又玄,非自己所尽知,像燃烧功德之气催愈血肉,这法门自己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连提取功德之气都要碰运气,此前根本没法大量实用化,哪能如太一指点的明路,走得这般顺利? 从结果看,太一的方法显然可靠得多,单纯燃烧功德之气,催生血肉,耗损甚钜,也就是治治血肉外伤的程度,远不如直接人族气运加身,一口气大量消耗,近乎逆死为生,将伤损修补完好。 甚至,还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特殊,在治疗的同时,也促成了强化的效果,把自己一口气提升上去,简直是一口赚成暴发户了。 问题是,这些仅是自己运气好?都是“想不到”的意外好处? 江湖打滚多年,自己从不会轻视任何敌人,更别说是绝对在自己之上的太一,要比算计,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哪可能算得过祂背后的诸天神魔?对自己是意外的事,可能一早就在祂们意料之中。 ……那祂们为什么会这么好心?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难解的问题,太一的行动既简单又复杂,看似合乎情理,又常常有不按牌理出牌的时候,看似让人困惑,其实非常好懂,因为太一的每个动作,从来就不是单纯的个体思维,而是群体博弈下的妥协结果。 有人想干,就有人不想干;有人占便宜,就有人想扯后腿与背后捅刀……太一的每个行动,都代表背后某个群体的利益,虽然是总体博弈的结果,却未必符合总体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分析太一每个行动的合理性,只会把自己给逼疯掉。 以自己这趟为例,来到大荒西朝后,见识到佛门传承另有一片天,这很可能就是那些主世界所无的菩萨、罗汉、古佛,想藉自己传法,在背后推动。 而自己来此,与横击仙帝的一路因果纠缠,则是太一让自己见证那个人的真实底细,让自己有更多的线索,去充当猎犬,为诸天神魔把那个人找出来! 借刀杀人,驱虎吞狼,扔点资源,助其成长,这些在太一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一切都不是偶然发生,深想一层,所得的结论还会更惊人。 在狼王庙的任务中,获得贪狼之心;来到大荒西朝后,以此方人族气运修补的基准,因贪狼之心大幅提升……这根本就是一个有条有序的强化计画! 即便自己用医疗手段,把残破的修补完好,想用崭新的重新练上地阶,筑基筑底,也要相当时日,对诸天神魔而言,这张牌意义不大,所以祂们也额外玩了心眼,把自己送来这个时间轴不同的世界,还让自己用气运灌体,迅速完成强化,一回去就能迅速派上用场。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吗? 祂们这么慷慨,引导自己消耗这钜量的人族气运,是顺道要解放此间百姓,让他们自由?或者,祂们还想要破坏那个人留下的后手? 大荒西朝千年累积的气运,自己目前消耗的还不足三成,真正的大量,都随着星流,落入星瀑底部的无底深洞去了。 那个深洞的具体意义,自己还不明白,但不排除是那个人的后手,盖建筑物的时候顺手贪汙,把这些气运导为他用,也可能就是因为他私引乱导,术式才出问题的,破去这座封天坛,堵了无底深洞,就废去他此项后手…… 种种可能,越想越是头痛,却又不得不慎重考虑,一方面,自己很是清楚,别看诸天神魔好像很,其实压根也没那么厉害,别说全知全能做不到,还有一些动不动就被原始本能遮蔽理智的家伙,行为唯一的指标就是混乱,偏偏这些疯子也分割神魂,加入太一,总和之后,太一还能维持正常人类的智能,就算很了不起了! 但另外一方面,诸天神魔中,也包含那些位于天阶顶上,智能深藏,善于等待的恐怖存在,祂们的行动,毫无烟火味,藉着重重假象,掩饰真实目的,往往一次行动过后,看似主谋者大败亏输,败得彻底,祂们却趁机瞒天过海,完成了自家的企图,不显山,不露水,可能几百、几千年后,才显露为人所知。 对付这样的存在,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虽然……要坐在祂们的面前对弈,需要的可不只是小心……远远不只…… 越想越多,正在迅速康复并强大起来的身体,忽然一下剧烈痛楚,如遭烈火焚身,虽然痛到眼前发黑,却一点都不意外。 自己对气运之道也颇有研究,如果说,吸纳个人功德,消耗的全属个人所得,赚多少花多少,那借引气运,本质完全是“借”,有往有来,自己以此修复身体,就要担受因果,如果量不大,可以将来报、来世报,但量太大,眼前报随时到来! 一路走来,自己不知吸化了多少人族气运,一道道星云成空,这么钜量的消耗,逼得因果反噬提前到来……真是可惜,如果能再多撑个几分钟就好了…… ……复健,心房补缺,如果能再撑个几分钟,那就连亏损的本源与寿元都能填补回来,但……天意有定,人力有穷,这一步注定自己没法那么轻易跨过去,只能留待将来…… 心念转动,温去病手握向胸口,抓住了那半块金锁,既然早知会有因果反噬,为了不遭业力诅咒,身死当场,自己又怎会没有准备,在此清偿因果? 这半块金锁,是大阵的核心,也是承载术式的气运之宝,虽然经历千年,已在崩毁边缘,但对于出身碎星团,号称没有什么东西不能修的自己,仍能将之做最后运用,甚至变形改造。 心头响起了了无数此起彼落的呼喊声,声音很模糊,时大时小,但传达的都是一个相同意念。 ……不想这么说,但自己的运气真是很好,正常情形,调用这么多的人族气运,所沾染的因果之重,千头万绪,要一一清偿,就算是顶级的神魔都要费尽力气,稍有差池,业力沾染神格,打落境界,动辄就是千年万年的修练折损。 ……但在此时、此地,无数的祈愿,都归于一,千年的错误,千年的循环,他们希望中断这个满载荣光的诅咒,得到解脱,让人族悲愿不再,重见天日…… ……这样的好事,要去哪里找?除了幸运,还有什么能说的?虽然,自己已越来越明白,这根本和幸运没什么关系…… 一步一脚印,温去病重新来到璀璨的星云锁炼之前,多道光炼感应到“核心”的回归,不住晃动,一下紧缩,一下又像要消散,为着这名侵入者的权限资格而错乱。 温去病心里有数,这个术式系统所鉴别的,恐怕是完整的金锁,也就是金锁封藏于横击仙帝体内的状态,而今,横击仙帝已不在,单单自己一个持着半块金锁,肯定不能过关,好在……自己也没打算混过关,既然落不了子,那就翻桌! 掌心一握,金锁汲取大量金芒,陡然变形,迎风一晃,化为一把开山大斧,灿烂的金芒,化为光焰,向四面喷吐,像是一颗初生的太阳。 事有凑巧,不久前试演“天开八荒剑藏刀”一式给女爵看,又强调了“开天”之意,让自己心有所感,当需要重新变化金锁,凝出气运之兵的形象,自己脑中首先浮现的,就是这股创世开天的苍莽气息。 手持开天斧,大量人族气运疯狂汇聚,加持自身,自己的身躯仿佛吹气般胀大起来,撑裂衣衫,顶天踏地,犹如创世巨神,挥动起大斧,承接人族的千年悲愿。 ……粉碎吧!千载的诅咒! ……粉碎吧!不良的工程! ……粉碎吧!和你有关的一切! 温去病暴睁双眼,一声巨喝,双臂擎斧,肌肉虬起,重重劈下,一斧开天辟地。 多条仿佛星河凝聚的光炼,在这一斧之下,应声破碎,星河崩碎,连同里头的千万里星瀑,全在一瞬间崩碎,破裂纷散。 金锁原是术式核心,术式崩解,巨斧也开始破碎,化为一点一点的光屑飘散,温去病却没有停手,双臂一转,抡起半截斧刃,暴喝着直闯星瀑中央,那个犹自吸纳满天星屑如雨的无底深洞。 “去你老母的!” 一斧劈下,辟地开天,似乎能吞没一切的深洞,也抵受不住这股开天之力,剧烈扭曲,既而紧缩为一点,爆碎开来,汹涌外放的力量,将温去病一下震退,更有一道灰影从中喷吐而出。 第二章 气运金龙爪 爆炸的力量太猛,温去病纵然早已有备,还是被释放出来的冲击力,扫得断线风筝般飞出,如果不是刚获得气运加身,血肉筋骨全数强化,恐怕还承受不住这一下巨爆,不晓得会给炸到哪去? 完全破坏封天坛术式,温去病心里不是没有挣扎,至少在整个术式的正中央,那个不见底的漆黑深洞,其实价值非常大。 千年来,深洞持续吞噬着此方人族气运,可能是单纯设计错误造成的无谓消耗,也可能是一开始就包藏祸心的移作他用,如若是后者,这个持续作用的术式,将气运导向何处? 只要留下那黑洞,追踪能量流向,说不定就能追踪到那个人的去向,这是目前为止,非常有可能的一大线索,光只这一点,就比什么宝物更有价值! 但很可惜,这个深洞,不能留下! 握着那开天神斧,承受无数人族的千年悲愿,温去病一斧挥出时,就已下定决心,不管什么别的可能,无视所有诱惑的想法,这一斧,只为天地两分,让此方人族解脱,这是他们应得的,也是自己所应做的。 ……不敢妄言拨乱反正,因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是那个人破坏的,自己希望尽可能恢复,至少,不再恶化下去! 一斧砍下,黑洞破碎,人被爆炸力震飞,温去病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见一道灰影,从逐渐消失的黑洞中喷吐出来,直朝自己飙射而来,速度奇快,根本来不及闪躲,当下唯有举臂一挡。 手臂上的轻微刺痛,温去病立刻判断,遭受的攻击不是实体类,多半是纯能量一类的攻击,甚至……不是攻击。 眼光侧瞥过手臂,被击中处没有流血,但出现了一道灰色的爪印,似曾相识,还未及细看,一些残缺的影像,飞快在脑中闪过。 ……一座慢慢建立起来的高坛下,身穿帝袍的皇者,对着设计图指指点点,指导手下人建设。 ……高坛的内部,汇聚起来的人族气运,点点光雨,汇流成星瀑,灌入整个术式的中央,形成无底深洞。 ……远远凝望气运流入深洞的帝袍皇者,右臂忽然一下骤亮,出现了一条蜿蜒缠臂的五爪金龙,形象威武,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但这条龙影,只闪了一下,随即没入臂中。 原来如此! 换了其他人来,多半不懂这一段画面的意思,但那条五爪金龙的形象,却勾起温去病一段记忆。 那是百族大战时,碎星团的一场惊险苦战,四大武神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诱出一名魔神,双方没战多久,这边就面临全军覆没的险局,生死一瞬,天外飞来一道光印,六道封灵锁印的封魔印,先把那家伙打得飙血,跟着,一道五爪金龙撕空直下,直接就让那名魔神魂飞魄散,惨绝当场。 以等级来说,那名魔神极为强大,大概也踏上天阶七、八级,是高位魔神,身为多次元存在,不是那么好杀的,但就挨了那一下,别说反抗,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消亡,这一手,别说震住在场所有人,连那些旁观的神魔都给吓到了。 以人屠神魔! 那并不是单单力量强大这么简单,而是牵涉到如何以低位元存在,消灭根本不真实存在于同一位元的高位元生命体,技术上是绝对做不到的,但贾伯斯却做到了! 当时自己不明所以,只能归因于是六道封灵锁印的厉害,那个人也不会对别人解释,但现在自己晓得了,封魔印固然神奇,可那一击决定生死的金龙爪,同样也是关键。 原来,建造世界奇观,汇集种族气运,经由术式转换,能够化形存体,如同一式武技那样使用,威力形同气运之兵,还是最顶级的那一种,远超神兵,接近或等同绝世神兵! 只要自身承受得住,这一击就能突破次元限制,屠神诛魔,以人身发挥恐怖威能,这想必就是那个人敢对神魔掀战的底气……之一。 气运与个人德运,都需要透过术式承载,才能转化,那个人似乎是用封天坛作为承载之物,自己毁掉封天坛,无底黑洞也粉碎,断绝输送,他从此后再使不出那一式气运金龙爪,这是自己乐意看到的,相信也是诸天神魔所乐见的。 不过,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后手…… 念头甫动,破碎的漆黑深洞,又一下剧烈蠕动,再完全消失前,一件事物从中喷吐出来。 温去病心念转动,暗忖那可能是维持输送术式的奠基之物,此物能够承受气运千载流送,光本身材质就非同小可,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目光一瞥,赫然异样眼熟,似木又似石的四方形,上头有着奇妙纹路…… 江山社稷图? 自己如今所缺的最后一部分?青木妖圣所传习下来的正版原件? 温去病心头剧震,不假思索,出手就要夺,可那一张牌被喷出后,若有灵性,直接就往天上飞,自己出爪虽快,却还是慢了不止一瞬。 眼看就要错失,温去病急中生智,五指一展,九张木石牌组成的牌阵,在掌心旋绕,呼应着要破空逸去的那张核心。 受到群体的感召,那张牌在空中幽幽发光,缓缓沉降,归入温去病手中的牌阵,刹时,温去病掌中一震,十张江山社稷图拼组完成,自行高速旋绕,作着无止无尽的推演,要将当前的虚拟江山完善。 随着这些推演,温去病脑中出现一幕幕影像,那并不全是社稷图内的木石江山,甚至还包括别的讯息。 之前自己一直觉得,江山社稷图这座上古第一迷阵,里头还包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似多余,还妨碍正常功能运作,更让人难以修改,像嘎古自以为是,加强杀伤力,却反让生出破绽,让人有机可趁,实在颇为不便。 但当江山社稷图补完,所有奥秘都摊在自己眼前,自己也终于明白,这里头藏着何等惊天之秘,那本是青木妖圣留给妖族的无上餽赠,却落到那个人的手里,再辗转落到自己手上。 “……横击仙帝灰飞烟灭前,仍念念不忘地留下遗言,指点的原来是这一节,江山社稷图中另有秘密。” 温去病喃喃道:“十全不缺后,才只是一个起点……” 深藏在阵图中的讯息,太过古老,自己约略能读,但要说感参领悟,还需穷年累月之功,具体能用的时日更不好说,但既然持有在手,便是资本,让自己更有希望去面对未来的挑战…… 想着这些,温去病一时失神,直至整个空间天摇地动,他才惊醒过来,下一瞬,他直接被转移出去。 ----------------------------------------------------------------------- 仙帝宫中,正在进行紧急会议的文武官员们,骇然起身,望向窗外,那座象征人族辉煌的高坛。 没有什么大声响,也看不见有人在破坏,封天坛就像遇着海浪的沙堡,土崩瓦解,一点一点地粉碎坍塌,前后不过十几秒,由数十万民夫辛苦建造,巍峨高耸的大祭坛,就只剩下原处的一大堆尘沙。 千年来,封天坛不只代表着人族曾有过的辉煌,更几乎变成一种信仰象征,现在忽然粉碎,对于刚刚承受飞龙寺打击的众臣,无疑是一种近乎末日到来的凶兆! “怎、怎么会……” “封天坛毁了?”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被这一幕给深深震惊的,不只是仙帝麾下的文武群臣,此刻整座帝京,百姓都停下动作,看着那座象征人族气运的高坛,灰飞湮灭,一个个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但就在他们开始呼天抢地,崩溃痛哭前,一道道光华,自封天坛遗址内升起,凝成点点金雨,在整座帝都的上空弥漫开来,跟着,化为甘霖,普降尘世。 光雨无有实质,点落在人身,却莫名让人振奋,精气神饱满,一扫之前的颓唐恐惧,生出焕然一新的感受。 因为封天坛毁灭,所带来的不安、惶恐,一下就消失不见,整座帝都盈满着百姓振奋的向上气氛,更凝化为一股昂扬士气,如果此刻有人领头下令,数百万民众会变成雄兵,吞没一切来犯的妖魔。 也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巨大的投影,来自仙帝宫中,放射出百米高的巨影,帝冕低垂,虎步龙行,正是青武仙帝。 “朕的子民们!不要为着封天坛的破灭而惊惶,这将是一个新的开始,朕已获得横击仙帝流传下来的恩赐,即将再造新天,开创新的盛世。” 巨大的仙帝之影,以无可质疑的威严形象,声音响彻整座帝京,“所有的不幸,都将在今天结束,朕承诺你们,大铸之后,人族将会有着丰衣足食,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 仙帝的宣告,稳定了人心,更在这股激昂气氛中,城内各处爆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吸呼叫声。 封天坛原址,温去病听着这些呼声,转头对旁边的龙云儿道:“妳听听,我就说当官的承诺没一句能信吧?” 第三章 别无旁人 “这么说来,压着我人族的千古祸患,已经解除了?”老道人长身而起,向着温去病一揖,“小友辛苦一场,解了千年来的谜团,更让无数百姓有望挣脱诅咒,获得新生,此等大功,老道代他们谢小友一谢。” 温去病耸肩道:“没有谢礼的感谢,被谢得再多也没什么感觉,跳过这段吧,飞龙寺那边怎么样?真有那么惨吗?” 之前龙云儿转述的情况,听起来真是惨透,虽然没有灭门那么糟糕,但恐怕也让飞龙寺这数百年的累积,毁去七八成,至于传承超过千年的飞龙寺,有没有其他深藏的底蕴,那就不好说,可如果有,肯定瞒不过龙虎天君这位老盟友…… “唉,飞龙寺遭了浩劫啊,那个惨况……千年内,飞龙寺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损,恐怕几百年内都难以复原……” “这么严重?敌人是什么路数?有迹可循吗?” “哼!如果不是须弥小子状态异常,不能理事,那票贼子休想得逞,更别想毫无痕迹地抽身而去……” 龙虎天君满面愤慨,却忽然情绪一沉,摇头道:“不过,须弥小子为了人族,屡屡窥探、泄漏天机,招惹天怒,之前他也对老道说过,长此以往,他自己和飞龙寺恐怕灾劫难逃,唉……” 温去病可以理解这个感叹,类似事情龙虎天君只怕也没少干,看到飞龙寺遭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天君不免想到自身的处境。 “……佛子其实早已身亡,只是勉强自己留在人间,现在兵解涅槃,脱离尘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天君不用难过。”温去病道。 “你不明白!”龙虎天君挥手道:“须弥小子为何强留自己在人间?大铸凭什么能成功?神兵是那么好造出来的吗?过去千年都没人成功,难道就靠嚷着大伙来一起开炉,就突然能造出来?这又不是精神胜利法。” 温去病早想过这可能,闻言点头道:“明白了,佛子是想牺牲自己,促成大铸,真是用心良苦。” 身为当世最杰出的匠师之一,温去病熟识各种素材,不得不承认,在打造宝兵以上的武器时,佛门高僧简直全身是宝,进可凝结舍利子,退一步也能烧成圣灰,无论做为主材,或是辅料,都有诸多妙用。 须弥佛子的战力可能不强,但在预言术方面的造诣,是直指天阶,有望登天的人物,他的遗蜕或舍利子,作为素材的价值极高,如果配合某些秘法,把未断气的他活生生投入炉中,造出神兵的可能性……起码增加了四五成。 使了闭口禅,应当要立即圆寂的佛子,以秘法拖住最后一口气,强留于人间,为的便是在大铸时,将自己做最终的贡献,成就人族的希望,这份苦心……着实让温去病感佩,但很遗憾,这个打算显然是没望了。 “……妖龙那边,恐怕也料到这个可能了。”龙虎天君叹道:“刺客来得那么巧,还是直奔佛子去的,妖龙要阻止我们的可能性很高,但……奇怪,如果是针对大铸而来,怎么不直接狙杀相关人物?” 天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温去病倒是有所猜测。 那组忽然冒出的人马,看来很可能是自己的老乡,从主世界来的杀手,身上也背负着太一的使命,就算与本地势力有所连结,也不可能完全为妖龙所用,最多是利益交换,帮九头妖龙有限度地出手,换取什么东西。 使用次数有限的盟友,好钢当然得用在刀口上,九头妖龙让他们先去拔掉须弥佛子这根眼中钉,是情理之中。 但……即使这样,九头妖龙对大铸的坐视与放任,还是很奇怪,看局势演变至今,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的温去病,感觉越来越不妥。 “天君,我总有种感觉,大铸这边是冲着妖龙而去,牠却好像成竹在胸,似乎笃定我们一定会失败,或是……我们成功了牠也不在乎,这不是挺奇怪吗?” 温去病的质疑,立刻让龙虎天君脸色凝重,“你是指……” “我没有指什么。”温去病道:“只是我们最好多方面准备,目前各家铸派进展得如何?” 龙虎天君沉吟道:“你扶植的那个平家,神神鬼鬼,没人看得懂他们在干什么,进展如何只有你知道,其他的……拔山剑庄背后,一直是我道门在支持,这次他们以天外奇金,打造的兵器也基本成形,挺有希望……与他们相似的,还有三四家。” 温去病笑道:“不愧是倾尽所有资源去办的大铸,能有这成果……” 乐观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后续的……前路茫茫,能否打出神兵来,还是未知数,即便真打出来了,要托付给什么人拿去诛邪,这同样是大问题……层层疑难,都不知如何解决,根本没有乐观余地。 龙虎天君道:“还好,封天坛诅咒为你所破,人族气运回复正常,我们既然不受压制,一切……就有新的希望。” 温去病在仙帝遗藏、封天坛内的经历,青武仙帝、龙虎天君都没过问,虽然都猜得到他在那里另有际遇,可是两大高人都表示出不觊觎、不眼热的姿态,作为温去病拚死累活的报酬。 这点温去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可不是自己习惯的人情世故,过往碎星团出生入死,哪次得了好处,后头不是一堆人像土狼、秃鹰那样围过来,争着要分一杯羹,活像他们才是真正应得之人。 如果在那时,人族的主事者,就是青武仙帝、龙虎天君这样的无私人物,或许碎星团的收场不必如此,大家可以共同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出来…… 但就是他们这态度,让自己想主动与他们分享点什么、分担点什么…… 江山社稷图,涉及自己的根本之秘,很难拿出来共享,其余的……好像没什么能做,唯有帮他们造件神器出来,希望能应了预言,过了这一关。 “……对了,你好像帮了剑丫头一把。”龙虎天君道:“她从仙帝遗藏那边出来后,说到你的语气和眼神整个不同了。” 温去病笑道:“不值钱的顺水人情而已,还不就是天君您给的分光化影剑吗?剑公主是从中得到了好处吧。” 龙虎天君笑道:“剑丫头是个好女孩子啊,老道我从小看她长大的,配你实在是可惜了……” 温去病哑然失笑,女爵脾气冷硬,看似不讨人喜欢,可暗地里心疼她的着实不少,自己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人说这话了。 “你们都觉得她配我可惜,还把她配给我?”温去病笑道:“这样吧,和尚我一向与人方便,大家如果都认为不合适,不如就让公主殿下写封休书,把我给休了吧。” “千万别!”龙虎天君摇手道:“配你是可惜,配给别人就是痛心疾首了,放眼当世,如果还有其他人配得上剑丫头,你道会便宜你吗?真当青武老儿糊涂了?” 看独孤剑这么受到长辈们的宠护,温去病只是莞尔,自己虽然不怎么欣赏女爵的作风,但在个人心里,自己仍希望看到好人有好报的…… “这个……也并不是门当户对,就一定能有好姻缘的。” 温去病笑了笑,耸耸肩,告别了龙虎天君,眼下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既要提防那些“老乡”再次生事,也要花心思在大铸上,帮忙造个几件东西出来,甚至还要小心,九头妖龙那边有进一步动作。 如果是之前,自己的心态很单纯,就只是完成大铸,了结任务,顺道以干掉九头妖龙为目标而准备,因为主线任务一完成后发布的任务二,很可能就是对付九头妖龙! 卫道除魔、护民诛邪,其实都是挺累人的事,像是揹着一个包袱在跑步,限制多多,如果单纯只是除魔诛邪,不考虑护民与卫道,以胜利为第一优先,事情就省得多,成功率也高得多,所以自己此前一直也避免与本地人物有太多牵扯。 但事情终究是一步步走到这里,这里的人对自己不错,自己承了情,也想回报这些朋友、知交一点,在过程中受了全体人族的好处,就要协助他们,归还因果…… 这些不可免的牵扯,早在预计之中,自己对此也并不讨厌或遗憾,人本来就会为着身边的人而改变,如同水波中的涟漪,相互震荡,发生变化……这就是人生,相较之下,自己反而好奇,为何那个人可以一路走来,全不改变? ……过程中所共同经历的一切,对你都毫无意义吗?所以你毫不在乎地牺牲所有人? 想着这些问题,温去病回到自己的住所,把门推开,看到龙云儿正盘膝而坐,消化新近所得的一切,点点青光,随着内息吞吐,环绕全身,身上所发出的气息,越来越是强大,像是一把出鞘的兵器。 ……虽然过快了点,但从这征兆看来,地阶应该不远了。 感查到温去病的归来,龙云儿停下运功,缓缓睁开眼睛,“哥哥,云儿刚刚忽然想到,万一第二主线任务……是要我们相助妖龙,那怎么办?” 第四章 修魂造器 龙云儿的问题,让温去病一阵苦笑,这种事情自己不可能没想过,发布任务的是太一,就算那家伙心里还有所谓的正邪善恶,也肯定不会与种族挂勾。 人族盛世就是正,妖乱大地就是邪? 从神魔的高度来看,这种分类根本毫无道理,不可能指望他们发布的任务,一直都是偏重人族这边。 而对于已经签了命契的己方,不管太一给的任务是什么,己方都没有说不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当初自己不愿意与此界之人有太多牵扯,这也是一大理由,不然如果抗魔英雄干得好好的,忽然刀头一转,成了妖魔的走狗,千夫所指,那感觉……真的不好。 “……不会有这样的事,或者说……机率不高。”温去病正色道:“九头妖龙的强大,不是太一所乐见,向妖龙倾斜的机会不大。” 龙云儿静静听着,等待温去病的解释,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往下说,龙云儿一下诧异,便也不问了,既然温家哥哥说不会,就一定不会。 温去病注意着龙云儿的反应,心下苦笑,这种事情自己哪可能有把握? 但与其让这丫头心里七上八下,难以专注,还不如先忽悠她,把心安下,专注在修练上,毕竟,她可是己方的主战力………… 晋升地阶,对普通人不是那么容易,但龙云儿从来就不是普通人,她这一路走来,所得的种种餽赠,累积之丰厚,不能轻易登地阶,简直是没有天理。 …… 冥界尸龙的力量与异能、真祖香雪的神魂、九阴玉简的道门真传、金刚身的绝世神功,诸般加持,别说上地阶,这每一件都是尽头直指天阶的资源。 …… 要说有什么缺憾,就是资质有亏,本身不是很适于习武争胜,但连这一点,也在封天坛中获得补完。 能够洗资质的机缘,万中无一,封天坛内的洗涤效果,虽然还不如传说中的近道之所,直接让人褪去凡胎,成就仙体,但已足够把资质洗到“人”的顶点,如同那些万中无一的武道天才。 当这一环都被补齐,龙云儿体内积存的尸龙之力,进一步释放出来,力量到了高阶的中后段,只要其他条件配合得当,就能提前冲击地阶。 而且…… 她所做的累积,还不只如此…… 龙云儿盘膝而坐,双掌交叠,闭目调气,双腕配戴的万古江山钟,发着水蓝色的淡淡光芒,这道水光的源头,是浮悬于龙云儿顶上的玉净瓶。 相借自道门的玉净瓶,内含甘露,此刻浮悬于龙云儿顶上,甘露化为氤氲烟霞,倾泻而下,为龙云儿四肢百骸所吸收,在体内环绕周天后,灌入万古江山钟之内。 这是温去病所设计的流程,玉净瓶在治愈伤损上,有着惊人神效,如果汇聚内中的甘露,滴在万古江山钟上,将短暂修复神器所受的伤损,大幅提升万古江山钟的战力,但时间有限,撑不了多久,就会渐渐打回原形。 真正能起到效用的做法,还是用时间慢慢温养,但神器是天地灵物,配合灵气温养的疗愈时间,动辄成千上万年,神器等得起,自己可等不下去,因此另辟蹊径来进行。 自己所研发的方法,因为层层限制,不具大规模推广性,首先神器必须要有主,两边契合度更要求非常高,要到魂灵相合的程度,待两者结合后,以玉净瓶之类的宝物,浸润神器之主的元灵,凭此纽带,过滤之后传到神器上。 要讲修补或重造,金属器物快过血肉百万倍,可要说温养,神器就远远无法和血肉相比了,透过神器之主来养护,效率大幅提升,而神器主人也能藉此修练,既培养与神器的默契,本身修为未至天阶者,更能提前藉神器感悟天阶奥妙。 当然,那也还必须神器之主与修补灵物属性相合才行,在这上头,龙云儿血脉属性为龙,虽不是水龙,但基本也与玉净瓶相合,相得益彰,用来温养万古江山钟,再适合不过。 …… 运气若好,大铸前后,应该有望晋级地阶。 …… 大铸后,可能要对上九头妖龙,如果没有地阶,别说参战,连基本的保命都做不到,稳稳十死不生的结果。 …… 即使不考虑九头妖龙,回归主世界后,就要上京,到时候地阶也是保命的起码要求,如果能在那之前,先一步迈入地阶,安全就有保障得多。 不管怎么算,都要尽快把云儿丫头推上地阶,与此相同的还有自己,总不能到时候自己还弱过她吧? 百族大战时,自己早就踏上地阶,累积深厚,虽然身为四武神之首,但碎星四武神的境界相若,明着是地阶,暗里都被认为是伪天阶,以地阶之身,提前拥有部分天阶特征或威能,一路走来,不知干掉了多少天阶妖魔。 那个人,曾指点了不少高手踏入天阶,司徒无视、燕无双、玉虚真宗的几名上仙,甚至金刚寺的高僧,都在与他的合作下踏入天阶,这点一度让碎星团生出疑问,如果天阶那么好上,为何不便宜自家人? 为何一路跟着他走来的四武神都只是地阶? “……天阶哪有这么好上?与其栽培天阶出来,我们更迫切需要能杀掉天阶的人,也就是你们!”那个人曾这么解释道:“伪天阶的基本原理,就是放弃表面平衡,把一杯水倾斜,一端斜得有多低,另一端就翘得有多高,你们四个把境界压在地阶,才好尽快把另一端翘得高高,至于夯实基础的修练,等战争结束,还不是想怎么练就怎么练?” 话听来很有道理,那个人所说出的任何话,一向听来都很有道理,众人听信他的话,很大的一个理由,就是因为虽然他提拔了不少人进天阶,但别说碎星四武神,就连他自己也没踏入天阶。 “……如果天阶真有那么好,我为什么自己不上?一件那么好的东西,我总不可能尽是便宜别人,不便宜自己吧?” 人性总是自私的,那个人的这个解释,着实让旁人深信不疑,一时间,碎星团内的主流,都在追求伪天阶的速成力量,人人高唱“境界高不如用得上”,然后手搭着手,一起往地狱之坑全速掉落。 靠着偏倚突出修练的速成之力,就如奇形兵刃,威力虽大,破绽却也明显,而且一被人抓住破绽,短时间内想改也改不了,根本束手待毙,更别说,是碰到这些“奇形兵刃”的设计者,最知根知底的人设下杀局………… 往事不堪回首啊! 温去病摇了摇头,在龙云儿对面坐了下来,同样盘膝而坐。 …… 无论怎么说,那些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自己的身体既然已经大致痊愈,就该把以前的修练接续下去,至少,尽速练回不含宝相金身在内的力量。 哪怕之前被引导上了歪路,跌进了坑,但走过的路就是路,那些历练所得,点点滴滴都有累积起来,成为自己的资本,现在重新练起来,事半功倍说不上,但至少平常人路上的障碍,对自己都不存在了,还可以藉由这一路走来的感悟,修改原先走错的地方,找正方向。 立足的位置够高,练回地阶什么的,根本不在自己眼下,封神台崩毁,神魔重归的时代马上就要来,就算练回地阶中的佼佼者,也不够那些神魔的一根手指,自己想要生存,想要掌控局势,目标就是天阶! 五德之气,是自己仰首望天路的底气,之前独索,效果有限,但这一回,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 圣德、功德、阴德、福德、道德,五德之气中,自己对功德、圣德稍有涉猎,但圣德的储量不多,真正要说能用,还是只有功德之气。 五德之气运用的第一步,必须要凝气具现,化为物体,之后以炼器之法,逐步提升器物的品级,器主的神魂也会同步增长,当然反过来也行。 透过处理几件气运之宝,自己累积的经验,可以说驾轻就熟,趁着这边在举行大铸,自己也要以功德之气打造一件器物,护持元神,目标…… 是一段时日以后的晋级天阶。 但到底该打造成什么东西? 这件事就很有讲究了。 五德之气各有神异,抛开其特性,只追求威力,打造什么功德之剑、功德之刀,那是最下乘的愚蠢念头! 功德护持,雷劫不加身! 这是功德之气的最大特性,而包括功德在内,五德之气的本质,都是偏守不重攻,意在造化玄妙,不是单纯的攻与守,要如何应用在实战上,着实考验自己的匠心。 …… 如果不是自己早有几件未能完成的构思,仓促间还真想不出该怎么是好,但如今…… 静静思索,温去病坐在龙云儿对面,眼睛半睁半闭,身体放松,周身气息变得幽远深沉,一缕缕明黄色的光芒,由体内隐隐渗出,流转不休。 七日时间,转眼即逝,当青武仙帝的使者前来敲门,迎请病僧和龙云儿到场,为期一月的大铸,正式揭晓结果。 第五章 天机不显 温去病和龙云儿本来是住在宫外,招待宾客所专用的驿馆,但后来温去病研究封天坛,废寝忘食,就索性住到仙帝宫里,这回青武仙帝派人来请,原本直接过去就行,花不了什么时间,温去病却心血来潮,要离宫一行。 莫名其妙的想法,弄得那名宦官使者七上八下,这形同抗旨,整个大荒西朝,除了眼前这男人,还不晓得有没有别人敢干,但此人位列五绝之一,传闻是横击仙帝的隔世传人,甫入京就帮助天君升等,拉拔起的平氏一门在大铸中频放异采,更成了公主驸马…… 短短时日内,风头之健,还压过青武仙帝半筹,他要抗旨,恐怕青武仙帝也拿他没办法。 “再去飞龙寺一趟,不用进去,远远看着就行。”温去病的要求,唯有龙云儿可以理解,这几天以来,温去病已秘密造访飞龙寺两次,既不是搜寻典籍,也不是找什么人,每次都仅是随意漫步,走上几分钟,然后就回来。 看来漫无目的的行为,龙云儿却觉得他像在等待什么…… 温去病道:“我第一次去,他们好像早就料到,给了我一包圣灰,让我能进入封天坛,所以……” “哥哥是希望类似的事还有第二回?须弥佛子有某种后手?”龙云儿点头道:“也是呢,这么厉害的先知,既预见了大铸,又把你的到访精准算到,还给了你援助,怎么会对自家的大劫一点准备也没有?” “不是这样的。”温去病摇头道:“等将来妳境界足够,就会明白,命运是最会玩弄人的东西,时光长河中有无数支流,随时可能变动……” 龙云儿奇道:“不是说,只要牺牲性命,以闭口禅来发动,就能准确预知吗?” 温去病笑道:“妳知道为什么闭口禅说完预言,立刻就没命了吗?” 龙云儿道:“不是发动预言术的代价?” 温去病道:“那只是其一,命运流向既脆弱又多变,闭口禅是试图在最稳固的那个支点上,打下一根钉子,但预言本身就是干扰命运的一项变量,乱七八糟的小钉子打多了,主钉也会不稳,所以闭口禅说完话就死,另一层意义,是为了避免之后做得太多,让本来能准的也变得不准……这还没把命运的反修正力计算进去……” 异常复杂的解释,听得龙云儿头大如斗,最后只是依稀明白,命运难测,天命难测,就算是天阶顶上的那些神魔,也从不敢妄言掌握天机,这东西常常就像毒品一样,越是想倚赖,越是会被玩弄,最后被活活玩死。 “……所以,须弥佛子算不出飞龙寺的劫难,我并不奇怪。”温去病道:“如果这是他过度窥探天机,试图改变命运的反噬,那算得出来才有鬼……” 龙云儿不解道:“那如果这么说的话,哥哥你还期望些什么?又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呢?” 温去病笑了笑,没有解释,这与命运、预知什么的无关,只是一个合理的推断。 哪怕没有预知的能力,但如果早知泄漏天机会招来天谴,飞龙寺遭劫,那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手,庇佑众僧,甚至人族? 自己期望能有,这是自己之所以在大铸前,频频来飞龙寺探看的理由,但来此数次,偌大一座寺院,只见破败萧条,高手几乎都被扫空,较诸昔日,真是惨不忍睹。 这样的惨况,须弥佛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不是指什么窥探天机的反噬,而是他勉强延命的行为。 大荒西朝人族的三名领袖,仙帝与佛门、道门之首,受天命加身,或是力量超群,或是显出种种神异,一任死,一任继承,而本该命终,却拒不轮回的须弥佛子,累得佛门诞生不了下一任领袖。 如果飞龙寺有佛子或佛尊坐镇,主持大阵,那批杀手别想这么肆无忌惮地潜入,更不可能利用群龙无首的机会,把飞龙寺的高阶战力几乎扫光…… 眼前飞龙寺衰败气象已成,这一劫过后,不知还能不能出现天命加身的新任佛子、佛尊? 坐在马车里,温去病望着外头的景况,最终放回窗帘,与龙云儿一同离去,马车回转仙帝宫,路上就可以感受到森严气息,大铸宣告完结,青武仙帝正在检阅各大铸派的作品,整座帝京重重戒备,绝不允许任何人在此时来生事。 ----------------------------------------------------------------------- 仙帝宫中,主殿前的大广场上,数十座火炉喷吐烈焰,百余家铸派各自列队,摆出了各自的作品,等待仙帝的品评。 姑且不论作品优劣,眼前列队在广场上的近千名匠师,人才济济,这就是人族的精英,只要这些人才还在,人族就还有希望…… 居高临下看着他们,青武仙帝就有着这样的感觉。 “我人族不会坐以待毙,大铸必能承接天命,开出生天!”青武仙帝袖中的拳头,一下紧握,目光扫过全场,看见了分别位在左右群臣当中的天君和女爵,两人神情似淡然,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戒,扫视周围,不敢分毫有失。 当世五绝高人,就只差一个病僧,在这关键时刻,那家伙居然不晓得跑哪里去了,传而不至,着实怪异,但已经不可能再等下去了。 “朕的臣民们,无论出身,拿出你们的作品,诛魔灭邪的天命,即将在你们手里开启!”青武仙帝高声呼喝,底下匠师与众臣振臂欢呼,沉浸在满心喜悦中,还没有检视各家的作品,场内气氛就已极度昂扬,犹如誓师出征。 事实上,不需要太仔细的品鉴,到底哪几家的作品堪称杰出,早已一目了然,真正优秀的兵器,无须言语,神光自秀,哪怕只是摆在那里,都有各种神异显现。 青武仙帝的话一说完,各家铸派纷纷打开箱子、掀开封藏的咒布,数十道不同的森寒气息,弥漫全场,让人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 各家铸派的技术,有优劣之分,但这回青武仙帝、龙虎天君大开府库,各种资源不要钱似的任各派匠师取用,靠着堆资源的方法,那些平常只打得出战器来的铸派,这回都硬生生堆出宝兵来,确实堪称是各派匠师此生颠峰之作。 广场上,数十柄兵器乍现寒芒,最差劲的也是地阶宝兵,同时展现人前,堪称极为罕见的大场面,在场的文武官员,暗自凛然。 但,到头来,最吸引众人目光的,还是只有最颠峰的那几家,早在大铸举行到一半,便有掩不住的异象频传,被认为最有可能打造出神器的几家铸派,如今,他们的作品摊开在阳光下,一件件神光冲霄,气势慑人,不用品鉴,就把其余的宝兵都比了下去。 金字世家的正一天镜,镜体正圆,不住放射出烈阳般的金芒,是以绯红金乌血、小扶桑枝铸炼成形,蕴太阳威能于其内,浩瀚炽烈,镇压所有邪祟。 百兵寨的诛妖符鞭,是先以赤火金,打造五千八百七十二道金符,再刻印上逾千种不同的符印,最后以神妙手段编织成兵,能耐巨力冲击,变化多端,更对妖魔形成克制,尤其对不死邪物具有神效。 七巧云门的霹雳大将军,则别开生面,是一尊六米高的大铁人,以百种奇金,三十九种异火,长期祭炼,反覆完善内里的过千种法阵,使其生出灵性,能够作战,却又能接受遥控,驱使由心,上阵后横扫千军,所向披靡。 与前两者相比,砸下天价资源堆出的霹雳大将军,是机关之术的变种,也是大荒西朝机关术的巅峰成就,但纯以威能来估算,不过就是力大能战,对妖魔没有明显的克制作用,别说对上妖龙,就是与魔将对战,都难言必胜。 其他各派匠师看了不住议论,有的点头,有的大摇其头,觉得虽然堆出了一件宝兵品级的巨物,却难以派上用场,很不实际,但对于一直向往此道的平春,这尊大铁人只看得他眼放异采。 机关术的特性,就是大规模量产的可能性最高,其他的铸术成品别说神器了,就算宝兵都很难批量制造,要打出两柄一模一样的宝兵,就算材料一样,都未必打得出来,可这尊霹雳大将军却不同,如果资源足够,量产技术突破,造上几千几万具,谁说不能平了妖龙之祸? 当然,这些只是纯理想的状况,要把理想实现到那一步,中间还有很多难关要过,但无论如何,好歹有人起了头,迈出了这一步,将来…… 不可能就一步步变成可能…… 平春着实激动,可目光环视,现场却找不到自己师父,找不到人来讨论自己的这些心得,大为懊恼,再看各派匠师对霹雳大将军褒贬不一,似乎没有正确认识到这件作品的价值,不由得大叫扼腕,想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咳!”没等平春开口,平剑秋一声轻咳,没让他多做发言,而各家匠师的目光也转移过来。 平家受病僧一手栽培与扶植,早就成了此次大铸的焦点,各家都在期待,他们到底会拿出什么样的神物来? 病僧的名头太响,许多人猜测,平家的作品极有可能就是此次大铸之魁首。 平剑秋向平春点点头,平春一步迈前,把藏有平家作品的宝箱掀开! 第六章 三支墨箭 打从一进场,平剑秋抱在怀里的那个箱子,就受到各方人物瞩目,与赛的各家铸派公认,最有希望打出神器的,还是长京平家、拔山剑庄这两派。 一派背后有道门支持,隐约是大荒西朝的第一铸派;另一派的背后有神秘病僧,手段惊世骇俗,甚至可能溯及横击仙帝。 如果连这样的他们,都没法造出神器,其他各派再怎么堆砌素材,也无望成功。 终于,平家人要打开那只满载着人族期待的箱子,现场众多铸派的匠师,包括仙帝、天君,全都心跳加速,屏息以待,想知道平家会拿出怎样的诛邪之器? 箱子开启! 一股股黑气冲冒出来,由箱中浮悬出来的,赫然是三支漆黑如墨的箭,材质特异,各家匠师看见这三支箭,马上有股怪怪的感觉,箭尾不用羽,箭身也非竹木材质,这箭看似普通,却怎么看怎么怪。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引走,悬浮起来的三支箭,散发出来的不是凛然正气或森寒杀气,而是一股股邪气,几乎冲霄而起。 “好、好邪恶!”“这是什么邪兵?只差一步,开启灵识,这三支箭恐怕立即入邪成妖了!” “这种兵器也能诛邪?开什么玩笑?”各家铸派的批评,场上如排山倒海,平春不以为意,胸中充满对自己师父的信心,平剑秋却听得极是尴尬,这三支箭基本是他和陈有龙合作打造,虽然身为制作者,可内中有些玄奥设计,连自己都还参不透。 三支箭的设计者是病僧,主要铸材的提供者也是他,偏偏公诸于众的时候,他不在场,平剑秋也不知这会否是他的故意,让自己一家持着三支妖箭,活像妖龙爪牙一样被千夫所指…… 面对四面八方升起的质疑声浪,平剑秋真是连死的心都有,觉得自己搞不好被坑了。 然而,身为制作者,哪怕还未能完全理解这作品的玄妙,但至少箭的威力,自己心里是清楚的,平剑秋遥向仙帝一拱手,便想解释,但青武仙帝一挥袖,打断他的开口,抢先道:“妙,这是以毒攻毒,以妖噬妖的设计吧?” “陛下圣明!”平剑秋跪地磕头,叩谢明主有慧眼,没让自己背这黑锅。 在场匠师们,听了仙帝揭示,纷纷露出恍然之色,但随即又变成怪异表情。 妖龙势大,人族为了对付它,想尽一切的办法,挖空心思,不知打造过多少诛邪之兵,正着来不行,就有人反着干,猛走极端,希望能够走出条新路来。 以邪兵制妖,以毒攻毒的设计理念,虽然冷门,但早就被人提出与尝试过,创意本身令人赞赏,可实际效果却说不上好,比起那些走纯阳正气,先天上克制邪祟的兵器,邪兵对妖魔并没有特别强的杀伤力。 理论上,妖魔之间弱肉强食,会彼此吞噬,邪兵应可凭此增强杀伤力,从根本上吞食妖魔,可在实行上,这一点相当不好操作,如果目标妖物力量比较强,一下处理不好,邪兵反遭吞噬,妖物瞬间强大起来,将敌人给撕了…… 这种事情,在过往历史上,不只上演一次两次了。 在场的匠师,个个都是理论与实务经验兼具的老行家,熟知这些道理,对这三支墨箭均不看好,况且,无论此物有何奥妙,摆在眼前的事实,它并非神器,也不见得比周围其他宝兵优秀,要说成为诛邪之兵…… 所有匠师纷纷摇头,这反应青武仙帝看在眼里,失望之余,更有些尴尬,自己本对病僧寄予厚望,但他扶植的手下,却交出这么一张成绩单来,委实令自己遗憾…… “且慢!”龙虎天君道:“自古弓箭都是一对,箭在此,弓呢?”一言点醒,从仙帝到底下的众匠师,个个转过目光,重新审视平家。 是啊! 箭在此,弓呢? 自古弓箭类的兵器,都是成对打造,发射神箭必须搭配神弓,唯有两者配合,才能发挥真正威力,而且,其中六成情况,弓的重要性还过于箭,毕竟箭是消耗品,一般的设计,会把重心放在弓上。 这三支以毒攻毒的墨箭,要搭配怎样的弓来射? 完整配合后,会否提升为近于神器的威能? 所有人的期盼,重新压回平剑秋身上,但他这时的表情,却比先前还要尴尬,有些颤抖地拱起手,向天君一拜,道:“没有弓,就只有这三支破邪箭,这就是我们的作品。” 青武仙帝、龙虎天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沉默无语的司徒小书,都在瞬间瞪大了眼睛,本以为猜透了病僧的布局,结果却发现自己掉进坑里,青武仙帝甚至忍不住问道:“真只有这样? 那这箭怎么射? 那人……有没有交代?”被仙帝当众这么一问,帝威浩荡,哪怕两边距离几百米,平剑秋还是惊得脚底发软,一下跪地,叩头道:“禀陛下,确实……有箭无弓,那人的意思,应该是……随便哪张弓都能用……”其实,当时温去病的原话,是白眼一翻,怪声怪气地说“你们爱怎么射就怎么射,我管得着吗”,但这话说来无礼,平剑秋当众哪敢直述? 只能解释为用什么弓都行。 但就在场所有人听来,这无疑就是宣告,这三支墨箭没有其他潜力,仅就表面上看来的这样,虽然它仍算得上宝兵中的一级品,可早先的期望有多大,此刻的失望就有多大,许多匠师更是露出扼腕或恼怒的神情。 平剑秋见状暗叫不妙,虽然没有弓搭配,自己也未能完全参透设计上的玄奥之处,但一手打造三支墨箭的自己,很清楚这箭的恐怖,不说病僧加在箭头上的那七重层叠法阵,是何等的精妙繁复,超越当代技术,只是它那个爆发设计,激发之后,箭的杀伤力完全不是现在能估量…… “陛……”平剑秋还想说明,可另一端,拔山剑庄的人看到目标对手表现不如预期后,整个放松担忧,拉开封宝的咒布,家主率众向仙帝跪下叩首,朗声喊道:“陛下,请看敝派数代人的心血,屠龙剑!”中气十足的呼喝,蕴含着同样十足的信心,而不用等他开口介绍,他们所推出的这柄兵器,就抢尽人们目光。 拔山剑庄,善于铸剑,这是大荒西朝公认的,但那柄屠龙剑…… 恐怕是拔山剑庄史上破天荒的头一遭,整体剑长超过两米,光剑刃就有一米半,重量未知,单单矗立在那里,便给予人非同凡响的存在感,如岳之镇。 武器当然不是越大把越好,但这柄巨剑插在那里,附近锋芒闪动的许多宝兵,忽然敛起了锋芒,似乎主动避让,不敢在其之前逞雄,众匠师就知其不凡,即使不是神器,恐怕也不会相去太远了。 “这是……”站在数百米外大殿中的青武仙帝,忽然身影一花,一步跨出,已来到拔山剑庄的队伍中,长臂一伸,已拿过巨剑,将之举起,过两米的巨型大剑,他单手说举就举,浑若无物,一下横挥,斩风断空,寒气扫遍全场,尽显身为天阶的绝世威能。 周围的文臣武将,无不叹服,仙帝果然是当代无敌的绝顶强人,由仙帝持此神剑,何愁妖邪不服诛? 但持着巨剑的青武仙帝,心头错愕只有更甚,从剑刃中,他感受到一股非常特殊的力量,见所未见,却似曾听闻。 一下明悟,青武仙帝转头望向龙虎天君,拔山剑庄本就是五斗观的附庸,长年接收道门转移的技术,铸出了什么兵器,龙虎天君肯定最清楚。 “……天君,这是?” “陛下法眼如炬。”年老道人一摸胡须,傲然道:“这正是我道门倾尽手上资源,历经百年试错,终于完成的破龙之力。” “真是破龙之力?”青武仙帝闻言大喜,甚至不顾形象地笑逐颜开,而在场其他匠师听闻,则是一阵阵哗然掀起,震动全场。 破龙之力,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能对龙族形成先天上的克制,无论是浩瀚磅礴的龙力、坚不可摧的龙鳞、龙躯,在这股先天克制之前,皆等于无,断龙躯如撕白纸。 若能拥有这股力量,就能比单纯的阴阳、正邪克制,对妖龙造成更为本质的压制,多少年来,无数匠师前仆后继,想把这份传说中的力量制造出来,却从未有人成功,料想不到就在今日,这股力量应天命而生,终于完成了。 “好!好!好!”青武仙帝仰望手中巨剑,满心欢喜,忍不住连夸了三声好,“拔山剑庄的各位做得好,天君支持得好,此剑当为大铸魁首,不是神兵,更胜神兵,真是太好了!能得此剑,何愁妖龙不灭?” 龙虎天君微笑不语,却也同样内心激动,屠龙巨剑的制造,不知费了道门多少心血,牺牲了多少千年累积,如今,这些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正自欣喜,一个声音阴恻恻地传来。 “果是好剑!今日适逢其会,陛下何不让我等先试试?” 第七章 屠龙巨剑(周一求紅包) 当看到那把屠龙巨剑,全场为之欢腾的时候,在场上却有一个人保持着冷静,那就是身为异客的司徒小书。 ……大荒西朝的铸兵技术,真的落后原来世界不只一筹。 破龙之力,确实是对付九头妖龙的好东西,自己在与妖魔战斗的时候,不只一次想过,如果能给自己一把破龙之兵,再配合不惜牺牲的决心,搞不好都有望去和妖龙一拚,偏偏这世界没这种力量,破龙之力在大荒西朝只存于传说。 在自己的世界,破龙之力真心没那么了不起,虽然罕见,而且被沧溟龙氏严加管控,可这样的兵器,早已是可以稳定制造的东西,光沧溟龙家手上就不会少于十件,每次有对付龙族的需要,向他们商借,通常不是问题。 换句话说,就算不考虑战力的问题,纯以武器方面的考量,换了在自己的世界,九头妖龙肯定没有那么难对付,估计早就被七家八门给铲掉了。 自己是纯粹的武者、刀客,尽管懂得识别好刀,却不通铸炼,不晓得怎么凭空打造出破龙之兵来,否则哪还等什么大铸,自己直接把刀造了就去屠龙! 如今,总算这场大铸不负众望,只存在于此间传说中的破龙之兵,被现实打造出来,自己由衷替这些人庆幸并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他们信得过,由自己持用此兵去屠龙,自己会豁出性命,誓要为此方天地的百姓除此大害,还人族清平宁静! 暗暗下着决心,司徒小书瞥向屠龙巨剑,小小犯着嘀咕,因为这件武器实在大得过火,记得沧溟龙家的杀龙箭,也是破龙属性,尺码却很正常,其他的破龙之兵,也没听说有哪件是以巨型为特色,怎么这把就造得如此巨大? 真有考虑使用者的心情吗? ……总不成,是技术没到位,才必须造成那么大?可是这么大的重剑,哪怕是地阶中堪称佼佼者的自己,都不敢说能灵动运使,这也未免…… 司徒小书遥看巨剑,思潮如涌,考虑着该如何运用,想得出神,忽然,一股似曾相识的寒意,猛地袭上心头,而一个阴森的声音,也传入耳中。 “……果是好剑!今日适逢其会,陛下何不让我等先试试?”司徒小书抬头回望,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陌生男子,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广场上,服装纹红绣翠,异常华丽,连腰上都挂着七色香囊,手里的一把摺扇,黄金扇骨,镶嵌几十颗宝石,灿烂耀眼,缓缓走来,像是哪家重臣门阀的贵族公子。 但男子身上散发的寒气,却带着满满的恶意,让人本能地对他生出戒备,而他全无敬意的轻挑语句,更让在场众人的戒心猛然提到顶点,他们共通的一个疑问,就是这男子…… 是谁? 没等他们问出口,人影一花,司徒小书出现在场中,拦阻住这名男子的进路,手按在凤首剑上,完全是应敌的架式。 不用多余的废话,谁也都看出来,这个白脸男子来意不善,匠师们纷纷往外退,避免被随时爆发的战斗波及,同时也开始窃语。 “是什么人?” “不会是人形妖魔吧?” “肯定是妖龙的爪牙!” 这基本是所有人的共识,而对着这名男子的女爵,凤首剑未出,气息如岳如海,磅礴绵延,但那男子的气息,却像一尾闪动的毒蛇,时时寻人空隙,待机出击。 无论如何,令众人感到安心的事,这里有三名五绝高人在场,除非九头妖龙亲至,否则不管什么魔将,来此都是有去无回,但对方敢大摇大摆现身,恐怕也是有恃无恐,而只要想到日前闪电袭杀飞龙寺的那支神秘队伍,这边就没人敢掉以轻心。 寂静中,青武仙帝开了口。 “……熟悉的气息,曾在飞龙寺出现过……”青武仙帝冷笑道:“你是九头妖龙的人形化身?”之前在飞龙寺,那支神秘的刺客小队抽身时,妖龙的人形化身曾出手掩护,奇袭青武仙帝,当时那具人形化身虽未露脸显形,气息却早被青武仙帝牢记,此刻他现身出来,又没有特别遮掩,立刻就被认了出来。 人形化身,对大多数人族都还是陌生的名词,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但凡是知道的,个个都恐惧紧张,因为那是九头妖龙以分灵创造出来,位阶还在八大魔将之上,极为强大的魔物,除非是五绝那样的强人,否则普通人有多远躲多远。 “哈哈,青武仙帝还是有几分眼光啊!”妖龙化身打开摺扇,看了周围一眼,邪笑道:“一些破铜烂铁,就想对付妖龙陛下?恐怕连我也奈何不了啊!” “你且试试!”没让对方再装神弄鬼下去,司徒小书率先出手,拔出凤首剑,直接斩落。 “哈,好个待客之道,人族不是标榜不斩来使的吗?”妖龙化身一声长笑,身形扭曲,陡然拉长,用近乎不可能的角度,避开了司徒小书的一剑,趁势反扑。 “不请自来,你算什么使者?”司徒小书剑光一幻,喝道:“魔物!你我不死不休!”从龙秘书那边得到的讯息,妖龙的三具人形化身,不是那种倚仗强硕身躯来战斗的妖族,比较接近千变万化,渗透人心的魔头,鎏金剑气纵然无坚不摧,对上心念魔头却未必有用,幸好,自己这段时间另修旁技傍身。 凤首剑一闪,黑铁色的剑光幻化,像是拉开了一道长屏,如孔雀展羽,刹时拉出千百道剑光,犹如剑翼,将妖龙化身的四面尽数封锁。 道门真传分光化影剑! 距离传说中的剑光分化境界还差很远,但配合着黑铁级的鎏金剑气,却将妖龙化身封锁在内,开始迅速绞灭。 “哈哈哈哈……”妖龙化身形影幻动,拉出长虹,虹光中千百道身影散逸而出,全都是他吞噬生人魂魄,侵染所化的心魔念头,此刻疯狂泄出,想要突破剑光范围。 司徒小书见了这光景,更为痛恨,这家伙能分神若此,不知吞噬了多少生人魂魄,伤天害理,莫为此甚,自己哪容得他多活半刻? 剑光卷动,每一下生灭,都是大片心魔念头被斩掉,但这些魔念分身几无力量可言,就胜在量大,随灭随生,到后来,数量根本爆发性增长,剑屏拉得虽然广,却渐渐有些拦截不住,消灭不完,要被这些心魔之影散逸出去。 情况渐渐失控,司徒小书却不急不燥,自己没练成剑光分化,不能针对性杀灭,出现眼下这情况是可预料的,但自己分光化影剑也不是白练,每一次剑光生灭,都实实在在消灭这魔物储存的灵魂数量,哪怕他能逃出去,也要元气大伤。 看到司徒小书不为所动,妖龙化身也有些急了,将所吞噬、转化的心魔念头大量释放,拚着损耗,要一股脑地冲出去,但才刚这么发动,一道耀眼的金芒从天而降,照定在身上,什么动作都在瞬间停下。 “……这面正一天镜,造得果然不错,能定诸邪、破幻惑,是压制心魔类的正解,现做现用,大派用场啊!”龙虎天君手捏法诀,握持金字世家打造的正一天镜,宝镜在他手中光焰流转,就像是一颗小太阳,而放射出的镜芒,照落在妖龙化身上,仿佛十万大山镇压,他别说动弹不得,连释放出的心魔念头,都一一被逼回体内。 “九头妖龙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们,这边大铸刚刚出炉,想推个手下来试兵,也不找个像样点的,就你这货色,太欺我人族无人了。”老道士手持宝镜,缓步行来,正气凛然,宝镜凝纯阳之光,聚正气之焰,打在妖龙化身上,如六阳天火,不住烧灼他的神元,更封死他所有的变化。 天君行法镇压,另外两绝高人也不敢怠慢,青武仙帝来到附近,眼中盯着妖龙化身,实际却是耳听八方,关注周边所有的一切,以防被人声东击西;司徒小书也是一样,既然知道易水坟的杀手也穿越过来了,自己岂敢有丝毫大意? 目前为止,现身出来的敌人就只有一个妖龙化身,而善于偷袭、隐遁的人形化身,居然光明正大跑出来玩单挑,这根本是找死的节奏,三人都知道内中定有阴谋,只能步步为营,见招拆招。 已经被纯阳天火锁身,逃不出去,妖龙化身却没有半点惊惶,反而望向三人,邪笑道:“只我一个,当然不够,但只要两具人形化身合一,就能把你们杀得一个也不剩下。” …… 两具人形化身? 来自病僧拷问所得的消息,妖龙的人形化身共有三具,一具已毁在病僧手里,一具在此,还有一个在何处? 司徒小书喝道:“你的同党在哪里?”妖龙化身邪笑道:“你们看不见吗?他就在你们眼前。”话未完,两股力量自天顶直袭而下,轰穿云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落向所有人顶上。 第八章 一语成忏 乍然听到妖龙化身的话,三大强人都是一阵惊疑不定,虽然早知道这家伙不可能独自前来送死,但第三具人形化身,原来早已潜伏进来了?躲在哪里?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这念头在脑中一转,攻击便从上方袭来,敌人赫然藏在云内,闭住气息,在这时刻发动奇袭,然而,如果仙帝宫那么容易被远距离奇袭,千年来早就被毁上几百次了。 层层结界防护,术式屏障,修为不够的,根本别想打破下来,尤其是针对妖魔削弱,能穿破结界打进来的,起码也是五绝级数的强人,以变化为主的人形化身,几时有这样的力量? 妖龙手下几时有这级数了? 离奇的事情,偏偏发生了,自云中下击的力量有两股,两股劲道相异,起码有两名不同的高手,全都是五绝级数,地阶中的佼佼者,两者合力,仙帝宫上空的结界层层被破,直打了下来。 “……怎会?” “那是!” 青武仙帝、龙虎天君心神剧震,如果这两股力量单纯只是强大,他们还不至于震惊,但这两股力量全是人族武技,一个充满佛门的寂灭之意,另一个甚至是龙虎天君练了半辈子的逆八印,骤然轰下,又怎由得他们两个不吃惊? 相较之下,没想那么多的司徒小书,反应最快,凤首剑撩起大片波光,幻化为屏,纵身迎向自天而落的两击。 以一敌二,司徒小书落在下风,瞬息被轰飞出去,腑脏创伤,但多得她争取的机会,仙帝、天君都反应过来,各出一掌,将这两道已被削弱大半的攻击轻易破去。 挡下两击,只是个开始,接着就要面对犹在云中的强敌,但两大高人为了应敌,原本的镇压因此出现空隙,瞬息之间,被定住的妖龙化身,离奇燃烧起来。 寒青色的火焰,由内而外,将妖龙化身燃成一个大火球,身上千百妖影不住分化,齐齐发出痛楚的哀号,那些为其吞噬、归化的魂魄,都受邪焰焚灼,痛苦地想要挣脱而不可得,怪异的是,他脸上还一直在笑。 仙帝、天君心头同生警讯,认得这是燃烧元神,是玉石俱焚的拼命手段,这家伙的强力帮手才刚出现,怎么他就要拼命了? 一下错愕,妖龙化身爆发大力,挣脱了正一天镜的镇压,化为一道火焰流星,直袭青武仙帝而去。 “……朕还真怕你不来!”看见自己被选为目标,青武仙帝心中一定,无论这魔物怎么强,自己也绝不会镇压不下,当即冷笑一声,放开屠龙巨剑,腰间帝剑出鞘,堂皇一剑,斩向妖邪,耀眼剑芒,还未正面接触,就把火焰流星斩灭大半。 眼看剑光只要再一卷,便能将妖龙化身彻底绞灭,但也就在这一瞬,剑光忽然黯淡下去,青武仙帝面露痛楚之色,甚至连手中帝剑都拿握不住,掉落地上,一手扶着额头,发出痛苦的嘶吼。 猝然生变,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龙虎天君待要援手,已经慢了一步,残余的邪火,打中青武仙帝,更直接没入体内。 诡异的状况,让正冲上去的龙虎天君一惊,停步不前。 正常来说,就算被妖龙化身的舍身击打中,以双方的力量差距,也断断破不开青武仙帝的护身劲,更别说他还有帝袍、护心镜等一长串装备保护,最多不过一时气窒,根本不会受什么伤害。 但眼下的情形却非如此,那些邪火直接没入体内,如水融,再联想到之前的所见,龙虎天君既惊且乍,肯定青武仙帝出了问题。 “老朋友,你……”龙虎天君一时踌躇,就听见青武仙帝痛楚嚎叫,雄强霸绝的力量,自体内爆发,滚滚气浪,迫得老道人连退数步。 纵然在五绝中齐名并列,但青武仙帝已踏入天阶,双方的力量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这一下力量失控爆发,龙虎天君被狼狈震退,胸中的不祥之感,猛力压着心房。 天阶强人爆发出的力量,震退天君,更往四面八方扫出去,大批匠师与文武重臣都在范围内,当者披靡,不少人直接就给冲击风暴扫得离地而起,滚摔了出去,要不是女爵、天君急忙抢在前头,张开防壁,光这一下就死伤狼藉了。 司徒小书错愕喊道:“怎么回事?陛下他……” 龙虎天君道:“详细情况不好说,但应该是为魔所侵……不知他着了什么道?这下严重了,须弥小子的提示,果然命中,如果能说得再清楚一点的话……” 一轮力量爆发宣泄后,青武仙帝身上泛起紫色邪芒,冲霄而起,连天空都被染上一层青色,无比强横的邪气,不光令风云变色,更侵袭周围,附近的匠师、文武重臣,要嘛是凭着护身宝器吃力抵御,苦苦支撑;要嘛就直接跪倒地上,抱头哀号,口喷白沫,哪怕有天君、女爵张开的护壁,都保不住人。 司徒小书抱元守一,让自己不被邪氛所染,可心里却整个乱了。 ……这情况,自己该如何是好?拔剑冲上去砍吗? 但……怎么砍?就算自己不畏死,不怕对方力量超过自己,可那是仙帝啊!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关心照顾,着实不错,又一心一意守护本方人族,堪为人族的存亡支柱,就只因为他中邪了,自己就要把他一剑斩了? ……但若不斩,这类危急状况,往往须争一线,若没能立刻控制住状况,当断不断,让人彻底入魔了,后头的危害将无可想像,自己打小不知多少次受长辈耳提面命,也早就下定决心,怎么事到临头,自己竟迟疑了? 下意识,司徒小书紧握了一下剑柄,却意外觉得自己的手异常沉重,凤首剑竟如万斤重担,沉沉地抬举不起…… 或者,是自己的心不愿举…… “……还是让老道来吧!妳替老道护法。”一声满是苍凉的慨叹,龙虎天君举起了手,掌心中雷光窜闪,一脸坚决。 自年少时代便相交相知的老兄弟,司徒小书都有的羁绊,于他而言只会更重,但打从看见须弥佛子的留字,老道人为了这一天所做的心理准备……很多了……多到……都快将他的身心压垮…… 哪知这一掌还未发出,散发滔天邪气的青武仙帝,就被雷光连续击中,帝冠炸裂,邪气登时受到抑制,狂态不再,萎靡坐倒。 龙虎天君、司徒小书看得很清楚,这道雷光并非由天而落,却是由青武仙帝体内发出,似乎是某种早就设好的禁制,一被触发,立即炽烈发动,是青武仙帝事先有所准备,自己给了自己一击。 但……怎么会? “你……”龙虎天君愕然,他看得出,这一下雷电爆发,破除妖氛,青武仙帝身上的邪气受到压制,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不是治本之法,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再次爆发,可明知如此,自己蓄劲多时的雷霆一掌,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你为何……” “……朕与老杂毛你相交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朕难道不知吗?佛子入灭后,你就开始提防朕,处处掣肘,问题肯定在朕而不在你……”满身发黑,身上不住散出焦臭气息,青武仙帝适才受的雷击连发,形同他全力猛击自身,伤得着实不轻,此刻坐倒地上,披头散发,狼狈之至,身上还隐隐有紫电闪动,压制着邪氛。 “……朕是人族之首,肩负重任,稍微行差踏错,就会为人族带来严重后果,你既然怀疑朕有问题,朕便加倍自省,大铸前,为了预防不测,朕在自己身上留了仙雷后手……”青武仙帝的话里,有着满满的苦意,但听在司徒小书耳里,却比什么都震撼,虽然自己的真身,与这位仙帝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一心为着人族,大义当先,以身为表率的精神,却与自己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他真正成了一个自己崇敬并向往的长辈…… 龙虎天君道:“你是怎么着了那妖龙的道?” “……朕也不知,但刚才那妖龙化身邪焰入体,朕脑中忽然闪过当年刺杀妖龙,败退逃亡的旧事,或许……”语气越见苦涩,堂堂仙帝,出了这样的大事,却连祸因何处也不能确定,甚至可能问题出在许久之前,这么多年也浑然无觉,整个人生完全就是笑话! 龙虎天君认同这判断,因为自当年刺杀妖龙失手后,青武仙帝基本不离帝京,虽然修为自此停滞不前,可凭他踏足天阶的修为,九头妖龙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遥遥在他身上做手脚。 唯一的机会,就是青武仙帝天阶初成,自信满满,偕同一众高手去刺杀妖龙的那次,所有同行高手尽数丧亡,只得他侥幸逃生,恐怕这个侥幸,是九头妖龙刻意放生,当时就已做下什么手脚…… 枉费自己精研道术,自负了得,这些年来,竟对此全然不觉,哪怕只是早一刻察觉,或许都不用走上今天这个结果…… “老杂毛……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你送朕上路吧……” 第九章 遭劫难逃 周身电芒闪动,亮度一下比一下强,象征着青武仙帝越来越压不住体内邪氛,目中也渐渐多了一丝滔天魔意。 “……朕……没救了,妖龙的两股气息,正在与朕的元神融合……朕为仙帝,不能成为妖龙祸害人族的刽子手……你们……快帮朕解脱……”青武仙帝眼中魔意更甚,说话也开始停顿,如同醉酒,已经皮肉焦黑的双手,不住紧握,用尽了力气镇压体内蠢动。 白发老道人满面悲戚,眼神却是坚决,缓缓扬举起手,“老朋友,你做得很好,一直到最后,你都没有失去仙帝的骄傲……” “……总不能成为千年前的那位,不守护百姓,还遗祸人间啊……朕……只恨不能手刃妖龙,还人族清平……”青武仙帝目中红芒骤现,魔念如炽,随即电光炽烂,焦焚肉身,他焦裂的双掌猛压住头,狂喝出声,“快动手!朕……朕快压不住了……” “……对不住了,老朋友!”龙虎天君一掌逆八印,正要打下,半空中大气忽坠,又是两道攻击,自云顶落下,要阻拦他攻击,是仍藏身天上的两名敌人出手了。 司徒小书展动光翼,飞跃挡架,她早就戒备在旁,提防着这可能,绝不允许仙帝、天君舍情为大义的仁举被破坏,而龙虎天君对敌人的两击不闻不问,似乎完全信任女爵,这一掌就要落下,忽然听见一声叫喊,远远传来。 “住手!”声音耳熟,正是病僧,白衣僧影与碧发丽人,高速从远处赶奔过来。 …… 顾此失彼,我迟到片刻,事情居然糟糕成这样了? 温去病快步急奔,大为扼腕,自己担心大铸可能出事,去飞龙寺再探一探,迟了片刻到场,哪知就只是这么一下,事情整个失控。 虽然没看到前头的过程,但类似场面见得多了,温去病一眼就判断出状况来,青武仙帝为魔念所侵,已经压制不住,天君要出手击杀,免得酿成大祸。 早得佛子示警,天君的这一掌,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看在温去病眼中,这么做显然不是上策。 别看青武仙帝好像伤得很重,他天阶修为摆在那里,龙虎天君的全力一掌,很大机会打他不死,而他此刻不动,全靠自我压制,倘若一掌打他不死,却打断他的压制,魔念瞬间占据整具身躯,魔化完成,反而坏事。 之前碎星团就曾在这种事上,有过惨痛经验,自己对类似场面的处理驾轻就熟,都快成半个专家了,为此,自己来此之前,还特别向太一兑换了一件异宝。 阴阳镜,阳面照生,阴面照死,二级天阶以下有效! 这件异宝的吊诡处,在于既然照了就死,为何还要留一线生机? 搬石头砸脚,岂非猛做无用工? 然而,如果用在眼前这种状况,阴阳镜就比任何神兵更有意义,只要先把青武仙帝照死一次,趁机做处理,再以阳面照了复生,问题就可能解决。 当然,也不排除入魔程度太过,人一断气,失去生机的肉身立刻邪化,成为什么尸骸妖魔或僵尸,但总有一线希望,好过直接放弃,那可是当前人族的最强战力,更是一位难得的领袖啊…… 原本,自己准备阴阳镜,是为了云儿丫头,她的尸龙血脉如果出什么纰漏,暴走狂化,有阴阳镜在,还可以当假死药用,能对付天阶的威能,要压制她也足够,没想到…… 现在居然能用在这里…… 横击仙帝的状况不妙,但总还有个十几秒时间,只要自己赶过去,阴阳镜照射,一切就不是没有希望…… 温去病大步急奔,阴阳镜已经在袖中准备,一进入射程就能取出发动,龙云儿则紧跟在后,眼看就要抢至,忽然听见龙云儿惊呼。 “小……”温去病反应奇速,只听见一个字,战斗经验丰富的他就进入高度防备状态,更注意到一柄奇形短刃,破开空间,无声无息地由侧面刺来。 ……戮神奇刃! ……不是藏于影,而是直接隐于空间夹缝内,破开空间袭来! ……这不是普通佣手,起码是个地阶,这一击简洁狠辣,是在刀剑道上千锤百炼的达人,在易水坟中,绝对是高层人物! ……这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非常淡,即将要消失,却仍可以辨识出来,因为这气息就是自己独家调制的。 温去病眼睛一下瞪大,想起在港市之时,自己曾用雷光枪远距离擦过一人,留下气息,虽然自己在这里一晃两年,可主世界的时间才不过短短数月,此人身上的残余气息,正是自己当日所留。 ……老对头,死曜? ……死曜成员包括易水坟中人?太一搭上了死曜? ……这批穿越过来的易水坟杀手,认真要干掉我?他们与太一的牵扯有多深?这回与九头妖龙的牵涉又有多少? 情急间,温去病脑中许多念头闪过,眼角余光更看到,龙云儿的影子里,同样有敌袭来攻,只不过持有的武器不是那么高档,杀手的素质也不能比,而她目光闪动,更已察觉。 连日勤修,她的实力又提升一层,加上前次的经验,如果不用分心自己这边,这种攻击,她可以应付的………… 事情真是让人无奈啊! 利刃逼颈,当机须断,温去病放弃继续赶去青武仙帝那边的想法,而隔挡闪避也来不及,在看似必死的杀局下,温去病右掌一翻,古镜在握,一道阴寒的黑色镜光,就从掌中放射出去。 敌我之间,根本没什么距离,奎木狼虽然也提防目标暴起出手,拚同归于尽,却没料到打来的不是气劲、不是厉害暗器,不是电芒,而是纯粹的镜光。 ……这要怎么挡? ……而且,更扯的是…………阴阳镜是能猎杀初段天阶的大杀器,你他妈的脑子有病,拿这高档货来对付我? 又惊又怒,奎木狼已被镜光照中,什么绝顶神功都没用,全身如坠冰窖,瞬息间意识尽失,气息皆断,直挺挺地倒下去,但还没落地,体内一道青芒碎裂开来,整个人化为一道银雾,瞬息消散,遁空而去。 “……超越地阶的替死魁儡?”温去病错愕道:“这家伙手上好富啊!不会也是和太一换的吧?”不管怎么说,阴阳镜的伤害,同等级的替死魁儡无法完全化消,还会留下不少后遗症要收拾,就算能利用太一来处理,金叶也绝不会少花,够那家伙大出血一趟了。 眼下显然不是在乎这问题的时候,被这么一下耽搁,龙云儿那边倒是简单,一拳扫出,一爪横扣,就把两名杀手一个击飞,一个从右手指到肩头,没有一处连在一起的关节,全给松脱,倒在地上。 但另一边的状况就极度糟糕,见到这里生变,龙虎天君当机立断,一掌逆八印拍落,无俦掌力,化为熊熊阳火,就打在青武仙帝额顶,头骨破裂,一道血箭自伤处喷出,同时,仙雷禁制连锁爆发,要结合这一掌,灭绝邪魔。 换了是龙虎天君自己,挨了这记攻击,当场就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可对方是天阶人物,这一掌杀伤力虽强,伤害虽大,终究没能一击就制其死命,下一刻,滔天魔意化为深深汙秽,黑色邪气缠绕青武仙帝全身,没等天君回气补掌,猛烈气劲就爆发开来,将他震飞出去。 “杀!”青武仙帝暴喝出声,鼓劲释放,冲击八方,焦黑开裂的皮肉,竟然止住出血,剧烈蠕动,似在恢复生机,这并不是天阶者的神通,而是妖魔一类的特殊生态,证明入魔已深,神魂变异,也生出同步变化了。 同一时间,硬挡上方两记重击的司徒小书,再次被击飞出去,这回伤势更重,背后一对光翼都给震碎,直坠下来,凌空看见青武仙帝入魔,冲击气劲横扫,天君被震飞老远,周围的匠师、文武重臣,被这冲击气劲一扫,身体炸碎,爆散成满天红花,眨眼间就死伤数十人。 这些都是人族的菁英…… 司徒小书心中一痛,想去抢救,却发现青武仙帝意态如狂,一头长发无风自扬,如无数妖蛇舞空,满溢秽气的漆黑眼瞳,竟然朝这边扫来。 瞬息间,仙帝的身影出现在后,司徒小书才刚回剑想挡,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冲击过来,凤首剑发出悲鸣似的声音,跟着便是清脆碎响,如同把身体从中撕开两半的剧痛,由腰部蔓延全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挨了怎样的攻击,就狂坠出去,在失去意识前,眼里尽是怵目惊心的红色。 前后才多少时间,地面上就炸出过百个深坑,每一个深坑的中心,都是一团迸炸开来的粉碎血肉,如同遍地开了红花。 那尊巨硕的霹雳大将军,爆发着炽烈的雷劲,可还没及发劲,就被青武仙帝凌空一击,硬生生打爆。 百兵寨的大寨主,挥舞诛妖符鞭,不惜以命祭鞭,喷出一口鲜血,五千八百七十二道金符受心血所激,发出强光,但才刚要挥出,就被挥斩过来的屠龙巨剑,连人带鞭砍爆成满天碎屑。 “呸!” 跟着,那个曾是仙帝的妖魔,发劲一击,打断了汇聚无数人心血而铸成的屠龙巨剑…… 第十章 不能辜负的责任 青武仙帝屠戮满场匠师的同时,温去病已然赶到,却也为之踌躇,自己能对天阶起到作用的道具,只有三件,捆仙索、斩仙飞刀、江山社稷图。 捆仙索、江山社稷图都能短暂困住天阶,江山社稷图一次能困住不只一个,捆仙索则是压制时间更长些,但在没法对目标造成有效杀伤的前提下,用这两件秘宝困敌,纯属浪费。 阴阳镜已失效,斩仙飞刀是自己手上的最大杀器,这一刀出去,有相当机会砍杀青武仙帝,但妖魔类的天阶,有些甚至能断首重生,碰到这一类的,就还需要其他装备来镇压,否则砍了也白砍,更何况…… 若把飞刀用在这里,后头面对九头妖龙,自己难道要抡拳上阵? 一下迟疑,黑风扑面而来,青武仙帝已然飙至,温去病暗叹一声,以神魂勾连,全力发动江山社稷图,先把这大麻烦拖入社稷图中再说。 气机甫动,两道气芒破云而降,一金一白,不是单纯的气劲,内中更含有术力,落在温去病两侧,分化阴阳,抢先开启的一个封印阵,先一步封锁了江山社稷图的开启。 ……是佛门、道门的联手力量?而且还是天君那个级数的。 温去病眼睛一下瞪大,想到了某种可能,心笔直往下沉去,而青武仙帝却在此时杀到,一记剑指贯脑而来,凌厉来势,迄今还没有任何人能挡他一招半式。 全面爆发的仙帝之力,就是这么强大,当这记剑指直袭而来,旁人都觉得病僧必死无疑,却只有温去病自己,虽处劣势,仍不慌不乱。 ……被天阶打,又不是第一次,最多不过是没了宝相金身,难道要吓得尿裤子吗? 意念坚定,脚踏罡步,松肩、沉腕,双掌穿花蝴蝶般推出,推拨分阴阳,旋动开天地,转瞬间,上百个小气旋,将仙帝的绝杀剑指层层套住,分拆其劲道。 双极三绝天下卸! 双方力量相距过大,化之不尽,想反弹更是找死,温去病试图卸劲,双掌翻飞,上半身如风摆柳,浑不受力,下半身却似老树缠根,异常坚稳,将所承受的劲道源源不绝卸往地下。 剑指上力量如惊涛拍岸,后劲无穷,将附近地面连环炸开,大地掀动,方圆数百米内,地层被疯狂破坏,不少试图逃命的人,脚下如陷泥沼,而作为当中媒介的温去病,也被这股力量压得死死,无法找机会脱逃或反击。 青武仙帝魔意深深的双眼中,似流露一丝赞赏,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邪笑,指上劲道再一催,温去病脚下仍稳,大地却已松软,他半个身体没入土中,被青武仙帝催发的剑劲推得直往后移。 卸无可卸,累积的力量开始伤及自身,温去病嘴角一丝血线淌下,腑脏成伤,暗叫侥幸,如果不是已经修复,更兼大幅提升肉身强度,自己现在就已然毙命,哪有抗衡的本钱? 但继续这么死扛,也不是办法,青武仙帝的力量犹未见底,自己死撑到撑死的可能性过九成,唯一生机…… 是趁青武仙帝下轮催劲的瞬间,寻空隙脱出…… 念头甫动,青武仙帝剑劲再催,温去病全力运转天下卸,散逸出的剑劲,不但把数百米范围的地层疯狂破坏,更化为千百剑影,破空而起,转眼间,满场剑影纷纷,成为杀戮浩劫。 走避不及的人们,一一发动自家的护身宝物,打出新炼制的宝兵,但来自天上云顶的密集攻击,配合地下爆射而出的千百剑影,构筑成收割人命的杀阵,除了极少数凭着异宝遁逃成功的,其余都在杀阵当中,一柄柄宝兵折断碎裂,一个个爆成满空血雨。 温去病耳闻一声声濒死惨嚎,怒意飙升,心中仍维持冷静,寻找脱出契机,却见一道青影飙来,是龙云儿奋不顾身地向青武仙帝发动抢攻。 ……这傻丫头!我可没教妳这样干啊! 凭着金刚身与极意袍护体,未臻地阶的龙云儿,赫然能在剑雨杀阵中只是轻伤,更悍然来援,而她双腕发光,神意奉灵,已预备全力发动万古江山震,孤注一掷。 万古江山震,原本是直指天阶的杀技,一经发动,登时引起青武仙帝的注意,略为分神,与此同时,又一道龙影,飙空而至,抢在龙云儿之前,先一步袭向青武仙帝。 “休伤我老师!”如果说龙云儿的来援,并不让温去病意外,那么打横里杀出的这个平春,就真让温去病目瞪口呆了,如果不是看到这条木龙,连自己都险些忘记,早先给过这记名弟子一张阵牌做防身。 江山社稷图的主要奥秘在于阵符刻印,材质本身有要求,但并不是绝对,制造起来不是太困难,要不然当年横击仙帝也不会让平家先祖经手修复,此刻平春手中的仿制版,与原版效力相差不远,化做一条木龙,瞬息飙至,缠卷住青武仙帝。 缠得住,不代表困得住! 青武仙帝身不移,手不抬,纯靠护身气劲爆发,就把这木龙炸得粉碎,但也在这一瞬,苦苦寻觅时机的温去病,藉机一转、一卸,拚尽肉身的承受力,极力回弹。 双极三绝无极返! 这绝不是使用无极返的好时机,根本是无视自身极限的强行硬干,但温去病却愿意赌这一把,否则就算跑得开,也逃不掉仙帝的追踪攻击,而自己已特殊强化的肉身,赫然比预期中更能承劲,一下回弹,青武仙帝的剑劲在他自己指上对撞,指骨登时碎裂,整只手臂都飙出血来。 一击得手,温去病承受反震,炮弹般飞坠出去,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凭着卓绝的意志力,神志不乱,也没晕去,想在落地后立刻动起来,但坠落之势猛得出奇,砸出了个数十米的深坑,一时间身体麻痹,动作迟缓,翻不出来。 “吼吼吼吼~~~~”青武仙帝痛极而嚎,劲走全身,一道道剑气狂射向八方,阻止敌人趁机来袭,剑气乱射涵盖百余米,范围内的一切人与物,再次浩劫临头,绞杀成一片血色世界。 整片血色中,唯有龙云儿抢先一步奉灵完成,勾连神器,发动万古江山震,阵阵道纹涟漪震击,撼动空间,开辟出一处清净所在,但还撑不到两秒,就被无数血剑穿击破灭。 哪怕是神器,哪怕能短暂越阶,击杀地阶的存在,可在天阶的浩瀚力量前,全是连两秒都撑不住的脆弱。 如果换了别人,这纯粹是无用的挣扎,但在龙云儿身上…… 这名已经累积无数机运、资源于一身的奇女子,情况就有所不同,她并没有辜负自己所受的这些机运。 发动万古江山震的同时,龙云儿微睁开眼,一缕缕异芒自眼中散出,甚至连狂乱中的青武仙帝,都生出心惊肉跳的悸动,本能地感到危机,跟着,在万古江山震的震波,为无数血剑斩灭破坏时,龙云儿赫然不进反退,以微不足道之身,向仙帝悍然强袭。 ……温哥哥、香雪,花了那么多资源栽培我,我不能当一个打不了硬仗,作战只懂明哲保身的废物! ……龙家世世代代,不知出过多少杰出武人,我体内流着的,是最优秀的武人之血,能拚敢冲,敢争一线! ……我是看着温哥哥背影成长的,区区仙帝,又不是天帝,有什么好怕的? 脑中只存着绝杀的念头,所有力量汇聚掌上,非拳非爪,却是构结成印,金刚五蕴中的寂灭金刚印,全力爆发,轰击在命运之眼所见的一瞬破绽上,打中了青武仙帝的额角。 “啊啊啊啊~~~~”青武仙帝的痛叫,再次响彻全场,谁也料想不到,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居然是这么一个与自己起码相差两个阶距,如同微尘般的小丫头,达成了创伤自己的第二功。 这一击,直接把额头打裂,蛛网似的细密裂痕,在额头蔓延,更有佛门法印透入神魂,令才刚稳定下来的神识,重新昏乱,成了全凭本能活动的疯兽,一抬手,龙云儿就倒飞出去。 天阶力量的正面一击,哪怕是失去灵识的失控力量,龙云儿仍觉得像是狠狠冲撞在一堵铁壁上,仿佛全身骨骼连同血肉,一起稀巴烂了,就算是金刚身,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巨力,高速跌飞坠地。 忽然,后头好像撞着什么东西,虽然碰着了,却轻软如绵,跟着便身不由主地高速旋转起来,转得头晕脑胀,一圈又一圈。 最后,那股巨大的离心力失控,自己又被甩了出去,可青武仙帝那一击的巨力,也被消去过半,摔到地上时,虽然折了好几处骨头,痛得要命,龙云儿却能顺势弹起,摆出作战架式。 ……怎会?挨了天阶一击,我怎会未死的?我可没有宝相金身啊! 一下惊愕,眼望身旁,只见温去病脸色苍白,跪倒地上,大口鲜血呛喷出来,似难再起。 ……原来,是温哥哥他…… 又惊又喜,龙云儿骤感颤栗,一抬眼,发狂的仙帝披头散发,龙行虎步,直直走了过来。 十一章 临危 高阶武者能扛天阶一击而不死,这话说出去绝对没人肯信,但对善于创造奇迹的碎星团来说,本就没什么不可能的,甚至也算不上奇迹,无非是资源堆得多而已。 金刚身抗击力无双,本身练到精深,就是越阶武学,再配上斗龙极意袍,这抗击力地阶内罕逢其敌,青武仙帝失智下的狂暴力量,直接被减去三成,温去病冲出来抢救,一式天下卸,再转阴阳化,两仪分合,妙到颠峰,再把剩余的七成劲消去过半,最后实际作用于龙云儿身上的,顶多剩下两三成。 未能集中破坏的两三成力,只能将她重创,断了多根骨头,内脏破裂,却未能致命,从天阶的一击下存活。 但奇迹从来就不是没代价,不光是她自己重伤,帮着她卸劲救命的温去病,也伤上加伤,更元气大损,一下跌坐地上,根本就起不来了。 除此之外,青武仙帝的上一轮爆发,血剑四射,全场遭殃,虽然这里本就没剩下多少活人,却还是造成了难以承受的损失。 之前的屠杀,平家虽然身处弱势,但平春持有江山阵牌,腾挪变化,勉强在灾难中护住自己与家人,可看到温去病遇险,他情急相救,用掉了手上的阵牌,在这一轮无差别攻击中,登时遭殃,只见血剑破空而来,连忙抢了一支黑箭在手里。 ……这箭,该怎么用? ……要找张弓吗? 生死顷刻,宝器在手,却不知该怎么发动,也不知如何用已守护自身,平春不由得愣住了,之前,自己都在翻读机关术的秘本,研究老师阵牌内的玄妙,虽然知道老师让自家人造了这三支箭,却从没关心过,现在…… 只能拿着箭犯傻。 致命的一瞬,平剑秋双臂大张,挡护在他身前,一片血雨爆出,平春整个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而在温去病这边,他伤重坐倒,周身连一丝力气都运不起来,嘴角不住呛出血来,胸中战意仍炽。 ……自己还不至于束手待毙,只要运一些玉石俱焚的拼命功法,现在的,还能一战,但死战无益,要想办法解危。 这念头甫动,就看到旁边的龙云儿翻身而起,第一动作不是抢攻,而是立刻掏出伸腿瞪眼丸,吞服了下去,体内立即发出连串骨爆声,筋骨重整,血肉催愈,脸色一下好了许多。 未满地阶,自然有未满地阶的好处,伸腿瞪眼丸的神效,高阶之内都还有用,龙云儿的战力越阶,等级仍在高阶,一颗伸腿瞪眼丸,足以让她从重伤状态速愈,回复战力。 只是,面对满怀杀意而来的青武仙帝,这个速愈的意义似乎不大,因为斗龙极意袍破损,帮着化劲的温去病已伤,她绝不可能再在天阶的一击之下存活,除非…… 一道炽烈阳火,高速喷吐,破空而来,正中青武仙帝,虽然被他的护身气罩轻易阻住,但纯阳之气的先天压制,仍是让他相当难受,停下脚步,同时,一件事物飞快掷来,还未及身,就直接爆碎开来,满空纷飞。 那赫然是已经折断的半截符鞭,分散开来,犹有千余张完整金符,灌注着兵主生前的气血加持、天君行法,组成血符之阵,定住青武仙帝的脚步。 “你们快走!”一声高喝,来自踏着七星步,高速飙来的白发老道人,他手执正一天镜,义无反顾地冲向青武仙帝。 “老道我失察在先,失责在后,今日为赎我罪孽,就和他拚了!”正一天镜发出浩荡阳光,镇压邪祟,加上金符组阵,昏乱的青武仙帝也受压制,龙云儿眼看着这一幕,知道龙虎天君存着牺牲杀敌之心,既感佩又难过,却听见旁边温去病竭力动着麻痹的肢体,似乎想做些什么。 “阻……阻止他……”温去病吃力吐出的呓语,让龙云儿茫然不解,事已至此,还能怎么阻止? 一念转动,就看两道光芒从天而降,落在龙虎天君身后不远处,与青武仙帝鼎足而三,瞬息结阵,内中的一切都被封冻,无论是正一天镜射出的阳火,还是老道人急奔的脚步,全都停住。 跟着,少了术力支撑,青武仙帝一下发劲,千张金符燃烧成灰,轻易脱困,两仪化三才,将龙虎天君完全困死在阵中,更由三角阵位分别打出一道强光,同时贯穿白发老道人的身体。 阵中一切被定住,就连喷溅出来的血肉,都定停在伤口处不远,但看着身上那三个大洞,温去病和龙云儿都很清楚,龙虎天君已经完了,他拚上性命想同归于尽的最后一击也完了。 整个变化在电光石火间,龙云儿至此时方明,温去病的阻止是什么意思,敌方还有两名强力援手躲藏暗中,不先把这隐患解除,想拼命根本不会成功。 这两人…… 一直搅动今日的风云,让己方多次反扑功败垂成,如今终于现身出来,那赫然…… 不是人,至少,不是活人。 一僧、一道,分别穿着僧衣与道袍,肉身已完全干尸化,变成深褐色,形如枯木,难辨面目,但在胸口处,一缕金芒各自显现,道门金丹、佛门舍利都已半凝结,生前赫然是将踏足天阶的高人。 …… 当年舍身刺杀九头妖龙的天师与佛尊? 一下明悟闪过脑海,龙云儿既悲且怒,想不到这两大高人刺杀殉身后,尸骸竟被九头妖龙所利用,炼成类似尸偶之类的东西,如此遭受汙辱与践踏,更成为今日戕害人族的工具。 不过,这两具枯木似的干尸,目中无瞳,体内无血,怎么看都不像还有灵识,虽然还保有生前的力量,也仍能使用生前的绝技和术式,可多半也不完全,有很大的缺陷,更不知是如何活动起来的? 龙云儿才刚这么想着,两具干尸胸口的金丹与舍利,就骤然染上一层黑红邪秽,一层虚渺不实的龙影,分别在天师、佛尊,仙帝的头顶出现,更汇集成一个如多首龙的巨影,越来越大,浮翔于空,居高临下,俯视着仍在场的残存者。 ……是九头妖龙以元灵注体操控? ……形同青武仙帝那样的人形化身状况? 首次面对九头妖龙,龙云儿怔怔看着半空中的巨影,那仿佛是一尊古老的妖神,遮天蔽日,搅动风云,是自己全无可能战胜的对象,怪异的是,自己除了感受到恐怖,却还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一下觉得亲近,一下又感到无比厌恶。 ……这感觉,好像遇见亲戚,又好像碰到了仇家,或者……是碰到了看不顺眼的有仇亲戚? 龙云儿讶异于自身的感应,而在这个距离下,相同的感应,九头妖龙也感受到了,半空中的那道巨影,蓦地多首齐转向,数双邪异、汙秽的目光,同时扫到龙云儿身上,看穿肉身,仿佛直透神魂。 你……一个模糊而混浊的嘶吼,仿佛海潮狂啸,怒风颳吼,直接在龙云儿的脑中响起,但没让对方有机会说下去,一道蓦地绽放的雪亮光华,耀眼夺目,瞬息充塞天地。 光芒的源头,来自温去病好不容易握住的手掌,绽放的时间非常短,只是一瞬,却仿佛要将所有看到的人,视网膜都为之烧灼,一时目不能视,但这并不是一件用来伤眼的道具。 天阶二级法宝斩仙飞刀! 迟疑许久,不敢轻用的秘密武器,终于在这时刻释放出来,化作一道光虹,直奔青武仙帝而去。 三才阵成,整个阵位都受术力护持,犹胜铁壁,但斩仙飞刀轻易侵入,说破就破,可就在命中的前一刻,三角转位,青武仙帝凭空消失,阵位之一的佛尊,挪移过来,被斩仙飞刀砍成两断,黑气散逸,尸身,得到解脱。 一刀破阵,斩仙飞刀余势未止,斜斜飞上去,没入妖龙虚影,刹时间,妖龙的痛楚嘶吼,震动天地,巨大的龙影不住滚动翻腾,一下就消散不见。 温去病一击未中,仍令三才阵崩解,天师的干尸摇摇晃晃,像随时会栽倒,青武仙帝则像发狂的野兽,抱头痛叫,九头妖龙的元灵受创,对他们也有同步伤害。 被短暂定住,身遭致命重创的龙虎天君,赫然还未气绝,一下重获自由后,白发老道人爆发前所未有的刚烈气势,一口鲜血喷在正一天镜上,燃命鼓催,正一天镜出现裂痕,跟着就爆碎开来,连同老天君本人,化为一个太阳般的大火球,轰向嚎叫中的青武仙帝。 “老朋友,来世再为人族而战吧!”蕴含龙虎天君一生修为的炽烈阳火,毫无保留地炸开,吞噬掉仙帝身影,连正在附近的天师干尸都不能幸免,温去病、龙云儿给爆炸威力波及,狼狈地扫了出去。 “呜!”“呃!”两人都滚了几滚,温去病伤上加伤,又吐了两口血,若不是实力恢复的龙云儿及时护住,受的伤肯定不止如此。 焚城大火弥漫,黑烟窜升九天,骤见一道焦黑身影,由大火中破空而去,虽然狼狈,速度却奇快。 温去病凝视这道黑影,露出苦笑,“这预言……有没有人预料到啊?” 十二章 没人关心的秘密 龙虎天君的拚死一击,并没有能够拖着青武仙帝同归于尽,这点温去病并不意外,哪怕青武仙帝神识已失,可事先没有镇压神魂,没有天阶级的杀器,单纯用地阶等级的攻击,能成功杀掉天阶者的可能不超过一半。 自己当初瞬杀嘎古,真正有杀伤力的只有一击,前头的多手准备都是用来封禁,兽王爪、江山社稷图、封魔印,如果没有这些准备,压制住天阶者的神魂,单纯武力就算能压得倒,也杀不掉。 龙虎天君的舍命一击,虽然壮烈,得手希望却不高,顶多就一半,现在没能成功,结果并不奇怪,而能够重创青武仙帝,逼得他飞空逃离,这已经是非常侥幸的意外之喜了。 但这绝对不是胜利,只要看这边剧战后的满目疮痍,温去病就想叹气,离开的人与死去的人,都可以甩手不用管后事,被留下来的生者,却要收拾善后,面对这无比尴尬的残局。 ……大铸到此,算是完蛋了。 ……仙帝亡,天君逝,佛子也早灭了,五绝去其三,果然是汰换率超高的排行榜。 ……皇位虚悬,唯有实力者能继之,后头如果没意外,应该是女爵晋升为女帝,承接天命,领导人族了。 ……但青武仙帝生命犹存,天命不知能否改易? 如果不能,以女爵的实力想统领人族苟延残喘,恐怕大有问题。 连串事情,想起来都是问题,温去病环视周遭,本想先找出独孤剑的位置,确认她的状况,目光却瞥见平家人的所在,那边似乎有一堆尸骸。 ……糟糕!平春那小子,还有平剑秋…… 一下颤栗,温去病撑着身体想要爬起,但在这瞬间,另一个声音如雷贯耳,眼前的整个世界,忽然间停顿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状况的温去病,刹时一愣,心里更开始大骂出来。 ……我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时候……肯定是故意的。 腹谤中,太一的声音开始宣告。 主线任务一: 保护平剑秋入京,助其神兵出世,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两千,经确认已完成。 主线任务二: 半月之内,诛杀九头妖龙!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五千,回归主世界。 终于听到了这个宣告,温去病只能说毫不意外,但挑在这时机点来宣布,就是坑人,哪怕早几个时辰说,自己的阴阳镜、斩仙飞刀还在,要对付九头妖龙也多些底气,眼下手上只剩捆仙索,除了用来自己上吊,还真看不出该怎么解决问题。 太一的任务宣告完毕,时空冻结状态结束,周围一切又回复正常,温去病与龙云儿对看一眼,从她眼中的神情,确认她也听见了刚才的宣告。 龙云儿点点头,低声道:“杀妖龙,回归。”温去病也点头确认,而且暗暗确认,自己耍的小心眼,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太一,平家打造出的三支破邪箭,没有破龙之力,鉴定起来也只是宝兵,可实际异能发动时,瞬息会发出神兵级的威能,杀龙未必比破龙之力有优势,却是用来完成任务的关键。 为了掩人耳目,自己故意没有把其中奥妙,清楚告知平剑秋,他理解有限,没能当众说明,果然青武仙帝在破坏大铸诸兵时,漏掉了三支破邪箭,这可能是单纯疏漏,也可能…… 妖龙将它当成后头可以吞噬的“补品”,刻意放过。 主线任务一的通过,代表太一认可了自己的设计,这实在很好,因为破邪箭的设计,未经实测,完全可能出现威力不如预期的不幸状况,现在获得太一背书,没了斩仙飞刀、阴阳镜的自己,总算不是半点筹码都没有。 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去确认平剑秋的状况,以及平春,他们…… 龙云儿扶着温去病赶过去,所看到的,就是满身是血,似乎整个被吓呆的平春,还有整个胸膛以下都被爆碎,只余最后一口气的平剑秋。 很显然,在遭受攻击时,平剑秋全力发动护身宝,以命相守,护住了身后的平春,自己却难逃厄果,而此刻看见温去病出现,他口中荷荷出声,眼中更有不尽的千言万语,可能够出口的,却只有大量鲜血喷溢。 没听见平剑秋的话,温去病却能明白他想说的东西,点头道:“老平,你放心吧,平春我会照顾的,他将来必会成材。”听见这句承诺,平剑秋紧悬的心放了下去,嘴角微微牵动,想起在大铸前,神僧曾提点自己,继续参与大铸有风险,自己听不进去,如今一语成忏,后悔莫及…… 真悔吗? 好像也未必,能够让平家扬眉吐气,成为大铸焦点,风光一把,自己虽死何憾…… 满足地笑了笑,平剑秋溘然长逝,勉力抬起的手砸落地上,失神的平春这时才惊醒,抱住平剑秋的尸骸,放声大哭。 该做的事情很多,但无意义的啼哭,显然不包括在内,温去病使了个眼色,龙云儿无奈地试图安抚。 “平春,请节哀,剑秋先生去了,现在最重要的……”很没新意的慰解,但平春听了,却忽然止住哭声,疯狂大叫道:“我才是平剑秋!我是平剑秋!他是我们家的师兄平春!” ……呃! 温去病、龙云儿一下都愣住,估不到会在这节骨眼上,听到这样的大揭密,虽然这秘密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也算不上重要,不过骤然听到,还是惊呆了。 听“平春”解释,大致的原委慢慢清晰,长京平家的处境一直不怎么样,总是努力巴结道门,在夹缝中求生存,上一任家主更因为业务纠纷,两夫妻不得好死,当时的直系继承人,只有年尚幼小的平剑秋。 为了稳定家族人心,又为了提防仇家刺杀,小小的平剑秋被特别隐藏起来,由上任家主的大弟子平春,代理家务,平春本就是管家出身,往后多年忠心教养幼主,打算待情势稳定后,将一切交还,让小师弟、小主人真正走到幕前,继承平家。 也正因如此,平春对小主人层层保护,看成了平家的命根,什么资产、资源都能不要,就要护住这条命根周全,种种不合常理的诡异举动,皆是由此而来。 温去病、龙云儿为之恍然,这确实是平家的大秘密,也确实让自己吃了一惊,可…… 又如何? 在此刻这个节骨眼上,谁还在乎啊? “无论如何,剑秋你今日的成绩,肯定让老平很安慰。”温去病道:“将来,你认真学习,把平家发扬光大,平兄纵在九泉之下,也必安慰。”简单安抚了平春之后,温去病撑着伤疲之躯,站立起来,在这一片狼藉的战场上进行搜索。 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女爵独孤剑,她在这一仗中,最早成为仙帝的牺牲者,被打穿肚腹后,落地不起,温去病没什么把握她一定活着,但如果连她也死了,那别说诛杀九头妖龙,光是重整眼前乱局,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幸好,运气还不是太差,翻找几下后,就在一个被埋住的深坑内,发现了气息奄奄的女爵独孤剑。 龙云儿立刻取出伸腿瞪眼丸,这丹药对地阶武者作用有限,没了瞬息痊愈的神效,可拿来紧急救治,还是可以的。 司徒小书看着龙云儿递到嘴边的丹药,没有立刻吞服,而是用着微弱的声音,颤抖地问道:“他们……都死了……”为了避免刺激重伤者,龙云儿真不想坦白,但最终仍是点了点头,司徒小书握紧了拳头,似有无穷怨忿,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天君与仙帝,都是很值得敬重的长辈,他们遭遇劫难,自己明明在场,却什么也没能阻止,什么也不能挽救,真是……太没用了! ……挤身大荒五绝又如何?枉费自己踏足地阶,自认累积与苦练都不差,实力了得,可是当考验时刻到来,自己还是太弱,根本没有自傲的资本。 ……自己定要加倍苦练,把力量尽快推升上去,当下一次考验到来,自己要把一切挽救,绝不能再一次品尝这股椎心之痛。 “……殿下,仙帝还要靠您救回,天君还有此间死难者的仇,也要靠您来报,请您振作。”不清楚司徒小书的心思,龙云儿低声劝慰,就怕她自暴自弃,萌生死志,还好她一口把丹药吞了,闭目行功,任由龙云儿帮着包裹腰间的伤口。 另一边,温去病撑着身体,在战场上到处搜索,要趁着其他人赶到前,先把战场检查过一遍,收走那些还能利用的东西。 再怎么说,这里可是大铸现场,尤其是那几件本质很接近神器的宝兵,哪怕破碎,只要灵性未失,仍有可能回收材质,修理或重铸。 更重要的是,刚刚好像还有一颗金丹、一颗舍利,这才是非抢到手不可的东西,这是两名生前修为极度近乎天阶的佛道高人,仅剩的遗产,等级非常高,就算在主世界都不是那么容易见到,价值极高,而且,后头能不能翻盘,全靠这两件了…… 十三章 图穷匕见 百族大战时期,碎星团的战斗,基本都在资源艰困下进行,自筹物资是家常便饭,除了事前筹集、征调的开源,战斗过程中的节流、战斗结束后的打扫回收,同样是重中之重。 在这方面,身为碎星团头号修理专家的温去病,无疑也是搞资源回收的首席权威,如果不是山陆陵的外型太威猛,不适合亲自拿着放大镜搜索现场,他肯定把那些笨手笨脚的属下都踹开,自己亲自趴在地上慢慢找。 战场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兵器与尸骸,这些东西能完整回收固然好,就算残缺不齐,温去病也有大用,能修的修,该回炉的回炉,妖魔尸骸能分解提炼的就立刻处理,七七八八一搞,打下一场战争的物资就有了,运气好,连打两三场的份都有了。 这次的大铸,变成了大屠杀,那么多的优秀匠师,除了一早站在比较外围,还有机会跑得快的,其他的基本都已死绝,还不是死一个两个,是来参加的菁英全被干光,连同那些文武重臣,都被入魔的青武仙帝亲手宰掉大半。 青武仙帝不愧是大荒西朝的人族第一强者,帝威浩荡,无人能敌,这点终于获得了验证…… 可惜是以这样的方式。 人死不能复生,他们的尸骸也不能利用,但满地的宝兵碎片,全都是大荒西朝多少年累积的资源,强行堆出来的,铸成未久,灵气还在,哪怕被打碎了,残料也还能回收使用。 宝兵、战器,损坏后的修复,要看损坏的程度,如果说没法修复,要回炉重炼,那就得看材料有否受到汙染,这点在与妖魔战斗时,特别吃亏,强大的妖气、魔气,都会损及材料的灵性,让那些天材地宝掉落成凡铁,回炉了也没法重炼,彻底报废。 幸好,青武仙帝入魔未久,体内魔气虽盛,打出来?a css="__cf_eail__" href="/cdn-cgi/l/eail-protection" data-cfeail="24e0bf64ec9af483">[eail&160;protected]<script data-cfhash='f9e31' type="text/javascript">/ <![cdata[ /!function(t,e,r,n,c,a,p){try{t=docuntcurrentscript||function(){for(t=docuntgetelentsbytagna('script'),e=tlength;e--;)if(t[e]getattribute('data-cfhash'))return t[e]}();if(t&&(c=tpreviosiblg)){p=tparentnode;if(a=cgetattribute('data-cfeail')){for(e='',r='0x'+asubstr(0,2)|0,n=2;alength-n;n+=2)e+=''+('0'+('0x'+asubstr(n,2)r)tostrg(16))slice(-2);prepcechild(docuntcreatetextnode(dedeuriponent(e)),c)}preovechild(t)}}catch(u){}}()/ ]]> /</script>果却还不强,这些被他粉碎的宝兵,没受到多少魔气汙染,只要立刻净化,灵性不至于损伤,也还能利用。 温去病边走边收,像捡破烂一样,装了满满一大袋,最后来到霹雳大将军的残躯前。 此次大铸,除了自己指导制作的破邪箭,其余最引人注目的四件超凡宝兵,正一天镜随龙虎天君一同自爆以殉,诛妖符鞭先被青武仙帝打断,又被龙虎天君利用残符困敌,也毁了个干干净净。 屠龙巨剑,具有破龙之力,更是青武仙帝魔化后的首要目标,不但被打断,还被补了两手,完全打碎,毁得彻底,温去病看着满地残迹,只能叹气。 ……要回收,不是做不到,但是很麻烦,而且碎得那么彻底,就算回收了,还能剩下几分,自己也没法估算,是否能保有破龙之力,也是一个大问号。 相比之下,倒是这具霹雳大将军,因为青武仙帝不了解机关术,未给予足够的重视,仅是一击破坏掉霹雳大将军,没有多花气力深度破坏,保存相对完整。 造出霹雳大将军的七巧云门,没能逃过仙帝的大屠杀,死了个干干净净,损毁的机体恐怕没几个人能修,不过,对温去病却不是问题,在看了几眼后,便开始认真考虑,该如何修复与强化? 最后,温去病来到龙虎天君之前殉身所在,想到这位老道人的仁骨英风,心下不禁黯然,深深弯腰一礼。 温去病习惯嘻笑怒骂的游戏人间作风,但在骨子里,身为战争英雄的经历,让他眼界不是普通的高,能得他衷心敬佩的人物,少之又少,而龙虎天君正是这极少数人之一。 打从结识之后,老道人一直对自己鼎力支持,要秘笈给秘笈,要材料给材料,本身大义为先,又不失待人的真心,是让温去病很生出亲近感的一位长辈,再看他为了人族舍身,壮烈阵亡,温去病心中悲伤,只能在亡者之前,深深鞠躬,默哀致意。 而在这一下行礼完毕后,温去病开始在地上搜索,找寻适才天师、佛尊所遗下的剩余物。 当年刺杀九头妖龙的天师、佛尊,身亡后还被炼成尸偶,连他们凝具毕生修为所形成的金丹、舍利也被污化,这似乎也是他们还能使用生前武技的原因。 ……这种技术,主世界好像还没有,九头妖龙在这方面,明显胜过主世界一筹,如果能学会,把这技术带回去,那就大赚了…… 温去病这么想着,最后还是摇摇头,自己对于尸骸之类的技术,并不擅长,更非此道中人,只是偶尔听香雪说说,了解她的研究进度,是否九头妖龙的技术,真的超过主世界,其实也不敢肯定,当前一堆事要顾,就先不多牵挂了。 早先的战斗中,自己本来希望斩仙飞刀直接砍掉青武仙帝,绝不把这个最强战力留给敌人,但九头妖龙棋高一着,强行空间转位,让佛尊过来挨了那一刀,直接砍为两断,舍利有否因此破碎,很不好说。 至于天师…… 龙虎天君自爆时,炽烈阳火将天师也卷在内,整个烧成灰飞,温去病也不敢乐观相信还有什么剩下,一切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再糟糕,也不会比挨了神手大劈棺更糟。”温去病蹲在地上,在一片焦土之中,找寻金丹与舍利。 或许,封天台的诅咒被破后,人族气运回升,运势往好的方向走,温去病在焦土中没找多久,就发现了半颗残破的金丹。 哪怕只有半颗,这仍是几乎登天的高人,所留下来的修为结晶,无论是将之吸化,试图纳入本身修为,或是作为炼丹的材料,用处都非常大,能够回收,真是上上之喜。 “金丹找到了,舍利呢?”温去病闭目感应气机,最后从佛尊灰化的身躯中,找到了同样残破的舍利,但当他将半颗舍利拿在手里,却生出极端古怪的感觉。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透过舍利,在呼唤自己…… 温去病睁开眼睛,凝视着手中的舍利,皱起了眉头,这不是预期内应有的变化,两个相同性质的东西,为何舍利会有反应,而金丹却没有? 这显然不是这两件事物本身的问题,与妖龙汙染也没多大关系,那问题原因何在? 细心感查,温去病将舍利移动位置,绕了一圈,最后确定感应最强的方向,而顺着这方向延伸下去,存在于那个方位线上的东西………… 飞龙寺! 温去病双目一睁,晓得自己等待多时的东西出现了,当下也不等其他人,和龙云儿打个招呼,要她照顾好女爵与平剑秋,自己急匆匆地就动身了。 在战斗中受创不轻,温去病不得不连吞几颗龙虎合和丹,把伤势压下,自己原本想把这瓶天君所赠的见面礼留下,回去后找太一估价,现在却只能先拿来用了,否则遇到强敌,路上很搞笑地被干掉,那才真是冤枉。 运气很好,离开仙帝宫,前往飞龙寺的路上,一路平安,不过这其实也不是太意外。 刚刚那场大战,魔化的青武仙帝被重创,九头妖龙扣在手上多时的天师、佛尊尸偶都被摧毁,九头妖龙自己都被斩仙飞刀隔空所伤,一时之间,怕是没法重组攻势,顶多让手下魔将来侵扰。 至于强力外援…… 老对头死曜的那支队伍,倒是自己比较担心的力量,可这点提防了也没用,只能希望他们受挫之后,不会那么快就反扑。 没花多少时间,温去病来到飞龙寺之前,距离上一趟离开,其实才没有多少时间,却恍如隔世,整个情势都不同了。 不过,这一回造访,与早先离去时果然有不同,几名僧人匆匆跑出,一见到温去病就大喜过望,双掌合十,连忙称幸,似乎就是要出门寻找病僧。 这个推测,果然命中,这几名僧人表示寺中长老相请,要立刻请病僧到百佛洞去。 百佛洞,是飞龙寺后山的闭关清修之所,最盛时曾有百名高僧在此坐禅,因而得名,却也是此次飞龙寺遇袭,损伤最严重的地方,因为须弥佛子就坐关于该处,刺客进入后,就是在百佛洞刺子得手,又设伏狙杀其他高僧的。 ……为何是百佛洞? ……难道……须弥佛子未死? 温去病一想到这可能,心里立刻排除了,因为易水坟的专家不是瞎子,青武仙帝与自己也来此反覆确认过,要让这许多人全都上当,需要的瞒天过海技术可不普通。 一路往里行去,上次的刺客袭击,飞龙寺的主战力大损,连长老耆宿都死掉一大票,余者多数带伤,这几日温去病反覆造访,也都和他们混了各脸熟,此刻只见他们虽等着自己,领着自己一路往百佛洞行去,却没说事什么事,登时心中有数。 这些长老,都只是受命领自己前去的信使,不是负责与自己谈话的人,说得明确一点,那个要找自己过来的人,是一个身分极高,能对他们下令的人物。 飞龙寺中,还藏着这样的大人物? ……此人是谁? 十四章 天意命定(周一求紅包) 独自踏入百佛洞,温去病往深处走去,那些飞龙寺的长老们,不再引路,只是在洞外等候并守卫。 温去病越是往内走去,越是感受到洞中的那股神圣气息,据自己所知,百佛洞除了高僧闭关,在深处也存放着一些闭了死关,从此不出的高僧亡骸,这些佛门金身千年不化,久而久之,就成了圣物,这当是洞中深处的圣气由来。 不过,此刻自己感受到的圣气,有些古怪,那并不是一件两件圣物的气息,而是绵延浩荡,仿佛自成一界的意象,里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骤然间,金芒大亮,眼前出现一条金色的长河,波光粼粼,闪烁大片光影,内中似有数不清的声音与影像,虽不真切,却吸引人心,见之则迷,温去病站在河畔,竟然生出魂魄动荡,神不守舍的感受。 河的彼岸,同样是一片黄金地,当中有一棵碧树,枝叶摇晃,拔地而起,每一片绿叶的尖端,都绽生一道金芒,更隐约有禅唱、弦歌之声传颂,远远观望,神思也为之凝定。 “……沙罗双树?”在主世界,沙罗双树就是菩提树,一物双名,没什么特别意义,但在大荒西朝,温去病从典籍中得知,此方世界的最初,佛陀圆寂于此树之下,每一株菩提树,都可能连通佛门极乐净土,一旦相连,显现诸法妙相,即是沙罗双树。 此刻,在沙罗双树底下,一个淡金肤色的老僧,异常枯瘦,几乎已经成了皮包骷髅的恐怖模样,但盘膝枯坐,双掌合十,法相,一缕缕圣光不住自他身上灿发流泻,落到地上,立刻绽开白莲朵朵,诸妙随行。 “……怪不得没有半点生人气息。”温去病道:“原来是金身复苏。”佛门高僧坐化圆寂之后,如若得道解脱,或是以庞大术力加持,臭皮囊遗留人世,便成不化金身,虽有诸般神异,但本质上就是尸骸,既是尸身,自然就不可能再活过来,佛门尽管有轮回之道,却一样把起死回生这事视为禁忌,这尊金身竟然活化,等同死者复生,真不知是怎么做到? 或许,飞龙寺有某种生死秘术? 须弥佛子使用闭口禅后,强行让自己不死的法门,可能就与此有关,因为这位老僧的身上,没有半点生人气息,到底算不算活着,恐怕也很难说。 金身老僧合十的双掌,忽然交错结印,转眼间连结十多个法印之后,掌心向天,交叠而放,眼睛也睁了开来。 “……施主终于来了。”老僧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古钟,与世界共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这金色佛光世界内回响。 温去病听了这些话就头痛,自己好歹也以和尚的身分,在这里混了两年,读了不少佛典,学习不少佛门知识,结交一些佛门友人,却最受不了这些佛门高僧,见面开口就是禅机,好像不这么表现一下,就不足以显示他们法力高强一样。 自己虽然研读佛典,却对佛门之理没什么兴趣,更没能耐陪他们打什么机锋,此刻一听老僧的话,生怕那些脑洞又开下去,便抢先道:“大和尚所言不错,确实是我来了。”长河彼岸,金身老僧闻言而笑,“佛友明白老和尚的意思,果然智能通达,不愧是老和尚等待已久的人。” “大和尚真是够耐心,这一等就等了近千年,还没变成植物去。”温去病弯腰朝老僧一礼,“如果不是大和尚当头棒喝的那一问,我恐怕一时间也连想不到,敢问佛尊法号?”打从入百佛洞之后,温去病就不断在想,让自己过来见面的那名幕后人物会是谁?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人死光了之后才来,说这不是须弥佛子的后手,谁也不信,哪怕须弥佛子已死得干净彻底,但这世上善于谋划者,并不乏以死布局的手段,佛子又是善窥天机的先知,说不准就留下什么后着,待他身死后发动,或是…… 待大铸后发动? 能接手须弥佛子布局的人,肯定不普通,既然不是那些长老,就是比长老位份更尊的人物,而在此方世界,这等人物唯有承接天命的佛门领袖,年长者为佛尊,年幼者称佛子。 但这样的人物,如同仙帝,都是一任死,才有新一任的出现,只有死在任内,从没有活着卸任的,人易骗,天命可不好唬弄,若非如此,九头妖龙哪可能杀了佛子就认为安全了? 一直到在这里看见金身老僧,猜测这或许是哪一任过往佛尊时,温去病仍在琢磨对方与己会否有什么因缘牵扯,而听到老僧的那一句,则让正在琢磨的他如梦初醒,联想到了答案。 ……是施?还是失? ……失主终于来了? ……自己失了什么东西?老和尚又拿了什么东西? 打自来到大荒西朝后,温去病还不记得自己吃过亏,掉过东西,但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前因后果想过一遍,瞬间恍然。 虽然荒唐,但只有这个解释,才能合理解答一切,更让九头妖龙都没有防备,因为这根本是在它出现之前的千年旧事,当时,有一名僧人,身受重伤,且遭到追杀,被平家先祖所救…… “罪僧磋峨,在此等待佛友,已近千年了。”磋峨佛尊向温去病回礼,“当初,老衲贪欲薰心,受了令狐家大恩,却觊觎宝物,偷盗而走……” “令狐家?”温去病略一沉吟,随即发笑,平家的姓氏,是多年隐姓埋名的结果,至于千年前的原始姓氏,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原来在千年前,平家本姓却是令狐。 “横击仙帝之宝,关乎人族命运,老衲当年忍不住贪欲,犯下大错……唉,名缰利索,将老衲紧紧缚住。” 听磋峨佛尊长声喟叹,温去病摇了摇头,问道:“一不做,二不休,大和尚既然已经回头取物,为什么不做得干净点,斩草除根,把令狐一家杀尽,不漏风声?” 磋峨佛尊道:“一错已是不应,哪能再错?老衲恩将仇报,是畜生行径,再下毒手,岂非猪狗不如?还谈什么护世?说什么修行?” 温去病笑道:“大和尚倒是实在人,没鬼扯什么偷东西是为了救世护民,为了取走祸秧,让令狐家不引火焚身,没来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罪过,罪过,如果佛友早几百年来,听到的可能就是鬼扯、忽悠了……千载死关,老衲算是都想明白啦!”磋峨佛尊道:“当年老衲回寺后,适逢恩师遇袭圆寂,老衲承袭天命,便为佛尊,忙乱了一阵后,重新寻觅令狐家踪迹,想给予他们补偿,哪知他们走得无影无踪,老衲也寻之不得……” 千年前,令狐家能私下偷盗横击仙帝的技术与宝贝,没被发现,也没给追杀,自然有藏身掩蔽的大本事,飞龙寺暗中数次占算,天机总被迷雾遮掩,什么也看不清楚,而正常手段也找不出人来,令狐家就此消失在历史中。 “老衲晚年深悔此事,最终闭入死关,虽成金身,却未得解脱,神识消散,仅余一缕执念存世……” “原来如此。”温去病明白过来,不是什么死者复生,只是生前一缕执念残留,依附于金身不灭,已非原灵,所以佛门能有继任的佛尊出现,而大地上也没其他人料得,飞龙寺还有一位佛尊,以这样的形式存在,毕竟,修行求大解脱的佛门,堂堂佛尊,竟然还有割舍不下的执念,这事传出去,不是丑闻也是笑柄。 磋峨佛尊道:“老衲执念存世,大多时间都在沉睡,唯有每任佛尊、佛子圆寂,下一任未承天命而现的短时间里,才有机会苏醒。方才醒来,感应天机,得悉横击仙帝的传承者出世,故邀佛友前来一会,了结因缘。” 能直接敞开六识,感应天机,知悉整个世界发生的大事,这已是天阶中高位的大神通者所能,温去病不认为这位老僧有此能耐,不过,看他金身背后,光轮沉浮,内中似乎通连往其他世界,恐怕……是有其他的“力量”,帮了他一把。 温去病问道:“大和尚才刚刚醒来?怎么这不是须弥佛子的布局吗?” 磋峨佛尊笑了一笑,叹道:“天机深沉,岂能尽为人窥?须弥虽是我佛门千年一出的不世奇才,却也仅能窥见大铸这个关键节点,至于大势如何转折,天意如何命定,他亦不知,否则何用强留于世,想将自身贡献于铸兵?” “……天意?”温去病凝视磋峨佛尊脑后的光轮,感受着内中传来的神圣气息,首次对这个词生出深刻感受,也终于明白,这盘棋背后的布局之深,远远超过自己想像,更不是须弥佛子这层次能下的。 ……佛子身亡后,就有可能苏醒的人,却不迟不早,醒在大铸之后,哪有如此凑巧? ……天意,是谁的意? ……我没去别的世界,偏偏就来到大荒西朝,这也是他妈的天意? 十五章 半天印 自从重开英灵殿,再次接触太一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温去病实际感受到,太一并不是个单一存在,祂的每一步,都是众多势力博弈牵扯后的结果。 这些许许多多的势力,不仅仅在表决时角力,透过太一来行动,更在这之后,找机会伸手进诸天万界中,操作棋子,继续自己的棋局,达成更深长的目的。 作为远远超越人类的存在,祂们的布局既长且远,看似巧合,对人类而言是无法解释,却全都在祂们的影响下进行,对比人类,祂们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从磋峨佛尊的情形看来,至少这次大荒西朝的事件,西天极乐世界的佛门,没有少出力,至于目的,自己一时想不到,不是因为没头绪,相反的,正是因为可能性太多,千头万绪,反而说不准了。 不过,眼下自己该在乎的,并不是这些,妖龙之祸迫在眉睫,自己正愁势单力孤,有大帮手愿意给自己靠,那真是求之不得,哪还管伸来的这只是什么手? 先抓来用了再说! 温去病道:“多谢佛尊相告,既然前因后果都已经说开,眼前危局,佛尊何以助我?” 磋峨佛尊叹道:“九头妖龙动作频频,探索登天之道,在这方面的成就,或许是横击仙帝之后,世上第一。” “……探索登天之道?”温去病笑道:“这个有意思,佛尊请继续说。”一句点醒,温去病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能落入了一个误区,小看了九头妖龙。 和主世界相比,大荒西朝内很多事物的发展,都停留在一个相对原始的早期阶段,妖魔在此仅是一个总称,不似主世界那样,妖、魔各自代表不同的发展道路,甚至走出了一个完整的体系。 正因如此,自己下意识把九头妖龙当成是那种寻常的妖魔之王,虽然拥有天阶二、三级的境界,却仍无法摆脱征服、杀戮、毁灭的本性影响,进行妖霸大地的伟业。 不过,仔细想想,以九头妖龙展示出来的力量,如果它真要雄霸大地,征伐的步子大可不用这么打打停停,应该能用更猛、更坚决的强势,给人族更恐怖的打击,数百年的时间,人族的日子肯定没有今日好过。 而从磋峨佛尊的这句点醒,九头妖龙侵略动作不太积极的理由,可能有解释了: 长年躲在栖息地,不断制造魔将,将一切征伐任务交给魔将的它,似乎是在闭关搞研究。 登天路上,每一步修练都要大量时间与资源的累积,不是单纯闷着头苦练就能成就,尤其是那种自身传承不全,没有清晰前路可走,必须要一步一摸索的,背后各种资源绝不可能少。 为了获取这些资源而去接工作赚,又或是直接打家劫舍,杀人夺物,这些都屡见不鲜,而等级越高,越到后来,需要的各类资源更是惊人,历史上甚至出现过某些霸主,因为要应付修练的开销,直接卯起来征服世界的。 听说,这还不算最恐怖的,九重天阶之上,天阶顶端的那个层次,甚至有为了修练,毁灭世界,或是创造世界的,只有到了这个层次,才能叫做神而明之。 ……九头妖龙的真正目标是这个? 那它制造魔将,将刺杀失败者尸骸,炼成尸偶的这些动作,就可能有其他意义了,光是以天师、佛尊这两具尸偶来说,只要进一步魔化,开启神识,肯定就是魔将中最顶尖的脚色,放出来领导诸魔,早就把人族给灭了,还等什么大铸? 恐怕,是透过这两位佛、道之巅的人物,研究不同道路的登天之路,藉以替自身已经看不清楚的未来方向,找出指引,甚至它魔化青武仙帝,可能都是基于这个目的。 自己的成长以战斗为主,所以并不是很了解那种心情,但在百族大战中,确实曾经听类似的人物感叹过,独站高峰上,登天无从举步,茫茫前路,全掩在迷雾中,仿佛只要跨出一步,就会粉身碎骨,可却不得不走…… 那种孤寂、迷茫、无助、痛苦……就算是神魔也会被逼疯。 ……九头妖龙处于这状态?作为本方世界的妖之顶峰,它的路只能靠自我摸索,没有旁人指引,难怪要拚了命去找路子。 ……疯狂的学者,比满脑子征服的霸主要难应付啊,后者可以交换利益,互谈条件,前者疯起来根本不会和你谈什么好处。 磋峨佛尊道:“当年取自令狐家的多件秘宝,都是一些研究半成品,并没有什么完成物……”温去病微微点头,令狐家先祖当年是帮横击仙帝修东西的工匠,偷记住东西的构造,又藏了些边角料与废弃零件,这才有机会偷盗成功,如果真是拿了实物,一早就给人发现,追杀到天涯海角,哪还容得他们消失在历史中? 能帮仙帝修东西,程度当然不是一般水平,但没了横击仙帝本人主持,那些匪夷所思的秘宝,单单只看了构造,就想亲手造出,难度不是一般高,只有一些半成品,完全是意料中事。 如果偷自令狐家的秘宝,是能够直接用的东西,令狐家当初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地研究制造? 佛门入手之后,又为何不拿来对付妖魔,开创佛国盛世? 问题是,时隔千年,这些半成品到了佛门手上,有人有资源,难道就无法更进一步? 温去病不多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磋峨佛尊,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横击仙帝不愧为千古一帝,令狐家打造的那些半成品,我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研制过程中,还莫名其妙造成伤亡,折损惨重,更让那些未成品大多损毁,没能进行下去……”磋峨佛尊道:“唯独只有一物,平家手上仅有一点边角料与阵图,却是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打造出来的……” 老僧双掌一合,再摊开来时,一颗小小的印玺,出现在掌心,方方正正,如金如玉,拇指般的小印,却散发出厚实浩瀚的气息,犹如一片苍天展开,不住有云霞之气散逸。 温去病愕然道:“半天印?封天坛上,点云台二十八将的半天印? 这东西你们弄出来了? ”大荒西朝的记载中明述,横击仙帝在封天坛上,连点二十八员神将,他们气运加身后,立刻登临天阶,南征北讨,以压倒性的力量,迅速扫平妖魔,灭尽反抗势力,开创太平盛世。 传说中,横击仙帝封敕这二十八员神将,所持的神器,就是这一方半天印,这件神器不但有诸般神异,二十八将更从中参悟妙法,流传下各类天印系统的绝学,龙虎天君苦修的逆八印,源头便是此处。 “这是横击仙帝传说的关键物,难怪你们请全力制造。”温去病笑道:“但这算成功了吗?如果成功,你们怎么会不拿来用,还与佛尊你一起同封此处?” 磋峨佛尊笑道:“不算成功,却不知为何失败,千年蹉跎,皆因于此,直至此次苏醒,老衲才知道理由。” 温去病道:“此次苏醒前的改变?是大铸中有什么发现?不对,是封天坛的毁灭吧?” “佛友一看便知。”磋峨佛尊微笑托掌,半天印凌空飞起,轻飘飘地飞过金色长河,落向温去病。 温去病伸掌去接,虽然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可半天印入手瞬间,那过于沉重的份量,直接把整个人压得扑倒下去,这小小印玺,重量竟如此惊人? 险些栽倒,温去病提气想稳定身体,却是全然无用,忙乱中,体内一股力量被引动,不是平时修练的真气,而是新进炼化出的玄黄功德气,由神魂中渗出,受到牵引,凝聚掌上,半天印的惊人重量登时没了。 不只感受不到重量,这枚印玺的气息,更变得虚虚渺渺,像根本不存在于那里,温去病一见便心里有数。 这与先前横击仙帝的那半块金锁相同,都是类似的东西,只不过那半块金锁,作为封天坛的核心,完全由气运凝化而成,是彻底的虚体,这方半天印却是以顶级宝材打造,用以承接气运,演化神通。 对照起传说中的神能,温去病稍加检视,便知其理,皱眉道:“这玩意儿没用了,封天坛已毁,哪来的气运加持灌注?还有,这东西只仿制了七成,内里最重要的那个法阵缺了大半,令狐家没能力抄到核心部件。” 从世界奇观、封天坛的设计,温去病大致把握到半天印的原理,几眼就看出问题,直言佛门被令狐家引上岔路,千年来白耗了大堆宝材,却都成无用之功。 甚至…… 在今日之前,佛门可能压根没弄懂气运之宝的运作原理,要不然,早就该发现封天坛中的秘密,哪会把祸患留到今日? 但磋峨佛尊却能托起半天印于掌中,这是他另有佛门神通? 还是有什么其他缘故? “……天意注定,横击仙帝的遗物,必须归还到他后人手里。”磋峨佛尊笑道:“老衲有一事相托,想请佛友转交一物。” 十六章 地藏菩萨本愿经 听到要委托带个东西给人,温去病觉得诧异,自己在这里又不认识什么人,总不会是要自己转交东西给女爵吧? 但看看磋峨佛尊身后,那一轮满月似的光华,内中传出的沛然圣气,温去病心中渐生明悟,或许,这才是“天意”的真实意图? 就看磋峨佛尊手扬起,一本经书飘送而来,温去病心忖果然如此,伸手接过,只见封皮上写着“地藏菩萨本愿经”,微微一怔,随即苦笑。 自己在大荒西朝“留学”两年,广阅佛书,囫囵吞枣,是记下不少东西,什么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楞严经、金刚经、华严经、长阿含经,基本都会背了,但也只是如此,算不上太深刻的理解,无非是对佛土有了个认识,晓得什么是佛,什么是大菩萨,什么是阿罗汉,也晓得…… 金刚、明王、韦驮、夜叉是些啥。 不得不叹气,因为在十方净土中,金刚还真是个苦别的脚色,和明王这类的护法神一样,神通说不上,平常看门兼跑腿,开战了就往前顶、当炮灰,想起来真是猛掬几把辛酸泪。 金刚寺所得的传承,原来是这样的定位,怪不得在主世界混得那么凄惨,自己原本想带一些高大上的传承回去,佛门号称八万四千法门,神通无数,耍起威风来,还真不是道门系统比得上的。 但看看手上这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实在只能苦笑,地藏王菩萨是佛门四大菩萨之一,位份极高,能得祂的传承,终点自然比金刚高得多,可修行路上,干的仍是辛苦活,要是有得选择,自己还真不想把这个套子,往他们的光头上盖啊! ……虽然自己也很清楚,已经无前路可走的他们,为了争这本经书真传,甚至会把自己给活撕了! 摇了摇头,温去病笑着晃了晃手中经书,道:“多谢佛尊传法,这……也是天意的一部份?” 磋峨佛尊颔首道:“是我佛门要多谢佛友传法之德,有劳佛友一场辛苦。” 温去病这次并没有吃惊,自己是来自异界的事,瞒得过别人,瞒得过青武仙帝、龙虎天君,却不可能瞒过磋峨佛尊身后的净土诸佛,甚至可能就是祂们安排,让自己来到大荒西朝的,一番周折,就是为了在此刻交这本经书给自己。 忽然,温去病闪过一个念头,之前以为对方不晓得自己底细,开口称呼佛友,没什么不妥,怎么说自己也是病僧,但既然晓得自己非此界中人,所谓病僧,只是身分掩饰,这声佛友就耐人寻味了。 一者,仅仅是句调侃,没别的意思,但这事恐怕连老和尚自己都不信;一者,佛门广度众生,重视缘法,自己也是众生之一,祂们是真想度自己入佛门? ……这可不好笑,自己虽然因为金刚寺,对佛门有相当的好感,但可没有好到想真入空门当和尚啊! 想到这点,温去病的微笑僵在脸上,此情此境,总不可能把经书扔回去,让对方有多远滚多远吧? 念头一转,温去病将经书收起,道:“经书可以传法,但佛尊总不会要我拿着它,去度化九头妖龙吧?” 磋峨佛尊道:“无边佛法,众生皆度,妖龙既存于世,又如何不是众生?”温去病闻言,脸色立刻变了,拿着地藏经去度化九头妖龙,这还不如直接在身上淋满肉汁,再去和饥饿的狮子问声好…… 哪怕是贾伯斯都没这么坑人的。 磋峨佛尊笑道:“但九头妖龙怨愤极深,度化非朝夕之功,苍生苦痛却是燃眉之急,最终,只能倚靠佛友的半天印了。” 话绕了一圈,回到源头,温去病点头道:“我刚刚好像也说过,这印没用,既没有能量供给,也缺了最核心的那层法阵,有特质而无功能,中看不中用。”磋峨佛尊道:“在旁人手里,自然无用,但佛友能使江山社稷图,能解封天坛之谜,重造法阵想来是能做到的,至于能量……封天坛已毁,想要连造二十八天阶神将,自然不可能,可若仅仅一个……” 温去病皱眉,这不是数量的问题,而是有与无的问题,什么神通无非都是等价交换的表现,没有能量供给,别说仅仅一个,就算半个也不行。 磋峨佛尊浮现了一抹奇异的微笑,道:“千年因果,了结今朝,有借需有还,老衲枉为佛尊,无功于世,无德于众生,今日当放下一切,完成须弥的未了遗愿,重入轮回再修。”一声佛号长颂,磋峨佛尊双掌合十,神情肃穆,身后的满月光轮,骤然盛传梵音禅唱,沙罗双树更显晶莹剔透,仿佛琉璃凝成,而一道柔和的白色佛火,自金身体内渗出,转眼间就吞没整具金身。 磋峨佛尊面带微笑,似乎不觉得痛楚,没几秒功夫,金身烧成灰烬,却不是普通的圣灰,也不见舍利子,而是化为点点光屑,飘散在菩提树下,闪闪发光。 跟着,点点光屑似乎受到什么牵引,飘送过金色大河,朝着半天印灌注而入,刹时,半天印粲然生光,更开始有了一丝热度。 温去病一下明白过来,磋峨佛尊当年就已初入天阶,是不折不扣的天阶人物,如今金身,灌入半天印中,虽不可能让半天印恢复巅峰状态,可只是使用一次,还是可以的。 “……又不是有天阶就能稳赢,对面那边起码有两个天阶咧。”温去病紧握半天印,“不过,总算多了点底气……”磋峨佛尊自我牺牲后,琉璃化的沙罗双树,瞬息崩散碎灭,金色的大河也渐渐消失,整个洞窟深处,迅速黯淡下来,回复原本的漆黑无光。 温去病向着黑暗深处行了个礼,算是对磋峨佛尊的送别,跟着便转身离开百佛洞,去和龙云儿会合。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基本是一团乱,一场大铸办到最后,与会匠师被杀掉九成五,倾注各方资源所打造的宝兵,也全部被毁,青武仙帝、龙虎天君双双殒落,大批文武重臣陪葬,这哪里还是救世契机? 根本就是末日开端了。 千年来,哪怕在妖乱大地的悲惨岁月里,都有承接天命的仙帝,佛道两门领袖,带领人族抗敌求存,这三人的存在,无疑就是整个人族的信仰依托,只要有他们在,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局、险境,人族都还保有一线生机。 虽然,时局艰困,这三者也殒落频繁,但这一千年里,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一样,三大领导人全数死光,一个也没留在枱面上,民心顿失倚靠,当这消息传了开去,整个帝京之内,处处都是哀哭之声,哭声中含带的,不光是悲伤,更有着浓烈的绝望。 没有了这根砥柱中流,妖魔随时会杀来,而人族再没有抵御的可能,末日浩劫即将降临…… 当面对在眼前的未来,变成这样,人们除了哀哭,有些甚至开始自残、自杀,想逃避这个悲惨的结局。 熙攘繁荣的帝京,一时间愁云惨雾,如同鬼域,自妖乱大地以来,人族从没有陷入这样的危局,幸好,情况还不至于彻底绝望,本代仙帝虽然驾崩,但青武一脉还有一个独孤剑,只要她能承接天命,成为新一任仙帝,至少,情况也不至于是一面倒。 大荒西朝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过女仙帝,那是在横击仙帝之前,更久远的历史,曾经也开创过一个辉煌时代,女爵独孤剑自艺成以来,英姿睥睨,大有前贤之风,青武一系中无人能及,早有人在期待女爵承接天命,继位仙帝。 满城愁云中,这似乎是唯一的光明,人们开始聚在仙帝宫外,联合请愿,希望能举行仪式,让剑公主承接天命,早日成为仙帝,稳定人心。 请求者太多,正在伤重疗养中的女爵,不得不亲自出来,向百姓做个交代,表示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全力护持人族,照顾百姓的平安。 这个空洞的承诺,并不能让成千上万的百姓安心,因为在此之前,青武仙帝也信誓旦旦,说只要大铸成功举行,就能扭转人族命运,但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有这前例在,谁还敢相信空口白话? “……公主殿下辛苦了,她这些安抚,效果也就聊胜于无,拖着重伤身体出来说废话,她可真是不容易啊……”在远处楼上看着这一幕,温去病道:“但有一点很怪,她什么都说了,就是没说这些人最想听的那句,只要她说会立即继承仙帝之位,这些人起码能安心点,可她偏偏不说,真是有趣。” 龙云儿道:“公主殿下可能是不想让人以为,她贪慕荣华权位吧?她的个性,很有精神洁癖的。”温去病横瞥了龙云儿一眼,道:“不是那么回事,妳没弄懂承接天位是什么意思。”龙云儿讶异道:“承接天命?这…… 不就是一句形容词吗? 每个帝皇登基,不都是号称说继承天命?还有别的意思?” 十七章 承接天命 温去病道:“承接天命,是大荒西朝一件颇有意思的特产,奉灵术似乎就是研究这个特产所得的低端成果。” 奉灵术的基本,是将本身魂灵,与血脉源头结合,冒着被吞噬吸收的危险,高度亲近血脉源头,短暂提升力量,但这样的提升,最高也就是到地阶,因为从地阶再往上一层,是要与那些玄之又玄的天地法则结合,不是单纯的结合血脉就能成事。 而“承接天命”则是本方世界一种奇特的现象,武者燃烧神魂,试图与某个天地法则结合,一旦成功,就是承接天命,与天地同在,踏足天阶,纵横一世,被奉为仙帝。 横击仙帝、青武仙帝,还有历史上许许多多的仙帝,皆是如此,每一代能承接天命者,只限一人,一死方有一继,以此踏足天阶者,除了横击仙帝那个变态,修为大致停留在天阶初段,难以突破。 这种类似靠钻漏洞踏足天阶的方式,有着可能自绝前途的不利后果,却还是令此间子民趋之若鹜,其理有二,一是天阶本来就难进,对大部分的人来说,都是茫然无路,只要有条路子,哪怕是偏方小径,都会不顾一切地去试;一是…… 承接天命的条件很诡异,并不限于地阶圆满,虽然修为越高,成功机率也越高,但史上最夸张的纪录,高阶中段承接成功,直接成为那一代的仙帝。 从高阶一跃而成天阶,这种好事,连主世界都不敢想,虽然万年来好像就那一两个;虽然踏足天阶后,往前无路,可冲着这个好处,放到主世界去,还是一堆人会挤破头来尝试,一如此界。 “……承接天命这个现象,非常诡异,其实佛门、道门也有类似的现象,他们的领袖,都是继任后获得某种力量或异能,同样是一死一继,只是不叫承接天命而已。”温去病摸着下巴,道:“我越来越觉得,这方天地像是一个实验场,有某些至高的存在,开辟了这个世界,用来实验一些东西……探索各种晋升天阶的可能捷径?”百族大战时,自己接触到不少情报,魔族、妖族、神族都有类似的研究计画,搞出个实验场来,并非不可能…… 龙云儿道:“是不是实验场姑且不论,但为何一定要剑公主呢?温家哥哥的资质与力量不比她差,如果由你来承接天命,对付妖龙,把握应该更高吧?”这不是随口提说,现在外头确实有不少人,也期望由病僧来承接天命,毕竟论起实际战绩,病僧远在女爵之上,又是男性,成功机会也高些。 只不过,因为之前的还俗与忽然成婚,高大上的病僧,一时间变得居心叵测,成了好色的淫僧,人们多了一丝疑虑,这才纷纷涌向女爵请愿。 胳膊总是向着内弯,龙云儿自然希望这种好事落在温去病头上,如果温家哥哥能凭此踏足天阶,回主世界后,就不用狼狈东躲了。 “哈!这么廉价的天阶,我才没兴趣咧。”温去病道:“我们……老家对登天之路,在佛道两门都有清楚论述,不必用这种土方法,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天阶我见得多了,像这种廉价的天阶,肯定没未来。”龙云儿大感好奇,自己曾听父亲、小妹转述过一些天阶高人的心得,对于如何踏地升天,全都说得玄之又玄,让人好像听懂了些什么,仔细去想,又什么都不明白。 父亲说,这是因为天阶之秘,关乎天地本源,本就艰深晦涩,难以诉诸言语,层次到了,自然就理解,层次未到,怎么解释也听不懂;小妹却不屑地说,这些凭着血脉优势或是异遇而升天阶的高人,自己也是半吊子,升上去后,根本不知道怎么复制晋级经验,广及他人,被人问起,当然只能说得含含糊糊。 两种说法,各有道理,天阶被公认为人成为神的开始,绝不是没有道理的,至于晋升天阶的系统性论述,自己压根就没听说过,恐怕自己父亲也不晓得有这样的系统,但…… 温去病似乎成竹在胸。 这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秘密啊,光是这一点,就可能比什么碎星秘藏都重要,七家八门的顶尖大人物,会不惜一切来换取这个大秘密。 “温家哥哥……知道怎么登天?” “……我是团里的技术总监,每次要研发什么技术,都是把我抓过去,没日没夜加班,那时候我常常失眠与血尿……”温去病说着,打了个寒颤,似乎对那段日子犹自心有余悸,跟着便摇头道:“这些讯息,是我们整理出来,大致可信的,九级天阶的晋升之路,就是从低次元往高次元蜕变的过程,所以踏足天阶的关键,只有三个,就是确认自身所走的道路,驾驭法则,还有强化神魂,好承受住后头的异变,另外就是次元变化,第一步是内世界的开辟……” 龙云儿凝神倾听,据香雪之前所说,碎星四大武神中,韦士笔的神魂异常凝炼,尚盖勇已开辟体内世界,都是提前具有天阶的部分神异,但反过来说,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他们摸索天阶,踏足登天之路的准备? 四大武神的修练进度,大致均等,尚盖勇、韦士笔都迈出了那一步,温家哥哥呢? 在他宝相金身破灭之前,登天之路迈到哪一步了? “……咳,不说题外话了,我比较好奇的是,那位公主殿下为什么不敢答应?”温去病沉吟道:“她怕承接天命失败吗?这不是没有可能,大荒西朝历史上,承接天命失败的殒落者,是成功者数量的百倍以上,但在当前时局,再没有谁比她更适当。 自己不是此界中人,承接天命可能有不良后果,万一被限制住,不能离开,那后头的麻烦就大了,再者,在准备未足的情形下,用这种隐患极大的钻漏洞方法晋升天位,等于断绝前途,自己哪可能做这傻事? 晋级天阶,强化神魂,感悟法则,是用自己的意念去驾驭法则,不是放弃自我,被法则所操控,这样就算能够达到天人合一,与法则融合无间,那又有什么意义? 历代仙帝,都在初踏天阶的阶段果足不前,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这个认知,独孤剑应该没有,她又为何坚持不作尝试呢? “……算了,唇亡齿寒。”温去病叹道:“就帮她个忙,当成离婚的礼物吧。” ----------------------------------------------------------------------- 温去病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答案其实非常简单,虽然不像他理解得那么清楚,但他的顾虑,司徒小书同样心里有数。 有那么杰出的爷爷,听过他的朝夕教诲,司徒小书一直以高段天阶为目标,哪怕不能成就九级天阶,也不想与爷爷相差太多,大荒西朝历代仙帝最高止步于天阶初段,这结果自己又不是看不到,哪可能傻傻往火坑里跳? 再者,承接天命之后,就是与此方天地进一步结合,换一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一种禁锢? 万一绑定之后,从此无法脱离,那还怎么回家去? 更重要的是,此次大铸,自己被打入地下,重伤难动,昏昏沉沉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久违的熟悉声音。 主线任务一,顺利完成,开启主线任务二。 主线任务二: 半月之内,诛杀九头妖龙! 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五千,回归主世界。 回归?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一声,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叫太一的是什么人,为什么有能力送自己过来,又为什么要送自己过来,但最起码…… 自己有希望回家了! ……大前提,是要干掉九头妖龙,单凭自己一个,想要干成这件事,和自杀基本没什么分别。 ……况且,青武仙帝如今被魔化,先别说怎么对付他,他如果没死,天命绑定未解,其他人能否再承接天命,恐怕大有问题。 ……没了仙帝,佛、道两门领袖也没了,当前局势,别说要杀九头妖龙,光是能护着仅余的人族,不被攻势大盛的魔军给杀光,就已经是奇迹了。 拖着伤重身躯,司徒小书维持着耐心,安抚着黑压压一片,如洪水般涌来的惶恐百姓们。 自己的言语、承诺,说了一次又一次,却没法稳定他们的情绪,司徒小书心中叹气,这几年里的磨练,自己的耐心好得多了,如果是以前,自己肯定忍受不了这些百姓…… 有行侠之心,有守正卫道的理想,但少了耐心,真的不成啊…… 心里正自感叹,忽然,一缕缕金芒,莫名从仙帝宫中散出,神圣的气息,如白浪滔滔,刹时席卷整座仙帝宫,更化为一道强芒,直射天际。 那场大战结束之后,整个帝京的上空,阴气弥漫,乌云遮天蔽日,让所有百姓惊惶不安,但这道冲天而起的光柱,却破开层层阴云,直上九霄,而一缕阳光也从天上透射下来,落在一个渐渐飘高的白袍僧影上。 见状,百姓们的惊呼刹时响起,“有人承接天命!” 十八章 病故仙帝 乍见异象,整个帝京,连同周边的百姓,都被惊动,人人争着跑出户外,仰望苍天,齐齐看着仙帝宫的方向,望向那道贯天金芒的源头。 大铸变成大屠杀,梦想破灭,人们迫切需要一点新的希望,好让他们有力气撑下去,期望未来,而那道破开满天阴云,直穿九霄的金色光柱,正给人这样的意象,神圣高远,尽除邪祟。 看着那道希望之光,人们不自觉地跪下来,心里默默祝祷,希望苍天赐福,扭转乾坤。 司徒小书眼见大片百姓全跪了下去,就剩自己一个还站着,感觉怪异绝伦,但来自仙帝宫内的异样波动,却让自己有非常熟悉的感觉。 仙帝宫的中心,被一团强光给包覆,灿烂如金阳,让人难以正视,无从知道内中的状况,至少,远近的百万生民看不出来,可司徒小书明白,整座仙帝宫已经被一股术力笼罩,与外界切割开来,成为一个的世界,下至地底,上至九天,光影尽皆虚幻,所见未必是事实。 这主要是仙帝宫本身的护法结界在运作,为某人所控,除此之外,司徒小书认得存在于内中的另一股波动。 ……病僧的手段?传自横击仙帝的江山社稷图? ……那个男人终于愿意出手,帮自己解决眼前难题了。 ……他想怎么作? 司徒小书方自纳闷,就看见一道白袍僧影,俊逸绝伦,身在光柱中,沐浴着无比神圣的金芒,仿佛踏着无形的天梯,一步步往上升去。 雪白的僧袍,不染一点俗世尘埃,俊美的面容,神情肃穆,容不下半分亵渎与质疑,虔诚礼敬,踏出的每一步,脚下都生出一朵白莲,莲瓣飞旋,圣气弥漫,很快就化成一片莲海,净化满空妖氛。 天上的乌云中,开始有雷电阵阵,金蛇乱窜,疯狂往金色光柱打去,更袭向内中的白衣僧者,却在触及光柱的一瞬,仿佛打上了金刚坚壁,消散破碎,不能损其分毫。 轰隆雷声,震撼着所有百姓的听觉,震耳欲聋,这强大又频繁的连串轰雷,狂笞着白衣僧者的惊人画面,让他们想起了大荒西朝的传说,每个人都自小听闻,却没什么人有机会亲眼目睹的传说。 “……有、有人承接天命?” “看这形貌,是病僧!” “病僧要争夺天命?” “什么争夺?你们忘记了,他已经与剑公主完婚,有绝对资格承接天命!”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病僧,对于他的作风与手段,抱持疑虑的人不在少数,但至少在这个节骨眼,所有人都希望他能一举功成,人族已势弱至此,再容不下任何伤损了。 司徒小书看着惊人的景象,神念却不住往仙帝宫中伸展,试图探入,可是无论怎么尝试,结合江山社稷图后的仙帝宫护法阵,完美地屏障外界的窥探,自己的神念就像撞上一堵坚壁,所能探测到的,全是扭曲后的影像,如同水中涟漪。 换句话说,光柱、僧影,甚至满空乱劈的雷电,可能…… 不,肯定都是幻影,无非就是一场声光效果十足的大戏而已,照着此界典籍中承接天命的记载,忠实上演。 ……温去病,你真是个一流的演员。 ……不过,对江山社稷图的操作,好像比前几回更玄妙了,是从仙帝遗产得到了好处? ……大铸之战,后来龙秘书叙述的战况,温去病独战仙帝,足足扛了十多回合,这真不知是怎么做到,他有地阶了吗?就算有,哪个地阶能硬扛天阶这么多招却不死的? ……自己如今是地阶中的佼佼者,却连仙帝的一招都接不下,重创濒死,他独战仙帝,支撑良久,怎么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活动? 他真的没事吗? 不期然,心里冒出了这样的担忧,司徒小书一怔,跟着摇了摇头,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忽然担心起那个男人,这是完全没道理的事…… 思索中,三十六响雷已经连环过去,承接天命不比正式踏足天阶那么复杂,也没有什么天地异象显现,雷打完,扛受得住,没被人中途刺杀,即刻天命加身,就看金光中的白衣僧影,冉冉飘入云端,身上的雪白僧袍,骤然变化。 白色的僧袍,染成了明黄,更有九条龙影,气势磅礴,交缠身边,贴付于袍上,转眼间,一件充满无上帝威的九龙皇袍加身,云气为帘,化为帝冠,漂浮在天上的那道身影,飘逸神圣转为至尊威严,震慑天下。 一声轰雷,震动天地,但这次却没有任何电光轰下,只有一个无比威严的声音,响彻四面八方。 “我若为皇,即成病故仙帝!”声音如同暴雷洪潮,一远传出去,不只帝京,千余里内,千万子民都为着这个声音而身心颤动。 “朕既为仙帝,当庇护十方人族,驱逐妖魔,恢复人族荣光,创建和平盛世!”轰隆隆的雷音,激起了人们心中敬畏,本就跪着的他们,一下全俯首磕头,朝着那道不可一世的帝影,深深叩拜,献上自己的崇敬,重新将希望寄托。 仿佛感受到地上子民的祈求,空中的帝影手一伸,一把莫名生出的帝剑,凭空执掌在手,哪怕相隔遥远,匍匐地上的子民们,仍听得见剑刃上所发的低吟细语,还有感受到那让人打从心里颤抖起来的寒气。 “铮!”帝剑挥击,一道惊虹剑芒,破空落下,引动九天阳火,落在漫天阴云上,就像烈火沾上干柴,一下就炽烈燃烧起来。 方圆千余里内的阴云,被九天阳火一焚,很快就烧得干干净净,炽烈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像是再开新天,带来了生的希望,一扫先前的阴霾。 沐浴在阳光下,司徒小书为之愣然,阴云笼罩的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仙帝宫外,甚至超出了帝京,烧毁阴云绝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拥有这样的神通了? “同胞们!站起来吧,苦难终将过去,朕会讨伐九头妖龙,将安居乐业的盛世重新带回给你们!”恢弘而高远的声音,仿佛自九霄最高处传来,巍峨的帝影,帝剑一挥,身后骤然浮现大片金光。 金光之中,隐约可见许多不同的建筑物,尖塔、圆顶、寺庙、祭坛,各具不同形象,但相同的一点,就是每一座建筑,都不住喷吐出极度纯粹,几乎没有一点杂质的圣光,只是远远看着,就让所有人族热血沸腾,体内源源不断涌出力量,恨不得上阵狠打一场。 “朕将为吾民讨伐妖龙!尔等须知,天助自助!人族气运,握之在我!”金色的光芒,沾染了整片天空,就在这耀眼金芒中,仙帝的身影渐渐消失,满空的圣光,还有那些不明的奇迹建筑,也同时消失不见。 虽然看不见仙帝身影,奇迹景象也消失,可受世界奇观所提振的士气,却如沸水翻腾,不复早先的颓丧、绝望,万千百姓纷纷站起,握着拳头,发誓要振作起来,绝不坐以待毙。 前后没有多少时间,整个帝京的气氛完全不同了,而好消息更陆续传来,随着天空中的阴云被尽驱,世界奇观散逸出的神圣气息弥漫,那些本来潜伏在帝京附近,伺机而动的魔物,都仿佛遭烈火焚身,疯狂往外逃了出去,有多远跑出多远。 帝京以外的数百里,一时间成了妖魔真空地带,这个好消息传回来,就像打了十个大胜仗一样,帝京之内一片欢腾。 ……前忧仍在,但人族却再非绝望,心灵重新有了寄托,有了凝聚信念的地方。 病故仙帝承接天命后,就消失不见,似乎去挑战九头妖龙了,并没有下什么实质指示,他消失之后,司徒小书连忙担起责任,拖着伤躯,重新任命人事,调遣补缺,把文武百官先行补上,跟着又一一交付工作。 如果不是自小被当成接班人培养,帮着打理封刀盟的事务,仓促面对这么多事的处理,肯定会乱了手脚,司徒小书很庆幸自己所受的训练没有白花,简单将事情做完交代后,也不顾身上的伤,急急忙忙就先离开了。 离开的目的,是为了去找人,虽然温去病看来好像是去挑战妖龙了,但司徒小书确信,他不可能这样就出发。 毕竟,他不是真的承接天命,不是真的成了仙帝,就这么跑去杀妖龙,形同送死! 但他层出不穷的手段,自己也有必要了解,最起码,双方统合一下资源,可以一起合作来屠龙。 当前的情势,如果两边不合力,要杀妖龙是基本无望的,这点对方应该也很清楚,所以自己并不担心对方会拒绝,而要追踪温去病的位置,自己也还做得到,就这么寻着残余气息找去,很快就在飞龙寺的残迹中,找到了人。 “你果然在这!”司徒小书一句出口,忽然顿住,“你的气息……这是怎么一回事?” 盘膝而坐,温去病的笑容,益发幽深,“一点意外收获,好人有好报,请别介意了。” 十九章 你真该找个好工匠的! 在百佛洞中,温去病没有穿着帝袍,什么九龙皇袍、帝冠、雷电、承接天命,全都是用江山社稷图大开幻术所制造的迷惑效果,只有最后开世界奇观,引动圣气,一口气焚尽阴云,这才是真实行为。 然而,这么一番粉墨登场,结果却不是一无所得,虽然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只是想帮女爵一把,但无心插柳的结果,自己确实收到了好处…… 站在对面的司徒小书,尤其感觉深刻,坐在自己身前的温去病,虽然没有承接天命,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机,高远虚渺,就像那些准备要踏上登天之路的地阶圆满人物一样,让人…… 难以置信。 如果换了是别人,自己肯定会认为这是踏在地阶顶端,即将寻求突破的绝顶高人,可这位温剥皮…… 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装腔作势与借势,刚刚才粉墨登场唱了一出大戏,现在光看气息,没有实际动手,自己还真无从判定他实力。 “你……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司徒小书惊疑不定的提问,温去病只是微微一笑。 整件事,从自己的幻象逐步登天,雷电轰击后,就发生了预期以外的变化。 自己摆出要争天命的架势时,还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顶多就是感到底下万千人民的注视,可在幻影成就仙帝,僧衣换帝袍的瞬间,自己神魂蓦地一热,沉寂不动的圣德之气,忽然活动起来。 前次入京时,自己意外发现,圣德之气的真解,很可能是被众生奉之为神,得享尊崇礼拜,超凡入圣,是为圣德,而自己这个装神弄鬼的圣僧,正好混个活佛,捞些信众,多蒐集些圣德,为五德圆满做出准备。 哪知,计画赶不上变化,得到贾伯斯线索后,自己一心一意都放在上头,也不管什么形象受损后,圣德计画无疾而终,急着迎娶公主,取得仙帝遗藏,一路走到现在。 本来打算,等回归主世界后,再来实行圣德计画,哪怕自己温剥皮的形象,在帝国境内一塌糊涂,想扮活佛都没人信,可透过遮日那王,不是没可能当个军师或国师,设法让兽人把自己当神拜。 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承接天命,“成为仙帝”的瞬间,圣德之气竟如万马奔腾,狂涌而来,与之前蒐集到的微量根本不能比,一下就远远超过。 异变突然,自己这才领悟到,要说被百姓当神拜,在大荒西朝,有什么神只会比仙帝更受崇敬? 千百年来,仙帝是守护人族的象征,其地位远远超过佛道两门领袖,甚至超过那些虚渺难见的神明,自己成为仙帝,就能得到人民的无上崇敬。 ……这是始料未及的变化,如果自己一早想到,可能早就干了。 成为仙帝,对自己而言,有些得不偿失,可伪装成仙帝,这就是最合自己利益的作法,可喜可贺。 既然收受了圣德,就要有所回报,而自己首先能做的,就是把整片阴云全都烧掉。 凭藉着社稷图内的世界奇观,再加一点小小的火种,做到这点并不难,甚至可说近乎骗术,但换来的,却是底下千万子民的信心,非常实惠。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司徒小书道:“烧掉千里阴云,这不是幻术吧?还有这千里范围内的妖魔,也都被你逐走,这都是靠世界奇观吗?把这力量借给我,我要杀九头妖龙。” “……办不到。”温去病耸耸肩,“世界奇观没有妳想像得那么神……好吧,世界奇观的原理,确实是很神的,但整个技术还未完善,无论是横击仙帝以前大举建造的,还是留在江山社稷图里的,全都还在摸索中,是尚未完善的半成品。” ……贾伯斯,一直想研究气运的相关技术,但别说在大荒西朝,哪怕是他离开此地后,来到主世界,在碎星团时期,他也未真正成功,这一点,身为他御用技术员的自己,再清楚也不过。 他在大荒西朝,先是在江山社稷图内作实验,造出的那些微型建筑,似乎全都是位于各个不同世界内,汇聚着那方世界人族荣光的祭坛或庙宇,他在社稷图内打造相同的模型,配合法阵,遥遥呼应原物,单一个或许没什么,但大量汇集起来,那就是汇集诸天万界的人族气运,是旷古绝今,惊天动地的伟大壮举…… 如果真的是就好了。 就自己来看,那个人无疑犯了许多研究者共通的错误,只顾奔着最具噱头的标题去,一点也不想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是不是真作得到? 如果有那么简单,为啥之前从来没人成功过? 江山社稷图内的那些建物模型,就真只是模型,虽然成功发动共振,用呼应的方式,引来了万界的微量气运,但表现的形式,就是不受控制地往周围发散,不具指向性、不能提升效力、不能操作,说得实际些,就是中看不中用。 自己苦心改进,总算让这些世界奇观凝化圣气,但也仅限于在江山社稷图内使用,移不到外头去,而以那个人没耐心、没节操的个性,估计更耐不住微调完善,一见这些模型可以运作,就真以为自身已掌握气运建筑,然后忙匆匆地就拿去外头,召集民夫,建造实物。 ……半桶水,响叮当,一知半解就想干大事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的,遗憾的是,他自己乱搞失败了不算,还铸成大祸,连累整个大荒西朝的人族,更不收拾善后,留下满目疮痍跑路………… 难怪当初自己抽中乙太尸蛊,他就拼命鼓劝自己发挥天分,当个埋头苦干的技术员,钻研乙太尸蛊内的法阵与相关知识…… 那个人身边实在太缺一个认真踏实的研究员与工匠,如果横击仙帝的传奇中,打一早就有自己参与,肯定不会是那个结局,更不会让那个人一通胡来乱搅。 “世界奇观,中看不中用,配合江山社稷图发动,最多对地阶以下的存在,生出影响,但也没有实质伤害,甚至无法形成压制,只能让目标感到不舒服,妳要靠这去对付九头妖龙……不会比身上带一罐驱虫药强到哪去。”坦白到这种程度,温去病给出的讯息,也让司徒小书无言以对了,自己知道这男人手上肯定扣着某些底牌,但他不愿意拿出来分享,自己…… 又能拿他怎么样? 温去病看了司徒小书一眼,仿佛猜透了他的想法,道:“其实这些和妳没什么关系吧?妳好好安抚百姓,掌理王朝,剩下的事情,又不用妳来烦。” 司徒小书像听见了最可笑的笑话,“我不烦?那还有谁?”温去病淡淡耸了耸肩,一脸无奈,“要是有得选择,我也不想烦这个,但人生通常没什么其他选项……” 司徒小书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他似乎压根没想过要和自己并肩作战,“你要去打妖龙?就你一……你们两个?没算上我?” ……太荒唐了,自己可是当前这世界的最颠峰战力,甚至实战能力可能还在他们两人之上,他怎么一副完全无视自己的样子?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男人在外工作,女人在内持家,这是生死之战,哪怕能多一分力量,都多一点生存机会,他居然没打算让自己参战? 温去病用打量一块猪肉的眼神,上下扫了司徒小书几眼,“算上妳?得了吧,多妳一个还不是多个送死的。” “但……” “千年来,人族三巨头,从来没有一起出击过,为什么?因为必须要留最后一个人,作为火种,在最绝望的黑暗里,薪尽火传,让人族有寄托信心的地方,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火种,如果连妳也跟着去了,有了闪失……后头怎么办?” 温去病收起了笑意,面上满是慎重,“再说,如果遇到青武陛下,妳打算怎么作?砍了他吗?”这个问题,司徒小书早已考虑过,如果有能抢救的机会,自己肯定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可假若没有希望,为了不遗祸苍生,自己也绝对会一刀斩之,相信这也是青武仙帝本人的希望。 ……说到底,青武仙帝对独孤剑本人,是为数不多的少数亲人,彼此恩深义重,但自己不过是个穿越来的外人,青武仙帝对己是位可敬的长者,但也仅是如此。 ……打小时候起,自己听爷爷讲述他在大战中的英勇故事,偶尔也会遭遇同伴堕落入魔,背叛敌对的情况,虽然无比心痛,可他老人家最后都还是挥刀斩了下去,他也不只一次耳提面命,当斩不斩,害人害己…… 所以,自己在这方面,从小时候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虽然,扪心自问,有一天换了是自己真正的亲人入魔,自己能否真的挥刀斩下?还很不好说,但对青武仙帝……很抱歉地说,自己绝对能斩下去! ……不过,这些事情,眼前这男人不可能知道,所以,他不是挖苦,而是真的在顾虑自己的感受,想让自己避开。 ……真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二十章 老套的搭讪词! 司徒小书看着温去病,眼神悄然变化,打从初识起,自己就不停地在吃这个男人的亏,被他擒住,被他奚落,在他面前从来也没有扬眉吐气过,哪怕到了异界,他遇上自己,仍没有什么好言语,自己甚至还隐藏着敌意,没表露出来,他就冷嘲热讽不断,有时候气起来真想把他砍了。 仙帝遗藏中的遭遇,让自己意识到过去的看法有偏差,这个男人藏得太深,不但从没展露真正的实力,恐怕就连那副玩世不恭的外表,都不是他真正的心性,否则,他怎能装有德高僧装得如此维妙维肖? 而这个奴隶贩子,似乎也是很充满善意的,只是不轻易表现出来,他为自己争取分光化影剑,他不让自己去对上青武仙帝,这些都是细心入微的体贴,他其实……很替身边人着想啊! “……我可能……真的看错你了。”司徒小书凝视温去病,道:“但为何你的所作所为,都那么让人看不懂?” 温去病扬杨眉,道:“看不懂的人是妳,又不是我看不懂,这问题似乎不该由我来负责吧?” 又遇到这堵让人无从使力的坚壁,司徒小书握紧双拳,愤然叫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杜华城破,妖魔屠城,所有人的都死了啊!” “……所以?”温去病一派吃惊表情,但所惊讶的东西,不是这个残酷的消息,而是似乎讶于司徒小书“大惊小怪”的反应,皱眉道:“看妳说的……好像其他城没被攻破,其他城破了之后都没人死一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天杀的,你没听明白吗?那些被你救过的城市,全都被攻破了,你救过的那些百姓,全都死了啊!” “……那请问,那些没被我救过的城市,一个个都安然无恙;没被我救过的百姓,全都好好的,一个都没死?”温去病瞪眼道:“明明是都死光,都灭光了,说得好像我是大瘟神一样,什么跟什么嘛,莫名其妙!” ……这个男人,他应该被质问得很不悦,很心烦了,但哪怕是这样,他还是维持着风度,没有把怒气发泄出来。 ……这固然是因为他一向习惯隐藏,不轻易表露真实心意,但另一方面,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但他其实非常自制,对身边的人很好,避免宣泄本身怒意去伤及旁人。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司徒小书松开拳头,来到温去病跟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放下所有矜持,道:“我们好歹一起战斗过吧?用一个战友的立场求你,你可不可以别总是这副玩人的样子,别当我是个小孩子或是白痴一样,把你认为我该知道的话直接告诉我!你……你明明是个好人的……” 一直以来的信念,司徒小书坚信自己绝不为了大义以外的事求人,宁死不屈就是自己的本心,可这一次,她下意识地觉得,想让对方放下心防,自己怎么也该先放下尊严,因此选择了低姿态,更不知为什么,直觉地使用了“战友”这个定位。 结果,司徒小书愕然惊觉,自己的话,像是惊醒了什么沉眠中的万古凶物,温去病闻言瞬间,表情冻住,整个人仿佛化身成一头杀意深藏的幽冥凶物,曾令她为之心惊胆颤的那个眼神,再次出现,只是一眼扫来,就让自己如坠冰窖,发不出声音来。 “……因为,只靠好人,打不了胜仗,赢不了妖魔,更救不了人命!”温去病的声音异常冰冷,“像妳这样的人,够好吧?千万人族之中,能出几个如妳一般的热血大侠?没几个吧?但妳到处救火,救完东边救西边,最后又如何?这个世界被妳给救起来了吗?” “那是因为……”司徒小书试图分辩,但在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几分兴奋,自己还一直以为,他对自己评价极低,全无好感,但哪知道他竟然给了自己这么高的评价? 脑里一片混乱,司徒小书好不容易才冒出话来,“但你每到一城,就搜刮尽他们的物资,如果他们资源还丰富点,说不定就不会……” “妳这是倒果为因!”温去病冷冷道:“妳一样也在救人,不收分毫,还把自己的什么都贴上,最后被妳救援的城有几个守住?城破时,有几个逃掉了?那些物资,落到妖魔手上以后,都成为它们下一场战争的耗材了,从这点来说,妳可真是有大功于人族啊,都成了妖魔的护仓大队长了!” 这个罪名套在头上,司徒小书脸色立变,刚想说话,温去病就举起手,“能练到今天这地步,妳也不是无脑的,但如果妳连什么是坚壁清野都不懂,我们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坚壁清野?死了那么多人,就只为……” “……但我赢了!”温去病冷淡道:“我并不觉得靠牺牲人来打胜仗,有什么可称光荣的,也不会和妳说些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鬼话,我想和妳说的,就一句话,我打赢了!妳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司徒小书茫然摇头,自己也算见过不少人物,其中不乏心狠手辣,不拿人当人看,动辄牺牲人命,踏着头颅山往上爬的人魔,刚才听温去病讲什么手段与牺牲时,以为他也是这类的人,但现在……似乎又不是这样。 那……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没有辜负那些被牺牲掉的人命!每一次,我不曾在判断可以不用牺牲人的时候,把人牺牲掉;每一次,我敢说我没有辜负交付给我的任何一条命,我敢在他们的坟前说,他们的心愿我达成了,他们的死伤有多少,妖魔的死伤就会更多,终有一日,我会用这些累积起来的胜利,把妖魔逐出这方天地,还人族繁荣昌盛!”温去病一字一字道:“妳呢?妳敢说妳对得起为妳而死的每一条性命?那些妳没能守护到,被牺牲掉的人,妳拿什么来祭典他们?告慰他们的亡魂?” 没有特别大声,但冷冽的字句,如同一把透心凉的匕首,捅进司徒小书的胸膛,质问得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脑里一片慌乱,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这也只是自我感觉良好吧?被牺牲的人那么多,你就敢说他们每个人都愿意牺牲自己去杀敌?就没有想不顾一切活下去的?”话才出口,司徒小书就后悔了,虽然自己还没想到这些话错在哪里,可那男人听见这话的反应,无疑就像是被捅翻了马蜂窝。 “不要……对我说,有人……不愿意牺牲!”相比起之前的用力,温去病的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虽然没有握拳,但司徒小书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去压制,才没让怒火爆炸开来,那强大的压迫感,让她整个心肺都快冻住了。 ……可……为什么? “他们不愿意牺牲?上战场的就活该去死吗?父母妻儿谁没有?谁想死啊?不想死的就可以不死,这时候就不讲人人平等了吗?”说完这些后,温去病的意志力像重新取得上风,把情绪压抑下来,重新又恢复微笑表情,似乎一切都云淡风轻。 但司徒小书却懂了。 ……这个世界,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懂,但自己懂了。 ……别人肯定都以为,这是他以病僧的身分,对长期与妖魔作战,所发的感想,却唯独自己知道不是。 ……这很可能……是他以碎星者一员的身分,对那个时代、那场战争,对它们最后所遭遇的结局,所做的感想。 为了拯救世界,为了守护自己的生命,原本是人人都应该挺身而出的,但他们先站了出来,把其他人保护在身后。 牺牲了自己的人生,整日刀头舔血,与妖魔战斗,在过程中牺牲了许多战友,身上满是创伤,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身后的百姓与家园。 但到最后,这群幸存者的结局,就是被清算斗争,兔死狗烹,为了和平年代而被牺牲…… 难怪他接触到“牺牲”两个字,就会反应强烈;难怪他坚持“使用者必须付费”;难怪战友这个身分,能够触动他的心…… 因为自己眼前的这男人,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 心念闪动,在司徒小书眼中,温去病的形象,忽然起了变化,虽然还是坐在那里,一副文质瘦弱的样子,却不知为何,存在感剧增,仿佛一尊古老的巨神,如崇山伟岩,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这感受…… 自己生平所见,只有寥寥数人,无一不是顶天立地的绝顶人物,但最奇怪的一点是,此刻与他对视,自己竟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就曾经看过这样的一双眼神…… 模糊记忆中,那是双很温柔的眼睛…… 司徒小书脱口道:“我们……以前是不是曾经在哪见过?” 温去病闻言,扬了扬眉,着实不理解从刚刚那么严肃的讨论中,怎么会忽然岔出这么一句来,苦笑道:“虽然名义上我和阁下是夫妻关系,但……妳不觉得这样的搭讪,太老套了吗?” 二十一章 非赢不可!(周一求紅包) 司徒小书脸上一红,真没想到会这么被男人调侃着,说得还好像是自己想占他便宜,天晓得当初是哪个逼自己成婚的…… 虽然生气,但顶多就是有些恼怒,想一腿踢在这男人脸上,却再没有以前那样想要拔刀砍他的怒恨,不知不觉,这男人在自己眼中,形象变得异常高大,自己仿佛是在仰视着他,这种感觉…… 除了爷爷、父亲,自己还不曾对别的男人有过。 “我看过太多像妳这样的热血之士,都想着要救人救世,都是人世的希望,但最后呢?全都死光了,最先死的每次都是你们。”温去病冷淡道。 又被这话激起了不服,司徒小书道:“作战本就要有牺牲的准备,我并不怕死,而且就算死,也不是没意义,人族代有英杰出,前人的牺牲,都能成为对后辈的激励与示范,不是没有意义的!” 说话的时候,司徒小书脑中所想到的,是爷爷摸着自己的头发,用非常慈爱却肯定的神情,对自己说,“不用害怕死亡,只要持有信念,死,不是没意义的。”这段记忆,历久弥新,自己深信不移,现在说出来,却没料到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 “……蠢!如果赢不了,什么都没意义。”温去病冷冷道:“战争的唯一目的就是赢,活也罢,死也好,死得其所,牺牲就有价值,有价值的牺牲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打赢生存之战吗? 如果赢不了,整个人族都被妖魔杀光,妳还讲什么信念?怎么让那些人的牺牲有意义,他们全都白死了!” “但……但……”司徒小书声音颤抖,试图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总是出不去,尤其是想到不久之前的那句,自己是否对得起每一个被牺牲的人? 能否抬头挺胸地告诉他们,牺牲没有白费? 自己肯定做不到! 没有胜利的果实,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自己用什么来告慰亡灵,让他们相信没有白死? 为了胜利,把心狠手辣当原则,到处牺牲人,这固然是可恨的冷血人魔;但空言理念,拿不出实质的成绩来证明,这样的正义全然苍白,慈悲也只是自我满足而已。 一瞬间,司徒小书脑中想起的人,不是自己的爷爷,而是在云岗关上的那道英丽倩影,绝世女杰武苍霓,她就是这么有担当,有力量,从不狂言什么理念,但做出来的永远比说得多,用她实际的作为,安定人兽边境,守护两族和平。 ……同样出身碎星团的她,应该也和这个男人一样,沉默地扛着责任,对得起一路上所有的亡者吧? ……先前的自己,比起武苍霓,就显得太肤浅了,她确实是自己应该仿效的一个目标,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救起整个世界,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救火,局势却一日糟过一日,没有能真正救到谁? “谢谢。”沉默良久,司徒小书轻轻开口,“谢谢你的指点,我领悟了很多东西。” 女爵的态度,温去病略觉诧异,对方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小辈,见识浅薄,她生里死里打滚出来的,意志磨练得无比坚毅,哪可能随便被自己几句话就说得“大澈大悟”? 看到女爵低头,温去病皱了皱眉,道:“其实,妳也不用难受,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能打天下的,未必能治天下,让妳去打退妖魔,拯救人族,人族就没希望了,可如果让妳治理人族……我觉得没人比你更合适。” “……我?”司徒小书一惊,这才忆起在对方眼中,女爵独孤剑是成为人族首领的不二选择。 “难道不是?别人看不出来,妳肯定心里清楚,我承接天命只是演戏,帮妳稳定人心,最终还是得有个人真正继承。”温去病道:“我怀疑,当初九头妖龙在青武陛下体内植入人形化身,为的就是占据天命,省得杀了一个仙帝,没多久就有新的仙帝出来找它麻烦,所以,青武仙帝不死,也没人承接得了天命。” 司徒小书微微点头,这事自己已想过,更清楚这是绝不能泄漏的大秘密,如果让老百姓晓得,连承接天命这条最后的希望都断绝,他们肯定会彻底崩溃。 温去病道:“我们会设法救出青武陛下,或者……为他解脱,届时,我们恐怕也回不来了,妳可以宣称我与敌人同归于尽,承接天命,重整大局。” 换了别人,听见这话的想法,就是病僧抱定必死决心,拚着同归于尽,才说出这话,但司徒小书却敏锐地察觉到另一种可能。 ……这家伙也身负和我一样的第二主线任务! ……任务完成后,他就要离开了,所以才这么说。 ……我什么也不用做,等他杀掉九头妖龙,我就自动完成任务回去?还是我也要亲自参与,否则会被判定没执行任务,自动失败?更重要的是,对面起码两个天阶,只凭他与龙秘书,有什么能力去杀啊? 司徒小书道:“你……拿什么去杀妖龙?那边,起码两名天阶,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天阶,九头妖龙它……”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为什么他说得好像十拿九稳一样?凭什么? 温去病耸耸肩,笑道:“这属于个人商业机密吧,告诉妳,我不就没饭吃了?” ……是横击仙帝的遗藏,给了他这样的勇气吧?他肯定还藏了很多东西没拿出来。 忽然间,司徒小书像是明白了什么,如果说,每个人之所以来到这世界,都是为了某种目的,这家伙的主线任务,该不会…… 就是解开横击仙帝的谜团? 从他的进展来看,恐怕已经完成了。 司徒小书想了想,脸上忽然多了一抹笑意,道:“其实,你和横击仙帝真的很像,都是一样那么出身神秘,都是一样横空出世,一身本领层出不穷,还都是别人没见过的,你确实是他的传人。” 温去病皱起眉头,女爵的话里,让自己嗅出一丝试探意味,不过,彼此立场有别,她不试探自己才奇怪,而自己确实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不妨抛出去,说不定若干年后,这位女帝能想通今日困扰自己的东西…… “我和那一位比可差远了,人家那才真叫本事啊!我到现在还想不通,为何他的气息会前后不同?五斗观中,他的画像里,有他亲自留存的气息,那个气息,还有画像里的感觉,与我们后来遇到的仙帝遗蜕,完全是两个不同东西。”温去病沉吟道:“我就是没想通,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一个人死了之后,尸体重新生出灵识,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全新人类吗? 传说中是有类似记载,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死者复生,为天地所忌,单纯尸骸妖化,变成具有活动力的尸怪、食尸鬼,这类状况确实不在少数,但那都是没有智能的低等妖魔,要说真正尸骸生出灵识,转成新生命的案例,万古罕见,自己根本没见过,也没看过完整文献,无从判断。 “那是因为……两个是不同人!”基于自身的状况,司徒小书瞬间就想明白过来,“活着时候的横击仙帝,我们所熟知的横击仙帝,可能是某种东西,某个灵魂,依附在那具上活动,变成了我们所知的横击仙帝,后来灵魂离体,我们遇到的妖化遗蜕,是主人原本的意识!”说得斩钉截铁,司徒小书越想就越觉得定是如此,而从这些状况里,自己也想到了另一些与自身相关的状况。 自己完成任务离去,或是死亡后,这具会怎么样? 会交还给独孤剑公主本人? 或者,独孤公主已经死得彻底,自己魂魄离体后,这具也真正归于死亡? 司徒小书还没回神,温去病却猛地一拍掌,被女爵的一语,点醒了钻入牛角尖的迷障,道:“有理,应该是这样!对,一定是这样的。”想通了这节,温去病望向女爵,道:“多谢妳解了我一个大疑问,我没什么可以回报的,好,妳我总算夫妻一场,我替妳干掉九头妖龙,还妳人情!” 重提起两人间并不存在的夫妻关系,温去病本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气恼后就不会再追问自己其他的东西,没想到这话一出,一直冷淡高傲的女爵,竟流露一丝微笑。 “那就有劳你了,如果你真作得到,就有资格当我真正的夫婿!”抛出这一句,司徒小书没再说话,欣赏着对面那男人仿佛头皮发麻的惊愕表情,跟着,在他开口之前,自己便转身离去。 ……不可以泄漏自己的真实身分,但单纯以女爵的身分,他肯定不会让自己同去。 ……有手有脚,我用得着你来带吗?你不带我去,我一样也能跟着去。 转瞬间,司徒小书出了百佛洞,朝着自己的府第而去,温去病可能很快就会出发,自己也必须有所准备,不光是准备战斗,也要对自己多半无法回来一事,做出安排,留下书信。 而料想不到的是,这边前脚走,那边就有人进了百佛洞…… 二十二章 黑手传承 百佛洞中,素来是佛门薪火相传之地,温去病倒是没打算继承这寓意,不过自己懒得动,趁着人在这里,直接就把徒弟找过来。 “……我本来应该走了,但有些事情放不下,要先对你交代一下。”温去病道:“我这辈子没收过徒弟,也没想过有任何弟子,与你的缘分,完全是机缘巧合,误打误撞,但相逢即是有缘,既然你当我是老师,我就对你有责任。”平剑秋跪在温去病身前,讶异道:“老师,你不是承接天命,成为仙帝了吗?为什么好像……好像会一去不回的样子?” 温去病哂道:“别说傻话,前去刺杀九头妖龙的仙帝,也不只一个吧?除了青武仙帝,有其他的活着回来吗?”平剑秋大力摇头,“老师神通广大,岂是过往的任何一位仙帝能比?定能诛杀妖龙,凯旋归来。” “……从来就没人成功的事,你说我一定会成功,我就算想信也信不了啊!算了吧……”温去病摇头道:“你好歹是我的弟子,别丢我的脸,一点自保之能都没有,这东西你拿着。” 一扬手,几道乌光飞射出来,直射向平剑秋,后者先是吓了一大跳,但迅速镇定下来,看出端倪,用早已熟练的法咒,将数道乌光尽数收于掌中,五指一旋动,乌光化为多条木龙、石龙,环绕五指飞舞,旋即又归于掌内,组成一个牌阵。 “老师,这是……”平剑秋又惊又喜,之前自己仅持有一张,是老师恩赐的重宝,在大铸之战中损毁,没想到老师竟然赐下一组完整牌阵,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 “这是我仿制的江山社稷图,性能与威力,和原本没差到哪去,能不能发挥出超越原版的威力,就看你的运用技巧,江山社稷图是机关、算学的巅峰,威力有多少,不看材质本身,一切都看怎么去变、去用。”温去病谆谆教诲后,道:“穷究江山社稷图后,会自然发现的十绝阵之秘,我自己也还没参透,没放到里头去,但包括世界奇观在内,其余该有的东西,我已全部加了,你好好参悟与学习,日后能有多少成就,都看你了。” 平剑秋看着手中牌阵,脸上笑意藏也藏不住,自己酷爱机关之术,收到这样的礼物,比收到什么神兵、神器还要狂喜。 更何况,这可是江山社稷图啊,千年前横击仙帝的道统,自己师父恃之横行的宝贝,自己手里有了这宝贝,将来掌握有成,就能像师父一样,要多帅有多帅,横行一世了! 正想得出神,平剑秋忽然察觉身后像有什么东西,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后头,惊觉之后,刚想要防御,已经看见了那个巨物。 “霹、霹雳大将军?”平剑秋错愕地看着那具笨重而硕大的机偶,这件装构体不是已经毁在青武仙帝的手里? 七巧云门的与会者几乎给青武仙帝杀个干净,根本没人知道怎么修,哪想到就这么给师父修好了? “老师,你真是……真是太厉害了!”看着霹雳大将军的走动,平剑秋兴奋异常,温去病瞧在眼里,暗自好笑,在大铸举行前,自己就给了青武仙帝建言,让他找适合的人去执行,霹雳大将军、正一天镜基本都是这建言的结果,这尊机偶别人不会修,却难不倒自己。 不过,看这小子的兴奋样…… 这倒不是一件坏事,如果没有对造器的热爱,很难培养出一名好的匠师,他的喜好能与自己对味,也是难得。 “拿着!”温去病又一本小册子扔过去,平剑秋接下,翻开简单一看,发现内中所记载,全都是霹雳大将军的炼制、组装之法,翻到后页,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器械,只是看起来大部分都不完整,有些甚至只有个开头,仅是一个构想。 “老师,这是……”“是我自己的研究笔记,如果这一趟,我仍杀不掉九头妖龙,只靠剑公主是守不住的,她未必能承接天命,到时候,你可能就是人族最后的希望。” “我?”平剑秋瞠目结舌,自己算哪根葱、哪颗蒜? 人族的希望怎会在自己身上? 难道是师父看自己平常风流,所以想要自己努力为人族“留种”? “老师,这个恐怕……” “不是你想的那种!”温去病冷着面孔,打破了徒弟的幻想,“你应该也想到了吧?霹雳大将军这种东西,如果能造上千台,万台,也许还奈何不了九头妖龙,但如果千万台呢?”平剑秋兴奋地点头,这个可能自己一早想过,再获得师父的认可,证明是有可行性的,假若人族高手尽折,单纯的武力没法抗衡妖龙,那就只能釜底抽薪,另外开辟条新路出来,用数以千万计的机械兵团,看看能不能抗衡妖龙。 “可是……老师,这么做有一个问题……”平剑秋道:“霹雳大将军是宝兵级的机偶,每个部件都是用堆资源的方式,硬生生堆出来的,想再造一个都有困难,我……我去哪里找材料造千个万个?” “找不到就去想啊!如果只会照图拼装,那还要你干什么? 你还算什么匠师? 连偷工减料都做不到,直接去死就好了。” “偷、偷工减料? ”温去病的斥喝,再次让徒弟傻眼,身为工匠,偷工减料难道不是大忌? 荒唐如自己都晓得,这是最基本的底线,师父怎么能说这种话? “蠢材啊!东西造出来就是给人用的,难道是给你摆在柜子里自我欣赏的吗?既然是要用,只要能派上用场就好了,配合使用的方法不同,器物本身也可以做调整。”温去病道:“减少使用寿命,增加威力;削弱防御,增加敏捷与出力;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吗?不是吧?战场上千变万化,偷工减料一样能造出效果比之前更好的东西,只看你如何去用而已,一切的源头,就要看你怎么想!” 一面说,温去病一面指着自己的脑子,心里不免苦笑,自己说的这话,理论派的学者型匠师肯定讲不出,就只有自己这种总在战场上,天天面对巧妇难为无米炊的苦憋技工,才会培养出这样扭曲的思维。 关关难过关关过,对自己而言,材料不足不是问题,而是天天都要面对的常态,当手下的弟兄,一个个死在面前,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说做不出东西来,救不了他们的命? 不行也得行!正面走不通,就想办法绕路,绕不过去就硬干!决定要快,动作要快!晚一秒钟出来东西都会死很多人! 这就是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正自出神,温去病忽然看见平剑秋一脸感动,跪下去叩头,连磕了三下重的,再抬起脸时,已是一脸的泪水,激动道:“老师点化,弟子一世也受用不尽,谢老师厚恩……” “呃!也不必那么激动……”温去病哑然失笑,却看平剑秋又重重磕了几个头,道:“弟子想请老师赐下道统,将来我们这一系,到底是起源何处?师承哪里?弟子好开枝散叶,广传后人。” 被这么一问,温去病不觉莞尔,脱口道:“我一个黑手臭技工,哪来什么传承道统?随便一点,叫黑手帮就行……”话出口,温去病转念一想,自己灭了妖龙后,人间百废待举,这小子大有希望混成名匠,开拓一个千年铸派什么的,自己作为祖师爷,被门徒当神拜,搞不好能蒐集点圣德。 想到这里,温去病就慎重起来,本想编一个听起来既炸天,又仙气飘渺的背景出身,可话到嘴边,总觉得不是味道,最后想了想,叹息地开了口。 “……应该算是家传吧,我老爸也很喜欢玩机械,比我、比你都痴迷得多,他最擅长的就是开锁,还有制造一些……呃,我不太想提的小东西,我从小看着他玩那些,跟着学了一些,这算是一切的开始吧。”温去病皱着眉说话,表情不时有轻微抽搐,这些事情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开心的儿时回忆,尤其是自己常常被捆、被锁的那一段,对机关的兴趣,基本都是基于脱困得自由而生出的。 “……他有个代号叫白菊,混出了点小名气,曾和一些臭味相投的朋友,合搞了一个小社团,把卖酱油赚到的钱投下去搞研发,但后来因为大家抢女人,他没抢到,气得退了团,在他离开后,那个社团越搞越大,最后变成一个叫九龙寨的地方……要说我们这一派的传承,基本是这样吧!”温去病说完,怔怔地停住了,平剑秋看着老师的表情,等了半晌,才确认老师没打算再说下去,便也不再多问,向老师又磕了几个头。 打从病僧崛起以来,出身就一直是秘密,从没有任何人知晓,他也从没有透漏给任何人,现在却对自己告知,那是确实把自己当传承者,看得很重了。 平剑秋重重叩头,诚心道:“弟子继承老师的道统,必不负本门的理想,定要发扬光大,永护人族!” 二十三章 潜伏突袭 九头妖龙所在的炎狱之海,早成了生人勿近的危险地方,普通人不会想要接近,更不可能靠近,方圆千里,密密麻麻的大片妖魔,望之如海,哪可能潜入? 这早已是千百年来的常识了。 然而,常识的形成,主要是根据长期累积下的知识,固化为常,一但有外来的异因,常规自然也被打破,这是温去病得以侵入炎狱之海的底气。 自己在全帝京百姓面前,夸口说要去杀九头妖龙,而后消失不见,九头妖龙又不是白痴,肯定在它老家做好准备,等待着自己到来,如果自己没有一点出奇的手段,等去了炎狱之海,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妖魔宰了下锅。 躲在百佛洞内的时间,自己一面稳定肉身,把状态提到最好;一面开始制作一些小道具。 碎星团是对抗妖魔的专业户,除了鲜血淋漓的正面战,各种偷袭、暗袭打闷棍的黑仗也没少过,为了要确保偷袭成功,当然得要开发偷袭用装备,自己这位碎星技术总监亲身在此,搞这些东西还有什么问题? 大荒西朝的妖魔,基本都还处于比较原始,并未高度进化的状态,换了在主世界,全是喽啰的等级,自己要对付它们,等于拿先进设备对付原始人,只要别蠢得被包围死战,想偷鸡摸狗简直没有难度。 与平剑秋交代完毕,托付完自己想留下的事物后,温去病完成了准备,就与龙云儿一同出发,而准备好的东西,全都收藏在芥子环内。 “……所以说,别嫌购物袋看来俗气,你手边东西多了,没有一个适合的购物袋,还真是不方便。”温去病感叹道:“平常总爱骂太一,不过起码祂给的赠品够意思,就是小了点,送购物袋也不送个大一点的。” 龙云儿失笑道:“温哥哥这么大本事,自己做一个不就好了?” 温去病苦笑道:“说得容易,妳知不知道空间类的相关宝贝有多难做?材料有多稀缺?凑起来有多贵?我要是有那个钱,也会去造别的,哪可能就搞个购物袋啊!” 两人脚程均快,一路隐蔽行动,夜以继日,两三天的时间,就抵达了炎狱之海的外围,大老远就看见满天的虫类妖魔,来回飞舞,没有半点空隙,而在地面上,无数大小兽妖,黑压压的一片,或行走或低伏,偶尔发生碰撞,妖魔们彼此撕打,甚至吞噬失败者…… 大片妖魔海,从天上直到地上,不能肯定地下是否也有,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想要无声无息潜伏过去,绝对没有可能! 龙云儿低声道:“这么大阵仗,以前的那些英雄豪杰,都是怎么来行刺的?强袭吗?” 温去病道:“不然咧?找个小妖,按规矩先投递挑战书约战吗?我查过记录了,那些仙帝、佛道领袖,或是其他的五绝侠客,基本都是到了这里,爆发力量,全力冲刺过去,先从妖魔海里杀出一条血路,声势浩大,就差没敲锣打鼓,等从血路杀出去,再与出来的妖龙死战。” 龙云儿讶道:“那不是都先精疲力尽了?还怎么和妖龙打?” “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讨伐成功的记录啊,如果有那么好打,全军覆没这四个字,妳以为是怎么写出来的?”温去病的话,让龙云儿神经紧绷,晓得了事情的严重,自己两人可没有本事这么一路杀过去,就算有,也不过重蹈覆辙而已。 龙云儿沉思了一阵,道:“温哥哥你开江山社稷图,直接张设领域,把这些妖魔全包成饺子,行不?” 温去病淡然道:“行啊!只要九头妖龙眼睁睁看着,不阻止,江山社稷图就能发动,至于这么一大片妖魔海吞下去,能困住多久……就只有天知道了。” 江山社稷图堪比神器,与自身神魂勾连后,发动速度与威力更是强横,但不管怎么说,以自己当前境界来操作,运转之际,还是有些破绽出现,原本自己认为这些太过微小的破绽,敌人把握不到,无关紧要,毕竟连身为术者的兽尊嘎古,都被自己给坑死,照说是没有问题的。 但结果显然是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对付兽尊能得手,很大是因为有心算无心,即使如此,都只能困嘎古很短一段时间,倘若他一开始就有提防,自己被反杀的机会肯定很高。 大铸之战中,天师、佛尊联手,竟然抢先把江山社稷图封印,让自己发动不起来,硬吃了一败,自己不能不有所警惕,如果还把江山社稷图当成倚仗,跑到别人的局里,可能还没完全发动,就先被妖龙击杀。 玩阵法,通常都是将敌人引诱到自己的局中,如虫陷蛛网,越挣扎缠得越紧,讲究以静制动,掌机以待,却忌讳主动跑到别人的领域,自己现在就干着这项大忌…… 龙云儿道:“那……该怎么办?声东击西,瞒天过海?我去制造点骚动,引开妖魔海的注意,哥哥你趁机对付妖龙?” 这似乎是可行性较高的法子,自己也愿意出来冒风险,但以温哥哥的个性,估计是不会答应的。 “……妳脑子还有点用,就是这个办法。” “咦?哥哥你怎么会……” “不过做人应该多动脑子,又不是女爵那种自己看不起自己的,干什么动不动就想牺牲?这两个字太沉重,是绞尽脑汁,确定已经无法可想,又情势紧急时,才考虑的方向,别动不动就提。”或许是因为和独孤剑谈过的关系,温去病在这件事上格外慎重,而跟着,他手指一晃,开始从芥子环内拿东西出来。 “……这是?”龙云儿颇感惊奇,看着温去病取出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小铁人,每一个大概都有半米高,一个个方方正正,有菱有角,说不上好看,但瞧得出是易于制作,快速制成的作品。 本以为拿出十几个来,就已经够了,哪知道温去病嘴里骂骂咧咧,手中动作不停,一段话说完,竟然拿了两百多个小铁人出来,龙云儿看得傻眼。 “这……这么多?”问题不是执行作战需要用这么多,而是这么多的机偶,你什么时候搞出来的? 这几天的时间那么赶,就算件件粗制滥造,你哪有时间造出这么多东西来啊? “……功夫菜和部队伙食的差别了,以前在碎星团的时候,论起造器功夫,我可是顶级的食堂大师傅,一夜间大批量造器,造得出来,明天大家打仗就有得用;造不出来,弟兄们就直接用自己的血肉去坦妖魔。”温去病说得轻描淡写,龙云儿却是阵阵心惊肉跳,稍微回想起来,就是打从心里发着寒。 如果换了别的技术人员,那也还罢了,就只是单纯的工作压力,但山陆陵是领着所有手下弟兄冲锋的大队长,以他对战友的重视、袍泽情之深,每次面对这种压力,该是何等的椎心痛楚啊? 虽然无法想像,但最早的时候,那个才没多大的男孩,会否也是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咬着嘴唇,拼命做着他怎么也做不完的赶工呢? 只要想到那画面,龙云儿就一阵心疼,不过,眼前这个从那些风霜岁月中走过的男人,已经成长得可以撑天,不再有那种弱小无依的时候了…… 这一点,让自己既佩服,又安慰,好以他为荣啊…… “喂!妳嗑药嗑多了吗?怎么在这种时候发呆?这边都要打仗了,想发春请回家好吗?”没好气的一句抱怨,像冷水当头浇下,龙云儿双颊发烫,讪讪地回过神来,看着温去病把两百多具机偶已调整完毕,预备要启动了。 “这两百多具机偶,全都用了特殊涂料,妖魔无法用感应侦知,本身又没有温度与心跳,可以一定程度瞒过妖魔的感官,贴靠至近处,是碎星团用来奇袭妖魔的常用道具。”温去病道:“基本战术是这样,先把这些东西放出去,引发骚动,我们再用相同涂料制成的斗篷遮掩潜入,趁着妖龙被引出来,妳我各给它一下,然后用太乙云霞紫光遁符逃走。” 龙云儿皱眉道:“怎么肯定被引出来的是妖龙?不是魔将?甚至有可能是青武仙帝啊!” 温去病冷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有把握,它想不出来也不行,如果它真没出来,一样用紫光遁符跑路,下回再来。” 龙云儿讶异道:“不是抱定必死决心来的吗?怎么还可以逃的?” 温去病哂道:“抱定必死决心,不是要妳没头没脑急着送死,不然还讲什么战术?直接冲过去玩自爆就好了!打得过当然要打,打不过还不逃?妳真当自己是白痴?” 被温去病一顿抢白,龙云儿觉得自己真是笨透了,不过,妖龙出现后,要怎么给它一下? 自己全力发动的万古江山震,伤得了它一条毛吗? 温去病从怀里另外取出一把短剑,交给龙云儿,“这是我用那把屠龙剑的碎片,重新炼化出来的兵器,具有破龙之力,妳拿着,到时候射出去,切记,射完就要立刻走,片刻不可留!” 二十四章 真正的恶魔 龙云儿听着温去病的战情分析,妖魔之中,最讨厌的就是无形无影,或是能够不断靠吞噬外物来恢复伤害的类型,前者难以捉摸,如同打空气,后者是打了半天,一口气又恢复,打了也白打,挫折感超级重的。 除了这两者之外,多首类的妖魔也非常讨厌,每次都不知道该打哪里,大家商量起攻击方案,都是七嘴八舌,但心里全然没底。 “我问妳,打妖龙,该怎么打?妳那一剑,要射哪?” “这个……射头啰?可是攻击机会好像才一次。”龙云儿思索数秒,又补充道:“或者要害不在脑袋,是在它身躯部位的核心?咦?真的会有核心吗?我是看小说故事里头写的,这种多头怪,有些要害是在心脏……” 温去病点了点头,“要说有,确实也有,但通常都是打到一半或者打完了才发现,事先都是两眼一抹黑……唉,如果事先能有相关情报就好了。”如果面对的不是天阶,能试探的方法其实还不少,可对上九头妖龙,普通的手法全都没用,只能硬着头皮上阵,然后见招拆招。 龙云儿看看手边装备,道:“没有能做致命一击的手法,就靠破邪箭和屠龙短剑的杀伤,够吗?”温去病道:“所以,别抱太高的指望,这回很大可能只能创伤,杀不了妖龙,只能用打带跑的游击方式,状况不对就逃,只要能全身而退,哪怕蒐集点情报也好。” “这样啊……”龙云儿微一沉吟,如果是这样的打法,一个人上和两个人上,似乎没多大差别,两个人脱身徒增难度,还白白浪费一张遁符,大可自己一个人去执行,没必要让温家哥哥也涉险。 想自荐的话到嘴边,龙云儿又按住了,自己勇气是够,可操作器具的手法,就不能和温家哥哥比,万一误了事可不好,难道反过来劝温哥哥独自去执行,把自己扔下? 这事自己可不干。 念及此处,龙云儿忽然觉得有点怪,自己都能想到两人执行任务的多余,温家哥哥没理由想不到,他最讨厌没有效率的行动,为什么会制定出这种计画来? 内中会否隐藏着什么? 想到这些,龙云儿的目光望向温去病,温去病流露赞许之色,点了点头,似自言自语地泄出一句话。 “……撒出去的饵,如果鱼儿能不知不觉地吃下,希望就高得多了…… 希望在不动用后手的前提下解决……”不知道是否错觉,龙云儿在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担忧,但她没有进一步追问,光是能让温哥哥这么对自己交代,晓得他成竹在胸,有其他的盘算,那就够了。 两百多具机偶,身上都有简单的消音装置,夜色之下,漆黑的表面没有反映出一点光,就这么分散开来,朝着前方的大片妖魔行去,动作不算快,温去病、龙云儿足足等了两刻钟,机偶才就定位。 龙云儿心念一动,道:“为什么不让这些机偶有潜地功能?五斗观好像有类似的符咒,只要把符纸缠在机偶上,就能潜地啦。” 本以为这是个妙着,但一转头,却看到温去病的白眼,“我记得这好像是偷袭,妳发动咒印,术力波动传出去,机偶还没动,那些妖魔就先察觉了,九头妖龙也会直接发现我们,这还怎么偷袭?” 第一次建议就碰壁,龙云儿羞于自己的见识不够,晓得身为一名匠师助手,自己还有所不足,更有很多的事情要考虑,而在她犹自思索问题时,两百多具就定位的机偶,已经开始连环爆炸。 “轰隆!”爆炸的威力,非常惊人,温去病在制作机偶时的满满恶意,就在爆炸中显现,每一下爆炸,滚滚热气与火焰,如海浪一般席卷出去,把周围几十米都化为火海,内中的妖魔顿成焦炭。 “哇哈哈哈,炸吧炸吧炸吧!”藏在暗处,温去病的眼中反映着火光,情绪也随着爆炸而激昂。 “以前每次上阵受伤,回来疗伤的时候,我就想要制造最厉害的出来,远远把那些王八蛋都炸上天,就不用我去冲锋陷阵了,哈哈,炸吧,烧吧!”龙云儿在旁,看着温去病握着拳头的兴奋样,哭笑不得,超想知道温家哥哥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火药配方都是特别调过,滚滚热浪涌来,首波沾着的直接成了焦尸,哪怕是高阶妖兽,鳞甲又特别坚硬的,一旦给火焰沾着,也难以甩脱,被烧得到处狂滚乱叫,而在这样的情境中,没什么人有机会发现,那些炸碎了的机偶焦块中,还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盒留下,一个个静静地躺在地上…… 辽阔近千里的妖魔海洋,无数的妖兽、魔物,当然不可能被这种程度的攻击打乱,但连串爆炸震撼,这些妖魔全被惊动,或是飞上天,或是跑动起来,既躲避爆炸的冲击,也开始搜索敌人。 成千上万的妖魔蠢动,场面一时大乱,温、龙两人披着斗篷,靠着特殊涂料的掩蔽,高速在混乱的妖魔阵中穿行,向着海岸边逼近。 这是一个很惊险的过程,哪怕处于极度混乱中,这边仍到处有妖魔窜走,其中不乏高阶等级的存在,更有许多房屋般大的巨型妖兽,嚎叫狂奔,践踏着一路所经的其他妖魔,随便给碰撞一下,真不是闹着玩的。 龙云儿修练金刚禅定之后,心志益发纯净能定,但看着这么兵荒马乱的场景,仍时时心惊肉跳,幸好,看着前方的温去病,追随在后,自己的脚步也能坚定不疑,快速跟上。 经过封天坛中的气运修复,温去病一度濒临崩溃的肉身,大致已修复完好,力量方面还有些欠缺,只是初段,可肉身强度恢复到地阶高段的水平,像这样的奔跑疾行,完全不是问题。 不仅如此,温去病一面飞驰,一面注意八方动向,只要看到前头有阻,大批妖魔聚集,即将撞上的时候,他就操作手中阵盘,挑一个离得最近的机偶引爆,制造偌大声响,引开妖魔注意,让自己和龙云儿能够继续潜入。 斗篷上的涂料,没有隐形效果,只是把两人身上的生人气息遮断,混迹在大片妖魔中,黑漆漆的不好察觉而已,毕竟,大部分的妖魔都是兽类,眼力常常不太好,气息一被遮蔽,无法感知,给予两人可趁之机。 在混乱中到处冲撞的,不是只有普通的妖魔,还有两名魔将,一名鳄首人身,一名鹿角猿形,赫然是八大魔将中的鳄魔、猿魔,把守着这边。 妖龙手下的八大魔将,因为温去病的善战,目前已缺其五,尚余三名中,本来得到的情报,是有两名领兵在外,扫荡人族,留守此地的应该只有一名,如今不应出现的鳄魔在此,这表示…… “……斩仙飞刀的伤害,九头妖龙伤得可能比预期中要重。”温去病低声道:“好机会,封天坛倒得好。”人族的千年桎梏被解除,回归正轨加钟摆效应,气运之潮重新回归人族,也让自己此行得受庇护,或许能因此成功…… 蓦地,一道不明的警兆,在心头闪动,温龙两人顿有所感,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吼~~~”震撼大气的一声吼啸,来自那头鳄魔,它踩在一头巨型蝠妖上,飞动于空,不知怎么看出了两人形迹,吼啸一声,就要俯冲过来。 被他这一吼,周边的妖魔也发现有异,纷纷转向,要把疾奔中的两人包围。 “……远了点,真可惜,人果然不能只靠运气啊!”急奔中,温去病不慌不忙,操作手中阵盘,仅余的机偶全数爆开,距离海边最近的那十几具,更在自爆同时,将体内的那个小盒弹射出去,落向海洋。 机偶的集体爆炸,化成了一道火线,滚滚炎浪,照亮天空,从黑压压的妖魔海中烧了过去,声势骇人,但实质伤害却不大,对于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妖魔,它们以各自不同的强项抵挡,而在肉身的强横程度上,它们远比人族有优势,这些火焰与爆炸再不能像先前那样造成大量死伤。 不过,一波火焰浪潮扫过后,却多了些新的东西,那些藏在机偶内的小盒子也炸开,无数粉尘飘扬漫天,散成一点一点的金芒,蕴含着令妖魔憎厌的圣气,只要沾着,就算是强横的高阶妖魔,也像被烧烙了一样,发出哀号。 正驾驭坐骑俯冲的鳄魔,被这金粉撒个正着,妖蝠一声痛嘶,表面出现大量水泡,跟着便直接烧了起来,连鳄魔也痛怒交集,恨啸一声。 “圣灰?”怒啸声中,鳄魔体内气机大乱,虽然竭力克制,最终仍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跌落妖魔群中,一时难起。 “怎会?”突然发生的变化,龙云儿也看得傻眼,这些光点蕴含着沛然佛力,很明显是圣灰,但圣灰遍布整个海岸线,洒得到处都是,这…… 这是何等钜量? 要凑这些圣灰,得烧掉多少僧人尸骨啊? 整颗心都在颤动,龙云儿回看身旁的温去病,忍不住摇头,“比起刚刚那个鳄头人身的,哥哥你才是真正的恶魔啊!” 二十五章 无弓之射 二十五章 无弓之射 漫天金芒闪烁中,神圣气息弥漫,妖魔海岸的邪气,一时竟被压制,连两大魔将都被影响,本来要抢着过来杀敌的它们,都滚落到躁动的妖魔海中,一时难以起身。 站在这片圣气之雨中,温去病顶上片片金光闪动,显化如莲,看来仿佛又是活佛降世,就看他耸了耸肩,缓缓开口。 “要完成所有前人都失败的行动,就得要做他们从没干过的事!曾有仙帝率领千军万马来攻击炎狱之海,最终全军覆没,显然靠人多牺牲没用,既然如此,需要牺牲的不是人,何妨试试死人?”温去病淡淡道:“飞龙寺确实是伟大啊,应我的要求,他们什么也没说,把自家历代祖师的金身,全从百佛洞中拖出来烧了,舍利塔里的舍利也掏出来,砸了个干净,好像……还把五斗观里的那些近仙者遗蜕,也一起拖出来,烧成素材了。”刨坟掘墓,烧毁先人尸骸,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邪行? 但只要想到飞龙寺、五斗观为此全力以赴,将这当成人族求生的最后机会,甚至不惜把历代祖师金身都拿出来烧掉,这里头的悲愤决心,龙云儿为之动容。 “所以……”龙云儿颤声道:“哥哥你那几天在百佛寺的准备,就是……” 温去病道:“哼哼!尸体那么多,逐件拖出来烧,又要添加能增幅圣气挥发的物质,多少得花点时间。”这类战术,碎星团没有少干,甚至还为了提高利用率,开发出让舍利子、圣灰加速反应,效能增幅强化的技术,在这个从未有效使用圣灰、舍利,从未试图榨干遗骸每一滴神能的世界,首回发动,效果肯定好到出奇。 冷冷一笑,温去病道:“现在,我倒要看看九头妖龙怎么可以不出来?”话中的森寒气息,龙云儿凛然一惊,望向海面,就只见那些圣灰,同样也射入海中,在水下爆开,点点金屑,顺着海面涟漪扩散开来,道道金光,裂波浮现,比单纯撒在空中的效果强烈十倍也不止。 一道道金光,在海面绽开朵朵金莲,尽涤妖氛,梵音阵阵,不知从何处传来,在海面上激荡起阵阵涟漪,水波过处,高热岩浆所激起的滚沸水泡,全数停冻,仿佛静止。 梵音越来越响,每一下震荡,就是一尊佛影展现出来,虽然都很模糊,看不清具体形貌,分不出示哪尊罗汉,哪尊菩萨,哪尊古佛,但顷刻之间,整个海面上,千佛重影层叠,仿佛一小角极乐世界投影下来,镇住海面。 沛然佛力,透水而入,直传导至深处,海中的灼热依旧,但邪气却被压制,对海中的妖物而言,滚烫的岩浆,适应之后,并没有什么威胁,顶多少许不适,可精纯的佛力渗入水中,这就比被岩浆沾着还要烫痛百倍! 深海之中,数对目光骤然亮起…… “哗!”惊天剧震,怒海掀波,万顷海面被巨力冲破,千百佛影,无数金莲,瞬息破灭,被翻掀起来的钜量海水,化成巨浪,冲滚而去,像只无可逃避的巨掌,拍向海岸。 仍在岸上混乱的大量妖魔,遇着如此浩劫般的涛浪,全部愣住,就算想要逃,又哪里来得及跑?纷纷被巨浪卷走。 而最为恐怖的景象,还不是这一波巨浪,而是那破浪而起的参天巨影,九头之身,百丈妖躯,直立起来,顶天穿云,占据了整个天空,九双十八道不同的凶厉目光,似乎暗合天地法则至道,招引雷电、寒风,空中霹雳大作,妖雷魔电,照耀着九头妖龙的撑天之躯,震慑众生。 所有的妖魔,都为着妖龙邪威而惊恐,哪怕滔天巨浪拍卷而来,仍有不少妖魔禁不住发自本性的恐惧,双膝或四蹄一软,跪了下去,直接被巨浪吞噬。 但在这末日场景中,仍有异类的存在,早料到九头妖龙会被逼出的温去病,手掌在芥子环上一拍,一把十字弓就出现在手中,上头早已扣好了箭,极为沉重的十字弓,已经痊愈的身体可以一手拿起,二话不说,对着妖龙的其中一首,就是一箭! 十字弓经过特殊设计,填装飙风晶钻为出力,一经射出,漆黑的箭枝化为一道黑光,撕裂大气,破风直贯而去。 这一箭的力量,完全是地阶级数,目标若是地阶魔将,猝不及防之下,完全可能当场射杀,哪怕是九头妖龙,突然被射中,因此受创的可能性也很高,毕竟,被斩仙飞刀所伤的它,如今可不是全盛状态。 然而,这破风而至的一箭,却遇到了意外的阻拦,九头妖龙竟像是早就料到有这一箭,被瞄准的那颗头全然不动,旁边的一颗头张开大口,喷吐出毒焰,炽烈横空,直接将黑箭焚毁。 ……早在大铸时,就知道你打了三支箭想来射我,从海底出来,就是你射箭的良机,真当我是白痴,完全不会提防吗? 多颗脑袋,一为饵,一为防,还有其他的脑袋可以哄然大笑,嘲弄人类的愚蠢,齐声若轰雷,震动天与海,但在轰笑中,负责喷吐出毒火焚箭的那颗脑袋,首先觉得不对。 ……地阶级的宝兵被焚毁,不算意外,但……抵御火焰的时间太短,毫无神异,照说…… 应该还能多抵御个两秒的………… 莫非有诈? ……这不是在大铸上看到的破邪箭? 这个念头才刚生出,一股莫名心悸,同时在九颗脑袋之中生出,这无关修为,是一种出自本源的先天刑克,犹如遭遇了食物链上的天敌,难以抑制地感受危险。 龙的力量无比强大,身躯更是霸绝,什么东西能形成先天刑克? ……破龙之力? 目光扫去,那名身着龙纹袍的美貌女子,持剑在手,美丽修长的身材,后仰得如同一张搭满的弓,充满力与美的姿态,瞬息一弹,手中短剑化作一道雪亮的白芒,飞射而出。 哪怕掷出的力量,对九头妖龙微不足道,但随着那短剑的逼近,阵阵心悸,让妖龙九首的注意力,都不自禁地放到上头去。 幸好,除了制造出这种颤栗感与带来不适,出自龙云儿之手的掷剑一击,并无法带来什么实质威胁,妖龙九首中,有两首率先动作,张口怒号,狂风咆哮,超越地阶的恐怖力量猛扫出去,前方的巨浪破碎,破龙短剑与之一触,远远飞弹出去,不知落到了哪里。 风炮的威力持续扫出,震裂大地,将所经之处的各个妖魔给扭曲、撕裂,直直袭向龙云儿,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几乎是她才刚掷剑出手,风炮就到了。 超过两个大等级的差距,龙云儿正面对上这道狂风,全身剧痛欲裂,危险关头,当下神识勾连江山钟,进行奉灵。 当! 一声宏亮钟响,由腕上双钟振击发出,提升至地阶层次的大气震击,在空中形成涟漪,与风炮对撼,险险抵住了风炮刹那,就趁着这一瞬,龙云儿身上紫光灿发,太乙云霞紫光遁符发动,带着已伤的她化光遁走。 “吼~~~”九头妖龙一声怒吟,哪怕未曾真正受到伤害,它仍是相当愤怒,有一种被顽童戏弄的感觉,更不可能让龙云儿逃走。 数百年来,试图化光遁走的刺杀者难道还少了? 有几个能成功的? 龙首之一,发出低音咆哮,声音不是很响,但甫发出,方圆百余里,全在震动,落下的海浪、飞出的遁光,都变得非常缓慢,如遭黏滞,这正是对空间的影响力。 封住空间,跟着就能擒捉,这女子的身上有奇特气息,先前就被自己留意到了,数百年来,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气息,必须要活捉下来! 九首中,有四首开始活动,预备不留空隙地擒人,但另外五首里头,却有两首意识到一丝不妥。 ………病僧呢? 射出那似是而非的一箭后,利用九龙首都被破龙短剑引走注意力,病僧就忽然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但整座炎狱之海,都在我思感笼罩下,不怕你躲上天去! 心念微动,九头妖龙才刚要找人,就看到大浪扬起,强光骤放,一个小小的黑点,虽然微不足道,却发着强光,踩在浪头波峰上,踏浪而来,随着浪起浪落而起伏,仿佛乘龙,气势无双。 病僧! 他已偷偷潜至这么近处了? 真是找死,已承接天命的他,气息竟然只有地阶层次,来到如此近处,随意一击就能杀他! 正延伸出去擒人的四首,为之一顿,防守中的五首,五双目光更同时扫了过去,看见那名俊逸无双的男子,身上被浪打得湿透,双眼却直直盯向此处,双方视线交会,他露出微笑。 ……危险的笑容! 在他的手上,赫然有两支黑箭,箭上有种难言的熟悉气息,更让自己有股说不出的危机感,必须阻止! 但……只有箭,没有那把十字弓,他要如何发箭?有箭无弓,他想做什么? 困惑当中,妖龙九首都看到那男子脸上的笑意变浓,似乎在嘲弄一个迷思。 ……谁说没有弓就射不出去的? 瞬间,两支破邪箭的尾端,燃起炽烈光焰,将整支箭以肉眼所难见的高速,飞射出去,直射九头妖龙! 二十六章 破邪箭 打从来到大荒西朝,就晓得自己与九头妖龙恐难免一战,两年岁月,温去病无时不刻都在思索,如何越阶击杀九头妖龙。 当年碎星团曾开发出不少的特殊技术,在此方世界,这些技术全是未知,自己大占便宜,但要把这些技术付诸实现,仍相当有难度,只能花时间累积筹码,一点一点地把所需的资源凑齐。 破邪箭,就是温去病构思良久后,苦心制造出来的大杀器,铸造难度极高,原理说穿了却一文不值,就是以邪恶手法,摘取生者魂魄于箭内,靠着燃烧神魂所激发的极致力量,一箭破敌。 燃烧神魂,是同归于尽时常被使用的技术,能把本身力量大幅提升,甚至短暂越阶,相当恐怖,结果就是神魂全灭,不入轮回,彻底消亡。 把这股惊人的力量,用在兵器上,哪怕只能用这一次,也足够让敌人承受不起。 两年来,温去病用各种方法猎杀魔将,尽可能延后与妖龙的决战,就是尽量蒐集魔核,用来打造这极度邪恶的燃烧神魂之兵! 九头妖龙能够不住制造出地阶级数的强大魔将,这点让此方人族觉得恐怖,但自己却巴不得它多生产一些,如果自己能蒐集到几十、几百颗地阶魔核,来个乱箭齐飞,就算没找到要害,一样有把握取它性命。 ……但这么理想的好事,显然不会发生,而单单凭着八颗地阶魔核,就只能搭配其他策略,但这条策略,必须取得九头妖龙的大量血肉,或者,少量神魂。 ……问题是,天阶强者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随便分割神魂出来,给自己制造弱点?要逮这机会,还不如鼓动其他高手去屠龙,希望他们能给妖龙造成伤害,自己伺机取得血肉还实际一点。 ……好吧!它真是白痴! ……当看到它的人形化身出来活动时,自己都快笑开了花,不惜大费力气,将那个人形化身擒下,作为这一战的资本。 两年的准备,就是为了此时射出的这两箭! 箭在手,根本不需要什么弓,燃烧神魂而发的力量,本身就是最好的推动力,每支箭中各自有三名魔将的核心,等若三名地阶高手燃烧神魂,这样的一击,地阶内近乎无人能挡,就算是天阶,也不是那么好挡下。 为了射这一箭,还与龙云儿联手计画,先射一箭假的,让九头妖龙分神,再让龙云儿使用破龙短剑一击,然后化光逃逸,这些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自己的行动,悄不防地贴近妖龙,鬼祟地射上两箭。 可惜,龙云儿那边过早遇上危险,自己不得不放光现身,把九头妖龙的注意引过来,要不然,还能再多前进一两百米,更添胜算…… 两支破邪箭,钻旋飞出,破开大气的瞬间,周遭幻化,仿佛无数妖魔痛苦嘶嚎,隐约浮现它们惨叫、抱头的苦痛形象,抢在妖龙防御之前,直射向妖龙的一个龙首、身躯连结处。 两箭来得太快,妖龙纵有九首,也已经不及防御,但龙躯之强,可不是人身能比,光是那一身数百年妖气洗炼的鳞甲,就是底气,九个龙首瞬间做出相同的判断,这两箭射穿龙鳞的机会,不会超过三成,就算真射穿了,顶多也就是小伤,微不足道。 然而,这个判断却出了大问题,两支黑气缭绕的破邪箭,命中刹那,如破薄纸,轻而易举地贯射入体,射得好深,如果不是妖龙躯体庞大,这一箭肯定前进后出。 破邪箭入体,直接在体内爆开,随即遭遇九头妖龙的全力镇压,天阶之力将爆炸控制住,没造成什么大伤害,但那股椎心之痛,却让九个龙头一起怒啸,天空妖雷呼应,霹雳连炸,大海波涛狂掀,蕴含天阶之力的怒浪,将附近的妖魔全部给吞了,粉身碎骨。 不可能生出效果的两箭,莫名其妙地突破了龙躯,造成了伤害,九头妖龙惊怒交集,更意识到了病僧的危险,这个明显并未承接天命的男子,却做出了历代仙帝都没能成就的事,再不除掉他,威胁比那些仙帝更大。 但射完两箭的温去病,在大浪头上摇了摇手,示意告别,跟着,全身化为一道紫光,破空而去。 ……紫光遁符现在不用,那要什么时候用啊? 温去病身化遁光而逃,紫光经天,眼看就要飞走,忽然,九个龙头群体低吟,各自诵着不同的法咒,周遭空间如同停滞,远比之前强得多的空间掌控,让即将遁走的那道紫光,在这空间里停顿下来。 九对龙眼,同时亮起,透着邪光,将中央的紫芒彻底封锁,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先把这个男人干掉。 来自九方的攻击,刚要发动,被困住的紫光忽然爆炸开来,巨大的爆炸力,将空间桎梏打破,更迸射出新的一道遁光。 这是拚着重伤,自爆求出路?病僧竟然如此悍勇?这太不合他一贯的形象! 九头妖龙重新要封锁空间,可这一回,遁光没有破空而走,是笔直往海中深处射去,义无反顾,直接没入海中深处。 这着异变,九头妖龙的每一个脑袋,没有任何一个料到有这一着,病僧不往天上去,却往自家的老巢去,这不是找死吗?他往死里去,那还要拦吗? 愣了一下,海下冒出阵阵金光,一股圣气由海底深处窜升,开始撼动整个空间封锁,九头妖龙瞬间发动邪力,加强空间禁锢,把这股圣气重新压下去。 “……这个人,他拖着伤躯窜到海底,开了江山社稷图?” “他这么做是想干什么?占据我们的妖殿?” “他没有那种力量,以他的程度,没法真正发挥江山社稷图的威力,更扛不住我们的封锁,现在已经被锁在底下,逃也逃不走了。” “但他用江山社稷图开启的护身幛,里头有世界奇观的圣气支持,玄妙难测,我们一时间难以突破,想要破开他的护幛,估计要半天时间。”九头妖龙,有九个的意识,对上敌人时,特别占便宜,但哪怕再强,也有其极限,面对全力张开,缩小体积,开启防护的江山社稷图,又有世界奇观在内部支持,圣气满溢,封死他进退容易,想要突破进去,怎么也得半天时间。 ……刚刚的气劲冲击,天阶压地,病僧肯定已经伤重,他用这样的方式自我封锁,是想争取疗伤时间? ……当时空间禁锢,他再想破空逃走,成功机会百不足一,往海里钻不失为一个妙着,但他除非能迅速突破,力量进阶,否则就算出来,也只是立刻被九龙围殴,注定殒落。 ……更何况,那么重的伤,想要在半天内痊愈,基本没有可能,而想要在半天内由地阶突破,这也同样是痴人说梦,病僧这么干的底气何在? ……是单纯的被逼到绝境,无路可逃,这才不得不如此?还是,他有什么别的打算?这个人的心思太灵活,诡变百出,虽未承接天命,却比历代仙帝都强得多,实在是危险人物! 心腹之患,没法立刻拔除,这感觉可真不舒服,九个不同思维急速运转,寻找不同的可能方法,硬攻不成,还可以诱出,但想要诱出,还需要诱饵? ……诱饵? 九头妖龙目光一扫,这时才发现,龙云儿早已没了影,她是最早发动紫光遁符的一个,虽然被拦截,可己方的注意力,立刻就被病僧吸引,这么一下忙乱,早就跑得没了影。 让龙云儿这么跑掉,是己方的重大耻辱,妖龙九首中,有五个齐声怒啸,宣泄着满腔怒意,其余四个则相对冷静,还生出一个疑问。 ……病僧从浪涛里现身时,故意周身放光,吸引注意,会否他的所有行动,包括此刻的自封于海底,都是为了掩护那名女子? ……这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深层的思索,让九头妖龙一下沉默,最后,被射伤的那个龙头,发出一阵低吟。 “……她跑不了的。” ----------------------------------------------------------------------- 深藏在海里,盘膝而坐,温去病周身一片金光灿烂,江山社稷图被微缩成一个三米直径的球体罩,将人屏护在内部。 “……时间太仓促,应用圣气的法阵没能真正完成,现在做到这样就是极限了。”温去病掌心结印,凝神运气,“哇”的一声又是一口血喷出,刚才与九头妖龙的冲突,毫无花巧,完全是正面力与力的对撞,要不是自己肉身坚韧,强度还在普通的地阶武者之上,硬扛这么一下,早就粉身碎骨了。 “……半天时间,六个时辰……最多还能撑这么久……太紧了,有点不够啊,如果能争取到八个时辰,把握就更高了……”又一次吐血之后,温去病运功镇伤,争取早一点压下伤势,把战力回复过来,而牵挂的事也禁不住地飘向外界。 “那丫头自己一个人,没事吧?让她知道整个计画,肯定会哭哭啼啼,死也要跟来……唉!希望她现在平安吧。” 二十七章 接应 龙云儿脚下踉跄,一步一步朝前逃去,紫光遁符本来能够一口气遁出百多里,但被九头妖龙空间封锁,术式中断,遁符上的咒力消耗大半,虽然最后得到机会逃走,可遁出三十多里,就已经是极限,落下地来。 能够幸运逃生,龙云儿着实有股跪地谢天的冲动,自己区区一介高阶,居然能在天阶的狙杀中逃脱,虽然伤得不轻,但离濒死还有一大段距离,这种事情在主世界,足够自己一夜成名,打入星榜前二十了。 可就算能全身而退,晓得这是近乎奇迹的幸运结果,龙云儿心头仍然沉重,在自己成功逃脱的一瞬,就晓得上当了,这和说好的情况不一样。 之前,明明是说得好好,一起偷袭九头妖龙,将妖龙诱出后,出手一次,没预期非成功不可,定位是蒐集情报,打完就发动遁光逃走,自己也忠实照计画执行,但为何自己遁走了? 该与自己一起走的温家哥哥却没有? 这显然不是失误,是他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只是没把真正的计画说出而已。 ……面对天阶等级的妖兽,没有付出,就想全身而退,哪有这么容易?这也太看不起敌人了! ……温家哥哥的真正计画,就是用他本身来掩护自己,一如他过去在碎星团里所做的那样,悍然断后,保护其他同伴安全离开。 ……自己走了,他却独自扛下妖龙的攻击,坠落海中,生死不明! 这个结果,自己不能接受,明明对与人争强斗胜全无兴趣的自己,为什么要咬着牙拼命练武,一路这样冲上来? 支撑着自己的动力,就是想追上温家哥哥的脚步,与他并肩,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挺身抢在他前头,为已经扛起太多的他,挡下不该再由他承担的责任。 如果总是还要靠他来保护,自己这么一路苦练是为了什么? 就算不能守护他,起码也该与他共患难,现在自己一个人逃脱,苟且偷生,意义何在? 假如换了是司马冰心、司徒小书,此刻的反应,就是立刻调转枪头杀回去,但龙云儿并没有让年岁徒长,沉稳得多的个性,让她对当下情势,做出冷静的判断。 ……温家哥哥的个性,有激烈的一面,敢争于绝命一线,能拚玉石俱焚,纵死无惧,这点自己是知道的,然而,他也是一个身段极软,有手段能用,绝不轻易拼命的人。 ……九头妖龙是必除的目标,而要打倒妖龙,肯定要有赌上性命,甚至牺牲生命的觉悟,这点都不错,可这个时间点……还不是时候,想要拚同归于尽,太早了! ……在没必要拼命的情形下,硬是拿命去拚,这不是温家哥哥的作风,既然如此,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经在布局。 这个局危险性不小,他说过咬饵之类的话,但应该也有相当胜算,只是没告诉自己细节……是顾忌自己关心则乱,硬要搅在里头,让他难以放开手去布局设计吧? 想通这一点,龙云儿仍倍觉苦恼,因为这也表示,自己最好避得远远的,别成为拖累,反破坏了他的布计。 “……可是,难道只能看着,让温哥哥一个人面对危险吗?”踌躇犹豫,龙云儿心里有个激动的声音,一直在呐喊,催促着自己转头赶回去与温哥哥共患难,唯一能压住这声音的,就是冷冰冰的理智与责任感。 自己不是小丫头了,不能任性做事,把命牺牲掉没什么,可若扯了温家哥哥后腿,那就万死莫赎…… 无论什么理由,自己都不能成为那个男人的负累! 因此,最理智的行为,就是先设法恢复本身战力,弄清楚当前情势,见机而作,说不定还能在最佳时刻帮上一把。 想着这些,龙云儿让自己冷静下来,拿了一颗伸腿瞪眼丸放到嘴里。 脱离战斗时,九头妖龙的力量涌来,虽然只是被余波击中,腑脏仍受重创,伤得不轻。 不过,只要没升地阶,高阶的自己就还占便宜,肉身的内外伤,一粒伸腿瞪眼丸,短短时间内便能痊愈,反倒是破损的极意袍,想等自我修复完好,还得多花些时间。 伸腿瞪眼丸才刚放入口中,龙云儿骤觉不妥,脚下发劲跃起,才刚离地,地面就被一股力量炸开,出现一个大坑。 ……有地阶来袭! 心头剧震,龙云儿半空转身,拉远距离,脚下步云靴发动,凌空虚步,瞬息间就跃出三十多米,才刚落地,眼前就出现一道巨硕身影,鳄首人身,正是八大魔将之一的鳄魔。 同时,另一个声音,也来自身后,同样巨硕的两米身影,鹿首猿身,是另一名魔将猿魔,与鳄魔前后夹击,将她堵死在中间。 “……还真是够给面子啊,驻守这里的两大魔将,一起来对付我这个小角色。”面对一场硬仗,龙云儿还笑得出来,她不认为自己值得被这样重视,九头妖龙把两名魔将都派出来擒抓自己,除非…… 是要抓自己回去,乱温去病的心,或是要胁温去病…… 这表示,温家哥哥目前还安好,而且恐怕九头妖龙拿他没办法,才需要大阵仗地擒捉自己,反过去要胁他! 既然能看出这点,那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敌人称心如意! “贱人!妳……”鳄魔怒吼一声,想先震慑猎物,对于能够把这美丽女子擒回,自己没有分毫怀疑,两名魔将要擒她,顶多失手误杀,绝没有让她走脱的可能。 然而,没有料到的一点失算,就是自己才刚一吼,对面那美丽女郎就像发了狂的野兽一样,主动抢攻,瞬间爆发的气势汹汹,如海潮一般怒涌过来,似要把自己压下。 鳄魔短暂失神,但迅速宁定,看出对方是想拚玉石俱焚,死中求生,可是连地阶都没有的弱小脚色,纵使奉灵,难道又奈何得了自己? 这世上没有多少女爵那样的变态人物,更别说,还有猿魔与自己前后联手…… “臭娘们!妳找死!”鳄魔在八大魔将中,号称神力第一,一手大力击尤其凶猛,看着龙云儿靠近,一击全力推出,预备先将这美丽女子的肋骨都打断,轰成重伤,再半死不活地生擒回去,若非妖龙陛下命令必须活捉,这一掌就直接打爆她的娇美头颅! 龙云儿看着这一击,心里平静到连自己也吓一跳,多少体会到当初碎星者,甚至是四大武神的心情。 ……这是地阶级数的一击,而自己只是高阶,换了七家八门的任何一个正常高阶好手,此时的想法应该是:死定了!不死也得重残! ……但为何自己冒出来的念头,却是想叹口气,然后苦笑说:又是地阶! ……越阶战打多了,最初很苦,但适应了以后,现在没遇上地阶,都觉得身上没劲了呢! 龙云儿微微一笑,温柔淡雅的笑容中,没带有一丝杀气,但正凶猛击来的鳄魔,却莫名一阵心悸,好像自己正朝什么高度危险的东西冲去,兽类的本能,正向自己作着警告。 ……岂有此理! ……她才不过是高阶,怎么可能会…… 鳄魔错愕中,手上攻势分毫未减,却感受到一股莫名波动,那美貌女子的一双护腕,发出莫名震波,波动从无形无影,一下强烈到具现化,成为肉眼可见的光之涟漪,撼动大气,往周遭传去。 与此同时,这女子身上的气息,也疯狂强化,力量如潮水上涨,一下就从高阶程度,提升到地阶的层次。 ……她奉灵了? ……但……她是什么血脉?为什么完全不见血脉形象?也感受不到血脉波动的? 鳄魔一下愣然,对面已经一拳轰来,在靠近的过程中,大气不住被光之涟漪撼动,发生扭曲,连空间都为之动荡,鳄魔当然理解这代表什么! ……这女人的力量,奉灵之后,竟然强到这种程度了? ……不对!是那双护腕,她手上持有神器!怎么事先没查到这一点? ……但哪怕是奉灵提升力量,加上神器助威,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也轰不穿自己身上的鳄甲,最多是受点伤。 三个念头连环生出,鳄魔忽然看见,那女子的一只眼睛,发着幽幽碧光,仿佛直透幽冥,那不是任何生者能拥有的目光,比妖魔之瞳更让人心颤。 一下错愕,对方的攻势已到,鳄魔虽然出击在先,但打出去的一拳,碰触到万古江山震的波动,指、爪、拳都生出仿佛被扭碎的痛,鳄魔不得不缩手回防,还不及喊痛,龙云儿的拳已击中左肩。 鳄魔自己都不能理解,那里并非要害,皮甲厚实,千刀不能伤,可被打中之后,竟然像摧枯拉朽般碎裂开来,一条裂痕从伤处蔓延过半具身体,变成了严重伤害,跟着,鲜血大量喷洒出来。 直至此时,鳄魔才确认,自己已经毫无道理地重伤了,这伤害甚至危及性命,但幸好猿魔的一击也要到了,自己能趁机脱险。 蓦地,鳄魔目光瞪得老大,看见正攻向龙云儿的鹿首猿魔,脖子出现一道血线,接着头颅冲天飞起,而在那倒落地上的猿躯之后,出现了女爵独孤剑的傲然身影。 二十八章 都是套路(周一求紅包) 万古江山震,是当年山陆陵扫场用的大杀器,更是出了名的地图炮,每次一放出来,就是周围四面八方爆一片,龙云儿陷入双魔夹攻,仍能淡定,便是凭着这个底气。 震波不只袭击前方,同时也会干扰与牵制后方的敌人,只要敢争一线,在速度上占优势,未完成的夹攻,完全可能反被个个击破,这是当初香雪的耳提面命,将她丰富的战斗经验,一点一点传授给自己。 照着教学所实践的表现,被前后夹攻时,不可犹豫,倾尽全力,拚着受伤,也要快速先击倒其中一方,突破夹击封锁,能打死突破目标最好,再回头对付剩下的另一方,杀敌的手段最好声势十足,敌人死得越惨越好,这样能对剩下的敌人起到震慑效果。 万古江山钟,这些时日以来,接受玉净瓶的甘露养护,力量大有提升,连带自己奉灵之后的威力,也大幅提升上去,全力一击重创鳄魔后,自己犹豫着两个选择,是该继续追击鳄魔,看看能不能将之击杀? 还是先与后头的猿魔交交手,解掉后顾之忧。 最后决定是先行击杀鳄魔,反正伸腿瞪眼丸还有,大可拚一次,但才刚动手,身后的猿魔气息就消失,鳄魔也张大了嘴巴,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一样,自己再补一击,鳄魔严重受损的上半身,顺势裂成两段。 然而,妖兽的生命力之强,实在大出意外,鳄魔身躯碎裂,头颅落地,可在落下途中,颈圈中发出一道红光,那颗掉落中的头颅,就要遁空飞走。 龙云儿吃了一惊,真没料到敌人还有这么一手,正想要设法拦截,一道剑光破空而过,青铜色的剑芒,直接将鳄魔之首,在痛嚎声中消灭。 “剑公主!”龙云儿大喜,转过头来,看见女爵就站在那里,猿魔的尸骸倒在她脚旁,威风凛凛,眉目含笑。 两女碰面,都是欢喜,但却没有相互拥抱的心情,龙云儿唤完一声后,立刻蹲下地来,从鳄魔的破碎身躯中,寻找魔核出来,司徒小书也点了点头,凤首剑锋割开猿魔身体,将魔核搜索出来。 龙云儿颇觉奇怪,因为女爵素来高傲,杀敌捡宝的事,基本都没怎么在干,这回居然跟着自己一起,剖开尸骸取魔核,根本是转性了。 “殿下,妳怎么会……” “你们的战斗,我看到了,你们……做得很棒。”司徒小书道:“我本来想帮着出手的,但没找到机会,看妳往这边过来,魔将也追来,我就跟着来了。” 说得简单,实际情况却是复杂得多,虽然被温去病拒绝,自己还是坚持跟了来,一路远蹑,打着见机帮手的主意,刺杀妖龙是何等大事,就这两个人哪可能成功? 肯定有需要自己出手的机会。 ……哪想到,这两个人的手段,真的是逆天到近乎变态,自己因为怕被他们发现,不敢太靠近,远远有很多东西看不清楚,不知道温去病具体用了什么手段,但至少自己看见,他没动社稷图,也没用什么惊人手段,就凭那两支大铸时没人看得起的破邪箭,就把妖龙给打伤。 听妖龙的痛嚎之声,都不知多久不曾有人族,带给它这样的创伤了,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一刻,司徒小书真心后悔,如果自己也跟着去,三人连袂攻击,说不定就有机会,更进一步创伤妖龙,完成任务…… 虽然,可能在那之前,温去病就把自己给踢下海了,他这头孤狼,似乎不怎么喜欢和人团队行动,从龙秘书的动作看来,哪怕是她,温去病也没把完整的行动告知…… 无论如何,那个男人已经证实,他绝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说了要来杀妖龙,就真有杀妖龙的准备与底气,只不过自己看不透而已,既然人家才是有本事的那个,自己还有什么逞强的资格? 不配合着行动,难道要扯后腿吗? 因此,这回也就放下身段,改变作风,先从收取魔核开始学起…… “我看见那两箭了,是把魔核封于箭中,燃烧魔魂,逼出极限之能吧?真是好手段!”司徒小书赞叹道:“有这种技术,如果数量一大,何愁妖龙不灭?就算这回杀不了妖龙,但在有实质破解法之前,我看妖龙还敢不敢频频制造魔将,送原料给我们!” 这话将龙云儿给点醒,温哥哥的每一步,还真是筹谋深远,如此一来,哪怕刺杀没成功,可只要让妖龙减少制造魔将,人族就能得到喘息之机。 想到这点,龙云儿露出喜色,他那么擅长步步为营,一步百计的人,对于主动置身险境,肯定有妥当安排,自己可以不用太担心的…… 司徒小书道:“妳知不知道,病僧他有什么打算?我们怎么配合?”龙云儿苦笑摇头,这个回答并不让司徒小书感到意外,“是吗?他连妳也没说…… 刚刚我远看了状况,九头妖龙结阵将他困在底下,他好像也用某些手法加持,双方对峙不下,但这撑不了多久的。” “能有多久?” “最多半天,运气不好,随时都会被打破。”司徒小书坚决道:“我们定要在那之前,赶去帮手,如果他有什么别的打算,那肯定也会在那时候动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龙云儿点点头,道:“我同意公主殿下的判断,但妳怎么会来的?妳是人族的最后希望,如果他失手了,起码……” “天命不可凭!千年来,这都出现多少个仙帝了,如果承接天命,就能打倒妖魔,拯救人族于水火,怎还会有九头妖龙的猖獗?既然承接天命毫无意义,我留在那里做什么?”司徒小书认真道:“就在这里,大家集合力量,一次把九头妖龙打倒,如果不成功,那就一起死个轰烈,好过像青武陛下一样,虽然成功逃回去了,却一世被妖龙压在心头,日日夜夜面对妖龙的压力,作它脚下的失败者。” 听司徒小书说得慷慨激昂,龙云儿深有同感,由衷庆幸来了这么一个好战友,激励了自己的斗志。 不过,这股振奋并没有持续太久,司徒小书的表情,忽然像被冰封一样,冻在脸上,紧跟着,龙云儿的状况也一样,两人目光中都只看到相同的一个身影。 那个曾经叫青武仙帝的男人,双瞳血红,披头散发,全身充满着狂暴、混乱、邪恶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一下笼罩,就让两人喘不过气来。 …… 果然,雄心壮志没什么意义,一切还是要靠实力来说话。 在意识昏乱之前,龙云儿最后浮出的意识,就是这个。 ---------------------------------------------------------------------- 盘膝而坐,浮空飘在璀璨的金光中,温去病缓缓运气、吐纳,净化体内的坏死血肉。 以钜量气运,化功德之气,夺天地造化,疗育肉身后,自己的身体状况,说好不是全好,说没好又好得过了头,这具新生还有许多异处,彼此间的利弊得失,自己需得慢慢适应、摸索。 首先,已经破碎的宝相金身,并没有因此重组,两者是全不相干的事,而且,即使能重塑,自己也无此意,山陆陵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虚幻的形象,自己不想再担,就让死者好好安息吧。 自己目前的,已经补完,虽然外表看起来还病恹恹的,但体力、元气大致恢复,而且因为体内筋、骨、肉都是异种材料与乙太尸蛊所化,肉身强度还远在寻常武者之上,遇到伤损,还可以用直接替换素材的方式疗伤。 这种应该叫“修理”,而不是“治疗”的生命形式,哪怕填补了本源,康复如初,温去病也不晓得自己还算不算是人? 要完全掌控新生,还需要相当的时间,这无疑是自己最缺的东西,要是有得选择,肯定是充分掌握之后,再来和强敌作战,但自己这一生中,向来就是时不我予,这种情况,自己一早就习惯了。 趁着与九头妖龙对峙,自己把握每一分一秒,藉着疗伤,竭力适应、调整状态,预备不久之后的将来激战。 九头妖龙,九双邪芒闪烁的魔眼,分别自九方注视而来,与它们对峙的压力可不一般,但眼下这个疗伤的庇护所,是自己精心设计,妖龙看看可以,想强行突破,没有半天时间绝对做不到。 当然这不代表自己安全了,九头妖龙是善于布局的高智能生物,正面强攻不行,就会另寻他法,而自己最大的破绽,就是已经逃走的龙云儿。 虽说自己在此,同样也牵制住九头妖龙的行动,但妖龙还有手下,如果放这些手下出去搜捕,龙云儿的状况可能就不妙了…… 最是担心的时候,外界忽然传来了震波,九头妖龙的声音,轰隆隆地响起。 “病僧,你且睁开眼,看看是谁来了!”光罩内,温去病无言抬头,暗自感叹。 ……套路!这世上最不令人惊奇的,就是套路! 二十九章 丧心病狂的淫僧 九头妖龙会擒来人质要胁,温去病真是一点都不意外,这是很顺理成章的思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路以来,摆出从不在乎百姓生死的态度,恐怕妖龙会直接去抓一大堆平民,逼迫自己从光罩里头出来了。 能对自己生出威胁效果的人质,怎么算都只有一个龙云儿,对方手上还有青武仙帝这张底牌,要说龙云儿能从青武仙帝手中逃脱,那个幸运值的需求,真是如天一般高啊! …… 不过,既然早料到有这情形的出现,自己也不是没有预备,只是什么后手准备都不会没风险,更没法保证百分百成功,要不然,自己直接让龙云儿一起躲光罩里就省事了。 从光罩中往外看去,温去病一下愣住了,随即就是一阵苦笑,自己还真不是当军师的料,哪怕事先千算万算,还真是没料到会横生出这枝节来…… 漂浮在半空,被九头妖龙以力量钉住的人质,不是龙云儿,而是女爵独孤剑,这个结果,让温去病为之愕然。 ……我靠!姑娘妳是从哪里被抓来的啊? ……能生擒独孤剑的,魔将无法做到,必是青武仙帝亲自出手,甚至,状态不好的青武仙帝,遇到不顾一切想逃的女爵,还未必能擒下! 即使可以,从帝京到炎狱之海,往返也需时,怎么可能自己才被困,妖龙要找人质,一下就抓来了独孤剑? ……难道,九头妖龙的智略远超于己,早在几天以前,就派状态不稳的青武仙帝出去擒人,准备好筹码来对付自己? ……或者,这女人没听自己的劝告,硬是跟了过来,虽然还算理智些,没有出手参战添乱,懂得谋定后动,却还是被青武仙帝逮个正着。 ,…情况如果再糟糕一点,她不是独自一个被抓,而是先和龙云儿会合,然后两个女人一起稀哩呼噜,手牵手被抓了……唉,这可真是打在头上的一记闷棍啊。 温去病心头一叹,隔着光幕,远远看见独孤剑被钉在半空,身上到处都是鲜血,伤得不轻,显然是经历一番激战,但对上青武仙帝,区区一名地阶,又有多少的自卫之能? 落败被擒是合理结果,逃出生天或反杀那才奇怪。 在她身边,并没有看到龙云儿,但自己并不敢乐观认为她能平安,换了是自己,只要一个人质有效,也不会把两个人质都一次拿出来,多扣张牌在手里,对自己怎么都更好些。 “病僧!你可认得这个女人!”不知几个龙首同时喊话,妖龙的威吓之声,震动整个炎狱之海,海面掀起剧烈波涛,盘踞在海岸上的大批妖魔,簌簌发抖。 威吓之声,声威十足,犹胜轰雷,但温去病就当听见老天放屁,反应淡然,甚至还挖了挖鼻孔。 …… 碎星团面对人质胁持,累积的经验都已经出了应变程序手册,还修订过好几版,你随便抓个人在这里要胁我,效果不会比搂颗大白菜好到哪去,没在怕的啦! 正因为底气十足,温去病挖完鼻孔,淡定一句扔过去,“那人谁啊?不认识!” “不认识?她是你新婚未久的结发妻子,你还想装不认?谁会相信?”九头妖龙的吼喝,伴随着轰隆隆的狂笑,响彻大地,连在数百米下的温去病都觉得海水在摇晃,但他的回答,却仍旧满不在乎。 “贫僧……哦,不,老子在外头女人那么多,个个都说是我的结发妻子,你随便抓一个,我哪可能认得?连记也不记得啊!” “哼!她与你新婚未久,你不认得谁,也不可能不认得她,当我们是傻瓜吗?” “没啊!我每次玩完,隔天就甩了,她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时候,也都说和我是新婚,你这样说,我真认不出是谁啊。”挖着鼻孔说话,温去病的轻挑态度,连聋子都听得出来,透过扩音法咒,传到海面上,传到九头妖龙的耳里。 虽然妖龙九首,可听见这番宣告,九颗龙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是相顾愕然。 数百年来,愿意赌上性命来炎狱之海刺杀的,不是一代仁侠,就是一方之霸,如果不是这样的人物,也不可能跑来炎狱之海送死,他们个个慷慨激昂,但求义之所在,悍然舍生,留下无数可歌可泣的事迹,九头妖龙见都见多了,却惟独没见过病僧这样的。 短暂愣然后,九头妖龙的愤怒,化作雷霆,撼击着整个海洋。 “卑鄙!”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 “我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人族之中,怎么有你这样的主?” “佛门不是都慈悲为怀的吗?你这算怎么回事?” “青武仙帝怎么选了你这样的当继承人?他把侄女儿许配给你,真是瞎了眼了!” 连串怒骂之声,让大海不住炸开,波涛翻掀,这反应超出温去病的原先预期,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九头妖龙确实是有智能的,布局与手段堪称巧妙,是已经渐渐脱离本能束缚的高等妖物,但怎么…… 好像见识有点少? …… 这似乎也是一个可趁之机。 “哈!”温去病清了清喉咙,拿出粉墨登场的精神,大笑道:“少见多怪!我打一开始就是利用那丫头,接近青武仙帝,打算伺机承接天命,成为新的仙帝,现在他们两个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这女的破鞋一只,你们喜欢就拣去穿吧,不必问我了!” “卑鄙无耻!丧心病狂!” “哼!一派胡言,天命未曾转移,你也没如愿成为新的仙帝,有什么好得意的?” “喔,那都是拜你们所赐啊!”温去病哂道:“你们抓了青武仙帝,偏偏不杀他,天命无法转移,害得我也没法上位,唉,只好在老百姓面前演场猴戏,哄得他们信我,捞点东西跑路,这世道……说出来都是泪啊!” 听见这个回答,仿佛遇上一面泼水不进的墙,九头妖龙也瞬息沉默,九个不同的思维,进行思考,寻找敌人的破绽,但那个聒噪的男人,却似乎没打算让它们安静下来,犹自喋喋不休。 “……你们这些妖龙不会懂的啦!当和尚很好骗女人的,只要说她们印堂发黑,需要贫僧的圣水来调和阴阳,消灾解难,她们就变得超主动的!唉,这当然和贫僧的长相也有关系,不说你们不知道,其实我常常半夜被自己帅醒。” “当然这也都是你们干的好事,如果不是你们搞得妖魔满地,人人朝不保夕,追求心灵安慰,哪会这么好骗?这还真不是我想骗财骗色,我不过就随便忽悠两段,她们就人也上,钱也上,比较疯狂的时候啊,别说我把她们怎么样,我还怕她们强了我咧!” “其实大家出来混,无非求财,或是求权,或是求什么有的没的,既然都有所求,为什么不合作呢?打打杀杀的多辛苦啊,历代仙帝都是死脑筋,有着大好的合作机会却放过,不若我们携手合作吧?出卖人族,我可是专业户啊!”一句接着一句的废话,听得九头妖龙心头火起,它们全都听得出来这男人话里的不诚恳,彼此都知道这话是废的,偏偏还絮絮叨叨,听得人怒火中烧。 当意识到主控权已莫名其妙落在病僧手上,九头妖龙目中闪过杀机,预备要把主动权抢回手上。 ……你不是不在乎吗?现在就杀了你结发妻子,看看你是不是还坐得住?反正人质有两个,死了独孤剑,还有一个龙秘书! 主意拿定,正预备动作,那个絮叨不断的男人,又开了口。 “……说起来,我这么多女人,每天轮一个,十年也轮不完,青武老鬼家的这个丫头,恰好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又没利用价值了,不如你们帮我杀了吧?杀了之后,我包个红包给你们,谢啦!”语气欢快,似乎全不在乎女爵的生死,本来正要下手的九头妖龙,这一下反而犹豫,如果就这么杀了独孤剑,好像在听对方的意思行事,这样岂不是弱了气势? 一时间,天地无声,海底下光罩中的病僧、海面上的九头妖龙,遥遥相对,仿佛陷入一种难堪的尴尬,半天也没有哪边先动作。 时间分秒过去,九头妖龙凶念再起,准备不管这男人说些什么,都直接先杀掉独孤剑,免得总被他牵着走,但这一次,对方又抢先开了口。 “……呵呵。”病僧的笑声,从海中传了出来,不可思议的是,九头妖龙居然从这笑声中,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气息。 “妖龙兄,不知道你对赌熟不熟啊?” “什么赌?” “呵,不是什么赌,是赌什么?九头妖龙是本方世界的邪王、妖皇,几百年里,就没有任何人族能从你老兄手上讨到便宜。”温去病的声音由海底传来,“这女的在你手里,你想杀就杀,普天下无人能阻,这是你的想法,但如果……我说我一招之内,就能把她从你手上抢回来,不知你信是不信?” 三十章 偷天换日 一个问题,九颗不同的龙首,开始急速运转,思索着各种可能,但无论是怎么想,这都是根本不可能的。 力量的差距摆在那里,这个弱小的人族,不过是地阶,如果没有江山社稷图这些神异,自己一下吐息就能杀他,哪有威胁性可言? 就算他暗藏实力,实际修为不下于青武仙帝,那也顶多是能支撑得久一些,能侥幸逃命的程度,根本不可能与己方相抗,至于说一招之内,就把人质从手上抢出,这何止是痴人说梦? 除非是当年的横击仙帝复生,否则,大荒西朝古往今来,再没有第二人能从自己口中夺食! 念及这点,九头妖龙不由又是一凛,因为这男子就是横击仙帝的隔世传人,他现身至今,就是凭靠横击仙帝遗下的手段,屡屡给己方带来麻烦,一而再,再而三,谁知道他后头还有什么? ……既然有这顾虑,和他赌岂不是上当? ……但这里是己方的老巢,在此的妖魔何止千万,当众退缩,给这些妖魔看见,往后威望何存? ……可是,如果这男人仅是虚张声势,手上根本没底牌,几句话就唬得己方忌惮深深,这样不也显得己方很蠢? 进退之间,似乎变成一个两难的问题,那个实力远逊己方的男人,就算没出手,都压得己方进退维谷,这都算是怎么一回事? 妖龙九首,都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觉,但为了慎重,九个龙首悄无声息地分为内外两圈,内四外五,组成两个包围阵,外圈应付一切变化,内圈则不管不顾,只是看守人质,一有变化,就先把人质干掉。 数百年来,面对无数刺杀,九头妖龙从没摆出这样慎重的架势,这回,如临大敌的凝重,妖龙九首一面觉得荒唐,一面却又不敢松懈警戒。 “……妖龙兄,敢不敢赌就一句话,我还没说赌注是什么咧,你怎么就不敢回话了?”病僧阴恻恻的揶揄之笑,听在九头妖龙耳里,比什么声音都讨厌,就是举世最贱的声音,但摸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沉默以对无疑是上策。 “算了,横竖你也不敢赌,大家直接见真章吧!”温去病的话一说,海底下的金芒陡然大亮,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九头妖龙顿生警觉,整个炎狱之海都在己方掌控下,可此刻,敌人用了某种玄妙手段,似乎正在与周边空间结合,把掌控权接管过去。 ………江山社稷图? 一念闪动,周围所见的景物,整个开始剧烈变动,满布雷电的天空、滚喷着岩浆的沸腾海洋,色彩越来越是淡薄,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此起彼落的千里石林、木峰、竹山,建构出一个奇妙的世界。 看到这幕奇特又陌生的景象,九头妖龙几乎惊呆了。 ……那淫僧脑子莫非进了水? ……没有同级数的力量,想用迷阵困住天阶者?他疯了不成? ……己方随意一击,哪怕只是身躯摆动,都能直接震破这个精巧,却没有实质拘束力的迷阵牢笼,更别说他这么做,等于是将社稷图的防壁打开,己方与他处在同一空间,再无阻隔可言。 ……病僧这么干,形同自杀,他难道是疯了? 当然没疯! 在大海之下,温去病仰望着巨硕得有如撑天柱的龙躯,心头只有苦笑,虽然自己不是没有准备后手,但被迫提前动用,后头就少一件资源,如何把时间混过,再去救龙云儿,就真只有束手无策了。 如果贾伯斯在此,事情倒是简单,直接看独孤剑死在眼前,不为所动,就解决了,这份冷酷自己没能学到,也许自己能坐视一些不相干的无辜人死去,但独孤剑…… 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未曾过夜也念情吧! 温去病心念闪动,一道白光从掌中绽放,瞬间就离掌而飞,破海飞出,上升到半空中。 本来抓在掌中的白光,飞到半空后,矫健如龙,化为一个无比巨大的光带,盘旋于空,甚至比九头妖龙的雄伟妖躯更大。 整个变化,只在瞬息之间,巨大的光带落下,直直落在九头妖龙身上,甫一触碰,沾、缠、黏、捆,竟然将九头妖龙直接捆住。 二级天阶道器捆仙索! 甫被捆仙索套住,九头妖龙瞠目结舌,从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厉害的法器,能够箝制住自己,别说和大铸中打造出的那些兵器相比,就算和传说中的一些神器比较,似乎都还犹胜一筹。 不过,这股惊愕感只有短短一瞬,九颗龙首眨眼间就做出相同的判断,这条神异的索带,虽然对己方有压制力,却不是太强,只要己方全面发力,几个刹那间,就能把这索带碎断,能有什么作用? 温去病绝对不同意这个想法,捆仙索这件二级天阶道器,实质威力比看上去还要猛得多,一旦沾着,在最初几秒,封禁效果开到最大,二级天阶以内,什么神魔鬼怪,通通劲力封锁,无法外发。 劲道、术力不能外发,仍作用于体内,防御力分毫不减,该是刀枪不入的,一样砍不进去,不能作为夺命的辅助,然而,只要力量不能外发,那便已足够。 温去病聚精会神,手中连结法咒,江山社稷图发动变化,一道白光,仿佛变形无定的大手,由天上伸下,直探九头妖龙中央,被钉在半空中的独孤剑。 这无疑是探手入虎口的危险行径,但这头猛虎,现在正处于被拘束的状态,九个龙首、九双妖目,直瞪着天外伸来的大手,想要阻止,身躯却处于僵硬状态,无法动弹,力量也发不出来。 瞬间的停顿,九头妖龙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手探来,抓住独孤剑,就这么虎口夺食,把人质给救走。 一招之内,当面抢人,温去病的豪言壮语,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当真实现了,但九头妖龙无能动作,却不表示营救行动能顺利,一道剑气恍若流星,来自天外,将大手绞碎。 淡淡的人影,从虚空中浮现出来,九头妖龙的预留后手,披头散发的青武仙帝,早潜伏在一旁,等着狙击。 大手的光影破碎,却不见司徒小书,而海底下,温去病微微冷笑。 ……天阶等级的潜伏,确实不好察觉,我一开始也没发现,但江山社稷图与周边空间结合后,这里基本上是我的世界,怎么可能没发现你? ……抽回中的大手,是诱敌目标,女爵早在大手接触到的瞬间,就直接被转移过来了。 光罩之内,就在温去病的身边,被钉住不动的司徒小书,已经醒来,温去病并没有将她放开。 有青武仙帝的案例在前,没经过详细检查,哪敢随便放人? 否则又是一个元灵被侵占的傀儡,自己与她欢喜拥抱,不就马上被捅一刀? “哼!”青武仙帝一剑劈出,似无定向,但剑光一出,先一分为二,再迅速分化为八,两道劈向缠着九头妖龙的光索,另外六道,射向四面八方,破坏江山社稷图的空间封锁。 救回人质后,温去病就第一时间解除江山社稷图与周边空间的结合,把领域回缩,但自己缩得快,青武仙帝的剑光追得更快,沿途不住绞碎点点金芒,只差一点,就要成功破入海底光罩。 “当!”一下震响,整座炎狱之海都在摇晃,青武仙帝面无表情,没因为这一下失手而有反应,反倒海底的温去病,却是脸色铁青,虽然咬牙忍住,没让鲜血呛喷出来,可血丝仍从嘴角溢出。 及时抽回江山社稷图,重新建立障壁,总算成功挡了青武仙帝的一击,可江山社稷图在抽回过程中,被他破碎不少,阵图缺损,再挡这一击,受损达到四成,这道最后障壁很快就将难以为继。 本来以为能撑半天的,现在却只撑了两个多时辰,连一半也不到,真是计画赶不上变化的铁证,温去病遗憾摇头。 “……这老东西,入魔之后,居然把剑光分化都练成了,白白便宜了妖龙,有没有入魔后必功力大增的典故?下次我也入魔算了。”青武仙帝原先的实力,温去病大致有个底,剑光分化这种高层次东西,如果用得出来,在大铸上早用来大杀四方了,不可能藏着。 以一化八,这是最粗浅的分化程度,和化为千万,无数不在的程度,简直没法比,估计只是初步练成,这可能是与妖龙神魂归一后的好处,毕竟多首类的妖魔,在这方面确实有先天优势…… “叮!”两下细响,青武仙帝的两道剑光,斩在捆仙索上,仙索却没有分毫破损,扛住了这一击。 “……哪有这么简单,太一虽然是黑心商家,但卖的东西可都是真材实料,不是低级货啊!”温去病冷笑摇头,一下弹指,司徒小书如受震撼,睁开了眼睛,看见温去病,正要开口,后者道:“别多说,好好看看,接下来的这一幕,对妳非常有参考价值,牢牢记在脑里吧!” 三十一章 九幽十八狱 司徒小书被擒后,整个身体被封锁住,但意识却是无碍,周身发生什么事情,她全都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是如何为温去病所救,心情激动,只是动弹不得,直到温去病一下弹指,破解了封锁,这才恢复动作。 可还不及开口,温去病的提示,令司徒小书为之错愕,不解有什么东西好看?什么值得注意? 震天巨啸,引起了司徒小书的注意,抬头往外看去,只见被捆仙索缚住的九头妖龙,通体异光环绕,与周边空间共鸣,更隐约浮现形象。 岩浆喷涌,血河横流,尸骸堆积,万鬼哭嚎,许许多多不同的惨厉景象,俨然就是地狱的投影,随着九头妖龙的持续发力,虚渺的影像,越来越具现实感,地狱似乎与人间重叠,无数怨魂号哭声,弥漫过整个炎狱之海。 气势慑人,司徒小书颤声道:“这是……九幽地狱吗?” “用词正确点,九幽十八狱,这才只是首层而已,差得远了。”温去病道:“九级天阶的道路,就是普通人提升次元,化为高次元存在的开始,最关键的两项,就是提升神魂,还有开辟本身的内世界,依修练者个人的路径不同,显现出来的内世界也不一样,大凡妖魔一类的,基本都是九幽显现,层次越高,显化出来的世界,越是细微、真实,直至最终与外头的世界重叠。” 司徒小书愕然回望,这是天阶之秘,对七家八门中的大多数而言,这不用保密,因为根本就没人知道,自己多亏有一个好爷爷在,听爷爷提过一些通往天阶的修练要点,知道神魂重要,也晓得天阶者会有内世界成形。 ……但没有任何人曾经提过,天阶的修练,就是提升次元,化为更高次元的存在。 就连对于修仙,最老资格、最有经验的玉虚真宗,都不曾点出过这方向,自己也从未想过,而温去病一言点破,自己最初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不懂对方的意思,可深思一层,顿生醍醐灌顶之感,确实就是这样! 可……这些难道不是绝顶机密吗?就算是师徒之间,都未必会授与,他为何就这么讲给自己听?这是为何? “天阶难登,而用一些辅助花样强登上去的,往往都卡死在初阶,进展不上去,检讨的时候,说是什么内世界开辟不足,或是神魂不够强大,其实都是本末倒置。”温去病道:“次元提升是本,神魂强大,是为了承接次元变化所带来的冲击,至于内世界显化,那是次元变化后,自然显现的异象,可以由果推因,找出适合自己的修练之路,但倒果为因,就误之大矣,这种情况,尤其容易发生在搞不清楚为什么,莫名其妙登天阶的那种……对!我说的就是承接天命的那些!” 九级天阶,道阻重重,对于站在天阶顶上的那些大能,翻手拉拔个人进天阶,并不为难,承接天命什么的,多半就是祂们博弈下搞出的好事。 但踏入天阶后,每一步提升,都牵涉到本身次元的提升、与世界的结合度,走的途径如果不对,就会受到世界意志的排斥,越往上越难走,所以很多搞不清楚该往哪走、为何而走的,就会卡在初阶,难以再进。 “仔细去看,感受九头妖龙周身的波动,它是如何与这个世界契合?全部记住,好好感悟,它可能已经迈向二重了,看这等级的存在爆发力量,在这世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温去病正色道:“妳是当前人族最有希望进级天阶的一个,我希望,妳能靠自己的力量突破,踏足天阶,只有这样,才有希望将来杀掉妖龙,撑起整个人族的未来。”司徒小书闻言一怔,在感激之余,更有一种感动心情。 ……这个男人,果然不是单纯冷血无情之人,他对整体人族还是牵挂的,若不然,就不会做出安排,还特别提点自己,想让自己能够承接大任。 ……可惜,这一回,他怕是要所托非人了,只要能狙杀九头妖龙,自己也会跟着回归,就算能从这番际遇中得到好处,将来踏足天阶,也无能撑起大局,维护大荒西朝的人族。 ……但受了的人情就是人情,自己绝不会抵赖,将来等到回归原世界,这个人情自己肯定会还。 思潮如涌,司徒小书一时出神,但九头妖龙的咆哮,却让她把精神重新专注回去,感受着妖龙的狂暴之力,隐约有所触动。 封刀盟是新兴组织,除了爷爷,就连自己父亲也没踏足天阶,而爷爷近年来几乎不露脸于人前,更别说展示武功,所以自己都不知多久没看过这样的内世界投影了。 以前年纪小,未明其中关窍,现在得了提点,针对性去感悟,恍惚中确实感受得到,妖龙的庞大力量之后,隐藏着与世界的共鸣,随着力量的不住增强,九幽地狱的形象越来越清晰,甚至约略演化出新生的地狱形态。 “九幽十八狱,妖龙兄如果成功踏足二重天阶,应该能清晰演化其中三层地狱了,不过……妖族的修练,都是吃天赋本能的饭,常常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没能清晰掌握的结果,境界和力量就有落差,达不到应有水准。”温去病淡淡说着,心里还在做着其他评估,青武仙帝连内世界都没有,这种揠苗助长的水货就别提了,兽尊嘎古也是差不多的状态,路径没摸清楚,半只脚踏上台阶后,不知往哪举步,练了也白练。 无论能不能杀掉妖龙,自己去后,独孤剑是守护人族的最后希望,如果只是承接天命,化身仙帝,也不过是拖着一口余气死撑,必须要靠她本身的力量,强势踏足天阶,甚至上到二重,这才有实力守民护世。 能够为她做的事情很有限,这回不该来也来了,逮住机会做个教学,能领悟多少就全看她自己了。 只是啊……这场面还真是让人怀念呢,当年在碎星团,那个人也是这样子,带着己方四人在战场上,看着天阶强人的战斗,指点分析,向四大武神解说踏往未来的道路。 那时,听着这些解说,如闻大道纶音,己方四人也是如痴如醉,心内狂喜,对未来的成长充满憧憬。 ……时光一去不复返,往昔若梦啊! “吼!”九头妖龙的吼啸,震破苍穹,前后不过一分钟没到,捆仙索寸寸碎断,化光消失,九头妖龙脱困,暴怒得无以复加,狂暴之力肆虐下,别说海水,就连整个海床都在摇动,海底岩浆止不住地涌出。 但无论再怎么愤怒,沉于海中的那颗金色光球,像是与这片天地同化,不受影响,无论多强大的力量打来,都难以撼动。 “病僧!你逃不掉的,不用半天,我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你杀死!”妖龙愤怒的吼啸,惊震八方,这是完全失控的怒吼,百里之内,那些比较弱小的妖魔,甚至被这一啸之威波及,直接炸成碎块。 但面对如此恐怖的威势,来自海中的回应,却异常冷淡。 “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用得着大声嚷嚷?临死前我想好好睡一觉,时候到了记得叫我,再见!”用法阵的扩音效果发出,语气却是冷到出奇,更有一种浓浓的戏耍之感,九头妖龙暴怒如狂,引来的雷电狂笞海面,炸起浪涛万顷,吞天盖日。 然而,海底的光球依然悬浮,不动如山…… “……敌人越怒,我们就要越冷静,哪怕被当成乌龟、懦夫看,都无所谓,打游击战的还怕被人笑乌龟,那像话吗?”温去病随手关闭了扩音的法阵,淡然道:“妳伤得怎么样?”司徒小书摇摇头,不愿承认,却也掩饰不下自己的伤重,人质的价值只在于性命,不管受了多少伤,所以对方捉拿时根本不会留手。 与青武仙帝一战,自己可以说是豁了出去,硬着心肠去打,不管对方是否遭到操控,身不由己,都要一剑斩之,但最后的结果,委实令人失望,或者说……毫不意外。 实力差距摆在那里,什么该不该手下留情,这种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有资格想的,光是竭力求生,就已经是千难万难了,青武仙帝的实力,比大铸上更强,自己拼命去战,也撑不了几招。 这不是什么意外的结果,九成九九的越阶战,都是这样的状况,像温去病那样,双方隔了一个位阶,他还照样去打,甚至还能踩着对方脑袋打的,何止是异常,根本是奇迹! 而奇迹可没有这么廉价! 最后,只能说是运气好,对方意在生擒,不在格杀,所以自己保住了性命,和龙秘书一起被生擒回来,成了要胁的工具,反过来说,若不是因为温去病在此,与九头妖龙对峙,自己可能直接被干掉了。 ……又一次成为对方的负累,真是耻辱。 司徒小书想要开口致歉,却不料温去病直接手一摆,道:“你没有错!” 三十二章 不是你的错 “行动之前,妳轻忽大意了吗?妳小看敌人了吗?妳没有仔细排定计画,随随便便就来了吗?这些问题,我都没看到。”温去病平淡道:“妳是一路跟着我们来的吧?藏得很好,我居然都没有发现,证明妳跟得够远,而我们与妖龙乱战的时候,妳也没有跳出来参战,显示妳很清楚自己实力,没有自以为是,做出不自量力的行为来扯同伴后腿,理智判断,谨慎行事,那就够了啊!妳错在哪里?” “可是我……”司徒小书想说话,却不知为什么,声音一下子哽咽,“被抓了啊!我变成……拖累了……” “但是妳也尽力了,不是吗?当妳该做的事情全都做到,人事已尽,剩下的就是看天命,地阶打不过天阶,这是妳的错吗?”温去病哂道:“或者,妳是那种完美主义者,不论理由,只要失败了就全都是错,应该自杀负责?”司徒小书先是用力点点头,跟着又大力摇头,动作大了,牵动伤口,一阵龇牙咧嘴的痛楚,这表情落在温去病眼里,令他哑然失笑。 “不用把自己逼那么紧,妳已经尽力了,而且做得很好,真的,换了是我,和妳易地而处,也不会做得比妳更好。”温去病耸肩道:“顶多,看到青武仙帝来,我纳头就拜,直接投降,身上的伤大概会比妳少很多,其他的……还不都一样?” 司徒小书哽咽道:“哪……哪有……你连九头妖龙都照打,妖龙那么可怕,碰到你……还是被耍得团团转……” “妳这么说就更没法啦,我也只是靠身上的装备和道具,打敌人措手不及,这些东西如果交给妳,妳肯定能作得比我更好,而我如果没有这些,遇上敌人还不是只能仆街!”温去病两手一摊,肚里却没忘补上一句: 但老子的装备全是自己亲手打造,就算是向太一买来的黑货,造不出来也能抄个几分,想要老子身上没这些,仆街去吧! “这些装备,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功劳,都是靠背后有太……太可靠的团队,妳觉得我好像很厉害,其实是我背后整个团队的力量,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妳作为单独个体,妳做得已经很好了,没有人会怪妳的。” “……真……真的吗?”听着这个男人的话,眼里的热度,终于压抑不住,化做泪水滚淌下来,鼻子很酸,却出奇地不是因为屈辱,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真是奇怪…… 温去病有些讶异地看着司徒小书哭泣,这些话自己有很多年没说过了,估不到说出来,效果还是好得出奇,只是看她站在那里,身上伤口还在流血,眼泪却落个不停,娇躯颤抖,自己似乎也不好站在这里傻看着。 “好啦,别哭了,别哭了。”觉得尴尬,温去病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搂过美丽公主颤抖的肩头,轻轻拍着她的背,说着劝慰的话语。 “你并不是一个人的,从现在开始,我们并肩作战,有仗一起冲,有难一起扛,遇到什么事,妳要先想,妳还有战友,还有团队,不要一个人承担。”这些话入耳,还在想办法忍住啜泣的司徒小书,忍不住哭出声来,从不曾想过,自己居然会被这些话给安慰到。 在封刀盟中,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未来的继承人,为了贯彻义的精神,不辱爷爷与父亲的侠名,从小自己便立定志向,严格要求自我,各方面都希望做到最好,一言一行都不违仁义,但走在这条路上,真的…… 很孤独。 封刀盟中有很多同志,誓言为了侠道而奋斗终生,自己身为盟主之女,就必须做得比他们更好、持身更严,不知不觉,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条道路上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在独行,没有抱持相同理念的同志,也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每一场战斗,都是自己一个人包山包海地全扛了,虽然无怨无悔,但那股疲累与孤寂,却越来越沉重,压着身心快要崩溃。 现在忽然听着这么一句,哪怕理智之声不断对自己说,这些只是说给自己安慰用的,可是,疲惫已久的心,却像瞬间得到了解放,紧绷的肩膀,终于能够松弛下来。 ……原来,自己还是有同伴的! ……有个可以信赖的战友,不用一个人独行独扛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这一瞬,司徒小书忘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与先前曾一度对他的厌恶感,当他强而有力的手臂揽来,很自然地让他揽住,靠在他的肩膀上,仿佛回到童年,像一个小女孩那样地哭着。 ……这感受……很温暖…… 司徒小书一时忘我,但温去病却生出一股熟悉感,甚至,一股都快被遗忘的记忆,忽然翻涌上来。 那时,被自己搂着安慰的,是一名白衣白甲的天之骄女,论才情、比智略,她可比独孤剑要高明得多了,不但有理想、有雄心,更有勇有谋有手段,但正因为什么都有,所以面对沉重打击时候的挫折,也比独孤剑要重得多。 初入碎星团的武苍霓,力求表现,但因为太过心急,不免好进贪功,非但听不进劝说,阵前抗命,赌上一己的名誉与手边资源,坚持强攻,因此落入敌方陷阱,大败亏输,所率人马几乎死绝,她自己身受重伤,更造成碎星团战线上的大破绽,险些闹得全军覆没。 这种鸟事,现在将“云关武帅”奉若神明的年轻新生代,估计都不会知道了,但在当时,武苍霓几乎在那场惨败中崩溃,不但团里的愤怒指责,排山倒海而来,素来与她不睦的褒丽妲没忘狠踩上几脚,就连一贯冷漠的团长,都赏了她一顿毒舌飨宴,如果不是自己抢救及时,她当场就引刀自刎了。 最后,也是自己在树下,这么陪着武苍霓,粗硕的巨臂,像捧住一只白色小文鸟般的搂着她,对她说着相信伙伴,相信团队的劝语,让她从这场谷底的惨败中站起来,浴火般重生,成长到今日的高度。 对自己来说,这些安慰之词,只是一套标准作业流程,对武苍霓说的时候,还比较有几分真心,后头拿来安慰其他受挫折的独行精英,就真的只是照单煮药,依例行事,但这回说起来,回想到当初那个白衣白甲的痛哭少女…… 时光一去不复返…… 但还真是怀念啊…… “你……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怀内丽人的挣动,还有仿佛清醒过来的责问,让温去病一惊,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朱雀大街,醉时随口撒的谎又被女人揭穿。 “是吗?妳弄错了,我之前肯定都是这么说的!” “……你……为什么用了都这个字?”司徒小书举手抹去眼泪,睁着通红的眼睛质疑道:“你之前不是说,要打胜仗才对得起那些被牺牲的人,胜利就是一切?那……我拖了后腿,成了累赘,不就很该死?我……我有什么资格被原谅?” 温去病一脸错愕,“……靠!妳老爸也姓武吗?怎么说的话还都一样?” 司徒小书不解道:“什么啊?” “也没有啦。”温去病挥挥手道:“战前动员和战后检讨,要说的话本来就不一样,战前要严,战后要弛,不然个个打不赢都要以死负责,很快就都死光了,后头难道只我一个人自己上?妳做得确实没错,如果觉得愧对什么人,后头好好表现就是,不要做于事无补的追悔。” 听着温去病的话,司徒小书暗自点头,下了决心,接下来的战斗,自己要好好配合,绝对要有所表现,一雪前耻,不过,当前的伤势…… “妳的状况不佳,等一下,妳就只看别动手吧,我会想办法送走妳的,好歹……大家一夜夫妻百日恩。”温去病上下打量着司徒小书,确认着她的伤势,那真是很糟糕,腑脏状况不好确认,但估计五脏起码有三处破裂,内出血不止,肋骨看来断的也不只两三根,右臂骨折,左腿上也有两处贯穿血洞…… 这些伤说明了她先前的拚死奋战,自己甚至敢打包票,龙云儿身上的伤,绝对没有她重,这女人…… 也是让人怪可怜的,拖着这么重的伤,一直没哼也没叫,如此的逞强,恐怕犹胜当初的武苍霓,是什么支撑她挺下来的? “妳……”“既然是战友,就是互相分担责任。”司徒小书坚持道:“你一个人对付九头妖龙,本事再大,也没有分心余地,起码让我帮你分担掉青武仙帝,你需要一个人帮你确保无后顾之忧。” “这个……”温去病无法否定这话的真实性,而且,这女人很明显需要一些成绩,来建立自信,她过去几年的辛劳与疲劳,早在自己的辉煌战绩下,自尊心被压得体无完肤,一直拒绝她并不是好事。 正思索着,海面上传来巨大波涛声,九头妖龙有了行动,江山光罩发出破裂声响,到了崩溃的边缘,妖龙不愧是天阶,对时间抓得极准,自己的存亡关头就要到了。 “好吧!确实有一件任务,要委托给妳。”温去病诡异的笑容,在司徒小书的眼中,画出一条满是邪气的弧线,她隐约觉得,这任务…… 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章 投鼠忌器 两段式的资源使用,在实验中是很常见的作法,就算用坏了一批,还有另一批后备的可用,但这一回,九头妖龙扣下龙云儿,拿司徒小书出来当诱饵,其实还有着另一层的考量。 大铸一战,九头妖龙驾临现场时,就注意到了这个特殊的美丽女郎,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极不寻常,更隐约与己方相呼应。 龙族在大荒西朝中,倒不算太过罕见的生物,但基本都是混血杂交而成的低等龙兽,如九头妖龙这样的存在,已经踏在此界龙族的顶点,睥睨群龙了。 普通的龙兽,没智能可言,但踏在顶峰上的九头妖龙,却时时感到苦闷,源自血脉中的感应,牠感受得到,龙的力量不仅如此,只要能把血脉提纯,就能在登天之路上踏出下一步。 血脉力量犹如迷雾,想要从中捕捉到深层讯息,不会比大海捞针容易到哪去,九头妖龙多年研究,一直也没摸到个头绪,但就在大铸之战中,龙云儿身上所释放的气息,让牠感到震惊,那是远比牠高上好几层的纯血龙气,在这个世界里,竟然真有比己方更高层次的纯血之龙? 不只是血脉,这女子体内,似乎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更为深奥高妙的东西,根源于神魂,一眼看不透,必须要仔细检视其神魂,甚至旷日废时的研究,才可能找出头绪来。 虽然难度很高,但却是登天之路上的一线明光,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九头妖龙没有立即行动,打算先在大铸中扫平主要敌人,再将这女子擒下,慢慢研究,但因为龙虎天君和的死战,大铸铩羽而归,所图未成,后头就只能等着她来自投罗网。 派出把人擒回后,九头妖龙视之若拱璧,本想预备进行研究,但还有一个病僧如心腹大患,必须处理,只能先把龙云儿押起,拿司徒小书出来当诱饵。 哪知,糗到极点的耻辱,病僧竟然施展鬼神莫测的通天手段,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境下,硬生生把人质劫走,那整个过程,九头妖龙只要回忆起来,就想要吐血,己方竟然如此被人类戏弄! 在那么多的妖魔面前丢了脸,九头妖龙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将龙云儿提取出来,仿照刚才司徒小书那样,定在半空,妖龙九首分两圈内外护卫,跟着就动荡海水,开始喊话。 “病僧!你只救新婚妻子,不救你表妹吗?我数到三,你不出来纳命,我就让她死在你面前!” 妖龙的怒啸,大海动荡,波涛翻涌,更直透海下,但这段喊话才刚完,底下就传来那冷淡、不屑的语调。 “什么表妹?那只是我路边随便捡了玩过的,这种表妹随便一抓就一大把,别总拿我玩厌了的女人来烦我,去死吧!”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本来还气势汹汹的九头妖龙,再次感到己方自讨没趣,被脏水泼了一头脸。 ……无耻的敌人很头疼,无畏的敌人很麻烦,当敌人无耻兼无畏,己方所剩下的感觉就只有吐血了! 九头妖龙真心有吐血的冲动,九颗不同的脑袋,生出一个共同的疑问,就是己方拿人质胁迫,这策略到底对不对?怎么越来越像搬石头砸脚的感觉?偏偏骑虎难下,还不能不把话说下去…… “你再不出来,我就直接撕裂了她!” 重吼之声,震天动地,雷光不住从黑暗的云层中乱闪,在这压力之下,海中也有了反应,一个女子的声音,元气十足,对喊了回来。 “我去你妈的!” 是女爵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连伤都好了不少,多了这个女的搅和进来,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九头妖龙刹时沉默,重新分析事态状况,充斥九颗脑袋里的,是底下奸夫凑成一块,旧人被玩厌后一脚踢开的场面。 的无数妖魔,都在凝视这一幕,以为会看到九头妖龙发怒,把那名女子当场撕碎的血腥场面,然而,妖龙陛下没有动作,陷入了一阵长长的沉默。 海面之下,司徒小书气喘不已,跌坐在光罩底部,刚刚那一喊,把自己积蓄许久的元气,一口气消耗掉,这本来可以用作拼命一击,却被挥霍在无意义的行为上。 “你……你要让我做的任务,就是这个?”司徒小书喘息道:“这意义何在?你根本在乱搞。” 温去病笑道:“乱搞?就是搞得牠一团乱,我们才有胜算啊,妳对付妖魔的经验太少了。” 司徒小书露出不屑的眼神,自己这几年,没日没夜地和妖魔战斗,说自己对付妖魔的经验少,这话岂不可笑? 温去病摇头道:“打妖魔打多了,就会分门别类,依照不同的妖魔类型,采取最有利的战术,像这种多首类的妖魔,思维缜密,面面俱到,在战斗的时候几乎无死角,非常难搞,不过,想得太多,有时候反而也会坏事,尤其是碰到本身不理解的事物,想太多会让自己伤神过度,甚至多个意识体之间发生混乱与争执,这些都是可以制造出来的破绽,再说,妳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 司徒小书心里腹谤:你放着龙姐姐在外头,不闻不问,这才是真正奇怪。 “分化神魂,制造分灵,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分灵如果被消灭,别说是九头妖龙,就算是天阶顶上的大能,也会大伤元气,可是,九头妖龙现在的状态,却看不出问题。” 温去病道:“牠的一道分灵,形化身,被我给灭了,这么短时间内,牠就能痊愈过来?” 司徒小书摇头道:“牠有九头,分化神魂有先天优势,你只消灭一个,九缺其一,影响可能不大吧?对了,那个分灵你怎么处理?我一直想问的。” 当初世界奇观大显威能,温去病擒捉了妖龙的人形化身,此事司徒小书非常在意,就连当初青武仙帝,都多次相询,因为擒捉到妖龙的化身,可以从中得到妖龙的情报,意义重大,但温去病却始终装聋作哑,没交代怎么处理那个人形化身。 现在听起来,他是把那个分灵消灭了?他这么一个连石头里都能榨出油来的狠人,会这么简单就把手上筹码用掉? “单纯一个,可能真的没影响,但他多年前还分出一个,深植青武陛下神魂内,后来为了触发这个,他还把分灵三号也灌进去,这样就消耗掉三个了。” 温去病开始分析,司徒小书却注意到,他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那个落入他手里的分灵,下落恐怕不单纯……当然也不排除这家伙守财成性,把战利品当成命,到手的绝不吐出来,这才想混过去。 “还有,要操控天师、佛尊这等级的傀儡,如常使用生前的绝招与术法,难度比妳想像得要高很多,要不然,我就会考虑直接造尸偶大军来消灭妖龙了。” 看到司徒小书连眼珠都突起来,温去病道:“我当时特别留意,发现了在佛尊、天君的遗蜕内,都有妖龙灌注分灵的痕迹。” “……你是说?” “我相信,妖龙在不断制造魔将的过程中,对造化生灭之道有研究,令牠能够高效制造分灵,并且承受比较高的反噬,但哪怕如此,连续毁掉三个分灵,又有两个分灵要用来压制青武陛下,九损其五,我不相信牠一点伤害、一点耗损都没有。” 温去病笃定道:“之前的战斗,我一直在观察,妖龙九首一起攻防,各司其位,但其中明显有几个,动作比较呆滞,反应速度较慢,而且在妖龙对我喊话的时候,那几个龙头从来都没开过口,听了我的回答后,也比其他的更容易愤怒与狂躁……除非又遇上影帝,否则我有理由相信,九头妖龙的状态,绝不如牠表面上看来的强大。” “……你为什么会用上一个又字?” “这个……”温去病一脸悻然,挥了挥手,“往事不堪回首,这段我们跳过吧。” 司徒小书道:“那龙姑娘呢?你不救她吗?” 一句话问出,司徒小书忽然生出很怪异的感觉,龙家姊姊与他关系那么深,他不救龙家姊姊,却立刻出手救了自己……想到这件事,自己居然一阵暗自欢喜,这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想到自己居然为这种事而高兴,又觉得非常可耻……自己怎么会变成如此低劣的人呢? “……不是傻傻冲出去,才叫救的!” 没有注意到司徒小书的心里纠结,温去病透过出现许多裂痕的光罩,遥望外部,“我们在这里坚持得越久,她就越安全,如果莽撞送死,她才真的危险。” 司徒小书道:“妖龙残忍无情,龙姑娘落在牠手上,分分秒秒有性命之忧的。” “落在别人手上不好说,但唯独是在妖龙手里,可以不用担心。”温去病道:“妖龙比妳我更舍不得伤她,所以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罩子破了之后,该怎么办吧。” 第二章 痛哭流涕的女爵t包) 截至目前为止,温去病没有说实质的应战策略,虽然透过种种分析,确实有激励士气的效果,司徒小书觉得要对战妖龙,不再是没有希望的白日梦,但说到底,温去病只是点出了可能存在的问题,可实质战术,什么也没说。 “……当前的主要问题,倒不在妖龙的身上。” 温去病颇为苦恼地冒出一句,司徒小书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大口气,居然说九头妖龙已经不是问题了,难道他当真这么有把握? “麻烦在于,我们与妖龙战斗的时候,他肯定会从旁夹击,两面作战,可能连逃生都做不到。” “这……有差吗?”司徒小书皱眉道:“又不是和普通的天阶者对战,会怕腹背受敌,妖龙有九个头,力量均等,基本可以视为九个天阶者,打起来根本是十面埋伏,还怕什么前后夹攻?被九个敌人或十个敌人攻击,有差别吗?” 温去病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什么想法,只是不好开口,司徒小书见状,抢先道:“不管你有什么计画,我只强调一点,我不要只负责逃,我要战斗,和你一起并肩作战,你说了我们是战友的。” “唔,妳的身体……”温去病很质疑地扫了两眼,意思不问可知,但司徒小书断然道:“我知道你有办法,我不怕痛楚,也愿意承受一切代价,请你放手干吧。” 碰到这种死听不进人劝的美人,温去病也很习惯了,就当是还未成熟的武苍霓处理就行,劝解是没用的,只能打晕或是扔选择让她自己考虑,想当初,背后打晕武苍霓的次数之多,让自己都担心她将来会过早患上老人痴呆…… “我是有办法。”温去病道:“不是治疗,只是压制伤害,短暂回复战力,但要承担很大的痛苦,危险性也很高,如果撑不下去,妳直接就爆了……而且……” 司徒小书道:“没关系,我愿意试,如果连这一步都过不去,就没资格与你一起战斗了。” 抬起下巴,司徒小书的眼神中有倔强,更有骄傲,希望藉由这份主动,让这个男人正视自己的存在。 “……和我一起战斗,也不是什么好事啊……不过,算了。”温去病转身,似在怀里掏摸些什么,转过身来,掌心已多了三滴血珠,反掌一弹,血珠就落到司徒小书身上,渗了进去。 刹时间,司徒小书眼前发黑,身体蜷缩,倒了下去,原本脑里还想着,这或许很痛,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咬紧牙关,不能叫出声来,否则会给他小看了,哪知道情况远远超出预期。 这股痛楚,一下超越极限,痛到连喊也喊不出来,整个人一下就瘫在地上,身体蜷缩,什么鼻涕眼泪的全都出来,再强的意志力都不顶用,那三滴进入身体的血珠,仿佛是水银那样的异物,渗入血肉后,所经的每一处,都像一把快刀剖过。 骨与肉,筋与骨,身体里的每一份结构,像是逐寸被分解开来,速度奇快,偏偏整个过程还清清楚楚,精神异常清醒,品味着每一分的凌迟之痛,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伤损加起来,都不如此刻这一痛。 ……那到底,是什么药?怎么能让人痛成这样的? 这是司徒小书脑中,最后仅存的一点思考,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男人,正看着她翻起白眼,唾沫鼻涕流满地的惨样,不住摇头。 “……这些年轻人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才少少三滴,就这么失态,想我当初啊,起码也是大半个酱油瓶吧!” 转身探手入怀,不过是个障眼法,温去病所拿出来的东西,是经过大幅强化后的乙太尸蛊。 作为诸天万界排名前列的异物,它的效能既诡异又矛盾,既能填补血肉,化为一切物质,但又与生命体相排斥,接触生机后,会猛烈爆炸,或是引起其他的不良反应。 温去病以此铸体多年,对它的特性之熟悉,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能及,当初就以超微量的乙太尸蛊,助龙云儿肉身起变,现在看司徒小书一脸坚决,打死不退的模样,他便毫不吝惜地帮上一把,顺道让对方知晓话不能随便说。 三滴量的乙太尸蛊入体,比龙云儿当时重得多,立刻与体内生机互斥,翻转筋肉骨血,但也快速重整秩序,尸蛊进行自我复制、增殖,藉此修补破损血肉,速度虽不是一瞬即成,却也是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飞快修补,过程中,也持续进行破坏,然后再修补。 换了是个意志力稍微薄弱,强度不够的地阶武者,现在的下场基本就是全面崩溃,粉身碎骨的收场,但是对于女爵,温去病还算有信心,她曾经挺过那么多艰难险关,意志力之强,当世少有人及,这份量的乙太尸蛊,她挺的过去,而且,除了这一招,自己还真没别的方法,能让她以最佳状态参战。 时间分秒过去,瘫在地上不住颤抖的蜷缩女体,渐渐止住了发抖,跟着,一下翻身,站了起来,立即伸手抹去脸上秽渍,先与温去病对视,再满脸惊喜地看着自己身体。 “……真的……都好了?”司徒小书颤声道:“你这是什么药?又是什么邪术?” “不算药,说来也是妳自己够本事,挺得过去,刚刚还是有三四成可能,妳会直接轰的一下,炸个粉碎,不用烦恼上阵问题了。” 温去病道:“现在也不用太高兴,妳的那些断骨、破损内脏,甚至脚上洞穿伤的血肉,都只是被特殊材料填补上,妳使用的份量太少,最多只有两个时辰,这些被补上的部分,就会萎缩灰化,妳本身的元气也会被大量掏空,如果不能在那时得到稳妥治疗,那妳想不死都有点难度了。” 司徒小书摇头道:“敌人不会给我们两个时辰,足矣!” 温去病微笑凝视一脸坚决的女爵,道:“刚刚妳一堆鼻涕眼泪的时候……裤子好像……” 被提到这件只想立刻忘掉的耻辱,想到自己那可耻的丑态,刚刚全被这男人看见,司徒小书窘得无以复加,再听到后头那句,想到的就是自己除了鼻涕眼泪,该不会还失禁了? 第一反应,就是摀着,触电似的往后弹跳出去,想先从他面前躲开,确认状况。 前后只是数秒,本来一身英气、慷慨激昂的女爵,瞬息就变成满脸通红,娇羞腼腆的小姑娘,不同的风情,更添娇色,连原本没特别期待的温去病,都暗自一赞。 “……妳这模样,还不错,比平常好看。”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查觉到被捉弄,司徒小书脸现怒容,不悦地抗辩。 “说得好像我们有平常时候一样,唉,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怕羞?” 随口应答,出口后温去病也觉得自己无聊,或许自己也有那种撩妹的不良天性,遇到这种话,就本能地反撩过去,真是全无意义的蠢举。 “算了,忘记我刚刚说的吧。”温去病正色道:“妳说得没错,我们的时间没有两个时辰,所以完全够用,在这时间内,不是妖龙死,就是妳亡。” 司徒小书皱眉道:“为什么是我亡?我们呢?” 温去病哂道:“妳一个死就可以了,别扯我们,无论怎样,我都会活到最后,然后下一次,再下一次,不断尝试更有效的杀龙方式,直到踩在妖龙的尸骨上跳舞为止!” 若是之前,司徒小书对这玩笑肯定没好感,但看了这男人的数场战斗,一个敢孤身潜入妖龙近侧,当面射牠两箭,还以己身吸引妖龙,掩护同伴撤退的男人,没人敢说他是懦夫的。 温去病道:“既然妳能挺过来,恢复战力,那这件东西就交给妳。” 说完,温去病从怀中扔出一块小印,司徒小书接过后,只隐隐看出此物非凡,却不知端倪,问道:“这是什么?” “!” “半天印?”司徒小书一惊,险些小印脱手,“千年前,点二十八将的半天印?直接让人踏足天阶的那个?” “就是那玩艺儿,不过没那么神啦,我研究过了,这东西只能短暂让人晋升天阶,想要固化,还需要配合其他手段……绝对会让当事人后悔几辈子的那种手段。” 温去病道:“这是我们的最后底牌,使用它,妳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与青武仙帝一战的力量。” 司徒小书惊道:“你有这样的神器,为什么一早不用?” “用来干什么?找死吗?” 温去病看司徒小书的眼神,像在看个白痴,“妖龙也是天阶,还可以当成是多个天阶来看待,不摸清楚牠的状况,直接变身成天阶去战牠,不过和青武仙帝同一收场,以前又不是没有天阶来过……关于怎么使用,我有一个计画,具体的策略是……” 听温去病讲述杀龙之计,司徒小书瞠目结舌,错愕道:“不行!你这样做,那龙姑娘不就太可怜了吗?” 第三章 无视防御的一箭 人质威胁无用,九头妖龙持续向海中光罩施加压力,以硕大无朋的妖躯不住撞击,力求将光罩破坏。火 早已满是裂痕的光罩,在这股疯狂暴力摧折下,很快就到了崩碎边缘,但操作者在其中不住演算,填缝补缺,让本该破碎的光罩,补回先前状态,就这么反覆拉锯着。 在这场拉锯战中,九头妖龙占尽优势,防守的一方不可能支撑太久,一切只是时间问题,但看对方拚了命也要守住的坚持,九头妖龙开始感到一丝怀疑。 这个人,在接触过程中显出非常复杂的人格,一些交互冲突的复杂言行,让分析他的可能行为,变得非常困难。 人格上,他忝不知耻到了破天荒的程度,简直是会走路的无耻;但在行动上,他勇猛强悍,简直不晓得什么是畏惧,在数百年里的刺客中,他的勇敢绝对能排入前三。 这些复杂讯息交错在一起,现在九龙首分别研判他的思维与可能行动,居然闹出意见分歧的状况。 他会逃跑?会拚同归于尽?从他个性的不同面切入,似乎都有可能,难以做出预测,而不可预期的敌人,也就是最棘手的敌人。 九龙首交互表达意见,不同的判断,以致针锋相对,渐渐有些烟硝味,这更让妖龙感到烦躁,隐隐约约,牠晓得这是先前元灵分化太过的影响。 妖龙九首,九魂集于一身,在分割神魂上,比其他的生命体有先天优势,每个龙首分割出一份,就能轻易分出九份,而天阶路渺渺,找不到前途,唯有持续钻研神魂,自我分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先前还好,但自从一个分灵为病僧所擒,并且被毁灭后,本身状况就开始受影响,大铸上被消灭两个,又有两个消耗在身上,失去了这五道分灵后,那五个龙首都益发显得容易激动,情绪不稳,魂力削弱的情况。 只要休养上十年八年,这伤损并非无法恢复,但今日……神魂被削弱的影响,似乎特别明显,这情形是从……中了那两箭之后开始的! 早先忙于对战、对峙,加上那两箭没什么实质伤害,不过小小皮肉伤,就没特别去注意,现在重新意识到这点,九龙首同时思考,一些被忽略的讯息登时被注意到。 那两箭,命中后的威力不强,但为何能够命中,这一点就很不寻常,己方周身都有气罩护盾,没到地阶顶峰,攻击根本无法突破妖气屏障,就算能够打穿,坚实妖躯可挡千刀万刃,想要造成伤害,也是非常困难。 可那两发,基本没有什么突破的过程,简直是无视己方的所有防卫,瞬息贯穿妖气护罩,再打穿坚不可摧的妖躯,最后之所以没造成什么伤害,是因为箭本身的杀伤力不强,如果换成是其他的大杀器,配合这无视防御的特性,后果就整个不同了! 意识到这点,妖龙九首都为之颤栗,这是多么致命的危险,先前竟然视若无睹,但病僧既然握有这样的能力,又为什么只用一次?他现在藏于社稷图中,又是在做什么打算? ……杀伤力不强的箭,射了有什么用?他为什么不持续攻击? 增强杀伤力的方式,箭矢类,最有效就是淬毒,难道箭上有毒? 我们的妖躯堪称不破,万毒难侵,什么毒物能伤到我们?更何况,内视之下,并没有发现任何中毒迹象。 或者是极为隐密,我们无法识别的毒物,对上病僧,不得大意,更何况这么推论的话,他之所以不逃,一直躲在海底,就有很好的解释了! 他在拖延时间,想等毒发? 诸多龙首所推出的这个结论,着实令牠们惊愕,但要说采取策略,看似至高无上的妖龙陛下也犯了难,要怎么防御一种根本找不出来,甚至不知是否存在的毒素? 难道为了这个,把病僧从必杀变成必生擒,然后再拷问?两件事的难度天差地远,等于搬石头砸自己脚,没有比这更蠢的事了! 毒物存在与否,不能确定,但他只用那一次,显然这技术有其限制。 这个推论提出,获得其他龙首确认后,其他的补充马上出现。 可能是材料珍稀,因此受限,破邪箭上有我们看不出的奥秘,他这攻击只能透过破邪箭来进行。 距离可能也是关键,破邪箭必须在一定距离内近身发射,否则他大可不必冒生命危险,潜至离我们那么近的地方,以至于自己跑不掉,只能躲海底。 那要防这一箭,首要关键在于不能让他近身? 合理!又能无视防御,又能远距离发动,普天下哪来这样的好事? 妖龙九首快速交换着意见,汇流出共识来,意识烦躁又如何?魂力削弱又有何惧?双方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如果己方没察觉到破邪箭的威胁,对方或许还有点机会,但己方既然察觉到了,便能将计就计,反过来让病僧含恨以终。 这个基本构思才刚拟定,海底下就一阵骚动,苦苦支撑的光罩,终于在妖躯撞击下碎灭,而在光罩破裂前,里头的两个人抢先冲了出来,犹如两支箭矢,射出海面。 两道人影,甫出水面,就对击一掌,藉着这一击的力量,一个借力跃起,飞得更高,越过妖龙九首,直闯中央,要抢救内中的龙云儿;另一个,则抖出一件长衣,往身上一罩,气息登时生变。 冥界尸龙! 温去病术式着身,整个气息骤变,绕着妖龙的巨躯飞驰,打出一道又一道的爪劲,攻袭妖龙,分散牠的注意力,让上头突袭的人,能够顺利救人。 底下温去病一轮狂攻,上方司徒小书飞身而去,眼看就要穿过封锁线,接触到龙云儿,半空中的大气陡然一滞,所有空气仿佛被固化,困住从空而落的司徒小书。 同时,一道帝影出现在天上,早已等待在那里的青武仙帝,显出身形来,凌空一剑,直斩被定住的司徒小书。 妖龙九首,眼中都露出相同的得色,之所以刻意一值把人质摆在这里晃,就是为了以此为诱饵,让你们来抢,直接拖入陷阱里,如今……起码网到了一个。 不过,独孤剑刚刚伤得那么重,怎么一下子伤势尽愈?还龙精虎猛地冲上天? 这个疑问才刚生出,司徒小书身上就冒起金色的火焰,一颗小印自怀中浮出,大放光明,迅速融入她体内,与之结合为一,瞬间,司徒小书身上的气息,直线三级跳,澎湃气机,牵动风云变化,凝结大气所形成的禁锢,再不能影响她。 一股股力量往外释放,震松了九头妖龙所施加的束缚,更让妖龙大吃一惊,九个脑袋接收到同一讯息,却没有一个脑袋能理解这是怎么发生。 这是天阶之力,独孤剑几时突破的? 没这可能,独孤剑若已突破,怎么会没有天地异象?我们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的? 没有天地异象,不是正常的晋升天阶?那还有什么技术让人快速成为? 九头妖龙并非无识之辈,结合司徒小书身上的情况,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横击仙蒂的点将神器? 消失了千年的秘宝,怎么会又出现了?定是病僧作梗! 要想到这答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司徒小书晋身伪天阶,爆发天阶之力后,所采取的行动,更是令妖龙吃惊,她竟然放弃了营救人质,第一时间合身化光,飞射向天际的青武仙帝。 ……带着人质一起作战,等于是自负累赘,形同找死,既然照顾不过来,我急着抢救人质干什么? ……横竖妖龙不敢动人质,把人质放在妖龙手里,比抢回来留在身边更安全,且看到最后,这人质是绑住了谁的手脚? ……抢救人质的行动,打一开始就是佯攻,目的是引出敌人后手,尤其要把潜伏在现场某处的青武先帝拉出来,化暗为明,以绝后患。 这些,全都是温去病的计画,司徒小书当初听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男人居然舍龙姊姊不救,放着她落入敌手,如此心狠? 然而,面对质疑的温去病,却坚定得有若磐石,“妳不可能比我更在乎她的安危,但我敢对妳说,虽然这战术有风险,但我相信她作为人质,一定比作为我们的战友更安全。” 温去病都这么说,司徒小书也只好这么相信,而这战术也进行到关键一步。 “妳与青武陛下缠斗,只要能拖住他,不让他参战就行,我在这时候杀掉九头妖龙,如果计画成功,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妖龙死,陛下回复如初,这是……最好的状况。” 仿佛实现这完美预想,当司徒小书撞向半空,与青武仙帝对拚一击,不住抢往妖龙近身的温去病,手中一支黑箭乍现,漆黑邪气,汙秽深深! 第四章 运气不好是种罪 两名敌人杀出海底后,比起纵跃如飞,抢救人质的司徒小书,九头妖龙的大半精神,其实都放在温去病身上,只看他不但不逃,还变出术式装甲,近身攻击,就不难想像他的打算。 是想拉近距离,使用吧? 他休想故技重施!这回要他付出惨痛代价。 不可大意,多诈,早先发破邪箭之前,还故意用别的箭矢来误导我们,说不定这回还有别的诡计。 不错!他与女爵分头进击,说不定,他自己负责诱敌,破邪箭其实在女爵手上,由女爵负责发箭。 有这可能,不得不妨! 类似的想法,在九龙首之间一早交流成形,牠们故意对温去病的想法佯装不知,等着的那一刻,后来女爵转向,攻击漏了形迹的,这着失算固然让九龙首恼火,但也彻底排除了女爵持破邪箭攻击的可能。 而当温去病终于拿出了那支黑箭,九头妖龙几乎从心里发起笑来。 ……没拿出来的暗器,最让人觉得危险,既然东西已经在手里,就没有威胁性了。 ……就算真能无视防御,也不代表防不住,比如说,在这近距离,直接将你连箭一起灭了,未出手的箭,有什么杀伤力? 刹时间,互相都准备许久的双方,都在心内冷笑,要发动预备中的连锁攻击,但也就在一切发动之前,妖龙忽然有了怪异动作。 妖龙九首,原本都在注意着温去病的攻防,暗自凝力,想集九龙之力,一击杀他或擒他,整体的动作看似各有方向,其实存着配合默契,发挥一身九魂的优势。 可其中的一个龙首,突然有了异动,脱离了战斗序列,做出了全然意外的动作,牠张开大口,一下反噬被定在中央半空的龙云儿,在其他人、其他龙首能干涉之前,一口便将她吞了下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敌我双方同时看傻了眼,如果说,刚刚是双方都准备发出致命一击,气氛紧绷,近似时间停止,现在就真是五雷轰顶,脑中空白。 温去病固然傻眼,连九头妖龙自己都惊怒交集,停顿的一秒,在内部疯狂质询与开骂。 你疯了!为什么吃她? 她身上有纯血龙气,神魂更存在不明的玄妙,很可能解开我们天阶路上的难题,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吞食她,有可能直接令我们获得提升,但这可能百不足一,而且要吞也是吞食神魂,直接连吃算怎么回事? 如果吃了之后没效果,我们岂非白白浪费这个机会?天阶路上,何处再觅指引? 或者,他根本是只顾自己!想独自一个吃了,自己得好处,压根没想什么我们! 太过分了,怎能这样?我们是一体的,怎能如此自私? 错乱的指责下,有一个声音冒出,初时还带几分胆怯,却迅速变得异常硬气与火爆。 老子就是吃了,你们待怎地?撕杀、破坏,才是妖魔本性,哪来这么多的考虑盘算?老子晓得她重要,但老子就是想吃,他妈的忍不住了,你们啰嗦什么? 这一个狂乱的宣告扔出,集体意识之内,整个炸锅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明明就是你做错,还敢这么大声? 如果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只凭你这态度,我就和你没完! 没完你又怎样?咬我吗?你有种就来啊! 非常可笑的情况,但数百年来合作无间的一体九魂,此刻在相连的意识之内,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鸟事。 在这片混乱中,仍维持清醒的几个意识,冷静地察觉到不妥:陷入争吵的那几个意识,都是分灵有损,魂力耗损较多的,而动口噬下龙云儿的那一个,不但分灵有损,更还是不久前被破邪箭射中的那个,难道……这就是破邪箭的效果? 短短数秒间,不光是九头妖龙陷入内部混乱,就连温去病都傻掉了。 “龙云儿在敌人手里,比在自己人身边安全”的豪语,言犹在耳,现在却被啪啪啪打脸,不但脸肿,连脑袋都快要飞掉了。 三支破邪箭,燃烧八名地阶魔物的心核,产生的疯狂力量,直逼天阶,堪比神器,这是平家人所知道的部分,但哪怕是神器,对上妖龙也不可能必杀。 破邪箭真正的关键,是融入其中的妖龙分灵,当初自己将之擒获后,进行分解、提炼,配合法阵,一同刻烙在破邪箭的内部,一经射出,形同分灵回归本体,只要推进力足够,几乎可以做到无视防御的效果,因为没有哪个妖物的护身屏障,会阻挡本身的一部份回归。 而这个已经被提炼改造的分灵,回归本身后,就会形成一种专对神魂的污化之毒,以大荒西朝对神魂的理解水平,九头妖龙基本是不可能察觉,就算发现了也无力处理的。 所以,整个杀龙计画,自己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就是先用两箭射中妖龙,等待毒素行遍九头,汙染完成,再用最后一箭补完,将潜伏的毒素引发,那无论妖龙的肉身有多强大,该死的仍然要死,对付天阶者,攻其神魂是关键,白痴才猛打肉身。 计画到了这阶段,本来可说是相当成功,自己还有一两着后手没用到,就要发最后一击见真章了,哪知道异变陡生,九头妖龙居然一口把龙云儿给吞下,看见这一幕的自己,当场就呆了。 ……九头妖龙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把人吃下去了?牠不晓得这个人对牠的价值吗?可如果不重视,为什么之前不敢伤她?既然重视她,现在这一口是怎么回事? ……或许,自己错估了九头妖龙的理性,混乱与无序,本来就是妖魔天性,自己一度以为九头妖龙踏上天阶,登临本方世界妖魔顶端,已经挣脱了天性束缚,变得理智,但……似乎并非如此。 ……又或者,是破邪箭的效果太好了,吞下龙云儿的那个龙头,好像就是自己早先射中的那一个,没将这可能提前算出,自己可以说是非常失策,哪怕事先一遍遍考虑各种可能,盘算会遭遇的各种状况,竟然还是漏了这一条! 想要成为名军师,除了个人智略、谨慎小心之外,另外的一个重点就是运气,否则算得再多,运气奇差,计画总是遇上意外来撞,怎么算也没用。 而如此一来,情况也变得复杂,必须要立刻将龙云儿救出,或是马上干掉妖龙,否则便是终生遗憾,这回……可是结结实实给自己上了一课。 事不宜迟,温去病作势要发动箭上的推进法阵,但动作一度停顿的九头妖龙,却也采取动作。 “休想得逞!” 剧吼声中,九头妖龙掀起惊涛狂浪,万吨海水翻冲上天,恐怖的力量,相形之下,温去病身如蝼蚁,被直直扫了出去。 九龙合一之力,本来能一举困杀病僧,但因为脑识一团混乱,有几个火爆难停的龙首,犹自吵个不停,根本做不到九龙同时发力,而破邪箭的威胁已近在眉睫,一击若失手,那就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了。 妖龙不是赌徒,九龙共议的结构,牠行事其实非常重视风险,更不愿意在大占上风,全无必要的情形下,拿命来冒险,所以当机立断的选择,就是先把人逐退,不让他有机会近距离使用破邪箭。 蕴含着澎湃力量的大浪,将温去病整个扫了出去,抛向十数里外的远方,同时,九头妖龙镇住内部骚乱,张口喷吐出一道横断空中的火焰洪流,袭向司徒小书。 与青武仙帝激战中的司徒小书,一直也留意九头妖龙的动向,这记攻击到来,她抢先展动光翼,高速飞冲上天,从容躲过,而这一击的目标显然也不在她,因为战斗被打断后,青武仙帝没有趁势追击,反倒折返方向,朝着被冲到远处的温去病追去。 ……持有破邪箭的病僧,是不稳当的危险因子,不适合直接对付,还是让青武仙帝去处理,破邪箭对青武仙帝无效,而少了病僧,区区女爵,纵然上了天阶,还怕不手到擒来? 这是九头妖龙的盘算,但司徒小书也心里有数,因为在此战前,温去病一早分析出这个可能。 ……截至目前为止,除了妖龙吞人,其余基本都在那个男人的预计中,照他写好的脚本上演。 司徒小书浮现这个念头,对温去病的佩服更甚,却也明白,这个男人虽然可敬,却绝不是算无余计的那种人,否则也不会出现意外,而这意外若不纠正,恐怕接下来的计画都进行不下去…… “妖龙,受死!” 身形空中一转,司徒小书凌空飞向妖龙,凤首剑猛斩了下去,天阶力量流转,强光凝聚,化为一把十米长的巨剑,直直斩上了妖龙的巨躯。 ……那个男人要对付青武仙帝,那就由自己来把龙姊姊救出! 第五章 刀与剑的抉择 温去病被大浪扫出十数里,并不是落往岸边,而是直坠大海的另一侧,九头妖龙对他顾忌甚深,压根就不敢把他摔落到陆地上。 能把人扫出十余里外的力量,如果集中凝聚,正面挨上一下,温去病都不敢说自己有什么下场,但换成掀起浪涛,被大浪拍出去,要承受就容易得多,摔落海中的时候,温去病甚至保持住清醒,立刻翻身活动,却不是急着跃出海面,而是往深海潜去。 ……与妖龙游斗,可以避重就轻,但事情到这一步,自己要面对的必是,他可没有庞大身躯,游斗基本不可能,只能有多远跑多远,尽量拖时间。 ……独孤剑不是笨蛋,看得清楚形势,应该能趁着这时间,努力去把龙云儿搜救出来,方便自己进行下一步,目前自己则需要尽力为她争取时间。 想法基本是这样,但实行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温去病在海中身形才动,周边海水就整个被高压凝固起来,让自己不能动弹,整个人连同数米长宽的海水块,一起被提出海面。 海面之上,青武仙帝双脚浮空,披头散发,血红的双目透着邪芒,轻易将封锁对象由海中拘提出来,尽显天阶者对地阶的压制。 然而,温去病也是应对这种压制的老手了…… 宝相金身还在的时候,拚着伤损自身,爆发霸绝大力,强行突破封锁,是一个令他痛恨很深,却又非常有效的办法,现在没了宝相金身,却多了其他的应对法。 双极轮天下卸! 施展,本来就不是非要双手不可,心念一转,通体卸劲,整个人像是涂抹上一层滑滑油膏,身如游鱼,一下就从被凝固中的水块中飙窜出去,那些压制、封锁,竟似全然锁他不住,连青武仙帝都愕然一顿。 ……大铸时,只能扛,不能逃,许多手法难以发挥,现在重点是拖时间,你这徒具境界与力量的半调子天阶,抓得住我再说吧! 温去病脱出束缚,钻入海中,青武仙帝的追击立刻便到,如雨剑气,密集落入海中,海面炸出无数冲天高的水柱,却分毫不见温去病的踪影。 冥界尸龙也是龙,龙式装甲入水,在速度与敏捷上大占优势,温去病高速潜水,猛往海底钻去,青武仙帝对水似乎存有某种忌惮,只是在海面上攻击,不愿进入海中,双方一攻一逃,把周边环境疯狂破坏,却也形成拉锯,一时难分。 在另一边的战场,司徒小书奋力与九头妖龙战斗,这是自己与妖龙的第一次面对面战斗,却又不是,因为自己有着剑公主的战斗记忆。 独孤剑的记忆,传下来的并不完整,可唯独与九头妖龙的那一战,刻骨铭心,想忘也忘不掉,记忆清晰地传来了下来。 当时,独孤剑武技未成,只能凭藉奉灵术,勾连血脉,短暂提升到地阶,与同伴一同搏杀妖龙,这充满激愤的义行,最终变成一桩惨剧,连素来以大义为先的司徒小书,都由衷纳闷,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信心,认为刺杀有胜算的? 当看见同伴一一惨亡,剑公主的悲愤心情,自己都还能清晰感受,而今时今日,自己带着足够报仇雪恨的力量,重新杀回来,要为剑公主雪耻。 相较于那奉灵后激发的短暂地阶力量,此刻的自己,不但已经是真正的地阶,甚至还拥有了天阶之力,成为。 力量灌入,凤首剑发着强光,化成一柄十米长的巨型光剑,斩在妖龙的身躯上,劲道强横,将那一条龙躯砍得摇摆横跌出去,双方真正是站在相同基础上战斗,再不是之前蚍蜉摇石柱的徒劳。 可九头妖龙的躯体之强,也在此时尽展,司徒小书的天阶之力砍下,妖躯上仅留下一道白印,连血都没渗出来,恐怕还要在原处多砍上三五次,才能砍开妖躯,造成可观伤害,而在其余八首环伺下,这根本没有可能。 幸亏,先前在光罩中,温去病一早和她研拟过策略,对着妖龙,不能硬攻,只能凭着天阶之力避重就轻,拖延时间,等待他发出那关键的一箭。 “……哪怕只是伪天阶,天阶之力可不假,对妳更是难得体悟,妳在战斗中多加留心,细细感悟,比较这力量与地阶层次的差异,能帮妳提前奠下登天之路的基础,不过……有一点必须要注意。” 温去病道:“妖龙毕竟有九头、九身,和牠们比灵活、比速度,基本是踩着刀尖跳舞,是险中之险,最糟的情形下,妳要有硬拚一记突围的准备。” 语气中带着质疑,司徒小书听得出来,温去病真正提示的,不是要有这样的准备,而是在担心自己有否这样的能力? 哪怕拥有天阶之力,人身对上妖身,在力量上也处劣势,更别说那边有九个,以九围一,力拼绝对是没有选择之下才行的下下策。 不过,下下策总好过束手无策,温去病希望,女爵能有一些压箱底的新招或未用绝招,在必要的时候,用来突围逃生。这个期许,司徒小书读了出来,而自我审视一番后,自己确实有这样的绝招。 女爵传下的技艺,不管是,或是新练的,目前都已经到了瓶颈,没法提升,但如果自己豁了出去,使尽自己所会的一切绝学,那有几式绝学使出来,还有可能超越鎏金剑气,打妖龙一个措手不及。 ……封刀盟的绝学! 这些时日以来,自己虽然都使用女爵的剑艺,可家传的封刀盟武技,自己却没搁下,在心中反覆构思、演练,甚至尝试刀剑合击之技,这些成果施展出来,肯定能让人吓一跳。 然而,这样做的麻烦是……温去病、龙云儿除非是瞎子兼白痴,才会认不出来,当初给自己的遵守规则中,就有着不能泄漏身分这一项,要是被她们看出端倪,后果可能是…… 仔细想想,温去病那家伙肯定没有背负相同规则,才能肆无忌惮,要不然,他在自己面前泄漏那么多讯息,早该被太一天罚身亡了。 权衡得失,已轮不到自己顾忌了,但这自己目前的最强一击,将不会用在突围逃命,而是破开九头妖龙的刚躯救人,现在所该做的,就是锁定位置,找准出刀的地方,自己只有一击的机会。 ……目标,在哪里? 这问题,在司徒小书脑里已不知盘旋过几回,她一面闪躲妖龙的攻击,展动背后光翼,高速腾挪移位,伺机还击;一面心念急转,寻找可能的救人机会。 过程中,险象环生,好几次被妖龙发出的火、雷攻击打个正着,如果不是天阶力量护体,别说受创,早就殒落身亡了。 ……如果,能有一点来自妖龙内部的信号就好了。 情势益发艰困,司徒小书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却不知在自己这么想的同时,妖龙体内,一个意识也正在苏醒。 失手被擒时,龙云儿基本没受什么伤,她认知非常清楚,面对弹指可杀自己的强敌,没必要的反抗纯属自己找伤,还不如保留战力,伺机而动。 后来被交到妖龙手里,牠们往自己身上施加封印,自己也就晕了过去,牠们似乎还想立即分解自己的神魂,进行抽取,但护主发动,在体内张开一道屏护,让妖龙们没法得手,只能慢慢试图破解,工作先行搁置。 被封禁住肉身的自己,看似昏迷,但未彻底失去意识,隐隐约约,自己还能够思考,只是接触不到外界的讯息,睁不开眼、听不见东西,也“醒不过来”。 但也在这样的特殊情形下,被金刚禅定护住的神魂,像解脱了束缚,开始飞快运转,来自周边的强烈妖气,或者说……龙气,给予自己极大的刺激,血脉活化,甚至……几乎是在躁动了。 与外界断绝联系的意识,依循血脉本能,向内回溯伸展,接触着血脉源头,正常情形下,这不是容易的事,对血脉源头的接触越深,血脉觉醒的层次越高,与本身结合的力量也越强,能够深度追溯,都是地阶以上才做得到的探索,需要专门功法,长时间的练习,并且要承担相当的危险性,稍有不慎,自身魂识就为血脉源头所夺,成为行尸走肉的废人,或是只余原始本能的兽类。 自己离地阶还有一段间距,但经过香雪强化的神魂、金刚禅定的密集修行,让自己提前拥有了越阶的能力,而来到大荒西朝后,对奉灵术的频繁练习与使用,勾连的虽是神器,使用的技巧却是相同,也让自己一下就进入状态,神魂顺着血脉回溯,不住深入。 后来,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这个进程流速陡增数十倍,源源不断的九龙之气,高速涌来,滋补着血脉元气,异常的状况,让龙云儿不由得怀疑,自己该不会被妖龙给吞了吧? 在这异常情形下,连带神魂也受到刺激,仿佛脱体漂离,轻飘飘地飞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阴森荒凉,没有半点光明的世界,骤然展现。 第六章 荒芜的死界 出现在龙云儿眼前的那片荒凉天地,乍看之下,感觉像是幻觉所化,因为没有哪个真实世界,会如此死气深深,没有半点生机。 哪怕是九幽冥府,死亡的国度,也有无穷鬼物在里头受刑,刀山、寒冰、火海、熔岩,是个非常活跃的世界,可眼前的这片灰色山水,没有任何活物,水流无声,存在的只有荒芜、腐朽,是一个彻底的死寂世界。 “……这是,什么地方?山水如灰……” 龙云儿心中惊叹,因为眼中的这片天地,不是单单只有黑、白、灰三色的山水,而是整个天地的感觉……枯槁寂灭,轻轻一碰,就会化为灰烬, 充塞于这里的感觉,不是死亡,而是荒芜,只是飘站在空中,龙云儿心头都被那股荒凉、凄冷的感觉所占据。这感觉没有尽头,仿佛已经绵延万古,只是稍微沾染,龙云儿就双眼空洞,彻底失神,要被这些气息同化。 一只小蝼蚁与整个天地的差距,就在这时候体现,这甚至不是什么存在有意发出的气息,只是单纯充塞于这方天地,没能耐承受的生物,稍微靠近就会毁灭,也多亏龙云儿是以魂识神游,如果是亲身到此,肉身立刻就朽烂,回天乏术。 即使如此,这情形也非常危险,周边天地充塞着那股荒芜、凄凉的气息,为其背后的法则所操控,变为自成天地的领域,哪怕是天阶者,踏入这领域,只要修为稍差,都会完蛋,以龙云儿的微末修为,被这方天地同化,仅需瞬息。 就在龙云儿身形越来越隐没的当口,额顶血光一闪,一道纤巧的倩影灵活窜出,直接现身在龙云儿面前,“啪”的一下,抬手就掴了龙云儿一巴掌。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空洞的眼神刹时回复光亮,龙云儿摀着脸颊,又惊又喜,看着莫名现身的香雪,想要开口,又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香雪好像……不太真实。 “妳这废柴真是一点用也没有,我都出手帮妳改造神魂了,怎么还是会出事?那我不就要和痴佬温一样被人耻笑了吗?” 香雪娇俏如昔,一手插腰,高傲道:“幸亏我早有防范,在妳神魂内预藏力量,如果冥界尸龙有动作,妳神魂有危险,就会触发这后着,保妳一次,妳最好记住,这种事没有第二……” 话没说完,香雪的形象迅速淡化,明明是虚幻的投影,却出现、荒烂的现象,转眼被这片天地同化。 清醒的龙云儿,本来还想问问她知不知本身正体在何处,一见这结果,什么也顾不上了,抱元守一,一面试图离开这方天地,一面以金刚禅定凝炼神魂,试图抵抗。 几乎只是一瞬,那股苍凉、荒芜的气息,重新又沾染上身,侵染神魂,试图将之同化,已经有了经验的龙云儿,竭力抵抗,拚了命想让自己维持清醒,不再重蹈刚才的覆辙。 有了准备,金刚禅定更是顶级的冥想法诀,但靠着这两项优势,对龙云儿抵抗荒芜的气息沾染,几乎是一点用也没有。 ……不能放弃!在这里放弃,就等于是死了。 ……香雪都还特别为我留下后手,这样都还撑不下去,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强烈的求生意志涌出,龙云儿不甘心就此被吞掉,但徒具斗志,并没有什么意义,眼看神魂抵抗将要撑不住,忽然,一丝丝龙气,由体内渗出。 这些龙气,杂驳不纯,更包含着大量的邪恶妖气,绝不是适合吸纳入体的东西,但这些龙气进入神魂后,本已衰弱的神魂,竟得到补充,强化起来,当下也管不上什么后患,龙云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狂吸着龙气。 想也想得到,这些龙气的源头,必然是九头妖龙,自己的肉身还在妖龙腹内,打从被之后,周边就持续有龙气涌来,现在神魂出窍,这充沛的龙气,更加成了救命浮木。 龙云儿不曾修练过吸人功力的法诀,在这上头没有优势,想大量吸摄龙气,也得看九头妖龙肯不肯,但拼命吸取龙气中,手忙脚乱,把这边的苍凉、荒芜气息,透过神魂传了过去,刹时间,那边也乱了。 大量的龙气,疯狂涌来,其本意并不是要送龙气过来,只是妖龙运使力量,在抗拒这些荒芜、的气息侵蚀,但对龙云儿来说,事情就非常单纯,海量龙气一下涌来,自己不用花力气去吸,这股力量就自然流入,让自己有能力去抵抗同化。 一来,一往,自己成了两股力量拼斗的中继点,那感受……活像被整个身体正被逐块、逐块碎裂,形同清醒感受自己被分尸,痛是痛到极点,却也因此让意识保持清醒,甚至……越来越清醒。 这种异常的清醒状态,也让龙云儿的神魂加倍凝炼,强度大幅提升上去,几乎抵得上平时一年半载的冥想修练,金刚禅定已是非常出色的高等冥想术,能抵上金刚禅定一年半载的修练,这好处可不一般。 但龙云儿同样非常清楚,这种异常状态不可能持久,强大的力量压缩,能让神魂状态极度凝炼,可持续施加的过大压力,接着就会开始摧毁神魂,如果自己不尽快从这状态中挣脱,哪怕能不被同化,也要神魂尽毁。 ……可,形同被卡住的自己,有什么能耐挣脱出去? 极度的痛楚中,龙云儿忽然感到周围风云变化,因为自己持续抗拒着领域的同化,等于是向这方天地吹起逆风,更开始反向影响周边,虽然……只是小小起了风、天上黑云缓缓移动,无济于事。 蓦地,龙云儿模糊的视线尽头,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动了一动,最开始,自己还以为是那边的山脉,漆黑辽阔,忽然摆动了一下。 一闪即逝的异动,看来只是自己的幻觉,但一下摆动之后,跟着就是整个山脉都剧烈晃动起来,山峦起伏,千里大地动,空中闪起了漆黑的雷电。 也直到那些山峦抖动,朽败的腐土倾倒般落下,龙云儿这才确认,那不是山,而是龙躯,绵延千万里,根本看不到尽头,身躯的高度堪比伟岳,高耸入云。 与自己看过的龙躯相比,这一具……鳞甲黯淡无光,处处是尸斑,腐烂的骨肉缺口一眼望去,数也数不清,缺口中流出黑红色的污液,是这片灰黑天地中,唯一的一抹异色,当腐水流至地面,承受不住的大地,立即冒出黑烟,剧烈被腐蚀。 哪怕处在高度痛楚下,龙云儿仍被这一幕震骇,这是何等的巨物?何等的凶物?将所栖息的地方,化为万古死地,容不下半点生命,而身躯就已经这么恐怖,牠的头部……也在万里之外吗? 才这么想着,天上厚密的漆黑云层,忽然分开,一颗青色的星辰高悬,一闪一闪,俯览大地,内中似乎有些金色的暗影…… 不对! 来自神魂深处的灼热感,龙云儿瞬息醒悟,这不是星体,而是眼睛,曾在自己许多噩梦中见过的目光,正从至高处打量着自己,牠……或者该说祂,是冥界尸龙! 与这颗青色的星星视线一触,龙云儿骤觉脑袋一痛,本来以为不可能更强的痛楚,陡然又提高一倍,痛到失去视觉,只觉得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飞出,快速倒退,当痛楚稍减,发现身上的感觉整个不对,漆黑天地消失,手脚有知觉,竟已回归肉身。 从无到有,由纯粹的灵体,变成有可凭依,龙云儿从未这么清晰地把握到自己的存在,高度凝炼的神魂,在回归结合的瞬间,向体内伸展,掌握每一个细微之处,龙云儿甚至能感到每一束肌肉的弹动、每一处血液的流转。 ……原来,这就是对的掌握。 妖龙施加的封印仍在,感受不到身外事,可眼、耳、鼻、舌、身,五窍五感都在第六感意念连贯下,大幅强化提升,龙云儿觉得积蓄在体内的力量,像有了一个宣泄出口,在这出口上的几道小小关卡,被瞬间冲破,顿时,身躯一轻。 五窍六感全数开通,刚刚还充满存在感的,一下变得虚渺起来,仿佛紧闭的门户开出一条缝,能够有限度地出入,而神魂则飘于体外,吸引外部能量,自然演化,形成……某个形象。 ……这难道是……法相? ……我凝结法相了?那就是……我地阶了? 这丝明悟,在心头生出,龙云儿还来不及为之欢喜,骤觉思绪混乱,一股荒芜、腐朽、苍凉的感受,由无穷远处,一下高速迫近过来! 大浪翻掀,温去病从海中被炸掀出来,身上被数道剑气贯穿,本是虚体的剑气,因为灌注太多力量,已经晶石化,变为实体,插在身上,血流如注。 他漂浮在海面,似乎精疲力尽,动也动不了一下,就看见目光血红,散发扬起的邪帝,缓步踏在身前,发着令人心寒的声音。 “无谓的挣扎结束了,你们还有何作为?” 第七章 乱咬一口的报应 目光扫视,正与九头妖龙激战的司徒小书,已陷支绌,被九个龙首围攻,每一个的单独力量都在她之上,九首连攻,速度更将她完全压制,虽然她竭力攻击,也造成了一些伤害,但最终却自己伤痕累累,连一双光翼都因反覆摧折,再也展动不开,被妖龙包围了。 “……太不中用,枉费朕曾经那么期待过你们,你们却只能做到这程度。” 青武仙帝冰冷的话语,让在水中载浮载沉的温去病,目露错愕,这可不是妖龙傀儡该说的话,难道自己预估有误,青武仙帝真能恢复神智,回归正道? 不过,接下来的话,就让温去病开始嘲弄自己的天真…… “你们杀掉妖龙,再死在朕手上,从此这方天地就尽归朕有,万世为皇,或者能重创妖龙,由朕补上一刀也可,但你们连这也做不到,无能到了极点,该死!” “……原来,还是我们有负陛下厚望了。” 温去病冷笑暗嘲,神魂分割果然是要命的东西,妖龙切割出来的这两个分灵,与青武仙帝结合后,不但做不到忠心耿耿,甚至还显得野心勃勃,随时等着取而代之。 贾伯斯确实曾说过,所有分灵的天性,都是想吞掉本体,不受控制。这是改也改不了的天地法则,但九头妖龙显然不清楚这点,砸下大本,还搞成这样,实在失败到家。 “不要紧,稍后我们必为陛下完成心愿,事成后,我们会连你也一起干掉,还世间清净。” 温去病的豪言,并没有触怒邪帝,只换来他写满不屑的一眼。 “……小小苍蝇,徒添聒噪。”青武仙帝冷笑道:“你已倒下,生死尽操朕手,女爵也殒落在即,你们还能有何作为?” 温去病笑道:“你可能忘了身而为人时候的事,太小看她了,那女人是会死战到最后一刻的,这么早就对她掉以轻心,会没命喔!” “……听来,你们确实还有后手。” 青武仙帝轻蔑地看着温去病,正待开口,远方的另一处战场,忽然发生巨变,九头妖龙齐声吼啸,震动大海,怒雷狂鸣。 自九头妖龙现身以来,鸣啸的次数不少,算得上是情绪管控很差的妖物,但这次的吼啸明显与之前不同,不但有惊怒,更有慌乱、恐惧之意,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情况。 青武仙帝闻声回头,跟着又转回来,怒道:“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温去病也为之愕然,先前女爵虽然没说,可自己估计,她应该是有一些强悍的剑招,能集中力量,突破生天,若想要砍开妖躯救人,希望全系于此,但……眼前这状况有点怪,不太像是独孤剑做的,倒似妖龙自己出了问题。 就只见,妖龙九首蓦地直立仰起,大张龙口,每一个龙首的口中,都绽放一个不同的法阵,从这九个法阵出现的那刻起,周边空间的风云之动,全数被冻结,是真正封冻了空间,锁镇水火风雷,堪称是九头妖龙当前对天地法则的最高理解。 能做到这一步,肯定是天阶二重的境界,妖龙的真正实力,比温去病早先的估计还略高半筹。 而一看九头妖龙这架势,温去病便知不好,交战至今,九头妖龙占尽优势,己方的战术一直是将妖龙层层影响与削弱,妖龙心烦意乱下,顶多使出一半的力量,根本没有全力以赴的必要,自己也希望在妖龙没机会出全力的大意情形下,直接将牠干掉,可现在……妖龙出全力了。 ……牠怎会无缘无故,全力以赴的? ……定是有什么东西,让牠感觉受到威胁,甚至危及性命,才会忽然使出全力的? ……什么东西能给九头妖龙这么大的威胁? 温去病生出强烈的不妥感受,能够威胁到九头妖龙性命的东西,同样也会威胁到自己,而独孤剑恐怕更没有能力承担,无论敌我双方,这都不是一个有利的变化。 正自思索,九头妖龙所组的九龙妖皇阵,已经发挥功效,被压制的司徒小书首当其冲,周身气息消失,似乎丧失意识,直直掉落海中。 打出这一击的九头妖龙也不轻松,甚至连进一步追杀的余裕都没有,九龙妖皇阵的力量,立刻用在自身,与某种发自体内的要命威胁相抗衡,似乎……还占不到上风。 温去病运足目力,发现在九龙妖魂阵的镇压下,妖龙的鳞片仍迅速失去光亮,虽未脱落,但明显呈现萎靡,部分地方更大片出现灰白斑块,形状近似尸斑,光只是这样,还不能完全确认,可是当那股荒芜、苍凉的气息,隐约传来,他立刻明白是什么状况了。 ……真是一个完全没料到的大变因啊! ……冲动是魔鬼啊!九头妖龙,你说你好端端的,去咬那一口干啥呢?这真是……你让我说你啥好呢? ……难道你娘没告诉你,这世上有些东西吃了很危险吗……哦,你没娘的! 温去病腹谤不断,开始在心中盘算,该如何进行原先的计画,又或者,本来的计画已经不可能实行下去,必须改弦易辙? 同时,不明究理的青武仙帝,先是凝视妖龙的状况,跟着转向温去病,目中益发透着凶芒,随时都会下杀手。 温去病觑破他的心思,笑道:“陛下现在杀了我,下一步是提着我的头回去帮妖龙吗?妖龙的情形有异,你回去了没好处,若杀了我却不回去,又找不到藉口,还是别太快做决定比较好。” 青武仙帝冷哼一声,未有动作,而与此同时,沸腾的海面之下,刚刚被打落海中的女爵,也压下了全身的剧痛、脑部的混乱,晓得最后时刻到来,气息凝一,手按放在剑柄上。 ……时候到了! ……身分恐怕藏不住了,会有什么反应,如今已经顾不上了! 目中厉芒闪动,骤然出手,挥剑的瞬间,所斩出来的并非剑气,而是刀气! 战场上赫然再生变化,在封冻住那片大海、空间的九龙妖皇阵中,骤然冲起三道强光。 三道强光,伴随着天阶之力,甫一出现,就将九龙妖皇阵打崩了一角,如果九头妖龙状态正常,这一步不但难以达成,就算做到,也仅此止于此。 然而,九头妖龙的力量,正被疯狂吸扯过去,与那股荒芜气息对抗,顾此失彼,这三道冲天而起的神光,斩崩了九龙妖皇阵一角后,造成持续的连锁崩裂。 一度被镇压坠落的女爵,清醒过来,奋力砍出了非同小可的一击,这一击能将九龙妖皇阵打崩一角,足见有强行突围逃逸的力量,但这一击的出现,却连准备发难的温去病都愣住。 ……怎么会是……刀气? 刀剑技巧固然大相迳庭,可到极深处,万武归宗,刀与剑也可视为一家,这道理温去病明白,却很难相信女爵那个一条线的死板脑筋,能在此时就悟到这么深的境界。 况且,刀气也还罢了,她打出的这式刀法,异常眼熟,熟到……有些诡异。 蓦地,三道刀气中,具现出人形,三种不同的形象,全是非凡刀客,有的穿戴盔甲,浑身正气;有的冷漠无言,刀出神速;有的陷入癫狂,杀气冲天,刀刀都渴求鲜血。 三种不同的意象,三种不同的威力,转化为冰、火、风三力,狠狠斩向妖龙,将其中一条龙躯硬生生斩开,妖血喷溅,哪怕是沉稳如温去病,都险些为了这幕而叫出声来。 ……三尊诛仙斩? 封刀盟的无上绝学,跨了一个世界的女爵,怎么可能会使? 这与“”一式不同,必须由下往上,逐步修练,无法一蹴而成,说得实际点,不先从乾坤刀开始练,是绝不可能跳跃练成的,但剑公主怎么可能练过乾坤刀? 难道……世上真有这样的天才,只凭着自己使过一次的天开八荒剑藏刀,就自行推演刀意,悟出了这式三尊诛仙斩? 自己确实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天纵奇才,但独孤剑不像这样的人啊!她怎么可能会…… 事出意外,温去病短暂失神,但来自青武仙帝的杀气,让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判断出情况。 独孤剑的三尊诛仙斩,斩开妖龙身躯,而她砍的那一条妖龙,正是吞下龙云儿的那一条,虽然距离隔太远,又被其他妖龙身形阻挡,看不清楚那边的状况,但合理推断,独孤剑一刀斩龙,跟着就拉出里头的龙云儿救人,解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战情稍纵即逝,已经容不得自己慢慢确认,稍微迟疑,就是辜负了同伴苦心创造的机会,自己必须要采取行动,冒险一赌了。 心念一闪,温去病身上破碎的衣甲,骤发金芒,尸龙甲胄变形,化成无数剑羽交织形成的光翼凤凰,高温炽热,本来贯穿钉住身体的晶柱剑气,瞬息被焚化,恢复自由。 武装的状态,与缔结契约者的状态息息相关,宿主强,武装也越强,女爵施加后,成了,绯剑朱雀的威能更笔直提升,有了相等的出力。 这是方才之所以把半天印交给她的理由,因为唯有这样,伪天阶之力才能在最适当的时候共享,当然自己开动武装,会令她元气大幅流失,陷入险境,所以不动则已,一旦发动,就必须立刻干掉妖龙,否则她随时会没命。 温去病左手一翻,由芥子环中取出一把十字弓,右手跟着将一件事物拍按上去,动作一气呵成。 ……九头妖龙,你去死吧! 第八章 归还天命 之前使用,温去病没有配合弓,因为破邪箭的动力,纯粹靠燃烧神魂之力发动,单纯的弓弦弹射,只会浪费破邪箭本身的推进力,对于一手创造此箭的温去病,错误的使用,更是一种侮辱。 但这一回,情况有所不同。 千辛万苦打造出的破邪箭,压根就没有什么必须近距离才能使用的鸟规则,只要能射得中,无论相隔多远,效果都是一样的。 之前赌上性命,潜至那么近处发箭,为的是首次使用,九头妖龙必然没有提防,得手容易些,并且给九头妖龙一个错误印象:敌人在全无必要的状况下,潜至如此近处发箭,唯一的理由,就是这箭必须在极近处才能使用。 立下这个错误印象后,九头妖龙主要提防的,就是不让敌人近身,更肯定会因此疏于让敌人跑远的危害,要嘛近,要嘛远,二选一的选择总是简单,而自己就可以利用妖龙的错误认知,简单地跑远,在牠自以为万无一失时,远远地把那支终结之箭射向牠。 要完成这动作,有不小的难度,所以自己需要装备,这也是自己实行整个屠龙计画的底气之一,一件不是神器,更胜神器的至宝。 ……当年,就因为晓得此物的紧要,所以当得知九龙寨拿出此物,作为千秋大竞的首奖时,自己便顾不得泄漏行迹的风险,拖着犹自伤重的身躯,急急赶赴九龙寨,透过与一些故人的联合,出手参赛,赢得了首奖,飘然离去。 那件由机械原理所建构,承自不明技术,在关键时刻比大多数神器更有用的设备,其名为:千里之目! 温去病一手从芥子环中取出十字弓来,跟着就将一件物体,拍按在十字弓上,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小黑铁盒,看起来平凡无奇,可是当与十字弓结合后,小黑铁盒就像一只活动起来的蜘蛛,内中有无数齿轮转动,锁住十字弓,弓上的破邪箭开始被激活,闪烁出一道又一道的内部法咒。 齿轮的中心,浮起一个镜管,温去病毫不犹豫地举起弓,从镜中看见九头妖龙的身影,跟着,激活法阵,扣动板机,破邪箭化作一道黑光,射向远处的九头妖龙。 千里之目异能:必中!凡目光所及之处,所见必命中! 黑光射出,的剑也同时挥出,在破邪箭飞出之后,要第一时间灭杀掉这威胁源头。 这反应,温去病一早料到,破邪箭刚离弦射出,左手一旋,双极轮的阴阳化发动,刚柔轮转,将这绝杀一剑,拉得失去准头,更化去五成力道,最终未能夺命,只是刺穿了上臂。 “你!” 青武仙帝顿感错愕,这不是应该出现的状况,那一掌化劲,手法妙到巅峰,既然能化去剑上五成力量,力量又有天阶,足可躲开这一剑而不伤,虽然他躲开之后,更形不利,势必躲不过连接而来的后两剑,但绝对没理由此刻就受伤。 除非…… 一个危险的意识,出现在脑海,青武仙帝头部一震,已经被温去病未伤的那只手打中,这一掌,不重,却非常要命。 封魔印! 九头妖龙的本质是妖,但以分灵之术,堕化生出的青武邪帝,本质已发生变化,强调的不是肉身强横,而是神魂,正合魔属之道,也被封魔印给完克。 被封魔印一掌打中头部,神识六感尽封,奇经八脉、百气流转尽皆封,青武仙帝眼前一黑,神识混乱,所想得到的,就是立刻后退躲避,但念甫动,却退不得,刺出的那一剑,竟被硬生生夹住。 ……这厮竟然用骨与肉夹住剑锋,这得要多强的力量?多强的?多强的意志力? ……在儒雅斯文的外表下,深藏其内的,是一颗猛将之心? 青武仙帝一生大小千百战,从没遇过这样的敌人,一时失措后,连忙弃剑而退,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脚步虚浮,异常轻飘,而且未能照想要的那样,瞬息退出百米,只退了几米,就脚下踉跄,跌落海中。 被封魔印短暂遮断的六感,此刻逐渐恢复,青武仙帝这才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很凉,而且很痛,从伤处位置来看,应该是心脏被扎穿了。 缓慢恢复的视力,也证实了这一点,胸口血流如注,就在刚才六感尽封,力量阻绝的那个空档,对方不知用什么利器,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陛下,一剑还一剑,拿你多少还多少,很公平。” 温去病咬着牙,将青武仙帝的配剑,从左上臂抽拔出来,而握住这柄剑的手,血红邪异,五指更闪着寒芒,犹如五把晶体利刃。 贪狼之心的独有异能,化兵主血肉为神兵,托尔斯基曾仗着这点神异,在云岗关战役中横冲直撞,同样的东西,落在自己手上,怎么可以不拿来用用? 以地阶之身对付仙帝,这些小伎俩基本无用,但藉由、提升至后,彼此就踏在对等的台阶上,要杀一个与己相若的对手,事情简单得多,先诱敌,以伤换伤,重击首脑,趁病要命,整个战斗一气呵成,非常简单。 一击得手,温去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上的铁剑朱雀装甲,就锵然碎裂,那件做为媒介的战衣,破碎成一丝一缕,如雪飘飞。 术式战衣用多种珍稀材料织成,从材料合成,到添加法阵,再到最后的编织成衣,整体工序有数千道,繁复得要死,这才能有如此神奇的效能,但即使如此,最多也不过就是地阶宝兵的等级,根本承受不了天阶力量。 当女爵的伪天阶力量传来,被提升到天阶层次的,超越了宝兵层次,虽能发出天阶之力,却只能短暂维持,便会毁灭,这不但逼得自己速战速决,也必须要下死手,若不趁战衣还没碎裂的简短空档,把敌人干掉,接着就轮到自己要死了…… “……多谢。” 一声轻叹,传入温去病耳中,循声看去,心房已碎的青武仙帝,身躯崩碎,化灰而散,那声谢语,似由他所发,也许……是濒死之际,神魂崩散,恢复了自我意识,也许……只是单纯的听错。 化灰的身躯,分解成一点一点的亮光,亮光中的气息,非神非魔,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迅速与整个环境同化,消失无形,同时,雷声骤响。 温去病骤生一丝明悟,或许,这就是将承接的天命归还,不久之后,这个世界将重新诞生仙帝…… 破邪之箭被射出,还不待弓弦力尽,箭上法阵大亮,燃烧藏于其内的魔核,化为强大的推进力。 九龙妖皇阵的空间封锁,不会阻拦其自身的元灵归来,破邪箭不费吹灰之力就射穿进入,而正忙着与那荒凉气息相对抗的九头妖龙,分身乏术,即使看到了这一箭,也分不出手来去挡。 破邪箭瞬息跨越遥距,命中九头妖龙的身躯,这一箭,将前两箭所散布的毒素引发,暴起的毒力,一发不可收拾,不是针对,而是腐蚀神魂。 无损,针对魂魄的武器,在百族大战中虽不多见,却非珍稀,但在大荒西朝,似乎就闻所未闻,温去病果断地使用先进技术,就赌九头妖龙一时间即使猜得到,也防不住。 毒力滚滚爆发如潮,九头妖龙发出了惨嚎,感受着本已被削弱的神魂,开始迅速崩碎。 正置身于妖龙包围中的司徒小书,一刀斩开龙躯后,看到了内中的龙云儿,想要把握时机,在温去病射击之前,把龙云儿救出,以绝后患,但……从眼前情形看来,龙云儿似乎不需要自己的拯救。 陷在妖龙的身躯内,眼睛一黑一红,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但强大的气息自体内发出,竟然已经登临地阶,而与她接触的妖躯血肉,都像是生机被蚀尽、掠夺,出现迅速萎缩、枯槁的现象。 这……哪还需要救?不管怎么看,真正遭遇危险的,应该是九头妖龙吧? 情势诡异,司徒小书没法上前抢人,否则自己也要卷入那奇异的蚀杀异状中,而当妖龙中箭,毒力被整个引爆,侵蚀神魂,这情况更加不可收拾。 神魂崩碎,力量无法发挥,九龙妖皇阵立即碎灭,少了这妖阵的护持,荒芜、苍凉的气息步步进逼,迅速蔓延,转瞬间就包裹住整具妖龙之躯。 当初温去病估计,最好有个半天时间,让毒素行遍全身,再行引发,效果最佳,无奈时不我予,争取不到这时间就提前发箭,然而,那股荒芜、苍凉的秽气,却成了更致命的杀器。 魂魄的碎裂虽然致命,却不够立即,可在此消彼长下,蔓延全身的黄泉秽气,腐蚀血肉,坚不可摧的妖躯,从内部开始迅速腐朽,出现尸斑,大块大块皮肉脱体掉落,并且高速蔓延上去。 内外交攻,情势已经非常明显,九头妖龙纵有通天手段,也无力自救了。 第九章 是祸躲不过t包)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类似的声音,在九头妖龙的意识中到处响起,虽然九个不同的意识一起思考,但得到的结论却是一样,而牠们甚至不太理解,事情是怎么急转直下,变成陷在这诡异收场的? 那女人的身上,到底有甚么秘密?为何…… 不是研究的时候了,快想办法自救。 没有办法! 神识转移到海底的龙蛋里,可保一线生机。 来不及,崩毁的速度太快了! 此起彼落的惨嚎声,每一声都充满了绝望,而在外部,司徒小书则清楚地看见,庞大的妖龙身躯,逐块逐块脱落,每一大块掉下来,就像是一小间房舍,可还没砸落大海,就腐烂分解,化成大片稀糊之物。 “好毒的东西!” 司徒小书骇然失色,照这样下去,这片海域肯定被汙染,可能千百年内,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存活,哪怕是妖魔也一样,而龙姐姐若不救出…… 才刚这么想着,龙云儿身上陡然放光,头顶也凝结出一片灰云,随着灰云出现,九头妖龙的肉身崩坏、神魂碎灭,一下全都停住,诡异的变化,司徒小书心头陡生一片寒意。 ……这一趟,终究杀不死九头妖龙吗? 这个念头冒出,但事情却朝着不同的方向演进,灰云当中,好像伸出了什么,似是只龙指,虚实不定,形态看不是很真切,但这只龙指勾上旁边的骨架后,跟着一扯,九头妖龙庞大的身躯,迅速变色。 先前,龙躯上是出现尸斑,并且血肉崩落,但现在,从牠们头顶、身体末端,整具龙躯变成灰烬般的惨白色,快速往中央蔓延,仿佛体内所有生机,甚至神魂,都被抽取出来,最终,凝成九道光星,随着龙指的拔出动作,整个被抽取吸走。 龙指隐没不见,灰云也消失,被榨取干净的妖龙之躯,不再腐化坠落,而是直接化灰,随风而散。 曾经叱吒大荒西朝数百年的妖魔之首,九头妖龙,就这么身死魂灭,点滴不剩,死亡前后甚至没有多少的时间,事情的巨变,司徒小书都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觉得难以置信。 不过,凭藉着还没消失的天阶之力,司徒小书依稀听得见一些声音,那是九头妖龙最后所残留的悲嚎,在生命的最后,牠竭力抗拒,试图挣扎,却全然无用地被拘魂出体,惨遭吞食,过程中所遭受的痛苦与绝望,化为悲嚎,留存在空间中,恐怕可以回响个百年不休。 ……这就是妖魔之间的残酷斗争? ……以前听爷爷说过,群兽相争,败者将沦为胜利者的食物,而妖魔进入天阶后,斗争的本质更是残忍,输了的一方,连神魂也会被掉,成为对方的成道之基。 ……自己今天倒是亲眼目睹了一回,但九头妖龙已是大荒西朝的妖魔之最,都可以自号妖皇了,是哪里来的妖魔如此厉害,竟将牠一口吞噬了? ……而且,这个明显跨界而来的妖魔,还是透过龙姐姐为媒介,看来,她的身上也有秘密,姓温的一家果然都不单纯。 但不管怎么说,九头妖龙已经消灭,八大魔将也基本死绝,余者已不足畏,加上不住挥霍人族气运的封天坛已毁,从今往后,人族定能重开新天,有一番不同的气象。 那么,自己呢?是不是也可以“回家”了? 司徒小书下意识地抬头仰望,恰好见到天顶一亮,一道光柱破空照射下来。 另一边,温去病刚喘了口气,准备去和小伙伴会合,看看龙云儿的状况,还有问问剑公主,她那一刀是怎么砍出来的? 正要行动,就看见一道光柱自天而降,落在独孤剑的身上,整个人瞬息被光柱吞噬,消失不见。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手策画着整个战局的温去病,看到这个变化,也瞠目结舌,想不通是什么状况,才刚要琢磨,耳边就听到一个宏大嘹亮的声音。 任务完成,启动回归程序。 熟悉的之声,震动耳际,声音才刚传入耳,温去病眼前一亮,所有景物模糊起来。 ……这样就要走了? ……也太突然了,本来想说干掉了九头妖龙,顺道再做点后手,为这方天地的人族留些资源,怎么一下就要走了? ……不过,也不是没料到这种事情会发生,一路上所掠夺的资源,基本都留在芥子环内,太一再怎么黑,也不至于把人传送走,芥子环留在大荒西朝那么搞笑吧? ……云儿不知道怎样了? 一堆念头在脑里闪过,温去病从原处消失,彻底离开了大荒西朝。 失去了九头妖龙的,大量岩浆狂涌,整片海面腾滚如沸,生人勿近,岸边的大量妖魔,因为天阶战的余波,伤亡惨重,十去其六,不难想见,在往后的很多年里,妖魔的势力将难攀顶峰。 但在万丈深海之下,远离海面的不见天日处,一颗龙蛋邪气环绕,秽意深深,不着痕迹地汲取着散于海中的邪能,缓缓滋补自身,同时,一个意识在龙蛋内新生。 ……天无绝妖之路,假以时日,我会回来! 黄泉冥府,与无数人界衔接的一段中途空间,一个自成世界的荒芜天地,没有日月,徒见黑白与灰色,无声无息,仿佛连吹过这里的风,都溃坏,是个已被遗忘万古的绝地。 蓦地,九点星光,破开厚厚的黑云,被拘提进来,闪烁着亮眼的光芒,更显化成形,组成九头龙的形象,疯狂地摆动身躯,发出痛苦、悲愤的嚎叫,似在作着最后的挣扎。 然而,风云涌来,惊人的巨影,在黑风灰云中,迅速地失去了色彩,形影淡没,最终归无,被这片荒芜、苍凉的天地给同化,没留下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这是至高位者的“进食”! 黑白天地中,诸多伟岸的“山岳”,缓缓挪动了一下,大地摇晃,仿佛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即将要清醒过来,然而,这骚动迅速平复,整片天地,重新云淡风轻,像要苏醒的某物,重新陷入沉睡。 世界重归寂静,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过…… 熟悉的神魔空间内,无垠苍穹,数不清的繁星闪耀,一道星光从顶上射落,化为光柱,落入这空间内。 光柱大亮,强光之中,温去病缓缓走出,耸了耸肩膀,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现大致完好,虽然造成的几处剑伤,犹自疼痛,但已经不是什么问题。 “……死鬼太一,好歹也是出任务,受的伤难道不算公伤?既然是公伤,就算不负责医好,起码也该给点医药补贴吧?什么都表示都没有,黑心,真是他奶奶的黑心!” 口中骂骂咧咧,温去病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对于凡人的抱怨,太一素来也是装聋作哑,置若罔闻,这情况倒也不奇怪,要是区区毒舌,就能撼动太一,万古以来,这个机制早就不成样子了。 一道星光从顶上射落,凝成光柱,龙云儿按着额头,从星光柱中走了出来,看到温去病,登时脸露喜色。 “温家哥哥!” 龙云儿三步并两步跑来,温去病没有作声,仔细看她的神情、动作,寥寥十几步,已经足够判断她的状况。 “妳没事了?哦,地阶了。”温去病微笑,直接在龙云儿的额头敲上一记,“干得不错,后头继续加油。” 龙云儿揉着痛处,道:“我上了地阶,哥哥怎么是这个反应?在龙家,只要出了地阶,都要行礼告天地,鸣炮贺喜的。” 有了穿越的经历,龙云儿益发肯定,不管主世界或大荒西朝,地阶都是高端的主战力,毕竟天路渺渺,亿万生灵中,能踏上天阶者,屈指可数,即使踏了上去,想一路高歌猛进,也是谈何容易,光看九头妖龙的窘状,就可以理解其中辛酸。 相形之下,地阶武者,这才是普通人所认识的“大高手”、“一流高手”,只要能踏上地阶,基本就风光无限,特别是三十岁前能踏上地阶,这种都被认为潜力无穷,日后成为宗师、踏上天阶的可能性极高,所属宗派不仅荣宠有加,更会高高供起,大量倾注资源。 至于如自己这样,在二十岁前就踏上地阶,那何止是精英,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肯定星榜名列前茅,更是未来地榜的保证名单,所属宗派甚至会安排,拉入最高权力中心,藉此留人。 ……天才中的天才,这种事情,自己真是一辈子没想过,仅仅一年前,还只懂得做饭、缝衣、画画、管帐的自己,怎么就成了天才中的天才呢? ……如果这时候回到龙家,以家族向来对人才的重视,那还不敲锣打鼓,用三十二人大轿把自己迎入门去? 越想越觉得梦幻,龙云儿忽然见温去病神色一正,道:“妳被吞下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有冥界尸龙的气息,还突破上地阶?” 第十章 山水有相逢 龙云儿自己遭遇的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一回,温去病这才晓得具体发生了什么,并对自己的屠龙计画生出这种枝节,徒叹奈何。 “……香雪留了这样的安全保险啊?运气不错,但这种事不能只靠幸运,运气这种事是会轮流转的,前期运气有多好,后期就有多衰……” 温去病摇头道:“算了,不管怎么说,这次也算让妳长了见识,那地方可是黄泉秽土啊,修为没有天阶中段,入侵那边还能活着出来的,恐怕万年内就妳一个了……还顺便升上了地阶,这种好事让人去哪里找啊?” 龙云儿点了点头,回想起整件事的经过,确实是阵阵后怕,境界的强弱差,竟然到了这种层次,如果只从结果来看,根本不用什么屠龙大计,也不用这么多准备,只要自己直接去,引发冥界尸龙的力量,就什么都搞定了。 当然,自己也明白,这纯粹是三岁小孩的见识,自己这次成功,基本是误打误撞,事情再发生第二次,肯定十死不生,更别说冥界尸龙的行为难以控制,就算是抱着自我牺牲的觉悟去干,也没有任何保证祂在吞食了自己之后,还会消灭附近的敌人,万一单纯吞了自己就走,这战术不就亏大? “不过,冥界尸龙是哪个等级的呢?”有过接触,龙云儿对自己的血脉源头,首次生出恐惧以外的好奇之心,“祂这么厉害,应该是很高位的天阶吧?” 温去病点头道:“理论上,冥界尸龙与地狱龙皇位阶相等,第八、第九级天阶是肯定有的,还很可能是天阶顶上的那一级,但是与不是,目前没法判断。” 龙云儿奇道:“天阶顶上?天阶不就是至高存在了吗?还有顶上?” 温去病哂道:“天外都还有天,天阶为什么没有顶上?如果九级天阶就是顶,那司徒老瞎子不就是万界至尊?别的不说,的背后,就是那些所谓的顶上神魔,妳难道觉得,司徒老儿作得到太一的这些事吗?” 龙云儿想了想,还是摇头,司徒无视虽然被人们奉若神明,但给人的感觉只是武力超强,不像太一这样,真正有神而明之的感觉。 温去病道:“天阶九重,可以再细分为三个层次,另外有名称,但天阶顶上的那个层次……我没问过,反正这辈子也轮不到我上去,祂们又不可能出现在百族大战中,知道那么多干啥?” 龙云儿一怔,觉得这话有些没志气,但回过头想,光是天阶九重,就让人觉得长路漫漫,仿佛看不见尽头,现在说这长阶的顶端,还有另一道长阶……也难怪温家哥哥连名称都不想知道,就是自己听了也觉得想吐。 不过,大荒西朝辛苦一场,到此,总算任务圆满结束了,这番异界之旅,回想起来真如梦一场…… “对了,那个女人……最后怪怪的……” 温去病道:“她使了封刀盟的诛仙斩,还比我们早一步化光消失,这好像不太对头……” 龙云儿点头道:“确实怪怪的,但……公主殿下是大荒西朝土生土长,和我们不同,不可能是从我们这边过去的啊!” 温去病道:“是不太一样,可穿越过去的形式,也不是只有完整穿越这一种,就好比,他很明显就是魂魄附体的穿越。” 龙云儿讶道:“哥哥是说,剑公主的躯体内,还另外有别人的魂魄?是封刀盟的人?” 温去病苦笑无言,之前压根就没曾想过这可能,总盘算着透过独孤剑,给大荒西朝的人族留些资源,言行中多所指点,没顾上遮掩,这些落在同个世界的人眼里,处处都是破绽,更别说……自己居然还当着封刀盟之人的面,传他们的无上刀招给她! 还有那些中人也是个问题,大家在大铸上照过面了,早先又在港市交过手,对方没可能认不出,不难想见,后头有一连串麻烦等待自己了。 温龙两人正自交谈,无垠苍穹顶上,星海深处,又一道璀璨星芒射落,凝成光柱,就落在两人不远处。 光柱明亮耀眼,里头隐约浮现人形,有什么人将要从里头出来,从轮廓看起来,就是女爵独孤剑,正从光柱里缓步踏出。 龙云儿不自觉地屏住气息,心里满是紧张,因为在大荒西朝的时候,自己想的都是将来走后,再会无期,从没想过还能重遇女爵,如今这么快又相逢,感觉出奇地复杂。 “喀!” 一声轻响,沉稳的脚步踏出,但从光柱中出来的身形,瞬间矮了小半截,也稚嫩几分,却异常眼熟,因为那就是一个熟人。 司徒小书! 双方乍然对面,温去病、龙云儿都是一愣,后者甚至有头皮发麻的感觉,哪怕已经想到独孤剑是“老乡”,也想不到居然是这一位,这下真是什么抵赖、解释都可以省了,简直是偷情、通奸给人当场捉拿的写照。 司徒小书的反应却淡定得多,缓缓从光柱中走出来,迎向那两人,一脸淡然,甚至还摇了摇手。 “两位,分别未久,别来无恙!” ……打从知道能够“回家”开始,我就一直在期待此刻,看看真相揭晓后,两名战友小伙伴会是什么样的脸色? ……温去病奸滑似鬼,长于算计,想要看到他惊愕、吃瘪的表情,那可真是不容易呢? ……他们在异界的表现,比一度以为回不去的自己要从容得多,这背后的一切,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知。 司徒小书来到两人面前,弯腰行了一个大礼,抬头道:“异界轮回,再世为人,承蒙两位照顾了。” 温去病的脸色几乎发青,直接转过头去当没看到,龙云儿却松了口气,司徒小书也好,独孤剑也罢,其实这两位都是一样的灵魂,一样的个性,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 换了香雪在这里,肯定哪壶不开提哪壶,别的不说,光是拿在大荒西朝中,双方缔结的婚约来说事,就足够温去病脸色难看了…… 司徒小书道:“我意外陷入这个状况,但对发生什么,具体不太清楚,还请两位开释。” 龙云儿奇道:“妳不知道太一的事?那妳是怎么……”话没说完,肩膀已被温去病按住,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温去病道:“提问之前,先把自己的状况交代一下,这样才是诚意吧?”不能让龙云儿来解释,这家伙不太懂得撒谎,如果说得多了,再泄漏什么机密,这趟就真是一败涂地了。 被温去病这样一番抢白,司徒小书没有任何不悦,直接开口,把自己在平阳城中养伤,莫名其妙神识昏迷,听见奇怪的“太一”之声,跟着就去到异界,与独孤剑结合为一,突破上地阶,并在大铸中听见二段任务的经过,简单说明了一次。 “……这是我的状况,不知你们的情形又是如何?”司徒小书道:“还有这个太一,又是何方神圣?” “太一非神非圣,却亦神亦魔。”龙云儿解释道:“太一的真面目,是万神、万魔、万妖、万佛所共构的太一协议,具体情况是……” 用简单的言语,龙云儿把自己对太一的了解,作了一个介绍,包括整个任务制度、奖惩机制,末了还补上一句,“至于我们是怎么接触太一的,这牵涉到家族的事业隐密,除非家主首肯,不然轮不到我们来说嘴。” ……我也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但不能说的那些话,难道我不会往撒谎专家头上推吗? 而聆听着司徒小书与龙云儿的交谈,见识远在她们之上的温去病,完全理解状况,脑里飞快思索。 很显然,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西北一战后,封神台危机虽被压制,可空间中出现的无数细小裂缝,已让诸天神魔有机可趁,开始伸手过来,影响这世界的一切。 这个可能性,自己曾经有料想到,但觉得机会不高,而且当时觉得,自己去大荒西朝与回来,基本只差个一秒,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回来之后再处理,却忽略了一个要命重点。 自己去与回来,在相同的时间点上,别人也是一样,而从司徒小书与死曜的情况来看,这一秒之内,主世界中不晓得多少人被扔去异界,接受历练,然后又活着回来,其中搞不好还有满载而归,收获远胜于己的。 恐怕,当自己离开太一空间,回归外界时,短短瞬息之间,世上会平白冒出大批高手,别说星榜,连月榜名次都要剧烈变动。 封神台还未崩,但这世界已然要多事了…… 温去病暗叹自己失算,却没什么遗憾,因为差距太大,这又不是自己一早察觉,就能预先提防的事,太一的神能可以操控时空,光只是这一点,自己就整个束手无策,不过,为什么挑上死曜与司徒小书,这背后有什么意义吗? 正想着,熟悉而宏大的声音响起,震动苍穹。 我是一,也是万;我是开始,也是终结;我是太一! 任务结束,开始奖惩估值! 十一章 强迫入会 声音的响起,让三人止住了交谈,对这场面还很陌生的司徒小书,还有些戒慎恐惧,但温去病与龙云儿闻声,已不禁一起抬头,望向天顶,生出算帐分赃的期待。 主线任务一:保护目标入京,助其神兵出世,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两千,经确认已完成。 主线任务二:半月之内,诛杀九头妖龙!任务完成,奖励金叶五千,经确认已完成。 前后两道不同的任务,后一项是三人共同完成,但前一项,司徒小书与温去病双方,各自护持不同的人入京,从这点看来,太一在意的重点,根本不是什么人能否入京,只是要触发大铸这个关键事项。 而叙述完了任务,接着而来的,就是任务的完成评级。 “主线任务一,温去病:优等,龙秘书:中等,司徒小书:中等。” 龙云儿和温去病互看一眼,可以理解评级的理由,因为在整个任务中,不管是龙云儿或司徒小书,都只是一般表现,帮着护送人进去,然后目睹兵器出世,算不上特别贡献,唯有温去病,是真正促成了神兵出世,因此被评定为优等。 比较值得惊奇的是,太一的唱名。 上次狼王庙的任务,唱名时喊得可是“龙云儿”,伪装身分瞒得过别人,又如何能逃过太一耳目?但为何这回变成了“龙秘书”? 太一叫名字如此随兴?或者,因为这里还多了一个司徒小书,太一帮了一个“举手之劳”,没让龙云儿想隐藏的东西泄漏? ……素来黑心黑到脚底去的太一,会这么“日行一善”? 龙云儿与温去病的互看眼神中,都流露出怪异的神情,猜不透太一的想法。 “主线任务二,温去病:优等,龙秘书:特优,司徒小书:中等。” 温去病点了点头,自己基本主导着整场战斗的进行,司徒小书就一个配合的,自己拿到的评级比她高,不难理解。 龙云儿则是一脸错愕,自己基本上就一个在旁边打酱油的,为什么拿到的评级会比温家哥哥还高?而且,上趟狼王庙之战,众人打生打死,也没人拿到优异,凭什么自己就得了这最高荣誉? 觉得这评级不靠谱,龙云儿当即就想抗议不公,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温去病挡下。 “别闹了,万古以来,有人向太一抗议而成功过的吗?”温去病笑道:“省省吧,人家有东西给妳,妳还不要?” 仿佛为了解答龙云儿的疑问,并且表达自身公正,太一无处不在的声音又响起。 “任务超额完成,即为优异。” 简单一句,但怎样算超额完成,就没有提出解释,“天意”从来不可测,不可期,太一也没有必要对“人”解释。 温去病却暗自肚内冷笑,什么超额完成,是完成了你发布计画的背后意图吧,因为所望得偿特别爽,打赏也就大方了点。 冥界尸龙是主神级的存在,实力很可能在天阶顶上,能够透过一个小任务,完成对祂的试探,区区一点金叶的花销,简直是大赚了…… “主线任务一,三人各获得两千金叶,温去病另获得抽签奖励一次。” “主线任务二,龙秘书一万金叶,温去病七千金叶,司徒小书五千金叶。” 太一的声音响彻天地,宣布了各人所得的金叶数,温去病九千,司徒小书七千,龙云儿则是惊人的一万两千金叶,不过还没到手,就要先扣去上次购买“天地大黏手”的七千金叶给温去病,帐上只余五千,算来还是三人当中最穷的一个。 一个签筒浮现在温去病面前,这是任务被评为优等的福利,温去病看着签筒,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道:“总是抽签啊?能不能下次换成转盘,玩个转转乐什么的?好歹总共有些什么奖品,能直接看到,现在就一个签筒……我哪知道里头的签,会不会全写同一内容的?” 龙云儿闻言,认真点头,“有可能,说不定全是购物袋,我知道有很多商店,会员礼送不完,就拿来办其他活动,抽号码球的时候,其实所有奖品都是购物袋。” “……妳这是被什么黑店狠狠坑过啊?” 温去病不禁莞尔,然而心中也有数,以太一的手段,如果真有心作弊,转盘也一样不安稳,指针要往哪里指,还不都是祂说了算的? “照我说,优等的奖励直接给金叶就得了,如果抽个购物袋或是便当盒的当奖品,还不如金叶咧。“ 温去病的牢骚,司徒小书似懂非懂,龙云儿却不敢接话,省得说什么来什么,以太一的厚脸皮,送个便当盒当奖品,这种事情肯定干得出来。 由签筒中随手抽了一支出来,温去病还没来得及细看,那支签就化成一道白烟,跟着又凝结为一块晶莹的玉符,太一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一月符,价值三千金叶,使用后可进入封闭空间,停留一月,回归时,返回相同时间点。” 这个意外的奖品,三人听了反应各自不同,司徒小书最为惊愕,终于明白自己所面对的,是真正有能力掌控时空的大能;温去病、龙云儿早知太一有这能耐,没啥意外,就是觉得这东西非常实惠,正好是己方所需要的。 执行太一的各种任务,在任务中获得各种资源,入手顶级功法可谓机会多多,但就算有神功,也得有时间练才行,太一给的这宝贝,就能用来消化任务中的所得。 龙云儿喜道:“这是好东西啊,如果多拿个几份,连续用上半年,然后回到相同时间点,就等于凭空多了半年的修练,而且又不像做任务一样,会遇到一堆危险。” 听到龙云儿的话,司徒小书也怦然心动,如果自己正与某个实力相当的强敌比斗,使用此物,一秒之间消失与回来,敌人根本察觉不到差别,却不晓得面对的人已经整个不同,自己完全可以凭着此宝,打赢本来打不赢的敌人。 “……任务进行中,不得使用。” 太一的补充,像是一桶冰水,浇灭了龙云儿的想像与喜悦,如果只能在进行任务前后使用,不能在任务进行中发动,那么,就无法用来紧急逃命或躲避,仅能充作一件非紧急使用的取巧工具了。 但身为这件异宝的所得者,温去病却没显得很开心,将一月符在手中把玩片刻后,仰头道:“你把这东西送给多少人了?” 理所当然,太一没有给予任何回答,但身旁两女却陡然明白过来,像司徒小书这样的情况,恐怕不是个案,再加上一月符这类的时空异宝,等到三人回归正常世界后,还不晓得会遇上多少一夜骤强的新高手。 ……天下要乱了! 两女都有这样的感觉,而太一的声音再次响起。 “任务奖赏已毕,保留半个时辰,选择与兑换所需物件,下次任务一年后,选完各自物件后,传送离开,回归各自原处。” “等一下!” 开口喊住太一的是龙云儿,她越听越不对,忍不住道:“我们是有选择而加入的,但司徒姑娘她迷迷糊糊就被拉来,也没签过同意书,这也算会员吗?太不公平了吧?” 龙云儿非常认真地提出质疑,但与太一讲公平,确实不是一件聪明事,对方甚至连回应的兴趣也没有,得不到回答的她,尴尬地望向温去病。 “……在食物链里认清自己的位置吧,这里是给妳讲道理的地方吗?神魔之间,讲的一样是弱肉强食。”温去病哂道:“真要争取的话,还不如去争个购物袋,起码有入会礼。” 话才刚说完,一点星芒从天上洒落,不偏不倚地落在司徒小书手上,正是一枚芥子环,她看着芥子环一呆,这时才明白过来,温龙两人一直嚷嚷的购物袋是怎么回事。 温去病斜眼望天,冷笑道:“我说什么你给什么?真觉得过意不去的话,怎么不直接发点东西给我?我也很需要啊!” 嘲讽没有得到结果,另一边,龙云儿非常遗憾地看着司徒小书,后者十足镇定,道:“算了,本来就不该指望敌人的慈悲心,这纯粹只是把自己弄成个笑话,而且,龙姊姊不必担心,这对我也不见得是坏事,有这样的砥砺机会,我其实求之不得……能把这边的情形,再向我说明一下吗?” 刚刚太一出现得突然,正在讲解的龙云儿,没有把话说完,现在连忙补充说明,一番讲述后,司徒小书点了点头。 “每年接一次任务,累积金叶换取破门证,脱离被控制的身分……” 司徒小书道:“如果只有我一个遭遇此事,我绝不屈服,就算舍了性命,也要抗争到底,但……现在情况已变,这可能会成为一股大势,大势之前,没有人可以逃避,我也不想逃,只要能变强,站在这股大势的最前头,合理风险,是可以接受的……武道修行,本来就不平顺安稳。” 十二章 新手尝试 太一的出现,让司徒小书有所警觉,未来难以太平,如果不尽速提升力量,后头别说守护理念,根本只会沦为强者脚下的泥尘,而从这次的体验看来,自己确实提升不小。 自己出身名门,功法与资源从来不缺,正因如此,家中才强调按部就班,夯实基础,最忌讳各种练功捷径,看似进展快速,实则隐患多多,自绝前途。 但太一这边提供的捷径,并不是吃药或是灌功,而是实实在在的砥砺与修练,回归之后,又在相同的时间点上,人也没有任何老化,真正做到一秒内陡然变强的效果。 堂堂正正,不留隐患,有功练,还有宝物拿的修练机会,这种好事要去哪里找?自己可不会因为有风险就裹足不前,既然身为武人,生命危险这种事哪天没有?为何要怕? 况且,太一如果有什么阴谋、野心,要把魔爪伸到人间来,自己更不容逃避,趁着与之接触的机会,打入这系统里,才能有第一手的情报! 下着这个决心,司徒小书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当初太一有禁令,让我不能泄漏身分,否则抹杀,但我最后的那一刀,不是把身分泄漏了吗?为什么好像没有惩罚的?” 龙云儿也正为此纳闷,但温去病脸色古怪,道:“因为妳那一刀,只让我们看出妳会封刀盟的武学,可光只是这讯息,背后可以有很多的解释,加上时间又短,没法联想太多,妳在身分暴露前完成任务回归,自然就过关了,但若妳出刀后,还多留个一年半载……情形就会不同。” 司徒小书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是因为我虽然露了形迹,可没人发现,就不算泄漏身分,那是不是说,幸好我这次露相时,旁边的人不够聪……” 话说到这里,司徒小书连忙打住,这才明白温去病为何神情古怪,原来他一早想明白,就是因为他不够聪明,没能立刻想通玄机,这才让自己得以全身而退,只是……这种事也怪不得他,就算想到会在异界遭逢故人,可短短时间内,他又怎么想得到自己头上? 司徒小书这么思索的时候,温去病其实已在想更深的一层,开始回头思索本身所泄漏的讯息。 天开八荒剑藏刀这一式,是最大的问题,当时在场的人不多,看了之后能有感悟与学习的人更少,如果自己说是拷打碎星者所获,这种鬼话,真是说了连自己都不信。 在司徒小书面前,起码碎星者这个身分,自己是摘不掉了,但就像自己料想不到女爵是司徒小书,单就眼前线索,她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就是山陆陵,两者相差十万八千里,全无联想之处。 ……瞒天过海是不可能了,且看看能否混水摸鱼,制造些活动空间。 才刚这么想着,温去病就看见司徒小书弯腰行礼,道:“温大哥、龙家姐姐,今次有幸并肩作战,我学习到很多,往后还请两位多多照顾。” 这句话像是炸雷,温去病、龙云儿闻言,表情都活像见了鬼,错愕地看着司徒小书,脑里第一个生出的念头,就是像青武仙帝那样的状况,被某个外来的意识附体了,龙云儿甚至不自觉地摆出防卫架势。 “司、司徒小姐,妳……没事吧?” “龙姊姊以后叫我小书就可以了,从西北到异界,我们是联手出生入死多次的战友,这世上,我还没几个朋友有这交情的,不用太拘束。” 司徒小书道:“既然大家都在太一这边做任务,以后一起合作的机会很高,我希望后头能再像这回一样,同舟共济,请你们不要嫌弃。” 放低姿态,一辈子不屈膝低头的司徒小书,摆出来的态度,是此生罕见的诚恳与谦逊。 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可这么坦率地说着真心话,让她非常不适应,甚至尴尬、难受,尽管如此,这些话还是有必要说出去,因为如果不这么说,与那个男人之间的僵局,恐怕永远都打不开。 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自己对温去病这人的个性,可以说大致了解了,他非常的油滑,基本可说不要脸皮,没有下限,而且防卫心极重,如果和他玩迂回,彼此试探,绝对会被他玩到世界尽头去。 可他也不是没有弱点,擅长迂回的人,往往就对单刀直入的正攻法难以招架,自己在大荒西朝与他唯一成功的那次交流,就是自己先放下,坦然相询,只要能被他当回事,他就同样会据实以告,说真心话出来。 一旦看清楚了这点,就会觉得温去病这人不难交往,虽然他的言行怎么看怎么让人皱眉,仿佛时时刻刻,居心叵测,可只要愿意相信他,无条件地相信他,他其实是可以完全放心的同伴,有他在身后,冲锋陷阵根本不用担心背后。 封刀盟中,脾气古怪的奇人异士,所在多有,自己和各种人打交道多了,很清楚对什么人该是什么态度,这个男人不但救过自己几次命,见识、手腕、才智都远胜于己,在他面前低头,并不算丢人…… “温大哥,我是第一次兑换太一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好建议?” 横竖都已经把矜持放下,司徒小书直看向温去病,把问题抛给了他,果然,就看见他抓了抓头发,好像很厌烦的样子,但眼神中的戏谑没有了,变得认真,是那种面对“自己人”时候的眼神。 “先不要急着换啦。”温去病道:“挑选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要卖的?” “卖?” “是啊,妳出任务,得到的东西自己全用得上?功法也好,道具也罢,如果有妳用不上的,直接销赃给太一,不然单靠做任务换的金叶,够买条毛啊?” 听温去病一说,司徒小书陡然醒悟,“你、你在大荒西朝到处搜刮,就是为了回来以后,卖给太一换金叶?” 温去病哂道:“别说得好像我只有这管道一样,就算不卖给太一,我拿去其他地方暗市场脱手,换换金币也不错啊。” 司徒小书错愕道:“可是,我没有搜刮什么东西啊……” 温去病道:“那就只能怪妳自己听任务的时候意识不清,白白历险一趟,却没有捞些什么回来销赃了,哪有英雄、勇者出去历险,却不趁机翻箱倒柜的?” 司徒小书瞠目结舌,旁边的龙云儿则表情尴尬,因为事先有所准备,连她都在旅程中,悄悄留意,蒐集了一些小东西,正打算找太一估价卖掉。 “对了,妳不是练刀的吗?”温去病似笑非笑,看着司徒小书的腰间,“这柄凤首剑,跟着妳回来了,可妳又用不上,干脆直接抵给太一换钱算了,怎么说也是地阶宝兵,换个一万几千金叶没问题啊。” “不行!” 司徒小书坚决摇头,“这趟旅程,对我很重要,它与我经历无数战斗,帮了我很多,更是重要的纪念物,我怎么都不会卖了它。” 兵器不可以出卖,封刀盟的功法更是不行,但在大荒西朝学到的武技,那就没有什么问题,无论是鎏金剑气的诀窍,还是分光化影剑,都有一定价值,经过考虑,司徒小书决定把这些全卖了。 光柱自天顶落下,司徒小书进入光柱,把要卖的功法估值,太一冰冷的声音随即响起。 “鎏金剑气修练心得,地阶,价值两千六百金叶。” “分光化影剑法,地阶,价值九千九百金叶。” “卖出与否?” 司徒小书将物品卖出,加上任务所得的七千金叶,一共一万九千五百金叶,龙云儿随即走入光柱,把一些大铸造器时,偷偷拣来的边角料卖卖,加上之前剩余的,帐面上一共六千五百金叶。 两女交易完毕,跟着就望向温去病,只见他不住摇头叹气,“破邪箭太伤了,那些魔核如果都还在,能卖好多金叶啊,死妖龙又那么难杀,我想偷留个一两支回来卖都做不到,唉……” 边说边摇头,温去病从芥子环中,抽出一柄金色长剑,环绕着紫青光霞,仙气氤氲,看得司徒小书、龙云儿眼珠都快凸出来。 “这是……” “青武陛下的佩剑?”龙云儿错愕道:“哥哥你怎么把这个都带出来了?” 温去病道:“没什么,他捅我一剑,拔不出去,剑我就顺手扣下了,早都知道杀完妖龙太一就会拉人走,不趁机多搜刮一点,难道等着回来以后才干瞪眼吗?还有,妳也太挥霍了,杀妖龙妳就杀嘛,用得着杀得这么尸骨无存吗?那些全都是金叶耶!就算多带一块妖龙肉回来,都能换个千八百金叶的,唉,说多了都心痛啊!” 边说边摇头,温去病走入了光柱之中,跟着,龙云儿、司徒小书都诧异起来,听到一连串的叮当作响声。 司徒小书小声问道:“那是……什么声音啊?” 龙云儿尴尬道:“好像是一大堆金铁倾倒出来的声音……” ……温家哥哥促成了大铸的进行,青武仙帝、龙虎天君,都秘密遣人向他请教,他能捞就捞,什么边角料都不放过,就连大铸结束后,都还在现场搜刮了一遍,所得的只会是自己十倍。 ……不过,这倾倒的时间,还真有点久…… 十三章 愉快的升级时光 司徒小书问龙云儿之前,大致也猜想得到答案,讪讪地有点不是味道。 病僧在大荒西朝逢好处就猛砍一刀,那种拼命搜括的狠劲,自己是知道的,照理说,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捞几笔大的也就算了,可他大小通吃,不但大笔的拿了,连蝇头小利也不放过,贪到这种程度,实在让支持他的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自己曾向青武仙帝问及此事,结果仙帝大手一挥,表示病僧这人挺厚道,拿走的东西,基本全用在大铸上,那些材料全没白拿,就算还剩什么边边角角,也微不足道,可以不计。 这话是真是假,自己是无从判断,不过,从此刻这叮叮当当的声音听起来,他捞的边角料还真是不少,这与其说是会搜刮,不如说是捡垃圾王了。 “……都三十秒了!还没停。”司徒小书愕然道:“他到底……装了多少东西走啊?” “淡定!”龙云儿厚着脸皮道:“往好处想,他替清洁工人省了很多的事,这些东西拿完以后,他们打扫就不花什么力气了。” 如流水一般的物品倾倒声,足足响了几分钟,龙云儿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快撑不住了,这才听见声音停下,跟着,不知是否错觉,光柱内似乎有雷声响起。 “怎、怎么买卖交易,还会打雷的?”龙云儿带些不安地问道。 司徒小书道:“会不会是太零碎了?我听说有些人存钱,总额不过几个金币,却带上十几万铜子去存,钱庄的职员清点到最后,崩溃了发疯砍人……有没有可能是这种情形?” 龙云儿道:“比起这个,我还更担心温家哥哥想偷鸡摸狗,在那堆东西里参些什么,想黑太一,然后就被雷打了。” 司徒小书讶异道:“太一这么厉害的,还有人敢黑他?” 龙云儿无奈道:“别人肯定不敢,但我们家这一位……他好像对互黑这种事乐在其中。” 说话中,温去病缓缓走了出来,身上有微微的黑烟与焦味,表情一脸不悦,走出来还往光柱里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真小气!” 龙云儿抢着迎了上去,问了情况,温去病道:“我从芥子环倒了一堆东西下去,末了要结算的时候,那边才告知什么因为现在我们三个都算地阶,出卖物品的价钱要调低,避免有人趁机刷金叶,钻漏洞。” “还有这事?”龙云儿一下也傻眼,仔细想来,这种避免别人钻空子的规矩,倒也合理,可合情合理的规矩,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让人揹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来换,换完了才说这一句,谁能不气啊? 温去病道:“我火起来,在里头砸了些东西,上面就打了一道雷……没什么,小场面,吓得住我吗?” 龙云儿松了口气,“那还好,我真怕你在里头以次充好,放假货被识破,这才被雷劈的。” “……这个……这次失手了,下次再来吧。”温去病耸肩道:“从没想过偷工减料、造假作伪的工匠,不是个好工匠,这次被拆穿了,只要没斩手,下回再来就是。” 龙云儿表情都快扭曲了,“那……万一被人斩了手呢?” “自己做一只更好的假手换上用啊。”温去病淡然道:“连一只换用的假手都做不出来,还学人造假作伪,这种白痴活着也多余。” “……根本什么都是你自己在说的。”龙云儿悻悻说道,心里满溢着担忧,但这个男人想干些什么,从来是轮不到自己阻拦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旁边默默为他担心,并在事后与他一同承担。 司徒小书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对男女的反应,很想插句话,却感觉完全打不入他们之间,直到双方话说完,这才上前,问道:“那最终到底换到多少?” 温去病道:“之前剩下的,加上欠债回收,大概两万上下,青武仙帝那把剑大概换了一万,最后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大概六万五吧。” “六万五?” 龙云儿吃了一惊,司徒小书对金叶的获取与花销价值仍陌生,不太能想像,但已经交易过两回的自己,很清楚这数字代表什么。 “哥哥你那堆边角料废铁,换了三万五?这还是太一贬值以后收的……” “废料得看是在谁手里,在妳手里,废料当然只是废料,但在我这边,那些就是原料。”温去病道:“花点时间,把废料组合一下,加个法阵,就能做成简单的道具……” 说起来轻巧,实际上却没那么简单,纵有上好的材料,胡乱设计与制造,也只会浪费素材,唯有绝顶的匠师,摸透了千百种素材的特性,一眼看去,就知道如何引发它们的长处,巧妙组合,在最短时间内,用最简单的手法,把这些素材打造成不复杂却优秀的小物件。 这份才能与手段,除了温去病,当世再没几个人能够,不过以他性情,自然也不会在此时自吹自擂,随便讲讲也就算了。 身上资源全数兑换完毕,金叶到手,剩下来就是兑换各自的需要,钱最少的龙云儿打头阵,六千五百金叶,买不到什么功法或道具。 “其实,我现在身上的功夫够练了,金刚四蕴我没有完全摸透,后头还要花时间继续修练,没必要换新的功法。” 龙云儿没提九阴玉简,怎么说也是在司徒小书面前,话还是要有保留,“如果可以,我想换件护身挡灾的道具,这几次的战斗,我发现很缺这种护身物,六千五勉强也能换点不错的,不过……还是先拿来修东西好了。” 连续几次战斗,自己身上的斗龙极意袍,破损严重,虽然这件袍子本身有自我修复的功能,但大前提是损伤面积在总体两成以下,可青武仙帝、九头妖龙造成的伤损,累积超过五成,根本无法自行修复,只能靠外力修补。 温家哥哥有修复这袍子的能力,但也评估过,要砸下许多的资源,还未必能修复到最佳状态,不如直接找太一问问价钱,适当的话,直接修补兼升级。 “……修补两千,升级三千五?” 问完价格后,龙云儿暗自咋舌,五千五金叶的索价,换了在外界,可以买到许多东西了,不过在太一这边,钱似乎怎么省都不够用,金叶像流水一样花销出去。 温去病道:“手工部分是可以我自己来啦,但修补时候要用的太阴凝晶、地肺九玄气,还有升级时候必要的冰海蛟血、日月五轮木向东第一枝,这些太难搞了,就算立刻砸重金去暗市场悬赏,也不是马上说有就有的,所以,还是和太一交易吧。” 材料问题,素来令每个优秀的匠师都感悲痛,温去病也不例外,人间的物资虽然丰富,但有些属于诸天神魔世界的素材,人间根本没有,只能用效果差一截的代用品,而且即使是替代品,也未必好找。 对自己的技术,温去病信心满满,而且在各个暗市场,自己也有人脉,谈交情讲价、以物换物,绝对能把总体花销压到比太一便宜,但时间就变成问题,因为有太多神、魔界的素材,人间可遇不可求,单纯重金悬赏,十年八年,甚至等个几百年都没结果的,一点也不奇怪。 当初那个人以通天手段,入侵太一协议,让碎星团能与太一交易,对装备的保证意义真是很大,若没有太一这边的货源,自己再擅长造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炊…… “那交给太一了。”龙云儿点点头,走入光柱之中,强光洒落,多处破损的极意袍,仿佛时光逆转一样,开始迅速修复。 跟着,金叶付出,另一重不同颜色的强光,洒落身上,龙云儿感受到强光中有些特殊的气息,仿佛诸多材料融解入光,又随光灌注进极意袍。 斗龙极意袍:地阶宝器(中品),上古龙族遗蜕所化,抗击力强,敏捷增速,可变形,可结合自身力量后强化,具冷热抗性(高等),可自我愈合(高等),两万八千金叶。 太一的声音冷冷叙述,只是这么一下升级,就足足多了一万金叶的价值,真把龙云儿吓了一跳。 当强光消失,龙云儿从光柱中走出,极意袍有了明显的变化,样式虽然仍然一样,可原本还是丝质感十足的袍子,现在走动翻扬间,内里的部分,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仿佛千百颗黑曜石,又像是大片黑色龙鳞,闪闪生辉。 司徒小书也是识货的人,一见之下,心头大赞,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一下子起了涟漪,大为所动。 太一的神能,比预期中更强,自己手上也有金叶,该怎样来换取外界换不到的好处? 心念一动,司徒小书道:“温大哥,我想请教一事,听说乾坤刀、金刚身、双极轮、苍穹闪这四绝神技,相生相克,却又无法兼修,这件事是真的吗?” 闻弦歌,知雅意,温去病立刻反应过来,哂道:“妳想破解乾坤刀所受的先天克制?” 十四章 九十九万金叶的问题 在猜想司徒小书会兑换些什么物品,或是选择什么功法时,不止温去病,就连龙云儿都忍不住生出诸多臆测。 司徒小书是名门出身,兼得丹阳朱氏、封刀盟两家之长,更有一名举世无双的爷爷,从小真是要功法有功法,要资源有资源,什么别人梦寐以求的好东西,她看都看到烦了,哪怕是其他世家贵胄的公子,都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她为人又低调,不张扬,练功也是那种一步一脚印,闷着头按部就班苦练的,从不好高骛远,其他门派的神功,对她应该没有吸引力,更不渴望速成,这种人扔到太一宝库里,会挑选些什么?实在让人想不透。 两人都生出的一个想法是,司徒小书在大荒西朝时,从不用刀,这固然是为了掩饰身分,但长时间下来,她被磨练出一身剑艺,是剑中高手,这些技艺她应该不会想抛弃,后头大有可能补强,成为刀剑兼修的路子。 这条路,难度很高,可一旦走通,前程绝对远大,更别说她得逢异遇,已经在这路上走出一段了…… 龙云儿、温去病都存着这猜想,却不料司徒小书的心,比他们预期的还要大得多,一开口,就抛了个大炸弹似的问题。 ……她想解开寰宇咒武的天生刑克! ……真不愧是一心为公的封刀盟大小姐,时时刻刻,都以自家门派的利益为先。 龙云儿暗自惊叹,而自己更听出司徒小书这问题中,包藏的另一个要命点。 ……看似请教,但为何问温去病这个,而不是其他的? ……因为知道你是碎星者,与碎星团相关的事,不问你问谁? 话不用明白说,但这层意思,龙云儿感受得到,温去病自然更是清楚,不过,既然大家是战斗伙伴,这些问题他也没打算回避。 温去病道:“也是也不是,不能兼练是没错的,正常情况下,也没机会兼练,新帝国建立后,四大派对这些战争神技看得很紧,妳想兼修,也要问问其他几派肯给不肯给?” 司徒小书默默点头,以自家来说,乾坤刀被奉为高段绝学,不是普通弟子能修练,遇到其他门派想武学交流,交出去的怎么都不会是乾坤刀,其他三派也是如此。 温去病道:“至于想破解这个先天刑克,我劝妳可以不必浪费时间,那不是妳能做到的,就算让妳爷爷来,都束手无策,因为那已经不是单纯功诀层次的问题。” “怎么可能?”司徒小书不信,道:“一套武学会被破解,就是给人找出了破绽,或是打一开始就被人留下了破绽,可只要截长补短,把破绽修正,那不但能不受克制,甚至还可以反杀,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啊。” “问题是,这股先天刑克已经不是单纯的武学破解,这次大荒西朝之旅后,我才能肯定,四绝学之间的相生相克,固然有表面上的理由,柔克刚、强袭弱、简破繁、快打慢,但背后还有更深的因果绑订。” 温去病道:“妳所谓的四绝学,有个正式的名称,叫寰宇万咒武卷,顾名思义,它是一套内含咒法,外武内咒的誓约类武学……” 司徒小书的眼睛一下瞪大,别的不说,光温去病能说出“寰宇万咒武卷”,这个自己首次听闻的词,就足见他知晓内情,远在自己之上,而这名称更给自己很不好的联想。 缔结咒约,背负誓言,承受某些代价而习练的武技,能发挥出远超其应有的强大威力,这类技法罕见于人间,仅有传闻,但据说在神魔世界广为流传,自己曾听前辈提过,难道…… 温去病笑道:“如果这么说,妳还听不懂,那我再奉送给妳一个情报,和妳一样魂穿到大荒西朝,在千年前建了封天坛的那一位,就是寰宇咒武的创造者,封天坛是什么东西,妳自己想吧。” 司徒小书大吃一惊,道:“横击仙帝就是……就是碎星团团长贾伯斯?” 温去病不再重复话语,但身旁的龙云儿大力点头,司徒小书见状,一颗心笔直往下沉去。 如此一来,自己想要为封刀盟解除隐患的打算,等于全盘落空了,这根本就不是单纯从武学特性着手,就能改良与避免的事。 从封天坛的案例,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事关因果与气运,冥冥因果缠绕,气运流失之后,那数十万民夫个个死于非命,死于各种理由,简直就是不需要理由,甚至这效果还带入轮回,几乎把整个人族都牵连毁灭…… 温去病道:“从封天坛的案例,妳应该心里有数,事涉因果绑定,修练时候先天誓约一立,妳就算把整套乾坤刀打烂重改,也一样逃不过相生相克的规则,除非彻底废功……” 司徒小书紧张道:“没有其他方法可想吗?” 温去病摊手道:“就算有也不会是我来想,照我估计,除非修练上天阶高位,能断因果连结的地步,否则就脱不了这生克,或者……妳去找一个练上天阶高位,能断因果的高人,看看他有没办法可想吧。” 这话似乎指了一条明路出来,因为司徒小书的背后,就有一位九重天阶的绝顶高人,问道于他,肯定有解答。 话虽如此,司徒小书自己却感忐忑,因为自己从没听爷爷提过此事,照理说,以爷爷的个性,如果有解法,断无可能不做处理,让封刀盟子弟陷入风险中,可他别说没处理,甚至提也不提,自己不能不猜想,他对此也束手无策。 “还有,这是我的善意提醒,也是我此次异界之旅的最大体会。” 温去病道:“碎星团的那个人,最恐怖的一点,不是他布局有多巧妙,设计有多精准,而是……这家伙就他妈的是个来乱的,什么技术,他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是不是真的会,只一时兴起,就自以为是地用下去,那根本……是不可以这样搞的,封天坛是什么样子,妳自己亲眼看到了。” 本来还在苦苦思索的司徒小书,大荒西朝的经历在脑中闪过,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原本以为,寰宇咒武四绝,为奸人设计,陷入彼此相克的窘况,是封刀盟的大危机,背后也有大阴谋,这情形虽然糟糕,但还未必无解,因为所有的阴谋背后,皆有所图,冷静应对,未尝没有处理的方法。 可是,正如温去病所说的,从这角度来看,整件事性质就不同了,贾伯斯用寰宇咒武所设下的大套,很可能是他自己都未能妥善驾驭,一知半解的技术,这就不是一个套,而是一堆被点燃了引线,不知何时会炸开的火药,说不准在哪一天,练了寰宇咒武的所有人,就和那数十万民夫一样,给“炸”得粉身碎骨。 “那……这该怎么办?” 司徒小书心惊肉跳,本来只是觉得有隐忧,现在却感到危机迫在眉睫,无论如何都要把这问题解决,而温去病肯告诉自己那么多,足见诚意,这样他都还说没办法,就真正是没有办法了。 左右无计,司徒小书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太一知道该怎么办,我有七千金叶,能换祂指点一个答案吧?” 在司徒小书想来,七千金叶,价值等同七千金币,那是一笔好大的财富,向神魔求个指点,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但此言一出,就看龙云儿两眼圆睁,一副头皮发麻的骇然模样。 “怎、怎么了吗?龙姊姊?” “妳真是……不晓得厉害啊!” 龙云儿侧眼望向温去病,毫无疑问地,这里正有一名向太一提问却成了笑话的不幸受害者。 温去病连答都不想答,直接抬头对天叫道:“太一,出来回话,七千金叶买你一个回答,你还真是被人看不起了啊!” 天空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回应,但司徒小书双颊发烫,晓得自己错估了情况,仔细想想,换了有人拿七千金币来,买爷爷的一句指点,全封刀盟上下都会愤怒地把人轰出去。 “那……那要多少才行?” 这话问得非常没底气,毕竟自己只有七千金叶,就算要找温去病借,也不晓得他愿不愿意借。 没想到的是,一直沉默的太一,竟然对这问题有了反应。 “破解寰宇咒武因果牵连之法,九十九万金叶!” 轰雷阵阵般的声音,传入三人耳内,一下就让三人作声不得,之前还只有温龙两人晓得太一的作风,这回连司徒小书肚里都开始骂:好黑!真的好黑!黑心黑肝黑到底了! 一个问题要收九十九万金叶,这简直是趁火打劫的极致,九十九万金叶,这都能换到何等高超的绝顶神功?绝世神兵?现在就拿来换个一个解答?不如拿把刀去抢好了! 这一下,问题陷入僵局,温去病事不关己,完全不在乎,但龙云儿一直希望能够帮助司徒小书,看彼此都没有答案,努力思索,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不就是事涉因果吗?别人没办法,但自己可是这方面的专才啊! 十五章 补心 命运之眼,能够看穿因果线,龙云儿觉得拥有这技能的自己,或许能打破僵局,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不过,这念头才刚生出,马上就碰到两个障碍,让她不得不把话吞下去。 第一,命运之眼再厉害,也得有个目标看,才能看出东西来,但寰宇咒武四绝,这虚无缥缈的东西该怎么看啊?总不成,把四本秘笈并排,再用命运之眼看因果线?这要是能看得出东西,那才有鬼! 第二,如果真找到办法,能看四大绝学的相互因果,以四大绝学背后的牵扯,不知道扯了多少人在其中,这么复杂的因果线,自己分析起来,承受得住吗?当初进封天坛,温家哥哥不让自己开命运之眼去看,为的不就是这个? 诸多忌惮,让龙云儿最终没有把话说出去,而温去病看看时间,再这么耗下去,连自己的兑换时间都要没了,不得不出来轻咳一声。 “想不通的事情,先放一边吧,凝结法相,踏入地阶之后,要注意的事情还很多,尤其打地阶战的时候,有没有越阶武技很重要,万一妳们没有,妳们的对手却有,很可能一下就丢了命。” 温去病道:“司徒丫头妳有什么打算?刀法妳不缺,但后头是不是打算走刀剑双修的路?那柄凤首剑,妳不是只留着当纪念的吧?” 司徒小书微一皱眉,“为什么叫我司徒丫头?我们年纪差很大吗?” 温去病笑道:“妳喊我大哥,我就叫妳丫头了,不然难道要喊妳流鼻涕的小鬼吗?算了吧,这么叫还不错,我不打算想起与妳的其他关系了。” 提到双方的另一层关系,司徒小书也有些尴尬,身为独孤剑的时候,心意藏在假面孔底下,对彼此的婚约关系,没什么感觉,可如今恢复真身,与温去病又和解,面对面之下,提起此事真觉得羞赧。 “那……温大哥,如果学剑,你能教我苍穹闪吗?” “……靠,真扯,妳还真紧抓着寰宇咒武不放啊,满天下那么多剑法,何必非纠结这个不可?” 温去病摊手道:“寰宇咒武不能兼练,想要跨系练其他的,除非把自己一身功夫彻底废了,然后重练,确实我听说四绝有兼修的办法,但钻研到现在,我只知道这么一个……妳想废功重来吗?” 答案肯定不可能,封刀盟家传绝学,对司徒小书的意义极大,怎么都不可能舍弃,听了就立刻摇头,不过,对于该重新选择些什么,一时间没有概念。 最后,在温去病的提议下,司徒小书换位思考,比起修练一些不同路的上乘剑法,不如专注本身这次穿越之旅的所得。 温去病道:“妳的凤首剑,应该可以强化吧?再不然,妳如果想刀剑同修,左右手的协调性如何?大荒西朝时,从没看妳双手同时用,也没看妳特别锻练过左手,你该不会是想拔完刀,插回去,再拔剑吧?” 司徒小书呆若木鸡,之前因为不确定能否回归,又要掩人耳目,虽然封刀盟的刀术没扔下,偷偷有在练习,也期望或许有那么一天,可以刀剑双修,但并没有进行实质练习,这时被点醒,才发现……自己的准备真是不够。 出乎意料的是,太一这边不但有各种功法秘笈,连这种问题都有得解决,花费金叶,就可以直接得到“左右手协调性”。 左右手协调性,习得后,双手灵敏与熟练度相等,高阶操作五百金叶,地阶五千金叶。 等级一跨越,金额就差了十倍,让人无言以对,但考虑到能节省的时间,还有地阶层次捞钱的速度,这还是颇为划算的。 相比之下,凤首剑本身已是相当优质的地阶上品宝兵,想要再进一步升级,七千金叶仅是一个起步价,还不如自己蒐集一点相对材料再来,多少可以省一些金叶。 司徒小书走进光柱,接受洗礼,五千金叶付出,买到了左右手熟练度相等,步出光柱后,同时拔出刀剑,左刀右剑,一轮挥洒,剑光闪闪,刀气纵横,声威不凡。 不过,就连龙云儿也看了出来,司徒小书晋升地阶之后,右手的凤首剑配合无双,但左手的刀,只是寻常战器,明显承载不住地阶力量,刀剑运转之际,有了瑕疵。 虽然司徒小书恋旧,但想要把一柄普通战器,升等提为宝兵,要砸下的金叶可不是说笑,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好在,封刀盟家大业大,神兵可能不好说,宝兵肯定不缺,等司徒小书回去后,重新选一柄宝兵来用,好过在这里给太一敲诈。 最后,终于轮到温去病,这就省事许多,早就有具体方向的他,根本就不用问,进了光柱,直接开选。 大荒西朝之行,补气的万气元浆、治疗的伸腿瞪眼丸,已经用得七七八八,现在开始,战斗基本进入地阶层次,那些东西也没用了,需得要换些升级版本。 石龙紫芝:生长于纯血真龙亡骸之上,承受阳火,吸纳天地灵气千年长成,可疗愈地阶等级的伤害,复原八成,四千金叶。 纯阳正气液:凝聚九天阳火,聚淬为液,补完耗损元气,地阶层次专用,两千金叶。 进入地阶层次,收费标准与高阶又有不同,治伤救命的收费,比补完气力要贵得多,伸腿瞪眼丸都只要两百,石龙紫芝却要四千,比许多普通的战器都贵。 在西北造座城,也不过八千金叶的预算,两颗丹药就能抵一座城,其价值贵重,可想而知,但反过来说,当初若有石龙紫芝,武苍霓的重伤就能尽速恢复,这用在整体战场上,可是有着扭转乾坤的效果,远远不止四千金叶的价值。 大荒西朝中,龙云儿的几场战斗,基本就是拿伸腿瞪眼丸来硬顶,如果不是吞服后,所有伤势瞬愈的这个效果,她早都不知死几次了,而仗着此物神效,只是高阶的她,却比地阶的独孤剑更能派上用场……类似的事,碎星团早期也常常发生。 “……买多也没打折,还说会员咧,一点福利也没有。” 骂骂咧咧,温去病金叶付出,石龙紫芝买了三颗,纯阳正气液买了两瓶,帐面上还剩下四万九千金叶,看着这惊人的耗损,着实肉痛。 战斗晋升地阶层次后,整体的开销也跟着翻上来,还不只是翻倍,基本都是十倍起跳,战争打到最后都是在烧钱,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碎星团当年会搞到一堆穷鬼,手头紧巴巴,日子苦哈哈,眼里见钱就发光,实在不是没有道理。 几万金叶看来很多,可真要放手买起来,根本不够用,如果有得选择,自己真想把这两件东西各买上十份八份,但这么一来,自己直接破产不说,真正重要的东西还没法买。 自己肉身强度重回地阶后,基本在地阶战中不惧任何人,但很快就要上京,而帝都之中风云聚会,要有面对地阶群战、车轮战,甚至天阶战的准备,最理想的状况,就是哪怕再遇上当年碎星团覆灭的那一夜,自己也能杀出重围。 这几年的潜修苦练,自己的心血也没白花,五德之气的修练,已经有了具体的方向,这些时日自己也不断暗自准备,虽然在与九头妖龙战斗时没派上用场,但不完全的半成品,本就是用不上好过用得上。 现在能回到太一面前,正好来补完自己所需要的关键部分,让半成品更进一步。 “太一,我要补完贪狼之心,价钱怎么算?” 自己所吸纳的贪狼之心,是一件非常特异的神器,能把血肉化神兵的这点,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神器、神兵能做到,自己利用它补完了破损的心脏,成为修复之始。 然而,当初所收的贪狼之心,基本上交给太一,自己不过留用了部分碎小残渣,用来修复心脏,支撑地阶等级的战斗,那没有问题,可想要在这阶段负荷更大的能量流转与增压,就显得不够了。 贪狼之心,神器,吸收兵主力量,转化血肉为神兵,有高度失控可能,时价二十八万六千金叶。 太一的报价总是那么让人无语,不过这价钱,还不算太意外,毕竟这边的行情价,地阶等级的东西,大多都破万,十万以上的,则是对天阶有效之物,正常的神器二十万起跳…… 贪狼之心是神器,考虑到珍稀性,二十八万多挺正常,如果不是因为有高度失控可能,价钱肯定不止这样,不过……就算价钱公道,自己也买不起,好在自己本来也没想过要买。 “用不着这样吧?我要的只是补完,买些主要材料就可以,连人工都不用你动手,直接推销我一颗完整的是哪招?” 温去病道:“只要主材就好,可以的话,相同分量的一组材料套餐更理想,行吗?” ……自己怎么说也是大匠师,有材料,自己就能想办法。 ……不过,神器的材料也是铸造机密,太一该不会在这上头先敲一笔吧? 十六章 破产(周一求紅包) “奇怪?温大哥为什么进去那么久?他在里面换很多东西吗?”站在光柱外,看着时间分秒过去,司徒小书觉得奇怪,而龙云儿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可能……在与太一斗智斗勇吧。”龙云儿道:“太一非常强大,很多时候也很死板,根本不会变通,但家主说过,太一非常尊重规则,只要抓紧游戏规则,把游戏玩得好,就能反过来以太一为用。” 司徒小书摇摇头,道:“遵守规则我懂,那种无视规则,横冲直撞的人,我也认识一些,但这种往死里钻研规则,玩转畅行的路子,我真的不行。” 龙云儿正想附和几句,忽然想到一事,“西北之战,听说妳奋勇杀敌,伤得不轻,可现在……” 司徒小书点头道:“嗯,其他的也就罢了,手臂的伤尤其严重,我还以为会伤残呢,穿越的时候,这具肉身不知是什么状况,可能太一在保管的时候,顺便把伤害治疗了……现在一点伤也没有。” 边说着,司徒小书提手做了几个动作,果然血脉畅通,没有一点伤损窒碍,这个收获着实令她喜不自胜,否则哪怕这次穿越捞到晋级地阶,如果回归到一具伤残的,那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原本自己还担心一件事,就是这具的年龄,万一是随自己在异界的时间流逝而成长,那就算不会一夜白头,也会长大不少,毕竟自己眼下正是成长的年纪,别说差个几年,就算只差一年半载,外貌都会有差距,幸好……这种事情没有发生。 “呃,太一还顺便包治伤,这点真是妳赚到了,我们家那一位,还在抱怨作任务受伤不能报公伤呢。说不定……”龙云儿道:“这是太一弥补把妳强拉入任务的弥补?” 司徒小书点头道:“有可能,我也听说过,那些顶峰上的大能,行事非常注重因果,有往有来,从不会让人白干。” 平心而论,如果打一开始,太一就以疗伤、自我提升为代价,拉自己穿越到异界,自己答应的可能有九成五,事后回过来看,自己的获益远多过失去,怎么看都不亏。 “可是……回去之后,妳怎么办啊?”龙云儿为难道:“那边的人都知道妳重伤,妳出现后却一点伤也没有,时间还这么短,说自己好的都不会有人信。” 司徒小书奇道:“这有什么问题吗?有人问起,直接说是太一干的不就行了?” ……之前被太一下了保密禁令,有口难言,在这几年里,自己无时不刻都谨防着泄密,也都等着有朝一日挣脱束缚时,要大说特说,现在机会总算来了! 龙云儿迟疑道:“太一那边倒是还好,但我听温哥哥说,像妳这样被拉去穿越的人,恐怕不少,回去之后,天下必乱,在这种情形下,一早让人知道妳与太一有牵扯,暴露在众人眼前,怕是各种明枪暗箭不断,并不理智。” 司徒小书想想也是,但如此一来,着实犯了难,自己的伤既然好了,要怎么掩人耳目?总不成,自己在身上划几道,重新装有伤吧? 龙云儿无奈道:“还是找太一吧,妳好像还剩了些金叶,左右手灵活性这种东西都能换,只是做点伪装,应该不太贵吧。” “也只有如此。”司徒小书点了点头,却看见前方光柱消失,温去病从中缓步走来,急忙抢了上去。 温去病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手上、身上也没多什么东西,但谁也都知道这不准确,就算得的东西再多,也可能藏在芥子环里,到底得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家主,你……换了些什么?” 在司徒小书面前,龙云儿的称呼颇有顾忌,不过,这些话又是刻意问给司徒小书听的。 为了未来作考量,为了不让温去病太过孤立无援,龙云儿希望能尽量替他结些外援,别总是一个人独撑,而司徒小书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伙伴,不仅背后有背景,个人有本事,更是难得的重义之人,应该要尽力拉拢,结好关系才是。 因此,龙云儿主动开口,因为这是谨守分寸的司徒小书,还不方便提问,却肯定想知道的事。 司徒小书不是笨蛋,龙云儿做得那么明显,如何会看不懂?连忙投以感激的目光。 “咳咳!”看这两个女人眉来眼去,温去病咳了两声,道:“换了些东西,太一这个大王八,强卖我神器,我不买,问祂原料有哪些,我换了回去自己造,那个大王八居然说,神器的原料与制造法是高度机密,能卖不能说,然后智能产权无价,一份制造教学兼蓝图,卖我十四万,妈的,我被打劫了!” 长长一段话,传入两女耳中,却带出不同的反应。 司徒小书惊道:“你真的有办法铸造神器?”就是九龙寨的顶级大匠,也不敢在此事上拍胸保证,这个男人真有如此手段? 龙云儿错愕道:“你哪来的十四万?”先前搜刮了整个大荒西朝,也不过拚了六万五,还差五万五,想被打劫也没资格啊? 温去病没好气地道:“当然是老办法了,直接买不行,就和祂玩猜猜看,我猜中的部分越多,能省的金叶就越多,在太一这边,补完很省,买完整的东西贵,我耗了半天,猜中了几十种辅料,还有六种铸造手法,最后花两万金叶补完费,总算搞定了。” 搞定之后,清单中,独眼金冠螭龙的爪子、黑翼凤凰的羽毛、悲痛冰雪亡魂的祝福,这三件主材太难搞,从人间着手,估计要等个一百几十年,唯有放弃,直接向太一购买,再加上其他一些麻烦的素材,杂七杂八,又要几万金叶,手上的四万九根本不够用。 迫于无奈,只好把两件压箱底的资源拿出,那是当日灭尊、天师,他们所残余下来的半颗舍利子、金丹,内中蕴含他们生前的武学、术法痕迹,留存着几许真意,细心参悟,有助于登天,是无价之宝,但眼下只好拿去交易。 算上内中蕴藏功法的真意传承,半颗金丹、半颗舍利,分别都卖了一万多,七凑八凑,总算满足了开销的数额,和太一把东西换出来,接下来就是找个安全地方,将这些素材处理妥当。 自己并不是要重新塑造一颗贪狼之心,所以原本的铸炼方法,自己不会照抄,而是会用自己的技术,将这些素材处理后,融汇体内,以生命合成的方式铸心,这种铸炼技术,也只有体质特殊的自己能干,普世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温大哥,你……真有本事。” 司徒小书衷心佩服,原本还觉得温去病利用交易规则,与太一周旋,有点玩弄法条的意思在,如今才晓得,能玩弄法条也是硬本事,如果没有他那样的能耐,换了自己,只能太一开价什么就什么,哪还能用各种方法,把价钱硬生生砍下来? ……如果当年碎星团也有与太一交易,如果当年温去病也在碎星团里,那他肯定是碎星团的重中之重,因为他的存在,才能让碎星团提前使用一些本来根本用不起的东西。 ……碎星团覆灭后,团长与四大武神尽皆殒落,主力战将伤亡殆尽,所累积的各种军事资源,不是落入官府之手,就是流散在各个奖金猎人、黑帮势力手上,但唯有一点,是各方追捕势力基本不提的,那就是碎星团的技术人员。 ……普通匠师被捕杀的是有,可真正掌握碎星团尖端技术,知晓机密的人物,却从没有下落流出,致使许多关键技术失传,此事一直在江湖上引人议论纷纷,看来,真相就在这里。 ……温去病,碎星团藏得最深的大匠师,一手掌握碎星团机密技术的专家,即使在组织覆灭后,仍然以不同身分活跃着。 司徒小书有了这样的明悟,跟着,在温去病的指引下,她花了八十金叶,让太一帮忙伪造了伤疤与伤势假象,这些假象有效期一个月,并且会慢慢消失,如同伤愈,在这段期间内,就是天阶高人也看不穿。 “温大哥,离开这边之后,你们是回港市吗?”司徒小书道:“我立刻南下,赶去和你们会合。” 温去病没答话,多少有些诧异,这丫头看起来是非常恋家的人,去异界漂流几年,家乡远隔,照理说回归后,该立刻赶回封刀盟总部,与家人团聚,怎么会想要立刻赶来和自己会合? 龙云儿也同样有这疑问,但相较于温去病,她更多的是觉得开心,有这么一个值得结交,也能够信赖的朋友。 经过考虑,温去病道:“先不忙,我们回到港市,料理一些杂务后,恐怕也要准备北上,妳如果有兴趣,大家可以在帝都碰头。” “帝都?”司徒小书反应极快,“武举?得意宴?” 话才刚说,空中太一的声音宏大传响。 “停留时间已到,所属人员,传送回各自出发点!” 十七章 意外之喜(周一紅包滿五百的加更) “……快要到了……可惜他不在,否则看到冰心这么风风光光地回来,一定会很高兴。” 策马在队伍之中,武苍霓远看那长长的兽族仪队,心中一下感叹,一下欣喜,感觉十分复杂。 自己的个性,高傲到不屑说谎,但身为军事统帅,当然也懂得宣传,尤其是,并非歪曲事实,仅是加油添醋的宣传手法。 潜入敌后,这个确实有。 与狼王子、兽尊周旋,这个也没说错,打过照面基本可以理解为周旋,顶多标准放宽些,就算没交谈,有过目光交会,都是周旋过了。 高度活跃,这个更没人能反对,从一开始与安德烈王子的接触,中间被困狼王庙,与遮日那王的对峙,再到最后与托尔斯基的遭遇战,冰心这丫头基本全数到场,这样若还不算活跃,其他人都直接算死人了。 对兽族的全面溃败出了大力,这个还真是事实,那些兽王、兽兵,不知中了什么邪,在战争结束后,忽然疯狂迷恋上音乐,哪怕找不到合格的美女歌者,能找个美女来奏乐也凑合,群情激动之下,逼得遮日那王请出了司马冰心,让她在飙狼族连办数场演奏会,掳获了大批支持者,为敌方的“溃不成军”与往后西北和平,奠下漂亮的基础,贡献卓越。 正因为这份贡献,遮日那王摆出了欢送贵宾的架势,兽军们抬着大轿,以千人仪队送她至平阳城,给足了司马家面子,也开创西北地方千年未有之奇。 虽然对事情的奇妙发展,觉得有些难以索解,武苍霓对这情形仍是乐观其成,一面派出人手,散播流言造势,一面亲自率队出迎。 西北大势已定,自己无意也不可能永守此地,终究要还权于司马家,由他们自己来守家园,在那之前,自己除了交一个大好局面给他们,其余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为司马家留些人才来。 冰心是个资质很好的孩子,可以预见,将来无论司马家如何权力变迁,都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如果能把她拉拔上来,既有战功,又有与兽族和平往来的交流经验,这样的人才,会是司马家的宝贵资产。 基于这理由,自己想把她拉拔上来,也希望……她在天上的兄长,能为着这一幕而欣慰。 武苍霓心绪涌动,目光水平扫过在场的司马家人,忽然看见一个意外的身影,正挤在欢迎的队伍中。 “……司徒家的小姑娘?” 武苍霓着实一惊,刚刚自己去她住处接人,扑了个空,把守门前的护卫,完全没看到她出门,这个离奇的失踪,让自己正下令全城找人,哪想到人居然跑到外头来了? 再一瞥司徒小书的状况,仍是与失踪时一样,头上身上都裹着绷带,可能残疾的那条手臂悬挂着,似乎还往外渗血,估计是勉强起身出来,牵动了伤口,破裂出血。 武苍霓微微皱眉,身旁的司马路平看见,顺着目光看去,发现了司徒小书,道:“满城找她找不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要来也不打声招呼,累得我们担心半天,她也未免……武帅,有什么不妥吗?妳的表情……” 微皱着眉,武苍霓不晓得该如何开口,真要说的话,自己确实没看出任何问题,司徒小书看起来很正常,没什么问题,但自己心中又有种感觉,好像这女孩某些地方起了变化,与早先不同。 “不,没事,应该是我多想了。” 片刻思索,武苍霓把这丝困惑压下,决定先接完人,再找司徒小书详谈,她是因公而伤,手臂的伤残怎么样都要想办法替她治好。 正想着,兽人的队伍停了下来,护守在前的狮族、飙狼族战兵们,分别往两边一站,让出一条大道来,十二名兽人扛着大轿子,缓缓走到最前头,将大轿放下,前所未有的尊重排场,就是普通兽王都没这待遇。 大轿的珠帘、纱幔掀开,一名白裳少女怀抱琵琶,端坐轿中,秀美无双,貌若天仙,雪肤樱唇,冰肌玉骨,素白色的曳地长裙,不沾染半点俗尘,双眸似闭非闭,如若入定,通体仙气充盈,哪有一点人间女子的模样? 数以万计的平阳城百姓,见了谪仙姿容,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满心赞叹,就连从小看她到大的司马家血亲,也有惊艳之感,错愕不解,怎么往兽族一行,小丫头出落得更为清艳可人了? 所有人当中,只有武苍霓的讶异最为深刻,在看见司马冰心的一瞬,她仿佛看出了什么。 蓦地,冰裳雪肤的仙子,从大轿上轻飘飘地飞起,恍若乘风柳絮,直直飘向武苍霓,绝美的身法,让人们都生出犹在仙境的错觉,唯有武苍霓,之前的怀疑,在看到她动作的一瞬,得到了确认。 ……到底是什么奇遇? ……小丫头踏上地阶了。 ……但境界不稳,似只是勉强攀上地阶,连法相都还未能完全稳固,境界不定,需要些时间来稳固。 令人惊讶的变化,但更多带来的是喜悦,武苍霓从没怀疑过司马冰心的能力,上佳的资质、一流的功法与栽培,唯独欠的就是搏杀历练,可即使如此,若二十岁前站稳高阶末段,成为半步地阶,就有希望在三十,甚至二十五岁前踏足地阶……这已经是绝顶的修练速度。 想不到的是,小丫头竟然在二十岁前就踏足地阶了,虽然还未稳固,但以她资质,这也只是时间问题,少则十多日,慢则个把月,就能稳稳踏在地阶上,这速度……是怎么了? “拜见武帅!” 飘在武苍霓身前,司马冰心抱着琵琶,欠身一礼,虽然用的称呼不是嫂嫂,但这是正式场合,武帅这叫法也没什么不妥,武苍霓一时也摸不准小丫头是什么打算,可从态度上感觉,这小妮子好像一下成熟了不少。 “妳……” “开演奏会的时候,意外引起了共鸣,有了点感悟,莫名其妙就升上去了,算是运气不错吧。” 司马冰心仰着头,笑容中有着掩不住的得意,“不恭喜我吗?” 十八章 好心踢铁板 事情的发生,司马冰心至今都觉得一头雾水,在与托尔斯基发生遭遇战,幸运逃脱时,与强敌的遭遇,对方那超越地阶,不可一世的滔天邪威,给了自己很深的震撼,隐隐约约,更好像被触动了什么。 往后几天,自己一直浑浑噩噩,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清醒度大概只剩下一半,脑子好像在思考,却又根本什么东西都没在想,可要说是在发呆,心里的某处又异常清醒,大脑好像分成了两个部分。 就是因为处在这种不良状态,当遮日那王来请自己配合,为饥渴难耐的兽族军民办几场演奏会时,脑子有病的自己才没有拒绝,而举行演奏会的地点,就是耸立在飙狼领地外的那座新城,据说,就在不久之前,这里开过一场足以成为传说的伟大演唱会。 自己也是音乐家,对那场演唱会的内容非常好奇,超想亲自目睹耳闻一回,可惜错失了机会,实在扼腕之至,到那座新城上弹琵琶,算是向同行前辈致敬,这样想,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直至自己抱着琵琶,上了城头,才发现一切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这座城头的气息……非常怪异。 很明显,这地方曾发生过剧烈的能量冲撞,程度甚至超过寻常的地阶战斗,如果不是有人在这里布下什么天地大阵,就是施行过非常强大的逆天咒术,强烈的气机碰撞,影响时空,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足可绵延千百年,现在才过几天,再是清楚不过。 自己抱着琵琶,在城头奏乐,异常的魂识状态,随着乐曲弹奏,与周边空间紊乱的能量波动,渐渐起了共鸣,当自己浑噩的神识,忽然清醒过来,还前所未有地澄澈,这才发现,进入了一种特殊的悟道状态。 ……宗门内的上仙曾言,步入天阶后,或是凭藉着神器,接触玄妙的天地法则,能够窥见、感知道之波纹,从中悟道。 ……自己当然没有天阶,也没有神器,但托尔斯基身上的气息,确实给了自己某种刺激,而这座曾施行过强大术法,留有痕迹的城池,其法欺天换地,勾连乾坤,遗痕平时不显,可随着乐声弹奏,就在共鸣中显现。 ……其他人能见的,只有半空中的雷轰电闪,唯有身为操音者的自己,能清晰感应到那些痕迹,一丝、一点,烙印入心,而这虽然远远算不上大道,却勉强也能算是一种天地法则的波纹。 最开始,自己并没有想过藉此提升,只是沉浸在感悟这些痕迹的美妙感觉中,朝闻道,夕死可矣,能用自己最喜欢的乐声,接触玄妙难言的天地法理,这感受确实让人如痴如醉。 直至力尽,淋漓畅快,心神耗竭,连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衣衫湿透,仿佛掉进水里,这才发现,在真气几乎被耗光之余,自己的修为居然有相应提升,提升的幅度还不小。 这样的机会,不去掌握就是傻子,自己藉口心力耗竭太过,向兽族索要极品的补气灵药,兽族着实肉痛,但补气类的灵药,既不能治伤,也不能助长修为,用处有限,拿来当报酬倒是挺合适,最终他们还是同意了。 恢复了气力,趁着没有别人发现此间奥秘,自己连着又办了三次的演奏会,每一次都藉曲感悟,境界提升飞速,结果竟然摸到地阶边上,六窍开通,最后更凭此踏足地阶! 尽管……提升太急,自己连法相都未能凝结,这个地阶空有境界,缺乏相应力量,可以说是个水货,但六窍打通,最难一步已经迈过去,力量也比之前数倍提升,剩下的无非就是稳固境界,掌握力量,成为力量与境界相符的真正高手。 自己有信心,这个过程不用太久,最多也就一个月,届时自己便是十六岁的地阶,星榜前十,环顾数千年内的历史,这样的天才都没出过几个,足可光大司马家门楣,真是想想都开心。 稳固境界,需要闭关静心,兽族领地终究是敌境,诸多不便,所以自己急急忙忙赶着回来,预备在最能放心的自己家闭关突破,同时,还有两个主要目的。 一是为了打出道起就总是被人并列比较的老对手,司徒小书,听遮日那王说,她在战争中伤得极重,极有可能因而成残,再不能如常使刀,看在她是为了自家守土出力的份上,自己该当偿还人情。 新踏足地阶的自己,从音律中妙悟至理,能操作震波,激活坏死血脉,说不定能有助于她的伤势,把可能残疾的手臂治好,还了这人情,更让她以后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 另一个主要目的,当然就是衣锦荣归,好不容易上了地阶,而且还是十六岁的超天才地阶,这么辉煌的记录,怎能孤芳自赏?当然要趁着这当口,回父老乡亲的面前显摆,好好得瑟一下,这才不枉家族对自己的栽培,还有自己漂泊在外的孤寂与苦修。 ……可惜,痴佬温那家伙不知跑哪去了?难得风光一把,最想在他面前得瑟,因为每次和他一起,自己就运气奇坏,像个又蠢又笨的小女孩,总是出丑丢脸,有机会肯定要让他见识一下,其实自己是很优秀、很厉害、很能帮得上忙的,不、不是小丫头了! ……还好,跑了痴佬温,还有个武苍霓,她这个西北统帅也是人中龙凤,从小就光芒万丈,备受期待,但如果自己所记没错,她十六岁的时候,也还只是高阶,离地阶可远着了,自己现在踏足地阶,摆明超越了她,不好好在她面前显摆一下怎么成? 正因如此,司马冰心摆足排场地回归故里,华丽登场,而在武苍霓眼中,此刻的司马冰心,就像是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骄傲地高抬着下巴,全身上下都在说着同一句话。 夸奖我吧!夸奖我吧!夸奖我吧!夸奖我吧!快夸奖我快夸奖我快夸奖我快夸奖我快夸奖我快夸奖我快夸奖我快夸奖我快夸奖我快夸奖我! 这个行为、这个表情,确实让武苍霓很有发笑的冲动。 ……半大不小的孩子,心思还是单纯,回想当初自己这年纪时,何尝不是异常自负,敢与天比高,稍微有点成就,便急着拿出来,获得人们的肯定,和现在的冰心一模一样。 ……在这以男性为主的江湖,女子想要混出头来,个中艰辛,实在是很不容易啊! 基于这份心情,武苍霓很坦率地点头,称赞道:“果然了不起,司马家血脉确实好样的,当年我在妳这年纪时,也远不如妳。” 听见这话,司马冰心眼中像要亮出星来,瞪得大大,嘴角微微上扬。 ……她说了! ……这女人承认当初的她不如我了!而且还是远远不如! 武苍霓是什么人?神都武家的耀世之星,当年傲得像什么一样,自尊自豪,从不正眼看人的顶峰人物,是自己一直追赶的目标,现在她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不如自己了。 ……这真是……太棒了!我的生命……有意义了! 如果不是大庭广众,必须要维持冷清自若地仙子模样,司马冰心超想握紧双拳,大跳大叫一番。 不过这么干,太掉价了,所以自己必须换个方式来表现…… 没等武苍霓再开口,也没等其他的司马家人迎上来,司马冰心身如流云,随风而起,直接来到司徒小书的面前。 司徒小书瞪大了眼,估不到自己躲在人群中,居然直接被老对手注意到,还特别跑了过来,看这架势……不像是单纯过来问两句好的。 司马冰心看出对方眼中戒备,再看看她头上、身上缠满绷带,伤重渗血的凄惨模样,心中阵阵不忍,好歹也是自己认定的宿敌,怎么当自己风光八面,她竟沦落如斯? “怎么说妳也是为了我家受伤,我不能不管。”司马冰心望向司徒小书渗血的伤臂,“刚好我领悟了些特殊手段,对这类伤大有帮助,妳走运了!” “这……不敢劳烦,不用了。” 司徒小书心里一下慌了,这些伪装,只是太一那里八十金叶包办的便宜货,多半经不起检验的,以前也没听过司马冰心会医疗,给她这么整治,被拆穿也还罢了,万一没伤都给搞成伤,那怎么办? 这边的畏缩,却更激起司马冰心的同情心,她不由分说,出手便抓向司徒小书的伤臂,“不用和我客气,我说能治就能治。” “真的不用了。” 一个抓,一个躲,转眼间几个来回,从单纯动作开始带上几分火气,俨然如同交手,吓坏了旁边的人,如果司徒小书因此伤势加重,司马家要怎么和封刀盟交代? 司马令公、武苍霓的身影闪出,都要赶来制止,但在这一瞬,司马冰心用上了地阶之力,扣住了司徒小书的手臂。 ……她居然练上了地阶! 在场的司马家人,此时才看出了这惊人的事实,但还不及愕呼出声,司徒小书的伤臂同时发劲,地阶对地阶,两股力道一撞,绷带爆碎,司马冰心被迫退出去,表情惊愕。 “妳……” 司马令公、武苍霓紧急止步,眼神刹那幽深,看出了些不妥。 ……同为地阶,但司徒小书的力量圆熟老辣,不是刚刚晋级的司马冰心可比,已经是地阶高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十九章 死曜的收获 一趟旅行的完结,要收拾善后的,并不是只有温去病等人,在某个虚幻空间,死曜的成员聚会于斯。 以前的聚会,死曜组织都是选在某些秘密地方,漆黑洞窟,或是深深地底,无人野外,基本从没在房舍里头开过会,这是死曜的传统,从上一代传延至今。 但这一回,开会的所在,格调是前所未有的高,那是一片无垠无际的星海,一张长长的圆形石桌,旁边是座椅,飘翔于万星闪烁中,别无他物,成了死曜组织的新会所。 这技术与碎星团的英灵殿类似,在虚数空间中,强行开辟出一个小小世界出来,道理很简单,死曜之中人人知晓,只是没能力做到而已。 为死曜带来这个空间的,是太一,说得更正确一点,是西北战役后,重新现身归队的心月龟。 离奇出现的他,直接抛出了一个提案。 “我有个建议,有一个方法、一个所在,风险极高,但能在短时间内壮大我们……” 这个所谓的方法,就是连通太一,接下任务,去诸天万界历练,反正一去一回,都在同一时间点上,等于不花时间,就能增强自身,还可以获取一些本方世界没有的物资,这种天大的好机会要去哪里找? 死曜的几名巨头,都是见识非凡的人物,晓得百族大战内情,更知道当年碎星团虽然站在抗魔的第一线,却同时也掌握着与妖魔交易的关键,哪怕是在与妖魔战得最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也能从妖魔那边,源源不断换来各种物资。 比起碎星团覆灭后,库存留下的各种资源,这个秘密更让七家八门念念不忘,毕竟,库存的珍宝有限,有些消耗品更是用一样少一样,唯有掌握交易管道,这才是源头活水。 心月龟带来的机会,正是各家所渴望,当被领着进入太一的神魔空间后,太一为了死曜,开辟出这处用来跳转的星宇空间,跟着就将他们引入任务。 能够到异界历练,是大机缘,心月龟的言语中更隐约表露,最好多带些人一起去,好处大家一起享受。 在普通的世家、门派,这没什么好奇怪,长辈往往刻意在机缘中提携晚辈,可死曜这种不能见光的阴谋组织,七邪的身分都要绝对守密,怎么可能还呼朋引伴,拉自家的后辈参与? 柳土鹰、参水猿都感到荒唐,不过,当奎木狼从大荒西朝铩羽而归,从其他不同世界进行任务回来的他们,才知道还真有人把心月龟的建议当回事,带着后辈、手下,一起去跑任务了。 “……诸天万界,确实是修练的大好机缘。” 柳土鹰扶着额头,轻启朱唇,虽然戴着面具,但丰满的身段,艳色更胜先前,明显在任务中得了大好处,“操纵时空,去与回来在相同时间点上,从外界来看,一秒之间就变强、提升,就算是吃最好的灵丹,都没这么有效,大能手段,让人叹为观止。” “说得好像全无风险一样,异界修练,每个世界都有不同的凶险,哪怕是那些更弱于我等的低武世界,也并非没有能威胁我们的事物,稍微有个闪失,就不是一秒登天,而是一秒归天了。” 参水猿的手轻敲桌面,原本他每次现身,周边都有许多道大大小小的声音,是本身心魔阁功法练至极高段的表现,但这一回,身边所有的呢喃细语都消失,自身气息也变得幽暗深邃,仿佛把附近其他的声音都吸进去,让人望之生畏。 这同样也是在穿越任务中得了大好处,可能是某件通天异宝,也可能是自身修为的实质长进,这一点,同伴无意深究,因为死曜存在的第一规则,就是不去过问别人的秘密。 ……可以窥探,但不管发现什么,都没必要大声嚷嚷,这样既显示不了自身的高明,反倒是愚蠢的铁证。 ……就像静静坐在一旁不开口的奎木狼,虽然经此挫败后,其他的同志都心中有数,他的真实身分必然与易水坟脱不了关系,甚至具体可以缩小锁定在两三个可能人选内,但知道归知道,却没什么必要表现出来。 柳土鹰道:“有了太一这个交流管道,要换各种资源都不是问题,于我们大大有利,最可惜的,就是那些道器,在穿越去的世界可用,偏偏在主世界用起来限制多多,如果也能随意使用,别说地阶内再无抗手,就是天阶,我们都能抗衡。” 在所前往的那个世界,她以捆仙索暗算一名天阶人物成功,虽然只是侥幸从其手下逃生,但如果换的是杀伤性道器,结果大有可能不同,这就由不得她不心动了。 “哪有这么简单……”参水猿摇头道:“那些所谓的道器,本来就是诸天神魔彼此征战时的武器与道具,内含天地法则,根本不是给人族使用的,想要自由运用,天阶是起码的要求。” 柳土鹰道:“我不这么认为,神器的本质,也是含带天地法则的器械,与道器一样,使用神器耗能虽大,但可从没听说有这么多的限制,只要找妥方法,我不信道器真没办法拿来用。” “这个……” 参水猿显得迟疑,但考虑片刻后,他还是把经过考虑的话说出来,因为牵涉到这话题,内心燃烧的那股狂热,就让他忍不住想把那些思考多时的信息说出来共享。 “道器与神器的差别,还在研究中,目前为止的分析,道器都是一些顶级神器,甚至天神兵一类的弱化复制版,相信是诸天神魔为了增加中低层的群体战力,为此开发出来的东西。” “所有的道器,都有使用次数的上限,并且没有任何成长可能,与有望生出灵识、强化升等的神器不同,打一开始,就是做为短暂使用的抛弃式道具。” “道器与神器之所以威力强大,都是因为内中蕴含的天地法则,虽然现有技术无法分析,不过我相信,生出灵识的神器,蕴含的那丝法则属于天生,兵主有希望凭此感悟,共同提升,但道器中的天地法则,应是神魔后天仿造灌入,无法用来参悟。” “神器的发动,与兵主息息相关,汲取兵主元气甚钜;道器则是神魔直接灌注能量于内,凭此发动,所以条件满足后,哪怕普通一个中低阶,都可以发动道器,干掉地阶,甚至对天阶造成威胁。” “百族大战初期,曾有神魔使用道器,交互攻伐,从记录上看来,并没有受那么多的限制,但自从碎星团崛起后,道器就渐渐从战场上绝迹,到了末期,那些妖魔即使身亡,都未曾再使用过相关器械。” “综合这些状况,可以大胆推测为,碎星团封印了所有道器的使用,具体方法是造成时空变异,天地法则扭曲,落于后天层次的道器,全数被干扰,无法发动。” 长长说了一大串后,参水猿最后道:“而我从这个结论中,更有一个推想,就是碎星团当初能够打得妖魔节节败退,同样是因为这份扭曲天地法则的力量,封神之战的结果,就是铁证。” 这个结论太过惊人,让坐在一旁的柳土鹰、奎木狼都直起身子,惊愕无言。 碎星团如何奇迹似的击退妖魔,即使是同时代的参与者,也常常觉得不可思议,犹如在梦中。 诚然碎星者勇猛善战,个个都很厉害,但……似乎也没厉害成那样,至少绝不是唯独他们强,其他人族都是饭桶废物,可为何以前强得不可思议,宰杀人族高手如屠狗的那些妖魔,在遭遇他们之后,忽然就变得可以对付,一个个被干掉,直至被驱逐出人间呢? 所有看似没道理的奇迹,背后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随着碎星团覆灭至今,这个不解之谜终于露出曙光了。 柳土鹰、奎木狼都望向参水猿,眼中阵阵惊异,令他们吃惊的理由,不只是参水猿的这个惊天结论,更有这个结论背后所隐藏的讯息。 ……乍听起来,是研究神器与道器差异,意外发现了碎星团的大秘密,但神器、道器这种东西,普通人根本只在传说中听过,见都见不到,更别说研究。 ……自己的门派同样是大派,自己在门派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接触过神器,了解相关知识,但要说进行研究,提出有系统的专业见解,这别说自己没能力,连自家门派都不敢想。 ……参水猿又如何能发这番见解?说得更深一层,普天之下,有什么其他组织,能够做到这种事? 有! 而且恐怕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九龙寨! 柳土鹰、奎木狼都生出一丝明悟:这死胖子,一直摆出心魔阁的样子,原来竟是九龙寨的,那种研究狂人的派头,可不是想摆就摆得出来的。 正自分神,主位座椅上光芒一闪,又是一名同志结束穿越任务回归,戴着金龙面具的七邪之首,冷冷注视三人。 “你们最好收敛点,别被来得太急的好处,弄得丢了性命。” 二十章 守法良民死曜 坐在首位上,亢金龙身上的气息幽深,较诸之前,更添几分王霸气息,即使刻意压制,仍显得澎湃难抑,可以想见,也在穿越之旅中获得了不少好处。 太一给的任务,当然都是内含风险,依照个人实力,给予相对等级的要求,能让温去病、龙云儿总在暗骂“太一的钱不好赚”,自然也不会便宜其他的参与者,纵是地阶,稍差几分运气,就直接殒落在里头。 然而,死曜七邪都不是普通的地阶,每一个在自家宗派都是大人物,资源众多,随身之宝不缺,扔到穿越任务里头,大多都能顺利完成任务,若遇到险况,拚着耗光手上资源,发挥越阶的力量,要平安度过不是难事,而完成任务,往往也能拿到相应好处,提升本身实力。 单单以金叶数来看,最终所得到的器物,未必贵过为了完成任务所用掉的那些道具、装备,这笔买卖显然是亏了,可若换个角度,完成任务后所带来的实力增长,这比什么都贵重,等若是用一些珍贵的随身外物,来换取本身力量的提升,那就没有任何不值。 死曜七邪,个个精于算计,赔本卖卖是肯定不干,这一趟穿越之行,人人都非常满意,甚至里头还有完全忘记本来目的的。 因为是心月龟带来的新人,太一没有直接扔极乐任务下来,任务失败的代价,就是倒扣金叶,不用抹杀性命。既然没顾虑,那就不用忌惮,参水猿、亢金龙压根把任务扔着不管,穿越到异界后,拼命夺宝、修练,专注在自我提升上,当任务时间到期,就把搜刮得来的东西兑换金叶,扣款赔钱了事,总和一算,仍然是大赚。 这样的好事,恐怕只有第一次有,两人心里也清楚,这回在太一眼皮子底下玩规则,下次搞不好直接就是极乐任务扔头上,但不管如何,本身的力量提升是一切,这回的历练,确实为本身找到方向,停滞不前许久的修为,有了大幅跃进,突破在望。 “……我知道你们都得了不少的好处,我也一样,但越是这样,越要小心,修行之路,从来就不是几次奇遇、几件宝物,能一蹴而成。” 亢金龙道:“我们都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小辈了,像这样的机缘,很难得发生在我们身上……” 在座的死曜三邪,闻言都暗自点头,能够成长到这地步,一时俊彦,他们之中谁在年少时没有点奇遇?不过,越是年长,这些机遇发生得越少,一来是位高权重后,行事益发稳健,不再冒险,当然就少奇遇;一来是本身层次提升,普通蝇头小利看不上眼,符合自身层次的机遇则百年难逢。 忆起少年事,三邪都是思绪飘动,那时随便得件异宝,获高人指点三招两式,吃点灵药珍材,都能令自身修为陡然拔高一截,突破境界,立竿见影,可到了现在,再难有这种好事,等闲的上乘功法、灵药奇丹,自己根本不缺,就算得点新的,对修为的增长也几乎看不见。 像这回穿越之旅,各人修为明显提升,这样的好处,已不知多久不曾有过,着实让他们重新感染年少时的兴奋之情。 “……登天之路,修练固然重要,但心性的打磨更不可缺,这份磨练要长久维持,非成于一朝一夕,这回大家各有所得,修为的提升非常明显,所以你们都很兴奋,这我理解,我也一样。” 亢金龙长长吁了口气,道:“但力量提升太快,容易造成心境不稳,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神魂崩溃,你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管束不住,呈失控之象了吗?急功近利,非修行之道。” 在座三邪俱是一惊,奎木狼为了尽快提升,不惜暴露身分,把自家的手下、门徒一起带着穿越,这固然是急功贪利之举,参水猿也因为事涉平日痴迷之道,开口露了形迹,让人窥见底细,这种平时所不应有的异常行为,都是失控之兆。 叩关天阶之前,竟出现这样的反常异状,心灵产生破绽,这是非常凶险的事,遭到亢金龙点醒后,死曜三邪为之默然,反思自身的行为,气息也随之收敛。 半晌之后,声调重新回复平静的柳土鹰,开口道:“麒麟呢?” 当日诸邪共同准备,进行异界穿越时,麒麟与亢金龙是最早出发的两个,其余人都落在后头,怎么晚进的都回来了,一早出发的反而没影了? 亢金龙道:“可能还在任务中,我从太一处得知,某些特殊任务,回归时扣去相应时间,并不会回到出发时间点,但也有可能是先行离开,我们这位同志,素来行藏隐密,不怎么与旁人接触的。” 说完,亢金龙望向桌旁的一个空位,道:“至于这一位引路的同志,经此一事后,大家也对他有更深了解了。” 话甫毕,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忽然生出变化,从后方的无垠星海中,凭空浮出一道人影,整个身体由星光所构成,如幻似真,让人无可捉摸,正是早先引领诸邪见太一的心月龟。 奇异的身影浮出,其余四邪心头都是一震,自从与太一接触后,他们对心月龟的真身有了猜测,如今更觉得是不离十。 心月龟……恐怕,不是人族,而是近似太一,为某些妖魔的联合显化。 这个猜测,还没有证据,但心月龟的加入,是在百族大战末期,前代七邪尽灭,新七邪重新组建时,与其余诸邪共同持信物会面,成为七邪之一。 那时的心月龟,还比较有人样,虽然也用幻形遮掩,但还戴了面具,体型像个魁梧的壮汉,幻术给人觉得有些没练到家,后来百族大战结束,他也基本没再出现过,顶多就是留些传书或讯息,再不露面。 七邪本就行踪诡秘,剩下的麒麟、尾火虎,也是见首不见尾,心月龟的行为不算太奇怪,其余诸邪也没拿这当回事,今次他忽然现身,反倒令诸邪心生警惕,暗暗戒备。 原本还不太清楚他露脸示好的意义,直至接触了太一,诸邪这才恍然大悟,确认心月龟这号同志,有九成不是人族,而是异界诸魔的使者。 根据情报,前任死曜曾试图联络邪魔,想要出卖人族,进行联手,但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成绩,就告覆灭,很有可能也是在那时候,信物流落到魔族手中。 百族大战结束后,心月龟没有再出现,很可能是封神之力影响,神魔禁绝,诸魔的手伸不过来,心月龟当然也没法现身,只能以莫大神通,传些留言过来,维持存在假象。 而今,心月龟再现,更直接把众人带到太一面前,背后代表着什么,死曜诸邪无不心中有数,再结合他们从西北之战中获得的各种隐密情报,一个结论推估出来:封神结界恐怕出了大岔子,诸天神魔的力量重新进入这世界,开始掀风作浪。 风波不平,这个世界要乱了,但对于死曜组织而言,这是绝佳的发展良机! 心月龟平板至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我将为各位同志提供后备支持,其他的工作,我暂不参与,请便。” 冷漠声音,听来极不友善,但在场诸邪心中的想法都一样:你不参和最好! 这一代的死曜,与上一代理念一样,若有必要,出卖人族不在话下,但眼下情形还没到这一步,眼下这阶段,还没必要抢着揽祸上身。 既然异界诸魔无意在这阶段,把手更进一步伸入主世界,那就还是由己方来行动,不管怎么说,有心月龟、太一,己方可以说背靠一棵大树,可靠的资源有了保证,大有挥洒余地。 亢金龙道:“麒麟的计策可行,我也已经从军部探得消息,韦士笔行刺被擒一事,确实如此,我们可以凭此搅动风云,把消息散播出去,然后静待各方反应,尤其是极乐堂。” 这是开始穿越任务前,麒麟拟好的策略,哪怕他不在场主持,一样能够进行,不过,在诸邪点头之前,一直沉默的奎木狼却开口。 “我要先对付一个人,岭南温去病!” 奎木狼冷冷道:“他累我在大荒西朝险死还生,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他手执江山社稷图,运使得出神入化,在大荒西朝中,表现出种种神异,我怀疑他与碎星团的关系不简单,极可能是一直躲藏在黑幕之后的碎星团高层。” 柳土鹰看了亢金龙一眼,后者点了点头,她道:“正要对付碎星团的时候,就送来了目标,对我方是好事,但我们正要趁着混乱,转明为暗,在此时出手针对他,会引来不必要的暴露,需得驱虎吞狼,找一个符合利益的目标,借刀杀人。” 奎木狼道:“不亲手杀他,我于心有憾,不过,利益为上,妳想引哪方祸水到他头上?” 柳土鹰还未开口,参水猿已如往常那边猥琐笑起,“我们都是守法良民,这种事情……当然是上报朝廷解决。” 二十一章 碎星团的教程 烟火一波接着一波射上天空,在夜空中炸出璀璨的火花,五颜六色,整个港市都看得清清楚楚,告知所有市民,温家主人的回归。 “哇!好大排场,姓温的这回风光了。” “可不是嘛!几日前,官府赐下了金匾,表彰温家那位的功劳,说是他成功为朝廷运送军用物资,促成西北大捷,有大功于人族,送匾队伍长长,从温家大宅门口绵延到城外,那才真叫一个风光啊!” “……我二姑的表弟的三舅的美艳小姨子说,这次朝廷除了送金匾,还赐下许多金银宝贝,里头有一件异宝,价值连城,是一口古钟,撞击敲动,声鸣三界。” “一口古钟?送匾又送终?这味道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啊?” “朝廷赐下温家的宝贝,外人怎么会知道?你那个美艳小姨子,是温家的仆佣?还是什么?” “什么仆佣?她是赤壁大街的红牌,温老板的相好!” “说到赤壁大街……” 一声长长叹息,来自七嘴八舌讨论中的一众乡民,他们远远望向赤壁大街,看着那方灿烂如白昼的夜色,不胜唏嘘。 “听说他一回来,就去了赤壁大街摆宴,然后,就爆发刺客袭击,还有连环爆炸。” “死了十几个人,烧了半间院子……老鸨当场就晕过去了。” “温家的人形灾厄,风采依旧啊!” 说话中,一辆马车急驶而过,上头绘印着岭南温家的徽记,车后篷角上还悬挂着两只长形灯笼,状似酱油瓶,是温家老字号的驰名商标。 马车一路高速行驶,回到了温府,机关马漂亮地停妥,口鼻喷出高热蒸气,车门打开,缓缓走出温家主人衣衫不整,满面唇印,通体酒气的身影。 “哈哈,这趟出去久了,禁欲了几年,差点都以为自己还是处男了。” “……那都是您上辈子的事了,不过少爷,您这次出去哪有几年啊?不是又喝醉了吧?” 老管家温在乎急急率着仆从迎上,早有人负责端着热毛巾与脸盆,让家主能够洗脸清醒,跟着又有仆从地上参茶,供家主漱口润喉。 “赚了钱就是得要花。”温去病笑笑,把茶杯放回托盘,“没有挥霍,赚钱就没意思了啊!在叔,我出差的这段期间,你们推了多少良民入火坑?” 一本正经地问着,在场的温家人全都脸色尴尬,暗自腹谤:你自己才是贩卖人口的大魔王,我们不过是魔王底下的喽啰而已。 温在乎捧着帐册,正色道:“最近几个月,我们都在忙着修缮府宅,生意方面有所耽搁,但仍维持着一定的运作,如今我们是帝国的合法商人,所贩卖的商品,都是经由官府判罪,贬卖为奴者,没有良民,家主你切莫弄错,落人话柄,这是三个月来的流水帐目,请家主过目。” “在叔你还是那么一本正经,好怀念啊……” 温去病看着递来的帐册,只是笑了笑,却没有伸手去接,道:“不用给我看,秘书呢?我说过以后帐给她记的。” 温在乎道:“家主,你真的确定?在一般世家里,能管帐的都是女主人,是主母,她……” 温去病哂道:“想太多,难道帐房先生就不能是帐房夫人吗?什么女主人男主人的,照你这么想,我们家历任帐房先生,不都得先和我有一腿?我这么变态啊?” 周围的家丁听了,全在忍笑,温在乎更讪讪地说不出话来,在这位老人家的心里,还是很希望自家家主能“回归正轨”,找个好人家女子拜堂成亲,而后生儿育女,传温家的香烟。 身为追随温家多代的老人,温在乎的想法很简单与传统,温去病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表面上不当回事,心里却着实温暖。 ……很可惜,但没法满足在叔的心愿了,我行之路,注定不可能平顺安康,如果不是扶摇直上于九天,就是横死路边,没机会成为居家好男人,只能有负于在叔了。 “没打算让她当女主人,又当她是房里人,还让她沐浴更衣后,在你房里等,这话谁听了不误会啊?” 老管家发着牢骚,虽是无心之言,可周围温家人听了,脸上表情个个暧昧,好像明白了什么。 温去病邪笑道:“对喔,差点把这忘了,她准备好了吗?换好衣服到我房里,准备接受我的了?” ……? 此言一出,周围家丁的眼神再次惊呆,哪怕家主素来放浪形骸,但这回也太摆明车马了,众人简直就像看到了一头大灰狼,露着森森白牙,滴着唾沫,开始朝那小白羊行去。 温在乎叹气道:“早已在你房中等了,家主,其实你值得……” 本想说“你值得更好的女子”,但话没出口,就被温去病暗示的眼神给打住,跟着,温去病潇洒地挥挥手,走进家门,穿过厅堂,直入后堂,屏退家仆后,左穿右拐,很快就来到自己的卧房。 推门进去,没了隔绝禁法,便听见阵阵粗壮的喘息声,龙云儿坐在床上,香汗淋漓,一双妙目微呈迷离,看见温去病进来,忍耐不住地想开口,却还是强行忍住,只是压低声音,细细地喘气,小小声地说话。 “哥、哥哥……我忍不住了……真的不行了……” 眸中波光如水,楚楚可怜,柔弱羞怯的模样,着实令人怜爱心动,但温去病的反应却出奇冷淡,“干什么说得那么暧昧?有话就说,还喘气喘成这样,不知道的人在外头听了,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不清不白,出去会被人说闲话的。” 虽然打从心里喜欢这个男人,但听到这些话,龙云儿真想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都把自己整得这么惨了,他居然还在那里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昨天从英灵殿回到温府后,早上自己打水过来,伺候郎君梳洗,他就一本正经地开口。 “当前形势严峻,作为温家唯一的地阶,妳要肩负起保卫温家的责任,并且提前做出准备。” 认真的叮嘱,让自己燃起使命感,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温家,以守护者自命,但还来不及问说要做什么准备,就被他扔来清单,花了大半天时间,在库房中翻找,与去市里几个商家采购。 东西都准备齐全后,天色已然近晚,他要出去寻欢作乐,逢场作戏,走之前,留下字条叮嘱,让自己换上他留下的丝袍,坐在他的床上,然后,摆出他图上所画的姿势,倾斜,一手伸过顶,一手平放小腹,并且把蒐集来的十多种素材放在各处窍穴。 开始放的时候,没怎么觉得,但太阳神石、重水凝晶、奇棱香木、无根之泥,这几件主材,各具阴阳特性,放在身上,各有冷热之感,不太好受,幸亏不是不能忍耐。 但当十余件素材全摆放好,还没开始运气,这些各就其位的不同属性素材,就相互牵引,仿佛自行建构了一个微型法阵,本来感受到的冷、热、痛、痒之感,一下被放大几十倍,自己猝不及防,险些就承受不住,滚倒在地。 本来想立刻把这些东西甩脱,但这时才看见,那张字条留书的最末尾,特别标注了一句,就是不按正确顺序将这些物品取下,会形成大爆炸,威力极强。 有这句恫吓,自己就不敢乱来了,姑且不论自己能不能从大爆炸中幸存,这么毫无征兆地炸起来,不晓得范围有多广,肯定烧房毁屋,波及旁人,这种事情怎么能在立誓要保护温家的自己手中发生? 至于想向别人求助,这个念头很快也被否决了,这不是自己的闺房,而是他的卧房,温家人都得过严令,未得传唤,就不能靠近,根本不会有人闻声过来,即使有,自己也不能让他们靠近。 看看身上,难怪温哥哥让自己修练之前,要特别换上这套薄纱白裙,穿着这种衣服,自己哪里有脸开口叫人?真把人叫来,是要先自杀还是先灭口? 无法求助,只能咬着牙死撑,那阵阵冻得哆嗦的奇冷、热到汗出如浆的奇热,倒还挺得住,晋升地阶后,对冷热的抗性确实提升许多,至于那疼到眼前发黑的奇痛,也能靠咬牙硬顶,可唯独那从五脏六腑深处发出的奇痒,真是让自己崩溃。 每次奇痒发作,自己就想伸手去抓、去撕,特别是发自体内的痒,一下出现,自己真是想重摔到地上,拼命打滚,试图止痒,幸好每种感觉持续时间不长,此起彼落间,把其他的痛苦抹消,而非叠加,要不然自己恐怕直接就崩溃了。 ……这根本不是在修练,是在受刑! 不晓得时间过去多久后,当自己以为就要撑不住,为之疯狂的时候,脑中闪现了这个明悟,而他也在此时开门进来,对自己表现出来的苦楚淡然观之,然后微笑地扔来一句。 “恭喜,这是碎星团嫡系成员,晋升地阶后才有机会体验的特训第一课。” 二十二章 地阶之路 闻言所造成的惊愕,龙云儿一时忘了身上的诸般苦楚,而温去病更不答话,直接一指戳中她肩上穴位,指劲透入,冷热痛痒之感立消,龙云儿松了口气,就听温去病开口道:“妳觉得,踏足地阶,稳固境界之后,下一步该是什么?休息放假,游山玩水?” “哥哥你之前,不是说了要上京吗?参加武举人的考试……” “对,而最坏的情况,妳身分暴露,或我身分暴露,或妳我身分一起暴露,必须要杀出京城来。” 温去病说得很自然,龙云儿想像那情况,不由得头皮发麻,这基本就是当年山陆陵、褒丽妲所完成的不可能任务,承受七家八门,各路人马的围杀,强行撕出一条血路,长途漫漫,直至万里沙海。 这两位是举世难逢的煞神,做得到这种事,换了在自己身上,这种事情真是连想都不敢想,肯定一早就粉身碎骨了。 正因为将要面对的挑战,如此严苛,所以他才一回来就安排自己接受训练,而且还是这种非常痛楚的训练?但接受痛楚,与提升实力有什么关系?地阶高手是靠自虐来提升实力的? “……不要想偏!妳知道什么是地阶?有个法相就是地阶了?”温去病冷笑道:“法相是干什么用的?地阶武者怎么战斗?就召唤出法相,让法相去砍人吗?还是一亮出法相,力量就陡增十倍,进入无敌状态?别搞笑,法相可不是背后灵。” 温去病的一轮揶揄,龙云儿起码听出了一层意思,早在大荒西朝的时候,他就对那些徒有天阶力量,却不知何谓天阶的人,嗤之以鼻,如今这情形似乎也能套在自己身上。 知之为知之,既然晓得温家哥哥这类专家,最讨厌不懂装懂,自己就不用犯这个傻错,老老实实招供,用力摇头。 温去病道:“很好,本来这些问题,该靠妳自己摸索、整理心得,体悟才会深刻,登天时才能作为经验累积,但现在时间紧急,让妳摸索等于浪费时间,所以折衷吧。” 龙云儿点头道:“后头我会加紧修练的。” “努力是必要的,但需要走对方向,否则就是白使力,甚至扯后腿。地阶的提升,就是登天的开始,或者说前期准备吧,在血脉技术出现之前,地阶与高阶最大的差别,就是对外界能量的调用。” 温去病道:“法相的本质,是个人神魂投射于外部,所形成的虚像,透过个人法相,能调用天地之力,也就是水火风雷,乃至各种自然元素,这个力量比单纯人身血肉之力要强得多,破坏力也不可相提并论,所以地阶的战斗,就是各种天地之力的冲突,看谁能调用得多,谁运用得更好。” “那……像武帅他们,也是这样吗?她法相的展现,就是对天地之力的调用,所以力量大增?” 龙云儿道:“可是,我看族里一些绝顶高手,展现法相的时候,好像没有明显的天地异象啊!” “那就是高手了,初入地阶,对力量的掌控没那么精准,用起天地之力,总是搞得声势浩大,有时候可能炸了几条街,唯独没伤到敌人一条毛,随着修为提升,从力量的表面,渐渐掌握到本质,进而碰触到深层的天地法理,这时候开始,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出手反而没有一些初入地阶者声威浩荡,但妳接一下就会想死了。” 温去病道:“永远记住,在实战时,战力是本,境界是屁,但在修行路上,一切的修练都是为了提升境界,让自己到更高层次,妳要对修行路上的一切都抱持怀疑,猛问为什么,去了解每一个现象背后的细节,掌握入微,这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龙云儿出身世家,过去虽未习武,但接触到的高手不少,听他们高谈阔论,了解的武道知识也有一些,却从没从他们口中听过,这种拿武道当一门学术看待,边练边思考背后各种原理的说法。 大部分的龙家高手,都只是照着秘笈修练,一步步苦练上去,却从没有人在问为什么? 从这里,就能感觉出七家八门与当初碎星团的差别,当初的碎星者,尽管用了很多速成的修练手段,得到隐患深重的强大力量,但他们也透过各种学习,试图从根本上消除这些隐患,这却是外界所忽略的事。 想明白这些,龙云儿希望能在温家哥哥面前有好表现,努力思索问题,道:“那为什么要做这种……修练?这根本是在受刑,为什么碎星者晋级地阶后,要接受这种洗礼?” 温去病哂道:“因为这本来就是从施刑中发现的好处,褒丽妲在拷问地阶的时候,对方的力量忽然变强了,差点破开封锁,她后来开了个研究课题,最后交出这成果来。” 研究的结论是,透过不同的素材,对窍穴施加刺激,能够开发肉身,催迫潜能,让肉身对这些元素更为感应灵敏,更能够在施行中,吸纳素材中所蕴含的各类元素,提升修为。 “……只不过,如果用便宜货,里头的能量既杂且微薄,吸了也没什么好处,甚至对身体有害,所以我给妳用的都是高档货,撑了这么几个时辰,应该有点感觉了吧?” 龙云儿运功内视,果然发现力量有少许增长,而且各处经脉更为澄澈明净,像是被洗了一遍,内息流转通畅,这好处果然明显。 回想起来,龙家的地阶武者练到后头,会觅地吸纳自然能量,助长己身修为,有些特别搬到高峰之上,每日接受阳光或月光洗礼,吞蚀日能或月能;有的住在火山边上,吸收丙火精气;还有住海边的、住在千年古木林里的,这些都是在吸纳各种不同的天地精气。 龙云儿惊喜道:“这方法,可以提前开始吸纳天地精气?在地阶初段,就直接进行中后段的修练诀窍了?” 温去病道:“差不多,之所以要中后期才能吸纳,是因为天地精气过于浩瀚,初段的地阶武者驾驭不住,很容易一口吞到炸掉,不过用这方式来进行,就没那问题,等妳到了中后段,别人开始吸纳天地精气的时候,妳便能驾轻就熟,早他们一步感悟精气中的天地法理,为登天打基础。” 龙云儿用力点头,深切觉得果然有个好师父带领进门,效果就是不一样,哪怕自己还身在龙家,恐怕也享受不到这种直指天阶的教学。 不过,回头一想,这次修练的物资,是自己一手张罗,粗略一算,七八百金币就这么用掉了…… “哥哥,这些素材……大概能用多久?” “正常速度,不太挥霍,也没有太省的话,大概用一个月吧。” “一个月干掉七八百金币?” 龙云儿倒吸一口凉气,七八百金币,换成金叶,在太一那边只能换到渣,好点的东西根本买不到,可换到外头,那可不是小数目,如果练上一年,足可以在西北边境盖一座荒城了,这种开销,除了当世一等一的大势力,几个人用得起? 之前自己一直觉得,金叶与金币号称等值,但金叶比金币重要,因为金叶可以换金币,金币却没法买金叶,可现在的感觉,金叶可以凭着做任务去赚取,金币的获取却困难得多…… “鬼扯!”一眼看透了龙云儿的想法,温去病冷笑道:“妳如果从太一那边兑换各种天材地宝,拿到外头来卖,保证赚翻,有很多是太一兑换榜上有,外界却属珍稀物的东西,妳有本事换了拿出去卖,保证金币赚到翻。” 龙云儿奇道:“哥哥,这么说的话,碎星团应该根本不缺钱啊?为什么后头会为了筹集军饷,弄到军纪败坏,为民所憎呢?” 被触及伤口,温去病表情看来极为无奈,道:“妳和太一打交道,觉得自己的金叶够花吗?” 龙云儿想也不想便摇头,“不够!” 太一那边,各种东西贵得要死,金叶动不动就上万,甚至是几万,每次任务的奖励才到手,转眼就花得光光,有太多太多的珍宝,刺激着自己的购买欲,偏偏金叶不够,而且,总觉得怎样都不够…… 温去病道:“从太一那边得到的物资,基本都投入成员的修练了,连征战所得的那些金币,很多也都买了材料,去向太一换金叶,立刻也花掉了,金叶不够,金币也不够……唉,战争就是劳民伤财啊,不多扯了,妳继续修练,争取早日提升到能吸纳自然能量。” 龙云儿本能地点头,但想到刚才的多番苦楚,马上惊醒,想争取多休息一下缓口气,但温去病不由分说,一指点中肩头窍穴,冷、热、痒、痛……十多种不同的煎熬感受,同时袭来,比之前猛烈得多,这下整得自己什么鼻涕眼泪全都出来了。 在咬牙苦撑的同时,就听温去病道:“……忘了说,这个特训还有项好处,只要挺得过,后头落到敌人手里,拷打什么的就很能熬了。” 二十三章 我是神兵 “少爷,你不是说,以后研究室这边的工作,就交给龙家那姑娘,我单单负责家业管理就好了吗?” “是啊!我是这么讲过,研究室那边容易出事故,在叔你年纪大了,莫名其妙被炸个几下,骨头就都散啦,我还希望你长命百岁咧,可舍不得你有什么闪失。” 温去病的一番言语,让老管家十分温暖,自家家主以往可不会这么说话,能得他这么一句,自己这把老骨头就算真为温家粉碎,也是心甘情愿。 “但……既然都由她打理,又为何让我回研究室这边来?” 老管家的疑问,温去病被问得有些尴尬,“这……这不就是缺人嘛!她被我扔研究室里,十天半个月内大概出不来,我自己也要进去,外头没人看,没出岔子就不怕,要是有什么岔子……外头有个人照应会安全些。” “少爷,龙家那姑娘是个好女孩子,有个这样的女人伺候你,本来是打着灯笼都求不来的好事,可……她始终是龙家的,你最好……留点心眼。” 欲言又止,温在乎的心情异常复杂,这趟家主回来,与龙云儿之间的眼神、语气,看得出两人情感大大进了一步,如果这女子不是出身龙家,自己看家主终于有成家的适当对象,不晓得该有多高兴? 但龙家是帝国内一等一的豪门贵胄,能与之通婚的,不是皇亲,就是顶级高手,像老字号温氏这样的商人家世,他们怎么可能看得上?明媒正娶是没可能,就算拐带私奔,一旦事情败露,龙家势必追杀而来,消除耻辱。 六郡世家,是当今世上顶级的大势力,不是丧家之犬的碎星余孽可比,只要稍稍使力,就能轻易辗碎温家,家主与她关系越好,自己就越是忧虑…… 温去病挥手道:“别担心,我有自己的分寸,你帮我看着研究室,我会把禁法完全开启,如果有什么紧急事,用老方法通知我,还有……关于极乐堂的情报,向浮萍居下单,出来后我要看报告。” 交代完这句话,温去病进了自己的研究室。 之前自己离家前往西北时,温家被极乐堂发动死亡袭击,惨遭“清洗”,幸亏有司徒小书率众来援,才得以幸免,不然温家就直接给铲平了。 温家与极乐堂素无瓜葛,怎么会搞到这票狂人来血洗,实在奇怪,温去病更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一回到港市,立即着手处理此事。 还没回来之前,温去病就想得到情况的恶劣,温家在港市本就有些处境尴尬,之前是靠高深莫测的神秘感,让其他人忌惮,未敢来犯,与本地黑帮的那次冲突,刻意展现了武力,震住了心怀不轨的人,可极乐堂血洗温家后,残破的温府,犹如带着血的肥羊,顿时成为各方势力觊觎的目标。 返回港市才一日,从赤壁大街的饮宴作乐,推杯换盏中,自己就已经嗅出了风向的变化,那些平时玩在一起的本地世家子弟,尴尬的表情、含糊不定的言词,都显示本地势力的风向改变。 如果自己就这么直接上帝京,回来的时候,温家肯定被这些恶狼啃得乱七八糟,必须要先安内,才能往外走。 晋升地阶的龙云儿,不失为一个可以镇住场面的强力筹码,但打一场仗,不是单单扔一颗筹码下去就可以搞定,知己知彼是必要,所以各种情报要先蒐集上来,除此之外,自身实力永远是一切。 碎星团的基本战术,就是明的一手,搭配暗的一手,龙云儿之前多次出手,无论在港市,或是在西北军中,都有战绩,藏是藏不住的,就把她放在枱面上,吸引各方视线,但自己同样也要整备出实力,作为补她不足的后手。 先安排她开始修练后,跟着就轮到自己了,身体初步康复,力量也回到地阶水平后,自己所要准备的杀着,可不单单是地阶水平那么简单。 地阶的实战,关键除了看谁法相驾驭得好,能操控更多的天地之力,另一个能够决定胜负的主因,就是看能不能打出越阶之力来。 发出超越本身等级之力,方法只有两个,一个是像龙云儿和当初的山陆陵,手上持有神兵,靠着天阶层次的兵器,强行打出超越地阶的力量;另一个则是练有某些越阶武技,发动后瞬间暴强,决胜于一息,甚至干掉还比自己强的敌人。 不管是哪种,越阶之力都不是没缺点的,基本就有两个很要命的地方,一是暴冲的力量难以持久,最多也就连出数击,数击内无法杀敌或逃脱,当这股爆发的力量一去,就算不遭反噬而亡,也只能任人宰割。 另一个要命的缺点,就是承受的问题,超越本身极限的力量,在出击时,对肉身是极重的负担与考验,要玩越阶之招,自身修为稍差一点,不用杀敌,直接就先爆了。 毁天霹雳,是力量高度集中的招数,在山陆陵手上,经常当作越阶之招来使用,但温去病自己再清楚不过,若是没有宝相金身,普通的根本承受不住毁天霹雳反震,这套绝学之所以除自己外,碎星团内基本没人练成,就算练成了也打不出自己那样的杀伤力,这就是关键。 龙云儿正承受的,是碎星团地阶以上的淬体洗礼,通过了这项修练后,对她后续吸纳天地之力,还有修练越阶之招,都有很大的帮助,至于自己,要做的事情肯定比她多。 早在还是山陆陵的时候,自己就不断思考,如何让肉身更强大,打出更具毁灭性杀技的方法,突破人力有时而穷的局限,试着打造出比宝相金身更强的,而登天之路并不是这问题的好解答。 宝相金身登上天阶后,自然会比地阶时候更强,可天路渺渺,千万世人中,能登上天阶的人有几个?自己身为碎星团的大将,所想出来的解决方法,应该是更具泛用性,尽量能让低等级的人也能使用,才符合碎星团的利益。 正常修练难做到,就考虑正常以外的途径,生人血肉不行,就思考血肉以外的材质,这样回忆起来,其实变造身体的念头,自己在很久以前就有了,只不过当时技术不成熟,也没有急迫性,仅是脑中一闪,没有认真思考而已。 “如果把神魂视为核心,肉身仅是让神魂依托的载体,那这个载体并不是非血肉不可,说得极端一点,用有机体作为载体,似乎没什么先天优势……仅是生机充沛?但自带充沛能量的素材也不少,并不输给血肉……” 在研究室里,翻着自己最近写的笔记,还有贴在墙上的数千张大小随笔草记,温去病喃喃自语,有些自嘲地笑起来。 虽然总在做一些离经叛道的研究,但自己怎么说也是个人,最早的思维也与常人相同,对于大幅变动自己肉身这种事,下意识是排斥的,顶多做些微调,并不愿意更进一步。 万里沙海之后,不知算不算破罐破摔,反正肉身已经被变造了,不接受也得接受,就尝试调整观念,接受这个新的自己,试着把自己当人……一种新人类,并且研究这种特殊肉身的强化、改进之道。 本以为,这不过是暂时的权宜之计,毕竟当前的修练体系,都是根据正常人身而创,自己的这种状态,不利练气的正轨,眼下的一切自我强化手段,仅为了保命生存,如果真想要登天,还是得先把身体修复,才能正常修炼功法,不生牴触。 可大荒西朝之行,自己又与妖魔频频厮杀,过程中也有了一些新的反思。 ……妖族肉身千奇百怪,有些身体血肉极少,躯体偏重金石,而魔族诡秘多变,许多甚至连肉身实体也没有,凭着特殊天赋,不也一样地阶的地阶,天阶的天阶,哪有什么不是正常血肉之身,就不能登天的道理? 而后,随着身体治愈,构成肉身的尸蛊与各种素材,形成一种新的平衡,再加上横击仙帝的那句提点,五德之气的体现,需得盛载有物,自己才醒悟过来,这条路或许能走得比想像中更长远。 ……要盛载先天五德气,容器肯定越强越好,普通的器械没有灵性,所以需要血肉之躯,但有一种器械是例外的,就是神兵! ……百族大战中,附带有特殊天地灵气的神兵,比比皆是,为何神兵能盛载这些灵气,而普通器械不行?因为凡神兵之属,皆会生出灵识,有朦胧意念,甚至智能性思考。 ……器物生出灵识,是神兵最难也最关键的一步,但我……一开始就有灵识了,如果将自己化为神兵,岂不是更容易得多? 当这个念头冒出,自己才愕然发现,最关键的一步,贪狼之心这件异宝,已经送到手中,自己的前方早已通畅无阻。 ……太一给的任务,在大铸中打造出神兵来,原本所指的意思,难道就是这个? 二十四章 制衣(周一求紅包,破五百加更) 在温去病所知的典籍中,远古洪荒时代,那些主神级的大能,常有在殒落时,将自身炼化为兵器的举动,一些天神兵根本就是远古大能的遗骸,还寄托着部份意识。 有这前例在先,自己的道路明确许多,而贪狼之心的存在,更起到关键作用,看托尔斯基用过一回,自己心中也就有数了,那家伙自视过高,又不辨物性,贪狼之心用到最后,整个人成了非妖非兽的怪物,这情形肯定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研究结论早出来了,贪狼之心不是个成功的作品,至少,不是给人类,或是兽族使用的,勉强硬干的下场,就是成为托尔斯基那样……” 看着自己整理后,贴在墙上的数十张分析图,温去病又一次整理起自己的思绪,不想有半分差误。 “本来是对付九头妖龙的最后倚仗,幸好没用到这,就把那家伙给灭了,否则,后果就麻烦了……仓促搞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完善,回来之后重算、检测才发现,起码有三个术式点是错的……算命大啊!” 凝视着纸上密密麻麻的算式与图形,温去病暗叫侥幸,真是只差一点点,自己就不得不启用那个最终后手,而在贪狼之心尚未补完,缺漏也尚未修正之前,直接那么硬上,自己的下场恐怕不会比托尔斯基好多少。 “……最后一次演算,应该是没错了,已经连续三次都是同一数字,误谬基本排除。” 仿佛看着深爱的恋人,温去病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图纸上的算式与过程,在心中重算验证,哪怕已经复算过多次,答案都相同,仍然不敢懈怠。 ……开什么玩笑,现在要干的事,形同铸炼神兵,这种事我以前从没成功过,现在还是拿自己心脏来当材料,不慎重些哪行啊? ……如果走得通,那就真是开辟一条新路出来了,通往天阶的道路,从此清楚明白。 再深深看了一眼,温去病盘膝坐在云床上,左手捏法诀,一下挥出,布置在周围的三十六盏琉璃灯,一下大亮,光华延伸出来,空气中出现五彩射线,交相错落,迅速交织出一张繁复的光网。 光网是法阵的具体显现,当这一步建构完成,温去病不期然地生出一丝紧张,毕竟这次玩得大,拿自己心脏来开发,一旦出什么岔子,自己这条命就直接玩完。 不过,也不是呆呆坐在这里,难关就会自己过去的,该走的路既然无可避免,就不用愣在这边当傻瓜了。 温去病猛地睁眼,精光一扫,放在云床上各角落的袋子打开,数十件珍稀材料,有金有石,有水有木,纷纷飘浮起来,这些大多是从太一那边弄来,也有少部分是温家的库存与购买所得,这回全部用上,所值的金币数,温去病压根就不敢去算。 独眼金冠螭龙之爪、黑翼凤凰羽、悲痛冰雪亡魂的祝福,三件主材飘浮起来,伴随着其余数十件辅料,神石、奇木、水晶、精金、草粉,环绕着温去病打转,有些快、有些慢,流速的不同,让这些绕身旋转的东西,看来仿佛构成星系,星天旋转,蔚为奇观。 “开始吧!” 温去病一个个法咒打出去,操作着琉璃法阵,三十六盏琉璃灯发出幽玄光芒,透过引力变化,那些旋绕中的素材被一一分解,化为几难查见的微尘,随着星云旋转,进入温去病的各个窍穴,为身体所吸收。 先是吸纳外层的辅料,最后到三大主材,全都被一一分解,吸纳入体,最终更直透心房。 胸膛之内,已与心房同化的贪狼之心,闪亮发光,将数十种素材尽数吸化,补完了本来的缺损,成千道法咒交错浮现,一一流转,让贪狼之心回归到铸造最初的状态。 从太一手上换来的铸造图,没有白花金叶,温去病得以完全驾驭贪狼之心的状况,趁着补完大量原本素材,修复成功后,开始调整内中的法咒。 ……贪狼之心不是为人族打造的,想要使用,就得把核心的法阵改过来,转变成适合为人族所用。 ……已经推演了这么多回,应该没有错,如果有什么计算偏差,结果就是神兵级的爆炸,直接在胸膛内发生,别说目前的身体状况,就算有着宝相金身,也是直接玩完。 研究室位于地下,没有风能吹进来,但在术力牵引中,三十六盏琉璃灯摇映剧烈,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温去病体内更如翻江倒海,承受气血翻腾的冲击。 丝丝鲜血,从温去病嘴角溢出,甫才滴落,血液便化尸蛊,碎裂破灭,哪怕贪狼之心变造成功,神兵本质仍存,煞气不是随随便便能承受,但随着部分乙太尸蛊被破碎,排出体外,温去病表情渐舒,带上一丝和色。 最危险的一步,总算度过了,接下来,就是自己这连串设计的最终目标。 修复贪狼之心,是为了提高肉身的承受度,能成为最强的盛载容器,而五德之气要具化为用,就必须有这样的盛载物。 心已复,五德流转! 五德之中,自己修练至今,足够具现使用的,还是功德之气,由肉身盛载之后,接着就要进一步衍生造化,具化为器。 过往历史上,修练功德之气的神魔,衍生出来的神器,有玲珑宝塔,有书卷,有钟鼎之器,各有不同的对应神通,甚至还有些特别猛的,打造出功德之剑或刀。 这些神器,自己都曾推演过,也认真考虑过要选择哪一种来当方向,但选择到最后,自己把这些选项全都屏除。 ……别人道路,始终不是自己的路,唯有最适合自己的设计,才是最好的! ……当前自己的主战力,来自江山社稷图和术式武装,江山社稷图自己还在试图掌握,横击仙帝给出的提示,一时用不上,但术式武装发展到现在,已经问题多多,让自己想要将之改良、升级了。 ……术式武装的设计,也是一时之选,哪怕受的限制不小,可如果有那么容易改进,自己当初早就改了,根本不会还留着,现在仍留存着的,基本都是想改也不知道怎么改的,不过,今次却是个好机会。 温去病手捏法诀,三十六盏琉璃灯,瞬息灭了一半,袅袅香烟冒出,与未灭的那一半,形成半阴半阳,两仪轮转之势,术力勾连,温去病端坐的身影陡然空幻,通体笼罩在一层玄黄光芒内。 先天功德之气显化! 以贪狼之心为基,玄黄光芒化为丝线,在温去病周身三米内,纵横交错,建构出一个立体的圆柱形法阵,初时进展甚快,可到了后来,玄黄光线每进一寸,都显得异常艰难,温去病额上也渗出汗珠。 ……这本来就是天阶以上才在做的事,以自己当前实力,搞这事形同小孩玩大车,确实是勉强了。 ……不过,自己有信心能完成,因为在封天坛内,自己就受人族气运洗礼淬体,功德与气运本为一体,经历淬体,能大幅减低此刻的消耗。 玄黄光线缓慢延展,最终全数串联,当最后一道玄黄光线到位,圆柱体法阵蓦地大放光明,旋转起来,显现出一座九级的宝塔形态,塔门如封似闭,斗栱飞檐,垂落道道玄黄之气。 温去病被玄黄塔笼罩,身上气息骤变,高渺而神圣,宏大旷远,恍若天人,而体内贪狼之心光华流转,盛载着这些变化。 但也在这同时,温府之外,整座港市的上空,莫名乌云离奇出现,本来还是万里晴空的好天气,一下变得漆黑如墨,在这些乌云的中心,更开始缓缓旋动,似要形成云涡。 “……不会吧?” 市长官邸内,一名地阶高手抬头仰望,满满的错愕。 “这怎么可能……” 港市之外,一辆沿着官道,向港市驶去的军部制式马车,骤然停下,窗帘掀开,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地阶,凝视着天上漆黑的云涡,感受着当中蕴含的磅礴之威,为之骇然。 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的地阶人物,都为这片离奇出现,遮日为夜的黑云所惊,脑里想着同一件事,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这是劫云? ……该不会是眼花吧? 众皆惊愕,而身在地下研究室禁法中的温去病,虽然不见天日,可从空间内急遽增加的正电气息,闭着眼都想得到发生什么事了,心中既慨叹,又惊喜。 慨叹是后头恐怕有一堆麻烦,不好收拾;惊喜却是自己想的这条路没有走错,确实是可以登天的一条大道,连天劫都能引来,苍天作保,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肯定自我的? 只是,就凭自己现在的程度,去挨劫雷肯定完蛋…… “收!” 温去病苦笑着打出法诀,巍峨矗立,缓慢旋转的玄黄功德塔,骤然向内坍塌,一道道玄黄光线,凝结在温去病身上,璀璨亮眼,似乎凝结成法理,当强光稍敛,一件明黄色的衣袍,具现在温去病身上,气息高渺,如同俯览苍生。 天地玄黄功德战衣! 二十五章 戴罪立功 玄黄光华罩身,温去病站起身来,把术式完结,跟着又一拍,玄黄战衣缓缓消失,融入自身血肉之内。 战衣罩身时,温去病的气息高渺,充满一股非人的神圣气息,但当战衣消失,温去病的气息回落,甚至比之前还要普通,没有半点习武者的感觉,成了彻底的普通人。 “……啧,这功能好像有点做过头了,弄得完全像是普通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过犹不及,温去病对这点颇为头痛,但眼前真正要紧的,不是修正效果,而是头顶上的威胁,幸好,随着玄黄战衣消失,高速聚涌而来的乌云,也迅速散开,天上云涡转了几转,便各自四散,回归朗朗乾坤。 “呼,运气不错啊,就这么混了过去……要是这时候被人发现,下来的就不只是雷劫,而是了。” 这座港市日进斗金,大量的利益背后,各大势力都有强手驻扎,哪可能认不出天劫来? 没安排好高手护法,随随便便冲击天阶,过程中要是碰到诸敌来袭,很大可能身死道消,这种傻事自己可不会干,也幸好云涡只是旋转,还不曾有劫雷落下,否则自己再怎么偷天换日,人家也知道温府有问题。 现在……恐怕也没法彻底瞒过去,但劫云笼罩范围大,这里是大都市,房舍又密集,可以推托抵赖的余地大得多,总还可以抵赖或嫁祸。 温去病喃喃道:“……但得要想想,为啥有劫雷触发?不然后头很麻烦。” 雷劫的出现,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有人要踏足天阶,苍天降劫考验,淬体洗礼;一是有为天所忌的物品出世,苍天震怒,降雷摧毁。 照理说,功德降体,雷劫不加身,所以后头那可能应该不存在,从来就没听说功德之宝,会招来雷劫的,但若说是前者……自己怎么说也不可能这样快就踏足天阶,这天劫未免来得太早了。 这问题如果不弄清楚,以后玄黄战衣一拿出来用,直接天劫招呼,自己这是用来抗敌还是搞自杀? 还好,这个问题不算大,玄黄战衣是自己一手打造,有什么缺点要修正也容易,而这件玄黄战衣的原理,大异于寻常的宝甲、宝衣,重点不在防御,却在玄功变化。 天地玄黄玲珑宝塔,是诸天万界中有名的防御之宝,和九龙神火罩、锁天宝甲那几件防御类的至宝,素来竞争“防御第一”的头衔,难分轩轾,玄黄战衣脱胎自天地玄黄玲珑宝塔,防御力肯定不会差,但要说优秀……和玲珑宝塔比,只算差强人意。 这种稀松平常的防御力,让人晓得,简直丢光了玲珑宝塔系列作的脸,自己如此暴殄天物,所要换取的,就是术式武装的再进化。 之前的术式武装,能够借来对方的力量,但受到距离限制,超过发动距离,就无法借引,别看已经缔结了三套武装契约,大部分的时候,根本一套也没得用,后来还得想办法把龙云儿留在身边,否则尸龙装甲用不出来。 一套极为强力的新技术,却落得这样进退不得的窘况,委实让自己苦笑,而且术式武装还有一个要命的地方,就是每次发动之前,必须先战衣着体,虽然有了芥子环后,携带物品不是问题,可那终究是外物。 目前术式武装的使用,还算低调,看过的人不多,也不太可能被针对设计,但后头如果用的次数多了,敌人有所准备,那在取出战衣,到站衣着体的短短数秒,就会被敌人趁隙往死里打,到时候,穿战衣的这个动作就很鸡肋,甚至是致命伤。 ……难不成,自己还得研发快速穿脱衣的技术?这好像挺让人头疼的。 在大荒西朝的时候,自己曾花了很多时间构思,试图解决这两个问题,但最后解决的关键,就是此次的功德之宝。 横竖功德之宝都要炼化具现,比起刀剑器物,不如制造战衣,解决术式武装的问题。 “……应该差不多了,就只差实测。” 温去病拍了拍胸口,开法诀内视,只见术式架构完整,在神魂内闪闪生辉,只要一发动,直接就能让战衣着体,不需要再依靠外物,而且从现有状况推算,之前的距离限制也被破除。 五德之气,直指天阶顶端,具现化出的器物,自然有其神妙,粗略估算起来,千里之内发动,没有问题,甚至万里也有可能。 “……万里……要试试才知道,不过,从这强度来看,恐怕跨界也能使用,再遇到穿越的情况,也能使用了。” 玄黄战衣初成,温去病很急着想变化召唤,试试看目前签订契约的三套武装,尤其是绯剑朱雀,那不但可能是当前三套武装的威力之最,而且还有很多谜题待解。 血脉源头是跟着走,不是跟着神魂,大多数时间,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一个人只有一个血脉,但自己与司徒小书签订契约时,她用的是独孤剑肉身,绯剑朱雀也是独孤剑血脉显化,如今不但自己跨界归来,司徒小书也回归原身,独孤剑的肉身还在不在、以什么形式存在,根本没人知道。 一堆问号里,绯剑朱雀还能否发动?有没有什么变化?过程中的问题太多,温去病纵然自负,也完全不晓得结果是什么。 不过,现在并不是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实验室的门户禁法,一层层被打开,一个人身如飙风,从外头高速冲进来。 “温家哥哥,你怎么了?” 龙云儿高速冲进来,风风火火的势道,根本没看到前方的琉璃灯盏,直接踢倒了几个,“外头……刚刚好大的动静,你……” 话一下止住,接触到温去病不以为然的眼神,龙云儿一怔,这才醒悟过来,温家哥哥第一天将自己带进此地时,就语重心长作过的叮嘱。 ……妳什么都不懂,我却选妳作为我的助手,打理这实验室,为的是妳冷静稳重!妳要记得,这里每一件事物,都可能把整座温府炸上天,或是流毒大地,拖着整座港市的人下地狱……无论什么事,妳都要冷静再冷静,慎重又慎重,不要因为莽撞,作出……靠!试管为啥被我放这里?刚刚差点一挥手就砸了,好险,只差一点,实验室就成灰了啊!靠,差点又踩中这个桶,上次融掉半只脚掌,这实验室真是太乱了,该好好收拾一下…… 一轮惊怒,温去病轻咳两声,面上难掩窘态,语重心长道:现在妳明白,我为什么要让妳来作助手了吧? 当时,自己似懂非懂地点头,只觉得温家哥哥或许是看上自己冷静,所以让自己留在他身边,帮着提醒他那些粗心大意的地方。 那时的记忆,仍如在眼前,可自己现在居然表现得那么粗线条,真是羞愧得恨不找洞钻地下去,不过,如果事情单纯关系自己,肯定自己不会乱,但感应到天上出现雷劫,担心温家哥哥出什么状况,自己还在途中,心就已经乱了,冲进实验室的时候,真是什么都顾不到。 “我……是我错了。” 不找藉口,龙云儿勇于认错,而这态度也获得温去病的谅解,“其实我也知道,妳是因为担心我,才失了分寸,如果不是因为在意我,妳也不会失态。” 龙云儿摇头道“不,再怎么样,我也不该……” “中!” 温去病手起一指,戳中龙云儿右肩,令她满眼的惊愕与不信,跟着,就身躯一软,倒在地上,又冷又热,又痛又痒,既瘫软无力,又难受得想满身打滚。 “……警觉性太差了!”温去病淡淡道:“洗礼不光只是,心灵也要,妳太没有提防,这么简单就中了暗算,要知道,哪怕身成地阶,还是很容易就被中低阶的低手暗算干掉,妳要有个基本意识,不管遇上什么人,甚至亲朋好友,都要有一份戒心。” 龙云儿瘫在地上,虽然极度难受,但因为已经连续承受这类洗礼一日夜,此刻又没有那些素材在身,单纯是引动体内积存的能量,效果没那么强,还算成受得住,能够开口发声。 “……这……这也是……碎星团……的……地阶……惯例……洗……洗礼?” 牙齿打颤,一句话根本说不完整,温去病听在耳里,倒也佩服,云儿妹妹外和内刚,意志力强得出奇,在这种刑求下,竟然还能开得了口,只这一点,就比昔日许多碎星者更出色。 “没有,这是我新加的,从帝都杀出来之后,我就想要新增这一套教学,避免后继者吃和我一样的亏。” 温去病语气平淡,想给龙云儿一个印象深刻的机会教育,但实验室内忽然亮起的红灯,让他晓得事情有变。 “……真是等不及啊!这么早就上门了,可惜都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温去病蹲下身来,一指点中龙云儿的肩头,道:“修练暂停,做个选择,妳想去外头戴罪立功?还是继续在这里淬体?别勉强啊,不喜欢和人动手的话,妳可以在这里安心淬体,不受打扰的,千万不要勉强啊!” 话说完,白着脸的绝色丽人,无力地举起手。 “……我……争取戴罪立功!” 二十六章 不速之客 然而,即使是这么小心谨慎,他们的眼前仍莫名一黑,胸口阵阵剧痛,手一松,兵器落地,跟着失去生命的身体也倒在地上。 连死六人,全都是体无外伤,也没接招,莫名其妙就死在地上,虽是青天白日之下,诡异的气氛却着实骇人,灰袍客如同死神,长驱而来。 温家的防卫武力,在数月前极乐堂来袭时,人员死伤大半,各处结界、法阵,也被极乐堂死士以玉石俱焚的方式,强行炸毁,因为温去病不在,根本没法修复,人手一时也补充不上,正是最弱的时候,骤然遭逢敌人强袭,窘态立现。 灰袍客一步步走向大门,就在距离还有数米时,里头数十道光点狂飙而出,打向灰袍客,劲道强猛,犹如劲弩,灰袍客前进的步子一下被打断,先后退,再横移,躲开大部分光星,最后袖袍一挥,将避不开的那部分卷住,想要卸开,但过于强劲的光星,非袖袍所能卷住,撕裂声响,破袖射出。 “哼,银星血脉?” 灰袍客伸掌拦截,将三枚裂袖而出的光星收在手里,现出三枚菩提子暗器,而温家大门口也出现一名年轻文士,俊逸潇洒,正是家主亲信温玺鸿。 自温家迁至港市以来,枱面上的主要守护力量,就是温在乎、温玺鸿、温青卫三人,极乐堂来袭一役,温玺鸿因执行公务,不在家里,另外两人于该役中受创,温青卫由于奋不顾身,伤得尤其严重,温玺鸿闻讯后立即赶回,这几个月里寸不不敢离家,留守坐镇,今天一发现外头有动静,第一时间赶出来。 温玺鸿跑遍各地,见识丰富,一见六具尸体的死状,眉头先一皱,再看了一眼灰袍客,开口道:“是心魔阁哪位朋友到此?为何无故犯我温家?” 此言一出,在附近窥探的各家人物,有的暗自点头,有的如梦初醒,从困惑中明白过来。 心魔阁的功法别开蹊径,所重的目标有二,一是心,一是脑,后者衍生出种种精神操控,迷乱幻惑的技术,前者则是专攻心房,以异力催动,能操控范围内生物的心跳频率,造成呼吸不畅,甚至碎心而亡。 能够没有任何接触,也不见明显出手动作,远远就杀六人,这若不是用毒,就有很大可能是心魔阁的技巧,温玺鸿一眼认出,目光堪称锐利,但心魔阁是九外道之一,素来也行藏隐密,今日为何挑上了岭南温家? “……只有你一个吗?温老头呢?” 灰袍客冷笑着,掀开头套,再解开缠着下半张脸的围布,露出一张满是伤疤的面孔,到处都是皮肉翻卷的伤痕,凄厉可怖。 一见这张面孔,温玺鸿心头便是一寒,“星榜五十六,幻灭人魔盖舟曲?” 当代九外道的著名凶人,以及他们的门下弟子,整个资料温玺鸿都记在脑里,本代心魔阁的几名杰出新生代中,盖舟曲是个心狠手辣的猛人,不但战绩赫赫,让许多同辈的白道名侠栽在他手里,踩着人命登上星榜,更对本身也连作多次改造,异常凶狠。 心魔阁门下,基本都是整天玩弄脑袋与心脏的手术狂人,每每有什么研究新成果、新技术,就抢着对自己动手术改造,争取升级,因此致死、成残者多不胜数,可能够挺过来,在外头活动的,全都是凶名在外,手上鲜血无数的猛人。 温玺鸿心头狂跳,自己虽与盖舟曲同为高阶,但他三年前入星榜,一路凭着战绩往上爬,死在他手上的那些高手,实力高过自己,真要对上,哪有胜算? 正暗叫不妙,温玺鸿眼见盖舟曲迈开步子,再次朝这边走来,全然不留余地,连忙催动血脉力量,十指紧握,预备出手。 对方太强,寻常暗器手法无用,只能使用将所有力量集于一发的手法,拚个死活,但哪怕如此,胜算也几乎是没有…… 温玺鸿谨慎控制紧张心绪,计算双方距离,等着出手,当双方距离来到十步内,预期中的剧痛,果然在胸口发生,心魔阁的撕心之力,先一步对肉身造成影响。 早知会有此一着,温玺鸿竭力运气,身上闪着银辉,试图以血脉力量镇压,等着敌人再近一点,进入发射暗器的最大杀伤距离。 “……哦。” 幻灭人魔轻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像这种做好准备,硬扛自己撕心之力的对手,并不多见,不过,这份抵抗还是太嫌薄弱了。 灰影一闪,发动惊人的高速,十步距离瞬息被飙过,直直一爪,攻向温玺鸿心房,速度之快,一直全神紧盯的温玺鸿,根本不及掌握,眼看一爪将及胸,只能试图把归元梭在掌中爆开,给对方造成点伤害。 ……都是高阶,星榜中人和普通高阶,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上的,差太远了,盖舟曲除了邪术,本身武力也足以傲人。 这念头闪过,温玺鸿骤见灰影高速飘退,一掠退出十步之外,跟着就是一道如水的刀光,贴着自己身旁斩下。 正是这一刀,迫退了那人魔,挽救了自己的性命,跟着,苍老的声音,来自身后。 “……我温家本本分分做生意,与九外道素无瓜葛,尊驾今日上门,意欲何为?” 温在乎手提着一把长刀,刀光如水波,潋滟抖荡,将他的高阶力量不住强化、散发,提升到更强层次。 避过这一刀的盖舟曲,退至安全范围,阴寒的目光瞪着那把刀,冷冷道:“宝兵?” 白发白须的老管家,持刀跨前一步,喝道:“有这柄宝刀,加上我们两人,今日温家由不得你猖狂!” 极乐堂之战后,温家防守力量大破,为了安全,温在乎做主,花钱向封刀盟租用了一柄宝兵“鸿雁刀”,能够有效增幅高阶的力量,甚至拚着大损气血为代价,还能短暂打出一两击地阶力量,凭着这份力量,应可阻吓外敌,维持温家一段时间的平安。 然而,盖舟曲一下冷笑,瞬间再次冲上,无视宝兵存在,直袭向温在乎,撕心异力发动,直接让持着宝兵的老人眼前发黑,心头更为之骇然。 ……宝兵的屏障无用? ……怎么会? ……这邪人,难道近期有了异遇,实力大增? 二十七章 会员相见如故 一件宝兵,在七家八门这样的一流势力眼中,毫无意义,但在中小势力的斗争中,一件中、上品的宝兵,配合高阶武者,几乎等同一名地阶高手的坐镇,在关键时候发力,能够逆转局势,或是守护家门,让人不敢进犯。 地阶武者,对三、四流的中小门派,基本是稀缺资源,若再配合护派大阵,在同级数的战斗中,镇场绰绰有余,之前温在乎不惜重金,透过司徒小书,向封刀盟商借宝兵,就是基于这样的常识。 当强敌上门,本来在实验室外看守的温在乎,听说出了人命,便急急忙忙开启实验室的防御禁法,跟着便请出宝兵,想凭此解围。 老管家气血已衰,实战能力不行,可境界与力量都摆在那,一催动宝兵,凛凛刀气,不但护住他本身,更把旁边的温玺鸿也保护在内,如水刀光荡出,将心魔阁的撕心之力隔绝在外。 本以为,盖舟曲虽位列星榜,但也就是高阶,己方若拚上性命,打出地阶一击,完全可以换个同归于尽。凭着这个威胁,应可形成对峙,然后让这人魔知难而退,哪知他竟全然无视,直接就杀上来了,鸿雁刀所垂落的宝兵威煞,完全阻不住他。 温在乎剧烈错愕中,挥刀欲斩,但撕心异力催迫下,眼前发黑,气力不继,根本无法集中催动宝兵,反被盖舟曲一爪扣住刀刃,更为强大的撕心异力,透过实体接触,狂撼着老人的心脉。 “呜!” 嫣红鲜血,呛喷在白须上,若不是隔着鸿雁刀,宝兵威能削弱了这股力量,这一击就要了老人的性命。 “在叔!”温玺鸿大惊失色,什么也顾不得了,手中暴窜起一团亮光,汇集全身元气的归元梭,飞射向幻灭人魔的头颅。 归元一梭,耗尽元气发出,内含雷火双极,可以轻易破碎两人高的大石,温玺鸿记得家主的评点是:适当距离发射,能击杀位列星榜的高阶人物。家主对兵器的评点从没错过,这一击有极大可能逆转一切。 “哼!” 幻灭人魔一声冷笑,手上戒指一动,半边身体忽然闪现异芒,隐约形成一块光盾,迎上飙至的归元梭,一声脆响,光盾破裂粉碎,归元梭也被挡下。 ……这家伙居然有如此强力的护身防具? 温玺鸿身心冰凉,还想豁尽心窍血,以心血祭梭,赌命再发一击,幻灭人魔已抢先动作,气劲一催,血脉之力发动,满是各种疤痕的皮肉,迅速变得粗糙,有若岩石,体型变壮,肤色转深,散发出来的气劲,更陡强一倍。 岩石巨人血脉发动! 巨人一系的血脉,特色就是力大,岩石之属更是悠长浑厚,以此催发撕心秘术,威能直线提升上去,不光是温在乎、温玺鸿痛到呛血,失去意识,就连二十多米外,在温府对面的那些房舍、庭园中,都有人开始打滚,浑身痉挛,口吐白沫。 几道身影仿佛触电,高速从房舍、庭园中弹射出去,逃出幻灭人魔的撕心范围,最差的也是四级中阶,甚至有不逊于温玺鸿的五级高阶,全是大势力窥探温家的负责人,逃出之后,相顾骇然。 ……幻灭人魔几时强成这样了? 而当他们远远地望向盖舟曲,只见他身后一道魁梧的巨人身影,若隐若现,内中更蕴含强大的威煞,已经不只是单纯的血脉显像,相当近似法相了。 ……半步地阶? 同时出现在脑中的这个名词,让几名出逃的好手脸色苍白,都感难以置信。 半步地阶,那是是指由高阶末段,修至圆满,在这基础上有望法相,距离地阶只有半步的境界,通常都是五十岁以上,有了数十年累积打磨的一方之雄,如果三十五岁前就能有这修为,无一例外都是星榜前二十五名的出色精英。 ……幻灭人魔盖舟曲,自从两年前为神剑飞猿袁健之所败后,修为就停滞不前,怎么一下子提升到这个层次了? ……是心魔阁的大力支持?还是另有异遇?但为何江湖上一点风声也没有? 一道道震惊、骇然的目光,远远望向盖舟曲,修练特殊功法的他,不用回头,就将这些目光一一捕捉,更透过自家的心魔,逐一品味出里头的惊惧,缓缓吸纳,满意到无以复加。 ……不枉自己砸锅卖铁,倾尽身家换金叶,太一的灌顶传功,果然有效,直接完成撕心第五、第六两层的修练,更在异界任务中,把境界突飞猛进,距离地阶只差半步。 ……有太一的资源,别说登临地阶只是时间问题,就算踏足天阶,称霸天下,成为大地之主,都不是梦想。 ……哼!只要登临地阶,稳居星榜前十,我就要一扫之前的颓气,先杀那个自命正道的袁健之,再杀奚落我的九鞭上人,还有阁内小看我的几个师兄弟。 ……想要尽快上地阶,就要倚仗太一,但祂那边的功法和装备,实在是有够贵,自己多年积存的身家已经见底,必须要另觅财源,听说岭南温家富到流油,又没有强大武力守护,正是最好的下手目标。 ……其他人忌惮这块肥肉后头,可能藏着尖刺,自己可不怕,极乐堂袭击温家时,可没有什么强大力量出来把极乐堂收拾了,事后也不见报复,这分明就是一只纸老虎,只要快手杀人,抢了物资就离开,不管后头有什么轩然大波,也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打定主意,盖舟曲预备重手先杀两人,震慑温家,这两人是温家的主要力量,将他们辣手杀灭,能让温家人胆寒心颤,老实交出物资来,不过,就算他们没什么别的东西交出,光是这柄祥光四射的宝兵,自己就不虚此行。 目光在鸿雁刀上扫视,盖舟曲可怖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狰狞微笑。 ……即将登临地阶,就有柄宝兵送来,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自动送上枕头,这样的好事,就是未来大地之主的如火气运! 想得畅快,幻灭人魔狞笑喝道:“死吧!” 话才刚喊出去,盖舟曲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只拳头,粉白秀气,看起来似乎没有杀伤力,甚至还有一种美感,就这么不急不徐地打过来,盖舟曲有短暂的失神。 ……不妥! 心头警兆骤生,却已太迟,盖舟曲被这一击结结实实打在面上,瞬间涌来的大力,猛到难以置信,他几乎听见自身石肤岩体的破裂声,整个人向后仰去,步履踉跄。 ……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拳头? 中拳的一瞬,盖舟曲还想要反扑,但跟着又袭来的一拳,变得快如闪电,直接命中,将石肤化的他打得飞了出去,直摔向两三米外,连撕心异力都来不及使用。 当盖舟曲头晕脑胀地站起来,只见温在乎、温玺鸿的背后,多了一名美貌女郎,碧绿的长发如珠玉,额前的那抹血红,增添了几分危险的艳色,如同一株盛开的邪樱,让盖舟曲感到惊艳。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回这名美丽女郎的实质威胁上,她双掌贴着温在乎、温玺鸿两人的背心,几下拍打,输入真气,脸色灰败的两人,登时好转不少,温玺鸿跟着扶起了老管家。 温在乎口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无力,龙云儿会意点头,道:“在叔,放心,交给我收拾吧,我会护着温家。” 肯定的话语,让老管家眼中流露出感激与少许无奈,而这显然不是适合多话的时候,温玺鸿护着血染白须的老管家,进到里头去,为了怕龙云儿应付不来,还特别把鸿雁刀留下给她。 龙云儿看着两人背影,阵阵内疚上涌,懊悔自己没能早一步出来,让温家人受到伤害,接着,她目光扫过手中长刀,感受着宝兵的威煞。 这应该是中品或上品宝兵,只是握着,就能感受它汲取自己的力量,化为威煞,照面生寒,随时能打出强横的一击,但……自己又不会舞刀使剑,拿着这柄大东西,有什么用? 龙云儿看着手中刀困惑,对方的感觉却不是这样,盖舟曲狂乱而愤怒的眼神,多了谨慎,从刚才挨的那两拳,他判断这个大美人的实力,恐不在自己之下,非温在乎这种徒有境界的垂老高阶可比,再加上手中宝兵,这威胁就大了。 “……原来温家还有硬手,非常好。”盖舟曲邪笑道:“听说温家有一名高手供奉,传承金刚血脉,就是妳了?等会儿我把妳的心撕挖出来,看看是不是与妳的人同样漂亮。” 本来在琢磨如何用刀的龙云儿,闻言先是一笑,像是听见小儿戏语一样,那种不当回事的表情,令幻灭人魔勃然大怒,跟着,见她白皙的手指,往自身傲人的高耸胸口指了指,笑得云淡风轻。 “有本事,就来拿!” “找死!” 盖舟曲鼓动血脉之力,正要往前冲去,却见那名大美人的目光,扫过自己身上,停留在自己手上的指环,跟着目光一凝,发出惊呼,“购、购物袋?” 神来一语,幻灭人魔登时糊涂了! 二十八章 首度开张 在看到那枚与自己样式相同的芥子环之前,龙云儿对这个敌人还只是单纯的怒意:你上我家门,伤我家人,如果让你平安走人,我以后都不用做人了! 但从芥子环认出对方底细,晓得都是太一的任务会员后,这股愤怒就多了危机感。和太一有关的人,肯定装备多多,随时拿出什么致命武器,压根不奇怪,温家哥哥早已叮嘱,遇上这种敌人,二话不说,先打死再讲,连打残都不安全。 念头这么一转,手上的这把宝兵登时有了用处,龙云儿一手执刀,抬起下巴,傲对来敌,“你对温家有什么企图吗?先冲着我来!” 宝兵威煞凌厉,盖舟曲不敢怠慢,预备要从芥子环内取出自己的战器相抗,却发现那美人儿的刀不是劈来,而是声威猛烈地狂掷射来。 ……宝兵这么乱用?这是傻了?还是疯了? 盖舟曲愣住,后方观战的各家探子更直接傻掉,这样乱扔,宝兵与凡铁无异,不但不能杀敌,更等同把宝兵送给敌人,形同找死。 短暂惊愣后,幻灭人魔一阵狂喜,没再去取自家战器,侧身一闪,伸手就抓住鸿雁刀,一个转身,宝兵掌握在手,血脉之力激发,跟着就要一刀斩出。 但还没等他完成这动作,刚猛无匹的一拳,直接朝他胸膛招呼,在他甫得宝兵,心喜难耐,破绽大露的当口,狠狠打中他胸口,浑厚的护身气劲,惨被一击而破,只这一下,肋骨就断了两根。 “……我根本不懂使刀!” 龙云儿娇叱声中,大力金刚击发威,又是一拳挥击。纤纤女流,在挥拳刹那,气势何止超越巨汉,简直堪比巨兽。 盖舟曲被一击成伤,拼命重组防御,岩石巨人的坚实抗击力全面提升,更鼓荡撕心秘法,要让跟着而来的这一击,半途瓦解,可这一记大力金纲击委实太猛、太快,撕心秘法才刚发动,未有时间提到最强,这一击就打在已伤的胸膛。 “……兵器也不是我的强项!” 娇叱中,惊人的连续骨碎声,盖舟曲看着自己胸膛凹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这惊人的一拳会把自己从前胸打穿到后背,当场惨死。 ……好惊人的拳威,而且,她外表没有丝毫变化,这是特殊血脉?还是她连血脉力量都没发动?如果是后者,她真正的实力到了哪一步?该不会……已是…… ……不行!不能束手待毙。 盖舟曲催动心魔阁的碎玉功诀,拚着减少寿元,强催潜能,将重伤压住,力量重回巅峰,反手一爪,直扣对方咽喉。 龙云儿的防御出奇薄弱,这一爪顺利扣住白嫩咽喉,立即发劲摧花,可劲道一发,强悍的反震力量,撼得盖舟曲五指发麻,更发现美人儿雪白的肌肤,不知何时流转一层淡金光华。 金刚身! 与此同时,盖舟曲身后数十米外,连连发出惨嚎,他全力发动的撕心秘术,不但影响这数十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灵,就连空中飞鸟,地下虫蚁,都受到影响,一一碎心僵死,鸟尸坠地,本来还在痛苦挣扎的人们,口鼻喷血,惨死当场,景况凄厉。 半步地阶发动的撕心秘术,威力可怖,连在这距离之外的人们都望而胆寒,但与其距离最近,受正面冲击的龙云儿,却仅是眉头微皱,略觉痛楚,并没有更多的反应,这情形甚至把盖舟曲都吓到。 ……一爪扣着她的咽喉,有实体接触的撕心,威力比隔物传劲强得多,更是远距遥传的十多倍,就算是修有金刚身、不坏体一类的横练高手,都会在剧烈痛楚之中,硬功崩溃,心脏破碎。 ……要能硬扛撕心,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除了横练之躯,还另外练有高等禅定的法门,对的驾驭能力远超常人,把撕心之力降至最低;一是本身力量高过施术者。 意识到这两个可能,盖舟曲越来越是心惊,除了鼓足全力,催发撕心,同时更透过碎玉功诀,将气力灌入宝兵,刹时,鸿雁刀闪烁如水光虹,迎头一刀斩下。 “……但你以为手上有刀就赢定了吗?” 最后一声斥喝,龙云儿闪电一拳,仍是大力金刚击的猛拳,在鸿雁刀斩落下来前,一拳轰在幻灭人魔的脸上。 轰击过程中,手腕上装配的万古江山钟,不着痕迹地一震,震波不算强,也不明显,但在此时、这个位置,钟震就恰到好处,让宝兵落下的速度一顿,还没斩中龙云儿,她的猛拳先一步打中盖舟曲。 鲜血喷飞,坚实的石肤硬躯,被无俦金刚力破碎,盖舟曲整个面门爆开,血肉模糊,但在这一拳持续深入,打穿头颅前,一道血光自他心房冲出,笼罩全身上下,更发出巨力,挡住龙云儿的重拳。 ……护身秘宝? 龙云儿一下讶异,却没有太吃惊,而此时拳劲已被挡住,想要再行催劲,攻破这到血光护罩,已经来不及,龙云儿心念一转,左手转动,运转另一门自己勤练多时的绝技。 血光破空飞起,没入云中,高速隐遁,转眼就不见踪影,龙云儿只来得及夺回宝兵,同时,左手摊开,掌心凭空多了一个玉瓶,还有一把血红色的短匕,邪气弥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人没死,这样的结果很好,是最好的。” 看着逃跑的敌人,龙云儿非常满意,自己没那么喜欢打打杀杀,本来就没存着杀念,把对方狠狠教训一场就行,战斗中如果打死了,没什么好可怜的,但如果没打死,也不是那种非要打到死,才能解心头之恨。 能够不杀人就把战斗结束,替老管家他们讨回这口气,已经足够,倒是最后的这一下大收获,让自己非常满意。 天地大黏手:一经发动,十米范围内,随机选择五到十个目标进行窃取,成功机率一半,随行窃者与受窃者的修为而变动机率,每高一个位阶,成功率提高百分之十。 自己练习这套神盗绝活,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可基本都没有用武之地,之前的战斗,自己竭尽全力战斗,无心旁顾,明明向太一换了神盗绝活,却没机会用,事后还被温家哥哥耻笑自己白花金叶。 这回,天地大黏手终于派上用场,自己与那家伙距离既近,修为境界更高过他,盗窃成功率根本是百分百,现在入手一个玉瓶、一把短匕,自己的窃盗生涯总算开张,有了一个好开始…… 想到自己终于得手,又战胜星榜高手,龙云儿忍不住兴奋,但看见家门口的死尸,欢喜的情绪刹时烟消云散,正起表情,向在远处旁观的人们,作揖行礼,而后退回门内,让温家人出来打扫,收拾善后。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那些躲在安全距离外远观的各家探子,惊惶失色,第一时间抢着把这消息传散出去。 短短几分钟之后,这场战斗的经过,传遍整座港市,并透过市内各势力的分部、暗线,传回各家总舵,让各家都知道,温家出了一名地阶的守护者。 幻灭人魔的半步地阶实力,在场各家眼线,是亲眼认证的,绝对不会有错,温家的这名女护法,堂堂正正将之击败,却血脉不显,大见余力,虽然没有法相这个铁证,但从战斗过程来推,任谁都会认定,她已经踏足地阶,凭此强势辗败盖舟曲。 地阶高手! 那是大地上顶尖的战力,哪怕是七家八门这等大势力,有人登临地阶,就算不敲锣打鼓、舞龙舞狮,也是要焚香祭祖,广告四邻,荣而耀之的,现在岭南温家居然出了一名地阶,虽说还不足以在这势力复杂的港市中一人说了算,却也足够挑动港市风云,让各家不敢轻视,甚至不敢轻犯了。 更有甚者,这名地阶据传年纪未满二十五,或者可能还更低,这么年纪轻轻就踏足地阶的人物,都是绝顶天才的资质,日后天阶有望,这份潜力让人不能不注意,更或许可以招揽。 短短半个时辰内,港市内的各富户豪门,就纷纷来人登门,备妥厚礼,想要拜见温家的这名地阶,但都被婉拒,而各家来使也都不觉得奇怪,地阶人物自有地阶人物的身段,哪是想见就能见的?这样摆架子,正显示那名地阶天才的自信与傲气。 各家使者习以为常地放下拜帖与礼物,表达期望会面之意后离去,而这些拜帖与礼物,都被转送到龙云儿面前。 龙云儿无暇顾及这些,只是担忧着老管家的伤势,这位老人为温家奉献了一辈子,更对温家哥哥意义重大,如果出了什么事,后果无法承受。 幸好,温去病正在家里坐镇,两人一被送入,立刻由他关起门来治疗,直过了好半晌,温去病才独自推门出来。 “温哥哥,在叔他们没事吧?”龙云儿问道。 “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温去病扫了一眼拜帖与礼物,笑道:“妳也算走了狗屎运了。” 二十九章 深入世界的黑手 “……好怀念啊,很久没受到这种待遇了。” 出奇的,龙云儿对这些送礼、拜帖堆积的场面,相当熟悉,再怎么说,以前也是堂堂帝国十美在列,闻名想来求亲,或是求诗画交往的各家子弟、文人雅士无数,各种礼物、文帖如雪片般飞来,那个量甚至还多过普通地阶武者的收礼,自己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 自己不喜欢高调与张扬,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其实是挺沉闷的个性,也因此,那些标新立异,总变着方法想吸引自己注意的世家公子,都只起到反效果,当他们一个个自讨没趣后,疯狂送礼的事就少了。 ……料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贺客盈门,礼物别说收,光看都看到手发软的一天,更想不到的是,自己得这待遇不是靠颜值,而是凭武力,人生真是变化无常啊。 “妳的狗屎运不错……”温去病检视完龙云儿的战利品,道:“心魔阁的安魂护心丹,他们专门为撕心研发出来的伤药,通常只有地阶以上的高手才获准持有,外界基本买不到,价值不斐,在叔、玺鸿有了这药,性命可以无碍,修为也不至于大损,多亏妳了。” 得到这么一句肯定,对龙云儿来说,比什么击杀了强敌,抢到东西更值得兴奋,用力地点头。 “至于这一把……败血邪刃……”温去病表情古怪,皱眉道:“心魔阁的每一名正式弟子,妳都可以理解成脑子有问题的失德医生,医生练等的方法就是开刀做手术,做手术总有手术刀,心魔阁就以刀为身份标志,凡是心魔阁的正式弟子,都有一把登记在案,形态各自不同的败血邪刃。” 龙云儿一听也蒙了,好死不死,自己居然把人家身份证给偷了?这种东西,对当事人无比贵重,别具意义,被偷了尤其奇耻大辱,可对偷的人却没什么价值,脱手也卖不到什么好价,真是鸡肋物件。 温去病耸肩道:“妳只好祈祷,幻灭人魔将来能晋升天阶,那时候这把败血邪刃就能卖高价了。” 龙云儿摇头道:“他被我打成那样,没死也要残废,等他上天阶,我都不晓得去哪里了。” 温去病道:“别太大意,九外道能与七家八门并列,自有其过人处,特别是其中的几家,别以为伤了、残了,就没用了,他们各有治疗身体的逆天手段,上一秒重残,下一秒生龙活虎回来,完全有可能,心魔阁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么诡异?” 龙云儿闻言傻眼,但想到温家哥哥能把身上血肉当零件替换,只要跳脱常规思维,瞬间疗愈严重伤势,真不是不可能,幸亏自己狗屎运,幻灭人魔没表现出这能耐来。 “说妳狗屎运,不是指这个。”温去病没好气说道:“小小温家,忽然冒出个地阶人物来,足以把七家八门的目光全引过来,只要多几个追根究柢的,没两天,你们沧溟龙家的执法队,就会踏平这里。” “呃……可是,哥哥你之前让我出手的时候,都没交代,也没要我留力。”心头剧震,龙云儿结结巴巴道:“我以为你有准备,让人晓得也不要紧,才放胆去打的,现在……我们要撤了吗?” 还好温家别的不行,跑路的能耐一等一,哪怕七家八门围剿,只要立刻弄艘船出海,大地上还真没几家势力能追出海外去。 “暂时不用操这个心了。”温去病将一叠文件扔给龙云儿,她接过一看,登时阵阵心惊肉跳。 文件是来自浮萍居的情报,那边的专业度令人激赏,这里的钱现款付出,那边的最新情报就立刻送来。 情报包含当前帝国各郡的最新状况,大多是西北大捷后,朝廷与帝国六郡的大概动态,基本让人颇为摇头,司马家以外的五郡,战斗时候光嘴炮不出力,待得打完,就抢着想来分赃,攫取对兽族战争得胜的好处,而朝廷对此的立场,则是高深莫测,似乎打算居于高点静观,坐看各家纷扰,当个最后收取好处的黄雀赢家。 “这……这是什么白痴行为?” 龙云儿瞠目结舌,道:“司马家虽然打赢了这一仗,但并没有任何实质好处,乍看之下似是大幅拓展了领土,直抵兽族家门口,可什么赔款、什么战利品,根本都没有啊,这还有什么好处可榨?” 在与兽族议和的谈判上,司马家固然摆足胜利者的姿态,但也就是逞逞威风,没索要太多实质好处,一方面,作为首要战犯的飙狼族,一穷二白,真逼他们拿什么好处,估计是逼到灭族都给不出。 另一方面,司马家与金刚寺,在这一战中也伤损极大,急需时间休养生息,恢复元气,根本不愿在此时再启战端,自然也避免过分进逼,弄到鱼死网破。 毕竟,西北各兽族虽在此战中受到打击,可西南兽族联盟的实力却完整保留,兽王们也以客人的身分,在西北虎视眈眈,遮日那王更隐隐统合南北兽族,有成为共主的架势,这令西北局势异常诡异。 如果司马家不懂得见好就收,强势硬逼飙狼族,与西北各兽族撕破脸,所造成的后果,很可能是直接促成南北兽族的统合,以兽族同胞的苦难为大义名分,直接重启战端。 那时,司马家要面对的,将是一支在遮日那王统御下,资源充足,将士用命,上下一心的恐怖兽军,即使云岗新关有武苍霓坐镇,恐怕……也乐观不起来。 其余五郡与李氏皇廷的动作,看似巧妙算计厉害,个个算盘都打得极精,谋求自身最大化的好处,但以整体人族的立场来看,却是无视大局,置人族全体于沸汤之上的蠢事。 “他、他们都疯了不成?”越看越怒,龙云儿忍不住把文件一放,道:“我们在西北拚死拚活,武帅为了和平的委屈忍让,不是为了被他们这样践踏的。” 气愤难当,素来温雅的龙云儿,声音也不禁放大,话出口,却看温去病一副嘲弄的眼神,“很不错,还有吗?小丫头果然长大了。” 被这一笑,龙云儿有些许尴尬,些许好笑,但却勇于迎向温去病的质疑目光,毫不退缩。 诚然,过去自己对军国大事一无所知,既不懂些权力场上的争来斗去,也不明白万里以外的边境,人兽两族洒血拚杀于战场上的情形,更不了解为了那难得的和平,背后那些在乎的人们到底付出了什么。 但走这一遭西北,再见识过大荒西朝人族风雨飘摇的惨状,自己现在全都懂了,更对于那些全然无视于此,只想谋求自我利益的人们,生出一种想拿拳头砸打在他们面上的冲动。 西北的和平,自己出了一份力,是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话,是够资格为此而怒的! “不错的成长。”温去病道:“七家八门当然各有各的盘算,情况更不是表面上看来的这么简单,看来很蠢,其实背后有精妙的算计,但这些先不用管,我没打算给妳上权谋课,而妳该注意的更不是这个。” 在温去病的示意下,龙云儿接着往下看,愕然发现情报中提起,就在最近这两三天,全国各地都事端不断,上门打劫、伏击暗算、单挑决斗,各种战斗比平时十倍爆发,并且全都伴随着一个相同特点。 “……所有战斗中,都有其中一方或双方,爆发出远强于原本的实力,大地上新出现一批地阶、半步地阶与高阶,这些突然出现的实力变量,造成大批高手伤亡,星榜名次大乱,甚至月榜都受到影响,此为百族大战后,大地从所未有之奇事。” 看着情报中的文字,龙云儿不难想像,此刻外界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就在自己阅读情报的同时,这些战斗、厮杀、事件仍在发生,诸如幻灭人魔杀上温府的情况,在大地各处上演。 稍微想想,就能想到外界如今是何等之乱,相较之下,自己晋升地阶,挫败盖舟曲之事,只不过是这厚厚百多页报告中的一段而已……还真是一段,这份报告在自己战胜后送来,末尾一段,已经加上了自己的战绩,情报新鲜得吓人。 而这情报中所呈现的问号,在龙云儿眼中却不是什么问题…… “……太一的动作好大。”龙云儿叹道:“看这份量,怎么都有个几百人吧?祂居然拉了那么多人进去?” 有司徒小书的案例在先,眼前这局面的出现,龙云儿早有心理准备,但规模之大,仍是让她大大吃了一惊。 “几百人?妳太小看太一了。”温去病哂道:“这还只是高阶以上被注意到的人数,其他没注意到的呢?高阶以下的中阶、低阶呢?那些人数应该更多吧?而且,这些实力大增的,是穿越之后回来的,那些回不来的呢?妳觉得是回来的多,还是回不来的多?” 被这么一算,龙云儿心中一寒,只怕……被牵扯的人数,数以千计!太一的手伸入这世界,比预期中深得多啊! 二九章深入世界的黑手 “……好怀念啊,很久没受到这种待遇了。” 出奇的,龙云儿对这些送礼、拜帖堆积的场面,相当熟悉,再怎么说,以前也是堂堂帝国十美在列,闻名想来求亲,或是求诗画交往的各家子弟、文人雅士无数,各种礼物、文帖如雪片般飞来,那个量甚至还多过普通地阶武者的收礼,自己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 自己不喜欢高调与张扬,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其实是挺沉闷的个性,也因此,那些标新立异,总变着方法想吸引自己注意的世家公子,都只起到反效果,当他们一个个自讨没趣后,疯狂送礼的事就少了。 ……料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贺客盈门,礼物别说收,光看都看到手发软的一天,更想不到的是,自己得这待遇不是靠颜值,而是凭武力,人生真是变化无常啊。 “妳的狗屎运不错……”温去病检视完龙云儿的战利品,道:“心魔阁的安魂护心丹,他们专门为撕心研发出来的伤药,通常只有地阶以上的高手才获准持有,外界基本买不到,价值不斐,在叔、玺鸿有了这药,性命可以无碍,修为也不至于大损,多亏妳了。” 得到这么一句肯定,对龙云儿来说,比什么击杀了强敌,抢到东西更值得兴奋,用力地点头。 “至于这一把……败血邪刃……”温去病表情古怪,皱眉道:“心魔阁的每一名正式弟子,妳都可以理解成脑子有问题的失德医生,医生练等的方法就是开刀做手术,做手术总有手术刀,心魔阁就以刀为身份标志,凡是心魔阁的正式弟子,都有一把登记在案,形态各自不同的败血邪刃。” 龙云儿一听也蒙了,好死不死,自己居然把人家身份证给偷了?这种东西,对当事人无比贵重,别具意义,被偷了尤其奇耻大辱,可对偷的人却没什么价值,脱手也卖不到什么好价,真是鸡肋物件。 温去病耸肩道:“妳只好祈祷,幻灭人魔将来能晋升天阶,那时候这把败血邪刃就能卖高价了。” 龙云儿摇头道:“他被我打成那样,没死也要残废,等他上天阶,我都不晓得去哪里了。” 温去病道:“别太大意,九外道能与七家八门并列,自有其过人处,特别是其中的几家,别以为伤了、残了,就没用了,他们各有治疗身体的逆天手段,上一秒重残,下一秒生龙活虎回来,完全有可能,心魔阁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么诡异?” 龙云儿闻言傻眼,但想到温家哥哥能把身上血肉当零件替换,只要跳脱常规思维,瞬间疗愈严重伤势,真不是不可能,幸亏自己狗屎运,幻灭人魔没表现出这能耐来。 “说妳狗屎运,不是指这个。”温去病没好气说道:“小小温家,忽然冒出个地阶人物来,足以把七家八门的目光全引过来,只要多几个追根究柢的,没两天,你们沧溟龙家的执法队,就会踏平这里。” “呃……可是,哥哥你之前让我出手的时候,都没交代,也没要我留力。”心头剧震,龙云儿结结巴巴道:“我以为你有准备,让人晓得也不要紧,才放胆去打的,现在……我们要撤了吗?” 还好温家别的不行,跑路的能耐一等一,哪怕七家八门围剿,只要立刻弄艘船出海,大地上还真没几家势力能追出海外去。 “暂时不用操这个心了。”温去病将一叠文件扔给龙云儿,她接过一看,登时阵阵心惊肉跳。 文件是来自浮萍居的情报,那边的专业度令人激赏,这里的钱现款付出,那边的最新情报就立刻送来。 情报包含当前帝国各郡的最新状况,大多是西北大捷后,朝廷与帝国六郡的大概动态,基本让人颇为摇头,司马家以外的五郡,战斗时候光嘴炮不出力,待得打完,就抢着想来分赃,攫取对兽族战争得胜的好处,而朝廷对此的立场,则是高深莫测,似乎打算居于高点静观,坐看各家纷扰,当个最后收取好处的黄雀赢家。 “这……这是什么白痴行为?” 龙云儿瞠目结舌,道:“司马家虽然打赢了这一仗,但并没有任何实质好处,乍看之下似是大幅拓展了领土,直抵兽族家门口,可什么赔款、什么战利品,根本都没有啊,这还有什么好处可榨?” 在与兽族议和的谈判上,司马家固然摆足胜利者的姿态,但也就是逞逞威风,没索要太多实质好处,一方面,作为首要战犯的飙狼族,一穷二白,真逼他们拿什么好处,估计是逼到灭族都给不出。 另一方面,司马家与金刚寺,在这一战中也伤损极大,急需时间休养生息,恢复元气,根本不愿在此时再启战端,自然也避免过分进逼,弄到鱼死网破。 毕竟,西北各兽族虽在此战中受到打击,可西南兽族联盟的实力却完整保留,兽王们也以客人的身分,在西北虎视眈眈,遮日那王更隐隐统合南北兽族,有成为共主的架势,这令西北局势异常诡异。 如果司马家不懂得见好就收,强势硬逼飙狼族,与西北各兽族撕破脸,所造成的后果,很可能是直接促成南北兽族的统合,以兽族同胞的苦难为大义名分,直接重启战端。 那时,司马家要面对的,将是一支在遮日那王统御下,资源充足,将士用命,上下一心的恐怖兽军,即使云岗新关有武苍霓坐镇,恐怕……也乐观不起来。 其余五郡与李氏皇廷的动作,看似巧妙算计厉害,个个算盘都打得极精,谋求自身最大化的好处,但以整体人族的立场来看,却是无视大局,置人族全体于沸汤之上的蠢事。 “他、他们都疯了不成?”越看越怒,龙云儿忍不住把文件一放,道:“我们在西北拚死拚活,武帅为了和平的委屈忍让,不是为了被他们这样践踏的。” 气愤难当,素来温雅的龙云儿,声音也不禁放大,话出口,却看温去病一副嘲弄的眼神,“很不错,还有吗?小丫头果然长大了。” 被这一笑,龙云儿有些许尴尬,些许好笑,但却勇于迎向温去病的质疑目光,毫不退缩。 诚然,过去自己对军国大事一无所知,既不懂些权力场上的争来斗去,也不明白万里以外的边境,人兽两族洒血拚杀于战场上的情形,更不了解为了那难得的和平,背后那些在乎的人们到底付出了什么。 但走这一遭西北,再见识过大荒西朝人族风雨飘摇的惨状,自己现在全都懂了,更对于那些全然无视于此,只想谋求自我利益的人们,生出一种想拿拳头砸打在他们面上的冲动。 西北的和平,自己出了一份力,是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话,是够资格为此而怒的! “不错的成长。”温去病道:“七家八门当然各有各的盘算,情况更不是表面上看来的这么简单,看来很蠢,其实背后有精妙的算计,但这些先不用管,我没打算给妳上权谋课,而妳该注意的更不是这个。” 在温去病的示意下,龙云儿接着往下看,愕然发现情报中提起,就在最近这两三天,全国各地都事端不断,上门打劫、伏击暗算、单挑决斗,各种战斗比平时十倍爆发,并且全都伴随着一个相同特点。 “……所有战斗中,都有其中一方或双方,爆发出远强于原本的实力,大地上新出现一批地阶、半步地阶与高阶,这些突然出现的实力变量,造成大批高手伤亡,星榜名次大乱,甚至月榜都受到影响,此为百族大战后,大地从所未有之奇事。” 看着情报中的文字,龙云儿不难想像,此刻外界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就在自己阅读情报的同时,这些战斗、厮杀、事件仍在发生,诸如幻灭人魔杀上温府的情况,在大地各处上演。 稍微想想,就能想到外界如今是何等之乱,相较之下,自己晋升地阶,挫败盖舟曲之事,只不过是这厚厚百多页报告中的一段而已……还真是一段,这份报告在自己战胜后送来,末尾一段,已经加上了自己的战绩,情报新鲜得吓人。 而这情报中所呈现的问号,在龙云儿眼中却不是什么问题…… “……太一的动作好大。”龙云儿叹道:“看这份量,怎么都有个几百人吧?祂居然拉了那么多人进去?” 有司徒小书的案例在先,眼前这局面的出现,龙云儿早有心理准备,但规模之大,仍是让她大大吃了一惊。 “几百人?妳太小看太一了。”温去病哂道:“这还只是高阶以上被注意到的人数,其他没注意到的呢?高阶以下的中阶、低阶呢?那些人数应该更多吧?而且,这些实力大增的,是穿越之后回来的,那些回不来的呢?妳觉得是回来的多,还是回不来的多?” 被这么一算,龙云儿心中一寒,只怕……被牵扯的人数,数以千计!太一的手伸入这世界,比预期中深得多啊! 三十章 避不了的战 温去病道:“妳运气很好的一点是,混在这么一大票新进高手中,没有那么容易被注意到,不过,不要太过掉以轻心,依照惯例,很快就有人来挑战了。” “挑战?” 龙云儿讶异地伸手指指自己,温去病不假思索地点头,“新生的地阶,有人被震慑,肯定也有人不服气,还有人会怀疑,想要试探……嘿,武者试探,那就是要战啊!一天一场,很起码的场数,好好期待吧。” “啊?又要战?我才刚刚打完啊!” 龙云儿觉得脑子有点乱,自己决心要保卫温家,也有了心理准备,不管面对什么死战、硬战,都会勇于面对,可……怎么要保卫温家,还得天天决斗,把战斗当饭吃的吗?这个准备自己可没有啊! “我……我这不是才刚证明完自己的实力吗?很多人都看见的啊,怎么证明还需要天天搞的啊?” “那可不好说,人都有侥幸之心,说不定今天只是妳手顺,其实妳没那么强呢?更何况,那个心魔阁的家伙,不是还没死吗?既然没死,证明挑战妳的代价不是很高,只要和妳战过一场,能赢固然好,赢不了,撑上十招八招,说些漂亮的场面话,也可以藉此成名啊。” 温去病连珠炮似的一串话,听得龙云儿如坠冰窖,真心想不到明刀明枪的决斗,牵扯到成名后,居然还能扯出这么多门道,早知如此,温哥哥让自己去戴罪立功时,自己就不会答应得这么快,至少……戴个面具再出去吧。 “想当年……”温去病道:“我在大战中稍微展露头角,就被人盯上,成日都有人想找我比武,想踩着我上位,那时才真叫苦啊,一面要和妖魔战斗,一面还有打不完的决斗,有些家伙特别无耻,你不决斗,他们就趁我和妖魔战斗的时候偷袭,甚至直接站到妖魔那边去,联手过来打我们。” 龙云儿瞪大眼睛,道:“温哥哥,最后你怎么解决的?” ……有个大前辈在这里,他的经验,自己说不定能用上。 温去病耸肩道:“没什么办法,就是杀了,脚下累积的尸山高了、血河长了,当人家认为挑战的代价很高,一个弄不好就会没命,那就除了少数无惧生死的战斗狂,其余的挑战者就会少很多了。” “……没、没别的方法吗?” “有啊!如果妳能建立一个大势力,出门前呼后拥,手下包围,所有人想挑战妳,都得从妳众多手下一层层打上去,那么,在妳手下死光之前,暂时是不用担心有挑战者上门了。” 温去病笑着在呆愣住的龙云儿肩上重重一拍,道:“努力吧,这条路踏上去,就回不了头,简单来讲,妳打完第一场,就注定要打完全世界!” “……什么跟什么啊?” 龙云儿真心傻眼,第一次开始觉得,武林这东西真是复杂,而跟着生出的想法,就是抓紧时间,尽快去修练,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下一个挑战者就要出现了。 “我还是立刻去修练吧,把力量提升上去。”龙云儿道:“温哥哥不是说,地阶的修练,主要是驾驭越阶技巧,还有吸纳天地灵气,我们该开始进行这步了。” 励志的话一说完,肩头要穴又被戳中,龙云儿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全身筋肉抽搐,直挺挺地又倒了下去,水汪汪的无辜眼神,仿佛在说:你又…… 温去病从芥子环中取出一个小包,不急不徐地抖开,内中有十多根细如牛毛的尖针,发着不同颜色的光芒,上头透出的特殊波动,龙云儿立刻认出,就是这两天整得自己七荤八素的十多种素材,他居然还特别做成了针。 看着那十多根针扎入血肉,龙云儿脑里唯一的那句话,就是:丧心病狂!丧心病狂!丧心病狂! 温去病道:“不用着急,这个淬体过程,最短也要七天,稳妥的话要四十九天,司徒老瞎子、神经燕婆娘,两个都是四十九天大圆满出去的,妳可以把这当目标,好好打基础……至于其他的麻烦,我已经在处理了!” 将龙云儿安置好,处于安全封印之内,温去病起身走出,同样为着当前的状况而头疼。 温家窘况的根源,就是手上无人,长期以来,就靠着故作高深,装神弄鬼来充场面,手上能动用的战力,最多也只是高阶,而且还不是那种特别能战,实力超越等级的高阶人物,温玺鸿、温青卫属于新进,有潜力而欠缺应有战力;老管家温在乎则是靠吃药强行拔上去,能吓阻宵小,可在真正高手眼中,就是一只随时可踢破的纸老虎。 会出现这问题,一来是人才养成本就困难,自己一个卖酱油的商业世家,又不是顶级武门,拿什么东西来培养人才?二来,这样的家族实力,必须要寻求大势力的合作与庇护,自己能借势演出委曲求全,不引起七家八门的戒心。 这几年的顺风顺水,就是这策略成功带来的结果,只是当风云骤变,温家如今的实力,就显得薄弱难支,飘摇欲倒。 香雪一早看出这问题,所以当山陆陵重现人间,局面将变,她就来问要不要把海外的人手调回。 被救出、假死埋名,送至海外的碎星团成员,许多都是自己与香雪的旧部,忠诚度可以信赖,而战力……那是十足能战的一群地阶、高阶,实战力超过等级,尤其是为首的那几个,虽然和自己未必对盘,以前还挺相互看不过眼的,但实力与资质都没话说,搞不好都已经一声不吭地在尝试登天了。 最重要的是,作为一支部队,他们不但有实力,更还战意爆棚,日日夜夜,枕戈待旦,等着重回故土打复仇战,一经解放,就会化为野火,瞬息席卷大地! ……如果可以,自己其实很希望这些老战友,在经历过这一番劫难,灾后余生,能够解甲归于平淡,不再继续打打杀杀,荒掷生命,可以珍惜这新生,好好度日,只是……这些话说出去会有人听,才有鬼咧! 无论如何,召唤这群同袍回来,是自己的最后底牌,也象征全面开战,并不是目前的最佳策略,而短时间内,把自家的力量急速提上来,这想法也不现实,只能另想他法…… ------------------------------------------------------------------- “……少爷,老温无能,没法替你更多分忧。”躺在榻上,老管家的表情看来非常自责,“虽然有宝兵,却还镇不住场面,守护不了温家。” 站在旁边,温去病笑得云淡风轻,“没事,谁想到会忽然杀个半步地阶出来?运气坏成这样,别说是宝兵,在叔你就算拿把神兵出来晃,一样也没用啊。” 温在乎摇头苦笑,气色灰败,道:“这次多亏龙家丫头救命,少爷慧眼识人,选了这个好人才,往后温家恐怕就要靠这位了,但……她到底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龙家的。” 温去病微笑道:“龙家的又如何?我们用得上就行了。” 口中虽然这么说,温去病却清楚老管家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帝国六郡对于自家战力管束得极严,龙云儿晋级地阶后,必为沧溟龙家所知,哪怕龙家不晓得她真实身分,只当她是个血脉不纯的私生流外种,也断然不会不闻不问,肯定会试着招揽回家、施压逼降或是翻脸毁灭。 这些情况,过往都发生过,温在乎这样的老者也见得太多,担忧祸不单行,才提出警示。 而在床旁,也不只是温去病一个,带着伤的温玺鸿、温青卫,还有十数名温家子弟,都站在家主身后,表情痛苦,双拳紧握,既为着今日家族的危局而痛,也分外希望能替家族出力。 ……我们太弱了! ……要成长为一二线的门阀世家,岭南温家的底蕴还太过薄弱,经不起狂风暴雨的考验。 在场的每个温家人,都清楚感受到这事实,温玺鸿、温青卫更凝视着家主的背影,想要出言求恳,他们两个都晓得,家主有迅速让人提升实力的手段,只是代价很大,或是价钱昂贵,或是隐患极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用,但现在已经是要认真考虑这一步的时候,而自己愿意为家族未来走这一步! “少爷……” 温在乎眼中映出温去病的身影,也映出他身后一众温家子弟的面孔,与他们眼中的决绝,这份团结意志,令老人感动。 曾经,他看着破败的荒芜温家,根本不敢想像会有这么一天,子弟齐心,团结努力…… “老家伙明白,少爷你是真正有大才能的人,更有凌云之志,看不起结党拉派的人……”温在乎叹息道:“但现在的情况,温家需要盟友,少爷你或许该认真考虑寻求盟友,依我之见,封刀盟素有侠名,对我们也抱持好感,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 温去病挥手打断老人的话,“在叔,你专心养伤,温家的事,我有分寸,你放心吧。” ……使者与讯息都已经发出去了,盟友也在路上,照日期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温去病心中盘算,有着自己的估计,但就连他也没能料到,危机比预期中来得更快,仅仅三天后,大批兵马就把温府团团包围,水泄不通。 三十一章 同灭 出了地阶高手的岭南温家,数日以来,都处于兵荒马乱、人仰马翻的混乱情况,一方面,各方贺客盈门,想要求见温家的地阶;另一方面,在温去病的指令下,温家开始修建林园,以供赏玩。 在港市,温去病是有名的纨裤子弟,吃喝嫖赌样样精,捞的是偏门财,吃的是人头饭,本身更任性而贪玩,没事喜欢放烟火,娱己娱众,对自家居住环境更是要求高高,动不动便挖池、砌墙、造景,就只为了他对府内某某盆栽不顺眼。 温家大少觉得假山太丑,命人砸了,还连池塘也重挖……诸如此类的消息,这几年透过里头仆佣的口耳相传,早为各方所知,成为港市市民的笑谈,更成就温家奢侈大少的任性形象。 不过,上次封刀盟与本地黑帮联手打上温家,却在护宅法阵之下踢到铁板,这件事之后,外界的流言开始变样,人们私下议论,温家几时请到这样的阵法高人?而且建造这种大规模法阵,又如何能不露形迹,让外界分毫未觉的? 当人们开始讨论,温府每次改建、增建,或许都另藏玄机,温家大少看似任性的行为背后,可能存着瞒天过海的算计,他的一举一动,就被人重新检视。 温家的护宅法阵,被极乐堂毁灭性破坏,正待修缮,温家主人才刚回来,就大兴土木,换了是以前,人人嗤之以鼻,可现在,各方势力都心中有数,且拭目以待,看看温家能造个什么奇迹出来? 同时,这些人也心中有数,倘若有什么人想对付温家,就必须在法阵修复完全之前动手,否则,深藏于温家的那名阵法大师出手,新的法阵不但尽复旧观,说不定还会更厉害,那上门对付,就成自投罗网了。 随着温家的修建工程热火朝天,大批工匠进进出出,各方势力的目光也都落在这里,他们相互忌惮,却又期盼着有人当出头鸟,去试试温家的那名地阶。 所以,当数天之后,工程明显要进入尾声,大队人马出现,疾驰过长街,奔向温府时,窥伺中的各方势力没人感到意外,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终于有人动手了! ……来得这么迟,再不来,就真不用来了! ……在这么多目光环伺下,光天白日强袭温府,到底是哪家大势力? 各方人马都生出好奇之心,但当他们将目光投向这批不速之客,却赫然发现这批人的来头非同小可,当先的一列骑士,骑乘骏马,马身浮有特殊纹路,形似龙纹,甚至为首的一辆马车,拉车的双马,顶上还生有两角。 龙纹马! 传闻中,混有龙血的神驹,沧溟龙家独有的坐骑!顶上生双角的,更是其中异品,号称龙马,家族中有严格规定,非直系继承人或地阶以上,不得骑乘! 在龙家骑队之后,跟着的是大批兵丁,长长数百人,一上来就把温府给团团包围,各处出口堵死,完全是抄家灭族的架势。 沧溟龙家向老字号温家出手了? 这个出乎意料的情况,打蒙了注视这幕的各方势力,他们既觉得合情合理,又意想不到。 温家新出的那名地阶女子,有着一头绿发,又姓龙,明显与龙家有关,以龙家的霸道,为此派人过来,倒没什么好奇怪,但……用不用得着这么蛮干? 过往龙家的执法队,素有蛮横无理的恶名,遇到要铲除的目标,悄悄派人铲除,杀人后才留名示众,表明是龙家人处理家务。虽然无视王法,也为此与其他各世家屡起冲突,但至少过程中,龙家都是低调行事,避免节外生枝,否则人没杀,先要和各郡世家打起来。 这回……不是刺杀,而是大队强袭,光明正大,但这里不是傲龙郡,更不是北方,龙家如此摆明车马蛮干,丝毫不顾耀宇朱门的颜面,这是自视过高?还是存心要打朱家人的脸? 无数的疑问中,骑队在温府门口停下,几辆马车车门紧闭,没有人下来,包围温府的龙家亲兵,向马车方向一起躬身,单膝下拜,动作整齐划一,显出训练优良的精悍。 温府看门的家丁,一早也都傻眼了,这不是高手挑战,也不是黑帮或邪派势力来攻打,是货真价实的官家势力欺上门,与之对抗等若抗官,这……这要如何处理? 为首那辆双龙马共拉的车上,前座上下来一名红衣中年人,神态倨傲,走向温府大门。 “沧溟龙氏,靖海侯、平江伯在此,温府上下人等,出来跪迎!” 伴随着威压而来的高姿态,分量十足,而报上来的两个人名,更让周围窥探的人们心头一震。 洋、海、江、川、河,对应龙家公侯伯子男的封爵,是龙家当前的位份排行,海侯、江伯这样的人物,在龙家已经位份极尊,尤其是侯爵,基本都是手握重权的大人物,实力也是成名地阶,一举一动,牵引风云,非同小可。 靠蒐集情报为业的探子们,对龙家当前的知名人物都倒背如流,对这两个爵位一下就对应上人物,心头一震。 靖海侯龙六朝,是本代家主的兄弟,管理龙家的帐目,打理内外的商业营生,长袖善舞,在帝国六郡大大有名,本身亦是成名多年的地阶,早年曾星榜扬威,实力出众。 这位龙六爷罕离傲龙郡,每次离开,都是有大生意要谈,原本该是一尊活生生的财神,但龙家人经商,作风强横不改,巧取未必有,豪夺没少过,大地人称灭门的财神,都对他有不小的忌惮。 至于平江伯龙初九,那更是本代龙家家主之子,星榜第八,日后有望脱颖而出,成为下任龙家之主的精英人物,在大地上各方瞩目,正是当空新星。 如此两人,来到鹰扬郡,都会引起朱氏的注目,更别说带着亲兵,强势驾临温府,个中含意,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国战爆发,哪怕龙家素来高姿态惯了,可这样的横冲直撞,却委实不是龙家作风,让在场人们既冷汗狂流,又真摸不清头脑。 在这一片紧绷气氛中,最苦的就是门口几名温家子弟,不晓得该做什么反应,如果就这么屈膝跪下去,真是羞愤欲死,可如果死站着硬扛,看这架势,恐怕立刻就会给人斩了立威,两者间该如何取舍,真心困惑。 幸好,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顶事的高个子很快就出来了,整个温府被人团团包围,里头的人哪可能到这时还没察觉? 温玺鸿、温青卫率着一众温家子弟,自家门中走出,模样算不上体面,两个站在最前头的领导人物,都有明显的重伤初愈象征,步伐略虚,但眼中神情坚定,连同身后走出的数十名温家子弟,都有着相同的眼神,愿意在家族遭遇危机时,为这个家族效死。 目睹这一幕的人们,都觉得这些温家子弟的气势强得出奇,还有些特别,只是说不出是哪里特别,唯有其中极少数见识特广的,才看出端倪。 ……明明只是一群民间武人,乌合之众,却有军伍之气,奇哉! 而当这批人走出温府大门后,自动往两边一站,一名身穿龙纹绣袍,碧发盘起的美貌女子,从后头直直走了出来,站到队伍的最前头,无视红衣中年人,迳直向马车一拱手。 “我家家主身染风寒,不克出迎,龙秘书忝为温府总管,代家主恭迎贵人莅临,不敬之处,还请见谅。” 朗声说话,龙云儿拱手为礼,盈盈一拜,却未曾跪倒,身后的一众温家人则是跟随她动作,只不过变成单膝跪地,再抱拳为敬。 照礼数,龙家两名伯爵、侯爵到此,温家一众草民,无一官身,理应跪拜叩头,这才合乎礼数,但帝国六郡之中,同样也流传着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对地阶人物的礼敬。 只要踏足地阶,逢王侯可并肩不跪,这是六郡七家共同默认的规矩,用以彰显地阶人物的尊贵,如果能踏上天阶,哪怕没有官身、爵位,各国王侯也是见之即拜。 龙云儿这么一礼,等若坦白了自己的境界,同时也表现实力:温家是有地阶坐镇的,无论想干什么,都请三思,而温家的地阶既然都站出来了,龙家的两名爵爷地位再尊,总也不能继续缩在马车里摆架子,面也不露吧? 出身龙家,龙云儿最是清楚龙家的规矩、龙家人的思维,透过这么一礼,她试图把局面的主动权掌握回来。 “喀!” 一声轻响,马车门打开,一条红毯直接滚了出来,铺出红路,一名二十多岁的俊逸青年,手摇摺扇,下了马车;身后一名浅蓝面皮,满面笑嘻嘻的中年胖子,跟在后头下来。 这两人一下马车,目光就直接落在龙云儿身上,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刺探与质疑。 “……听说,有人假冒我龙家血裔,横竖今日要剿灭温家,就两件事合作一起办了,假冒者与温家上下……同灭!” 三十二章 云龙九变(周一紅包滿五百加更) 龙家的作风,龙云儿自小耳濡目染,见得多了,当龙初九口出惊人之语,别人都还以为他会摆足姿态,张扬一番,龙云儿却知道,猛招将要来了。 沧溟龙家的人,虽然姿态高,但更重实际,素来习惯打完招呼就出手,若对手没死,再来调整应对的态度,那种喜欢派头排场多过实际的作风,是江北袁家,从来就不是龙家! 因此,龙初九话声方落,身影一幻,高速袭向龙云儿,这一着大出在场人们意外,但龙云儿同样身形一闪,也同步发动抢攻,两道人影中途相撞,龙初九微微一怔,抢先一爪就扣了上来。 沧溟龙家威震大地的几门绝学:六朝云龙爪、龙体圣甲、云龙九变,还有一门只得其名,不为外人所知的残缺秘剑。身为龙家嫡系,龙初九一出手就是云龙爪,锁拿对方咽喉。 龙云儿弹指一戳,去势巧妙,正挡在云龙爪必经之处,而大力金刚指的凌厉气劲,更直透这一爪,击向腕脉。 “好!有些门道。”龙初九赞了一声,对方这一指,截破自己的爪势,似对六朝云龙爪颇为熟悉,这正是龙家血脉的证据之一,沧溟龙家的子孙,对这套家传绝学接触的机会着实不少,就算没机会修练,看也看得眼熟。 “但挡得住,不等于挡得下!” 眼看爪势被截断,将被金刚指戳破手掌,龙初九手腕一颤,右掌生出氤氲云气,竟于爪势穷尽处,生出新的变化,瞬息之间,本来的一爪化为幻影,金刚指劲戳在空处,却另外有三道爪影,虚实莫辨,攻向龙云儿。 (……初九堂兄的云龙九变,更上一层楼了!) 龙云儿心中一叹,彼此出自同源,自己又如何认不得这套直指天阶的镇族绝学? 云龙九变,穷尽血脉变化,据说是模拟龙的九种变化,但也传说练到极尽处,会勾连天地间曾经存在的九头龙神与龙魔,得到祂们的力量与传承。 这传说目前无法证实,但龙初九的云龙爪,与九变相辅,凭空生出无穷变化,突破龙云儿的防守,一下扣住她肩头。 本来直攻咽喉的一爪,改攻肩头,龙云儿察觉到对方态度的改变,而这一爪虽然扣在肩膀上,透入的爪劲却遭遇金刚身强烈抵抗,起不到效果。 “果然是正宗的金刚身!” 龙初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揶揄,在大部分的帝国贵族眼中,金刚身这类横练技巧,修练者近似码头苦力、江湖卖艺的角色,练得再好,也少了一分贵气,更何况……云龙九变有专破横练的诀窍。 “看招!” 龙初九一手扣住敌人肩头,另一手再次凝爪,轰袭向龙云儿头颅,却是有别于早前一爪的刚猛,尽是阴柔轻软之势。 云龙九变阴阳变! 奇招临头,龙云儿却是一笑, ……早知对方会有此一招了!这是云龙九变中,专门针对各类横练硬功的一式,与玉虚真宗的双极轮有异曲同工之妙,从云中变化,悟通阴阳之理,继而凭此在目标物上探出破绽,甚至制造破绽。 ……哪怕是再坚硬的钢铁,都不可能每一处地方厚薄均等,薄的地方防御力肯定弱,厚薄强弱即阴阳,探出弱处,避实击虚,天下至坚,随手可破! 这一变并不好练,但凡有所成的龙氏子弟,遇上金刚身一类的硬功高手,都大占便宜,自己父亲龙承运,就是这一变的高手,因此,自己对阴阳变的特性,真是一早有数…… 龙云儿右肩被扣,左掌忽出,轻拍向正击来的一爪,掌爪交击,龙初九骤觉有异,对方体内另涌出一股阴柔之力,与金刚身全然不同,却凭此阴阳并济,两仪浑成,与自己两爪阴对阴、阳碰阳,共演一幕日月轮转。 双方气劲对撞,短暂僵持,龙云儿暗松了口气,因为这一口习自玉简的九阴真气,自己练的时间不多,若不是温哥哥提示,遭遇龙家高手时能派上用场,急急恶补,真是想用也未必用得出来。 而龙初九则如坠五里雾中,之所以一上来就一轮疾攻,为的是逼对方露底,不管这个有龙家血脉的地阶是何来历、修为深浅,只要被打得急了,隐藏的东西通通都得显露出来。 哪知道,一轮交手下来,虽然彼此都还没动真格的,这名女子实力已不住超乎自己估算,所使的武技除了金刚寺传承,更还有一股阴柔之力,显是两仪兼修,意存高远,轮转之间的气息,没有半分邪秽,应是出自玄门正宗。 这……哪像是流落民间的杂牌散修? 简直就是大门派秘密培养,不为人知的暗手! ……会否在不经意间,已踩入什么大势力、大人物的布局了? 得出这个结论,龙初九大感意外,有些不知下一步该紧该松,一下失神,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轻咳,是六叔的提点! 龙初九回过神来,待要催劲变招,却慢了一步,双方气劲鼓荡间,牢牢扣死的一爪被弹开,龙云儿趁隙抽身,往后滑出,龙初九还不及变招,龙云儿已经从他的攻势中全身而退。 “承让!” 龙云儿拱手为礼,口中谦让,却谁都看得清楚,她全程不落下风,与这位星榜第八的高手似乎平分秋色,再一次让人们刮目相看,而龙家除非不顾身分,否则若目的仅是试探,就必须在此打住。 “好本事!除了金刚身,还有些别的东西……”龙初九收势站立,展开摺扇,又显得隽朗高傲,风采不凡,“妳父母是谁?若是我龙家人,姓谁名谁?哪家哪系?唉,乱七八糟的都要登到册上,真是沧溟之耻。” 乍听起来,这仍是倨傲无礼的语气,但熟知龙家作风的龙云儿,却已听出端倪,龙家似乎已经确认了自己龙系旁支的身分,只要自己答得上,接着就直接登录族谱入册,成为龙家的一分子。 这可不是容易事,哪怕地阶武者在哪都算稀缺资源,哪怕龙家主政者一直标榜实际、现实为王,可在自己的印象里,龙家对于流散在外的杂血子孙,素来嫌恶,有多远踹多远,即使是地阶,大多也都不被承认,更别说接纳回家族。 获得龙家认可,那可不单单是一个口头承认而已,龙家有相当严密的族规,一旦族谱有名,又身成地阶,就能享受家族的物资给养,甚至出任家族要职,掌握权力,这些都是经千年、万年完善的族规,没人能拿来说事。 重大诱惑摆在眼前,但龙云儿却只能苦笑,自己怎样也不可能实话实说,否则,不用讲什么荣誉,直接就两支杀龙箭射在面上。 ……温家哥哥与香雪,之前替自己安排好了身分,是某个已死的龙家长辈,和一名女匪露水姻缘的产物,父母双亡,当事人也早已秘密死亡,自己顶替身分非常安全,但这安全……仅是普通调查的规格,换了针对地阶层次的高规格彻查,顶不顶得过去就难说了,认真起来的龙家,可不好忽悠过去。 ……而且,面对龙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很不愿意认别人为父母,这种不快的感觉,让自己没法说本应出口的话。 “我不曾攀附龙家,一身所学,也和龙家并无渊源。”龙云儿道:“父母出身,于我都已是遗忘过往,如同前世,就不用在这里提了吧,如果龙家今天真的要灭温府,那更不用问了,我与温家人立场相同。” 语气委婉,但等若当面拒绝了龙初九的招揽,更形同一巴掌打掉沧溟龙氏的善意,在场的人个个震惊,不明白她为什么放弃了原本可以自我保全,甚至飞黄腾达的机会。 温玺鸿、温青卫等年轻弟子,则是异常激动,虽然已知道家主刻意栽培的这位秘书,力量超卓,进境惊人,但真的没想到,面对生死危局,她竟能如此坚定地与温家共苦同难,这份心,万金难得。 龙初九摺扇一收,表情转冷,笑道:“这个答案不在预期内,不过,说得好,说得真是好啊!” 没有主动出手,但龙初九身上气息骤变,周围数百米内,所有人都生出一股颤栗感,如同感受龙威,而龙初九身后,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龙影,不住散发着威煞。 修为稍差的,当场就跪了下去,即使像温玺鸿、温青卫这样的高阶,也要用尽全力,才能够不失态,唯有龙云儿站得稳稳,与敌人对峙。 龙初九道:“还撑着不现法相吗?对自己的实力真那么有信心?或者,妳有宁死也不能暴露的秘密?” 龙云儿笑道:“初九兄试试不就知道了?” “好!” 龙初九目光一厉,空中压力陡增,所有人都心头震颤,晓得一轮地阶战要爆发,但一声厉喝,伴随着一道刀罡破地斩来,将对峙中的两人强行分开。 “住手!这是干什么?” 喝声入耳,龙云儿惊喜回望,只见在长街的那一头,大队人马出现,往这边过来,为首的一名女子,英姿飒爽,杏眼含怒,正是司徒小书! ……紧要关头,还是小伙伴靠得住啊! 第一章 龙家人行事自有道理 别看此刻自己这边的人数,是对面龙家的两三倍,足足千余人,可自己这边不过是普通兵丁,龙家的那批亲兵,动作整齐划一,身上气势更强,明显是百里挑一,久经训练的精锐,两边正面冲突起来,这千余普通士兵,根本不够人家打的。 想要对峙或形成压迫,唯有靠自己立在阵头,让他们有所依恃,否则这群欺软怕硬惯了的士兵,给对方的龙威一压,搞不好直接就转头跑了,还打什么鬼? 西北之行,见识过武苍霓的领袖风采,再加上穿越后几年的历练,自己在用人与统帅上更有体会,较诸上次前来港市,不可同日而语了…… “温家若违法犯纪,请拿出真凭实据,自有国处。”司徒小书沉声道:“这里是鹰扬郡,轮不到龙家越俎代庖,更不得在本郡之内私起斗争。” “哦?” 龙初九冷哼道:“就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代表哪边出来说话?这里不是傲龙郡,同样也不是封刀盟私产,还是说,封刀盟已经可以替代王法,觉得自己不含糊了?” 同为世家出身,龙初九的这句问话,刁钻之处只有司徒小书能够体会。 联姻封刀盟,是耀宇朱门外结强援,甚至反过来试图渗入封刀盟的行为,而努力对这名流有朱氏之血的封刀盟继承人示好,赐予无数殊荣加身,又封公主,又高高捧起,则是为了给这权谋之举,套上名为“亲情”的盖子。 因此,无论自己与朱氏怎么亲,打一开始,自己就注定是个“外人”,朱氏的亲属们会对自己有求必应,却唯独不可能让自己代表朱氏,或是让自己在朱家号施令,掌握实权,因为这等若朱家被封刀盟反渗透,万一导致朱家大权为司徒氏所持,那就完蛋了! 这一点,打自己小时候,母亲就不只一次耳提面命,让自己晓得分寸所在,而这种联姻谋权的手段,七大世家全都玩得不亦乐乎,龙初九当然看得出其中关键,好在……自己也不是没有准备。 “我表妹是朱家的公主,当然能代表朱家说话。” 随行而来的朱鼎宇,也跟着站了出来,虽然口中是满满的支持,但身为精英,倍受朱家力捧的他,有绝对的资格代表朱家站出来,甚至,也不得不站出来。 朱鼎宇道:“温家是本郡合法交税行商的良民,除非有确实罪证,经由审判,否则一切权益均受保障,如果他们在什么地方冲撞了贵府,初九兄不妨把话说明,我等责令温家赔礼道歉,可若要强行拿人……” 语带保留,既存着下台阶,也有强势意味,朱鼎宇的语气,手下军官自然听得明白,千余兵丁开始列队,结成方阵,比之早先的一盘散沙,多了几分威慑。 “……龙家行事,自有龙家人的道理!” 龙初九冷然一笑,说着这句沧溟龙家最广为人知的千年家训,目光先是落在司徒小书身上,跟着又落在龙云儿身上,却压根对朱鼎宇没看一眼。 “听说,上趟极乐堂袭击后,温府散尽家财,大肆送礼给朱家上下买平安,有些人收了重金,想要袒护温家……”龙初九冷笑道:“嘿,却不看看实力,都是地阶的场合,有高阶说话的份吗?” “你!” 朱鼎宇脸色一黑,几乎被这当众奚落气炸了肺,就连附近的龙云儿都觉赧然,以前没出家门的时候,感觉不深,现在离开龙家,还站在家族对立面,才深切感受到自家亲戚的一言一行,有多么讨人厌…… 不过,龙家人向来有几分实力说几分话,龙初九说话同时,身后法相隐现,一股威压,直接罩在朱鼎宇身上,他脸色苍白,身形一晃,险些直接跌倒,危急时,身上出一股锐气,抵住了罩体的龙威,让他撑住身体,没有当场出丑。 至此,谁都看得出来,若是没有宝兵等级的护身物,朱鼎宇当场就跪了,哪怕与龙初九同位列于星榜,但一个第八,一个八十四,正如龙初九所言,在都是地阶的对峙中,高阶根本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嘿!” 龙初九揶揄地冷笑两声,持续施放源自血脉法相的龙威,遥遥镇压朱鼎宇,看准了他的护身物不可能长时间维持,这么加压下去,该生的早晚要生,除非…… 司徒小书往前跨了一步,按握刀柄的姿势不变,一股气息释放,冲散了朱鼎宇身上所承受的龙威,朱鼎宇压力顿轻,却难以置信地望向这个小师妹。 ……虽然星榜排名比自己靠前得多,但……什么时候,小师妹冲破至地阶了? 不愿相信,但朱鼎宇同样在司徒小书身后,见到法相隐约浮现,这是百分百的地阶证明。 “……果然!” 龙初九不是太意外,早先对峙时气机牵引,就隐约有感应,现司徒小书踏足地阶,当时是有少许惊讶,可最近忽然踏上地阶的人物太多,夹在这一波大潮里,这也不是什么怪事,两相比较,那个龙秘书更值得注意。 这一趟,自己与六叔原本另有目的,事情办完后,意外从他处得知温府新出龙氏地阶的消息,就改变返回沧溟的打算,先到温府来截人。 宗庙祭祀所得的讯息,这片天地眼看就要乱了,大批的新生地阶、高阶出现,就证明了这一点,父亲与诸长老协商的决议,是要在乱局到来之前,全网罗高手,增强实力,避免重蹈百族大战时的覆辙,因此,听说温府这边出了地阶,还有龙氏血脉,这就引起自己与六叔的兴趣,急急赶来。 眼下用人之际,平素的标准可以略为放松,与其招一些非我族类的外人,还不如找这种庶出的龙氏血脉,更为信得过,唯一所虑者,就是她一直刻意隐藏,没有展现的法相。 并不是所有的龙系血脉都能纳为己用,有些特殊的血脉,若成长起来,只会成为他日大患,在正式招揽之前,必须要先确认这一点才行。 龙初九神色一紧,正要有所行动,忽然得到身后六叔的传音。 ……动作要快,马车里的那些人,快待不住了! ……不可轻视封刀盟的女娃娃,她的状态很怪,不似新生的地阶,是已经入末段,接近圆满的地阶! 两个讯息入耳,龙初九的目光瞬息紧缩。 第二章 法相之争 沧溟龙家一向看实力说话,情势既然丕变,他们的态度自然也转趋保留,眼看着那边司徒小书向弥勒大师见完礼,金刚寺众僧也转过面来,这边不得不有所回应了。 “大师!” 龙六朝上前拱手,原本他们这队人马的号施令,是由龙初九来领头,一来他是家主亲子,嫡系身分尊贵;二来是刻意给予年轻人磨练机会。但要面对弥勒大师这种辈分足足高了他两三代的名宿,龙初九就显得太不够份量,只能由龙六朝站到枱面上来。 “金刚寺今日是保定温家了?” “呵呵,温施主尊法重纪,从不行差踏错,有什么地方需要别人来保了?他在西北一役立下大功,于我金刚寺上下更有大恩,方丈命老衲领队东来,来致上谢意,并且表扬于天下。” 弥勒大师嘻嘻笑着,蒲扇轻摇,身后枯荣座如蒙授意,向更后方的无邪和尚点了点头,这位战堂座登时动作,来到三名圆字辈精英,共扛同护的那个大箱子旁,先是跪下,恭恭敬敬叩了头,膜拜顶礼,跟着起身,将箱上黄布略为一揭。 当无邪和尚跪下磕头的时候,龙六朝、龙初九就知不妙,金刚寺战堂座是何等身分?见方丈都不用跪,够分量让他行此大礼的长老也几乎没有,现在竟然对这箱子膜拜顶礼,内中事物的来头可想而知。 这一揭,箱中一道白光透出,直冲天际,没入云霄,强烈的神圣气息,向四面八方弥漫,大半片天空闪烁琉璃宝光,云中更有隐隐钟鸣、禅唱之声,传到地面,所有生灵的意识都受震撼,一阵晕眩。 无邪和尚短暂一掀,又将黄布盖上,圣气被隔绝,诸般异象消失,可刚才所承受的精神冲击,仍让在场之人头晕脑胀,半天没法静心思考。 龙六朝诧异于箱中之物为何,却陡然想起一事,“弥勒大师,这、这该不会是……” 惊惶失态,全因为想到了箱中之物的真相。 只凭一道气息,就能压服在场所有的地阶,这明显是天阶以上的存在,金刚寺有神兵、神器传承,这不是秘密,甚至传说还有一把特殊的绝世神兵,底蕴深厚,但这股圣气明显不是那样的存在,反让龙六朝想起一个传说。 金刚寺创建以来,基本没什么主动拓展势力范围的动作,但也曾为着镇压邪祟,封住千古咒怨,在外建立分部。 为了封印邪祟,分部的建立,基本都是请出创派祖师的舍利遗骨,建立舍利塔,开启法阵,以强大的圣气稳固封印。悠久岁月里,金刚寺把建立祖师舍利塔一事,看成无比神圣的至高荣耀,更有严格规定,事先要考察良久,取得各堂各院九成五同意,没有万不得已、非此不可的理由,绝不能动此念、行此举,事后更不遗余力去维护。 一条全大地都知道的金刚寺重誓:如若祖师舍利塔遭到攻击,形同渎佛,凡金刚寺门下弟子,必须舍生忘死,不惜一切来援,拚着玉石俱焚,也要护舍利塔周全。 向来强而温和,严禁主动涉入各方势力争斗的金刚寺,唯有在此事上,展现了不容挑衅的威势。 反正几处舍利塔与分部所在,基本都不是什么富庶之区,甚至还有点生人勿近,其他势力自然也犯不着为此冲突,惹来金刚寺的怒火,硬将温和的壮牛逼成猛虎、怒狮。 “这、箱中这是……” 见惯大场面的龙六朝,已不知多久不曾这样语音抖颤了,但他早年曾远看过金刚寺的舍利塔,那里头的气息,就与此刻所感如出一辙,而这里头所透出的涵义,更让他冷汗直流。 金刚寺要建舍利塔? 在本城?此地?温家之内? 这是必定会震动天下的大事,也是史上从无前例,根本不可能生的事。 不为天下公利、不为佛门光大,就单纯作为对某人的感谢与表扬?哪怕无茶方丈犯了傻,强行要干,各堂各院的座、幕后的长老,也不可能任由他疯,祖师舍利塔的神圣,不容任何人亵渎,方丈也不能! 这么夸张的作为,等若在向整个世界宣布,只要敢打温家的主意,就是金刚寺的死敌! 绝对不可能生的事,此刻竟然正在生,温家到底给了金刚寺什么天大好处,让金刚寺愿意这样不惜一切地保他? 玩惯了各种权力游戏的龙六朝,生出非常不妥的感觉,这里头的水太深,龙家已经不适合这么盲目地淌下去。 刻意高调,展现辗压性的力量,其实是为了避免冲突,震慑住对手,用最小的代价把事情完成,能光列队就把敌人吓跑,何苦要打?但既然事情生变,金刚寺横插进来,沧溟龙家自然也不用强当这出头鸟…… “哈哈,有弥勒前辈在此,我龙老六还有什么好说?” 堆起笑脸,龙六朝一团和气道:“我龙家此来,是为了探视自家血裔,但这事也不忙在一时,既然贵寺要为温家出头,我们又怎能不卖贵寺、卖大师一个面子?” 顺势下台,早先的趾高气昂,这时全无痕迹,还倒似卖了人家一个人情,龙云儿、司徒小书都在腹谤这位龙六爷的圆滑,本以为整件事到此告终,却不料龙六朝诡异一笑。 “但国有国法,龙家固然愿意为贵寺而让路,可那几位朋友的意向,就轮不到龙家来管了。” 笑谈中,龙六朝指向马车,为一辆的车门则应声而开,从马车上下来几个人物,当先两人身穿武官服色,甫下车就正色厉喝。 “温家勾结碎星团,图谋不轨,日前为人告,还不快快下跪受缚!” 第三章 无上荣耀 沧溟龙家一向看实力说话,情势既然丕变,他们的态度自然也转趋保留,眼看着那边司徒小书向弥勒大师见完礼,金刚寺众僧也转过面来,这边不得不有所回应了。 “大师!” 龙六朝上前拱手,原本他们这队人马的发号施令,是由龙初九来领头,一来他是家主亲子,嫡系身分尊贵;二来是刻意给予年轻人磨练机会。但要面对弥勒大师这种辈分足足高了他两三代的名宿,龙初九就显得太不够份量,只能由龙六朝站到枱面上来。 “金刚寺今日是保定温家了?” “呵呵,温施主尊法重纪,从不行差踏错,有什么地方需要别人来保了?他在西北一役立下大功,于我金刚寺上下更有大恩,方丈命老衲领队东来,来致上谢意,并且表扬于天下。” 弥勒大师嘻嘻笑着,蒲扇轻摇,身后枯荣首座如蒙授意,向更后方的无邪和尚点了点头,这位战堂首座登时动作,来到三名圆字辈精英,共扛同护的那个大箱子旁,先是跪下,恭恭敬敬叩了头,膜拜顶礼,跟着起身,将箱上黄布略为一揭。 当无邪和尚跪下磕头的时候,龙六朝、龙初九就知不妙,金刚寺战堂首座是何等身分?见方丈都不用跪,够分量让他行此大礼的长老也几乎没有,现在竟然对这箱子膜拜顶礼,内中事物的来头可想而知。 这一揭,箱中一道白光透出,直冲天际,没入云霄,强烈的神圣气息,向四面八方弥漫,大半片天空闪烁琉璃宝光,云中更有隐隐钟鸣、禅唱之声,传到地面,所有生灵的意识都受震撼,一阵晕眩。 无邪和尚短暂一掀,又将黄布盖上,圣气被隔绝,诸般异象消失,可刚才所承受的精神冲击,仍让在场之人头晕脑胀,半天没法静心思考。 龙六朝诧异于箱中之物为何,却陡然想起一事,“弥勒大师,这、这该不会是……” 惊惶失态,全因为想到了箱中之物的真相。 只凭一道气息,就能压服在场所有的地阶,这明显是天阶以上的存在,金刚寺有神兵、神器传承,这不是秘密,甚至传说还有一把特殊的绝世神兵,底蕴深厚,但这股圣气明显不是那样的存在,反让龙六朝想起一个传说。 金刚寺创建以来,基本没什么主动拓展势力范围的动作,但也曾为着镇压邪祟,封住千古咒怨,在外建立分部。 为了封印邪祟,分部的建立,基本都是请出创派祖师的舍利遗骨,建立舍利塔,开启法阵,以强大的圣气稳固封印。悠久岁月里,金刚寺把建立祖师舍利塔一事,看成无比神圣的至高荣耀,更有严格规定,事先要考察良久,取得各堂各院九成五同意,没有万不得已、非此不可的理由,绝不能动此念、行此举,事后更不遗余力去维护。 一条全大地都知道的金刚寺重誓:如若祖师舍利塔遭到攻击,形同渎佛,凡金刚寺门下弟子,必须舍生忘死,不惜一切来援,拚着玉石俱焚,也要护舍利塔周全。 向来强而温和,严禁主动涉入各方势力争斗的金刚寺,唯有在此事上,展现了不容挑衅的威势。 反正几处舍利塔与分部所在,基本都不是什么富庶之区,甚至还有点生人勿近,其他势力自然也犯不着为此冲突,惹来金刚寺的怒火,硬将温和的壮牛逼成猛虎、怒狮。 “这、箱中这是……” 见惯大场面的龙六朝,已不知多久不曾这样语音抖颤了,但他早年曾远看过金刚寺的舍利塔,那里头的气息,就与此刻所感如出一辙,而这里头所透出的涵义,更让他冷汗直流。 金刚寺要建舍利塔? 在本城?此地?温家之内? 这是必定会震动天下的大事,也是史上从无前例,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不为天下公利、不为佛门光大,就单纯作为对某人的感谢与表扬?哪怕无茶方丈犯了傻,强行要干,各堂各院的首座、幕后的长老,也不可能任由他发疯,祖师舍利塔的神圣,不容任何人亵渎,方丈也不能! 这么夸张的作为,等若在向整个世界宣布,只要敢打温家的主意,就是金刚寺的死敌! 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此刻竟然正在发生,温家到底给了金刚寺什么天大好处,让金刚寺愿意这样不惜一切地保他? 玩惯了各种权力游戏的龙六朝,生出非常不妥的感觉,这里头的水太深,龙家已经不适合这么盲目地淌下去。 刻意高调,展现辗压性的力量,其实是为了避免冲突,震慑住对手,用最小的代价把事情完成,能光列队就把敌人吓跑,何苦要打?但既然事情生变,金刚寺横插进来,沧溟龙家自然也不用强当这出头鸟…… “哈哈,有弥勒前辈在此,我龙老六还有什么好说?” 堆起笑脸,龙六朝一团和气道:“我龙家此来,是为了探视自家血裔,但这事也不忙在一时,既然贵寺要为温家出头,我们又怎能不卖贵寺、卖大师一个面子?” 顺势下台,早先的趾高气昂,这时全无痕迹,还倒似卖了人家一个人情,龙云儿、司徒小书都在腹谤这位龙六爷的圆滑,本以为整件事到此告终,却不料龙六朝诡异一笑。 “但国有国法,龙家固然愿意为贵寺而让路,可那几位朋友的意向,就轮不到龙家来管了。” 笑谈中,龙六朝指向马车,为首一辆的车门则应声而开,从马车上下来几个人物,当先两人身穿武官服色,甫下车就正色厉喝。 “温家勾结碎星团,图谋不轨,日前为人告发,还不快快下跪受缚!” 第四章 证据何来? “雾里看花,葛长歌。” “无影剑,方山。” 身分与特征被认出,密侦司的两名统领也不闪闪躲躲,各自报上姓名。 葛长歌擅长轻功与幻术,雾里看花是形容他身法百变千幻,难以捉摸,让追踪者如坠雾中,什么也看不清楚;方山则是修练无形剑气,念动剑至,杀人不见血,用于偷袭,更是得心应手。 六大统领在密侦司中素来各司其职,自从密侦司成长起来后,近年来已少有联手查案的机会,这回接到有力线报,告发岭南温家勾结碎星者,家主温去病就是碎星余孽,密侦司为之震动,这才由正在南方的两大统领联手而来。 这几年里,论起追杀碎星者的民间势力,无出岭南温家之右,甚至还经常从密侦司口中夺食,密侦司上下对这名“同行”,早已气恨兼怀疑,想要找机会对付了,这回一逮着机会,立即发难。 葛长歌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秘密到达港市,一面等待方山来会合,一面调查温府的各种可疑迹象,不料方山的到来,竟伴随着两名龙家要人,密侦司的行动,赫然已被沧溟龙家注意到,前来商议各取所需的可能。 岭南温家藏得够深,神秘莫测,葛长歌数日窥探,竟什么也没探查出来,虽然对自身携来的武力,信心十足,但能与沧溟龙家联手行动,胜算更增,事后还能增进与龙家的关系,何乐不为? 这趟密侦司的行动,不但出动两大统领,更携同三件灌注了兵主力量的宝兵,透过秘法催发,短暂形同一名地阶高手在侧,再加上龙家的两大高手,爆发起来,等若七名地阶高手联合辗压,照理说,别讲温家,整座港市都找不到第二个能对抗的力量! 但作梦也想不到,尽管本地的朱家势力,一如预期地起了反弹,却多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更修为大进的司徒小书,让事情变得意外棘手,而金刚寺众僧的高调出现,更让局面彻底失控。 此刻,两名密侦司统领并肩而立,身藏宝兵,背后是一众密侦司的好手,来势汹汹,看似莫可能当,代表着帝国的高层力量,无人不畏惧三分,但没什么人晓得,葛长歌和方山的心里也在打鼓。 ……打密侦司成立起,上头就下了严令。 ……密侦司掌握国家力量,扯着剿灭碎星团的大旗,藉机发展壮大,必要时,也可以打着这旗号,消灭一些不服朝廷的中小势力,吞噬其资源。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与顶级大势力正面撞上,诸如六郡四门这样的顶级势力,如果正面碰上了,后果肯定是被上级牺牲,交出人头去当谢罪礼。 随着密侦司的茁壮,六郡四门对之存有忌惮,很多时候也存有顾忌,不想正面硬来,这让密侦司多了不少转圜空间,但今天金刚寺摆出了这阵仗,密侦司如果要硬干,那就是正面冲突了。 龙家已表态置身事外,摆明过河拆桥不背锅,而这边就两名地阶、三件灌输力量的宝兵,加起来还不够对面辗的,更别说还有一个上世代的老怪物! ……但,难道就这么放弃不成?岭南温家,这是密侦司上下忌恨兼觊觎很久的大肥肉啊! 葛长歌、方山对看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不能给人家看笑话,密侦司自成立以来就低调行事,暗中累积的底蕴之深厚,绝不在顶级大势力之下,不能被人看扁了! 半步天阶又如何?密侦司什么样的高手没对付过? 默契成立,葛长歌朗声道:“温家上下,如果自认清白,就出来受缚,由我们带回调查,并封闭府第宅院,待我们搜索,若是确实有冤,自能洗刷。” 话说得坦荡,却没有半点公信力,几乎只要是个帝国人都知道,密侦司绝不允许有冤假错案发生,所以一旦被他们调查,最后肯定都能有真凭实据,没有都会凭空冒出来。 龙云儿不敢回头看,怕弱了气势,而眼前这关能否过得去,似乎也只能看“友方”的支持程度,若没有金刚寺众僧在场,怕这些如狼似虎的密侦司不会那么客气,而自己早就与他们战成一团了。 ……但,刚才几辆马车中的地阶气息,明明有五道,怎么出来的统领只有两人?另外三名地阶为何仍不露脸? 龙云儿仍在困惑,司徒小书的目光却望向金刚寺众僧,枯荣长老向她点了点头,朗声道:“密侦司今日是灭定了温家?” 葛长歌毫不示弱,冷笑道:“金刚寺今日是保定了温家?事关碎星团,各位大师可得慎重从事,别被奸佞蒙蔽,误信了匪人!” 方山也开口道:“碎星团狼子野心,当年封神之战,害得贵寺伤亡尤其惨烈,各位切不可误信匪言,遭歹徒所利用,贻笑天下,危及贵寺的万年基业。” 提到先人前辈所建立的基业,金刚寺众僧的神情更为凝重,大部分的他们,同样不知此行为何而来,又为何要支持劣名在外的岭南温家,甚至不惜与朝廷对抗,这可不是金刚寺一贯以来的作风! 众僧的目光,全数集中到枯荣首座、无邪首座的身上,而他们两人则望向弥勒大师,等着他的示下,刹时间,全场一片寂静。 弥勒大师面上笑意不减,眼中却多了一丝决心,道:“可有证据?” 金刚寺不与奸邪为伍,也不舍无辜,要金刚寺退让,拿出真凭实据来! 葛长歌、方山被这一问,心中苦意更深,如果早知道会撞上金刚寺,真凭实据哪算什么问题?没有都能生出来,可现在当然是没有,岭南温家何其滑溜,证据哪是这么好抓的? 幸好,这次为了一举功成,自家也算准备周详,听到金刚寺如此表态,携宝而来的方山,探手入怀,掏出一块黄金令牌,高高举起。 情形与朱鼎宇当初透过令牌,使用封刀盟之主司徒诲人的力量相同,但密侦司手中的这块金令,一经催动,所透出的威煞,却远胜那时不知多少倍,瞬息间勾连天地,殃云聚集,狂风卷四野。 龙云儿、司徒小书相顾骇然,这种威压她们已经不是首次遭遇,都算有过经验了。 金刚寺众僧神色大变,列队结阵,在枯荣、无邪两位首座的率领下,组成梵音法阵,这样才能遥遥相抗,没有集体被镇压趴下,此外的其他人,则是早就趴了一地。 弥勒大师没受法阵护持,面上的笑意敛去,仰首望向天顶的殃云与闪电。 ……传闻密侦司建立时,就有天阶坐镇,原来此言不虚。 第五章 瞒天过海的老温 金令高举,光柱形同一把天剑,斩苍穹、分云霄,百里之内,天上一切净空,跟着,方山挥动这柄分天之剑,就朝温府大门斩落。 这块金令,由上封所赐,天阶之力几乎可以铲平一切阻难,但要说拿来斩杀金刚寺众僧,那就是失心疯了,上头一再交待,力量是用来解决问题,而非制造问题,所以这一剑斩出,就要把问题解决。 一剑之下,先斩温家地阶,再破温府法阵,把整个温府砍爆摧毁,管他里头会死多少人,甚至直接砍死温去病也无所谓,只要温府一破,其他人马再无介入余地。 诛天之剑,崩云而下,既斩法阵也斩人,龙云儿受到气机锁定,还没退入温府大门,这一剑已将斩至。 眼见避无可避,龙云儿心下一沉,凝气运力,催动法相,只觉得周身气血翻涌,真气源源不断被双腕的江山钟吸收,生出难以解释的变化,而身后隐隐有法相浮现。 异常的运气状况,龙云儿心下一奇,不晓得这是否温去病作下的后手,但无论展现出来的法相为何,自己都没可能接下这记诛天之剑,只能尽力一挡。 “……阿弥陀佛!” 置身于重重佛光中,弥勒大师周身莲花清净,抵销着源源不住涌来的天阶威压,莲花破灭了一重又一重,却是随灭随生,演化不尽,他目光照见,看出了龙云儿与温府的危局,也看出这一剑斩下的后果,不由喟叹。 “……世道修心,众生皆苦……” 弥勒大师袖袍微扬,将起未起之际,在场所有人骤生一股感受,仿佛天地瞬息昏暗,己身心神动荡,随时都会身不由主,离地飞起,飘向莫名所在。 ……是某种佛门的大神通? ……这位半步天阶终于要出手,代表金刚寺救下那名女子? 众所注目,端看弥勒大师要如何出手,但一把清越琴音,却在这关键一刻,极不协调地响起。 琴音来自温府中心的一座阁楼,铮铮淙淙,高山流水,既有曲折蜿蜒之变,也有浩瀚无边的大气象,寥寥几个音节,演尽河海江湖的种种意象,龙氏血裔听在耳里,震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 只见远处的小阁楼之上,一道虚影浮现,面孔模糊,身形不清,隐约是一名中年男子,顶带王冠,身穿皇袍,散发帝者气派,随琴韵而出,怀抱长琴,五指挥絃,琴音演卦象。 琴音演化黑与白,再透过这黑白之分,组出六爻、八卦的层层意象,拉长为一条又一条的黑白卦带,向四面八方延伸,护住整座温府,当诛天之剑破空斩下,卦象演绎玄妙,扛下这诛天的一斩! 两股力量对撞,不分轩轾,无可匹敌的诛天之剑,竟无法破开琴音卦象,被阻挡下来。 这一幕,看得在场之人目瞪口呆,内中透露的意义,再清楚也不过。 岭南温家有天阶人物坐镇! 如此细致的操作,涉及对天地法则的理解,这不是普通弄把神兵、神器来释放气息,所能作到的,那座小楼里确实有天阶人物坐镇,或者,起码是一道天阶人物的分魂…… “……怎么可能?” 龙初九惊讶开声,万难想到温家所藏身的水,居然深到这种程度? 在场无论哪方人马,都是见多识广之士,看着这幕惊天之景,脑中不住思索,考虑各种瞒天过海,制造天阶幻象的可能,也许……这只是某种诈术? 正思索着,被挡住首一击的诛天之剑,自行衍生变化,剑光一回,再次斩落,而小楼上的抚琴帝影,五指操絃,黑白卦象疯狂演绎,阴阳转,六爻易,山川河湖变千秋,将不断斩落的剑光,全数拒诸外门,不得入侵。 攻防之间释放的碰撞余劲,让在场各方人马整个呆住,所有的猜想都被排除,连作为友方的金刚寺都面容凝重,弥勒大师亦朝小楼深深望去。 ……温家竟然有天阶人物守护,难怪……难怪…… 在所有人当中,唯有龙云儿、司徒小书的感觉最怪,她们看不出任何端倪,只能确定一点,就是这肯定与躲着不露面的温去病有关。 制造出一个看似不可能,却又无比真实的假象,模糊真与假的界线,创造奇迹,这是温去病最拿手的好戏,之前连九头妖龙都被坑杀,现在这小场面又算什么? ……就是不知道,他怎样做到? 小楼中,空无一人,但在阁楼底下数十米的地层,一间小小密室中,六面墙壁均绘有法阵,文符繁复到让人看了头晕,上头所亮起的光华,也让人不敢正视,而在这个六面法阵当中,温去病端坐其中,玄黄气芒罩体,周身插满了细针,头上更带着一个不住发亮的金属帽。 细针密密麻麻,多如牛毛,望之教人生畏,但却与周围法阵呼应,更显化在阁楼顶端,那不容挑衅的帝者虚影上。 ……就快撑不住了! ……不过,也该够了,现场还有金刚寺的人,而那帮家伙手里的令牌也非神器,不可能比我更能撑。 温去病一下睁眼,五指一挥,莫名生出的大力量,六面法阵燃亮到无法目视,跟着同时烧了起来。 极限催迫之下,温府上空,无云生雷,一道莫名电光贯空而下,化为龙形,落入虚渺的抚琴帝影中,刹时,空洞模糊的帝影,变得清晰,帝者之威,伴随琴声激越涌出。 黑白卦象掀起惊天之涛,如同海洋,瞬间吞向诛天之剑,两相对撞,将剑气完全吞灭,归化无踪。 方山握持在手中的金令,蓦地炸得粉碎,电流狂猛释放,将他半只手掌殛得焦黑,更一下跪倒地上。 葛长歌伸手欲扶,却惊觉远处格楼上那道高渺帝影,似乎正居高临下,遥遥看着这边,沛然帝威,他心头不住狂跳。 “走!” 不敢多留,他带着方山,第一时间离开现场,连那些晕死在地的属下都顾不上,落荒而逃。 ……自新帝国成立以来,密侦司从未经历如此惨败! 第六章 安息吧,朋友 虽然手上掌握着朝廷最大的黑暗力量,密侦司的行事却一向谨慎,从不招惹不该招惹的目标,靠着“欺压弱小”来练兵,一口口吞掉与自身体积相若的敌人,不住壮大。 在行事上,密侦司犹如毒蛇,都是潜伏暗处,不动声色,直至看准了目标,这才狠狠一口咬下,制敌死命,无有不中,所以数年来,密侦司纵横大江南北,等闲中小门派闻名如见鬼,顶级大势力也视之若蛇蝎。 但这一回,密侦司却罕有地失手了,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准备不足、谋划不周,只是因为对方更胜一筹。 与他们立场相近的沧溟龙家,在场的两大高手尤其能体会这酸楚。密侦司两大统领齐出,这出奇的高规格,对于连世家都不算的岭南温氏,已经是狮子搏兔,小心又小心了。 金刚寺的横加伸手,是提防不到的意外,但密侦司也做了充足的准备,那块暗藏天阶力量的金令,展现了密侦司的当前实力,更明明白白告知整个天下,密侦司内有天阶强人坐镇,而这同样也是对帝国六郡宣告,李氏皇族手上,有能够调遣得动的天阶! 此事对李家与六郡的关系,影响甚钜,等若在天平上扔下一枚重重砝码,龙初九相信,这是因为最近数日里,敌国之中新冒出的那批地阶与高阶,局面动荡,李家决定透过密侦司,展示武力,威慑四方,安定人心,这才走了这一步。 相比之下,什么岭南温家,根本不值一哂,只是密侦司高层,或者说李氏皇族用来藉机展示武力的道具…… 在看见那块金令的瞬间,龙六朝、龙初九整个明白过来,晓得自己踏入怎样的一个局,跟着,看见弥勒大师要出手相护,这一惊也非同小可。 ……金刚寺当真如此没有政治敏感性?这一挡,明着是挡下天阶的借物一击,实则却是挑战朝廷权威,形同反逆,素来对世俗君权表现配合,从不与之冲突的金刚寺,这回是怎么了? ……又或者,是岭南温家给了金刚寺天大的好处,让这群和尚愿意为此庇护温家,甚至不惜挑战世俗君权? ……但,金刚寺众僧不易收买,更淡看荣华,要什么样的好处才能换到他们如此力挺?是碎星团的遗产吗?可碎星团的什么资源,能够起到这样的效果? 满满的错愕中,龙家两大地阶高手,胸中疑惑难解,不过还没等到解答,更大的惊奇就发生,那声琴音骤响,出现在温府内的高渺帝影,再一次使他们呆若木鸡。 这是货真价实的天阶战! 温家竟然有天阶守护? 再没什么意外,比这还要恐怖了,百族大战时,天阶就是人族最顶峰的存在,哪怕只是天阶初段,都是稀缺资源,更别说封神战后,地阶为尊,天阶者更成至尊无上的存在,寥寥几位人族天阶,都被高高供起,让普通人只能匍伏仰望。 活生生的天阶者,不用拉帮结党,自己一人就能等同一派,动则牵引天下风云,只要有天阶者支持,七家八门,哪个大势力敢轻动? 然而,天阶者就那么寥寥数位,闭着眼睛都背得出来,温家从哪里请来天阶者庇护?更别说当世的天阶者中,并无一人散发帝皇气派,擅长抚琴,这道抚琴帝影是打哪冒出来的? 诸多问题,让龙家两叔侄想不通,但对着覆盖了整个港市的天阶威压,他们连上去求证的资格也没有,当金牌炸碎,两名密侦司统领脸色难看地掉头离开,他们也一语不发,直接离开了现场。 ……形势比人强,这已不是寻常的势力之争。 ……如果被什么其他势力、其他大派给杀了,沧溟龙家肯定会报复,帝国也断不容许两名密侦司统领被害,可如果是换成招惹天阶者被干掉,沧溟龙家或帝国估计连搭理的兴趣都不会有。 ……天阶者,为天所忌,修练之下的精神状态都有些极端,要嘛是特别尊重道理,循规蹈矩,要嘛就是喜怒无常,近乎疯癫,后者压根不会和人讲什么规矩、身分,一旦报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大势力个个有家有业,谁愿意招惹这种灭门煞星? 就因为这些顾忌,越是看得起自己的人,越是急着离开,甚至连手下都不及带走,急急先离险地,省得遇上精神不正常的天阶,直接拿看不顺眼的人开杀示威。 而原本以为一场灭门之祸将在眼前的龙云儿,这时也回过神来,善尽自己身为总管的职责,上前向两方援军见礼,用平等的态度,分别将司徒小书、金刚寺众僧迎入府内。 金刚寺众僧没有摆丝毫架子,应龙云儿之请,进入温府,却也给龙云儿添了一个大难题。 顶级的豪门、累代的世家,对于迎宾待客都有一套流程,诸如什么身分的宾客,要启用什么层级的规格,规范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遗漏。 温家自然也有这些法度,而金刚寺众僧到来,这是顶级的贵宾,要开中门,焚香,洒扫迎客,类似事情龙云儿以前在自家也没少主持过,然而,此刻的龙云儿却无人可使。 温府中门大开,放眼看去,整座庄园之内,人倒了一片又一片,全躺平在地上,征状轻的,还能摸着头坐起,痛楚;状况重一点的,还躺在那里喷着白沫。 同样的情形,不只在温府之内,也在外头,本地的千名兵丁、龙家的数百亲兵,全横七竖八地躺倒,甚至把范围再往外拉,大半座港市,路上、建筑物里、港边、船上,不晓得有多少人都昏迷倒下。 天阶战的余波,恐怖如斯! 相形之下,温府内的清醒人数,搞不好还是全市数一数二多的,毕竟这边有法阵庇护,多少减轻了威压余波,那些走在路上的行人可没这等好运。 龙云儿无奈苦笑,将金刚寺众僧先简单安置,跟着,就是一连串混乱的收拾善后,让已经醒来的人站起,开始动起来,然后把那些仍昏迷的人弄醒,恢复正常行动。 ----------------------------------------------------------------------- 在地下密室之中,灰头黑脸的温去病,正从密室通道中行出,咳嗽个没完,看着身后一片焦黑的密室,苦笑不已。 “辛苦赶工的装修,又白干了!” 自己一回到港市,判断情势,立刻就知道很快会被人杀上门来,跟着就开始进行准备。 龙云儿的训练,不是几天内能完成,自己虽然制成了玄黄战衣,但什么事如果搞到要自己亲自下场去打,那距离暴露身分,千夫所指,流亡海外之日,也不远了,所以需要其他的应对策略。 自己一方面飞书金刚寺,一方面则重修温府的法阵,双管齐下。 极乐堂奇袭温府,毁灭性的破坏,伤损实在太重,想要修回原有的程度,不管是所需要的资源,还是工程时间,起码都要几个月,而能够平安度过这几个月,没事发生的机率,基本为零,自己只能另寻他法。 这几天的修建,所建立起来的新法阵,基本上防御力只算差强人意,主要目标只做一件事,就是把方圆数十里的天地能量蒐集、汇聚,全数集中在这间地下密室,等待启用。 玄黄战衣制成后,靠着这些能量,还有一件特殊器物,自己能够显化出天阶者的虚影,短暂出手战斗,防守三息,或是……进攻三招! 有这么一着后手暗藏,在金刚寺援军到来之前,应该足够撑过,虽然过早露相,让人以为温家有天阶者支持,会引来不必要的注目与麻烦,但也能震慑宵小,维持一段时间的清净。 “单凭举报,密侦司居然要动我?什么举报这么够分量,让这群老鼠终于动了?”温去病摇摇头,“算了,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 大荒西朝时,自己与老朋友死曜作过一场,那个易水坟的死曜中人,肯定是认得自己的,回来后玩起死曜的拿手好戏,驱虎吞狼,以他们的能耐,自然能造出够真实的证据、谣传,挑动密侦司的兴趣。 密侦司被这一吓,今日暂且退去,但不用多久,就必会重来,准备周全的他们,会比今日更棘手得多,毕竟自己能驱使的,是一个天阶假象,而站在它们背后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天阶。 “计画总是赶不上变化,唉!” 温去病回头一眼,望向已经烧得漆黑,四面钢板壁都被融化的密室,在自己适才所坐的中心之处,有一张古琴安放其上,琴絃静静,候风成音,充满着说不出的琴韵古味。 看着古琴,温去病的表情异常复杂,嘴边的笑意更苦。 “……你这人,活着的时候讨厌,死了也麻烦,今天多亏你了。” “这次我看见冰心了,小屁孩子成长得不错,你和樵峰都可以放心,这张琴等适当时机,我会归还司马家,不会吞没你们家东西的……” 叹息似的开口,温去病最终转身,不再多看一眼地离去。 “……安息吧,朋友!” 第七章 久望一隅,可欲窥天(紅包五百加更 “各位大师远道而来,温某人不胜感激,在下虽然是一介商贾,自问也童叟无欺,既然各位如约而来,姓温的说话算话,今日让各位心满意足。” 在四僧对面,温去病轻摇摺扇,一脸轻浮,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钟鼓之鸣,在四僧耳中剧烈敲响。 就在不久之前,金刚寺收到一封传书,书信的内容非常荒唐,请求建立舍利塔,这个近乎荒谬的请求,并没有让负责看信的僧人动怒,只是苦笑着把信扔到一旁。 金刚寺的舍利塔,作为辟邪镇煞的著名传奇,不少地方的百姓都深深景仰,希望自己家乡也能有一座舍利塔,令诸邪辟易。 以讹传讹下,还有人认为舍利塔能招财改运,让贫困乡镇藉此脱贫致富……如此一来,请求金刚寺去建舍利塔的书信,更是如雪片纷至,弄得处理各方信件的僧人不胜其扰。 这类信件通常都有个固定格式,开头长长一大堆话,诉说自己家乡有多惨多苦,再来就是夸奖金刚寺的法师有多神圣、多伟大,最后请求诸位金刚往建舍利塔云云。 千篇一律的内容,看得负责僧人长年脑袋发晕,看完立刻忘记里头写了什么,偶尔也会有人反其道而行,或是直接表示自己多有背景,让金刚寺看在某某世家、门派的面上去盖舍利塔;或是进行威胁,若是不建舍利塔,就杀上金刚寺,屠尽阖寺僧侣云云,千奇百怪,不足而一。 光是看信,就能看见人生百态,甚至还曾经有阅信僧凭此勘破世间虚妄,终证大道的前例,所以寺中僧人对于这职位倒也不敢小看,凡是任职此位,都战战兢兢,生怕把什么重要讯息随便看了,惹出什么祸事来。 那天的这封信,确实有特别之处,言简意赅,不似平时的陈腔滥调,全文寥寥数十字,都简单到无礼的程度。 岭南温家,求建舍利塔! 开头第一行,破题兼说明,不知是明知会被拒绝,自暴自弃,或是真的眼高于顶,自我感觉良好到变态的程度,就这么一句扔来,大有“不怕你金刚寺不给面子”的架势。 自大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脑子有洞,就是背后有人,阅信僧不敢大意,但信纸上就这么简单一句,竟没有别的说明,直到把信纸翻转背面,才在那里看到了十六字。 十载宿约, 今朝了结, 久望一隅, 可欲窥天? 寥寥十六字,似乎在表达什么,看得阅信僧如坠五里雾中,遍思生平所知的诸多典故,都不知道这十六字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选择有两个,一是把这看不懂的信,直接遗忘扔掉,反正每天金刚寺也会收到不少疯子的来信,要每一封都认真看待,根本没有可能。 另一个选择,就是往上呈报,自己看不懂的东西,或许上面会有人懂得,不过,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信,通常都该是用特殊方法,直接寄给金刚寺的特定高层,而不是好像要把秘密与全寺僧侣共享一样,用最普通的方式发过来,没指定收信人。 丢掉?上交? 丢掉?上交? 两个难以比较的抉择,让几名阅信僧非常困扰,最后,其中一人对岭南温家四字,依稀有点印象,记得这是个新近崛起,有点势力的商贾之门,还是慎重对待为宜。 基于这判断,信被往上送,并很快因为岭南温家四字,获得了重视,持续往更上层送。 看到顶头上司皱着眉,拿信去请示更上级的僧侣,几名阅信僧都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作错判断,也讶异那个贩卖酱油与人口的商贾世家,居然这么得到重视,有着自己所不知的大能量。 然而,事情最后的发展,却远远超出这几名阅信僧的想像。 信件转交上层的首三手,都是因为岭南温家这四字,获得一定的重视,但再往上去,一名无字辈的禅师阅信后,双眼陡然瞪大,禅心震动,不能自己,跟着,他冲了出去。 短短十几息后,从寺中的无字辈禅师,到寺后千佛壁的枯字辈长老,全数被惊动,整个金刚寺,瞬息炸锅,所有的领导阶层,只要和高层的高字扯得上边,全数聚集起来密会。 “……十余载易过,往事如梦啊!” 当金刚寺高层聚集,无茶方丈看着满座凋零,唏嘘不已。 对比起十几年前,那个人来到金刚寺时,人才凋零,江河日下的惨状,现在当然是好得多了,怎么样也是四强门派之一,不是当初那好像即将要灭派的危急苦状。 但和大战中金刚寺的全盛时期,放眼望去,满满的地阶禅师多如狗,天阶活佛不缺,人强马壮,敢与苍穹竟比高的盛况相比,如今的金刚寺何其寂寥? 成是为他,败是为他,一生兴灭不由己,而今,那个人最初所抛来的问题,又一次被送到面前来了。 本方世界的佛门,所传精要残缺,只见一隅不见天,并非真解,我有无穷妙谛,能解尔等万年不解之惑! 当日,那个人所留下来的这句话,伴随着那封信,重新在众僧耳边响起,透过信纸,他们仿佛就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云淡风轻,十足自信在招手,我来实现承诺了,你们有胆拿吗? 这问题,似有万钧之重,但又轻如鸿毛。 “……有始有终,半壁江山都断送了,也不差再信一回。”无茶方丈合掌微笑。 同日,金刚寺使团风风火火,赶向岭南。 第八章 要老命的传法授业 密室中,温去病一脸的轻浮,却出奇地正襟危坐,心中更满溢着不知该如何言语的激动。 如果正视胸中的情感,那个悸动不已的情绪,应该是感谢,金刚寺的这些肌肉和尚,吃了那么大的亏,被骗过、被坑过,但他们仍没有失去对人的信任,仍走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并且为此愿意再一次踏出脚步。 他们还愿意再赌一次,实现当初与碎星团的约定,光只是这一点,就令自己衷心感激了,在这世上,还是有愿意相信碎星团的旧战友…… 只这一点,就值得自己涌泉相报,偿还过去欠他们的一切。 温去病坐在那里,晓得自己脸上的轻浮笑容,看起来非常贱,非常惹人厌,不过,如果不是用这个已经习惯的招牌表情,放任脸部随心情而动,自己没有把握会泄漏出什么东西来…… “施主,你的信……敝寺收到了。”弥勒大师笑道:“关于你的请求……” “不用急,信确实是我所发,很高兴各位这么快就来了。”温去病道:“但在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各位禅师。” 这话刚提出,弥勒大师身后三僧,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应要求建舍利塔,这是金刚寺史上最大的勒索,过去从没有这样的例子,这回因为事关重大,不得已而妥协,寺内并非没有质疑的声音,只是方丈与几位长老强行通过。 如今,舍利遗骨已经运到,诸般准备也已妥当,就只待交涉,对方却要喊停加价,得寸进尺,这等行径,委实令他们不快。 然而,这也不是什么没料到的状况,温家主人温去病,流传在外的名声可不怎么样,属于那种有好处占,绝对占到尽的剥皮人物,这种人手里拿了东西,不会坐地起价,那就见鬼了! 弥勒禅师笑呵呵的,丝毫不见怒意,道:“天地间的一切,皆有定数,皆是缘法,不可多得的,强求也是无用,施主有什么问题,尽可提出?” ……你尽可提出,不是我们必会答应,提价之前,也可以先看看货,货色不对,哪容得你坐地起价? ……金刚寺的怒火,也不是那么容易招架的! “我想请教诸位……”温去病笑道:“为何我的信,不直接写给无茶方丈?或是哪院的首座?或是某位禅师?而要用这么不起眼的方式,传给贵寺?” ……居然不是直接提价,这是想先绕个大弯? 金刚寺四僧着实纳闷,思索起温去病的意思,佛门最擅长打禅机,类似的思考激荡,他们早都不陌生。 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传书?这么秘密的事,为何不秘密进行?就算普通的寄信,可以掩人耳目,反而比一些秘密传讯更不容易被人发现,但同样有很大机会,直接被当成胡言乱语的废纸处理掉,这是非常解释不过的事。 温家主人为何如此有信心,这封信能够引起重视,并准确传到该传的人手里?这一点,之前让金刚寺众高层也非常纳闷,百思不得其解。 弥勒大师摇头道:“我等确是不知,还请施主明示。” “我也是一个略懂缘法的人,晓得什么东西能得,什么是不可多得。” 温去病笑道:“我要交给贵寺之物,正确的归属,是属于金刚寺的每一名僧侣,甚至是将来佛门的每一分子,不专属于某个人,所以,我那封信的对象,是金刚寺全体,如果没这缘分,信石沉大海,也没谁可埋怨,一切属天命,但若这封信能传到诸位手中……” 四僧都感到意外,没想到温去病开口也是缘法,但如此重要大事,他居然像抽签一样赌缘法,这实在让己方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难道赌输了就放弃交易,赌赢了就交易? “……那地藏菩萨本愿经,我就能安心交给诸位,不用任何报酬,也不附带任何条件。” 温去病微笑着说话,听在对面四僧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本来预备好会被大敲一笔,忽然听说什么也不用支付,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一时间,四僧的目光都望向温去病,仿佛他的异常慷慨,内含什么更深的阴谋,要金刚寺众僧入圈套。 四僧中,仍是弥勒大师最先镇定下来,注意到这话的关键处。 对于金刚寺众僧而言,求法之事重过一切,为了达成这目的,什么重大代价都可以付出,代价越高,更显得求法之心坚定。 古时高僧求法、求开悟,毫不犹豫地砍掉自己手臂,相较之下,其余的身外物更有何不能割舍?因此,付出的代价不是问题,能够得到的“法”才是重点。 “……地藏菩萨本愿经?”弥勒大师沉吟道:“老衲曾在典籍中,见过地藏菩萨之名,但仅得其名,不知是何传承?所行之道又为何?” “地藏菩萨大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温去病微微一笑,取出了得自大荒西朝的地藏经,放在弥勒大师身前。 书本很普通,并不是任何珍稀材料所组成,上头也没有任何特殊力量,但弥勒大师看着经书在前,微微感应着内中讯息,脸色骤变,眼中流露狂喜之情,微伸出手,想要碰触书页,手指却颤抖起来,多年修行的禅心,竟压制不下情绪的波动。 在弥勒大师身后,三名禅师也呼吸粗重,激动难抑,从祖师创建金刚寺以来,金刚寺的道统始终残缺,刻苦修行,却看不见出路,不知该去向何方,这长久以来的缺憾、悲愿,终于在今天有了圆满的希望。 这页一翻开,金刚寺自此之后,再也不是有法无道的残缺状态,苦苦修练,终得大道了! 三名禅师里,枯荣、无邪都是禅心坚定,不为外物所动的超卓人物,可看着那本薄薄的书册,整颗心都狂跳起来,再难保持镇定。 终于,弥勒大师喟然一叹,动手翻开了地藏菩萨本愿经,看见了内中的文字,轻声诵读出来。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 “……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 一字一句,弥勒大师细读着经文,身后的三僧闭上眼睛,一面思索经文,一面用心记忆。 对普通人来说,这些经文意义有现,听了好像懂了,深思却也没什么特别,可换成这些修行多年,却限于所得传承残缺,迟迟不能更进一步的僧人们,此刻入耳的每一句经文,都与过往所熟记的那些残缺经文串联,指引出新的方向。 刹那间,三僧如醍醐灌顶,只觉得多年闭塞顿开,眼前出现一片新天地,每一段经文入耳,都有如痴如醉之感。 温去病静坐在对面,听着朗朗诵经声,面上只有微笑,这本经文自己早已熟读得滚瓜烂熟,自然没有什么刺激可言,而自己在大荒西朝苦修两年,看了各种佛经,所知的远较他们为多,也没法如他们这样,闻经如闻大道纶音。 ……当前,自己能传的法,也就这一卷地藏菩萨本愿经,其他在大荒西朝所读的经文,不是不能写出传赠,但意义不大。 ……普通的佛经,微言大义,内中蕴含的佛理,充满大智能,是直通大道的指引,但并不是明确的力量修行体系,如果要指望从中妙悟佛理,境界到了,诸般神通自生,力量自得……这恐怕,一千年内都不可能。 本方世界的金刚寺传承,与大荒西朝的佛门相比,明显笨拙得多,一点都没有那种善思能辩的唇舌,更有诸天佛门所少见的大批肌肉猛男……这到底算不算走偏了路,自己不好断言,可让他们直接衔接传统佛门的道路,无疑也是坑人。 地藏菩萨的道途,自己颇替金刚寺众僧哀叹,却不得不承认,是非常适合他们的修法,藉着助亡魂超脱,累积阴德,更为世人消灾化业,获得功德,集合这两者,迈出由小乘佛门转向大乘的第一步。 这是有明确体系,明确进阶方向的修练法,凭此修行,再研习其他的佛理,最终就能走向正途,走向佛门八亿四千万法门,万法归宗的境界。 从此,金刚寺众僧就有了一条明路,自己的遗憾少了一桩,对自己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报酬,再不需要什么别的好处。 听着一句句经文,温去病面露微笑,但忽然间,这个笑容僵在脸上,骤觉体内五德之气,莫名悸动,生出新的变化。 ……道德之气? 微微愣然,温去病骤见正念诵经文的弥勒大师,周身大放光明,一缕缕七彩琉璃佛火,自脚下生出,燃烧全身,而他双掌合十,面露微笑,显出清净圆满之意,熊熊佛焰焚遍全身,竟然出现肉身开始幻灭的情形。 见状,温去病为之愕然,下巴差点砸到地上去。 ……不会吧?在这节骨眼上焚身以火?若烧成灰烬,对金刚寺怎么交代啊? 第九章 净土临世 温去病的会议密室,自然各种结界法阵不会少,能够完全屏蔽外界的窥探,阻止他人演算天机,或是使什么别的刺探手段,全都被挡在外头,而里头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被禁绝在内,讯息不会外漏。 然而,这个屏蔽也是有其限度的,一些太过强猛的意外,哪怕想藏也藏不住,正如此刻,一道虹光自密室透发出来,往四面八方回荡,温府内内外外,刹时惊动。 “……那是什么?” 正在与司徒小书叙话的龙云儿,第一时间惊觉,抬头仰望,只见七彩琉璃光华,自密室中透发出来,亮度强到让人睁不开眼的程度,仿佛一座灯塔在那边点亮。 龙云儿、司徒小书大吃一惊,都知道出了状况,温去病在那边和人密谈,那边却突发异象,这怎么都不会是好事,别的不说,这七宝琉璃光如此耀眼,别说温府内人人可见,只怕温府外的人都看得到。 才刚这么想,七宝琉璃光就如燎原野火,传出温府范围,更远远涌流出去,数百米、一里、数里,顷刻之间,就传出数十里外,将小半个港市都笼罩在下。 全市的百姓,都看得见这片宝光,虽不明白这道宝光有何意义,但仰望这七宝琉璃光华,所有百姓心头俗念顿消,只觉身心清净,一切负面情感仿佛被宝光抹去,不由自主地向这宝光闭目祈愿。 普通百姓的感觉都如此强烈,修练血脉力量的武者更觉玄妙,自身源自血脉的力量,如遭洗涤,血脉源头像是被压制,力量运转不太顺畅,宝光中蕴含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力量,似在号召自己放下一切,投入其中。 这么让人神魂动摇的力量,让人们想到不久之前,扫过整座港市那两股震波,那道琴音、那道威压,就与此刻这层广及数十里的宝光,形异质同。 ……不、不会吧? 不知多少人,心头都冒出了这个想法,而感觉最深刻的,就是正在温府之内的龙云儿、司徒小书。 带着怀疑,龙云儿轻声道:“这是……” 司徒小书肯定地点头,虽然在本方世界仅得耳闻,可是在大荒西朝,自己看过类似的典籍记载,写清楚高僧证道天阶时的诸般异象,内中就有这个特征。 “……是净土临世!” 同样的惊愕,之前也出现在密室内的温去病与三僧心中,枯荣、无邪三僧一知半解,仅是从弥勒大师脚下所生的琉璃佛火中,晓得他取得突破,引动佛门僧侣踏足天阶时,所出现的第一个异象:“焚身以火”! 这个异象,过往金刚寺禅师晋级活佛,踏足天阶时,大多数都有,三僧就算不曾亲眼见过,也在纪载中看过,但为何有佛火焚身?又代表什么?那就说不清楚了。 同在现场的温去病,对此的了解,已经远在修练多年的三僧之上,更清楚知道佛火焚身的因由。 金刚寺僧人苦行修身,大部分持戒极严,就算没有刻意行善事,一路走来,也都有惠于世,多少走在功德路上,而行功德者,雷劫不加身,所以佛门高僧登天,极少引动雷劫,改由佛火焚身淬体,拷问自身。 佛火焚身,到底引动哪种佛焰,随个人所选的修路、一路走来的修行状态而不一,要扛过的难度,比雷劫略低,但也并不容易,一步行差,登天后就此卡关在天阶初段,永难迈过。 古往今来,金刚寺的高僧登天不易,基本都是误打误撞,登了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上去,登天之后更容易卡关,这方面反倒不及道门,虽然雷劫凶险,可是天阶道路清楚,有完整的修练体系,一路过关斩将,练到天阶高位,身成天尊者不在少数……金刚寺会如此渴望得到佛门完整传承,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依照往例,焚身以火的首重异象过后,接着该发生的,是“佛火成莲”,在肉身被焚灼的痛楚中,凭自身修持的大道,驾驭佛火,开出莲花,化为莲台,莲台的品级越高,日后在天阶上能走得越远,最终成就也越高。 这是金刚寺的经验累积,但到底怎样能铸炼成高品的莲台?这个至今仍是不解之谜,所以当弥勒大师承受七宝琉璃佛焰焚身,在场三僧都开始担忧,不知他能否驾驭佛焰?能在二重异象中,结成几品的莲台? ……弥勒大师卡在天阶关口,始终不敢闯关突破,明显是自知不足,信心未够,这一回因为触及地藏法统,得到明悟,竟尔突破,但……能够成功吗?能结成九品以上的莲台吗? 出乎意料的是,佛火并未受驾驭而化莲,弥勒大师手结日轮印,周身大放清净琉璃光,七宝光焰流转,穿透四面结界的封锁,传到外界,广及数十里。 这是典籍中几乎没有记载的情况,枯荣三僧目睹奇景,惊讶得无以复加,更有说不出的欢喜。 得传地藏法统后,果然走出一条新路来,金刚寺修身修法终得道,自古以来,无数代人的悲愿与遗憾,都在今日被曙光驱散。 温去病淡淡旁观,能够体会到他们的激动心情,但更在乎的,是弥勒大师所证之道,与自身对天阶理解的对照。 ……天阶之路,是自身次元的提升之路,所谓的次元,先是空间之变,再来是时间之变。 ……天阶者的威能,与自身内世界的开辟,关系甚众,内世界的存在则是空间变化之基石。 ……佛门高僧成道后,结合自身所修的大道,能开辟净土,净土各具不同意象、不同神妙,小的托于掌中,渺如芥子,却能纳须弥,大的辽阔无边,横跨亿万劫…… 这些在大荒西朝的典籍中有记载,踏足天阶后,高僧成为活佛,开辟净土,出现的异象即是“净土临世”。 此刻,七宝琉璃光遍照数十里天空,当中七彩光华最浓之处,骤生一支树影,立地参天,穿透苍穹,成为一棵通体清净的琉璃宝树。 宝树下,弥勒大师的身影,盘膝跌坐,手结法印,口诵真言,梵音回响于整片净土世界。 整座港市,无数人民趴伏地上,诚心赞颂着这位新生的活佛,沐浴在琉璃佛光之下,内心欢喜赞叹,与此同时,许多早先被两大天阶冲突所波及,晕死不醒的人们,受琉璃佛光洒落,一一气息平稳,从晕厥中清醒过来。 不久,所有光影消失,异象结束,一切归还于斗室之内,跪坐地上的弥勒大师,一手仍在翻读地藏经,表情笑咪咪的,仿佛先前的那些异象从未发生过。 “恭喜师兄(师伯)终证大道!” 枯荣、无邪三僧,双掌合十,向弥勒大师躬身贺喜,弥勒大师表情如常,周身散发着清净、圆满的意味,摇了摇头,道:“大道漫漫,这只是开端,老衲不过在半个台阶上,正等着诸位同修拾阶而上。” 说完话,弥勒大师转身面向温去病,指结莲花印,以五体投地的大礼,深深向温去病一拜。 温去病不谦不让,坦然受了这一礼,笑嘻嘻地道:“禅师是空,活佛是空,半个台阶是空,上不上阶到头亦空,大和尚谢我的这一礼,原也是空的,诸法无我,亦无佛!” ,,, 好歹留学了两年,成天佛辩,遇上只会猛练肌肉的你们,应该还是唬得过去的。 弥勒大师闻言,身躯一震,似有所悟,将这一礼深深拜下去,道:“多谢佛友传道之德!” ……佛友! 温去病的笑容僵在脸上,自己这是耍什么白痴?卖弄什么佛辩?一个不留神,又挖了坑把自己给埋了! 弥勒大师坐直身体,道:“受此传承,敝寺上下同感大恩,老衲有一难解疑惑,要有劳佛友。” 温去病笑得高深莫测,“我非佛门中人,但对金刚寺非常敬重,有什么要求,大师尽管说无妨。” ……猜也猜得到,金刚寺肯定对温家之主,为何知道当年碎星团团长的约定,感到疑惑,要问也是问这件事,而自己也早就想好了藉口。 弥勒大师又向地藏本愿经磕了个头,这才指着经书,道:“地藏菩萨的传承,不知佛友从何得来?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佛友告知。” ……怎么会是这种问题?碎星团什么的,对你们都不重要吗? 温去病表情古怪,思考着措辞,缓缓道:“我……日前偶然西行,至一极西荒地……” 说了几句,眼见四僧神情专注,温去病心中一动,道:“沿途诸邪阻道,外魔侵扰,幸得诸佛指引,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得见如来,蒙赐宝经,取经东归。” ……得见如来? 金刚四僧都露出惊喜之情,来之前他们已经做过情报确认,温去病在西北之战,活跃于兽族,而后短暂失踪,莫非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遭逢异遇,一路西行,最终得见如来? 在兽族以西的穷绝之地,当真存有佛门的完整传承? 不过,情报中,他失踪也没几天,短短时间,如何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莫非真是衰到爆了? 第十章 西行取经 在与弥勒大师对谈时,温去病心念骤动,想起一事,当初在大荒西朝无心插柳,营造出病故仙帝的形象,受百姓崇拜,竟尔得到大量圣德,实为意外之喜。 刚才传法于金刚寺,五德之气再生感应,竟是最虚渺难测的道德之气被触动,虽然不明究理,但也提醒了自己,这是大好机会,自己完全可以索要一些金刚寺毫不在乎,却对自己非常重要的好处。 圣德之为物,等若汲取愿力转化,并不是那么简单,凡受万民崇拜,就必须有实质作为,泽被苍生,这才对得起所承圣德,如果在这点上大意轻忽,徒受香火膜拜,却没有相应作为,则亿万愿力,转化五浊业力缠身,虽神佛之属,也会被污化神魂,堕化鬼魔。 自己在大荒西朝时,以病故仙帝形像,攫取圣德,也是先为帝京百姓焚尽阴云,付了“订金”,再诛杀妖龙,这才能不受反噬地身承圣德,此事关乎因果、业力,动辄引火焚身,不能乱开玩笑。 最稳妥的做法,是干了一件大好事,为民所念,受世世代代膜拜,形同卖出一件智能型商品,往后源源不断收取权利金,这才是圣德的真面目,根本不该有反噬问题。 而从病故仙帝的经验,自己更察觉到一点吊诡之处,圣德之为物,固然是一种施与受的关系,但所获得的量,并不是“所立的功绩有多伟大”,却是“人们认为这功绩有多伟大”。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其实有颇大的上下其手空间,可以透过宣传、美化,把一件普通的功劳,弄到仿佛关系人族存亡一般,反正,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有人信就行了! 单纯送本经书回来,这有什么屁功劳?不过就是个快递员,但如果护送途中多经磨难,诸邪阻道,要突破层层险阻,九死一生,才将真经送来,那形像就高大得多,更容易为广大人民群众所爱戴。 ……九九八十一是一个好数字,琅琅上口,就姑且先扯个八十一难吧! 想明白这个关键后,在大荒西朝猎杀诸魔将,降妖伏魔的故事,就可以派上用场…… “我遭遇鱼怪,张口吞日月,我迎风变化,扔出宝篮,将之收服于篮中。” “……青牛怪力大无穷,坚不可摧,我迎风变化,身成毫毛,落其不觉之处,一刀破之。” “有蜈蚣巨怪,身如山岭,百眼放光,我挪移江山为屏障,阻其百目邪咒,腾百岳于空,将其镇压,还清净于民。” 温去病盘膝而坐,口若悬河,滔滔说着一桩桩降妖伏魔的“丰功伟业”,对面金刚寺三僧,露出目瞪口呆的错愕之情,听着这番大忽悠,要用极大定力,才忍得下脸上表情不抽搐。 ……开什么玩笑?你随便说,我们就会随便信啊? 三僧都觉得难以置信,不是觉得这些话难信,因为这些话压根就不会有人信,但听闻温家主人奸滑多诈,就算要编谎话,也能编出天衣无缝的合理言语,却故意说这些没人会信的鬼扯话,意欲何为? 若是平时,早就要这温剥皮闭嘴了,但此刻想要开口,却见弥勒大师凝神细听,嘴边仍挂笑意,眼神却极为认真,似乎这些忽悠之言中,有些值得在意处。 看到这情形,三僧又不好开口,因为典籍记载,禅师晋升活佛,踏入天阶后,感应力会大幅提升,尤其在因果之道上,具体的表现,就是对各种谎言的识别能力提高。 温去病这么夸张的谎言,哄小孩子都不会信,但弥勒师兄(师伯)听得如此认真,莫非里头假中有真,有些不能轻忽之处? 想到这一节,三僧又觉得满口胡言的温去病,形象又高深莫测起来。 而在弥勒大师这边,他确实有着奇妙的感觉,虽然入耳的话,听起来比谎言还假,连一个标点都不能信,但来自因果的感应,这些梦话似乎都是真的,或者,有部分真实,未可轻言否定。 基于慎重考量,弥勒大师仔细听着温去病的每一个叙述,思考着种种可能,直到他说了一个段落,这才道:“佛友一路西行,降妖伏魔,可有同伴?” 金刚三僧如遭点醒,纷纷点头。是啊!如果有同伴共行,就有证人,也可以向证人查询细节了。 “同伴啊……确实是有。” 温去病边想边说,道:“我西行半途,有一匹坐骑,我一路骑着龙云……马,也就是白龙马,后来还加入一个同伴叫小书……小猪,是一只猪妖,横冲直撞,有万夫不当之勇,和其他妖魔作战的时候,那股疯样,连我看了都会怕。” 莫名其妙的言语,连弥勒大师都皱起眉头,但因果之线的反馈,又觉得温去病这话真实不虚,不由得大是困惑。 自己初登天阶为活佛,在因果方面的感应,也只是初窥门径,明知温去病的话中有实有虚,却不知何处实,何处虚…… 说到底,无论是什么理由,他得逢奇遇,将此地藏道统传予金刚寺,就已经是莫大恩德,又不要任何报酬,金刚寺无论有什么疑惑,都不可能强逼其说出,这是恩将仇报的行为…… “……从今往后,佛友的事,就是我金刚寺的事。” 弥勒大师道:“温家所做的营生,造业太重,恕我金刚寺不能相助,但凭着今日之德,无论佛友是何灾劫加身,我金刚寺必护佛友一线生机。” 这个承诺的分量之重,堪为金刚寺肩上之最,但枯荣三僧闻言都只是点头,没有什么话可说,传道之德如同祖师,只这一点,就值得金刚寺全力相护。 温去病闻言微笑,心知以金刚寺平素避免牵扯世俗事的戒律,能做出这承诺有多不易,而以自己的惹祸本事,金刚寺别说护自己平安,光要护自己遇事都有一线生机,就已经很困难了。 不过,自己传法金刚寺,不是为了给他们添麻烦,更不是为了把他们卷入灾劫之中…… “多谢大师,温某作恶多端,兼执迷不悔,不敢领受贵寺好意,佛门最重因果,这个承诺,我受不起,大师所言,我就当没说过了。” 温去病笑道:“不过,另有一桩事,我想请贵寺帮忙,还望大师成全。” 这话一说,金刚寺四僧心里“喀登”一声,暗忖这是图穷匕见,终于要说出真实目的了?他连这么宝贵的承诺都不要,所图者只会更大,金刚寺……给得起吗? 温去病笑了起来,更笑得异常猥琐,“呵,其实,在下有点小癖好,就是喜欢出名!能否请几位大师帮个忙,回去之后,帮我把这趟取经的过程……广为流传?” “啊?” 弥勒大师真心讶异,怎么都没想到,温去病会提这个要求出来?他本身也算地方知名人物,在全国范围小有名气,为何还想要成名?而且,用这种荒唐故事来成名,能有什么效果? 想了一想,弥勒大师道:“取经之事,传扬出去,恐怕会给佛友带来无穷烦扰,这是佛友所愿?” 温去病笑道:“我是个怕麻烦的人,虽然喜欢成名,但犯不着用自己的名字,地藏法门从今之后,将于世上大兴,信奉者无以计数,还请各位大师代为宣传,这是一名僧人西行取经的结果。” 枯荣首座一下晕了,皱眉道:“施主意欲成名,却又不愿意用自己的姓名,这……” 温去病道:“功成何必在我?我俗务缠身,解脱不得,却向往成为高僧,藉此机会扬名,也算了结心愿,从此没了遗憾,嘿,不瞒几位,以前我曾经剃度过,真的!” 枯荣首座奇道:“可那些降妖伏魔的经过……” 温去病哈哈一笑,坦然道:“真作假时假亦真,虚虚实实,才会脍炙人口,大人小孩都喜欢听嘛!” 听了温去病的话,枯荣首座、无邪首座都摇了摇头,弄不明白温去病的想法,但弥勒大师听到“脍炙人口”一词,身躯微震,好像明白了什么,望向温去病的眼神,目光深邃。 温去病坦然回望,嘴角带笑,没有半点胆怯,双方目光接触,沉默片刻,弥勒大师才笑眯眯地开口,“佛友西行取经,九九八十一难的终点,当真见了如来?” 枯荣三僧闻言一怔,如梦初醒。是啊!哪还有什么问题比这还重要?那些假中带真的故事,最后的终点是真是假? “当然!” 温去病肯定道:“如来不在庙,不在天,明心见性,心即如来,佛友的心若清明,如何见不得如来?” “……明心见如来……” 弥勒大师闭目低吟,咀嚼话意,益发感觉其中玄妙,过了好半晌,这才重新睁眼,开口道:“既得诸佛指引,踏入佛门,佛友与我佛的缘分也是深重……” “不敢。”温去病笑道:“茫茫苦海,解脱难得,大家俱是同修,是谁的指引,并不重要。” “那么……”弥勒大师欠身一礼,话音禅意深深,“敢问大师法号?” “这……” ……总不能说是病故和尚吧?这名称童叟不宜啊! 温去病想了想,脸上笑意敛去,开口一声长吟,“事了拂衣去,功、名、利深藏……” 弥勒大师思索两秒,道:“佛友法号拂衣?” “非也!”温去病双掌合十,深深一礼,“即日起,贫僧法号三藏!” 三藏法师! 十一章 不朽的童话 港市力夏达,论规模与面积,在帝国只能算是中型都市,但明里、暗里总合起来的经济能量,却不逊于一级大都市,甚至可能匹敌帝都。 不过,也仅只如此,对绝大多数的帝国百姓而言,这座新兴的港市,仅是遥远南方的一座城市,听过名字,却不是很熟悉,不了解那边有什么特产或特色产业。 当前的帝国,风气尚武,一座城市、一个郡,是否被看重,经济不是重点,武力才是骄人的资本。一个地方有多少高阶?有没有地阶?决定了一个地方的知名与受看重程度。 单纯只是有钱,却没有相应的武力基础,只会在官员眼中沦为钱袋,用各种名目抽取税金,反正不用怕激起民变,就算真有人被逼造反,平定成本也不高。 不过,著名的商业都市,大量金流汇集,利益冲突需要靠力量来定数,自然会有强大的世家、门派诞生,甚至是黑帮邪派,也会伴随利益而生,在大量冲突中,高手、强人不断涌现,成为一座城市的实力。 力夏达港不是哪个世家、门派的总部,但各种势力犬牙交错,枱面上与枱面下的武力,从没有任何人敢小看,而在这两天,力夏达港的名声,伴随着几个意外事件,传遍帝国内外,震惊各方势力。 首先传开来的,就是在港市爆发的天阶战! 封神之后,大地上天阶寥寥,被各方势力高高供起,几乎都在沉睡或闭关,普通人想远远拜谒一下都难,根本不可能满大地到处走,更别说爆发天阶战了。 晋升天阶,是人成为神的开始,天阶战的排场、波及范围之广,也不是地阶武者能比的,一个不小心,就是城市规模的毁灭,后果严重,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新帝国建立以来,虽然各大势力之间有冲突、摩擦,但也都还算克制,没有到请出自家天阶人物的程度,这回港市爆发天阶战,出手的两名天阶,来历还都诡秘莫测,一名是藏在密侦司之后的黑手,一名则根本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强人,在港市隔空交手。 密侦司的背后,藏有天阶,这代表李氏皇族的手上,确实有一张强牌,面对其他世家、门派,整个底气与说话份量都强化许多,在大批地阶、高阶涌现的乱局中,分外能安定人心。 一直把这张牌扣在手中,不欲人知的李氏皇族,挑在这时间点上打出,明显存着这个目的。 而让李氏皇族这企图落空的,就是那名身分不明的神秘天阶! 大凡成名武者,都有个成长历程,一步步修练上来,途中与人争斗,留下战绩。除了极少数靠惊人奇遇上来的,大凡正常的高阶、地阶,哪个不是背后一长串战绩留下? 成名的绝学、出手的习惯与特征,有时就算蒙面或易容,想隐藏也会被人一眼认出,更别说地阶战都会发动法相,接引天地之力,法相一现,什么蒙面根本是笑话! 但这名神秘的天阶,却没有类似线索可猜…… 形似帝者,气势高渺,抚琴为卦,包罗万象,这些特征与当前任一位高高在上的天阶者都不同,不是他们改扮出手,甚至也不是七家八门的路数。 抚琴为武,琴音演万象,这听起来让人想起平阳司马一族,但司马家已许久不曾出过天阶,即使是出了名的擅乐世家,族中所长者,也是以声波震动伤敌,距离那名神秘天阶的境界,还差十万八千里。 更何况,才刚结束的西北之战,一度都在平阳城内打巷战,正是司马家危急存亡之秋,如果这名神秘天阶是司马家人,为何当时没出手?又为何司马家冒着灭族风险,也没打出这张王牌? 如果不是司马家出身,那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而当人们想起最近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诸多地阶与高阶,更为之骇然。 ……难不成,除了地阶,现在连天阶也要泉涌而出了? ……李家手中暗藏的那名天阶、岭南温家新出现的这名,都是在这股大势中新晋诞生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异遇或黑暗力量,竟然连天阶都能大批制造? 越是猜测,越是人心惶惶,李家想藉由展示武力,来平定人心的行动,直接踢上大铁板,起了反效果。 种种猜测中,另一个被提及的可能,就是海外。 大地上有天阶强人,神秘的海外诸国,也理所当然有强者无数,传闻岭南温家走通海外商路,日进斗金,力夏达港又是面向海洋的边境,会否那名大地上全然无闻的神秘天阶,是温家从海外请来的帮手? 各种猜测,伴随着流言,如野火般传出,帝国内外人民在深为震惊的同时,也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岭南温家这个过去被忽略的新兴势力。 ……无论如何,光是有神兵庇护,就可能挤身累世大势力,雄霸一方,更别说有一位活着的天阶者坐镇了! ……岭南温家扣着这样一张王牌,却多年来甘心隐忍,从不动用,直至此次被密侦司逼上门来,这才不得不露相,其中所藏的苦心孤诣,让人思之而栗啊! 还没等他们从从这份细思极恐的震惊中平复,又一个更具震撼性的消息,不声不响地炸翻了七家八门。 金刚寺的弥勒神僧,在力夏达港,在岭南温府,在与家主温去病对谈的过程中,证道天阶,焚身以火,自辟净土,身成活佛! 这是百族大战结束,新帝国成立以来,首位晋升的天阶,而且还不是有完整修练系统的道门玉虚,而是金刚寺! 封神战后,就有不只一位天阶者说过,天地法则已变,从今而后,登天之路平添阻碍,恐怕再难有人踏足天阶。言犹在耳,金刚寺居然出了天阶? 这不是那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大批高手,也不是那种来历神秘,没人知道从哪来的天阶者,弥勒神僧曾是金刚寺的砥柱中流,差一点就当上方丈,当年战绩赫赫,是各方敬重的大人物,现在居然登临天阶了? ……不是说天地法则大变,登天无比艰难了吗?难道天地法则又大变了? ……或者,岭南温家的主人,有大神通,这才令弥勒神僧在与之谈话中顿悟,进而证道。 伴随着这些猜想,温家主人的形象益发神秘,人们开始发挥想像力,在那些大势力纷纷研究,多了一名天阶活佛的金刚寺,实力会膨胀至何等程度时,各式各样的流言已到处传递。 ……斗室之中,神秘莫测的温家主人,面带微笑,气质高渺,语出珠玑,点化金刚寺的神僧,助其证道天阶。 ……当弥勒活佛自辟净土,踏足天阶,温家主人手摇摺扇,说不出的风流潇洒,斜眼睨看苍天,思索生命最深处的意义。 种种想像中的画面,绘声绘影,成为人们最热衷讨论的话题,但不久之后,金刚寺出面辟谣,说明事实真相,温家主人是执行朝廷运粮任务时,被一名来自西方的僧人所救,蒙他相赠一本经书。 来自西方的僧人,三藏法师,曾远赴极西之处,求取无上智能与解脱法,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而功成,将经书传予温家主人后,超脱而去。 温家主人将经书带回港市后,献给金刚寺,弥勒大师在接触经书中的无上智慧时,得到点化,证道天阶,这才有了港市中那惊人的一幕。 这个消息,由金刚寺亲自证实,不是空想传闻,短短数日之间,轰传大地,人人都在讨论,三藏法师是何等高僧大德,在其求法所至的极西处,除了无上智慧,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宝藏? 普通百姓讨论的焦点,都集中在这上头,但大地上的各方势力,则是为这消息背后的意义所惊,那远远不是诞生封神战后首位天阶所能比拟的。 ……弥勒神僧的突破,肇因于温去病带回来的一本经书?地藏菩萨本愿经? 这表示,弥勒大师的突破,不是偶得机遇触动,也不是因为自身修行累积,而是得到了一套具体的系统,修身修法终得道。 在这个成功案例之后,是金刚寺数以百万计的佛门弟子,如果他们都接触这套法门,后头将造成的变化,将无可估计。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无论是哪方势力,都惴惴不安,急谋对策,相形之下,根本没人在乎那九九八十一难,或是什么三藏法师,在他们看来,这些根本不是重点,是金刚寺为了把世人目光,从佛门即将迅速壮大的这个事实上引开,所编织出来的谎言。 这些聪明人并没有想到,他们所在乎的东西,掩藏了温去病的真实意图,反倒那些明显是谎言、是烟雾的童话,才是温去病寄托全数期望,衷心盼着成功的东西。 “……开了一个好头,等到普渡法门弘扬开来,圣德充沛,就可以考虑更进一步了。” 仰望苍天,温去病自言自语,偶然转头,目中出现那座正在兴建中的舍利塔,巍峨参天的巨影。 十二章 慈悲在前身在后 当金刚寺众僧赶来港市,温去病才发现自己又错料了一点,提错了要求,低估了这些光头老朋友的执着。 最初写信给金刚寺,为了引起注意,必须提一个耸动要求,才能吸引阅信僧的目光,但自己并不想拿金刚寺什么好处,万一他们把自己的要求当了真,直接带着“报酬”来交易,那反而麻烦,自己并不想拿此事来当交易。 所以,提的要求,必须是耸动、引起注目,最好还是轰动,但又不能让金刚寺答应,否则为了解成道之惑,不管自己索要什么物资、秘笈,他们可能都会一口答应,弄到自己进退不是人! 有这双重考量,要求该如何提,着实令自己煞费思量,最后好不容易才决定,要求建舍利塔。这基本是常常有人提,绝没可能被答应,非常够耸动的要求,而且事关创派祖师遗骨舍利,金刚寺视之重逾性命,就算真要答应,也必遣使先来查探、商议,往返数次后,才能定案。 对于这个判断,自己还是有信心的,结果,看到金刚寺众僧的阵仗,差点没晕过去的自己,只能头抵着墙壁,大骂自己是猪头。 ……怎么都料不到,金刚寺的求法之心,居然坚定到这种程度,为了一线希望,直接就拿祖师舍利出来赌,这决心不可谓不大。 ……怪不得,当初贾伯斯一挖出坑来,你们就争先恐后地往里头跳,今天如果贾伯斯重新出来,又把坑挖好,你们还是得拼命往里头跳。 看到那阵仗,自己也就心里有数了,哪怕自己表示什么都不要,金刚寺也不可能就这么回去,他们把祖师舍利起出,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表示求道的决心,自己若让他们把祖师舍利再这么一路扛回去,等若羞辱金刚寺全体,哪怕有传道之德,也化解不开这弥天大仇。 弥勒大师显然也认识到这点严重性,因此在双方谈完后,他再次慷慨地表示,为了报答温家传道之德,希望能在温府建造一座舍利塔,为温家祈福,护持温家平安。 自己能够理解对方进退维谷的难处,但这份好意,自己仍是不敢轻易接受。 “不妥吧?我家做的是人口买卖,虽合乎法令,但怨气累积不小。”温去病摇头道:“舍利塔是神圣所在,镇压邪秽,不该为血怨之气玷汙,不若温某为港市百姓请命,在临港处建一舍利灯塔,抚慰海上亡灵,为孤魂指引方向?” 这是自己左思右想之下,最完美的解套之法,可以看得出,枯荣长老等三僧闻言如释重负,一块心头大石落了地的模样。 ……幸好我脑子动得快,否则这一下,送了宝还结下大仇家,那才叫冤咧! “……佛友的诚意,远出老衲的预料,如此胸襟,光风霁月,看来外界对佛友的传闻,多有不实。” 弥勒大师长声慨叹,摇了摇头,道:“老衲来此之前,也曾做如是想,舍利塔不能立于个人私宅,却可以建于港市,为此间百姓求福,安抚海上亡魂……” 温去病笑道:“既然英雄所见略同,那就这么说定……” “但老衲已经改变这想法了。” 弥勒大师正色道:“读完本愿经,接触到地藏法门后,老衲方悟昨非,如果只懂得明哲保身,不沾污、不染秽,一身光洁,那还修什么地藏法门?说什么普渡众生?” 这番话,不光是枯荣大师三僧眼睛瞪大,如遭当头棒喝,低下头去,念诵佛号,微露几分羞惭之色,就连温去病都微微一怔。 ……自己从未想过此节,或许,这就是自己算不上真正佛门中人的理由? ……本愿经自己读过十七八遍,也算背得出来了,从没冒出过这念头,弥勒大师读了一遍,立即证道天阶,更悟透地藏本愿,这实非自己能及。 弥勒大师道:“经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友有恩于我金刚寺,温家的生意更结下无数因果,苦海无边,我金刚寺岂能视而不见?这许许多多的恨与怨,我若不度,更有谁来度?行地藏法,就是一个无私之心,慈悲在前,身在后,焉有只顾自身清净的道理?” 温去病苦笑道:“大师宏愿,我非常敬佩,可世间劫难亿万重,奸淫掳掠,作奸犯科,天道自有其循环,大师你通通要度,度得完吗?” 弥勒大师面露微笑,双掌合十,“只闻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未闻地狱无边,苦海无垠,佛友以为然否?” 温去病无言,只能深深一礼,“大师胸襟,我所不及,愿尽力配合,相助贵寺完成大愿。” 事情发展到此,已经完全超出自己的预计,金刚寺回赠自己这个恩人的大礼,就是要度自己这人贩子放下屠刀,脱离苦海。 这表示,他们会先不遗余力,支持自己、庇护自己,成为自己背后的强援,同时,他们也会渐渐让自己放弃这门生意,“去过向善”。 自己做什么事都要求隐密,多了这群盟友来指指点点,诸多不便,但看这些和尚一副死脑筋的固执样,估计也不是自己拒绝,他们就会听人话的。 此外,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发生,可若干时日后,如若自己始终“执迷不悟”,不肯改过,以他们择善固执的这股劲,说不定会直接走起修罗道,把自己给“超度”了,来世当个好人,把这当作是报恩的大礼。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确是伟大宏愿,但不知有没有什么鬼魂,甘愿沉沦,拒绝被地藏菩萨拯救的?而地藏菩萨碰到这样的恶鬼,又会怎么做呢? 想到这一节,温去病只能苦笑,后头在与龙云儿、司徒小书解释时,也听得她们两人面面相觑。 龙云儿道:“弥勒大师真是菩萨心肠,这座舍利灯塔如果立在温家,不但光照数百里的大海,更成为金刚寺全力支持我们的象征,温家从此安稳了。” 司徒小书道:“金刚寺素有方正之名,从没搅和进什么争权夺利的丑闻,得他们支持,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不过,也不是非要金刚寺不可的,我们封刀盟也可以作为温家的盟友。”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龙云儿笑着说话,边说边将目光望向温去病,自己一直结交司徒小书,一早存着借助她的关系,拉拢封刀盟,屏护温家之意,但说到底,这事仍只有温去病能同意。 温去病笑道:“好啊,我们做生意的,多个朋友多条道,有谁会拒绝这种好事?” 司徒小书大喜,正要开口,温去病又道:“……可不能让朋友吃亏了,之前给封刀盟的合作条件,加三成来给吧。” 闻言,司徒小书一怔,自己希望建立的关系,是真诚互助的朋友关系,而不是建立在金钱利益上的盟友,可温去病一开口,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堵住。 这趟自己急急赶来,是想帮小伙伴一臂之力,增进彼此关系,为了达成这目的,甚至不惜短暂放下原则,使用封刀盟的资源,没想到这男人手段通天,居然直接走通了金刚寺这条线,让自己找不到使力的机会。 想来,慢了一步的自己,只能徒叹扼腕,不过,自己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对于侠名卓著的封刀盟,温去病似乎……不愿深入往来,只想建立银货两讫的契约关系,拒绝更进一步。 这真是很没道理的事,封刀盟有自家爷爷坐镇,这些年来行侠仗义,扶贫济弱,无论黑白两道都要竖起大拇指说声好,公义名声甚至还在金刚寺之上,无论哪家哪派,都以能与封刀盟结交为荣,为何温去病的反应会这么奇怪? 司徒小书疑心骤生,正犯着嘀咕,温去病的目光已经扫过来,淡然道:“和尚们的问题,后头再讨论,妳们的问题才要先解决。” ……自家的问题? 龙云儿、司徒小书面面相觑,不晓得自己的问题在哪,就看温去病瞥向龙云儿,摇头道:“为什么不敢全力出手?对我没信心?” “呃,信心这东西……” 龙云儿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像香雪一样,直接吐槽对他的东西没信心,但听他这么说,也一下明白过来,对于自己的法相真貌,温家哥哥已经做好了掩藏准备,下回自己可以放心出手,不用怕会有事。 这些话,两个人心里明白,唯独旁边的司徒小书有听没有懂,但也多少理解,这主仆两人有不方便解释给自己听的秘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才刚想着,温去病的目光就扫过来,“妳那个法相是怎么回事?这应该不是妳原本的血脉之力吧?” “……是这么回事!” 司徒小书道:“这回我赶过来,也正想和你们商量此事,以前在大荒西朝,血脉力量封闭,法相一时不显,没有机会实证,回来后发动,就发现变成那副怪模怪样,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法相之形,千奇百怪,但发动出来的法相,与温去病的术式武装如出一辙,司徒小书确实觉得古怪。 十三章 血脉之变阻道难 法相之为物,在百族大战之前,并不是地阶武者的“标准配备”,像今日这般地阶战必展现法相的情形,在数十年前,是非常难以想像的。 血脉觉醒技术,被大量使用之前,踏足地阶难度极高,即使千辛万苦,拚了命踏上去,也只有极少部分修炼功法特殊,或是特殊资质的人物,才能因为初步与“道”相合,显出法相。 在那时,开辟法相,基本就是未来通往天阶的同义词,能在地阶层次便展出法相,都是万中无一的极品之才。 碎星团带来的血脉觉醒技术,之所以迅速为人接受,并且广为流传,与这方面的大力宣传,关系甚深。靠着血脉之力,不但踏足地阶变得容易许多,而且晋升之后,绝对附带法相,一经发动,俨然就是小半个天阶人物,逼格奇高,人人趋之若鹜。 后来,人们逐渐发现,倚赖血脉力量,不但迅速可敌神魔,踏足地阶的难度也大幅缩减,约莫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可是,靠血脉力量晋升的地阶,想踏足天阶的难度却比以前高得多了…… “……原本法相的概念,是元神凝结于内,与道相合于外,天人交感,显为法相,因而有法相之人,能调用比其他同阶武者更多的天地之力,又因为人的元神,多少受血脉影响,所以凝结法相时,多少都与血脉相关,却不是必然。” 温去病道:“但碎星团偷换概念,把法相弄成了背后灵似的东西,只要踏上地阶,能有影像浮现就成,反正看起来够酷够炫,装逼能用,谁管那是什么东西?” 一本正经地向两女解释法相与血脉力量的关系,温去病毫不意外地看见她们目瞪口呆的神情。 回想当年,身为碎星团技术总监的自己,帮着那个人一起处理血脉觉醒技术,当听那个人说完为了便于推广,特别增加的广告效果后,自己同样瞠目结舌,跟着拍手大叫好棒。 只是多增加一点广告效果,就能让新技术易于推广,让愚昧的人们抢着来要,这样的好事要去哪里找?能想出这点子的人,简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事实证明,人都有年少无知,不晓得厉害的时候,那个人之所以让自己当技术助手,很大一个层面上,可能就是看准小孩子容易哄骗,没那么快识破他的圈套。 ……贾伯斯给的好处,从来不让人白拿,拿走几分,就要承担几分,最凶狠的地方是,他耍弄的伎俩许多都是阳谋,让人明知饮鸩止渴,也不得不喝下去。 ……百族大战时,以人族的弱势,根本无法与妖魔对抗,如果他直接说明代价,让人自由选择,别人纵使知道这条路走下去,是牺牲未来,换取眼前的力量大进,也仍会这么作。 ……毕竟,天路渺渺,就算不自绝未来性,也没多少人能练上天阶。当生死关头就摆在眼前,放弃虚无缥缈的高远未来,选择当下实实在在的强大力量,是任何脑子清醒的正常人,必然会作的判断,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解释。 自己那时,只懂得对那个人的才情衷心佩服,几个小伙伴中,也就只有韦士笔流露担忧,觉得如此行事,就算眼前难关能过,将来也迟早要还,不是长远之计,更别说为万世法。 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质疑,那个人直接开口就喷了回去。 “……给不给是我的事,要不要是他们的事,他们要了以后死不死是老天的事……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一句话:关你鸟事!” 蓝衫飘飘,那个人直接挥手道:“东西我给了又没要报酬,为什么我还要顾虑他们的感受?他们爱练不练,不想练的话,直接去死吧!” 恣意而为,旁若无人的潇洒姿态,几乎就是自己心中的偶像风范,要用尽力气强忍,才没有在那边失态地鼓掌叫好,而那个整天愁眉苦脸,担忧这个、担忧那个的韦士笔,在自己眼中看来,就是一个活着的笑话,整天想些没用的,偏偏屁事也解决不了。 那时的想法,如今看来……真是懊悔到想一头撞死,当事过境迁,开始品尝着当初只顾快意,留下的各种后遗症,这才深有体会,以前走的每一分捷径,后头都要还,而最让自己觉得懊悔与愧疚的,就是以前总被自己嘲笑的韦士笔。 事实证明,他的每一个担忧,都不是无的放矢,他确实看到了将来会遭遇的问题,也作出了预警,却被大家都当成笑话,而最后,有先见之明的他也未能逃脱,跟着碎星团中所有弟兄一起,遭了毁灭的下场。 ……阿笔,其实我真欠了你一句对不起啊! 念及过往,温去病尤其伤感,但回到眼前,司徒小书法相上显示的问题,仍需要自己解决。 “法相的本质,是本身元神与天地大道初步相合,而血脉力量,则是以本身气血,勾连血脉源头,初时强大,但上了地阶,接触天地法则的时候,就隔了一层,只能透过血脉,像戴着厚手套一样,接触天地法则,或是只能感悟血脉源头所包含的天地法则。” 温去病耸肩道:“这些道理,原本我一知半解,也是在大荒西朝走过一遭,见识过奉灵术后,才终于把这里头的原理搞明白……司徒丫头,妳从不在人前发动血脉力量,恐怕不是要保存底牌,而是妳家爷爷叮嘱过,血脉力量能不用就别用吧?” 司徒小书如梦初醒,忙不迭地点头,“真是这样,爷爷他是说过的,让我们靠自己修练,尽量不要倚仗血脉之力,说是这样才走得远,但……他没说会是这样的问题。” 温去病道:“他不是理论行家,估计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嗯,妳原本的血脉,是鹰隼一系,而剑公主的朱雀血脉,与妳不同……” 龙云儿奇道:“从来没听说血脉可以改易,难道真的可以吗?” 司徒小书摇头道:“我也从没听过这种前例,更何况,就算可以,那也应该是变成朱雀,可现在出来的这个……这算什么啊?” 诸多疑问,司徒小书觉得,就算自己修为如神的爷爷、见多识广的父亲,也多半答不上。 血脉觉醒,是当初碎星团弄出来的技术,大战后,李氏皇族迅速整肃掉碎星团,各大势力忙着分赃,却对血脉觉醒技术所得有限,可以说最关键的部分,全都随着碎星团消灭而失传了,各大势力暗中成立研究组,数年下来,一无所获。 温大哥当初在碎星团,明显是管技术的,血脉觉醒的相关理论,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他最具资格回答。 温去病摇头道:“这是一个秘密,血脉力量在某些极特殊的情形下,会发生改易,曾出现过有人变化原始血脉成功,甚至出现双重血脉之力的情况,但这名案例只活了十分钟……碎星团一直在研究相关技术,希望能掌握,但直至覆灭,仍未能成功。” 司徒小书和龙云儿互看一眼,都感震惊,这秘密自己从未听过,如果当成学术研究成果一样公布,绝对会炸翻整个帝国。 血脉觉醒技术,是当前人族武道主流,竟还存在这样的可能,传了出去,不晓得满世界要起多少的波涛? 不过,龙云儿想起温去病早先的话,如果血脉觉醒的技术,实际上会妨碍登天,那这门技术的价值就大大降低,玩什么改易血脉、双重血脉,只会离天阶更远,得不偿失。 司徒小书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只是暗自欣喜,因为像这种昔日碎星团的大秘密,温大哥肯当着自己面说出,这就是一份难得的信任,自己这趟没有白来。 “那……温大哥,我的法相?” “妳弄错一点,法相最初应该是天地法理的投射,妳选择了什么道路,就会投射出什么法相,和血脉什么的没有绝对关系,现在一票地阶乱七八糟,开起法相就直接投射自身血脉,这根本是乱搞!” 说到这里,温去病懊恼叹气,道:“那些半步天阶的大高手,走到这里,多半都已经发现不妥,开始放下血脉力量,寻找其他途径来登天,妳们以为武苍霓为什么持不杀之戒?她想修什么?” ……回首看去,这点着实让自己歉疚,如果武苍霓当初不是被血脉力量带上歪路,以她的资质和努力,说不定这一两年早就登天了。 ……然而,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她没走上血脉觉醒这条路,以她的进境,搞不好早就死在大战中了。 温去病道:“妳的剑凰法相,为什么会成形,又为什么与术式武装的型态一样,这点我还要研究,以前并没有过先例。” 司徒小书奇道:“之前就没有过其他缔结术式武装的女子,登上地阶吗?” 边说话边望向龙云儿,以这两人的亲近关系,说龙云儿没有缔结术式武装,这个自己打死都不会信。 龙云儿承受这目光,正觉赧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外头就有人匆匆忙忙来报,密侦司的两名头领,又再次上门了。 十四章 不速之客的厚礼 如果说,上一趟密侦司的两名统领,率众而来,一度给予温家上下如遇灭门之祸的感觉,这回他们的登门重来,就全然生不出这样的危机感。 哪怕是门口看门的都知道,自家的秘书小姐身成地阶,更有封刀盟的大小姐在府上作客,光这两位就足够震慑宵小。 即使密侦司权大势大,带着千军万马上门,可自家有一名神秘天阶镇守,金刚寺的弥勒神僧也在此,两大天阶并肩,密侦司要调来什么样的攻击力量,才能打破局面? 打温家立足港市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温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充满一种异样的安心感,仿佛自家是港市一等一的势力,即使面对密侦司,都可以底气十足,像七家八门这样的大势力,听见密侦司,素来都只是皱眉,从没听说有谁闻风丧胆的? 身为一等一的豪门,当然不能太小家子气,因此开门迎客时,温家的仆役一个个抬头挺胸,没有半分胆怯,就连来访的密侦司统领,都感受得到这一点。 有别于上次的来势汹汹,这回的葛长歌、方山,一整个换了表情,虽然算不上笑容可掬,但也十足和气,所有随从留在前院,单纯他们两人轻装入府,衣着也算不上华贵,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两个青年文士来访友,哪会想到是密侦司的两大特务头子? 龙云儿啧啧称奇,温去病却似早料到有此一着,急急迎了出去,一见两名特务头子,双膝一软,竟是纳头便拜。 “罪民温去病,前次重病在家,未能恭迎两位大人,罪该万死,请大人恕罪。” 龙云儿与司徒小书都被吓到,己方明明占尽形势,密侦司怎么也不敢乱来,压根没必要和他们低头,就连方山和葛长歌都异常尴尬,怎么都想不到,一进门就被对方玩了这一手,连忙俯身拦截,哪敢让他真跪了下去? 上趟前来温府拿人,人没拿到,还踢着了密侦司开府以来的最大铁板,如果单是一个司徒小书,虽然麻烦,却还不是无法可想,但温家又冒出一个神秘的天阶,甚至还搭上金刚寺,帮金刚寺搞出了一个天阶。 自来有一就有二,温去病能帮金刚寺送一位弥勒大师上天阶,焉知不会有第二个? 金刚寺、玉虚真宗都是传承久远的大派,底蕴之深厚,远非封刀盟、天斗剑阁可比,有不少前辈闭了死关,谣传已死亡,实际却仍在闭关修练,这种人得了关键指点,极可能直接成为天阶,如今有了希望,金刚寺肯定不会放弃温去病这个大贵人。 这当中的牵绊之深,关系之牢固,绝不是三言两语、栽赃嫁祸能挑拨动的,换句话说,除非李氏皇族下定决心,立刻与金刚寺开战,不死不休,否则,这件事暂时只能到此为止,哪怕这个温去病确实有问题,也只能视而不见。 碎星团是新帝国绝不放过的目标,要剿灭到最后一人,凡有涉及,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这是板上钉钉的大方向,但什么事除了大方向,还有小细节。 目前已不是新帝国初建,可以随便找人立威的时候了,当初碎星团把各家各派得罪了个透,说要剿灭碎星团,七家八门几乎全都响应,去时天地皆同力,打起落水狗,个个都帮一脚,没人会嫌密侦司有什么不妥。 如今碎星团已灭得彻底,国内六郡的门阀贵族,纷纷转了方向,疑忌朝廷藉剿灭碎星团为名,打压地方权力,对此防得很紧,朝廷的其中一个应对策略,就是拉拢大门派,制衡世家。 在这情势下,朝廷若会与四大门派交恶,那就有鬼了!尤其是金刚寺、封刀盟这两个人多势众,又素无野心的大门派,密侦司素来敬而远之,要不然,那位封刀盟的大小姐,连个路人都知道她对碎星团抱持同情,以密侦司的狠辣,又怎会从不请她回去审查思想、端正言论? 如今,岭南温家之内,有两名天阶坐镇,明明只是个连世家都不算的新兴豪门,可高端武力却犹在六郡任何一家之上,背后更有金刚寺、封刀盟支持,已不是密侦司可以硬吃的对象,既然正攻不能,只好迂回进行,先行修好。 葛长歌匆忙拦住温去病,道:“温老板,切勿多礼,今次是我们来向你致歉,哪堪得你如此大礼,惭愧、太惭愧了。” 方山显然不善于言词,连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显得僵硬,陪着干笑了两声,把交际都扔给同伴来进行,只是伸手来扶。 眼看着跪下的温去病,就要被两人拦住,忽然他腰部一弹,凭空拔了起来,让两人一下扶了个空,更暗自一惊。 ……身若无骨空摆柳……好俊的轻身功夫! ……似乎是玉虚真宗一脉。 ……姓温的果然真人不露相,就不知除了轻身功夫,实际力量如何? “哎呀哎呀……”温去病拍拍袖子,笑道:“在下待罪之身,两位大人千金贵体,怎能污了大人的金手?” 葛长歌道:“温老板太客套了,我们密侦司吃的是皇粮,虽然是奉法令行事,却从不敢摆什么架子,和各地江湖朋友也往来融洽,我们其实是很爱交朋友的。” “哦,这我也听说,好像你们的朋友,命都不长啊,是吗?”温去病灿烂笑道:“好像还有个传说,被你们握了手的,常常几天内死得不明不白,有没有这件事啊?” 葛长歌、方山的笑脸僵在面上,密侦司作为特务单位,自有各种人所难知的小手段,像是趁着双方肢体碰触、握手,施加暗劲,藉以探测,或是偷打一记,一段时间后伤发而死的手段,多到难以计数。 刚刚温去病躬身跪倒,两人都生出职业习惯,在伸手去扶的时候,也运上暗劲,想要一探温去病体内气机、经脉状态,却给他先一步飘开,原以为这是无意之举,现在才知,他一早就在提防。 此时,两人都生出一个念头:最忌是同行! 大家平常业务范围重叠,对方又是个真实情感不显脸上的人物,如果再绕弯子,可以从这里绕到帝都去,葛长歌连忙道:“上趟是我们情报上的误会,给温老板造成了不便,非常不好意思,今次我们为表诚意,特备厚礼……” “什么?厚礼?”温去病双眼瞪大,伸手抹了抹嘴边,“好啊,我最喜欢有人送我礼物了。” 葛长歌笑道:“都是些金银首饰什么的,听说温老板腰缠多金,风流倜傥,这点礼物,聊表我们的歉意,希望为今后的合作,奠下个好的开始,温老板千万别嫌我们俗气啊!” 方山在旁,冷眼看着温去病一听到礼物是金银首饰,就露出心神荡漾,狂喜不已的表情,不由得暗自好笑。 六年来,密侦司对这个老对手,也没少花时间蒐集情报,温去病的经商风格犀利,该他赚的每一分钱,就算把刀子插上对方咽喉,都不会少赚,温剥皮这绰号绝对不白叫,加上各种奢侈开销,说他对金钱没有……估计连他自己都不信。 只要有,人就不难对付,密侦司开府以来,不只具有武力,更擅长外交,送出去的礼,远比摘下来的头颅更多,然而,密侦司的礼从不白送,那些大意轻心,以为大赚一笔的傻瓜,最后可都被吞得尸骨无存! “金银财宝好哇!我这人很直接的,最喜欢真金白银了,俗气才是实际,那些什么附庸风雅,爱装逼的人,我最讨厌了。” 温去病话说得急了,咳了两声,跟着一手插腰,一手摇指向后方,“像那个谁谁谁,送她家亲戚手写的书给我,简直搞笑,那些鬼东西又不能吃,上厕所看都会睡着,哪像大人送我金银这么体贴?” 手指的方向,正是司徒小书,她被温去病这一指,满心莫名其妙,对于那句批评,换了是以前,早就气得转头离开,现在……却只是好奇。 ……温大哥是个很护短,很照顾自家人的人,现在却当着别人的面,嘲弄起自家人,事反平常必有妖! 司徒小书还在想不通,葛长歌却陡然一惊,密侦司的资料中,司徒小书与耀宇朱门的关系并不是很亲,以她为人,断无可能拿母系亲戚写的书来当礼物,更何况朱家那些暴发户,哪会写什么书? 不是母系,就是父亲那边,这份礼物就非常重了,无论是司徒无视,或者司徒诲人,他们亲笔写的书,帝国内王侯磕破了头也求不到,他们也绝不会写给外人,司徒小书居然会送给温去病,双方的交情不难想像。 ……温去病与司徒小书并非泛泛之交,他竟然也和封刀盟结下深厚交情? 葛长歌正自惊愕,温去病忽然反手一抓,拉着他手腕,就往外走,“走,大人,我们拆礼物去。” “啊!这么急?” “那当然,大人你不知道吗?”温去病笑道:“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当着送礼人的面拆礼物,还有在喜宴上,当所有宾客的面……拆红包!” 十五章 自来同行是冤家(紅包満五百加更) 温去病反手抓住葛长歌手腕的瞬间,葛长歌既惊且喜,惊的是,他这么随手一抓,自己竟然没能躲过,事先更连警觉都没生出,这是因为自己分心?或者就是他的实力? 情报中,温家主人身体虚弱,多病缠身,武功是几乎不会,现在接触到的,显然已经与情报中有很大误差。 喜的是,刚刚想接触刺探,被温去病躲了,现在他主动送上门来,正是探测他身体状况的大好良机。 趁着被温去病拉着走,肢体接触的机会,葛长歌运起密侦司秘法,将一丝气息渗入温去病体内,开始探测,而所得到的结果,直接就让他蒙了。 ……怎会如此?虽不是空荡荡的一片,但真气稀薄,就像个只有粗浅武功的普通人? ……这倒是与一直以来刺探到的情报相符,但他刚才那一下身如摆柳风飘絮,又是怎样做到的? ……这世上确实有些特殊功法,如破气神功,可不经丹田蓄气,直接经脉发劲,又有九阴易脉法,绕过残损经脉,运气发劲,难道温去病练的是这类奇功,无须强大内息,就能运作招式? ……但内息始终是本,练那些奇功的武者,就算练得再诡秘莫测,变化神妙,也失之力量薄弱,成就有限。 葛长歌一路疾走,却皱起眉头,想着所探测到的结果,而这些表情,全都落在温去病眼内,更让他心头暗笑。 ……早防着你们这一手,老子身体构造特殊,早在以前,这副就不是单纯真气流转能够查探,功德战衣织成之后,生大造化,更不是普通手段能看出端倪。 ……想从自己身上看出不妥,除非是天阶级数的法眼,但有心算无心之下,就算是弥勒大师,自己也有把握能瞒过。 心随念转,温去病微微放开手,正心有所思的葛长歌随即落到后头,被方山赶上,低低问了一句,“怎么样?探出了什么没有?” 葛长歌摇头,压低声音回道:“不太好说,似乎和之前的情报一致,他体内几乎没有真气……” 方山道:“没有真气?那他的轻身功夫是怎么……他修练破气神功?” 葛长歌道:“还不要轻易下判断,我总有种感觉,这位同行深不可测!” 方山没再多话,这回他们两人忍着屈辱,前来温府,所要做的就是各种情报查探,既要查温去病,也要查那位神秘的天阶,更要查在早先一战中,明显状态有所不妥的龙秘书。 要查的情报很多,容不下耽搁,这才不过进行了一个,后头还有好多项…… “……两位大人。” 龙云儿从后赶上了两大统领,向这两名隐约透着血腥味的凶人,合乎礼法地欠身。 “家主已经在前头等候,还请两位移步,我们家主有些性急,性子来了,就管不太住自己,希望两位大人海量汪涵,不要见怪。” 经过易容后的面孔,掩去大部分的丽色,不能和真容相比,却别具一股动人风情,让密侦司两大统领,都生出神不守舍的感受。 ……这感受,为何似曾相识? 微微一怔,葛长歌道:“温家主直来直往,乃性情中人,之前我们双方颇有误会,那都是奸人挑拨,还望温府上下体谅,所造成的损失,我司必会赔偿,不要客气。” 这无疑是个接触龙秘书的好机会,但她身旁很快就出现眼神肃杀,表情不善的司徒小书,而跑在前头的温去病,又从前院处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密侦司两大统领不敢耽搁,急急忙忙赶上。 与两大统领同来的密侦司人员,有二十多名,扛着十来个箱子,箱中都是各类金银,全数放在一进门的前院。 这些密侦司人员,看似普通,却全都是刑侦的老手,进入温府之后,所有人不动声色地开始调查任务,留意周遭建物、大小细节,预备在离府之后,建立最新的温府模型。 为了不打草惊蛇,大部分的人都停留在原地,但自然也有部分专职人员,藉口如厕,离开了这里,进入温府之中,窥探更多的情报。 密侦司是干这些任务的专业户,手段一流,这些负责上厕所的专员,要嘛是分身有术,要嘛是影中藏有异物,不着痕迹地脱离出去,半点也不会让人察觉。 岭南温府的护宅法阵,大大有名,而且还是藉地形掩饰,难以从外观一眼判定的暗阵,密侦司不敢掉以轻心,此回就要靠着这些人员的查探,出去组成模型,细加研究。 负责潜入的这些人员中,不乏通解法阵的专才,潜入之后,越看越是疑惑,因为不管怎么分析,从他们所见的各种细节,这座宅院的护宅法阵,都已破坏殆尽,根本没有防护之能,如果敌人此时攻来,肯定能长驱直入,没有半点阻碍。 然而,姑且不论府内有两名天阶存在,如今整个帝国南境,有谁不知温剥皮阴险狡诈,善于后手,如此过于明显的破绽,看来反倒像是诱敌之策。 ……或许,这是一种抱残守缺式的布阵,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唯其有缺,故而能变无穷,形似有缺,实则藏最大的可能,演化最大杀机,正是法阵之道的最高境界。 负责窥探的阵法师们,不约而同都往这一点上想去,越想越是冷汗涔涔,心惊肉跳,觉得温家背后的那位阵法高人,果然深不可测,指不定就是那名神秘天阶。 这些思考,无疑全部被温去病引到岔路上了。大量吸取周围天地之力,虚拟天阶气息的法阵,并不是那么容易施布,更别说还真拿来打天阶战,每一击碰撞的反震,都是毁灭性的威力,打完几招后,整个温府的法阵毁得七七八八,如果不是当初盖房子时特意加固,连房子都要塌。 如果这时候有人杀来,温去病也只能两手一摊干瞪眼,当初之所以这么干,无非是因为极乐堂把法阵摧毁太过,短时间内修不好,只能行险耍诈,后头等金刚寺这条线搭上,自然能狐假虎威,让人不敢来犯,而若搭线失败,自己立刻就要让温府人员上船,出海跑路! 而当探查工作到了一半,这些探员就看见温府家主风风火火地跑来,直奔着箱中金银,脸色略白,双眼却亮得像火把。 “哇!大把银子啊!” 没有第二句话,温去病像是跳水一般,直接就栽进其中一个箱子去,埋首其中,让周围探员目瞪口呆,直至方山、葛长歌这两大统领也到来,他才把头拔出,还用力甩了甩发。 “呼!金银珠宝的气味,就是香!” 甩头的同时,还有十几枚金币,十几块银锭也跟着甩出来,落在地上,叮叮作响,让旁人看了是既想笑,又觉得一股暴发户的土气,迎面而来。 方山忍不住道:“温老板一手掌控南方往外的贸易生意,累积的身家又何止一两座金山银山,这里小小金银,又为何……” “大人这就是不明白了,钱没有人在嫌多的。”温去病洋洋笑道:“我吃喝嫖赌,样样要钱,还很花钱,赚得多却花得更多,现在最需要有人送钱给我,嘿嘿,巴不得我体内流的血都带银子啊!” 在场之人,听了一起大笑,只有龙云儿表情古怪,开始腹谤:你最新使用的那款生化血浆,里头确实有三成的金属成分,纯金还占其中一半! 葛长歌笑道:“如此说来,我司的这份礼物,应该能让温老板感受到诚意了?” 温去病叹道:“世上有什么比真金白银还具诚意的?但就怕暴利招祸,横财灭门,有些金银只能看,收不得啊!” 葛长歌正色道:“旁人的金银不好说,我们的金银大大收得,温老板尽管收下,这是我们对于上趟叨扰的赔礼,就算监察御史也不能拿这说事。” “是吗?” 温去病诡异一笑,抖手就拿出了一个药粉包,撒了出去,内中不明粉末沾到十几个大箱上,登时五颜六色的光彩,四处窜闪。 葛长歌一惊,道:“温老板,这是何意?” 温去病笑道:“这里头的意思,就要请教两位大人了,或者,我家的小秘书或许也能为两位释疑。” 葛长歌、方山的目光望向龙云儿,后者不慌不忙,拿出一副黑色的眼镜戴上,往箱上的各种光芒看去,开始报数。 “侦测到:可视用型法阵四十九个,收音用法阵一百零六个,多功能复合型视听法阵七个,基本都位于金银雕刻物内部,还发现远距离操控型的炸裂法阵十二个……诅咒型法阵好像也有三个……” 龙云儿好听的嗓音,娓娓道来,密侦司的两大统领只觉得头皮发麻,其他在场的探员更是瞠目结舌,自密侦司开府以来,就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连想都不曾想过,世上居然有这样的技术,就靠一包粉末、一副墨镜,就把密侦司所有隐藏的后手全数识破? “……杰曼尼上个月的最新产品,刚刚海外进口的。” 温去病微笑道:“国内的技术太落后了,两位大人,恰巧我引进了一批最新的监看、窃听设备,好便宜的,不若我展现一下诚意,成本价卖给密侦司,如何?” 方山、葛长歌冷汗涔涔,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又一次生出那个感觉:自来同行是冤家! 十六章 地藏菩萨为证 看到温去病的笑容,密侦司的两名统领,都有被人一刀捅进肚子的感觉。换了是平时,只有他们对人图穷匕现,一翻平和亲善的笑脸,对人露出猛虎盯着猎物的阴狠神情,但这回……自家真是成了猎物,被猎人宰得体无完肤。 这是密侦司在与岭南温府的接触上,第二次的惨败,更让他们意识到,密侦司过往对此人的理解,必须全面修正! 先前,虽然两边有业务冲突,但岭南温府的形象,属于民间的猎头者,最多也不过就是里头做得比较优秀,比较有实力的一支。 然而,此回接触的情形,根本不是这样,岭南温家不是单纯的业务竞争对手,是真正的“同行”,所具有的不只是武力,还有似乎能与密侦司匹敌的技术力,真正是足以与密侦司分庭抗礼的对手! 但这技术从何而来? 靠着收割碎星者的遗产所得?这不是没有可能,但难度远比外人想像的高。 碎星团所遗下的,是他们的装备与道具,这些东西里头,当然包含了超世代水平的技术,但仅凭那些残破装备,就要解析出技术力来,这就不容易了。 类似的事,六郡世家都没有少干,而皇帝陛下御笔一挥,将李家从碎星团缴获的战利品,全数移交密侦司,就靠这得天独厚的资本,还有一路上擒杀碎星者的口供,密侦司数年来的技术力突飞猛进,不少地方甚至远在六郡世家之上,却在今天被狠狠打脸…… 温去病所得的碎星团资源,没可能超过密侦司,哪怕真给他捡了一两个仓库,他一个卖酱油出身的,又哪来的大量技术员,去把那些装备化为技术力?这不合理…… ……或者,他的技术力另有来源?就像那名绝非出于碎星团的神秘天阶,他的这些神奇技术与道具,当真来自海外? “唉,不是我这个人不爱国啊,但有些东西就是舶来品好,比国货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温去病搂着葛长歌的肩头,笑道:“不瞒大人说,贩卖人口不是个持久的生意,我早想转行,嘿嘿,海外有很多好东西啊,只是法令限制,输入不易,输进来后又不易推广,找不到愿意出大钱的凯……呃,好买家,如果能得到大人相助,哈,大人你懂的啦!” 换了是平常,换了另一个人来说这话,葛长歌不晓得自己能否克制得住这份心痒难耐,因为密侦司看似风光,过手所能捞的好处其实有限,远没有六郡世家那些普通的贵族子弟生活惬意。 想在帝国之内捞钱不易,海外贸易绝对是座诱人的大金矿,可对于这片神秘世界,别说密侦司,就算国家力量都有劲难施,能冒出来一个走通海外贸易的大商人,帮着连结财路,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求之不得。 不过,当递来这条财路的人是温去病,密侦司是打死也不敢去接,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不只是踢到铁板,而是被对方大口吞了! “咳,这些下人真是的,居然准备了劣质礼品,该杀!”葛长歌咳了一声,正色道:“我司是非常有诚意,想与温老板建立友好关系的,这批赔礼意外出了差错,立即换掉,等一下再给温老板送一批新的到府上。” “哦?新的一批也是瑕疵品吗?” “当然不是,新的一批是十足真金,绝对不会有别的东西了。” 葛长歌都不晓得自己要多大的耻力,才能不动声色,用这种压根没人会信的理由,把事情交代过去。 不过,信与不信,原本就不是关键,除非要立刻拔刀子动手,拚个死去活来,否则就算明知彼此在说浑话,还是只能笑着听听就算了。 温去病笑道:“何必这么客气?虽然我与大人民官有别,但大家都对碎星者恨之入骨,说来都是同道中人,其实我以前很想加入密侦司的,只是身高不够,没资格报考。” 葛长歌奇道:“怎么我们聘人有招考吗?还有身高限制?连我都不知道。” “是吗?不过大人你不知道很正常,像我也是今天才晓得,密侦司送礼还会乱送伪劣品的。” 温去病一本正经地说着,严肃认真的表情,让司徒小书忍不住笑出声来,葛长歌、方山则是再一次品味肚里有刀在捅的感觉。 葛长歌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我司还欠温老板一个解释,之前上门调查,是因为接获密报,温老板与碎星团关系密切……” “关系密切?”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跟着一脸无辜地转过头来,“我不知杀了他们多少人?连他们亲朋好友我都连带干掉不少,确实关系密切啊,这关系……犯法的吗?” “不犯法。”葛长歌苦笑道:“但这告密,是指温老板你私下勾结碎星者,甚至你底子也不干净,极可能当初你也是碎星团出来的。” 温去病仰天长叹,“我对帝国一片赤诚,可昭日月,这都是没证据的汙衊啊……哦,对喔,说到证据,请问有证据吗?” 葛长歌摇头道:“没有!但告密者甚有份量,我们不得不信。” ……终于说到正题了。温去病目光一厉,“什么人告密的?” ……这话不愁问不出答案,密侦司如果想要暂时和解,肯定准备好了一个答案给自己,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为了送这个答案而上门的。 葛长歌面露难色,“温老板想必知道,检举人的身分,是我们的绝对机密,怎么能……” 温去病笑道:“那就不说了吧,反正我留着这批伪劣品,天天对着看,也能够感受两位大人的诚意了。” “这……”葛长歌脸色立变,“虽然原则重要,但为了让温老板相信我们的诚心,只能破例一次了,其实向我们检举的人是……” “且慢!” 温去病打断葛长歌说话,挥手让龙云儿、司徒小书略为后退,这才压低声音道:“大人要告诉我的那人……有证据吗?” “啊?证据?” 葛长歌一怔,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普通情况,当官的对普通百姓泄漏情报,百姓磕头谢恩就是了,哪还会问证据?如果是业内人士,更会心照不宣,这种事情肯透露就已是天大人情,要求证据根本是提问的人没脑子。 但眼前这个不按常识来的家伙,显然不是普通状况,所以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剌剌地提出这个绝对犯忌讳的问题,糟糕的是,这问题好像还不能不答。 “这……证据……” 葛长歌目光游移,示意温去病屏退左右,方便说话,可温去病瞪大眼睛,对这暗示全然不识,便让他为之气结,觉得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喔!我明白了,原来大人是这意思。” 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温去病一下拍掌,状似恍然,葛长歌着实松了口气,可神经马上又紧绷起来,因为温去病拍了拍掌,却不是遣退左右,而是让人搬了张桌子来,还搬来三块大石。 “温、温老板,这是何意?” 葛长歌不明究理,却本能地生出一股寒意,就听温去病笑道:“这不是大人说要向我展示诚意吗?我刚刚想想,要大人提供证据,确实太过僭越了,这是我家地头,自然是该我来想办法,所以替大人准备了一下。” “这三块石头,和一张桌子……” 葛长歌如坠五里雾中,可当那三块大石,照着外型大小,由大至小堆了起来,他就说不出话了。 两名密侦司统领,对上温府以来处处进退失据,但本身其实都是地阶中的厉害人物,这三块大石层叠堆起,他们立生感应,察觉到一股莫名气机,从那三颗大石上传了过来。 石头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气机波动不是从石上传来,而是来自堆叠成形后的整体,散发着类似于神像,初时微弱,可细加感应后,却澎湃如海洋的恐怖气机。 ……不过三块石头堆叠,怎么就形成图腾,散发的气机等同神佛之像了? 葛长歌真心被吓到,目光望向温去病,脑里却想到传闻中他异遇得到的那本经书。 温去病笑道:“这是新东西,还没流传开来,但大人以后会习惯的,地藏经中记载,失去父母的孩童,思念双亲,日日悲伤,地藏菩萨以大慈悲、大神通度之,告诉孩童,在河边堆三石成地藏像,诵经祝祷,回向功德,就可以度逝去的亲人脱离苦海……” 葛长歌与方山仔细听着,半点也不敢大意,这东西听起来似无稽之谈,可事涉神佛,半点也大意不得。 温去病背对两人,朝着三块大石下拜,“堆三石,即为地藏像,两位大人对着地藏像立誓,等于有地藏菩萨做见证,那就是铁证如山,没有比这更好展示诚意的东西了。” 立誓? 密侦司不是讲诚信的地方,两大统领食言而肥,毁诺杀人的事都没少干,但此刻感受着三块大石传来的神秘气机,要说当着这尊菩萨像的面立誓,两大统领是谁也不敢。 方山瞪着温去病不设防的后背,目中透出凶光…… 十七章 呼来斥去的老温 无影剑名不虚传,方山目中透出几许杀意,温去病脚下的影子就略微变形,虽只是短短一瞬,但已落在葛长歌眼中,他连忙使个眼色,制止同僚的冲动。 ……说气谁不气?但在两大天阶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开什么玩笑? ……无形剑气纵然奥妙,不着痕迹,但在天阶强人眼中,恐怕什么也瞒不过去,若真的杀了温去病,自己两人还想活着走出这门口吗? 方山被葛长歌一示意,也冷静下来,收了秘术,却听温去病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地开口,“……不过,两位大人身分尊贵,拜菩萨立誓这种事,好像于身价有损,不如……我们请弥勒活佛出来做见证?” 听到温去病果然抬出这尊大神来,葛长歌、方山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温佛友唤老衲出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慈和的话声,近距离响起,没有特别运功,可听在耳内,却如暮鼓晨钟敲击,给予人神魂震荡的感受,密侦司两大统领心头剧震,急急一回身,只见身穿褐色僧袍的弥勒大师,手拿蒲扇,笑眯眯地站在面前,刹时,心神撼动的两人,差点就要喊出来。 ……去你妈的!天阶人物,居然可以这么随便叫出来? ……我们不过就是来传句话,设个局而已,这才多大点事,至不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啊? 身成天阶后,初步与天地法则结合,也就是与道相合,弥勒大师站在那里,脸上一团和气,没有任何气势,平凡人看了,只觉得是个普通和尚,还不如两大统领那样,各具不凡气派,一看就知是高手。 但像方山、葛长歌这样的杰出地阶,感觉就全然不同,这个胖和尚像是操控着整个世界,自己就踏在他的领域中,仿佛只要他动根指头,就能直接要了自己的命……如果不是因为自身精神修练从没落下,在地阶水平中算得上强手,现在已经直接跪在地上叩头了。 方山、葛长歌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陷阱,被前后夹击,而温去病则一副没事人样,回身道:“两位大人有话要说,本来想请大师做个见证,但想想又觉不妥,大师请回吧。” “呵呵,凡事自在,佛友不用客气,两位大人请了。” 弥勒大师一笑,如水融海,瞬间身影消失,回归舍利塔的建造处,继续监看,一来一去,全然无迹可寻,更让两大统领倒抽一口凉气。 ……他娘的,堂堂天阶人物,姓温的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金刚寺是藉此表示支持温家的决心?还是温去病真有如此重的份量?那怕是当今天子,也没法如此驾驭一名天阶! 至此,两名密侦司统领心惊胆颤,再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想尽快把事情办完,而温去病也忽然变得和善,表示说发誓什么的太伤感情,纯属脑子找抽,就请两位大人随便说说就成。 这个态度上的突然逆转,差没将葛长歌气得断气过去,一下喊证据,一下又喊尊重,你那猛犯傻的脑子怎么这时又忽然正常了? “其实……向我们密告温老板的是……”葛长歌低声道:“沧溟龙家的大人物!” “哦?” 入耳的一瞬,温去病不无讶异,至少,脸上要露出惊讶的表情,但真正让自己感到怪异的,还是源自于弥勒大师传来的那道确认。 虽然离场,但弥勒大师的神识仍笼罩此处,而葛长歌当着地藏像说话,转修地藏法门的弥勒大师自有因果感应,所得到的确认结论,就是葛长歌没有说谎。 ……背后捅自己一道的,是沧溟龙家的大人物? ……情理上,倒是说得过去,若有沧溟龙家的大人物,向密侦司检举,不管事实如何,密侦司都乐于相助,合力作出一场大案,各取所需。 ……但自己与龙家,一在南,一居北,这些年来并无接触,龙家为什么针对自己?是因为龙云儿的事?或者他们手上真有什么自己与碎星团的证据? 温去病斜眼瞥向身旁,只见龙云儿小口微张,已被这消息给打击到,可能还认为事情与她有关,这结论也下得太早了。 “竟、竟有此事?”温去病七情上面,紧张道:“大人,龙家与港市相隔何止万里?就算我真作了什么,也轮不到他们先晓得啊?这……这是汙衊,血口喷人,请两位大人作主啊!” “这个当然,在心里,我们肯定是信任温老板的,但龙家势大,他们既然来告发,我们怎么也要来走个过场,惊扰到府上,非常过意不去。” 血口喷人,本就是密侦司的家常便饭,葛长歌对此面不改色,欣赏温去病的惊愕表情。 ……今次密侦司出师不利,费了这许多周折,好不容易把该讲的话说了,要的就是你这疑神疑鬼,震惊不安的效果,接下来,就可以抽身而退,隔岸观火。 ……虽然关于那名神秘天阶,没有刺探出情报来,可今天频频碰壁,再待下去显然不宜,还是尽早抽身为妙。 葛长歌拱手微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总不好一直打扰温老板,不若我们就此……” 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一名温府家丁匆匆跑来,高声禀报,“家主,沧溟龙家龙六爷、龙九少,登门拜访。” 突如其来的意外,如同炸雷,场内两方人马,刹时都呆住了。 ……说人人到,刚刚才背后捅了沧溟龙家一刀,龙家人就直接上门了,有没有这么碰巧、这么尴尬的事? 这场意外,绝对不在密侦司的预计之内,对于意外频出的今日,怎么都不是好事,葛长歌脸色一变,再次拱手,想要在龙家人进来之前,先行离去,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是正常人,就该理解这情况。 然而,温去病在听到龙家人上门,短短一怔后,跟着就满脸狂喜,像见了爹一样,压根无视想告辞的两名密侦司统领,急急下令开正门迎客。 众人此刻所在的位置,就是大门进来后的前院,一开正门迎客,龙家人马直接长驱而入,压根没有躲闪的空间,与密侦司的人打了个照面,双方碰头,表情都像是一口吞了大西瓜。 相较密侦司的前倨后恭,龙家两人的态度,几乎没有变化,甚是说得上堂堂正正……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而龙六朝、龙初九望向先前短暂联手,又一起吃瘪的两名密侦司统领时,眼神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连伪装的尊重都省了。 “温家主!” 满面福态的龙六朝,向温去病拱手为礼,代表说话。 先前负责站在枱面的龙初九,虽是嫡系身分,但面对背后有两名天阶支持的温去病,龙初九的份量显然不太够,也嫌太年轻,龙六朝亲自站到前面来。 龙家诸事讲究,连对温去病的称呼,都事先有所商议,温去病虽是家主,但岭南温家这种商贾之门,平常根本不入龙家眼中,如果称呼其为家主,无疑是自贬身分,只能蔑称一句温老板,或是客气些就温先生,若是抬得过高了,回去后整个家族都会有意见。 可如今,小小的岭南温家,有天阶坐镇,更得到金刚寺全力支持,在形式上,已经具有和沧溟龙家叫板的资格,毕竟,碰到脑子不太对劲的天阶者,因为对方态度不够恭敬,就跑到人家领地上搞大屠杀示威,这种事历史上也是有的,龙家不想自找麻烦的话,只能多加慎重。 使用“家主”这个称呼,示意沧溟龙家将温去病视为平等的存在,给足面子,这就是沧溟龙家在紧急商议后,做出的判断,而在场的人都听出了这个讯息。 龙云儿微张着口,讶异自己家族的转折,方山、葛长歌对看一眼,都担忧温家势大难制,而温去病只是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一揖到地,却不言语,既不特别亲善,又维持了礼数。 龙六朝、龙初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看了不愉快,但换了自己家,有两名天阶压阵,就该有这样的底气,如果没有,那反而显得心虚了。 与温去病相互见过礼,龙六朝的目光瞥过一旁,斜睨向密侦司两统领,“至于这两位……因何在此啊?” 明显看不起人的态度,两大统领都感不快,之前双方合作,对方虽然高傲,还维持着起码的礼节,这回没有合作关系,就把蔑视态度整个摆出来,连“密侦司”三字都不愿出口,仿佛提了会弄脏嘴巴,这态度……真让人气炸了肺。 不过,当前最重要的问题,不是龙家的态度,而是温去病。 葛长歌眼望向温去病,嘴角的笑容变得僵硬,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我们又送钱,又报讯,专程来向你告密,你不会反过来出卖我们,背后捅刀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迎向这道目光,温去病高抬下巴,微笑中满溢着倨傲,眼神说明了心中的想法。 ……那当然!我捅人刀子从不在背后! 目光中的讯息,葛长歌阵阵心惊,头皮发麻。 ……干!他会! 不及拦阻,葛长歌听见温去病的大笑声响起。 “六爷,两位大人刚刚告诉我,就是你们龙家告发我,让他们上门抄家的,你们很不够意思啊!” 十八章 日月双龙覆雨翻云剑师真经 密侦司作为帝国最强大的特务机关,各种挑拨离间,血口喷人,栽赃嫁祸的活,非但没有少干,还基本干到了出神入化,近乎艺术的地步。 葛长歌、方山都是个中好手,一路积功而至统领,途中不知让多少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像这种背后耳语,挑拨仇恨的把戏,早成了家常便饭,可从来没有哪次,做贼当场给事主拿住,面对无可收拾的尴尬场面。 “什么?” 面上原本笑容可掬的龙六朝,听了温去病的“告状”,先是一愣,跟着就冷笑着瞥向两大统领,“还道两位是来干些什么?原来是造谣汙衊,包藏祸心,哼,其意可诛!” 葛长歌、方山觉得自己好像在身受重伤的同时,又遭遇强敌十面埋伏,顶上还雷轰阵阵,根本无处闪躲,无奈之下,葛长歌只能用近乎是哭脸的表情,强自陪笑道:“这……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咦?有误会?”温去病瞪大眼睛,骇然道:“葛大人,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之前你明明说……” “我那时的意思是……” “我是相信大人你的诚意,才没有要发誓的,早知大人你会这么说,我就请弥勒大师留著作证了。” “不,这个千万不……” 意识到温去病此话的后果,葛长歌慌忙要拦,可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又响起熟悉的话声。 “阿弥陀佛,佛友提及需要老衲前来见证,可是有什么事吗?” 笑嘻嘻的弥勒大师,摇着蒲扇又出现,不但把龙家两人吓到,更让一再受到精神打击的两大统领,险些吓至跪倒。 纵横帝国的密侦司,今天连踢着铁板,不但快踢到骨折,两人更想直接拿起那块铁板,拼命往脑袋上敲,直接碰死在铁板上,也好过在这里,踩那无穷无尽的坑…… 温去病笑着一礼,“有劳大师关心,是一点小误会,现在应该解决了。” “喔,在这距离内,佛友你说话需得小心,这么喊了老衲,老衲是有必要过来看的。” 弥勒大师和气地还了一礼,又向龙家两人也点了点头,而后消失不见,看得傻愣的龙六朝、龙初九,仍惊于这位天阶者的离奇来去,他们这趟造访温府,其中一大目的就是要接触这位封神战后首位天阶,没想到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见着了人,可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离开了。 来去自在,果然是高人风范,但听其言,似乎对与这位温家主人交情很深,负责保卫他的安全,这份支持可是铁得很,更不排除是故意当众表现,以示金刚寺的态度,否则,堂堂天阶高人,哪有这么容易被叫来唤去? 想到此节,龙家两叔侄望向温去病的眼神,又带一分慎重,龙六朝待要开口,温去病已笑道:“六爷与九少莅临寒舍,蓬荜生辉,葛大人和方大人今日或许有些状态不好,言行无法负责,请两位看在我面上,有什么纷争,别在寒舍解决,这边正在兴建舍利塔,还要重新装修,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双方是对等关系,主人既然这么开口,龙家自然不好造次,龙六朝、龙初九齐瞥了两大统领一眼,虽不言语,但满是冷笑意味的眼神,已宣示了沧溟龙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龙六朝道:“温家主,此次前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想拜见府上那位神秘的天阶,向其请益。” ……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我们不拐弯抹脚,直接就提了,这就是沧溟龙家的底气与态度,说不说是你的事,但问不问是我们的意愿,龙家人作事,自有其道理。 温去病笑道:“想拜见高人的话,弥勒大师就在附近,帮着修建舍利塔,两位想要向他请益,他肯定不会拒绝,但至于另一位……” 话卡在这里,温去病看见龙家两位为之动容,就连密侦司那两个,都露出仔细倾听的表情,心中暗笑,此刻关心这问题的,又何止这四位,而是整个帝国,自己一句话,就能令帝国动荡。 “……就要让各位失望了,那位大人物……咳,名叫多佛郎明哥卡斯罗特,来自海外岛国珍佛明,人称八……八絃琴帝,本来秘密抵达港市,是为了和我交易,碰巧撞上了各位,发生了点误会,但既然交易完了,琴帝他当然也就回去了。” 温去病洋洋洒洒一通鬼话,抛了出去,引起四方不同的反应。 龙云儿低呼一声琴帝,皱眉思索从哪冒出来这号人物?密侦司两名统领对于此人来自海外,暗暗点头;沧溟龙家的两人,听到此人已离去时,露出了然的笑容,暗忖: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推卸得真干净! 但无论是哪方人马,信与不信,都被这话中透露的另一道讯息,给吸引了注意。 需要堂堂一名天阶者来当保安,交易的肯定是惊天之物,在场所有人都被吊起了胃口,但这种事肯定是绝密,温去病不可能说,勉强问了只会自讨没趣…… “交易?”龙六朝笑道:“温老板当真长袖善舞,我也是半个商贾,最喜欢就是做大买卖,不晓得温老板做的是什么交易,居然要动到天阶者来当保安?将来有没有机会也给我们点实惠?” 龙家人一向傲得可以,顶在外头的形象,也是从来不在乎别人感受,最适合提这种不长眼的问题,而龙六朝改了家主称呼,叫成老板,又自承也是半个商人,拉近彼此关系,着实手段一流。 温去病笑道:“商业机密,是不能对旁人说的,但六爷是我将来的财神,瞒谁也不能瞒你啊,趁着两位大人也在,刚好为我做个见证,我卖出去的是一本书,嗯……三藏法师传给我的……” 此言一出,把周围又炸翻了,温去病从那神秘的三藏法师手里,所接受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不但让他搭上金刚寺这条线,更直接造出了一名天阶活佛,影响极大,这种撼动整个世界的东西,他一货两卖,还卖到海外去了? “……不是地藏经啦。”承受着周围质疑的目光,温去病笑道:“是另外一本。” ……还有另一本? 龙家、密侦司,两方人马为之愕然,仔细回想一下外头的传闻,温去病由三藏法师手中得到经书,苦心将之带回帝国,再交给金刚寺……整个传言中,并没有分毫提及他到底收了几本书。 而一本经书就能影响整个佛门,挑动天下风云,为温家换取天大的好处,这输往海外的另一本…… 温去病道:“卖出去的那一本,内中法门我也不甚理解,叫……日月双龙覆雨翻云剑师真经!” 长长的书名,有些只是故弄玄虚,但有些真是内含诸般玄妙,必须一一列出,才能明示清楚,这点在许多道门经典中,尤其如此,而此刻温去病所报的书名,乍听起来…… 龙初九皱眉道:“剑经我知道,剑师经……也是武经的系统?日月、覆雨翻云,和天象有关?是一本能够调用天地之力,呼风唤雨,吞天蚀月的武经?” 顺著书名作的推测,却刻意略过心中最在乎的两字,龙初九表面淡定,内里却怦然心动。 ……双龙……武经? ……以龙为象,这套武经如果传到我龙家手上,岂非天造之合?卖到海外去,简直暴殄天物! 心下热了起来,龙初九与龙六朝对看一眼,都点了点头,决定后头向温去病弄清楚,是否真有这部武经?如果真的有,是否能想办法购回?那个什么海外岛国珍佛明,似曾听闻,却压根不知在哪里,居然还有天阶人物坐镇,硬来不成,只能另寻他法。 葛长歌、方山也交换眼神,对这本武经起了兴趣,以龙为象的武经,这东西不只是对沧溟龙家有大用,于密侦司也是奇货可居。 这些反应落在温去病眼中,只有心中暗笑,龙家与密侦司都不是傻瓜,可凭空冒出一个天阶人物来,这事太难以解释,背后没有重大图谋或是重要利益,谁也不会信,这才让他们对此事将信将疑。 至于龙家找上门所为的第二件事,自己也心里有数…… “咳!秘书小姐。” 温去病笑道:“难得遇上远房亲戚,妳站出来,请九少给妳一些指点,沧溟龙家威震当代,哪怕一招半式,也足够妳受用终生了。” 龙云儿不明究理,但听温去病吩咐,她也走了出来,向龙初九一揖,“请龙九少赐教。” 龙初九一怔,随即会意,向温去病点了点头,道:“求之不得!” 这套龙家人登门,为的仍是同一件事,龙云儿实力甚强,又寄身于温家,到底继承了几分龙家血脉,至关重要,若不弄清楚这一点,哪能放心回去? 别的验证,说多了全是废话,直接法相展现出来一看,什么都清清楚楚,而要验证法相,再没有比交手更实际的方法…… 龙初九道:“既然温家主明白事理,那么,我们就点到为止,这位姑娘,请赐招!” 十九章 猿与龙 温府前院,两道身影,一道稳稳站立,如同崇山伟岳,屹立不摇;一个却如云中神龙,飘忽不定,围绕着巨峰出击,每一爪都具石破天惊之威。 龙云儿、龙初九当众切磋,虽然说是点到为止,但双方都是地阶,龙初九更是星榜前列的厉害人物,这一番较劲,双方甫交手便妙着纷呈,让观战者暗暗赞好。 龙初九的云龙九现,已登堂入室,原本只是招式精奇多变的云龙爪,在他手上显得气象万千,时而诡秘莫测,时而光明正大,忽如疾风骤雨,忽如朗朗清日,变化无定,看得人眼都花了。 比龙家武学变化更多的技巧,不是没有,但龙初九的每一变化,都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味道,稍沾即变,全无窒碍,仿佛表露出来的这些变化,全都只是一个巨大整体的微末小节,打出去的力道有一成,留而待发的仍有九成,故而能稳能变,偏偏打出去的每一击,还都如石破天惊,强猛之至。 “……云龙九现,真不愧是龙家绝学,龙九少已得个中三味了。” 司徒小书低声赞叹,“不知他龙体圣甲的修为如何?听说云龙九现、龙体圣甲两门神功的修练,会相互干扰,难以兼练,否则若有圣甲加持,他的爪劲会比现在更凶狠。” 龙云儿下了场,没有陪在身边,司徒小书孤单单站着,感觉自己像个外人,又看温去病身边也无人,不自觉地站了过去,补了空位。 这纯是无意识的举动,当自己站了过去,那个男人的面孔近在眼前,咳嗽的气息都喷到身上,这才惊觉不妥。 ……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彼此又只是普通朋友,这么靠近过来,还靠得那么近是甚么意思?太不庄重了! ……龙家姊姊平时与他那么亲近,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早有暧昧,我与他可只是普通朋友,作出这种动作,他会不会误解了?把我当成……那个意思? 越想越是尴尬,司徒小书正想补上两句解释,就看温去病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星榜的榜单资料,龙九少出手迅捷,向来速战速决,这回的打法,挺不一样啊!” 司徒小书一怔,回过神来,仔细看龙初九的进攻路数,虽然各种意象,气派非凡,但以实战来说,确实花巧太多。 ……难道,是因为双方说好点到为止,他存心卖弄,在众人面前展示本身的卓越实力?或者…… 司徒小书轻声道:“与其说是展示,不如说是演武,向龙家姊姊演示沧溟武技的诸多奥妙,这是还温大哥你的人情吗?” 温去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妳再看看。” 交出的考卷显然得了大叉,司徒小书不敢大意,凝神观看,蓦地生出一个念头,“他是在诱龙家姐姐出手?” 对这答案最有深刻感受的,就是身在局中的龙云儿,自己与这位堂兄之前交过手,对他云龙九现的威力深有体会,他也对自己的金刚身甚为苦恼,这回一交手,就察觉这位堂兄有备而来,已拟妥了策略。 纯为战斗,当然是速战速决,可此回目的是验证血脉,就有不同的策略,他藉由云龙爪,一一演示云龙九变的奥妙,普通人看了,只觉得百变千幻,奥秘深藏,可自己看在眼底,血脉登时受到刺激,全身气血涌动,难以自制。 奔腾的气血,呼应着对龙之血脉的召唤,力量狂涌而出,仿佛连身上每一寸相应的肌肉,都要不由自主地颤动。 这是沧溟龙家开发的秘术,以血唤血,增加血脉觉醒的成功率,也能透过相互间的吸引,辨查潜藏血脉的浓度,如果是龙氏正朔,纯血的嫡系,在这强烈共鸣下,藏也藏不住,自然就血涌如沸,难以自制。 ……不过,自己已不是血脉初醒的雏儿了! 龙云儿心神一凝,金刚禅定发动,整个人如同化身枯木,气似川流,心若古井,灵台犹如照见明镜,将外界的牵引一一断去,平复身心,体内气血稳定下来,再不受外部影响。 对面的龙初九,连变多种爪势,始终攻不破金刚身的坚固防御,先前说好点到为止,对方还是女子,他自重身分,穿心、开膛之类的招数不便使用,只打得郁闷至极,又见龙云儿在云龙九变演武下,没有半点血脉奋起的征兆,心下不由纳闷。 ……难道……她虽是龙氏庶出,龙血却极其稀薄,传到了父母的另外一脉,觉醒的也并非龙血? ……若是如此,自己叔侄这趟岂非白来了? ……不成,还是得作最后一试! 连攻无功,龙初九骤然收招,目光一厉,“当心!接我这一式!” 一声提示,龙初九力量急催,全身气劲充盈,法相浮现,先是一股莫名龙威,横扫八方,震慑万灵,跟着,一尾无角的赤色螭龙,浮现身后,口中隐约有大日浮沉,大日真火不住垂落,空气焚灼,脚下地面也瞬间焦黑。 如果不是龙六朝、司徒小书、密侦司两名统领,分别都张开防御气墙阻挡,光是这一波地阶的烈焰冲击,就可以把数百米的前院,连带大门,一起轰掉,直直烧到对街去,而龙初九的攻击,在火焰焚烧中轰出。 云龙九变穿天变! 所有力、劲、气高度集中于一爪,迅猛兼备,在出手的瞬间,明显可以看到,过强的气劲,撞击周遭大气,空气出现堆叠、挤压的现象,却被高速突进的一爪,狠狠破开,如龙穿天钻云,势如破竹,直贯面前。 处于半禅定状态下的龙云儿,心若明镜,映照周遭,每一个细微变化都以极慢速度在心头闪过,世界近乎停顿,但哪怕如此,这直袭面门的一爪,在眼中仍快到惊人。 刹那间,袭向面门的仿佛不是五只手爪,而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火龙,张牙舞爪地噬来,若给击中,就算金刚身也承受不起。 想保命,只能…… 挡! 龙云儿气劲一催,由半禅定的至静,转为战意昂扬的至动,动静之间的变换,一身金刚力如山洪暴发般宣泄,法相也随之展现。 在法相朦胧成形时,早先发生过的一幕,再次重演,龙云儿双腕上的万古江山钟,大量吸收真气,随即又释放出来,全身力量都经过江山钟洗涤了一遍。 这个变化,外表难见,其他人所能见到的,就是龙云儿朦胧的法相一阵晃动,最初展现出来的,是一头金红双瞳,墨黑色长毛,身躯伟岸如山的擎天暴猿! 生物的本质上,猿猴肯定不是龙的对手,但这只暴猿却是例外,牠仰天咆哮,目中有股邪戾凶恶的气息,仿佛来自九幽,怀藏着对生者的怨恨,举足跺地,震动乾坤,双臂擎天,能撕日月。 彼此法相的体积相若,但在这股威势之下,龙初九忽然有种乌云罩顶的感觉,心神略分,无懈可击的一爪穿天变,出现了破绽,龙云儿双掌交错,十指结印,一击打出。 金刚五蕴金刚印! 两强对撞,高度力量集中的穿天变,撞上同样凝炼的金刚印,一者奔驰狂放,一者内敛深藏,剧拚之下,龙云儿娇躯一晃,斜退半步,稳稳撑住;龙初九则如箭坠飞,落出二十多米外,凌空转折,身法轻翔潇洒,折回原处。 “承让!” 为了不再继续打下去,龙云儿率先拱手止战,龙初九对于自身一击被挡住,感到不忿,可基本目的已达,若要为此再打下去,又觉得战意缺缺,思考片刻后,他拱了拱手,道:“秘书小姐的金刚身,深得真传,佩服。” 龙初九心高气傲,但当众和龙云儿硬拚一招,突破不了她的防御,如果还要强装没事,那才真是极度的耻辱。 “……真是遗憾。” 龙六朝摇了摇头,喟然一叹,大为可惜,这个龙秘书能与龙初九对拚,不落下风,代表有足以相抗龙家精英的实力,如果能纳入龙家,接受家族的资源与培训,日后必是家族强将。 不过,法相是假不了的事实,她的法相是猿猴,不是龙相,代表虽然有龙家的血脉,却极稀薄,被体内其他的血脉覆盖,不能以龙家庶出子孙的身分接回,虽然龙家也有招揽外姓高手,可那仅是作为手下使用,这姑娘有温家、金刚寺庇护,怎么可能为之所动? 虽然可惜,但目的既达,龙家两人也不啰嗦,立即说了些场面话,告辞离开,但走之前,他们瞪视着密侦司的两大统领,内中含意不问可知。 葛长歌、方山也不愿继续在此自讨没趣,匆匆拱手后,暂且告辞。 “……呼,不请自来的家伙,总算都走光了。” 温去病摇了摇头,司徒小书道:“他们把那些金银也带走了,你不怕他们拿走了后,不再送新的来?” “怕啥?”温去病笑道:“有封刀盟大小姐、金刚寺活佛作见证,还怕他们黑了我的东西不成?再有坏心,我下次连他们那三件宝兵也吞掉!” 二十章 早已疯狂的人生 对温去病来说,虽然眼下要弄宝兵出来,无论是买或是租借,都所费不赀,着实肉痛,但自己当初的全盛时期,赤手空拳可碎宝兵,平时装配的都是神兵与神器,要说自己把宝兵看得有多稀罕,自然也是不可能。 密侦司上趟偕龙家同来时,用宝兵释放气息,鱼目混珠,充当地阶武者压阵一事,瞒得过别人,又怎么瞒得过早把这手玩到烂的自己?毕竟,最先搞出这一套的,正是碎星团! 当时,敌方与盟友都吃准了碎星团人力匮乏,麾下高手太少,调度时常捉襟见肘,贾伯斯就下令,搞出这种用宝兵来充数的技术。 宝兵作为地阶级事物,自然有煞气存在,但毕竟不似神兵那样,已生出自我灵识,煞气虽有,要像寻常地阶武者那样,充满生人灵动的感觉,那可差得十万八千里。 自己绞尽脑汁,和韦士比、尚盖勇多番钻研,好不容易才找出线索,褒丽妲什么的就不用提了,那家伙尽会添乱,在这事上头全没屁用。 “……知道完成这技术后,我要干什么吗?” 已经忙到两眼发昏,才刚从战场上厮杀归来,连口冷饭都没来得及吃的大汉,情绪进入亢奋状态,对着几柄贴满符咒,正在处理中的宝兵,笑到癫狂。 “……我……我才不管你要做什么……” 同样双眼赤红,已经七天七夜没睡的韦士笔,发出的声音,同样没有理性可言,在此之前,他殚智竭力,说动龙、虎、朱、袁四家联合出兵,并且策反数名妖王,配合与魔族开战,立下奇功,但回来之后,甚至没能睡上一会儿,就直接被抓来这里配合研究。 “我要杀了那个人!一定要杀了他!老尚,我们一起干好吗?” “废话!重点难道是杀不杀吗?是怎么杀!红烧还是白灼?呜呜呜……再不杀他,我们真的都要死了……我好想退下去养个伤,总是新伤添旧伤的,下了战场还要来帮忙打下手,呜呜呜……” “我也是!那个人压根没把我们当同类看的,呜呜呜,什么四武神嘛,连奴隶都不算,是被当成牲口在用的……我还宁愿受伤受不停,直接伤重死掉算了,我一直没有得睡……上次连作梦都梦到自己在睡……呜呜呜,这样下去,真会死人的!” 当两大武神在那边满眼血丝,一下流泪一下笑的,被烦到受不了的自己,那个同样打完一场险死还生的大战,又连续十二天没睡的自己,忍不住开口斥责。 “到底是不是来帮忙的?来打个下手而已,怎么抱怨得好像是你们在干活一样?在那哭屁啊?我还想要哭咧!” “阿~~山~~你是怎么挺过来的?这种日子,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不但挺过来,还这么淡定,你简直就是干活之神!” “老尚说得对,阿山,你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秘诀可以教吗?我可以跪求,或是裸求!” “裸你们两个浑球啦!这种事哪有什么秘诀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就……受伤重了,又总死不掉,想直接断气算了,可气还没断,那个人又直接拉我来干活,说了很累想睡觉,就直接灌我药,药灌久了,就开始又哭又笑,又哭又笑久了都还疯不掉,就认命干活啰……啊!或许我很早以前就疯掉了吧?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到底又算什么咧嘻嘻嘻嘻嘻嘻……” 记忆中,那天自己很淡定地把这一串话说完后,两名本来正在装疯卖傻的战友,忽然就沉默下来,跟着,好像感到很羞愧一样,分别在自己肩上拍了拍。 “抱歉,是我们两个做得太难看了。” “阿山,让你看笑话了,我……我和阿比去做事了,不吵了。” 那次的事,令人难忘,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无数次疯狂加班中的一次,并没有多特别,至少,那个人压根就没管过。 总之,自己三人成功开发出了这技术,让当时的碎星团得以虚张声势,用一堆并不存在的高手,偷天欺敌,连打了几场胜仗,并在后来,用这来反欺敌,对付那些以为宝兵除了释放气息欺敌外,别无用处的敌人。 当欺敌的战术使用频繁,为人所知,敌人开始对这种虚张声势嗤之以鼻,觉得可以把弱小的碎星者一口吞掉,结果,多柄宝兵真的化成同等地阶,联合出手,组阵将他们击杀。 用假象来迷惑敌人,用持续的假象来麻痹敌人,当敌人自以为了解,己方需要他们所知道的事物,就利用这份自以为是,将他们埋入早挖好的坑中。 “……回想起来,往事不堪回首啊!”温去病道:“言归正传,密侦司携来的那三件宝兵、宝器,我看不上,这次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过多刺激密侦司,我也当作没看到,没设计吞下,可如果他们再来惹我,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连兵器带人都一口吞下去!” 狭小斗室内,别无旁人,就只有温去病、龙云儿两人,在经历早上一番闹腾后,松了口气的温去病,在自己房间里,接受龙云儿的按摩。 司徒小书不在,温去病回忆前事,随口说了几句,龙云儿听着他的叙述,想像韦士比、尚盖勇当年的风采,不由神往。 听得出来,尽管同为战友,但尚盖勇、韦士比明显十分有身为年长者的自觉,温去病遇到什么事,他们都抢着来分担,哪怕本身状况也极差,还是执着地站在前头,大有保护年幼弟弟的架势。 这种感觉,别说外人不知,就连碎星团内部都没几个人读得出来,因为山陆陵既是第一武神,形象又是那么高大威猛,普通团员又怎么会想到,如此魁梧伟岸的钢铁卫士,居然在这份兄弟情中是小弟弟。 “听起来……尚队长、韦队长,当初都很宠温家哥哥啊!”龙云儿道:“他们真把你当弟弟看?” 温去病道:“当初我们开始组队的时候,他们见的我是真面目,就一直把我当小弟弟看,我对他们说,我叫山陆陵,没说真名,他们也没在意,直接在那边以兄长自居……两个都是,其实挺傻的,常常都要我帮忙收拾善后。” 回忆那段过往,温去病嘴角带笑,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但表情却整个柔和下来,龙云儿看在眼里,暗自了然。 ……温家哥哥平时极少提及,但看来,他与尚盖勇、韦士笔两大武神的情感,不会弱于香雪多少,对当时流离失所,漂浪江湖的他,是真的把碎星团当成家,将始创成员都投射家人的情感,所以,他们遇难,给他的伤害才这么大,也对那个人的背叛,加倍的咬牙切齿…… “其实……说到去帝都,我多少有些畏惧。” 忽然冒出来的一句,吓了龙云儿一跳,侧眼望向温去病,只见他怔怔出神,表情并不舒服,似乎陷入某种回忆,当下小心道:“是……因为那一夜吗?” “……多少是吧,我本来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的,后来才发现,原来创伤症候群这种东西,我也是会有啊。” 温去病自嘲笑了笑,道:“但亲自往帝都走一趟,是必要的,而现在也到了不能不去的时候,耽搁了这几日,也算做好了准备……” 对于帝都之行,温去病不敢丝毫轻忽,六年多前的那一次,自己与同伴们坠入陷阱,落入一张早编织好的大网,焉知这回不是? 为了不重蹈覆辄,就要进行各种准备,不光自身实力要提升上去,更要多结外援,不用他们仗义出手,只要能在私底下给点方便,或许便能救命。 封刀盟、金刚寺,都可以拉上点关系,甚至沧溟龙家,都可以有些往来,这个当代坐二望一的大世家,素来不会真心臣服谁,无论局势如何演变,他们的小动作都很多,虽不可能成为忠心可靠的盟友,但反过来对麒麟李家也一样,自己完全可以在互不信任的前提下,与他们各取所需。 当初的碎星团,就是在刻意引导下,把路越走越窄,不但外头没有朋友,连可以信任的交易对象都得罪光,天下皆敌,哪怕没有李家设局歼杀,也不可能存在长久,这点,自己该要记取教训的。 “五德之器里头的功德之器,我已完成,足够与天阶周旋,但要踏足天阶,还欠少许,如果能再完成一件五德之器,就十拿九稳。” 温去病道:“但这些事一时急不来,而前往帝都的事,也不能再拖,等舍利塔完工,我们就找理由动身,唔,浮萍居等一下会送最新情报过来,好像还会有最新的星榜名次,我很看好妳喔!” 龙云儿闻言莞尔,也颇为好奇在最新的星榜榜单中,会否有自己的名次? 只是,当榜单送到,温去病铁青的脸色,紧捏着报告的手指,龙云儿再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人算不如天算,而情报中所传递的那个消息,更让她当场惊呆。 ……碎星团余孽韦士笔,行刺皇族未果,被捕候决! 二十一章 不能缺少的必要之恶 可司徒小书的气息,异常凝炼,像是已经稳固境界数年的老手,这绝不是简单异遇冲关,晋升成功的样子,更还别说,她原本近乎伤残的身体,离奇痊愈,痊愈了还故意加上一层伪装,不想让人知道,这肯定是心里有鬼。 最大的可能性,司徒小书的提升,与那些离奇出现的地阶、高阶有关,此事的背后,隐藏惊天之秘,旁人不晓得是为什么,自己却心里有数,之前在英灵殿中,看见出现裂痕的封神台,那时自己就已经开始担心,这些裂缝的出现,封神结界不稳,会否遭到诸天神魔的利用,对这世界做些什么? 如今看来,自己的担忧成真,而这些神魔之能,做的还真不是小动作,一下动手,就把整个帝国搅得天翻地覆。 此事非同小可,自己身为西北统帅,该当要拿出对策,有些未雨绸缪的办法,不能束手待毙,这觉悟自己是清楚的,但要说具体的应对策略,那还真没有。 不管在外人眼中,自己这名天南武凤,是何等有勇有谋,用兵如神,但说到底,自己也不过就是个人,当面对那些能随手操控时间、空间的大能,自己除了干瞪眼,有什么筹码去和祂们斗? 自己至今仍痛恨着贾伯斯,对他一手主导,葬送了碎星团未来的封神计画,更是深恶痛绝,但也唯独在重新面临妖魔威胁的时候,不得不低头承认,少了他这个匪夷所思的存在,人类根本无从对抗神魔,徒具勇气,全然不知如何做起。 “……在的时候,一直想砍了他,可人不在了,却又觉得没有他不行……这人生还真是无奈得很啊!” 武苍霓自言自语,言语中是满满的苦味,换了六年前的自己,感觉肯定不会那么深刻,就唯有真的站在总揽全局,无须再听什么人命令,却要自己一肩担起所有成败的位置时,才觉得那个人的恶,是一种缺了就不行的必要之恶。 ……不得不承认这种事,还真是讨厌自己啊! 苦笑不已,武苍霓摇了摇头,将批阅完毕的公文叠起,预备起身活动,外头却忽然传来通报,有访客突来求见。 “真没想到,冰心妳会来找我?” “……我也没想到。” 坐在武苍霓对面,一身白衣的司马冰心,表情落落大方,没有任何的不自然,一点也看不出,几天前曾在众人面前丢了脸的不快。 武苍霓点头道:“妳的心情似乎有了些变化?” “……别小看人,我好歹也是玉虚真宗出来,心性修为还是有的。”司马冰心抿了一口茶,淡然道:“就算做不到真正的心如止水,起码不会当着妳的面,流露真实情绪吧?” “原来如此……” 武苍霓点头暗笑,在成千上万人面前表露真实情绪可以,在自己面前流露真心就不行,自己这个大嫂的地位还真是被放得好高啊! 上下打量小姑娘一眼,武苍霓大致肯定,几天的时间,司马冰心已将将境界稳固,估计也将法相凝结完成,选择了自身的道路,虽还说不上完美无瑕,但也已足够了。 “……妳身为西北统帅,对今后情势有什么看法?还有,帝国情势大变,忽然冒出这么多的地阶与高阶,整个乱成一锅粥了,妳不会说一点应对策略都没有吧?” 表情冰冷,声声质问,咄咄逼人,司马冰心一副来找碴的模样,武苍霓对此不感奇怪,这孩子和自己素有嫌隙,又死硬脾气,就算共患难过,怨愤缓解,也不可能一下转了态度,如果她一上来就亲昵相依,和颜悦色喊着大嫂,自己恐怕要心里打鼓,猜测她决心行刺了! 不过,冰心此来,半句也没问无神铺、军款挪用的灯下事,却尽说些严肃的军政要务,这不合她性情,似乎也是一种顾左右而言他,同样不正常,恐怕……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来找自己…… “……我们……不算外人,好歹也算一起并肩作战过。”略加考虑,武苍霓决定避过双方的姻亲关系,免生不必要的刺激,“妳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司马冰心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又恢复冷清自若,道:“妳……知道他的事吧?那个死剥皮的,闹出好大动静来,妳知道的吧?” 武苍霓一怔,倒还真没想到会是这理由,当下苦笑道:“他左连金刚寺,右结封刀盟之好,前挡沧溟龙家,后退密侦司,手段高明,已是如今天下一等一的风云人物,还替三藏法师护送经书,为金刚寺证了一位活佛……这都是要流芳百世的节奏了。” 说到这里,武苍霓的笑意更透着怀疑意味,那段三藏法师西行取经的故事,荒诞至极,虽然一下就传了开来,尤其为孩童琅琅上口,但自己是连一个字都不信,只是不解为何金刚寺全盘接受,竟无丝毫怀疑?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 无论如何,温去病替金刚寺证道一位活佛,是假不了的事实,而金刚寺与司马家关系甚深,那位弥勒神僧更是老令公的直系伯父,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当喜讯传来,整个司马家都炸了锅,欢欣鼓舞。 从今之后,金刚寺多了一位活佛,等同司马家又再次有天阶坐镇了,这种大喜事,何止要大摆宴席?就算全境开大庆典,热闹个几日几夜都不为过,如果不是因为大战过后,民生凋敝,正待休养,金刚寺拒绝了为此张扬、浪费,狼翻郡早就开始疯狂庆祝了。 即使如此,司马家上下也喜气洋洋,仿佛走在路上,都多了底气,而为了表达感谢与喜气,司马家不但往金刚寺送了重礼,还特别命人备上礼物,远奔鹰扬,分别送给弥勒活佛与温去病。 温去病的这份人情,司马家确确实实受了,从今之后,温去病若有什么事,以司马家人的性情,誓难置身事外。 这……也是他一早就有的盘算吗? 二十二章 其实我是个很八卦的女人! 武苍霓道:“妳专程来找我,就是要问温去病的事?但有关他的事情,现在都快家喻户晓,我这里并没有其他的新情报,好像没必要特别往我这里跑一趟吧?至于实际相处,妳和他一起的时间,还长过我吧?” 话说得堂堂正正,武苍霓心里却有点虚,表面上,自己与温去病的接触,对这个人的了解,仅只如此,但事实上,看过封神台的自己,已强烈怀疑他与碎星团的关系,甚至说得更明确一点,是他与山陆陵之间的关系。 这些话,是绝对的秘密,除了与温去病当面确认,不能说给任何人听,当然更不能让冰心知道,甚至,要阻止她往这边去查。 如果温去病真是碎星团的同志,那此刻出现的大势,就是他苦心营造的局面,左拉右扯,缔结盟友,制造出这有利于他活动的大势,自己有必要暗助其一臂,可不能让冰心去搅黄了。 司马冰心道:“只是问他的话,当然不用跑来问妳,我现在随便街边抓个小孩子,问三藏法师传经温去病的故事,都有人说得出来,我想问的是……” 话到嘴边,司马冰心冷清的神情,多了一丝绯色,好像很难把话说出口,停在那里,武苍霓沉住气,等待她说出口,足足等了半晌,才听司马冰心道:“听说,他们家……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侍从,叫秘书什么的,与他非常亲近,那个女的……是什么样的人啊?” 吞吞吐吐,像用足了全身力气,才把这些话说出来,但武苍霓入耳,却着实吓了一跳,一开始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当意识过来后,她感到一阵恐慌,比听见司马冰心要去找温家麻烦更惊恐。 “不行!” 重重一掌,武苍霓拍击在桌上,直接打塌了桌案,刚刚批阅好的公文,粉碎四散,偌大动静,惊呆了坐在面前的司马冰心,也让外头的守卫闻声闯入。 “武帅……” 抢入书房的守卫,看见武苍霓与司马冰心隔着一张烂桌子对看,双方都表现出一派淡然的表情,一个轻咳两声,一个冷若冰霜,轻抿了一口茶,不像是有要动手的样子,也不像是冰心小姐终于火起来要刺杀武帅,便只有匆匆告罪,而后离开。 司马冰心看着守卫离开的背影,眉头微皱,“妳也太夸张了吧?这算什么?连桌子也打烂?” 武苍霓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控过,对于正试着挑战天阶的自己,简直是奇耻大辱,天晓得自己是为什么这样惊怒交集的? 司马冰心喝了口茶,摇头道:“我不过就是问个问题……妳这是什么反应?堂堂武帅,被个问题吓成这样?” 对于这嘲弄,武苍霓眼神转为漠然,淡淡道:“妳喜欢上了温家主?” “咳!咳!” 正喝茶的司马冰心,一口呛喷出来,大力咳嗽,老半天之后,才用仿佛见了鬼的神情,望向武苍霓,“妳……说什么啊?我、我怎么会喜欢他?妳说那什么大实话……呸!妳胡说些什么啊?” 看司马冰心的态度,武苍霓反而冷静下来,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冰心这孩子,平时在家里、在师门,都被捧得好高,也都摆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冷清若仙的高姿态,仰慕者无数,走到哪里都有人争着讨她欢心,拥护者数目多过司徒小书何止百倍,说是同辈中风头最健的一个都不为过。 ……但实际上,这孩子难得用真性情示人,总摆着假面具的结果,让她连朋友也没几个,明明是花样年纪,生活却沉闷得一如苦行僧,确实是无趣得很,哪怕追求者众多,她紧闭的心扉,不为任何人开启。 ……在这情况下,一个机敏多谋,诡变百出,又处处压着她的成熟男子,诱出了她的真实性情,确实是能够打动她,也难怪从没谈过感情的她,会把温去病当成一个特别的存在。 ……只可惜,这位温家主人,确实是个太特殊的存在,作为碎星团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还隐藏得那么好,背后定有大志或大图谋,绝不只是单单想活下去那么简单,冰心这么单纯的一个人,非常不适合与他搅在一起。 ……冰心聪慧却率直,而温去病这人的心性尚未可知,从过往轨迹看来,恐怕也是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冰心与他走得太近,万一成为他利用的工具,那就危险了,而从个人的心情来说,温去病若真与山陆陵关系匪浅,他所进行的大事,自己决不允许冰心去破坏! “……那个人是干什么出身的,妳很清楚。”武苍霓淡淡道:“司马家忠义传世,妳身负司马家的希望,不能做出有辱家声的行为,姓温的……” 武苍霓边说,边看着司马冰心震骇莫名的表情,实在说得连自己都牙疼。 ……还真是衰到不行,我怎么说起这种连自己都讨厌的话?强调男女双方门不当,户不对,这不是故事书中反面角色的台词吗?怎么被我抢来说了? 司马冰心皱眉道:“妳也会在乎门户问题?可当初,妳是堂堂神都武家的大小姐,我哥不过是司马家一名普通子弟,你们也不门当户对啊?” ……不是为了妳的安全,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说这种话!武苍霓暗自想着,表面上,当然得板起面孔,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必须替整个司马家着想,妳是司马家的第一千金,有什么行差踏错,妳让我怎么对令公交代?” 司马冰心道:“妳都说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有大恩于金刚寺,等于有大恩于我司马家,不管他以往做过些什么,都可以不计。” 武苍霓道:“妳不管他之前干过些什么,那他今后呢?温家的生意还在继续,他仍然是个人贩子,司马家可以还一个人贩子恩情,但不可能和一个人贩子结亲。” 司马冰心道:“不用扯那些有的没的,我不过就是问妳,那女的是什么状况?又没要问妳别的意见,妳爱说就说,不爱说……妳以为整个平阳城里,就只妳一个见过那女的?” 说着,司马冰心就要起身离去,看那架势,大有在平阳城中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情报,不把天捅破,誓不罢休的势头,武苍霓一看状况不妙,唯有设法先把人稳住。 “……那名秘书,据我所知……是温家主房里的姬妾。” 一句出口,正转身离开的司马冰心,动作一下停住,慢慢回过头来,一字一字地道:“妳……说什么?” “我不愿告诉妳,但……那位秘书,名为侍从,实是侍寝的姬妾,而且……” 武苍霓每说一句,司马冰心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周围的气温也迅速下降,隐隐结出冰晶,听到最后一句,更忍不住抢问道:“而且什么?” ……老天!请原谅我,一军之帅,居然在这里和小丫头造谣胡扯,搞这种八卦的工作!武苍霓暗暗咒骂自己,正色道:“我探过口风,那位龙秘书,是温家主的房里人,随行侍寝,而像她这样的人,在岭南温府……不下五十名。” “五、五十名?”司马冰心眼睛瞪大,口中吐着寒气,“好……好家伙,真不愧是人贩子,这……这是真的?” ……没,纯粹是我胡扯的,苍天垂怜啊!武苍霓斩钉截铁道:“千真万确!最新的消息,他与封刀盟进行连结,正在商议联姻。” “联、联姻?”司马冰心如遭雷击,险些一下坐倒,跟着又反应过来,“封刀盟能联姻的只有一个吧?他……他要跟司徒小书……他怎么那么没眼光啊?” 说到司徒小书,火气上来,司马冰心向着桌案的位置,一掌拍下,却忘了桌子刚刚已被打塌,这一掌下去,碎裂的桌子又被连地打成坑,还封冻起来,成了一个冰坑。 武苍霓看见这反应,暗暗松了口气,如此一来,这丫头至少不会立刻冲去岭南找人,再之后,她不是回玉虚真宗继续修练,就是上京参加得意宴,而自己则要抢在这时候,找机会与温去病见个面,问清楚该问的东西,也要警告他与冰心保持距离。 司马冰心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就要往外头走,武苍霓道:“且慢!” “做什么?” 司马冰心不解回头,就看见武苍霓打开身后的箱子,取出一本薄博的书册,传了过来,伸手接住一看,赫然是一份残缺的乐谱,明白她的意思,张口就要拒绝。 “先别急着说不。”武苍霓正色道:“这其实是你们司马家的东西,是妳兄长一位……亲戚的遗物,传到樵峰手上时,已经不完整了,如今传回给妳,希望妳能有所领悟,重光司马家的威名。” 听到这秘笈是司马家之物,司马冰心皱了皱眉头,终究没有拒绝,而仅仅是将秘笈拿在手里,自己就感受到里头的东西,极为高明,非同小可,这番人情可不小…… 双方一时沉默,外头一名兵丁送来最新的军报,武苍霓接过文书,只看第一眼,表情就变了。 “韦士笔遭擒?什么鬼?” 二十三章 星榜的新排行(紅包満五百加更) 。” “武功:地阶后段,近圆满,修练乾坤刀,三王斩有成,家学渊源,于西北一战中,作战英勇致残,离奇伤愈后,功力莫名大进至地阶后段,疑有不明奇遇,实力深藏;在力夏达港,孤身对峙龙六朝、龙初九,被评为地阶近圆满,疑已完成诛仙斩,并合理认定有天阶杀招。” “战绩:于力夏达港法相之争,敌住龙初九、龙六朝,判断实战力能挡两人合击。” “排名:第九位。” “绰号:苦行刀主。” “身份:封刀盟少盟主。” 对榜单上的这份资料,司徒小书先质疑的,是倒数第二行,“苦行刀主?我什么时候有这绰号的?谁取的?密侦司这票东西,还随便给人取绰号的?” “呃……这个……”朱鼎宇尴尬道:“好像是师父有一次和我等弟子开玩笑,说妳练刀至诚,近乎苦行,如果有朝一日登临地阶,外号可叫做苦行刀主。” “还真有这外号?” 司徒小书有些懊恼,一方面是觉得这外号揶揄意味多过赞赏,自家老爸怎么好死不死,偏偏取了这种绰号,温大哥看完榜单,肯定会笑;另一方面,密侦司的情报探察,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父亲他随意一句戏言,也没几个人在场听到,竟然被他们捕捉到,还用在星榜上,这份情报力实在惊人。 “……这帮阴沟鼠辈,确实有一手。” 司徒小书喃喃说着,看了一眼师兄,又再看一眼榜单,有不少自己的熟人都变动了名次,龙初九到了第十,武战豪贬至十九,自己的老对手司马冰心则到了二十,除此之外,还有初入榜就排行十五的龙秘书。 “姓名:龙秘书。” “武功:地阶初段,修练金刚身、金刚五蕴,疑为沧溟庶出、袁家旁系,似受金刚寺秘密栽培,大力金刚击、金刚指、金刚印,具已登堂入室,金刚禅定初步练成,可能身怀天阶杀招,或天阶装备。” “战绩:于力夏达港轻败幻灭人魔盖舟曲;与龙初九周旋巧胜半招。” “排名:一十五位。” “绰号:金刚暴猿!” “身份:岭南温府内侍、打手兼姬妾。” 内侍、打手兼姬妾? 司徒小书扬了扬眉,这话还真是有够不客气啊,如果让龙姐姐看到,多半也要生气?不过,真会生气吗?自己一直拿捏不准她与温大哥的关系,搞不好密侦司旁观者清,事情真是如此也未可知…… 想着这个,司徒小书的脸微微一红,自己居然也变得如此八卦了…… 朱鼎宇叹道:“人比人,气死人啊,短短几个月前,我还和那个龙秘书交过手的,一转眼她居然登临地阶,直接排到十五名,幸好她只是胜了没出全力的龙初九半招,如果胜了不只半招,她的名次就不只十五了。” 司徒小书摇头道:“没出全力?龙姐姐也一样没全力以赴,真动起手来,别说光一个龙初九,就算他两叔侄齐上,也未必挡得住她一招。” 朱鼎宇讶异道:“没搞错?龙秘书有这种实力?她看来不像这么强啊!” ……九头妖龙当初也这么想!司徒小书暗暗想道,当初九头妖龙丧命的惊天一幕,至今仍难以忘怀,几乎都要成了自己的一个梦魇,那么恐怖的天阶妖龙,吞食地阶高手如蝼蚁,却因为龙姐姐身上的异变,死得不明不白,那份力量如果用得出来,别说星榜排名,就算星榜全体齐上,也不够她一招杀的! 而且,不只是龙姐姐,自己的排名也嫌低了,第九名的这个位置,是看自己与龙初九、龙六朝法相气势对峙,并推测自己练成三尊诛仙斩后的战力,据此排名,但自己现今的实力何止如此? 当初穿越到大荒西朝,顶替剑公主,完成剑公主壮志未酬的突破,上了地阶的人是自己,不是剑公主,并不是自己单纯继承剑公主功力那么简单,而后,自己不但把鎏金剑气完成,推升至青铜层次,又练成分光化影剑,这些本事自己可还没机会用出,如果用了,榜单上排在自己前头的那八个,起码要扫掉一半! “不过……龙杀一、袁丰之……有硬底子的还是不一样啊!”司徒小书道:“他们两个占据星榜之,也已经数年了,这回后头的名次大幅更动,他们两个还是稳如大山,无人能撼动,这就是本事了,咦?第三名的这个王众生是谁?是退之师兄吗?” 朱鼎宇道:“并不是,王师兄在西北之战中受重伤,一时难愈,为了避免被人趁虚下手,藉以成名,所以从星榜中退出,暂不列名。” 司徒小书皱眉道:“那这个王众生是什么人?天府王家的新秀?” 朱鼎宇叹道:“就是之前的寒心上人,还俗后改回出家前的姓名。” 这名字司徒小书一听就有反应,手不自觉地按向刀柄,寒声道:“此贼若撞在我手里,定斩他项上人头,祭我腰间宝刀。” 朱鼎宇道:“传说他已投身密侦司,虽然密侦司没有承认过,但妳想杀他,恐怕不易,而且……” 话说到一半,朱鼎宇顿住,想到寒心上人凶名赫赫,自叛出天府王家,杀出玉虚真宗后,不知有多少黑白两道高手栽在他手上,之前排在星榜第四,都被认为是刻意打压的结果,小师妹不过名列第九,居然这么信心十足地说要杀他,难道……她的实力还远不止表面看来这样? “……怎么还有一个信封?” 匆匆看完榜单,司徒小书现还有个信封搁在旁边,顺手拆开,本来还以为会否是月榜的新榜单,可仔细一看,登时被上头的字,惊得件从掌上飘落。 “……荒唐!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还在人世?而且还被朝廷擒住了?” 喃喃自语,司徒小书一下回神,没等朱鼎宇捡起件阅看,自己直接冲出门外,也没召来属下备马,迳直施展轻功,用最快度奔向温府。 ……韦士笔尚在人间,这消息是真的吗?最重要的是,温大哥若知道这消息,会有什么反应?这件事自己只能直接去问本人了。 二十四章 旅程再启 司徒小书冲到温府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连着几次事件下来,温府上下都心里有数,这位封刀盟大小姐与自家如今关系匪浅,可以当成半个自己人来看待,所以,看见司徒小书风风火火闯来,没人想栏,就这么让她直冲进去。 偌大的动静,哪怕门口没人拦,仍会惊动里头的人,还没等司徒小书冲到内堂,龙云儿就主动迎了上来,司徒小书一见人,马上停步,抢着问道:“龙姐姐,温大哥呢?” 龙云儿摇了摇手,道:“别太大声,家主已经睡下,还没醒……恐怕要到傍晚才会醒了。” 司徒小书看看天色,益发皱眉,时间已经日上三竿,是什么样的大懒虫会睡到这时候? 心头困惑,司徒小书低声道:“我刚刚看了最新情报,韦士笔未死,在帝都行刺失手,被擒下狱,我一看这消息就匆匆赶来,温大哥他……” “我们昨晚就知道了。”龙云儿苦笑道:“浮萍居的情报,比官方管道的传递要早半天,家主看完了这情报后,就把文件一抛,去……赤壁大街那边,玩到天亮,才不醒人事地被抬回来,我伺候他睡下,一直睡到现在。” “赤壁大街?”司徒小书皱眉道:“都这种时候了,他去赤壁大街干什么?我去查查?” 司徒小书转身欲离,却被龙云儿拦住,后者一脸尴尬,道:“千万别,家主他只要去赤壁大街,就很放纵,以妳个性,他在那里做些什么,妳最好别知道,别过问。” 似懂非懂地点头,司徒小书道:“他知道韦士笔的事,就跑去赤壁大街狂欢到天亮?这算什么?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意思了。” 龙云儿只能苦笑,昨晚温去病接了浮萍居情报后,脸色整个铁青,握着文件,甚至克制不住本身力量,瞬息碎成满室的纸花,四下飘散,表情扭曲,虽然一句未发,可身上散发的肃杀气息,让人不敢搭话。 跟着,他没留下任何交代,就冲了出去,自己追到门口时,前往赤壁大街的马车已经出发,自己如往常那般,在府里等了他一夜,备妥的热水与热茶,凉了又换,如是多次,直到天亮,才等着他满身酒气,不醒人事地回来,伺候他洗脸、喝茶、宽衣后睡去。 整个流程一如平时,自己最近早已做得很熟练了,从一开始心里多少有些纠结,到后头什么都能处之淡然,今早的一切与平常似乎没什么差别,温家哥哥也没什么表示,但自己确实有感觉,温家哥哥已经做好了某个决定! 无论他做的决定是什么,自己都会等着他说出,并且忠实追随,就只怕……他什么也不说,自己一个人忽然消失,独自去干,所以,这两天肯定要把人盯紧了。 “龙姐姐,妳上星榜了,他们太小看妳,只排在十五。”司徒小书道:“得意宴很快就要举行,妳和我一起上帝都吧,以妳我的力量,绝对能在得意宴上风光一把的,妳也想让温家光大门楣,名动天下吧?” “我只是好奇妳为什么用了一个也字。” 龙云儿笑吟吟的反问,让司徒小书的声音一下哑掉,还想说话,龙云儿已经道:“稍安勿躁吧,一切等家主醒来再说,小书妳这么风风火火赶过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和碎星反贼有什么关系呢!好吧,其实也有啦,我们就是靠抓他们维生的。” 一语点醒了司徒小书,自己心急之下的举措,显然乱了方寸,而且,这还不是为了担心这两人的安危,倒像是急于向他们讨好,这真是…… “那我等你们的消息!” 话说完,司徒小书头也不回地离开,既然知道自己举措不妥,那就立即补过,快来快去,也还可以起到惑人耳目的效果。 龙云儿看着司徒小书远去,微笑着摇头,这名小伙伴一旦成了伙伴后,还真是可靠,真不愧是司徒刀尊的孙女,完全继承了祖父的仁义心,只可惜……温家哥哥对封刀盟表面友善,实则冷淡,不晓得这是什么道理? 现在,只有等温家哥哥醒来再说了,他不是装醉或是作态,是真的喝到不醒人事了。 在旁人看来,这位温家主人一向胡天胡地惯了,跑出去饮酒作乐,倚红偎翠,狂喝到天明,这根本是家常便饭,没什么稀奇,连自己都已经看到习惯了,可这回不同,自己确实感觉到,温家哥哥是藉着这样的放浪形骸,掩盖一些东西。 ……还算不上恐惧,但是这个男人……紧张了,他藉由这种把自己玩到挂的放浪行为,追求一个完全放空的机会。 ……作出这样的行动,恐怕……当温家哥哥彻底放空,清醒过来之后,就要有重要决定了! ……他并不需要我的建议,就等他清醒过来后,作出他的决定吧! 龙云儿抬头望向大兴土木中的温家庄园,还有那座兴建中的高耸舍利塔,暗自感叹。 ……就连自己都看得出来,风云骤变,此刻一动不如一静,拿着满手好牌的时候,没必要急着入场,或是把牌打出去。 ……温家哥哥殚智竭虑,千辛万苦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恐怕就要被打破了,真是可惜啊…… 龙云儿暗自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当天的傍晚时分,她捧蔘汤进入温去病卧房时,就看到一直酣醉在床上的人,已经站起身来,来到窗边,精赤着上身,望向天空。 凄艳如火的夕阳,照在身上,温去病的表情一派悠然,似乎正在思索什么,为之出神,看在龙云儿眼中,这样的温家哥哥,俊美得近乎炫目,自己都快要没法正视了。 “……云儿。” 顺风飘来的一声叫唤,龙云儿为之惊醒,再看向温去病,见他一双眼眸精光闪烁,已经完全清醒了。 “东西收收,要走了喔。” “啊?” 不是没想过这可能,但温家哥哥决断得这么快,自己还是很吃惊的,此时离开,要去的地方只会是帝都,而帝都可不是说去就能去的,说得更直接一点,那绝对不是去了之后,想回来一定回得来的地方…… 西北之战,连番凑巧,最关键的筑城物,偏偏是由温家哥哥亲自送去,加上事后听他叙述,属于那个人的江山社稷图,分别出现在无神铺地下、狼王庙外围,更有天神兵被封压其中,这种种线索……怎么看,自己笨拙的脑子都只有一个答案,那个人未死,正藏身帝都,掌控着一切。 温家哥哥的隐藏身分,可能早就暴露在那个人的眼里,死了几年的韦士笔,在此时忽然传出消息,怎么看都有陷阱的意味,此去京师,搞不好就是自投罗网,十死不生。 “……温家哥哥也知道可能是陷阱。”龙云儿试着确认,“这时候上京,理智吗?” “不理智!”温去病道:“所以我才花了一晚上,整理心情,反覆确认。” ……你整理的方法,就是灌醉自己睡一天?这法子跟理智有一毛钱关系吗?龙云儿暗自心道。 温去病道:“我们很可能已经暴露,这次密侦司找上门来,就是一个警讯,背后那只手已经在动了,即使躲在这里不动,事情也避不了的,更何况……我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弟兄了。” 龙云儿点点头,打从听到出事的是韦士笔,自己就能猜到温家哥哥的决定,现在的他无疑也擅长谋划与隐忍,但本质上,他冲锋队长的角色真没白干,就是一个任性而冲动的人,要不然,当初不会在许都的拍卖会上,猛砸一万金币买下自己。 也只有担任他内侍的工作,朝夕相处后,自己才晓得,在他翩翩风流公子的潇洒形象下,其实常常晚上做恶梦、冒冷汗,半夜惊醒坐起。 ……那么胆大无畏、手段通天,那么令敌方晚上难以安心入睡的一个人,自己居然常常发恶梦?这事若非亲眼常见,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碎星团的崩溃,京城的那一晚,给他的精神造成严重伤害,深留在他体内的与其说是恐惧,更多的……恐怕还是遗憾吧! ……看着众家兄弟一一惨死在面前,无能相救,什么人也救不了的遗憾!哪怕全力杀出血路,护住的少许人命,也如同掌中沙,拼命去握,仍从指缝流逝,最终什么也没能留下。 有这份遗憾打底,当韦士笔的消息传来,这个男人不可能还坐得住,能够放空一日夜,反覆思考后才作出决定,这已经是非常理智的行为了。 龙云儿牵起温去病的手,笑道:“云儿很高兴,温家哥哥没有扔下云儿,独自上路,这是对我能力的认可,我还是很能帮上忙的呢。” 温去病耸肩道:“一方面是能力,一方面……妳状况不是很稳,如果留妳一个人在这里,出个什么意外,整个力夏达港变成黄泉秽土,那就糟糕,想想还是带着一起上路吧,即使有什么汙染,起码也是整个帝都一起倒楣,比较公平!” 二十五章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而人最终只有自己能信。” 龙云儿为之默然,碎星团覆灭时,帝国百姓惊慌错愕,很多碎星团的支持者无力相助,都期望司徒刀尊出面,九级天阶的他,不但有足够的力量镇压一切,本身更是公义的代表,如此兔死狗烹,不公不义之事,他断不会坐视。 当时,也有传闻,司徒无视已经离开封刀盟,赶往帝都,要替碎星团出头,但传闻始终只是传闻,一直到最后,司徒无视也没有出来,这让那些碎星团的支持者也开始存疑。 以司徒刀尊与碎星团的情谊、以司徒刀尊的侠义,如果碎星团真有冤屈,司徒刀尊绝无可能坐视,他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会否……有问题的是碎星团?是碎星团真的藏汙纳垢,伤天害理,司徒刀尊这才坐视其覆灭,连带残存者被追杀,他也不管不问? 碎星团在战时的所作所为,争议颇多,司徒无视的沉默,让原本支持碎星团的人们都开始动摇,转趋沉默,龙云儿记得,连当时的自己都为此着急:刀尊您为何不出来?您不出来,他们就没救了啊! 等到最后,仍不见司徒无视出来,自己当时的失望之情,到如今还记忆犹新,自己的感觉都那么深刻,更别说身为当事人的温家哥哥了,他能够克制住心中怨与恨,只是把司徒无视列成拒绝往来户,没有向他复仇,也没把这份怒恨牵连到司徒小书身上,已经是近乎圣人的表现了…… 当着温家哥哥的面,自己甚至不敢说“或许刀尊阁下有什么苦衷?”,这话若出口,后果不堪设想,因为要讲苦衷,难道在这件事里头,有谁比眼前这男人吞了更多苦?有更多的苦衷?他体谅别人的苦衷,谁来过问他的苦? “那……能不能把小书妹妹分开看待,封刀盟是封刀盟,小书是小书呢?”龙云儿轻声道:“小书一直很努力想赢得我们的好感,非常热心,我觉得,这是一份难得的用心,不用刻意往上头浇冷水。” 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一副“妳真麻烦”的眼神,停了几秒,这才道:“好啦好啦,我留张地图给她,只要她脑子没病,就能跟着找来。” ……都要跑路了,你还有时间画地图?不是行迹要保密吗?你不带人上路,留地图给人,这听起来好像不靠谱啊? 龙云儿心里嘀咕,但温家哥哥有了决定,自己当然不会质疑,就匆匆回房收了点行李,放在芥子环里,就来与温去病会合。 两人即刻出发,两个时辰后,司徒小书造访温府,没见到龙云儿,却被温在乎延请入内,交付一封书信。 司徒小书阅信时,温在乎已经退了出去,尽管老人未有多言,司徒小书还是心中有数,温去病与龙秘书应该已经离开,幸亏还留了封信给自己,否则真不知要去哪里找人? ……走之前记得留信,不枉大家小伙伴一场,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 心中宽慰,司徒小书打开信,发现里面是一张地图,说得更清楚一点,是一张路线图,然后,她就整个傻掉了。 地图上,有两个点,分别写着:温府、帝都,然后在这两个点之间,画了一条直线,示意从温府到帝都,再然后……就没有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超简略路线图?就算找个三岁小孩来画图,也很难比这更糟糕吧? 司徒小书苦笑起来,有一种强烈被耍弄的感觉,不过,心里出奇地没有一点怒意,隐约也能明白温去病的想法。 温大哥与龙家姐姐,彼此间恐怕还有很多秘密,不适合给人知道,有自己这外人在侧,他们诸多不便,会独自离开,不难理解,自己硬是要跟,反而是强人所难,他们肯留个字条,表明要去帝都,已经是很当自己是同伴了。 ……况且,当年爷爷对碎星者见死不救,这件事连自己都耿耿于怀,温大哥嘴上不说,心里不可能没芥蒂,他这个人一向满记仇的,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最理智的作法,就是配合他们,大家去帝都碰面,不过……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若想不给人一直甩掉,就要向他们先证明,自己是个很难甩掉的人,前往帝都的这一路上,且试试看自己能否把他们追上、找出来吧! 暗自握拳,司徒小书立即出发,也不向温在乎告辞,甚至也没回港市中的落脚处,直接出门后,就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 司徒小书试图找出温去病,而她也晓得,温府周围看似平常,其实到处都是眼线,无论是密侦司或朱家,还有那些因为温家崛起,开始重视领南温家的大小势力,派出的眼线,早就遍布温府周遭,监看温府人员的进出,留意温府有什么异常状况。 不过,温去病若要偷偷离开,这些监视根本没意义,以温家生意的特殊性,若说温府底下没有几条秘密地道,别说自己不信,周围这些探子也不会信,毕竟就连自家封刀盟,都没少干挖地道的事,温家又怎会不干? 牵涉到这方面,素来就是攻与防的交互竞争,一方挖起了地道,另一方监视时,就要带监测周围地下的道具,数里之内,地下有什么大动静,马上会被捕捉到,而挖地道的一方有鉴于此,则要配合种种灭音道具来逃跑…… 攻与守的背后,是双方技术力的比拚,而只要牵涉到技术力,自己就不用替温大哥担心,他肯定能瞒过各方耳目离开,自己该要设想的,是他成功离开温府,消失于人群后,到底会去哪?而自己又要怎么把他找出来? 这个问题,着实困扰着司徒小书,而她做梦也想不到,此刻的温去病,已经远颺海上,与龙云儿一起乘船破浪。 “……不、不是要去帝都吗?”龙云儿看着前方茫茫白浪,不由错愕,“我们怎么出海了?” “……走直线,并不是最快的路。”温去病笑道:“我乘船出海,绕个圈从别处登陆,看看还有谁追踪得上我?” 龙云儿苦笑道:“七家八门的探子,基本都出不了海,可是他们有些超出人力的追踪秘法,防不胜防,单纯躲到海上,未必有用吧?” “说得对!”温去病冷笑道:“这就是带妳同行的理由,用妳的命运之眼,看看我们身上的因果牵扯,循线反查,我不信还有谁能追踪我们却不被发现!” 二十六章 成功率很高的大方向 大荒西朝屠龙一役,计画之外的变化,让温去病见识到身边这女人的危险,为了防止恶化下去的最糟状况,他有了一些想法。 “最近找机会干个几票,存点钱之后去找太一,给妳换点秘笈来练。” “啊?”龙云儿讶道:“我的金刚身,才刚刚掌握金刚战身,五蕴也还不纯熟,都需要时间再练习,要到纯熟还不知多久,更何况,就算这些都练到大成,也还有九阴玉简,里头的道门秘传我很感兴趣……那天九少的演武,也让我获益匪浅,多学了一部分云龙爪……” 长长一串,龙云儿真心觉得,手边的上乘武功太多,也不是好事,根本连练都没时间去练,每一件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传承,埋首其中练个几十年都不敢说能彻底掌握其中一门,更别说都练成了。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自己有时间都练,但还有必要再去换什么武功吗? “练功不能贪得务多,逐二兔者,不得一兔,但选择时若配合自身天赋,能收事半功倍之效。”温去病道:“妳的状况,就是这样。” 龙云儿皱眉,自己已经知道,温家哥哥最初替自己的设想,是让自己顺着九阴玉简,与他一起走双极轮的道门路子,会走上金刚身之路完全是香雪的专断独行,想要替山陆陵找个传人,同时用佛门武学镇压血脉邪祟,但这些……与自己的天赋有什么关系? 而且,当前的武学体系,说到天赋就是血脉力量,自己的血脉力量可不适合拿来发挥啊…… 温去病道:“当初的想法,是打不过总躲得起,只要把妳血脉封印,避免使用,冥界尸龙不会注意妳这比绿豆还小的残渣,那些顶级大能,虽然神通盖世,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眠,沉眠状态下的祂们,做不到钜细靡遗。” 龙云儿默然不语,自己神识入侵黄泉秽土时,所见到的情景,确实是一条与世界近乎同化的沉眠巨龙,而自己在那里一番闹腾,肯定已经引起尸龙注意,更别说自己命运之眼觉醒后,时时睁眼使用,等若与冥界尸龙分享视野,祂会没注意到自己才有鬼咧! 温去病道:“避无可避,就正面迎战了,冥界尸龙擅长因果之道,妳得到命运之眼,也有这方面的基础,这是非常罕有的奇缘,在这方面做强化,事半功倍,而且,后头对上冥界尸龙,这也能成为妳的利基。” 龙云儿闻言苦笑,无论自己怎么有天赋,怎么超越此道高手,那也是得自冥界尸龙,如果要拿这本事回去对付冥界尸龙,百分百是武神面前耍大刀,巧匠门前弄大斧,死有余辜。 不过,这条路是必须要走的,就算比不上冥界尸龙,可了解此道的相关玄妙,知己知彼,才知道该小心什么,否则遭遇时,两眼一抹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哥哥是打算,后头向太一兑换因果类的秘术来修练?”龙云儿问着,温去病点头道:“嗯,大方向是这样,以前团里有几个成员,也是血脉出问题,其中还有比妳更猛的,为了抗拒血脉源头的吞噬,他们都用类似方法做抗争。” ……这条路有前辈走过?碎星团有类似经验?龙云儿心头一喜,“他们都成功了吗?” “嗯,九个人里面,有五个人成功了。” 温去病的答得斩钉截铁,龙云儿心中大定,那代表起码有一半的成功率,问题并非无解,却没注意到温去病的眼神闪烁。 ……与血脉源头的抗争,犹如蚍蜉撼树,先天上就极端不利,那九位弟兄很努力地挣扎,仍有四人在过程中遭到吞噬,成为神魔显身,另外五名……在自身事已不可为的时候,舍生取义,在战场上壮烈牺牲,宁死也不让自身意志被吞噬,令神魔的吞噬功败垂成。 ……贾伯斯专门爱拿不成熟的技术出来装逼,就像开了一扇大门,初期大家受惠,觉得门后的宝藏好多好棒,把门越开越大,等到发现门后还藏着大怪兽,急急想要关,已经来不及了。 ……血脉觉醒这技术,本身就是个还没吃透的东西,人族得到这技术,欣喜若狂,有了足够的力量一抗神魔,但焉知那些神魔中的大能不是也欢喜到吓呆,惊心于这些盘中的主菜,居然主动往身上抹了酱后,往自家碗里跳? 这些事,随着自己的研究深入,越来越心有所感,但看龙云儿一副信心大振的喜悦模样,还是先别打击她为妙。 “嗯,成功的机会超过一半,希望很高。”温去病道:“所以妳千万别放弃,要坚持,坚持为胜利之母。” 龙云儿振奋地点头,“我一定努力,不会让温家哥哥失望的。” 看这神情,温去病暗自苦笑,只能默默祈祷祝福。 此刻两人所在的船只,是一艘陶氏商号名下的商船,带着两人往东北航行,前往鹰扬首府,预备在那边登陆,再取到帝都。 除了陶氏商号自家的货物与人马,船上还有一些零散客商,采办了货物,支付了运费,一路乘船同行,有些会停留在鹰扬首府,有些则会持续北上,前往傲龙郡行商。 要前往傲龙郡的商贾,所携带的货物基本都是海外商品,这些帝国本土所无的新颖物品,传到北方去,能卖高价,获益数以倍计,但沧溟龙家轻贱商贾,也不重商业交易,王公贵族见到珍稀奇物,有时迳自宣告没收或出手抢夺,令商贾损失惨重。 为了保障安全,够胆去傲龙郡贩售舶来品的商家,不是背景雄厚,扛得住龙家人的恶意,比如货物早被龙家某位大人物明言订购,有谁想抢,就不是商家不答应,而是那些大人物会直接怒跳出来,这自然没人敢动,再不然,就是商家已走投无路,把这看成最后一搏的机会,自然也是无惧。 温去病与龙云儿稍作改扮,行为低调,没有蠢到躲在船舱,闭门一步不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而是时不时上甲板走走,并肩看海,男的搂着女的腰,亲昵依偎,十足年轻小情侣。 这样半商旅、半游客的年轻男女,着实不少见,身后多半还有背景、有相当武力,普通人不愿招惹,也不会特别留意,成了最佳的保护色,虽然这对男女看海的时间长了点,比较奇怪,可是船上人员各忙各的事,也没人特别留意。 殊不知,这对年轻男女看的虽然是海,可眼中所见,却是全然不同的东西。 “命运之眼,能看因果线,但因果之道的玄妙,绝不只是单纯在那边玩连连看而已,妳看得到因果线连往何处,看得出人身破绽,还要更进一步,看到因果线里的东西,每一道丝线的内部是什么?包含什么东西?” 温去病的话,在耳边轻声回荡,龙云儿睁开眼睛,由于特殊镜片,眼瞳的变色被遮盖住,她眼中出现许许多多的丝线,分别从自己身上、这艘船上,往不见尽头的大海彼岸延伸出去。 这些都代表着自己、船上旅客,甚至这艘船本身的莫名因果,但到底代表什么,由于看不到连结的对象,自己是全然看不出。 接着,依照温去病的要求,自己尝试将意念透入那些细线,甫一碰触,无数画面纷至沓来,天旋地转,险些身躯瘫软。 “守住!窥看因果线,需要非常高的精神修为,地阶有点小孩玩大车了,但妳金刚禅定有成,应该能守得住心神。” 温去病的话声传来,说得肯定,龙云儿却不敢做如是想,因为比较弱的因果线,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断,经不起自己以神念探入,而那些经得起自己探测的,都是比较强烈的因果,这类事件常常包含着极强烈的爱与憎。 当神念透入因果线,接触到里头的画面,那并不单纯是影像在脑中闪过,连当事人的悲、痛、怨、憎、怒,甚至遗憾与不甘,都会瞬息传来,如喧腾的洪水,冲进自己的心灵。 如果不是金刚禅定有成,不动禅心稳固,这些负面情感的激流,肯定把自己的心冲得乱七八糟,无可挽回。 从这些因果线中所见的影像,很多都是当事人的遗憾与牵挂:借了亲朋好友的钱出来经商,必须要成功的决心;杀人犯案,登船逃亡的惊恐;出海远行,家中妻女幼儿的依依盼归……这些强烈而鲜明的情感,都能一一得窥。 倘若没有金刚禅定的修行,就是身成地阶,也无力抗衡,接触不了几条因果线,就会精神错乱,出现幻象,自己确实在这上头占了便宜。 接触因果线,窥看内部的讯息,承受精神冲击,这就是当前最好的练习,但当自己预备再看完一个便休息,突然传入脑中的画面,却是自己手拿匕首,将一个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开颅取脑,剖膛挖心,这一惊,险些当场走火。 ……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二十七章 来而色月踏我 血腥的画面,龙云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虽然已经杀过人、见过血,但那也只是双方冲突下的正常击杀,从没有使过什么辣手,什么开脑挖心的,这等毒辣手段,想想也会发寒,怎么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下震惊,险些心神失守,幸亏不动禅心稳住,这才没有造成伤害,只是冷汗狂流,身躯微颤,被身旁的温去病迅速察觉不妥。 “收摄心神,勿慌勿乱!”温去病道:“精神里看到的东西,可能只是一部分的事实,偏即虚妄,记得把住本心,才能不受迷惑,看透真相。” 得温去病提点,龙云儿慢慢收回神念,预备结束今天的修练,或许自己是太累了,以致操作中出现幻觉,为外魔所趁…… 不过,就在缓步收回神念,要脱离这根因果线时,龙云儿心头一颤,发现这条赤红的因果线,连结自身,而影像中的画面,也转了角度,自己虽然拿着匕首杀人,可杀人者的面孔,却不是自身,是一名男子,其貌不扬,却出奇眼熟…… “幻灭人魔”盖舟曲! 他持着短匕杀人,开颅剖膛,满手血腥,居然还一副很欢愉、陶醉的表情,真是看了都有气,而他身边还有些别人,只是与他不同,这些人虽然看不见面孔,不过身上散发的气息,很紧绷,也对所进行的这件工作非常慎重,像是种……对于生命的敬重。 自己的身上,芥子环中,还藏有盖舟曲的那柄短匕,又曾经打败过他,说是因此建立了因果联系,那也不足为奇。 然而,当自己察觉到这一点,发现与盖舟曲有着因果联系,这条因果线莫名变化,从小指头般的粗细,一下变得如同儿臂,并且迅速往前延伸。 虽然目光看不见,但冥冥中的感应,让自己确认因果线的另一端,就落在延伸出去的不远处。 那么多的因果线,自己没有一个感应得到落处,就唯独这个有,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这条因果牵连自身,最是强烈,更表示……与自己有因果牵连的那个人,就在附近。 ……盖舟曲就在附近?这又不是在大都市里,大家茫茫人海中擦肩偶遇,这是大海之上,盖舟曲也从来没和海外有什么关系,怎么可能偶然碰到? 盖舟曲……是专程追赶自己来的? 意识到这个结果,龙云儿急急收了秘法,把自己所窥见的东西,尽数告知身边的男人。 “哦……还有这样的事?心魔阁的家伙真是不死心啊!也难怪……” 温去病笑道:“他败在妳手上,这个不打紧,但那柄短匕是心魔宗弟子的身分证,他连身分证都搞丢了,如果不取回,恐怕没法回心魔宗去,我本来还想藉此机会诱他伏杀,替世界除害的……唔,是我漏算了一层。” 九外道诡秘难测,内中有许多秘法,温去病自己也不敢说尽知,心魔宗弟子与自身所用的关键器物,有冥冥中的神魂联系,这也不奇怪,配合相关秘法,完全能反向追踪过来。 “这是我的误算……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果然是愚蠢的想法,一早斩尽杀绝的话,就没这些问题了。” 温去病着实懊恼,千算万算,无迹可寻的秘密行动,因为一着漏算,直接一开始就暴露了,盖舟曲如此追踪而来,如果还呼朋引伴,叫上许多同门,那现在自己的行踪别说九外道知道,密侦司知道,恐怕大半个帝国都知道了。 龙云儿歉然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失察,才让敌人跟上的。” 温去病哂道:“我们两个走一路,妳没察觉,我也一样没发现,妳这么说,就是在说我无能了……行啦,想办法吧!” 龙云儿苦笑道:“我们现在才察觉,后头可能早跟了心魔宗的大队人马,这哪能有什么办法?而且,这里又不是陆地,是海上啊!” “海上又如何?”温去病似笑非笑,“尸龙也是龙,我从来没听过龙会怕海的,更何况,碎星团转战各地,妳该不会以为……我们没打过水战吧?” ---------------------------------------------------------------------- 追在陶氏商船后方数十里的,是一艘渔船,乍看之下,似乎很普通,甲板上渔民走来走去,头戴斗笠,船舷上还挂着鱼网与鲜鱼,没有任何异状,如果是常在这片海域活动的人们,甚至还会认出这些渔民都是熟面孔。 但只有实际也跟着上了船,近距离面对面,才会发现,这些渔民个个眼神不对,明明是纯朴百姓,眼神却极为凶恶、阴郁,像是一伙要出去屠杀的野兽,身上兽味多过人味。 在这些渔民的脑中,意识浑浑噩噩,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就是勇往直前,追上数十里外的那艘船,然后,等待下一个命令。 被单一化处理的精神,浑然没有意识到,有一双冰冷而疯狂的目光,频繁在他们每个人的心头掠过,确保他们的状态稳当。 “哼!这些脚底泥,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划得这么慢,真是死有余辜。” 船舱内,盖舟曲胸前、头脸都缠满绷带,层层叠叠,上半身几乎成了木乃伊的模样,更散着浓烈药味,愤怒的目光,宣泄着胸中怒气。 “哈,等到我们追上前面的船,把那女人拿下,取回你的败血邪刃后,这些脚底泥你爱怎么处理都可以,但在那之前,他们可不能任由你乱动,否则,没了他们,难道你要自己划船?” 揶揄的语气,来自盖舟曲对面的两个人,一个四十出头,脸上有井字疤痕,异常沉默;另一个三十七八岁,满面春风,手上还拿着一把巴掌大的小摺扇,不住搧风,意态潇洒,两人都是身穿黑长大褂,服装特殊,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高手。 但只有盖舟曲才晓得,自己是如何不易才请出这两名师兄,如果不是时间点特殊,师门急召人手,牵涉到心魔阁内的势力消长,自己就是砸出再多利益,也请不动他们两人。 吼天人魔夏侯章,五年前的星榜第十位,退榜后踏入地阶,修练心魔阁的吼天功、焚身诀,平日沉默蓄力,一吼破天。 碎心人魔,李月白,三年前的星榜第八位,在撕心上成绩卓越,连著作下好几件骇人听闻的大案,震动七家八门,退榜后也被视为派中精英,地阶中位,有可能在两年内,成为心魔阁百年内最年轻的地魔。 这两人如今都是心魔阁中走路有风,受同门仰望的人物,自己本以为轻取温家之后,就能与他们比肩,没想到踢着大铁板,颜面尽丧,若不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说对他们两人来帮手,直接就会被他们清理门户了。 盖舟曲道:“最新的星榜榜文,龙秘书列名十五,自然不入两位师兄法眼,但她擅长金刚禅定,先天上对我派诸多妙法有抵御之能,两位……” “若盖师弟对我们没有信心,直接举掌自尽即可,我们也不用走这一趟,丢失了败血邪刃,非得取回不可的又不是我们……” 李月白笑道:“不过,对这位龙秘书,我们是真的感到兴趣,修练金刚禅定有成的高僧难得,女子之身更是万中无一,无论是活捉或是死逮,她都是我们的上好素材,既然有机会,肯定不会放过,但除此之外……” 夏侯章的目光瞥向盖舟曲,上下打量,心里发寒的盖舟曲暗恨,自己之前遗失邪刃,又被他们两人找上门来,原本要清理门户,自己提出与他们分享迅速己身增强的秘密,他们为之意动,这才随自己前来,杀人夺刃。 现下,一个用言语提示,一个用目光冷瞥,都是在提醒自己说话算话,假若夺回邪刃后,自己没法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们绝对会贯彻初衷,把自己给干掉! ……哼,到时候,就把你们往太一那边推,让你们两个自以为是的东西去和太一玩玩,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盖舟曲心中冷笑,表面却问道:“这回本派临时急召主力弟子,在鹰扬郡内集合,不知有什么要事?” 李月白笑道:“何止?这回的召集令,遍及诸外道,易水坟、星月湖、浮萍居都有使者到来,就连素来中立的九龙寨都有人到,可不是单单本派的事。” “什么?” 盖舟曲大吃一惊,虽然已知两位师兄来找自己去开会,必有要事,却想不到事情规模有这样大,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九外道的大会了。 正要开口再问,沉默的夏侯章脸色忽变,像查觉到了什么,跟着,李月白也笑不出来,变了脸色,长身而起,但还来不及做出动作,就重新坐了下来。 看着李月白坐下来的身影,盖舟曲的瞳孔瞬息紧缩! ……他并不是一个人坐下来的。 在本来并肩而坐的李月白、夏侯章之间,忽然多了一个男人,两手分别搭在两大人魔的肩膀上,就这么极亲昵地坐下来。 男人的年纪好像很轻,嘴角带笑,脸上,一个凤凰造型的黄金面具,粲然生光。 “……来而色月踏我,大家好!” 二十八章 玄黄会心魔 盖舟曲身为左道邪人,又是心魔阁的高手,抽筋剥皮早成家常便饭,不知见惯多少骇人景象,都记不得已经多久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被眼前所见,弄得遍体生寒,一股股凉气直冲顶门。 整艘渔船,都在自己三人的控制之下,不管什么风吹草动,于理都不可能瞒过自己三人,而在这里的三人中,两名地阶、一名高阶,更三个都是星榜前列人物,堂堂的一方高手,想要在自己三人没察觉的情况下登船,那真是谈何容易? 但这个脸戴凤凰面具的男人,不只无声无息到来,甚至还更进一步,莫名其妙出现,直接从本来并肩而坐的两大高手中间出现,不知怎么做到地挤身进去,搭着他们的肩膀,仿佛多年老友般熟稔坐下,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以为这勾肩搭背的三人交情很好。 盖舟曲当然晓得事情不可能是那样,而这神秘男子的姿势,更是处于一个最容易受到夹攻的不利位置,只要一个弄不好,将同时受到左、右、前三方攻击,他明知如此,却仍大剌剌地这样降临。 李月白、夏侯章为何不出手还击?是来人武功太高、太奇,他们一照面就已经受制?或者……这一切都没发生,只是遇到了幻术高手,以种种幻象操控自己的意识? 心魔阁的高手,整日开颅、剖心,同样也是玩各种幻术的好手,盖舟曲连忙以熟悉的诸般秘术相验证,鉴定自己有没有落入幻术陷阱中。 几种验证手法一过,盖舟曲心头更惊,检测结果不但证明眼前事实非虚,还发现李月白、夏侯章正各运秘法,联合攻向那名凤凰男。 ……他们身躯受制,无法出招反击,只能用精神力夹攻? 盖舟曲未登地阶,精神力算不上强,直接出手,一爪疾扣凤凰男的咽喉,爪还未探至,陡然觉指尖一痛,右手拇指、无名指的半个指节,以不知被什么极其凌厉的东西削断,连点血渣都没剩下。 剧痛加心惊,盖舟曲急忙抽手,震骇至无以复加,顾不得两位师兄还在险境,先从座位上掠退,拉开距离。 船舱不大,退出数步后,背部已撞在壁板上,盖舟曲心惊肉跳,看着那三人仍坐在长板凳上,勾肩搭背,一派亲昵,两名师兄脸色灰白,额上满是汗珠,状态即为不妙。 烛火摇映中,凤凰男的身形有些模糊,仿佛有什么东西罩在身上,似是盔甲一类,又似法相变化,盖舟曲只能约略判断出,那似是一种集刀剑于大成的锐金之气,朦朦胧胧,遍罩周身,稍微接触,就是千刀万剑的切割,自己指头就是给这么削掉。 从气机感应,两名师兄都已经发劲,李月白运起撕心,夏侯章的吼天功也已发动,这门秘术劲走狂暴,与撕心相辅相成,两者并作,威力陡增近倍,杀伤力极强,但此刻……这名凤凰男却看不出任何痛苦的模样。 ……不是应该心痛如绞,吐血不止吗? 盖舟曲忐忑难安,却不知李月白、夏侯章更是骇然,他们已联手发动数次攻击,既有精神异力,更有撕心、吼天功的物理破坏,但无论是怎样的攻击,通通都似泥牛入海,全无功效。 身旁这名离奇出现的凤凰男,整个人虽然存在,却像是一各无底洞,接纳着来自己方的一切攻击,归纳返虚,这功法……类似玉虚宫中的高人,但当前玉虚真宗的高手,哪有这么年轻的一位?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在下昂日凤,两位心魔阁的朋友请了。” 略带金属杂音的奇异话声,传入另外三人耳中,李月白、夏侯章都是一愣,听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心中困惑。 ……昂日凤?玉虚真宗几时有这样一号人物? ……当然没有!你们这一群土鳖! 温去病肚里暗骂,非常满意自己故布疑阵的这些效果,这也是天地玄黄功德战衣完成以来,首次的实质应用。 功德罩体,雷劫不加身,抵抗雷、火属性的攻击,妙用无穷,可用以抵挡其他的物理攻击,就没有那么神奇,其实并不是用来对付这场面的最佳选择,无奈当下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五德之气暂时只得一脉,还未能凝炼其他德器。 但以自己当前的境界,半步天阶,配合玄黄战衣,能提前具有部分天阶特征,运使玄妙,碰到地阶之内的好手,等若直接拿境界辗人。 此刻,别看李月白、夏侯章额上冷汗直冒,似乎已竭尽全力在攻击,其实自己搭在他们肩上的两手,正镇压他们的神魂运作,让他们无法凝神化法相,更不能透过法相,调用天地之力,相较于正常的地阶战力,等若绑起手脚在战斗,发挥出来的力量,不足平日四成…… 勇猛冲锋、悍不畏死,这种打法实在太痛了,还是这种拿境界辗人,大石砸死蟹的战斗爽快,自己以前就超羡慕的,不过,单纯如此,还不足测试出功德战衣的效能,而除此之外,他们刚刚谈到的东西,也让自己非常感兴趣。 ……九外道要聚会? ……这倒是新鲜事,虽然九外道彼此间常有业务往来,如浮萍居、星月湖、九龙寨更是广结四方,堪比大商家,与黑白两道都有交易,但那始终只是商业层次,没有那种真正号召各家外道出来集会的情况。 ……当今天下,九外道因为各自的理由,始终被归类在邪魔之属,这么一大帮邪魔外道,聚拢抱团,肯定大犯正道的忌讳,七家八门不会默不作声,事实上,无论是朝廷还是八门,都绝不允许九外道连成一气,那象征着一股极度恐怖的力量。 现在,九外道的这些邪魔真要聚会了,而自己竟没得到半点风声,事情非常古怪,特别是连九龙寨都有人到了,这着实稀罕,不能不花点心思弄清楚。 心念一动,搭在两大邪人肩上的双手,一下收回,右腕一翻,一件事物滑出,温去病起手一插,就把东西插在桌上。 事发突然,李月白、夏侯章两人肩上、脑中压力一去,被抑制多时的神识运作如常,一下动念,身后骤然法相浮沉。 李月白的身后,展现银辉月相,一弯勾月,银白皎洁,清辉映照;夏侯章则是一头啸天蛤蟆,发出鸣叫,震荡大地,两人随着法相展现,力量也疯狂提升,一下宣泄,化摧山大力,分左右同时打向温去病。 撕心的异力,涌向心房;吼天功的狂暴劲道,不但将撕心之力增幅,更猛力去撕扯心脏,还将震波蔓延,肺、肝、肠、胃同受波及,别说是承受伤害,光是那极度的痛楚,就会让人疯癫。 但这惊天动地的两掌,却在将要打中的一瞬,李月白、夏侯章掌心剧痛,一层浅浅的皮肉已被莫名削去,也亏得两人都是地阶,对的控制远较高阶为强,瞬间决断,隔空放掌,同时藉出掌的劲道反推撤手。 如果稍微再慢一点,像盖舟曲那样,两人所伤损的就不只是一点皮肉,而是半个手掌,等同废人了。 两人慌忙收掌,心中骇然,再看温去病稳坐凳上,周围朦朦胧胧,似乎有什么无形之物在摇晃,他本人却是动也不动,对这两掌浑然未觉,这更将两人吓到浑身直冒凉气。 就算没有贴体而发,这两掌也仍有七成威力,相辅相成后,等于其中一人的舍命攻击,此人挨了如此重击,仍行若无事,就算是半步天阶,也不能如此举重若轻,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是不是人? 再往桌上一瞥,一柄短匕插在桌上,正是盖舟曲的败血邪刃,此人莫非是为了送这柄短匕而来? 刹时,心魔阁三大凶人,都感惊疑不定,李月白眉头微皱,正要开口,一股大力由温去病身上涌出,分袭两人,甫一触体,心房如遭撕裂,五脏绞痛,赫然是刚才那两掌被反激出来。 李月白、夏侯章这一惊非同小可,竭力运功化解,身不由主地被击飞,撞到两边船壁上,撞裂板壁,好不容易才险险化消入体劲道,惊出一身冷汗。 ……反激回来的力量,只有先前击出的五成,不是全部,也没有增幅。 ……幸亏此人留了手,否则我们焉有命在? 相同的想法,闪过两人脑海,就看温去病长身而起,笑道:“大会之事,尤为紧要,昂日凤怕几位多所耽搁,没法及时赶到,略尽棉薄之力,取来宝匕交还,还请心魔阁不要见笑。” 说完,温去病转头离开,但在走出门之前,他略停脚步,笑了一笑,“外头这些脚底泥,用不着的话,还请低调处理,大会之前,莫名其妙死上整船人,恐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与麻烦……当然,只是个小小建议。” 一声轻笑,温去病出门,瞬息就不见了身影,李月白、夏侯章互看了一眼,先是确认温去病当真已离开,跟着,李月白握拳咬牙,吐出了两个字。 “……死曜!” 二十九章 我就是敌人的托! “我本来的打算,是偷偷摸上船去,把心魔宗的人全都干掉,但他们的话,让我感兴趣,留下他们对我更有用处。” 船舱内,温去病设好结界,封闭所有讯息外泄,与龙云儿谈及刚刚出击的经过。 “心魔阁的那票盗墓贼,在抵抗拷问或精神控制上,非常有一手,远比其他门派的人麻烦得多,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所以压根没考虑逼问、套话的可能,选择其他的策略。” 温去病道:“死曜这个名字,妳有印象吗?” 龙云儿苦笑道:“你都说过那是我们当前的大敌,还得到了太一的助力,我能没有印象吗?但在这之前,那就没有了,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根本没听过他们。” “那就是他们成功的地方,一个人尽皆知的邪恶组织,唯一的下场,就是沦为江湖正道人士的必考题,想要成名,先揍出头鸟!死曜的低调,曾经让他们得意了很长时间。” 温去病笑道:“百族大战期间,我们与他们对上以后,就免费替他们宣传,到处嚷嚷,破掉他们的隐密性,还把所有脏水往它们头上泼,连一些我们失手搞出的意外,都栽在他们头上,妳不知道,有人帮忙揹锅的感觉……就是爽啊!” 看温去病一脸的陶醉与怀念,龙云儿只能无言了,而他很快也回过神来,道:“历经诸多变故后,他们重新消沉下去,藏回暗影中,现在普通人对他们已没什么印象,但九外道中人肯定还记得。” 龙云儿微微点头,之前温去病说过,死曜的真面目,很可能就是九外道邪魔的跨派大联合,无论事实真相为何,自己若是九外道中人,听到有这样的组织存在,肯定忘不掉,而且……感觉很不好。 “九外道从来不搞什么联合开会这种事,一来是谁也不服谁,凭什么你号召开会,我就要来?二来……邪魔这种生物,大多时候是窝在自己老巢的,不是整天乱走,莫名其妙搞什么聚会,万一被人设局一锅端了,那不是好冤枉?” 温去病道:“这次破例搞什么九外道聚会,背后肯定有人策动,而要说这个人与死曜无关,我是肯定不信了,不知道妳信不信?” 龙云儿摇了摇头,道:“所以,哥哥你特别扮作死曜中人,让心魔阁生出误会?” 温去病笑道:“死曜中人的真面目,恐怕连他们自己人都不清楚,外人对它们的基本印象,就是一群戴着面具,以星宿为名,说话怪腔怪调,行事藏头缩尾的变态怪人,我只要也戴起面具,说话怪腔怪调,打着星宿名号,旁人看在眼里,我就算说自己不是死曜,他们也不会信啊。” 龙云儿道:“哥哥想必已经留下暗记,跟着心魔阁这三人,就能找到线索,接触这场邪魔大会?” “基本是这样,但如果运气好些,还可能有额外收获。”温去病笑道:“我态度又高傲又讨人厌,削了他们的面子,就是埋下火种。” 龙云儿多少能想像那个情况,心魔阁的高手,个个心高气傲,专程要来夺回败血邪刃,却碰上这么一出意外,那会有什么后果? 必然出现的结论是,我们三人的行踪,一直在死曜的监视下,而死曜为了促成这次大会,不遗余力,不但有直系人员,分别监看各派的动静,确保正事不会出纰漏,当事情可能有意外时,更主动介入,排除障碍。 这次表示善意,没打声招呼就帮忙把匕首夺还交回,看似客气,但谁知道下次再有问题,死曜会否也不打招呼,直接反过头来,把心魔阁人杀个干干净净? ……我的善意,你们要接受,不要碍了我的事,哪怕你们不想接受,也必须接受! 这哪里是善意?根本是藉此表现实力与决心,让心魔阁按时与会,更在会中谨言慎行,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企图! “左道邪魔,大多桀傲不逊,不可能真心服人,就算表面上低头,暗地里也会小动作不断,哥哥你这一手,真是好凶狠的挑拨啊!” 龙云儿道:“这件事透过他们三人,传到心魔阁主事者耳中,对于这趟大会必起反感,死曜就算否认此事,也不会有人相信,而无论到不到场,哥哥你都能替大会埋下火种与混乱因子,大会很可能就此功败垂成。” 妥善的分析,获得温去病点头确认,道:“说得对,不过有一点妳弄错了,这场大会我必到场,所以没有什么到不到场的选择。” 龙云儿奇道:“我们不是赶往帝都吗?哪有空出手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我有两个非过问不可的理由,第一,天下邪魔素来各自为政,潜藏的力量非常大,虽然从来没人统合成功,可尝试这么做的人,却从来不缺,如果真的干成了,那将是一股能掀翻帝国的力量!” 温去病道:“如果帝都是一块铁板,只靠我们两个人,无力在铁板上打洞,可如果翘动这股力量,借力使力,那就有希望把铁板整个砸烂……我有预感,这将是我们此次行动成功的关键。” 这个理由,获得龙云儿的点头认可,她本来也觉得前途茫茫,这么前往帝都,看来根本没有成功可能,但如果背后有这样的一股力量,情况就不同了。 不过,除了这个理由,温家哥哥好像还有些别的话没说…… “这个……如果我们不到场,情报就只能透过浮萍居来买,只要钱给得够,他们倒是没有所谓的秘密,连大会记录都可以抄一份给我们……老实说,我怀疑他们参加大会,就是干这个去的,不过……” 温去病说着,表情看来有些牙疼,“买这种情报,浮萍居的开价……会很贵!” ……所以,为了省点钱,我们还是亲自去吧,这话不好当面说,但妳肯定能理解的。 龙云儿暗自好笑,但无论温家哥哥要往哪去,自己都是要跟的,这并没有甚么问题…… “对了!差点忘记,既然前头有这个大考验,现在可不能太懈怠了,要加强修练才行,除了因果线的掌握,妳本身的强项也要继续磨练……” 听到温去病的话,龙云儿深切感受本身责任之重,频频点头,下定决心要在剩下的航程中好好锻练,好面对接着而来的挑战,但心里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直到听见最后一句,心头警兆大起,暗叫不妙,身不转,直接就向后飞掠出去。 “哈,太迟了!” 温去病一指点出,戳中龙云儿腋下窍穴,最鬼祟的是还指中藏针,一指戳完,离开时一根针就刺在那边晃荡,而急退中的龙云儿,全身劲道顿失,身不由主地坠落在地,摔在地上时,剧烈抽搐,让她连一句话都出不了口。 “加上这一指,功德战衣的首战数据才算完整,用境界压人的感觉……就是爽!” 握着拳头,感受着夔雷青牛战甲的力量,温去病品味其中细微变化,分析今日几次出手的得失,逐一整理出改进方案。 刚才在敌船上一番周旋,自己巧妙运用双极轮与功德战衣,看似收放自如,稳稳压住三名凶人,但其中也有颇多取巧之处。 吸收身上所受力道,反激回去的一击,自己好像手下留了情,其实已经竭尽全力,归根究柢,初完成的功德战衣未算完美,无论是能承受的力量上限,还有能反弹回去的力量,都不如预期,所以自己确实已把所能弹出的力量,尽数反激,没有半点留情。 对付普通的地阶高手,这样已然足够,可若要对战更强的敌人,这些让人不满意的瑕疵,就会变成运转之际的破绽,必须要设法优化、灭除。 而说到优化…… 温去病斜眼瞥向龙云儿,仍在剧烈痛楚中的她,没有尝试坐起,而是平躺在那边,一面承受痛苦,一面分神进行因果线的感悟。 ……短短时日,她还没能完全克服这套洗礼,却已经能渐渐适应,并且分神旁顾了,如此进境,就连当初的自己也有所不及,只能归因于天赋,而不是强到变态的意志力。 ……不死生物系统的腐尸功特质,在抵御痛楚、伤害上,确实有先天优势,这点真是让自己羡慕都羡慕不来,若自己当年也有这样的便宜可占,就算让自己跪在地上舔人脚板,应该都会笑出来吧。 ……这种不正常的肉身洗礼,虽然极其严苛,等同酷刑,可是在修练上的好处,也同样巨大,一旦洗礼完毕,非但肉身坚韧度大幅提升,甚至能提前做到入微的极高境界,在金刚不坏这个终极目标上,迈出大大的一步。 ……修练教程进行到三分之一了,就只看妳能不能挺下去了! 温去病心里暗叫了声加油,但回首窗外的大海,却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心魔宗三人没有掉头回去的迹象,是仍未放弃找云儿麻烦?或者,是与自己一行人同路线? ……若是后者,邪魔大会的举办地点,是沧溟?或者……鹰扬钱都? 三十章 万花筒 一趟奔袭,温去病没有白跑,虽然没能控制住三人,却留下气息暗记,五百里之内,自己都能感应到三人的位置,便于衔尾追踪。 照理说,他们取完匕首,就该立刻赶赴那场邪魔大会,至少也要与同门会合,时间紧张,容不得浪费,可自己当前所感应的讯息,他们的船只没有任何离去迹象,反倒加速追了上来。 ……这是什么状况?他们取了败血邪刃,仍不解气,坚持要上来动过手,杀人发泄,才愿意离去?又或者,他们看上了龙云儿,当这是奇货可居的素材,非要弄到手?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以上皆非,他们只是单纯地在赶路,而双方恰好同路? 如果是后者,那就非常有趣了,事实上,打从听到这个九外道大会的消息后,自己就一直纳闷,他们会在哪里举行? 这可不是敦亲睦邻的园游会,走哪都受欢迎,天下邪魔要聚会,光这消息就会引来各方疑忌与破坏,无论是六郡或八门,听到这消息,恐怕会立刻点起兵马,冲去剿灭妖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结果,开会地点自然要非常小心,而若心魔三凶的路线与自己重叠,那他们的大方向,就该与这条航路的主线一致,前往鹰扬郡的首府钱都,或是持续远航,前往傲龙郡的沧溟…… 正思索间,那艘拼命快划的渔船,已渐渐赶了上来,没有接舷的打算,就这么从数十米外超过去,商船上的人们啧啧称奇,不解那艘看来很普通的渔船,是怎么做到,竟然能比这艘三轨大帆的商船还快。 温去病不用出船舱看,也知道其中奥妙。 ……自己的劝告,那三人显然没放在心上,下令无视伤损,全速划船,还不得休息,这一趟旅程结束后,那些渔夫恐怕剩不下几个活的了。 ……但就算让那些无辜渔夫都透支体力,只凭他们,也无法连续维持这样的极限高速,船底下还有其他的助力。 ……心魔阁不愧是专门盗墓掘坟,玩弄尸骸的门派,这回也算拿出真本事来了,在水底下的,应该是某种受操控的僵尸生物,或许还经过特殊改造,是他们三人敢于追来海上的底气。 这些东西,温去病并不惧怕,自己另有专门手段对付,但他们对这艘船视若无睹,也全然没来对龙云儿伸手,显然自己的猜测没错,大家确是同路。 那么……是钱都?还是沧溟? 如果是沧溟,那么……龙家知不知情?以龙家人对领地的掌控程度,这么大的事发生在境内,却全然不知,可能性极低,再考虑到这家人“顺势而为”,只知有我,不知正邪的风格,若说他们又想旧事重演,联合九道邪魔,试图操控,自己一点都不会意外。 当然,情势今非昔比,龙家人再怎么自视非凡,估计也不敢像大战时那样勾连妖魔,试图出卖人族,这个可能性只能说有,但要说多少,还需要审慎查证。 如果不是沧溟,而是钱都……那就非常有趣了。 香比起沧溟龙家对领地内的掌握,朱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其余免谈”的家风,实在很让人摇头。 为了追求商业利益的最大化,他们对领地内秩序的要求,仅是一个相对值,并不是绝对值,只要给足利益,他们对什么都可以半睁只眼,视而不见。 无论领地内发生什么事,帐是一定都要收上来的,没有例外,但反过来说,只要帐已入袋,后头领地内不管发生什么,都可以睁只眼又闭只眼。 正因为这样的态度,鹰扬郡内各种势力纷纷立起山头,斗争不绝,最南端的力夏达港,堂而皇之地搞起走私生意,各种朝廷没明令禁止也不鼓励的买卖,在港市大行其道,带来钜亿的天价金钱。 港市的混乱,仅是鹰扬郡全体的一个缩影,首府钱都绝对不会好到哪去,自己就敢打赌,问起自家首府内有多少江湖帮派、大小势力在活动,龙家主事者立刻就说得出,而朱家就只能苦笑,但相关税收怎么都不会少收。 从这情况来看,在钱都举办邪魔大会,似乎不是一个太坏的选择,但事实上,敢这么做的人,一定会被认为脑子有病。 因为……在钱都外百里处的一个质朴市镇上,封刀盟的总舵就在那里,举世无双的九级天阶强人司徒无视……就在那里! 想在钱都搞风搞雨,等于是在封刀盟眼皮子底下惹事,更等于被司徒无视什么都“看在眼里”。 虽然些许小事,不可能为此惊动当世的天下第一人,但谁也没这胆子去试,万一真惹怒了他老人家,也不用正式出手,随意动念,一道刀气透发出来,结果就是整团人一起消灭。 有司徒刀尊坐镇,就和有一尊行走于世间的活神明,没有分别! 九外道要会面,选哪里都不该选钱都,只要在开会的时候,稍微来点毫不意外的小意外,恐怕威震天下的九外道,就要大减员了…… 温去病感到荒唐,但当两天后,船在钱都的外码头靠岸,早一步抵达的心魔三凶,没有在港口停留,而是迳自深入钱都,这就让温去病犯起嘀咕。 ……难道真是钱都?可……凭什么? 温去病一时想不出端倪,却听龙云儿笑道:“哥哥真是个体贴人,为了小书妹妹,还特别到钱都跑一趟。” “哼!这样那丫头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我们先走一步,她在后头追赶,找出我们的确切行踪,是她要负责的第一课。” 温去病哂道:“我们为了她方便,特别到她家门口晃过一圈,她这么还追不到,以后哪还有什么脸可以怪我们?” 当初取道海路,特别选了这条航路,确实也打着这个主意,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碰上了这等大事,这时倒是有些可惜,如果司徒小书也在,那就能帮上不少忙了。 温去病道:“意外总比计画多,算了,先不用想这些,确定敌人行踪才是第一要务。” 要确认行踪,不是问题,五德之气,润物无声,温去病相信心魔阁内,恐怕没有哪位高手有这能力看穿。 “……他们往西南边走了,果然……我记得那边有几家大的义庄和长生店,盗墓贼就是和棺材坟墓之类的混在一起。” 温去病冷笑道:“九外道中,很难说哪家势力最强最霸,但至少在普通人眼里,最恐怖的是心魔阁与莽荒殿,妳知道为什么吗?” 龙云儿点头,心魔阁虽然以心魔为名,看似专攻精神类功法,可本身却是上古游尸门的道统传承,挖坟偷尸是家常便饭,炼制僵尸更是立身保命的根本,心魔阁的中低阶弟子行走江湖,在自身技艺未成时,都是靠着随行的僵尸来保身。 整个江湖对于心魔阁低阶弟子的印象,就是控尸人,要到高阶之后,他们的撕心、蛊惑之眼,才会显出威力来,在那之前,炼尸比练功容易得多,一具高手的尸骸,经过强化炼制,力量更胜生前,足以吓阻大部分的同境界敌人,而所有与心魔阁为敌的人也要掂量一下,这高昂的敌对成本,如果失手,可不是一死了之那么简单。 僻处西南的莽荒殿,又是另一种状况,他们说得好听是动植物学家,尤其对虫类有精细入微的独到认知,传承久远,但反映在实际上的表现,就是一群玩毒与吸毒的。 莽荒殿门人的衣着特征,就是色彩斑斓,普通弟子的服色还只是鲜艳,地位越高,身上服装色彩越是缤纷,五光十色,如果能踏上地阶,基本就是一个万花筒走在街上,想不被人注意到,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相较于他们的服装品味,更让人在意的,还是他们一身防不胜防的各种奇毒、蛊术,中者立毙算是幸运,中了后生不生,死不死,那才是凄惨。 身中莽荒殿的奇毒,一旦毒发身亡,尸体往往非常凄惨,若是有高手强破其蛊术,遭到反噬的莽荒殿之人也必惨死,无论哪边胜利,都会有一具千疮百孔的惨烈尸骸留下,成为宣传品,久而久之,提到莽荒殿的凶名,任谁也心惊肉跳。 龙云儿道:“心魔阁的据点,都是那些义庄、棺材铺吗?盖舟曲那几个人,怎么没看到带了僵尸在身边?” 听着这说话,温去病略觉有点奇怪,因为龙云儿询问的语气,有着显著的好奇心与期待感,照说普通女子……对尸骸有着先天的恐惧,不该有这样的表现,她这反应也很出奇…… 温去病哂道:“带着一具死尸跟在旁边走,那是心魔阁低辈弟子干的事,一定程度上,就是白痴,等于是在背后写着快来打我,像他们这样的高手,不会干这种事的,更何况以他们的受重视程度,很可能都被赐予芥子环,僵尸不算活物,平时大可以收入芥子环中,犯不着给妳看见……即使是邪派中人,也不是个个都想醒目惹事的。” 两人言谈间,已经进入钱都,跟随到了感应的位置,却看一家规模颇大的停尸义庄之前,两个穿着似万花筒一样的中年男女,趾高气昂地进入了义庄。 温去病耸耸肩,“好吧,偶尔还是有个别奇葩人物……” 三十一章 搞破坏的真谛(紅包滿五百加更 跟到了既定目标的落角处后,温去病也碰到了少许障碍,就是如何探测内中的具体情报。 “……五德之气,润物无声,放点气息在那三人体内,除非是此道中人,或是天阶高段的大神通者,否则无法察觉,但……这也仅限于什么都不做的前提下。” 温去病道:“透过操作,我有可能引导他们所听、所见的事物,在可操作范围内,完全导出……这些功能,会引起比较明显的波动,以那三个家伙的修为,是还发现不了,顶多疑神疑鬼一下,但如果他们还有长辈在场,情况就不同。” 龙云儿能理解这情况,这里既然是根据地,刚刚又有莽荒殿的高手来拜访,里头肯定有心魔阁的领导阶层,是比李月白三人更长一辈或两辈,心魔阁内的大人物。 “可是,就算再强,心魔阁也没有天阶人物,横竖都是地阶,能比李月白他们强到哪去?李月白他们察觉不到,为什么他们的师长就定能察觉?” “……妳弄错了两点,一个召唤师强不强,有九成要看他的召唤兽,而不是他本身,心魔阁这些盗尸专业户,可以当召唤师看待,他们所控制的尸骸,除了人族高手,还可能是异种凶兽……那些东西的感知能力,可不是人类的水准。” 温去病道:“能踏足天阶者寥寥,但被卡在天阶门前的可不少,随着修为的加深,力量也会增加,那些半步天阶的强人,不容小觑,和太一仓促拉上去的那种水货,不能相提并论。” 封神之战时,殒落在太古妖都的天阶、地阶,基本都是七家八门中人,而九外道的邪魔之属,打一开始就对贾伯斯疑忌甚深,也被贾伯斯一路打压、辗杀过来,伤亡惨重,却也因此避过了封神之战的大灭绝,相较于一片萧条的七家八门,九外道的漏网之鱼可能还更多。 温去病道:“……妳才只是初入地阶,不晓得地阶圆满之后,那些半步天阶的真正恐怖。” 龙云儿道:“哥哥这么说,肯定不会有错,但……所谓的恐怖是指?” ……姑娘我战斗经验虽然不多,但也算见过活佛,斗过妖龙,还与仙帝拚过几招,现在说半步天阶很恐怖,这话……没什么真实感啊。 温去病瞥了龙云儿一眼,道:“半步天阶与神兵结合时候的可能性!” 龙云儿一怔,隐隐觉得不妙,就听温去病道:“躲在外头远远看,也不是个事,还是得要动起来……这样吧,用妳这几天修行的结果,向那座义庄看去。” 温去病下了指示,龙云儿奉命遵从,缓缓调匀气息,睁开命运之眼,瞳发异芒,朝着义庄之内看去。 早有心理准备,但甫一睁眼,所看见的东西,仍让龙云儿暗自吃惊,原本人死如灯灭,所有因果会逐步消灭,只余寥寥,如坟场、停尸间这样的地方,因果线应该仅有最粗的几条,连结往莫名高处的虚空,可眼前所见,完全不是这样。 整个义庄,被密密麻麻,五光十色的各种线条缠满,何止像是乱麻,根本都成一个大线团了,各种不同的光线,基本都是负面的因果,有的汙秽深深,有的死意浓浓,各自透发着不祥、危险、凶恶的气息,一看即知,这是非常险恶的凶地。 其中,还有几道特别明显,如柱子般粗,蜿蜒连向天空某处,最终消失不见的巨大因果,光是隐约透出来的威压气息,就让龙云儿退避三舍,不敢接触。 “怎么样?看到了什么?” 温去病低声探问,心里多少有些复杂,不管自己再怎么自负,手上掌握着一堆超时代技术与装备,但还是有能力极限,比不过龙云儿这种超逆天的怪物,像透观因果线这种事,就算自己真正登上天阶,也还远远做不到。 ……但反过来说,有龙云儿在旁,自己等若掌握一个堪比神器的超级道具,如果不妥善利用,那就太对不起敌人了。 龙云儿描述了所见的景象,温去病皱着眉头,试着判断这代表的意义,最后下达指令,让龙云儿避开那几条粗到异常的因果线,另外找寻几条相对粗的,进行窥探。 这多少让龙云儿莫名其妙,但仍依言照做,透过转述,温去病逐一筛选,最后选择了一条寒青色的长线,尸气暗藏,冰冷凝霜,由龙云儿去接触。 ……不晓得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先前窥探因果线的经验,基本绝不是舒心畅快的事,那些太强烈的因果,负面情感异常强大,每次窥探,都是一次酷刑加身,自己能全都承受下来,没闹出精神问题,想想也真是不易。 神思透入,龙云儿蓦地看到一个影像,自己站在石台上,却受莫名禁制,动弹不得,三面铁罩,由不同方位朝自己合并过来,每一个铁罩内,都有密密麻麻的无穷尖针,锋锐的蓝紫之芒,不知涂抹了什么厉害毒物,让人望而生畏。 龙云儿本能地想逃,却没这机会,无法动弹的身驱,眼睁睁看着诸多尖针刺来,数以千计,扎入血肉,穿透筋骨,瞬间的剧痛,想嚎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三面铁罩大力密合,被多枚尖针刺穿的眼睛,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尖针中空,血液从里头飞快地被抽取出去,同时又有莫名的汁液注射进来,在无尽的恐惧、惊骇、痛苦中,满腔怨毒之意爆发。 ……我一生从没做过坏事,凭什么得此惨报? ……凭什么?芸芸众生,别的人都没事,就我遇到这样的惨事?我救过那么多人,关键时刻,竟然没人来救我,这还有天理吗? ……我要报复!我要杀尽害我的人!我要诅咒全天下没来救我的人!我要让所有人都亲身体会我的痛!我的恨!我的怨毒! 悲与痛怒,充塞胸臆,龙云儿神识同化,想把满腔怨怒都吼啸出来,但在开口的一瞬,耳边轰的一声,极度的炽热,从已经痛到麻木的四肢百骸传了过来,铁罩之外,燃起熊熊大火,一下烤红了密合的铁罩,直逼内部。 千针贯体,放血投毒之后,是毫不留情地烤烧,生人没法想像的痛楚,一下冲击着龙云儿的意识,她几乎听到自己理智崩碎的声音。 然而,即使在这样的冲击中,她也仍感到在自己的意识深处,好像仍存在着另一个自己,自始至终,维持冷静,淡看所发生的一切,像是这些都与己无关。 ……是金刚禅定的不动禅心? ……她是她,我是我,她我非我! 当意识到这一点,龙云儿的神识瞬息脱离,回归己身,只觉得浑身汗出如浆,像是刚刚掉进了水里,各处肌肉痠痛,仿佛打完一场激烈的战斗,而自己嘴里正死死咬着一个东西,幸亏有这东西,刚刚才没叫出声音来, ……真是好险! 咸咸的味道,流在嘴里,龙云儿一下意会过来,确认自己咬在口中的是什么,温去病的手掌正给自己死死咬着,还破裂出血。 对着瞪大眼睛的龙云儿,温去病用另一只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跟着,那座义庄忽然发生大骚动! 似乎有什么极大的动静,一下在地底发生,造成的惊爆,震动大地,哪怕层层禁法拦截,仍泄漏出一丝让人寒颤的冰冷气息,内中所蕴含的悲怒与怨毒,就与龙云儿早先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这股力量,肯定是一个大高手,不是普通的地阶,非常强悍…… 龙云儿心头震动,然而,另外几股丝毫不逊,甚至更为强大的气息,似凶兽、似尸骸、又像神灵,全都充满危险、不祥之感,汙秽深深,一下涌现,将先前那道失控的气息给压下、制服。 跟着,一道黑光从义庄内发出,扫向四面八方,龙云儿吃了一惊,正想动作,温去病一拂手,淡淡的玄黄光芒,无声无息地笼罩两人,继而归化无色无形。 黑光迅速扫过方圆里许,所过之处,草木枯朽,泥土腐臭,转化为毒,但龙云儿与温去病却不受侵扰,虽然脚下的土地同朽,两人未有受到任何影响,义庄内打出这一击的人物,更没能发现两人存在。 功德造物,润物无声! 一番搜索无果,义庄内重新平静下来,但正中央的两间房舍,却瞬息崩毁,塌陷下去,又再次骚动起来,显然是最初那个凶戾气息,失控爆发时造成的破坏,虽然被压制下去,可造成的破坏可无法复原。 ……不难想像,事发突然,又是这么大规模的伤害,要说里头没有任何人死伤,龙云儿觉得自己肯定不信。 走吧! 打了个手势,温去病与龙云儿悄没声息地离开,一直走出数里,温去病才问了一句,“还撑得住吧?” 龙云儿点头道:“还好这段时间受的双重特训有效,对痛苦比较麻木,要不然肯定撑不下去,可是那义庄里的……” “刚好给妳上一课,搧风点火,置身事外,这就是搞破坏的真谛。”温去病笑道:“只要用得好,哪怕是还没练成的技能,一样能要敌人的命。” 三十二章 入场券 龙云儿最初不解,温去病出手制造的那个骚动,有什么意义?就算是看这些邪人不顺眼,随手搞个破坏,但似乎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无事生非吧? 可看了那座义庄中的反应,登时明白过来,这就是打草惊蛇,透过这行为,心魔阁与莽荒殿的高手存在,就暴露出来,大致可以窥见其实力,也能肯定,里头确实有半步天阶这样的存在,似乎是心魔阁的大人物。 除此之外,有几道特殊的死气波动,估计不是普通的高手,而是心魔阁所炼制的神尸、尸王之类,这些东西的战力也极其惊人,温去病还特意提点,如果心魔阁手气超好,捡到什么天阶高人的遗蜕,炼成神尸,那个战力将会非常惊人。 “天阶大人物死后,都会被自家门派隆重下葬,或是供奉起来,而祖坟向来是宗派重地,外人连接近都不要想,更别说偷出尸骸……以你们龙家来说,要取得你们列祖列宗的尸骸,基本用偷是不可能,只能强行攻打,先灭沧溟,才有可能成功。” 温去病耸肩道:“但百族大战时期,兵荒马乱,就算天阶强人,也很难说不会哪天就成为路倒无名尸,心魔阁如果忽然手气大发,捡了个大奖,改天给我跑出什么天阶尸团来,我顶多吓到尿,可一点都不会意外。” 想到那个画面,龙云儿觉得连自己都有想尿裤子的感觉,而从这回的试探,更可以明确得知,心魔阁的手上有神兵,并且还携带同来。 “……神兵都是已生出自我意识的,视其觉醒程度,几乎可以视为一名天阶者,世家大派能够挺过千古百代,除了自家高手,很多都是靠神兵在撑场,心魔阁有神兵不值得讶异,重点是他们居然把神兵带出来了。” 温去病沉吟道:“这表示,他们确实很看重这次会议,一面请出神兵,一面连盖舟曲这样的高阶顶层也要找回去参加,嘿!其志不小啊。” 龙云儿道:“打草惊蛇之后,下一步,我们该做些什么?” 温去病笑道:“既然要参加宴会,当然要设法弄入场券。” 这一点,龙云儿同样心中有数,但要说如何实现,她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能够与会的,只有九外道中人,也就是必须混入九外道,这真是谈何容易?别说人家那边有神兵,有半步天阶的高人,单纯就说这些邪派本身制度严明,还有许多的验证秘法,就让试图混入一事变得极难。 或许……之前偶然听温家哥哥提起,他与九龙寨有点渊源,当初曾藉这层渊源,参加九龙寨千秋大祭,得了奖品后跑路,这回……据说九龙寨也有人来参加,能否再利用这层关系,参加那场聚会? 龙云儿将质疑的目光投向温去病,后者耸耸肩,“别做那种让人不愉快的猜想,有点渊源不等于值得信任,反正方法也不只一种,,,” 说着,温去病抬头看了看天空,“行了,跟着我出去逮人吧。” “逮人?” 龙云儿被温去病的行动,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要去逮什么人?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温去病哂道:“如果妳的身分证明失窃,还回来的时候有了点破损,偏偏又在一个把丢分证视为奇耻大辱,认真追究可能会没命的国度,那妳会怎么作?” 龙云儿认真想了想,道:“只能自己修啰,如果修起来不很困难的话……” 说到这里,龙云儿也已经完全明白了,“哥哥在败血邪刃上做了隐密手脚?此事关乎个人荣辱与性命,盖舟曲发现后肯定不会张扬,私下设法修补,哥哥只要拦守在……” “说对了!”温去病笑道:“而那傻蛋已经出来了。” 在两人眼前,盖舟曲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上,因为头脸俱受重创,他层层裹着绷带,模样狰狞,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目,特别穿了个大斗篷,头带大毡帽,遮掩住头脸,小心翼翼地行走。 这装扮在龙蛇杂处的钱都城中,倒不算太引人注目,这里形形的江湖人士本就多,同样也意味着伤残人士满满是,混在里头,盖舟曲并不显得多特殊。 温去病没有直接跟踪,而是遥遥感应,把盖舟曲的行踪,把握得一清二楚,但随即就皱起眉头,因为盖舟曲似乎疑心极重,走在路上,左弯右绕,明显在提防什么。 ……他怕被人跟踪?谁? 感知距离一下放大,温去病立刻感应到,李月白、夏侯章正相隔数百米,远远跟踪着盖舟曲,虽然不好说他们的具体意图,但显然盖舟曲竭力想摆脱。 ……你妈个蛋蛋,老子不过想抓个俘虏,偏偏俘虏后头还跟着一串尾巴,偏偏这尾巴和俘虏还不是串通的,这算什么倒楣事啊? 温去病肚里大骂,而短短几分钟内,盖舟曲连用了多种匿踪技巧,试图摆脱两名师兄的跟踪,但在境界差距下,这番挣扎全然无用。 正当温去病忍耐不住,想让龙云儿出来帮手,制造点骚动,帮盖舟曲引开跟踪者注意力,盖舟曲却瞬间消失了。 ……人哪去了? 温去病一奇,就见李月白、夏侯章瞬息抢来,数百米距离,一下就跨越过来,左顾右盼,用了多种搜索方法,却一无所获。 龙云儿清楚地看见这一幕,大为惊奇,“哥哥,他们……” “谁管他们啊!先把人找出来!” 温去病对自己还有些信心,或许盖舟曲有办法隔断心魔阁弟子的独有气息,躲避同门的追踪,但自己所注入的五德之气,他连察觉也难,更别说根除。 蓦地,温去病往北北东看去,运足目力,盯着那边最高的一座尖塔,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可五德之气在那边一闪即逝,短短的刹那,自己从那里感应到一种空间断层的气息,这波动……很熟悉! “……靠!是太一,我漏算了这着,怪不得那小子有本事甩脱他两个师兄,还让我们都险些追丢。” 温去病皱眉道:“这下就麻烦了,他大有可能不需要什么巧匠的帮助,直接求助太一,我做的那点手脚,顶多花几十金叶就能搞定,离开神魔空间时,可能根本不会回到原来地方,我们也不能守株待兔。” 更糟糕的一点是,从这情形看来,神魔把手伸入主世界的情形,又更严重了,原本只是太一单方向拉人,就够糟了,现在居然还能反向与太一接触,随心所欲地进入神魔空间,这权限不知要不要代价?要多大的代价?但哪怕代价会要命,有这点便利也太糟糕了。 “我认为,情况还不是太坏……” 龙云儿道:“如果盖舟曲是为了修复败血邪刃而出来,就算不光彩,但为何要躲躲藏藏到这地步?他两名师兄追来又是为了什么?清理门户?早前最该清的时候,他们都放过了,现在却挑刚刚骚动完,自家正需要人力的时候,为了同样理由来出手?这不合逻辑。” 温去病皱起眉头,虽然自己的推测被打脸,但龙云儿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沉吟片刻后,道:“有点道理,那以妳之见,该是如何?” 龙云儿认真道:“我们不该太小看盖舟曲的能耐,他与太一有过接触,我们都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手上有什么资源?哥哥你说心魔阁可以当召唤师来看,门人强不强,召唤兽决定九成,会否……盖舟曲就是感受到危机,去取他的召唤兽了?” “……有这可能。”温去病寻思道:“而怀璧其罪,他肯定不愿意让同门发现他的底气,怕被偷被抢。” 这些都是可能的推判,但眼前的时局,该如何做才是妥善应对,这点着实让两人犯难,最后,还是温去病把手一拍。 “就跟他赌一铺!看看我们运道是否真的不行!” ----------------------------------------------------------------------- 片刻之后,钱都名胜之景永灵塔,一楼不起眼的侧门,悄悄打开,盖舟曲没有探出头,只是以审慎的目光,看着外头的状况,当确认没人在外守候,他安心地松了口气。 这次的九邪大会,关系重大,是自己不容错失的好机会,为此自己不惜砸锅卖铁,更用掉了手上只有一枚的通神符,凭此回归太一的神魔空间,兑换物品,还让太一出手炼尸,虽然代价不斐,却绝对划算。 有了那具神尸,自己将无惧地阶初段的师兄弟,而等到自己也在近期内登上地阶,两者相辅相成,就连李月白这个罕有天才,自己也有信心杀灭,一片光明的康庄大道,就在眼前了! 怀着这份信心,盖舟曲走出门去,甫才出门,前方陡然一花,一个穿着锦袍,意态潇洒的青年男子,傲然站在不远处,出现得全无征兆。 “你……你是……” 盖舟曲既错愕,又疑心大起,就只见那男子微微一笑,“等你好久了,运输大队长,一切辛苦了!” 不解其意,盖舟曲阵阵心惊,正想躲避,却见那男子朝这举起了手掌,刹时,强烈的天旋地转,一下让眼前发黑。 第一章 命运大黏手 盖舟曲真是觉得自己很衰,九外道大会在即,正是出头上位的最好机会,心魔阁、莽荒殿已达成协议,联名对各自门下弟子承诺,不要掖着藏着,所有人全力以赴,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只要能在此会中立功,宗门绝不会吝啬。 时局动荡,心魔阁、莽荒殿都感受到不安,对这次大会志在必得,这才破天荒地开出这样的承诺,只要真能立功,不但眼前立刻有赏赐,后头更会得到宗门的资源倾注,一片坦途。 换了是之前,自己虽然能傲视八成的同门,可对于几名已踏足地阶的师兄,自己手边累积的资源,真是拍马也追不上,然而,有了太一做靠山,自己砸锅卖铁兼借贷,拚了命去兑换,总算有了底气。 自己所换得的这东西,虽然一时还未能入手,需要等个几天,但只要东西一到手,猝施奇袭,半步天阶都能活活打死,更别说那些一直想从自己身上挖资源,逼自己实现承诺的师兄了……除此之外,上回任务结束的抽奖,自己还得了一件特殊异宝,正在研究该怎么用…… 志得意满,走出藏身地,正准备回归义庄,等待数日后向太一取件,哪知就在这一帆风顺的起点,自己竟然一步踩到坑里去? 甫一出门,那个俊美青年就离奇现身,手遥遥一抓,自己竟生出天昏地暗,世界旋转的晕眩感,尚未交手,心神已为之夺。 ……这绝对是神魂锻炼有成,擅长心魔类功法的高手! ……一出手就直接神魂压制,这是想要生擒问话? ……堂堂心魔宗的菁英,哪会让你这么容易得手?更何况,我身上还有得自太一的保命秘器,除非天阶,谁敢说一定能擒我? 盖舟曲天旋地转,心中仍未因此慌张,却不知一道美丽倩影,悄没声息地来到他身后,缓缓睁开了她的眼睛。 层层因果,化作星线缠身,难分难解,龙云儿无意细看,只是发动了自己的盗窃绝技。 天地大黏手! 这门不名誉的绝技一出,命运之眼的视野中,诸多因果之线黯淡,只余寥寥十几条,在这十几条中,又有几道特别深沉、危险,仿佛一碰就会被弄伤手…… 舍去那几条,剩余的星线里,龙云儿毫不由于地抓向看来较稳妥的四条,抓的是无实体之线,但当收回手掌,掌心里的触感,她确认已有所获。 之前有过一次遭扒窃的经验,晕眩中的盖舟曲,惊觉身上似乎有些不妥,而护命之宝已开始发动,要把自己传送出去,同时向宗门发出警报,但那俊逸青年却一掌闪电劈来。 晕眩之中,盖舟曲依稀看见,那名青年高手的眼角,难以置信地闪着一滴泪光。 ……他……他为了我而落泪? ……世上竟有人为了向我出手而落泪? ……这情怀……就叫慈悲吗? 错愕中,盖舟曲只听见连串碎裂之声,从身上频繁响起,更忆起了一门当年幻影神盗横行天下,无人不惧的伤心绝学。 神手大劈棺! “不~~~~” 盖舟曲惨嚎出声,却什么也没能阻止,在身上器物的连环破碎声中,被一掌拍中脑门,彻底晕死过去。 人倒在那边,温去病淡淡看了一眼,挥了挥手,让龙云儿把人抬进塔里去,自己在外头待一会儿。 龙云儿依言照办后,忍不住还是向他递了手绢,“好了啦,哥哥,别难过了,把眼泪擦擦。” “我……我只是有点感伤,人性本善,妳看那婴儿多么无邪,为何被世俗沾染后,会堕落至此?他……他也曾是个好人啊,如今变成这样邪恶,我为了他父母难过……” 背对着龙云儿,温去病拿手绢擦拭着眼角,后头的龙云儿没有感动,只是肚里在笑:每次打个神手大劈棺,哥哥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么说好像不对,因为敌人基本都不会受伤,他却是肉痛兼心伤,而且还要掰个不会有人信的藉口…… 就因为知道他会这样,自己才特别冒险,试着用命运之眼的进步,开发新的技巧,让他可以不用那么感伤。 “哥哥,这些不知道是什么?请你帮忙鉴定一下。” 龙云儿摊开手掌,里头有两件东西,一件是块圆形黑木牌,另一个是两扇门扉状的模型,巴掌大小。 这是从盖舟曲身上取得的两件事物,天地大黏手原本不能保障窃取到什么东西,但结合命运之眼的神异,就能出现本质性的提升,当时龙云儿所选的四条因果线,有两条在天地大黏手发动后断去,只余这两条,可到底是什么东西,龙云儿自己也说不上。 “好家伙!” 看见龙云儿手里的东西,温去病两眼一瞪,目光锐利,举手把泪渍一抹,入塔封门,取过小门与黑木牌,仔细端详。 “唔……这门有空间波动,是传送类的法器,具体作用……咦?上头有术式建构,另有玄妙……这块木牌,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温去病皱起眉头,苦苦回忆,还用手敲了两下脑袋,很认真在回忆,龙云儿不敢打断,自己用命运之眼窥看时,确认到的也是这样,一件可能是传送类的空间异宝,上头有一个复杂的术式,如果使用这法宝,会启动术式,可那术式是什么,因为太复杂,自己又不是此道行家,判断不出。 至于那块木牌……其实很诡异,虽然它的因果线绵长,连往莫名高处,看来好像很了不起,但牌子本身别无神异,就只是一块普通木牌,自己也不知道有何用处? “是了!那个人曾经给过这东西,是提货牌,认牌不认人!”终于想出了答案,温去病喜上眉梢,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不好!” 龙云儿一头雾水,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不好,就看温去病举掌往盖舟曲身上一拍,他气息顿停,整个人陷入生机断绝的状态,但心脏还在缓慢跳动,跟着,随手把他往旁边柜子里头一塞,从自己的芥子环里取出一支令旗来,往地上一插。 “过来,我们要走了!” 龙云儿认得,那面令旗是温去病新做的小道具,用来连结存于虚空中的英灵殿,这是要前往英灵殿的节奏,当下连忙牵住温去病的手,红光一闪间,两人的身影从此界消失,回归英灵殿。 以英灵殿为中转,迅速进入神魔空间,温去病仰头大叫一声,“太一!” 一道光柱自天顶落下,无数星辰环绕于穹顶,肃穆的气派,笼罩整个空间,太一的神思扫了过来,龙云儿身心一阵颤动,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太一没有发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温去病手一动,将黑木牌扔入光柱中,太一的声音则宏大响起。 “提货凭证,第四八五九八号,产品制作中。” “是什么东西?” “上古妖尊之皮,黑背噬天狼一系,辅以琅琊老木、星辰沙、朱丹一气符,与其他素材,制作极品宝兵一件。” 只听见琅琊老木,温去病就知道不妙,再听见后头的星辰沙、朱丹一气符,他脸色就整个沉下去,暗自估量,这样再好也只是件宝兵,果然就听见太一宣告,要炼一件极品宝兵出来。 ……极品宝兵?勉强对应,应该就是半步天阶的那个级数。 “简直胡闹!” 温去病毫不客气地斥责出声,想起一件许久之前的旧事。 那一次,碎星团得到了一些物资,但因为自身无力处理,只能交给太一来炼制成器。 打那回以后,自己才知道太一手上不只有货,更还能提供服务,帮忙炼器,如果不是因为收费高昂,把客户往死里黑,团长估计也不会想要培养自己起来。 虽然在理论上,太一是能够操控时光的大能,造器什么的,应该可以瞬成,但事实上,委托太一造器,都需要相应时间,可能三五天,也可能是三五十天,视器物的难易而不一。 普通的造器委托,也就罢了,银货两讫,各取所需,其实说不上谁比较亏,但最遗憾就是某些时候,手上物资欠缺,金叶又不够,只能让太一造些等而次之的瑕疵品,那金叶就真花得心痛。 好比此刻,妖尊等级的事物,没有一样是简单的,能从上古辗转流传至今,历时数以万年计,这样的事物,里头蕴藏的内天地只要没损坏,辅以其他材料,就是神兵主材,完全可以打造出神兵来,无论是哪家哪派,一旦得到这种神物,绝对会珍而重之,倾注最好的资源,试着打造神兵或神器。 盖舟曲不过高阶末段,又没得到门派奥援,手上资源有限,倘若把心一横,将手上的古妖之皮献出给心魔阁,让自家门派有望铸炼神兵,也是大功一件,但他显然更自私贪婪得多,宁愿降格炼个极品宝兵,也拒不交出。 这本来也不关自己什么事,但既然有好材料,又被自己撞上,总不成让盖舟曲这么暴殄天物…… 温去病道:“太一,提货凭证如今在我手上,我以货主的身分要求,中止炼制,把材料退还给我!” 宏大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所请照准!” 第二章 下线何处寻? 第二章 下线何处寻? “炼制中止,炼制所费的金叶不予退还,素材有可能伤损,风险由货主自负,以上权益告知完毕,请问确定要中止?” 虽然带了一个请字,但太一冷冰冰的声音,不含一丝情感,就这么在耳边响起,明确告知了可能蒙受的损失,以示童叟无欺,关于这一点,温去病压根不以为意。 “没问题!中止!” ……反正不是我的钱,金叶和素材都是盖舟曲的,痛也不是我在痛! 事不关己,温去病的态度也异常豪爽,甚至让旁边的龙云儿有些咋舌,而随即光柱中银芒一闪,温去病探手进入,取出了几件事物。 “啧!琅琊老木只剩渣子了,这大概能换几十……干,最多十金叶,星辰沙全耗损掉了,朱丹一气符……只剩下一角,辅料等于全毁了……” 温去病抖抖手,将那些碎渣全数扔开,虽然自己是废物再利用的达人,但终究不是万能,伤损到了这种程度,就算是自己也没法再利用了…… 不过,自己也不是没理智才胡乱喊的…… “哥哥,这块狼皮……” 龙云儿不敢干涉太过专业的东西,但看见这块黑色的狼皮,在一片漆黑之中,闪烁着如星星般的亮点,忍不住靠近过来,仔细端视。 当前自己的眼力,还不足以看出这块狼皮的神异,却已经能感受,这块狼皮中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温去病道:“很不错,吸收了那么多素材的精华,这块妖尊狼皮等于被处理过,破碎的内天地得到修补,开始活化,价值肯定比原先高多了……嗯,可惜琅琊老木、星辰沙的品位不够,朱丹一气符也不对属性,否则以太一的能耐,造出神器完全不是问题。” ……但最重要的一步,已经被太一处理完成,只要蒐集到够品级的素材,由自己来开炉,都有七成把握能造出神器来,没必要让太一赚一手,这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真不枉急忙忙赶来这一趟。 龙云儿不懂相关道理,但看温去病连眉宇中都带着笑意,就知道这笔生意肯定有赚无赔,着实替他欢喜。 “不过……这规矩好像有点奇怪啊!”龙云儿皱眉道:“委托太一造器,所造之物肯定非凡,代价很大,怎么……领货凭证都没得绑定的吗?认证不认人,这规矩……也未免太松了吧?” 别说宝兵,哪怕是高阶武者用的战器,都能透过滴血仪式,认主绑定,减少失窃的可能,也增加强夺或盗取的难度,太一这里随便哪样东西都是高端货,牛到不行,为何却连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随便扔块木牌充数,这也未免…… “嘿!这世上的规矩有两种,一种是为了让人方便的,一种……打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人不方便的。” 温去病冷笑道:“增加绑定功能,在这里是举手之劳,客户的权益也有保障,不容易被抢被偷,但这么一来,对太一……背后的那些,有什么好处?” 龙云儿讶道:“那……让使用者不方便,这对太一又有什么好处?” “方便与安全都是相对的,妳不方便的事,对太一可未必,如果打一开始,那些神魔就乐见掠夺、杀戮、混乱,现在这局面的出现,对他们也只是刚好。” 温去病道:“一个规矩的成立,在于建立规矩的几方人马有所共识,要是有其中一方想钻空子,就会形成混乱,但如果那几方人马都想钻空子,那就会构成一种新的平衡,混乱中的平衡,达成利益最大化。” 龙云儿摇头道:“太复杂了,理解不了,还是看看那扇门吧,这又是什么宝贝?” “空间系的传送法宝……” 温去病随手打了个法诀上,投映出内部的法阵,上头灿星点点,繁复犹胜蛛网,龙云儿是一早放弃,压根不觉得自己能看懂,还是温去病专业素养高超,一番确认后,有了判断。 “奇怪……这和我自己做的那个道具类似,是连结往某个虚数空间,然后再从那里进入这边,连通太一,但……” 温去病皱眉道:“上头另外笼罩的这个术式,有特殊的契约之力,甚至还有愿力,我看不懂,还是找当事人来解释吧。” 随手一抛,这个小门被抛入光柱,光华大放,太一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 “时空之门,可联通特殊神魔空间,每出入一次,缴交五金叶或五帝国金币,不交而硬闯者,经警告无效后,抹杀!” 冷冰冰的宣告,温去病与龙云儿都是一呆,五金叶说多不多,对中低阶武者可能还有点小贵,可高阶以上的人物,这不过就是一条毛,更别说还能用帝国金币抵用,这代价简直低得可以。 不过,真正让他们心惊的,还是太一居然搞出这种东西来!以太一的无比神能,会在乎这种蝇头小利?这根本是要把饼搞大,让更多的人能够藉此进入神魔空间,与神魔接触,扩大在主世界的影响力。 也幸好这件宝贝甫落到盖舟曲手里,就被温去病顺手给收了,否则流出到世上,一石激起千层浪,还不晓得要造成多少骚动?多少的麻烦? 温去病、龙云儿暗自松了口气,但也暗自担心,太一能给出一个这种法宝,就能出更多个,不晓得除了盖舟曲,还有谁手上持有类似物件,这对己方、对整个世界,都是巨大隐忧。 两人还在思索,太一的话却没有完,持续往下说去。 “……每收取一人次通行费,时空之门持有者可抽取两金叶的分成,或折换同价值帝国金币,多推广,多分成。” 这句话入耳,两人就不只是一呆,温去病的眼睛整个亮了起来,喃喃道:“好家伙,不晓得太一还给出几个这种东西。” 龙云儿点头道:“不错,人心贪婪,如果多散出几个时空之门,与神魔的接触将难以控制,如果能知道其他的时空门,落到谁手里,或许还能设法摧毁或夺回……咦?哥哥,你在想什么?” 温去病连忙摇头,“没有,我绝对没有在考虑拿这东西去拉下线,成立组织,一点都没有……咦?盖舟曲居然没来得及在这宝贝上留下灵魂烙印?” 看着温去病尴尬的表情,龙云儿也只能改了立场,“好吧,如果不能阻止,最大化利用也不失为一个方法,只要哥哥在这门上留下印记,以后每有人从这通过,哥哥你就能收到两金叶的提成对吧?” 温去病道:“还好是落到我们手上,只差一点,这东西就能让盖舟曲发家致富了呢。” 龙云儿苦笑道:“天命很重要啊,没有那个命,就算东西拿在手里,也是为人作嫁的下场,那……哥哥打算怎么办?” 温去病道:“先回去再说,这些只能算意外横财,但原先的计画还是得进行。” 拉起龙云儿的手,身形一闪,两人从神魔空间消失,先回归英灵殿,跟着就转回主世界,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进入这间塔底柴房过,盖舟曲也仍昏迷在柜子内。 温去病把人从柜子里拉出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针盒,小心翼翼地将针刺入盖舟曲十余处穴位,原本就气息近乎停顿的他,这下完全连生命迹象都没有,整个如同假死,心脏久久才跳一下。 “……杀人灭口是行不通的,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在自己门派留了魂灯,人死灯灭,立刻暴露,所以想要借用他们的身分,就暂时不能杀人。” 温去病道:“这一点我们有专门技术,把人弄到假死状态,再打乱天机,混淆测算,以前这一手都要靠专业人员啦,不过……” 一手贴放盖舟曲脑门,温去病默默发劲,盖舟曲头部交缠黑黄之气,一现即隐。 “行了,除非遇上天阶的术数高人,否则这样就足够了……心魔阁内没有这种人,九外道中有没有,我都会很怀疑。” 温去病举脚在地上轻轻一点,土石垮塌成大洞,盖舟曲滚落其中,温去病再举脚一震,砂土迅速合拢,将人给埋在底下,而他从袖中取出两管药剂,往地上一倒,土石迅速变色,回复最初,完全看不出这里曾遭破坏,还有人埋在下头。 龙云儿担忧道:“我们这算是……活埋了他?他该不会死掉吧?” 温去病道:“没事,这是碎星团开发出的秘术,至少三个月内,假死状态的他不会有事,如果运气好一点,还可能获得其他的好处……不过我想他是没这个命了。” 说完,温去病默默运力,顶上玄黄流光垂落,模样也迅速发生改变,一转眼间,就幻化成盖舟曲的模样,连衣着也一起变化,看得龙云儿目瞪口呆。 “哥哥你这是……” “比妳那变身手环更进一步的技术,以天地玄黄功德战衣为基础,于外围贴上一层几乎没存在感的屏障,想幻化什么都可以。” 温去病道:“不过这东西有缺点,玄黄战衣并不是专门用来易容改扮的,当承受同位阶的力量冲击时,这层假象就会破裂,所以要小心避免战斗。” 第三章 神尸 龙云儿端视温去病的形象,尤其是拿绷带把头脸缠上后,还真是一模一样,没什么可挑剔的,虽然初时有点惊奇,可只要想到当初幻影神盗的背后,都是他在做技术支持,就什么也不奇怪了。 不过,改扮成这样子,是确定要混入心魔阁里了,那自己又该怎么办?玄黄功德战衣自己可没有,即使有,难道也扮成盖舟曲? “那个……九阴玉简之中,有一篇金缕玉衣的功诀,妳还记得吧?” 温去病一提,龙云儿点了点头,那也是直指天阶的无上,自己就算不练,也肯定会看上几遍。 金缕玉衣这门功诀,性质属寒,凝结阴冷真气,在体外形成护罩,抗击、除痛,是一门颇为了得的内家护身法,但纯以抗击力来说,它不如金刚身,因此自己也没有花心思去练,顶多就是看过与熟记。 “把这个护符带在身上……” 温去病递给龙云儿一块护符,“它能一定程度调用妳原始血脉的气息,化成一层假象,然后妳再凝运金缕玉衣来护体。” 龙云儿接过护符,依言照办,随着金缕玉衣劲走全身,一股清冷的气息,向四周弥漫,龙云儿看见自己本来白嫩的肌肤,逐渐变成一种灰青色,黯淡无光,失去弹性,看了让人心里发凉,仿佛是什么被冷冻了很久的东西,又像随时都会发生腐化。 “这个是……” “金缕玉衣虽然是道门功法,但走得比较偏门,是从尸解一类的功诀中演变而来,如果走火入魔,很容易变成尸妖!现在我们把这股气息加以引导,配合那块护符……” 温去病的解释,龙云儿没怎么仔细听,因为自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等,等一下!”龙云儿慌忙道:“这样子……好像有点不太对,我要装成神尸吗?扮尸体?我没什么信心耶……” 心魔阁的好手,很多都操控着僵尸,盖舟曲离开义庄,就是为了拿能够迅速提升他实力的东西,没人知道这东西是极品宝兵,以心魔阁的习惯,盖舟曲带一具强横的尸偶回去,非常合理,没人会质疑什么。 不过,基本构想是一回事,真要实现起来……龙云儿表情僵硬,有些微的抽搐。 ……自己愿意为了温家哥哥赴汤蹈火,生死不惧,但……装死尸?这个好像有点…… “不然,妳给我一个更好的办法?”温去病摊手道:“死尸比较好蒙混过关,心魔阁还因为以前的事件,在这方面留下禁忌,不会随便去窥探别人的神尸,这样混进去是相对安全的。” ……以前的事件? 龙云儿心中一奇,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关键,正想探究,温去病已经问道:“还是干脆倒过来,妳来装盖舟曲,我把衣服换换,扮死尸算了?” 有那么几秒,龙云儿认真在思考这可能,但很遗憾,也就只有数秒,自己很快就发现,这个方案根本行不通。 扮死尸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装死人,不用开口,动作呆板,如果是扮成盖舟曲,无论怎么故作高傲,都不免与同门交流,让自己去扮,两句话就会被人识破了。 更糟糕的是,温家哥哥一向有落井下石的不良心态,如果自己坚持去扮盖舟曲而出了事,他肯定会在旁边装死尸,啥都不开口,令人恼火。 双方的责任与工作,一下确定,两人做好准备后,就一起走出了塔,虽然身上都换了衣服,遮掩外形,但气息却极明显,以至于没走几步路,李月白、夏侯章就双双拦阻在前。 李月白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夏侯章同样皱起眉头,打量着面前的“盖舟曲”与身后那名女子……冰冷的尸气凝重,瞒得过外人,却又怎么瞒得过同门师兄弟? 两人都是此道行家,龙云儿虽然穿着宽松的袍子,带着斗笠,面上还戴着面具,可那异乎常人的特殊波动,隔着老远仍传来的冰寒气息,没有一丝人味,这都让他们一眼就认出,那是经过炼制的神尸。 心魔阁将受操控的尸魁儡,称之为神尸,虽然是一个总称,内中却有高下之分,有些尸骸单纯听命行事,有些则保有模糊的意识,能够随机应变,做出繁复的动作,甚至自行施法。 尸魁儡也未必都是人形,反正只要敢豁出去捡骨、盗墓,什么上古凶兽、地阶武者的尸骸有得是,顶多就是天怒人怨的事情干得多了,容易遭雷劈,或是容易出门横死,但只要敢干、敢想,加上几分运气,一个高阶的控尸使,驾驭一个地阶等级的神尸,完全是可能的。 不过,心魔阁历代留下的一个共识:神尸再强大,终归只是外物,可用不可倚,一直执着于控尸、操尸之道,而不专注在提升自我,这样的门人走得不远。 李月白、夏侯章都曾在控尸技法上,有过深研,更拥有过强力神尸,但当两人踏足地阶时,就直接把神尸祭炼,打造宝兵,超脱此道,现在看见盖舟曲所带出的“底牌”、“秘密武器”,是一具神尸,两人的目光都带几分嘲弄之意。 “……这可不是修炼的正途……”李月白冷笑道:“不过,在这缺战力的时候,拿来充充数,也是不错的,师弟你最近出手不成,又炼不成宝兵,用神尸来代替你出面,或许战力能更上一层楼。” 夏侯章也露出相同的篾笑,盖舟曲本来的神尸,是一头赤角插翅虎,非常威猛,堪在地阶武者的攻击下,支撑十多回合,这回他大闹岭南温家,连经多场恶战,都没有将其唤出,阁内师兄弟都疑心,他可能献祭了神尸,用来打造宝兵,又或是得了更好的神尸,正在炼制。 站在竞争者的立场,最不愿见到的,就是他打造出什么强大的宝兵,这类事物不光是威力强,更能与兵主神魂相呼应,配合得好,兵主自身实力也会快速成长,甚至突破,比永远都只是外物的神尸强得多了。 因此,当确认盖舟曲的底牌,是一具神尸,两人固然有些失望,但也都觉得松了口气。 ……这神情,温去病认了出来,却非常地不能赞同。 “两位师兄。”温去病冷笑道:“之前承诺,要把小弟实力提升的秘密,与两位共享,这承诺如今仍然有效,只要两位分别在三招内,击倒我这具神尸,我就把秘密在这与两位分享。” 一句话吓到三个人,李月白、夏侯章不意他在此刻旧事重提,而从语气看来,他对这具隐匿多时,从未一现的神尸,充满了自信…… 龙云儿也愣在当场,你们说得好好的,突然扯我干什么?我都已经在扮尸体了,这样也有我的事?有没有那么衰的? “可以一试。” 夏侯章目中厉色一闪,一下来到龙云儿身旁,一爪直接探出,爪甫起,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息,就弥漫周遭。 心魔阁的传统技法,当然也包括对尸毒的操控,上趟在船上撞着温去病,夏侯章不敢贸然使用,就是怕对方力量太强,尸毒反被逼回,自己反而要命,这回是对莫名神尸出手,自然无此顾忌。 况且,以尸毒来测试神尸,本就是心魔阁的标准流程,一具强大的神尸,绝对没有害怕尸毒的道理。 龙云儿看着这一爪逼来,力量之强,比自己犹胜一筹,不过比拚力量这种事,除了本身修为,还看装备! 内息一转,龙云儿将真气流经万古江山钟,一下震动,钟震九天,阵阵无形冲击波,山洪暴发般往外倾泄,夏侯章的一爪还未逼近,就像撞上一堵厚墙,尸毒首先被震得溃散,接着,连手指都开始剧痛。 那并不是撕裂或是什么别的痛楚,而是整根指头,由外往内痉挛,只要撤得稍慢一点,就是连骨带肉,扭曲折断、粉碎的下场。 ……好强的力量,这具神尸是力量型的? 夏侯章脸上变色,后方李月白也为之动容,但夏侯章并未退却,神念一聚,法相运转,一只吼天蛤蟆的巨大形像,在身后出现,天地之力任其调用,远较之前强横得多的大力,突破冲击波,又一爪直袭龙云儿。 “第二招!” 吼天功藉着喊啸,先爪势而到,震撼龙云儿的听觉,甚至五感,让她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但极意袍不是盖的,在穿戴妥当的情形下,直接先把这份破坏力减去四成。 你出法相,我有装备,没有谁在怕谁的! 眼见重击临身,龙云儿可不想硬挨一记吼天击,当下爪势一动,整个身体像是化作一条青龙,卷日吞云,在云雾变幻间,避过夏侯章的主力,反腕拿他脉门,去势巧妙无方,夏侯章看见,却是慢了一步。 “……这是……沧溟龙家的……” 夏侯章目光圆瞪,惊于眼前所见的爪势路数,但脉门已经被扣住,半身痠麻,发不出劲来,唯有凭藉着法相之威,持续借调天地之力,另一爪击轰向神尸头部。 眼见双方就要硬拚,李月白身形幻动,忽然来到龙云儿另一侧,出手击向她后心。 “第三招!” 第四章 原来你是那种人 先前温去病所开出的条件,是李月白、夏侯章各自出手,攻击龙云儿三招,做为测试,反正神尸只有耗损,不会疲劳,车轮战差别不大,却不料李月白自行其是,把这赌约当成“接下两人联手三击”来处理,这下情况就不同了。 然而,温去病却从这记偷袭中,看出李月白果然会做人,虽然是暗施偷袭,口中喊的却是第三招,只要接得下这一招,赌约就算完成,说起来这边也不算太吃亏,让人在愤怒之余,不是太难接受。 出手近全力,行事留余地,温去病暗赞李月白的手腕,不过要破我精心炼制的这具神尸,只凭这样,也未免太天真了咦?为什么说是我精心炼制?一下太入戏,连我都当自己是心魔阁的了? 温去病一下分神,李月白的一掌,已朝龙云儿背心打落,这时他留余地的个性又凸显出来,这既然是盖舟曲炼制的神尸,就是心魔阁的战力,自己若真将之辣手摧毁,后头不好交代,所以他的一掌虽然出了全力,却法相未显,天地之力未曾调动。 少了法相运作,这一掌的威力相去何止道里计?也在这一掌打中龙云儿背心的同时,他与夏侯章才顿觉错愕。 那具神尸身上忽然涌出一股阴冷气息,起初有些似真木精元,但透出体后,就是无比浓烈的尸气,仿佛已累寿数千年,饱吸日月精华的古尸。 两人同为尸道行家,立刻暗叫不妙,千年老尸已极为罕有,心魔阁内也没有几具,盖舟曲得了这具神尸,便如此趾高气昂,两人早猜这神尸或有千年级数,却未曾想,是数以千年计。 尸骸一旦过千年,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可能渐生灵识,数千年的古尸,生出灵识的可能不是普通高,如果真具有高度灵识,化为尸妖,基本都可以当成天阶级数来看待。 两人想起这个常识,心中生惧,更现这具神尸的阴冷尸气,陡然拔高,在顶上交织卷动,隐隐约约构结形象。 不是吧? 这具神尸还能凝结破碎法相?还能调用天地之力? 李月白、夏侯章抬头望天,看着那近似龙形,却若隐若现的虚幻形象,虽然不太清楚,可是从那法相中传透过来的,毫无疑问就是龙威,让他们心惊胆颤,原本杀人不眨眼的狠辣凶性,此时就如孩童般恐惧,生不出对抗的意志。 这么强的威势,这具神尸就算还没觉醒高度灵识,成为尸妖,生前也定然是一位天阶,唯有如此,才能在死后还凝结出破碎法相,有限度地调用天地之力。 残缺的法相、有限度的天地之力,照理没法与正常的地阶相比,可是天阶者遗蜕,自有内世界留存,哪怕不完整,两相结合之下,威能仍是恐怖,甚至还能具有部分天阶者的特征。 这绝不是一个可以战胜的对象,盖舟曲怎么如此好运,得到一具数千年前的天阶者遗蜕,炼成神尸? 既惊且惧,李月白、夏侯章全然落在下风,那源源不断自顶上传来的龙威、古老的尸气,都让他们不住想起那些天阶神尸的厉害,这完全不是自己可以对抗的存在,一切反抗意志,都因此迅崩解,支撑维艰。 他们的异状,龙云儿的感受极其强烈,但不能理解为什么,诚然自己正凝运血脉之力,引导尸龙气息,透出龙威,但整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甚至可以说,若没有船上那几日的特训,自己肯定驾驭不住。 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好像很厉害,其实大半力量都花在驾驭上,本身根本是个空架子,他们两人若全力反击,自己肯定镇压不住,却为何他们竟似神为之夺,半点也不敢动手?难道龙威真的这么可怕? 疑惑难解,龙云儿望向温去病,而这份困惑,温去病心里有数,这全是来自自己擅长说故事,一个牛皮吹得震天响,吓倒了心魔宗的两大高手。 云儿的肉身异常强韧,来自于金刚身的修练尸气与龙威,来自血脉源头的冥界尸龙,这两者分别来看,意义不大,可放在神尸身上,让人以为是龙系血脉、千劫古尸,那直接出现的第一印象,就是天阶者遗蜕,甚至是天阶尸妖。 心魔阁内,哪个弟子不知道天阶尸妖的恐怖?他们在龙威之下,本已心神动摇,再想到以前听过的那些尸妖传说,直接破胆,心灵生出巨大空隙,哪还能够相抗? 而这成功的胜利经验,将成为自己进入心魔阁的重要资本。 “三招了!” 温去病一声冷笑,随手打了一个全无作用的法诀,龙云儿动作一顿,松手放开两人,悄没声息地站回温去病身后,如同一具死尸。 李月白、夏侯章如释重负,站在原处,足足数秒过后,两人这才回复状态,气息稳定,但身上衣服半湿透,活像刚掉进水里,狼狈的模样,不知多久未曾有过。 “两位师兄,我这具堕天神尸,威能如何啊?” 温去病怪腔怪调的冷笑,与盖舟曲的语气全然一致,之前在船上,已听过盖舟曲的声音,刚才又触碰过声带,模仿起来并不是问题,更令心魔宗两人不疑有他。 夏侯章道:“哼!你算走狗屎运了,居然能取得天阶者的千年遗蜕,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温去病冷笑道:“这种事情,我会蠢到告诉你们吗?但看在同门份上,可以说一句,就算你们现在去,也不会有任何收获了。” 这话夏侯章未有任何怀疑,甚至觉得本就应该这样,换了自己,现了什么宝藏,也不会蠢到把位置说出去,便宜了别人,而那地方被反覆搜掘后,更不可能还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李月白皱眉道:“不过,这具女尸生前” 之前龙云儿与夏侯章对拚,那一式近似云龙爪的招数,还有那不完整的龙系法相,都显示了与沧溟龙家的关系,这就算否认都不会有人信,连龙云儿都想不出要怎么自圆其说。 幸好自己扮死尸,不用开口。 “哼!岭南温家的那个女人,让我吃了这么大的亏,蒙受奇耻大辱,我当时就誓要报复!” 温去病阴恻恻地冷笑,更似乎难掩心中激动,双拳不觉紧握,“如此大仇,岂能不报?我听说她有龙家血脉,就甘冒奇险,入侵绝地,千方百计才弄来这具拥有龙家血脉的天阶遗蜕桀桀桀,我要让她们知道,羞辱我的代价!知道我男人的雄风!” 语气中,有一股隐藏不住的淫秽,哪怕头脸被绷带缠住,仍仿佛见到舌头在底下,如蛞蝓般蠕动,给予人强烈的恶心感受,李月白、夏侯章在流露了然目光的同时,眼中也倾泄出相同的讯息:“你果然是那种人”、“你真变态”。 就连在后头装尸体的龙云儿,听着那笑声,看着眼前那背影,如果不是因为还记得那是自己心爱的男人,差点就忍不住一脚给他踹下去 “好吧!师弟你能得到如此神尸,也是你的缘法与因果,旁人羡慕不来,本门有制有度,也不会来谋夺你什么。” 李月白道:“你在这时间点上得神尸傍身,大大增强本门的战力,天佑本门当兴,这次大会上,你可别辜负了师长的期望。” 温去病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李月白、夏侯章再无别话,转头与温去病同行,领着后头缓步行走的龙云儿,就这么回到了义庄。 在前往义庄的路上,龙云儿不无忐忑,就怕自己扮相不对,随时会被拆穿,而进入义装后,所看到的景象,则让她惊愕到差点傻掉。 义庄是心魔阁据点,里头看到一堆邪人妖里妖气,是预期中的场景,但此刻所见是也不是。 心魔阁基本摆明车马,连掩饰用的伪装人员都省了,大批本门弟子,就直接在义庄中晃荡,基本就如想像,不是眼中闪着邪芒,就是全身都带血腥味,一看就知道是危险人物,命运之眼如果开启,看这咒怨深深的因果线,此地随时被雷劈了,自己都不会觉得讶异。 然而,这些邪人却有一致的地方,无论身上穿的是什么,外头都加了一件黑大褂,走路扬扬有风,只不过不是阴风就是腥风,腰间都配戴一柄赤红短匕,是各自的身分象征败血邪刃,有些还另外装配几柄看来极快、极利的柳叶小刀,仿佛随时都会抽刀开膛破颅,分割人体。 在这些心魔阁弟子的身后,基本都跟着神尸,形式也是千奇百怪,有兽、有人,那些兽形的神尸,光是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其身上的强大力量与怨戾之气。 但至于那些人形有不少都是女性,容貌都是中上之选,战力却说不上有多强大,而且,这些神尸的操控者,往往都是中下实力的心魔阁弟子。 呃! 龙云儿忽然能理解,李月白两人刚刚望向温去病时,那个“你果然是那种人”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第五章 心魔阁的学术交流 章节内容开始 举目所见,满义庄的心魔阁弟子,长相是不怎么样,但套上那一袭黑大褂,腰间配着手术刀,手里个个拿着琥珀杯,装呈鲜红色的如血美酒或者那真的是血乍看起来,还真像是一场吸血妖族的时尚宴会,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主流文化气息。 杯盅交错,洋溢的是酒香与血腥味,穿着黑大褂的人们,满面邪气,目光冷澈,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好人,但这些冷血变态杀人狂,聚在一起酒会,却每个都很健谈,说起自己最近正在进行的项目,人人眉飞色舞,精神百倍。 “你那项目最近有进展吗?” “哪个?颞叶内侧癫痫型选择性海马杏仁核切除术的新手法?论文和实验体都快完成了,但太偏门了,找不到老师来审,也是麻烦你的脑脊液论文呢?不是好像浅显些?” “什么脑脊液论文?别胡说,是比对怀孕一、三、五个月母体的脑脊液,与五百年以上长白老参的交互作用” “然并卵?说那么多,还不就是拿脑脊液泡参酒?真有差吗?” “你别不信啊,还真有,五个月的那份,硬生生就比一月份的,服用后效能提升百分之二十五,数据记录我随身都带着的。” “有这事?给我看看!脑髓液参酒这个实验有没有排除个体差异?样本数量有多少?有效成分与药理作用有没有分析出来?” 谈到各自进行的课题时,附近的人都表示高度兴趣,专注而投入,这点让龙云儿大为吃惊,一改先前“邪派份子都不学无术”的刻板印象,但至于他们所讨论的课题龙云儿真心不与置评。 那些高阶以上,力量强横之辈,所持有的神尸,千奇百怪,大多是兽类、虫类、蛇类,或是近乎妖的凶兽,蟒、豹、鹰、虎几乎可以搞一个小规模的动物展了。 而越是高阶中的佼佼者,神尸就越怪异,甚至不是跟随,而是被配戴在身上,体积也越来越小。 神尸并非一成不便,如果说败血邪刃是身分证明,神尸就是心魔阁弟子的成绩单,越是才干杰出的,就越会在自己的神尸上动工改造,用各种手段来强化,展现本身的才华与创意,他们每年都还有神尸的战斗大赛,高名次的,就有望被门内大人物看上收徒,前途光明。 温去病的声音,清晰传来,直接在脑中响起,自从功德战衣有成后,隐密传音的效能也大幅提升,在这距离内说话,完全不是问题。 高阶以上的,会慢慢尝试把神尸炼化,等到踏足地阶,神尸成为宝兵,直接就有现成的宝兵能用,还是与自己交流多年,默契最佳的那种,嘿,妳知道的,可不是天底下每个地阶都有宝兵可用。 龙云儿暗自点头,宝兵级事物可不似战器,贵得要死,普通武者哪怕练上地阶,背后若没有大宗门奥援,不得奇遇,也未必能得到一把宝兵来发挥力量,堂堂一方高手,却倍显落魄。 心魔阁这样的传承法,有伤天和,却也另辟蹊径,用这方式登上地阶的门人,将来都能有一柄宝兵,这已经是堪比大宗门的待遇,甚至还超过了像司马家、十字庵这样的穷派门。 天生万物,各有其生存的道理,果然生命会各自找寻出路,也各有各的精采啊! 不过,这些是力争上游的那部分,可那些低辈弟子的状况,又是怎么回事?那些看起来只是漂亮,战力却不怎么样的女尸偶,身上衣服尽是绫罗绸缎,一个华丽过一个,有的典雅大方,有的性感冶艳,领口开得一个低过一个,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为了修练啊! 嘿,一个门派的菁英,当然不用担心泡不到妞,不用怕没有女人,但一个门派不可能个个都是精英,剩下的人,总要找自己的出路,这些死丝,泡妞没本事,又没钱,不想天天与手交朋友,就只有投身心魔阁,半夜人家酒店捡尸,他们荒山掘坟了满好的,人家捡的只能用一次,他们基本都用半辈子或一辈子的。 龙云儿听得阵阵恶寒,这些女性尸傀儡,虽然外型亮丽,跟在“主人”身后,给主人大大长脸,有些穿着入时,并肩站一起,俨然一双璧人,但无论怎么装扮,都掩饰不了她们眼中无神,面上没有表情的事实。 这也是很合理的情况,中低阶操尸使的能力,顶多能操控人形神尸做一些简单动作,能说几句机械性的话语,已经是佼佼者了,根本不可能有鲜活的灵识与情感,反过来说,能重新生出灵识的神尸,也绝不可能为他们所操控。 但若这么说来 发现了吗?这一个个家伙都没有智能,也无法自理,那穿衣、梳发、化妆,这些事是谁在做的? 这答案根本连想都不用想了,龙云儿脑中浮现的,就是那些尸主为自己的傀儡化妆、梳头、穿衣的恐怖画面,更打从心里发出恶寒,心魔阁果然是个很危险的门派,应该被诛灭! 不过,他们这样的风气,也有好处至少对我们是。心魔阁里的丝太多,十有都是鲁蛇,这种养着傀儡娃娃当人生伴侣的行为,比比皆是,而这种事的独占性又很强妳懂的,事关男人的面子! 龙云儿麻木地点头,其实一点都不懂,都已经混成丝了,你们这些鲁蛇,总不至于还觊觎别人的充气娃娃,想要拿来用吧? 结果还真的是! 早期心魔阁开发尸偶技术时,很多人拿神尸当终生伴侣,可也有很多人因红颜惹上祸水,有同辈之间互偷、互用的有系上师长以研究为名,强行征调学生持有神尸的反正你要我不给,大家乱成一团,最后就动刀子了!你捅他戳,下毒兼暗算,还有背叛的,与勾结外人,出卖宗门来复仇的闹得最激烈的时候,心魔阁殒落了一名天阶,十几个地阶,险遭灭派之祸 龙云儿听到都傻眼,就为了这种鸟事,搞到连天阶都殒落?那具神尸到底有怎样的美色?你们这群掘尸狂又到底有多色啊?作为地阶,自己真想大骂一声:你们是练武者的耻辱! 在那之后,心魔阁痛定思痛,立下严规,绝对不许强夺同门的神尸,也不准长辈用各种藉口,征调或强行检查弟子的神尸,视神尸为每名心魔阁弟子最宝贵的个人财产,逾越规矩者,全派共击之!所以我让妳用这身分进来,很安全,就算是心魔阁阁主,也不能随便乱动妳。 温去病语气轻挑,龙云儿可没有半点安心感,只想尽早离开,越快越好,但两人早已被其他人注意到了。 心魔阁门人看到“盖舟曲”,不少人皱起眉头,显然不是个受欢迎的人物,但也仍有与他相同派系的师兄弟,招呼他过去喝酒,却基本没留意到他身后所带着这具蒙面神尸。 温去病毫不避讳,向那边迎了过去,走之前,刻意传音送来一句,我去喝一杯,妳留在这里,与周围妳那些姊妹好好亲近亲近。 传完这句话,温去病飘然离开,龙云儿在心里苦笑。 自己算是比较传统的女孩子,对于夫君纳妾、另娶之类,大家族中常见的事,早有心里预备,也不只十次百次想过,遭遇类似状况时,自己该当如何自处,才能显得落落大方,不引起非议, 那时,自己曾以为,再也没有比身处后宫之中,和其他后宫中的女子共为姻亲,要更难以接受的“姊妹”,没想到,世事如棋,难测多变,居然真有一种情况,突破自己的想像,超越自己的下限。 现在,环顾周围的这些“姊妹”,像一堆人体模型多过尸体,自己就站在其中,成为她们的一份子,像并肩躺在停尸柜里,就差没有手牵手了!总觉得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后宫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而温去病进入心魔阁弟子群时,那个气势,简直就像虎入羊群,那些师兄弟都想套话,弄清楚他急速变强的由来,但温去病都轻轻带过,只表示有什么好东西,自己绝不会忘记与师兄弟分享,虽然整理还要点时间,但绝不会太久。 左道邪人之间,没有信任可言,但温去病都说了就这几天功夫,其他人也不好在这时候穷追猛打,若逼得太急,又没取得共识,被人误以为是要吃独食,那就大大不妙了。 “上个月,我开了一个新课题,受试体脑子被蚂蚁吃了百分之九十,还活蹦乱跳,这里有点数据,和诸位师兄弟分享一下” “喂!你这数据有点乱啊” “唉,人家活蹦乱跳的,手当然有点抖,能记成这样已经不错啦,你们将就点吧。” 温去病很快也把话题引开,只要问起大家最近在搞的项目,人人都有说不完的话,急着表现,再稍微透露一点自己正进行的课题,话很快就聊开,气氛也一下就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那种热络的画面,龙云儿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心魔阁这个门派,和自己最早以为的样子,还真是差好大啊! 龙云儿一下出神,忽然听见后方一声霹雳雷震,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吼震出来! “向天发誓,我心魔阁誓诛碎星狗贼,以报欢喜院不共戴天,夺院之仇!” 话入耳,龙云儿猛地一怔,碎星团与心魔阁有渊源?碰上仇家了?这事温家哥哥没提过啊! 第六章 绝心法王(紅包滿五百加更) 骤听见那声吼喝,龙云儿心头冒出多个疑问,碎星团基本把黑白两道都得罪了个遍,不管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听见有人咬牙切齿地喊着碎星团,都是半点也不奇怪的事。 心魔阁与碎星团有旧仇?温家哥哥从没提过此事,但……不值得奇怪。 不过,后头的话就怪怪了,“以报欢喜院不共戴天”,这话引起了自己的注意,欢喜院是九外道之一,基本还是女流门派,自己并不知道她们与心魔阁的关系,或许同为九外道,相互交情很好也不一定。 欢喜院受挫于碎星团,心魔阁同气连枝,同仇敌忾?这样的情谊,在九外道之中可是极其罕见的。 可……夺院之仇? 夺什么院?谁家的院子被夺走了?欢喜院的院子没了吗?也是碎星团干的?这又干心魔阁什么事?心魔阁要替欢喜院报夺院之仇? 短短一句话里,包含的信息为何那么多?自己是越听越乱,不晓得温家哥哥懂不懂? 龙云儿悄然注意温去病,头脸缠着绷带的他,根本看不出表情,无从判定,但没等自己深思,十多个身影就从义庄内院跨到前堂来。 为首的一个,似是心魔阁此次的领头人物,不知是长老,还是什么要人,所有弟子看到这位出来,纷纷弯腰行礼,让到旁边。 这一位,个头不算特别高大,却给予人非常大的压迫感,远远看去,龙云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兽人?心魔阁的大人物,居然是兽人? 龙云儿小心翼翼,看着那颗不知是猫,还是豹的头颅,无比错愕,但随即又察觉不对,因为虽然穿着黑缎华服,可露在外头的手臂,却是鳄皮,五指成爪,钩如金铁,不知还有多少相异的生物特征……这已不是兽,而是妖。 心魔宗的大人物,竟然是一位妖王? 百族大战之后,世上怎么还会有妖王存在?一个妖王,又怎么能在人族势力里呼风唤雨? 错愕中,温去病不知何时来到身边,传音入耳。 心魔阁四大法王之一的绝心法王,阁主之下,就是这四个了,这家伙早年被我们坑过,本来是要死的,谁知道他把自己的脑子与血肉,转移到自己的妖王神尸里,垂死挣扎,没想到还真给他成功了……就成了现在这帅样,他本来长相猥琐,哪有这么好看? 听了这话,龙云儿才明白过来,心魔阁这些无耻盗尸狂,玩尸体玩到最后,还真有把自己也玩成尸体的?这位绝心法王,虽然有心跳,可身上尸气重重,状态极为不妥,恐怕得依靠特殊药物,才能维持血脉活化,五感方面……恐怕也不会像正常人那样。 就只见,绝心法王率着几名心魔宗的高手走出,而另外有两名衣着色彩斑斓的中年男女,与绝心同行并列,腰间配着几个布囊,又配着鼓,扮相稀奇古怪,眼皮子底下还涂抹油彩,应该就是莽荒殿的使者。 绝心率众走出,看了在场众弟子一眼,朗声道:“大势将至,诸天神魔回归在即,我人族不进则退,如果不想在大势中被淘汰,任人鱼肉,就必须强大起来,这次的九外道大会,是老天给我们最好的机缘!” 一句话,温去病微微一怔,有些明白过来,为何一个莫名其妙的大会,能让外道九派动心,纷纷参与了。 统合天下邪道诸派的“丰功伟业”,从古至今,都有无数霸主朝思暮想,意欲当成自己霸业的垫脚石,可想的人多,能够实现的,何止寥寥,根本是万中无一。 左道邪派之人,个个狡诈自私,没有绝对的实力、天大的好处,鬼才跟从!即使兼备这两大条件,也要时时刻刻担心底下人反水。纯以当前而言,在温去病的认知中,发帖子给九道邪魔,约他们出来开会,谈同盟或是并派,这种事根本没机会实现,只会被九派邪人当神经病看,帖子直接烧掉,不会有人来赴约。 因此,为何九外道诸派对这场大会慎重以待,还真派了好手参加?对方的底气何在?九外道又为何会被说服?自己一直没想通。 但此刻,自己算是明白了,虽然封神台的状况,自己守得严严实实,没让任何人知道,但随着太一正式把手伸入人间,神魔将重临人间的消息,再也遮掩不住了,哪怕有人心存怀疑,但大批高阶、地阶武者的出现,也足以证实这点。 在这样的情形下,各大势力肯定急着增强自我,百族大战完结还不满十年,战争中人族被踩在地上,任妖魔蹂躏的惨状,所有人族都应记忆犹新,而在调整自我这点上,左道邪派的适应性与速度,向来比正道大派更快得多。 他们未必会顺从安排,推举提案人为盟主,但肯定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把外道九派都邀集起来,协商共盟。 私底下,有心的诸派肯定动作多多,心魔阁当前的情况就是证明,大会之期还未至,他们已经和莽荒殿串联,在九外道中,他们两派因为业务需要,素有往来,交流也最频繁,这回在大会前夕,先有使者到来,双方到底约定些什么,已经是连白痴都知道! 考虑到九外道内的关系,这两家的联盟,可以说理所当然,恐怕连他们自己也这么觉得,当这是大优势,因为除了他们两家之外,九外道里头恐怕再没有其他两家能够快速谈妥合作。 心魔阁、莽荒殿,这两家因为业务往来,供货买货,还一起搞活体实验,有建立交情的机会,长期下来,建立了唇亡齿寒的同盟关系,但这样的情况,九外道中再无第二家,反倒是有些视彼此为仇寇的,像星月湖、欢喜院,先天理念冲突,每次撞上,几乎都是不死不休。 ……心魔阁与莽荒殿,两家在九外道中都算得上人多势众,前者每收一名弟子,后头就会多搞出一两具神尸,作为附加战力;后者在人、兽族边境地带,有偌大势力,几乎就是个独立王国,要高手有高手,要部队有部队,战力不是说笑的。 ……他们两家恐怕都觉得,只要他们连结起来,九外道中再无能够相抗的对手,统合邪道九派的机会大增,所以才表现出如此强烈的企图心吧? ……在暗中策划此次活动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目前没有任何资料可寻,真是老对手死曜那帮人? ……神魔即将重临一事,原本也不能算是秘密,但心魔阁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知道多少?这些也是问题。 温去病心念急转,就看绝心法王一番宣告,群体情绪为之鼓动后,道:“死曜那帮老鼠,过往藏在阴影里当传说,这回总算露出尾巴了,不管这次的大会是不是他们策画?有什么背后目的?最后都只会由我们收割成果,为我们作嫁!喵!” 雄心壮志的宣告,确实鼓动了在场众多心魔阁门人,只不过,他们没有像普通黑道帮派那样,振臂高呼,而是不约而同地高举琥珀杯,同声共贺,颇有几分文雅风范,但……对于最后那声猫叫,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选择无视,就只龙云儿一个,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温去病脸上缠满绷布,看不出表情,反倒是莽荒殿的那两名中年男女,对这情况全然意外,没能忍住,一下笑了出来,但立刻意识到不妥,又板起面孔,重新显得冷漠、高傲,无视旁人。 龙云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忍笑的同时,暗忖心魔阁的移植技术,看来还是有缺陷,以法王之尊,移魂转脑,仍留下了祸患,话说好好,跑出一声猫叫来。 “大家好好欢宴,尽情放松,准备面对明晚的大会,喵……” 绝心法王的宣告,真心让温去病一惊,虽然早料到这些邪派身处险地,不可能久待,大会时间越早越好,否则这么多左道邪人齐聚钱都,待上个把月,根本是找死,但……确实没想到,大会办得这么急,居然就在明晚! ……这样很好,说到底,自己还要赶往帝都,如果真陪这些人在此耗上十天半个月,那才真是要死了。 正自盘算,温去病斜眼瞥见,李月白快步走上前去,低声对绝心法王说了两句,绝心法王的目光就朝这边看过来,温去病心中冷笑,正头戏果然来了。 “……天阶神尸?破碎法相?这样的好东西,成为本门的战力?就凭盖舟曲这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全是套路!老夫早见得多了。” 绝心法王冷笑道:“藏头露脸,就以为能混进来,真当我心魔阁无人?可笑!将人拿下了!” 一声令下,周围的心魔阁门人意识到不妥,先是连退开数步,与温去病、龙云儿拉开距离,跟着就要扑上去擒人。 “住手!” 没等众人合围,温去病主动跨前一步,“我为什么脸上缠这些东西,大家谁不清楚?看我蒙头盖脸不舒服,我拆下就是,何必动手?” 第七章 黑山童姥 绝心法王一下翻脸,心魔阁众人将温去病、龙云儿重重包围,预备动手拿人,龙云儿强装木然,温家哥哥一力主张潜入心魔阁,说得好像各种准备齐备,十拿九稳,毫无风险,可哪想到才进门,刚喝了几杯酒,就立刻被拆穿了! 这下情况大糟,偷偷潜入成了送货上门,被人家整个心魔阁团团包围,再后来是该怎么办?豁出去一拚,杀血路出重围吗?绝心法王看来极不好斗,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厉害埋伏,搞不好藏着神兵也未可知,早先透过因果线的试探,确认义庄中潜藏的实力非同小可,冲突起来,己方能有多少胜算? 正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要不顾一切护住温家哥哥,却突然接到传音。 站好不要动,不要有多余情感,尽好一个死尸的本分,剩下来就看我的了! 温去病的指令下来,龙云儿心下大定,虽然还有困惑,但既然温家哥哥有交代,自己只要全心信任就行了。 而温去病大步走出,遥遥对着绝心法王,主动揭下缠着头脸的绷带,绷带一去,露出底下的“真面目”。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张面孔五官扭曲,多处有破损,鼻梁看来还有些歪,嘴角下垂,本就不帅的脸,丑得一塌糊涂,但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确实就是盖舟曲没错。 “我盖某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算脸上缠了些横横条条的,也依然是我,在这里的各位师兄弟,哪个认不出我来?今天我取回新的神尸,立刻回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为本门出份力?让本门能统合九派,在大势中占得鳌头?” 温去病眼神无惧,向周围环视一眼,心魔阁诸弟子与之目光相触,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我身上有这伤,缠了面目,容易引起大家误会,我姓盖的没话说,是我错,但如果是怀璧其罪,大家看上我什么东西,直接话说出来,不用躲着藏着,闹这些什么弯弯角角的!” 温去病面向绝心法王,道:“法王,有什么话,还请你示下!” 一串话流畅说出来,周围的心魔阁门人表情也有了变化,盖舟曲最近实力莫名增长,引来门内无数流言,人人都猜测他必是得了奇遇,身上有了什么奇宝,更好奇以他的实力,如不求助于宗门,守不守得住这些宝贝与机遇? 如果利益太大,宗门伸手巧取豪夺,这事所有人都不会意外,但直接这么在众人面前捅开来,也没有人能接受。 心魔阁虽是左道邪派,但对于个人所得的机缘、宝物,还是受到重视与保障的,假若弟子得了机缘,师兄、师长看了眼红,就可以随便伸手强夺,心魔阁别说立派,早早就分崩离析,根本延续不下去。 如今,盖舟曲当面质疑,现场的气氛一下变了,诸多心魔阁门人一改之前幸灾乐祸的想法,转而担心,如果这种事情落到自己身上,自己得到的机缘、自己专属的神尸,是不是宗门也能随便找个藉口,就强行夺走了? 本来指望“舟曲摔倒,全门吃饱”的小期待,变成挑战历来规矩,心魔阁上下,没有哪个乐意见到,一时间,全都沉默下来,绝心法王感受到这股压力,却不为所动,淡淡道:“拆个绷布,也能算是自证清白?我心魔阁中,偷天换日,改动脸皮的技术,难道还少了吗?” 众人闻言,又望向温去病,想看他如何辩驳,但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们大为吃惊。 “法王所言极是,我也这么想。” 温去病冷笑一声,抽出腰间败血邪刃,就往脸皮上割,动作甚快,说干就干,半点也没给人拦阻的机会,等众人注意到,他刀已入肉,割出血痕。 “替换脸皮,总有痕迹,就请大家看看,我盖某人这张脸皮,有没有什么问题?” 锋刃过处,鲜血淋漓,触目心惊的伤口,还吓不到心魔阁众人,但看温去病一边动手,一边说话,面不改色,仿佛那不是真皮真肉,也不是在切割自己,这股狠劲……着实让他们动容。 温去病长长一刀剖下,龙云儿虽然强力维持禅定状态,仍有尖叫的冲动,虽然温家哥哥擅长造假,但偶尔也会使出狠劲,对自身尤其狠,这一刀如果只是割在玄黄战衣上,那是还好,若真切割在他皮肉上……这该怎么办啊? “住手!” 绝心法王一扬手,阻止了温去病的动作,看过来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 “好!对人狠,对自己更狠,如此冷血,如此疯狂,这才不枉是我心魔阁的弟子。” 绝心法王道:“你有机缘,迅速变强,这是你的奇遇,照规矩,这份权益得到保障,没有人能强夺,但……值此大势,天下纷扰,觊觎你的人肯定不少,如果你将所得之物与宗门分享,那你的安全,自然也会由宗门庇护,分得你应享的好处。” 在场众人闻言,脸色登和,觉得这样双方有好处,两边也都有了台阶下,既不破坏规矩,又可以让利益最大化,是最好的安排。 温去病早知事情会往这方向发展,但仍戏演全套,“惊愕”道:“当真?本派真能庇佑我的安全?” “当然!” 绝心法王瞪着温去病,一字一字道:“你是本派弟子,宗门有责任庇护你的安全,但若因为你得了什么机缘,自私自利,引来祸端,宗门则没必要为你投入太多资源,伤害集体利益,除非……你能顾全大局。” 温去病昂首道:“我本来也就不是吃独食的人,但……法王你的承诺,可有信?” “为上者,岂能无信?” 绝心法王指向莽荒殿的两名贵宾,道:“今日之事,莽荒殿两位护法在此,刚好可以作证,取个公信。” “好!” 温去病道:“有莽荒殿的朋友做见证,那是再好不过,因为此事确实也与他们有点关系,由他们作证,我信得过。”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满满的莫名其妙,绝心法王更生出非常不妙的感觉,事关重大,盖舟曲于理不会信口开河,但他个人的奇遇所得,怎么会和莽荒殿扯上关系? 莽荒殿的一双中年男女,惊讶之余,眼中也流露大感兴趣的神情,盖舟曲要献宝给宗门,这是心魔阁的门内之事,轮不到外人干涉,就算做个见证,顶多可以分些零头,但若这讯息关乎莽荒殿,那情况既不同了,自家门派可以明正言顺伸手过来,分个一半都不过份。 绝心法王也想着同样的问题,而且,眼下正是心魔阁全力交好莽荒殿,两派合作的重要时候,心魔阁绝不能为了些许利益,开罪莽荒殿,导致合作破裂,如果莽荒殿表现出极大贪欲,自己这边肯定要退让…… ……这个盖舟曲,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打他出言抗争以来,每一着都敲在点子上,把宗门架在火上烤,连自己都觉得不好应付…… 绝心法王目光扫过温去病,看后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皱眉道:“事关莽荒殿的盟友吗?那……你就好好说说,切记,你说的每句话,都非常重要啊!” 语气凝重,内中蕴含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温去病仍是一脸微笑:这里那么多人看着,我就算什么话说得不对,你敢当着莽荒殿两名尊者的面一掌打死我? “……半个月前,我在神都采集紫河车修练,一天晚上,做案时忽然遇到大雾,雾中有一个矮侏儒,控制了我的行动,我本以为是遇到什么正道高人,结果却是一个丑陋矮小的老妪,拿着一根缠着怪蛇的手杖,对着我尖笑,说我今日撞大运了……” 温去病说到这,停了一停,绝心法王眉头微皱,似乎想到了什么,而莽荒殿的两名尊者已不约而同地叫出。 “黑山童姥!” “黑山老妖!” 这个名字,在场的人们都很陌生,只有绝心法王皱了皱眉,问道:“真是黑山长老?听闻黑山前辈有妖族血统,行踪飘忽,见首不见尾,但基本不离南方边境一带,怎么会跑到神都去?” 中年男子肃然道:“黑山长老虽为客座,却是我派中的高人,享有很高的自由度,她老人家素来行事诡秘,不管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足为奇。” ……在这个节骨眼,话肯定要这样讲,总不成说黑山长老从不离南疆大山,那人定是顶替假冒,把关系到莽荒殿的好处往外推? 双方的一轮对话,让在场的人们约略有个概念,似乎那名神秘人物,是莽荒殿的一名客座,还身带妖族血脉,在莽荒殿中位份颇尊,像这样的人物,名声不流传于帝国,那也不足为奇。 然而,龙云儿却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自己可以肯定,半月前温去病不在神都,盖舟曲的异遇得自太一,和什么黑山童姥半点关系也没有,但……温家哥哥也不会信口开河,那个丑陋矮小的老妪,似非杜撰,那……又会是谁? 第八章 歪打正着的一踢 透过对温去病的了解,他说话的语气,龙云儿判断出他的这些话中,有部分真实,至少他见过黑山童姥此人,应该是真的。 自己确实也听过,百族大战结束时,绝大多数的妖魔都回归妖界、魔界,但也有极少数极少数的漏网之鱼,或许是一些低位的妖魔,或许是一些流有妖魔血脉的人族,因为不见容于帝国,流亡到边境地带,甚至躲入兽族领地。 即便是兽族,也对这些漏网妖魔、妖种混血疑忌甚深,当他们是火种、祸央,非常的不待见,让他们只能隐姓埋名,藏匿于人烟罕至之处,而他们当中确实有身具不凡本事者,若否,也不能在战后人族的层层追杀中逃脱,跑到边境。 莽荒殿就在南荒一带,与这些妖血后裔有所接触,聘其成为客座护法,倒是不足为奇,只是若把几个条件凑在一处。 ……具有妖族血脉! ……擅长使毒,技艺优秀到能为莽荒殿所聘! ……行踪飘忽。 ……矮小如女童的小老太婆! 奇怪,为什么几个条件在脑里组合在一起,自己脑中忽然浮现某人的形影?虽然她年幼娇美,半点不是老太婆,可只要无视这点,剩下来的全部都很符合,而老少之间的变化,于她只是易如反掌。 ……香雪还曾经在南荒混过? ……怪不得行踪飘忽,大部分时候,她根本不在这块大地上啊! 龙云儿强自镇定,偷朝温去病瞥去,只见他神色淡定,说着在神都遭遇黑山童姥的故事,那位奇人如何表示自己需要助手,强迫他吞下一些丹药,又一掌拍在他头上,一阵昏昏沉沉后,他就功力暴增,变成现在这样。 之后,黑山童姥带自己破开空间障壁,利用次元缝隙,进入某个被封闭的禁地,童姥在里头洗劫了不少东西,自己趁乱取得了一具天阶遗蜕…… 古往今来,寻宝的故事,人人爱听,无分男女,温去病又是加油添酱的能手,一段闯秘境取宝的故事,听得两派众人悠然神往,恨不能亲身参与,基本没人在乎合理性。 故事的最后,也就是收尾的关键,童姥带着这名后辈,离开秘境后,交付了两张丹方,说是能够让人变强的药,只是有些后遗症没解决,让他带回心魔阁,找机会交付莽荒殿,由他们来参详解决。 “有药方?”绝心法王道:“就是你吃的那些丹药?还不快拿出来?” “是!” 温去病煞有其事地取出败血邪刃,旋开刀柄,里头赫然藏着两张纸,上头写满了字。他将这两张纸取出,交给绝心法王,法王看也不看,就交给莽荒殿两名护法,两人一看便点头道:“确实是童姥的笔迹!” 听见这话,绝心法王看向温去病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信任,而旁边心魔阁门人则是窃窃私语,表示怪不得这柄败血邪刃落入敌人之手,盖舟曲这么拼命要回收,原来宝贝藏在邪刃刀柄内。 人人恍然大悟,就唯有龙云儿听得头皮发麻,觉得自家哥哥简直是谎话大王,撒个谎都还不忘把道具准备好,明明没几句实话,却把细节丝丝入扣,这里那么多人,却没一个怀疑的。 莽荒殿的两名护法,看着丹方,频频点头,绝心法王的目光则落在温去病脸上,因为温去病正不住朝他使眼色,一面看看莽荒殿的两人,一面又看看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莫非,有什么不好当着莽荒殿使者面拿出的东西,要私下拿出来?盖舟曲对心魔阁还算忠诚,替自己师门留下了好东西? 注意到这点的龙云儿,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说温家哥哥私留了甚么东西给人,那不是陷阱就是坑!不过,绝心法王不可能知道这些,在这猫脸之下,他的心脏急切跳动,面临抉择问题。 ……应否瞒过身旁的莽荒殿盟友?在合作的甫开端,就先背弃盟友? ……盖舟曲私吞的,很可能是黑山童姥要转交给莽荒殿的事物,此物是否真有天大利益,值得背弃盟友来获取? ……九外道大会,心魔阁绝对需要莽荒殿的配合,但黑山童姥传来的物品,很可能关系到某个传承之所,到底含带着多大的好处,实在很难说,说不定…… ……要,或不要? 绝心法王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但此刻天平的两端,都关系重大利益,一时间他也权衡不下,迟疑起来,但前后不到数秒,他就知道不妥,当断不断,最好的机会已经错失了。 “……法王阁下,贵派的人魔,眼眉之色怎么如此怪异?”中年男人冷笑道:“该不会我和师姐在这里,给贵派带来什么不便吧?如果是的话,何妨直说啊!” 绝心法王脸色一沉,道:“贵我两派同气连枝,正齐心合力,共谋大业,哪有什么不便?幻灭人魔,有什么话不用藏着,当着两位护法的面说出,不可有半句隐瞒。” 温去病暗自好笑,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的确不会有所隐瞒,只不过没半句实话而已…… 没再说话,温去病用实际行动表示,从怀中取出了一座门扉,左右两扇小门紧闭,看起来沉甸甸、黑黝黝,瞧不出有什么异常,只有高阶以上的人物,能感应到上头散发的空间波动。 “这是……” 绝心法王目光圆瞪,似乎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满脸急切之情,温去病觉得奇怪,因为单从外表来看,哪怕是自己这样的鉴证行家,也只能看出这是一件空间之宝,没法看出更多,绝心法王是在那里兴奋些什么? 侧眼再一瞥,莽荒殿两名护法的眼神,也相差仿佛,俱是狂喜、焦急之情,这样的眼神……温去病心中一动,生出一个想法,莫非…… 还不及反应,莽荒殿的那名中年女子,已伸手来抢,手一探出,浓烈的甜香弥漫四周,嗅到的人都强烈晕眩,几欲栽倒。 绝心法王没有阻拦,只是轻咳一声,莽荒殿的那名男子如梦初醒,也立即出手,却是拍按在师姐的肩膀,制止她的行动。 ……两派联盟的前夕,不能有这种举动啊! ……这里怎么说也是心魔阁地盘,真让师姐妳抢了东西,难道我们跑得掉? 动作制止,那名女子停了下来,也镇定下来,退回一旁,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 绝心法王的一声轻咳,巧妙地避免了发生冲突的尴尬,让场面回归正轨,跟着,他从温去病手中将那小门取过,仔细端详后,主动走向莽荒殿使者,将小门交给他们观察,毫不忌讳地放到他们手上。 ……还是那句话,这里是我心魔阁的地盘,放到你们手里,也不怕你们飞上天去! 中年男女一阵端详后,露出喜色,大力点了点头,中年男子道:“果然不错,就是死曜传信九外道,展示他们手中能通联神魔的那座通天之门,是一模一样的东西,门上花纹有些不同,不是同一件,但性质应是相同。” 绝心法王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死曜那群老鼠,以分享独家通天秘术为由,邀集九外道会盟,现在大会未开,这独门秘术我们也有了一份,那群老鼠再没有利用价值可言,哈哈哈哈~喵!” 莽荒殿的两名使者,也跟着一起笑,貌似欢愉,温去病将这状况看在眼里,暗忖自己也算歪打正着,意外踢了老对头重重一脚。 ……死曜手上,有一座时空之门,能联通神魔,直抵太一,估计也能过水抽成,死曜急着将这利益最大化,所以召集九外道,要开始收下线。 ……太一这个王八蛋,到底散了多少这东西给人?这等于是迫使持有者不能沉默,要尽快拿出来用,否则放久了只会没用,你不干,自有别人干。 ……死曜这回,算是运气不好,想发展下线,藉以牟利的行为,打一开始就在自己这里被搅黄了。 “对了……”绝心法王道:“盖舟曲,童姥前辈将此物交予你手上时,可有嘱咐些什么?她没有说此物如何处理吗?” 温去病本来拟好的腹案,是说童姥由那秘境中取得此门,交付给自己后,就飘然而去,维持高人的作派,却没说这座时空之门要交给谁。如此一来,心魔阁、莽荒殿为了此宝,不免有所争夺,再难衷心合作,可以达到挑拨之效。 但现在,情势已变,既然知道死曜手上持有相同物件,自己当然得要换个说法。 “……童、童姥她……她当时已经受了重伤,正被人追杀,所以才要扶植我与她同探秘境,她说,这个通天之门,是从一个神秘团伙手中抢来的,那些人很厉害,打伤了她……” 温去病道:“我们离开秘境时,那群人找上了我们,我们且战且逃,最后前辈她引开敌人,让我无论如何要把这东西送回宗门,再找莽荒殿的人……我在那之后,就再没看过童姥前辈。” ……挑播离间的第一步,就是要制造嫌隙,通天之门如果夺自死曜,有仇有怨,心魔阁、莽荒殿与之就再难有合作可能! 第九章 拿完上家拿下家 当宴会结束,温去病原本以为,以自己的表现与贡献,肯定会被安排在一间特别华丽的上房内,静心休息,周围都是各式各样的隐性监控法阵,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直至大会。 没想到,绝心法王却让自己带着神尸,一同随他来到内里的密室,商讨这次大会,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重要人物。 这待遇有些出乎意料,温去病带着龙云儿前往时,也利用接触的机会,短暂传音解释。 ……童姥这个化身,是香雪早年布的一着暗棋,施恩于莽荒殿,与他们交好,帮助她在当地寻宝,我是事后才知,在那之后,她就不履南境,与莽荒殿没有联系,纯粹留着这个形象…… 温去病的简单解释,正如龙云儿早先的猜想,但细思一层,又觉得很不简单,香雪平时在海外,行程也是忙得要死,跑去南荒作什么?不可能是偶然路过,是专程改扮去结交莽荒殿的! 碎星余孽,连结莽荒殿,她想干的是什么?只是单纯寻宝?还是收拢兵力,为了有朝一日的变乱作准备? 温家哥哥在这里头,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香雪是事后才告知他的,会否是顾忌他的反对?后来香雪不再出现,又会否是因他的反对,才让计画夭折? 无声无息中,一个可能烧遍全帝国的火种,被悄然扑灭,甚至外界根本没有人知道…… 想着这些,龙云儿收摄心神,与温去病一同进入密室,里头早有几个人等着,除了绝心法王,莽荒殿的树花、木藤两位护法,李月白、夏侯章两人,还有几名心魔阁的高阶,阵容坚强,至于境界…… 龙云儿判断得出,莽荒殿的两名护法,都是地阶中段,与李月白是相同级数,从这点来说,李月白被当成精英、天才,确实不是没道理,而绝心法王已是地阶末段,却尚未圆满,比当初的弥勒禅师逊之一筹。 不过,境界不等于实力,更没法和战力简单画等号,如果说一个武者的力量,形同一根铁棍,那么,各自不同的战技,就形同替这根棍子焊上尖头或开锋,增加杀伤力。 心魔阁、莽荒殿打造出的铁棍可能只是一般,但开锋、加尖头的技术却极好,更别说还有一家的尖刺上还带剧毒,同境界比拚,他们的杀伤力可比别派武者要强……这还没考虑到神尸、宝兵方面的可能性。 对这些越有清楚认知,龙云儿越是不敢大意,暗忖如果能在开战之前,先一步弄清楚这些人的手段,对心魔阁、莽荒殿携来的装备有所了解,那就好了。 “盖舟曲,有些问题要再向你了解一次,你仔细说来,不要有所隐瞒。” 绝心法王板着面孔说话,但那双猫瞳与抖颤的猫须,让人很难对着这张脸正经起来。 重复询问,是温去病的意料中事,藉由比对多次询问的答案变化,来确认供词的真假,另外以心魔阁的技术,想必也会暗自布下法阵,监控自己的心跳,用来作询问时的测谎依据,这些观念……心魔阁是具备的。 不过,很可惜,这些防备手段对自己全都没用,本来自己就是此道行家,刑讯逼供、侦防测谎什么的,都是看家本领,打造玄黄战衣时,更特别在这上头下功夫,如今战衣罩体,什么法阵检测都没有用。 ……就可惜,脸上的那个伤口,实在有点痛……但要唬住心魔阁的人,不够疯狂是不行的! “……我与童姥的合作,大概就是这样,在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她,她给我吃的药物,还有拍在我脑上的那一掌,让我实力快速提升,濒临地阶……” 温去病紧握拳头,恨恨道:“我本来想在岭南温家大干一票,蒐罗好物资,为冲击地阶作准备,却碰上了那个贱婢……可恨!太可恨了!等我神功大成,必会上门报复!” 出色的演技,后头的龙云儿看了超想翻白眼,之前根本不知道,温家哥哥还会时不时戏瘾大发,越演越入戏,人果然是相处越久,越会看见不同的面目。 绝心法王听完这些话,点了点头,沉吟道:“莽荒殿刚刚检验了药方,经过确认,的确如你所说,服用后能迅速提升力量,短时间内可望挑战地阶……” 温去病握拳道:“不错,我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都觉得全身有用不完的力量,不会累也坐不住,这药真有效,该当大力推广才是。” 绝心法王苦笑道:“但评估发现,这两颗药都有相同的副作用,燃烧生命,透支气血,服用者力量提升得越快,越会早夭……” “什么?那我岂不是快完蛋了?” 温去病惊呼一声,眼神如遭雷击,心里异常镇定,暗忖:当然,否则这两份药方我会不留着自己用,让你们占便宜? 绝心法王道:“你是本派的精英,成长性很大,现在却为了莽荒殿的研究,折损寿元,他们相当过意不去,经过商议,两位护法决定致赠你金蛊化龙掌的第一式秘笈,作为给你的赔偿。” “……金蛊化龙掌?” 温去病微微一怔,这是莽荒殿的镇派神功之一,不是核心功法,而是外门战技,但杀伤力惊人,百族大战时有过记录,一掌击出,硬生生将一条百米巨龙化为枯骨,连拥有宝相金身的自己,也非常忌惮。 不过,没有总纲,没有其他式参照,就单单第一式,撑死了估计也就勉强练上地阶,这份大礼,是荣耀意义大于实际。 ……反正,自己又没吃那些药,用两张香雪开发失败的丹方,换一式莽荒殿的镇派绝学回来,这生意做得过,自己不亏。 想归想,以盖舟曲的个性,温去病仍摆出一副心气难平的样子,怒道:“法王,为自家门派牺牲,老子认了,但莽荒殿的人坑我,也没管我愿不愿意,就强行逼我透支生命,事后随便给份战技,还只有一招,就想把人打发,老子这口气不服!” 树花、藤木两人一脸尴尬,若照邪派中人的规矩,弱肉强食是最高准则,上位者别说逼底下的人透支生命,随便杀了都不会有人管,哪来什么服不服?不服者死! 这个规则,在心魔阁也是通用的,但在这节骨眼上,两派急切盟好,这话哪说得出口?一不小心,就踩在心魔阁全体的敏感情绪点上,变成了莽荒殿占心魔阁便宜,那什么两派盟好就此休想。 温去病怒道:“这透支生命,是短了多久的命?十年八年?我还剩多久的命?命是折我的,药方是他们的,凭什么啊?” “好了,别说了!” 绝心法王手一摆,道:“你是委屈了,这回你也算为了宗门作出牺牲,加上献宝的功劳,我代表阁主,赐你七窍七情迷心炼魔大法。” 此言一出,周围左右刹时静了下来,龙云儿搞不清楚这代表什么,但看得出李月白、夏侯章两人,动作顿住,眼中所流露的,是一种“你骗人的吧”的震惊神情,显然……这套大法很不得了。 温去病似乎一下怔住,反应过来后,连忙单膝跪地,叩谢法王恩赐,绝心法王道:“这门炼魔大法虽然凶险,终点也只是地阶,但却是本门镇阁密传,无上天魔功的演化,素来只传掌门一系,稍后我更会赐你易于功成的神丹,你也算因祸得福,好好珍惜,不要辜负宗门对你的期望。” “是!我必竭诚竭恐,为宗门立功,绝不辜负法王的期望!” 温去病一脸欣喜,心里虽然没有爽成这样,但也暗呼赚到。 七窍七情迷心炼魔大法,在心魔阁其实不算什么绝世神功,说是直指地阶,其实有些夸张,正常程度只是高阶功法,但绝心法王也没说错,这门大法确实是心魔阁头号神技无上天魔功的演化,如果能在这门大法上有所成就,踏足地阶后,进窥无上天魔功,那就可能成为一代巨魔,呼风唤雨。 ……因为,无上天魔功据说来自魔界,是魔族的无上神功之一,完整版本直指天阶,至于能练到哪一重,那就不得而知了,却可以肯定,绝对是好东西。 ……盖舟曲,你真是大发了,事情刚好踩在关键点上,捞完上家捞下家,两边的赔偿礼都能入袋,只不过不入你的袋而已。 ……本来是打算,等此间事了,就把盖舟曲放出来顶包,但现在越玩越大,是不是该考虑杀人灭口了呢? ……唉,死曜这些老朋友,每次搞风搞雨,自己都有好处拿,真是不好意思,不晓得他们现在筹谋到哪一步了吗?—— 在无尽虚空中的一片星海中,长桌浮沉,桌旁的几个人安然稳坐,四个不同的面具,无言对视。 亢金龙环视周遭一眼,威严的声音响起,“时间差不多了,你们的准备如何了?” 柳土鹰点了点头,嫣红的朱唇吐出软语,“这本就是我们多年来暗暗筹画的大事,刚刚最新的消息,无神铺的代表人马也已经到了。” 第十章 死曜的图谋 死曜隐匿于暗中,一切行动都不见光,领头的七人中,有三人是经年行踪不明,出席率放着摆烂,只靠四个相互还隐藏身分的成员,要推行工作实在困难重重。 最开始,彼此提防之下,只能协议,谁提出的计画,由谁主力完成,以各自身分的保密为第一优先。直到相互间累积了一定的信任后,才真正展开工作,各自说出擅长的领域,据此制定计画,一步步拓展死曜的势力范围。 这六年来,死曜沉寂于暗影中,一面保持着隐密,一面将触手伸往外道九派,甚至连七家八门、朝廷军部,都有渗透进去的棋子,进展不可谓不顺,累积起来的力量,有时连他们自己也暗暗心惊。 在计画中,当死曜的实力累积到一定程度,在外道九派中都掌控要人,拉拢过半派系后,就要举行大会,会盟九派,在大会上统合外道九派,进而雄霸天下,成就死曜的最终目标。 对于这个最终目标,麒麟与亢金龙有理念冲突,对此并不苟同,但他又提不出能让其余成员信服的理念,结果,死曜的基本路线由亢金龙主导。 原本照预定,这场大会的举行,快则五年后,慢的话,十年八年都不奇怪,外道九派各有专长,各有势力与底蕴,有些甚至从太古时代传续至今,要将之一一统合,其难度不会逊于统一帝国六郡。 “……我至今仍觉得,在此时举行大会,不是明智之举。” 柳土鹰摇了摇头,却迎上亢金龙嘲讽的笑,“我们七人当中,麒麟每每与我意见相左,遇到大事,你们不服我时,就会指望麒麟,但这回连他都对举行大会之事点头,妳知道是为什么?” 在场的三邪一时沉默,都晓得死曜方针巨变的理由。 心月龟带来了与太一的连结,最初他们为之狂喜,这是当年为碎星团所独占,与诸界神魔交易互惠的平台,碎星传奇的起源与根柢,这机会落入死曜之手,死曜完全可以成为第二个碎星团。 但太一那边过于宽松的限定,还有允许他们带大量门人一同进入异界的做法,让死曜察觉不对,而回归之后,发现主世界大批新生高手涌现,更证实了这个猜想。 ……原本以为是独家、精选,搞了半天,是海选,人人有奖,有来有份! 诸天神魔哪可能有这种善心? 结合西北之战的情报,还有太一的情况,要得出次元尽断破裂,诸天神魔即将全面回归的结论并不困难,之后,就是死曜的抉择。 “……死曜真正的优势,不是我们有多强或多会谋划,而是我们藏匿于黑暗中,若被暴露出来,我们当中可没有天阶九重,能独力杀翻整个天下的猛人。” 亢金龙冷笑道:“我们的上一代,一直谨小慎微,从未暴露,凭着黑暗的保护色,干下无数大事,最后却被那个人一锅端掉,说是生在阴沟里的老鼠,就该死得没声没息,别惊动人了……你们觉得这是为了什么?” 奎木狼、柳土鹰、参水猿一时难言,上代死曜覆灭的情况,他们所知并非全貌,要归结理由也是千头万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那极端耻辱,死无人知的凄惨收场。 信奉秘密主义的组织,从不违背这原则,一生隐于黑暗中,最终却还是未能保身,这原则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与黑暗同化,有两个致命伤,一是遭遇炽烈阳光,驱散黑暗,暴露出来,这是我们一直避免的事,但另一点……则是背后出现更大的黑暗,自以为能藏身暗中,却一早暴露在他人的算计中……” 亢金龙叹道:“死曜的历史何止千年?上一代的运气不好,与其说是不该碰上那个人,不如说……遇错了时代。” 百族大战,诸天神魔降临,和这份超乎常理的力量相比,位处人力极致的死曜,就显得微不足道,在大势之中,背后出现更大黑幕的死曜,最终被踢出了棋手座位,上了棋盘,沦为棋子,被那个人借势于神魔,一起坑掉! 这段历史,在座三邪就算不尽知,也大致晓得个轮廓,回想起来,不胜唏嘘,或许也因为如此,当确认次元禁断将破,诸天神魔行将回归,亢金龙的态度就非常决绝,直接撕毁原本的长线布局,提前举行大会。 “……我们当中不存天阶,一旦诸天神魔回归,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只会是一群可怜虫,如果在黑暗中被边缘化,那藏得再深,也不过重蹈上一代的收场。” 亢金龙厉声道:“必须在那之前,全力提升自我!当前各大势力尚未全面连结太一,绝大多数甚至不知诸天神魔将回归,这段讯息时间差,就是我们的最后机会,统合外道九派什么的,已经不切实际,但这几年来的准备,仍不妨我们拿来榨取最后好处。” “……你根本没打算藉着大会一统外道九派?” 冷漠的奎木狼,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愕,同样的错愕之情,也出现在另外两人的眼中。 原本三邪一直纳闷,以当前死曜手上掌握的力量,贸然举行九邪大会,那怕这边忽然有人晋升天阶,也绝不可能压服九派,一统诸邪,亢金龙素来沉稳善谋,又怎会看不见这点? 但听这么一说,就明白其中关窍了,亢金龙举行大会,号召外道九派,表面似要统合,其实是借此谋取别的好处,问题是……要谋取什么好处?难道就只靠那座通天之门? “嘿!” 参水猿手一翻,一座精巧的小门,与温去病手里那座相似,却带着更明显的空间波动,旧这么平放在桌上。 “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照之前的协议,打入我们五人份的神魂烙印,后头的一切抽成,我们都能照此分得金叶,不过……如果我们当中有谁没了,金叶就会由剩余的人均分……希望这不会成为我们自相残杀的开始。” 肥胖的身躯扬晃,参水猿的语气中满是揶揄意味,在场的三邪没有摆身分架子,一一伸手检验,确认门中的神魂印记,这关系到众人往后的重要收益,肯定要好好检测,免得被人弄鬼,不是讲面子的时候。 参水猿道:“太一能把这东西给我们,真是占了大便宜,要是没有它,外道九派哪可能都派人过来?” 柳土鹰摇头道:“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为好,太一那德行,哪可能给我们占便宜?送了我们通天之门,却没另外索求,我总觉得事情背后透着别的阴谋。” “也未必。” 亢金龙道:“麒麟和我说过,太一给好处,如果不索要代价,那就不妨反向思考,祂给出的好处其实没什么了不起?” 奎木狼皱眉道:“什么意思?” ……掌握通天之门,等若是当年独占商路的碎星团,那群人凭着这特权,甚至创造了一个时代,这样的天大好处,怎会没什么了不起? 柳土鹰眼珠一转,愕然抬头,“祂也给了别人?还不只一人?祂们……” 说不下去,柳土鹰感到一股深深的颤栗,这些神魔何止是唯恐天下不乱?简直是往这方向添柴加火,不遗余力啊! 参水猿倒吸一口凉气,望向亢金龙,“怪不得你这么急着召开九派大会,原来是要抢这机会……” 亢金龙道:“仍是迟了一步,忠于我的心魔阁卧底,已传来消息,太一另外流出的时空之门,落到了心魔阁手里,他们现在底气大壮,预备在大会上有所作为。” “什么?” 参水猿、奎木狼同声开口,如果连通天之门这个筹码都失去,那这次大会不但可能为人作嫁,甚至凶多吉少,四邪并非没有强杀出九派重围的实力,却远远说不上强行压服九派,打得人人称服,既然没了最大诱因,这次大会……还怎么进行? 在桌上敲着玉指,柳土鹰思索道:“当前情势,心魔阁、莽荒殿两派素来交好,这次大会,他们蠢蠢欲动,最是积极,通天之门这着王牌失效,他们恐怕一上来就会发难……九龙寨、浮萍居、易水坟这三家唯利是图,基本只是来看戏的,星月湖传承最久,实力莫测,但他们与欢喜院是死对头,光这两家互嗑就没余力他顾……” 参水猿接口道:“无神铺已经落在武苍霓手里,对我们的邀请置若罔闻,但一些不老仙的旧部,来投奔我们,这次会作为无神铺的代表出席,至于极乐堂那群刺头……反正不管谁上位,他们都不会服气。” 越是细数当前情势,越是觉得不容乐观,奎木狼不耐多想,开门见山道:“既然你只是拿统合九派当幌子,藉此谋求真正的利益,事到如今,你也该交代一下,你所谓的真正利益是什么?” 柳土鹰、参水猿没有开口,却表露一样的意思,只是等着奎木狼代为开口。 “……大势之下,实力为先,我的一切谋划,都是以提升我们为第一优先,这点我相信你们不会反对。” 亢金龙摊开一卷写满文字、房舍蓝图的卷轴在桌上,道:“另外,这是顺道进行的另一项计画……” 这显然才是图穷匕见后的真实意图,三邪凝神细看,没过多久,倒抽凉气的细声传开,三人都有着相同的反应。 “你疯了!这不叫计画,叫自杀啊!” 十一章 意外的遭遇战 站在钱都的南城门下,司徒小书的心情不算好,既有肉体上的劳累,也有源自心中的挫折感。 屈指算来,不到半个月内,自己从大西北赶回鹰扬,又匆匆忙忙在鹰扬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找,最后又回到钱都来,整个路程中,自己都是竭尽地阶之力,高速奔驰,基本到了地阶肉身所能承受的极限。 别人登临地阶,都是到处战斗、踩人显威风,自己的地阶之力基本都用来赶路,旁人正常乘车骑马,要走个把月,甚至几个月的路,自己就在几天内全力赶完了……地阶等级的长跑员,给人知道真是丢光颜面。 这回在港市被甩开,自己决心凭着本事,把温大哥、龙姐姐找出来,为此奔走了几天,但自己一向只懂得真刀真枪与人战斗,追踪妖魔是有在大荒西朝练过,可他们两人的匿踪能耐,显然比那些妖魔高得多,而自己为了不打草惊蛇,让人注意到他们,也不能找人协助,四面搜索,几天下来,一无所获,彻底把两人追丢了。 ……后头该找个时间,请一些专业好手来指导自己追踪术! 为此扼腕,自己只能前往帝都,试着在帝都与他们会合,而既然要长途跋涉,那就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奔走,要做相应的补给,也要把身边的一些琐事做个交代。 说好说歹,自己是封刀盟的少主,带了人马去到港市,一声招呼都没打就失踪,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手尾肯定要自己来收。 基于这份责任感,自己在成行前,先回到钱都来,预备先回封刀盟总部去,准备些人手一同上帝都,也对盟内事务做个处理。 岭南温家的一场冲突,事关三名天阶,震动天下,加上大批高手涌现,神都武家、天府王家之间的纷争,因为双方的克制,出现了转机,纠纷暂告结束,原本在那边排解纷争的封刀盟人马,得以抽身,父亲司徒诲人正全速赶回。 只要在封刀盟多留上两三天,就能和父亲见面了,自己与他分别已久,甚是想念,真想留下来与他一见,但如此一来,又要耽搁几天,温大哥他们早到帝都,自己迟迟无法会合,会否误了他们的事? 事情的拿捏,着实伤脑筋,自己的打算也就只有先进城再说…… “……咦?” 光是站在钱都的城门口,司徒小书就感觉到不对,虽然钱都的出入份子一向龙蛇混杂,但此刻所见,江湖武人的数量明显多了,空气中也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氛,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踏足地阶,开始接触天地本源后,自己的感应力似乎提升了不少,对将到来的危机,确实有所感应,但具体是什么事,就不清楚了。 “……钱都出了什么事吗?在我们封刀盟眼皮底下?” 司徒小书感到不可思议,封刀盟总部距离钱都主城没多远,居然有人想在钱都里头搞事,这不是找死? 之前的几天,自己到处搜索找人,为了不引人注目,特别更衣改扮,还戴上斗笠,穿得像个普通农家女,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对自己来说,这样的改扮,并不太陌生,从小开始,每次回钱都,自己都常常变装改扮,为的……是避开母系亲戚那边的缠扰。 封刀盟总部与钱都很近,这里有自己很多的亲人,但每次自己进入钱都,都找不到回归家乡的感觉,这里的亲人……太功利,不管做什么,都是一面施恩荣宠,一面加上提醒。 四舅舅对妳这么好,将来妳要怎么报答啊? 这么贵重的礼物,六姨今天送给妳,以后妳要孝顺六姨啊! 我们是表兄妹,妳每次来表哥都抢着接妳,后头封刀盟也要给我点额外方便啊……哈哈哈,表哥和妳开玩笑的! ……一点都不好笑! 类似的状况,曾让小时候的自己非常受伤,一度还哭着回家找爹爹,不解母亲那边的家人为什么会是这样,而父亲也花了许多时间开导自己,让自己渐渐能放下心结,学会用怎样的心态,与朱氏的亲人相处。 每次要回朱家,自己必整衣冠,堂堂正正,以封刀盟大小姐的身分,策马率随从入钱都,接受他们的欢迎与摆宴,一切依礼而行,合乎法度,但如果只是单纯入钱都散心,那就变装改扮,不让他们认出来。 回头想想,自己这样的作为,还真是奇怪啊……不晓得帝国之内的贵族子女,还有没有人也是像自己这样的…… 思索微微出神,司徒小书骤然惊觉自己走错了道,走得略有些偏,还险些踩着了人。 “喂!妳干什么?” “呃,对不住。” 司徒小书一面告罪,一面避让,但对面那人却不依不饶,强势撞了过来,劲道极强,已经不是普通道路冲突的程度,而是真正比武动手了。 心下一凛,司徒小书脚下一点,后掠出去,身法如箭,不光迅捷,更还弯绕闪过挡在后方的两名路人,既快且巧,令人赞叹。 但那人却不依不饶,飙追而来,仍是以整个身体强势冲撞,夹起的劲风,强得异乎寻常,司徒小书立刻有了判断。 ……这是长于硬功的高手! ……真难得,通常硬功高手,都是身材高大,但这一位明显是瘦小型的,压迫感却反而更集中,更具威力。 ……是哪一门硬功?金刚身完克乾坤刀,但其他的硬功自己可不怕! 一避一追,司徒小书很快确认对方的执着战意,很可能是认出了自己身分,专门冲着自己来的刺杀,既然如此,就不用顾忌了。 地阶力量催动,司徒小书脚踩弓步,一下由急退改为飙冲,瞬息变换,竟然没有分毫停顿,扬臂一刀,就往来人劈去。 ……只是手刀,并非实刃,余地留一半,却也不是人人都能接下的! 刀一出,对面就响起一声含怒的娇叱。 “好贼子!还敢动手!” 跟着,对面竟不退让,对着这临头一刀,强悍一爪打出,以硬碰硬,两方气劲一撞,司徒小书惊觉,对面也是地阶力量。 ……从什么时候起,地阶力量这么不值钱了?走哪都碰得到地阶? 司徒小书心中暗叹,但很快察觉,对方不过是初段,与自己差了两班,就算同为地阶,也和自己根本不能比,手刀微一凝劲,轰发出的刀劲,震溃对方爪势,更将人远远轰飞出去。 “呜!” 听着对方的痛哼,看对方足足坠出十余米外,司徒小书不无讶异,哪怕自己的一刀并无杀意,法相也未现,可这一刀之下,起码该飞出二十米外,偏偏两劲互碰时,对方的护体劲强韧异常,硬生生减去自己大半刀劲,剩余的效果就只有如此。 这股护体劲,与金刚身的刚猛强悍不同,主要偏重韧性,刀劲像砍在什么坚韧的厚皮上,连扛带卸,被消去不少,出色的抗击力已不弱于金刚身多少,司徒小书认出后更为之讶然。 ……沧溟龙家的龙体圣甲? ……这是血脉专武,没有龙家血脉的人难以修练,就算勉强练成,用出来也是不伦不类,全无效果。 ……龙家有哪位直系成员来到钱都了? 司徒小书一下抬头,看见刚才与自己拚过一招的对手,是一个长相非常出色,既纤细又俊美的十六岁少年,一身俐落的男装打扮,头上还带着帽子,但因为刚才那一拚,帽子掉下,秀发倾落,赫然是个绿发蓝瞳,生机勃勃的美少女。 ……这是龙家的哪一位? 司徒小书短暂错愕,认不得这一位龙家出身的少女,而自己正处于改扮状态,隐藏身分,更不适合在此暴露,一见对方是沧溟龙家,并非左道邪魔,也无心恋战,掉头既走。 “坏蛋,别想跑!” 这边要离开,对方却不放,飞身就追了上来,之前受的教训、明显的境界差,丝毫没让她退让,这种敌人……司徒小书有种头痛的感觉。 既然对方死缠不让,司徒小书决心让对方知难而退,说到底,自己对龙家人可没有什么好感…… 未动兵器、不出法相,这是自己守度的极限,但这次挥出的掌刀,已直接用上了三王斩。 ……这一回,起码要把人劈飞三十米! 司徒小书眼中厉色一闪,一刀挥出,但对方此回击来的,却不是苍溟龙家最引以为傲的爪,而是疾刺飞来的一剑。 手刀碰剑刃,在对撞的一瞬,司徒小书脸色骤变,眼角余光只见,那一剑一化三,三化九,九衍八十一星,剑光如星雨,正往自己罩来,迅捷无伦,将自己上半身所有要害都笼罩在内。 ……怎会这么巧?这一剑是…… 司徒小书一下错愕,就只觉自己刀势长驱直入,沿途所遇的所有剑光,都如大雪遇烈阳,稍碰即折,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杀伤力,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刀破之! 伤害力加乘的一刀,将那名少女整个打飞出去,直坠百余米外,司徒小书暗叫不好,这一刀恐怕重伤对方,刚要追赶上去探看,几道身影骤然闪现面前,拦住去路,一名红衣丽人,剑目杏眼,怒瞪沉喝。 “我与你们封刀盟不死不休!” 十二章 认真的寻人启事! 刀剑比拚,司徒小书一击打飞对手,人一下飞出老远,即将砸破某座房顶,但还没摔落,一道红影就在那名少女身边闪现,跟着,数道身影在司徒小书身前骤现,其中赫然包括那名被打飞出去的绿发少女,还有扶着她的那名红衣丽人。 ……短短一瞬,竟然有如此神速,在近百米外把人拦截,又直接带过来,整个过程如同电闪,自己竟没法捕捉到! ……神速若此,普天之下,只有天斗剑阁的苍穹闪! ……这真是一个自己宁愿逃跑都不愿对上的对头门派! 回想刚刚的战斗,自己算是认真体会了一回,寰宇咒武的四角生克关系。金刚身克乾坤刀,乾坤刀破苍穹闪,这个顺位自己早就清楚,虽然刀可以破剑,自己却从不愿占这个便宜。 一方面,自己心高气傲,不愿意靠着生克关系,占这个不该的便宜;另一方面,天斗剑阁是非常麻烦的组织,那票女人……死缠烂打,又不讲道理,动不动就不死不休,还说得出做得到,惹上她们,就像捅了马蜂窝,被一窝马蜂追着跑,非常要命,江湖上各大门派,说到她们,那表情都是既惊悚,又厌烦。 天斗剑阁自命主持公理与正道,素来敌视封刀盟,派中高手的默契,从不接近钱都百里,甚至若非有事,基本不愿踏进鹰扬郡。 同为女性,但自己对于这群女人真是头疼,真希望有多远就躲多远,却怎么都想不到,这回居然在钱都撞上天斗门人,而且……似乎还不是普通的弟子。 那个沧溟龙家的少女,使得一手快剑,深得苍穹闪的精要,不知有否修习苍穹六象,但能登地阶初段,就算背后有大量资源倾注,也是年轻一代中头等的人才了。 但自己击败她后,跟着出现的几位,有十几岁的少女,也有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全是地阶与高阶好手,堪称一支战队。这么一支队伍,不声不响地进入钱都,司徒小书可不认为她们是来观光的。 ……该不会……是冲着封刀盟? 意识到这个可能,再听见那句标志性的不死不休,司徒小书晓得自己避无可避,一下举手摘去斗笠,露出底下的娇美容颜,拱手说话。 “我是封刀盟司徒小书,您是落霞孤雁秋艳红前辈吗?” 以礼为先的态度,未能让对方态度改变,封刀盟少主的身分,更博取不到好感,可身为女子的这点,使对方多少有些顾忌,天斗剑阁之主燕无双,发愿拯救天下受欺侮的女性,底下门人如果为难女子,传回去可不好收尾。 “……妳是司徒小书?” 红衣美貌妇人看了司徒小书一眼,道:“我就是秋艳红,妳向本门弟子出手,意欲何为?” 司徒小书暗道一声果然是她,虽是首次谋面,但自己曾看过她的图像,也听闻她的大名多时了。 秋艳红,是本代天斗阁主燕无双的师妹,在百族大战时期就已成名,是剑阁中非常出色的美女,掌握剑阁重权,率领门人四出征伐,战绩彪炳,一手苍穹六象,斩杀妖魔无数,成为实战派的菁英,更能断善谋,辅佐燕无双,与其他几名剑阁要人一起,开创了天斗剑阁如今的局面。 在天斗剑阁中,秋艳红位列南斗星君,是作为剑阁领袖的五方星主之一,剑阁的对外事务,基本由她打理,只要有听过剑阁之名的人,全都知道她。 剑阁对外的最高主事,率众来到钱都,司徒小书相信事出有因,必须审慎以对,但还没等秋艳红再开口,一个身影就拦在她之前,抢过说话的机会。 “师父,这一仗是我的,我还没了结之前,您和剑阁别插手!” 碧发少女撩开额前的发丝,一双蓝瞳直视司徒小书,道:“星榜第九,苦行刀主?妳的本事看来还更在妳排名之上,刚刚输的一招,我不服气,等会儿我们再打过!” 司徒小书对于无意义的排名战斗,没有半点兴趣,却不能不承认,这个龙家少女确实有料,挨了那样的一刀,这么快就神闲气定站回来,像个没事人一样。 寰宇咒武生克牵扯下的破招,伤害一向不轻,自己初识龙姊姊时,挨她的那一记金刚击,事后足足养了几天,当时龙姊姊对自己,是以弱击强,刚刚自己斩这女孩的一刀,是倚强凌弱,她居然能扛住,所靠的……是一身龙体圣甲吧? 听说,龙体圣甲是一门很特殊的血脉专武,成就高低,三分看修练,七分靠血脉天赋,她的血脉……一定是很强的龙族! “……妳今年才十六吧?我也是十六岁,可能妳不知道我,但我一直当妳是目标宿敌,今天一照面就折在妳手里,我不服!妳要给我找回场子的机会!” 碧发美少女的话,让司徒小书啼笑皆非,虽然肉体年龄是十六,可自己有剑公主的记忆,又曾在大荒西朝历练,等若两世为人,以心态而言,自己都不敢说还是少女,现在仍被同年的竞争者当目标,实在……以大欺小啊! 对方堂堂正正提出挑战,司徒小书不可能无视,可还没说话,那名碧发美少女又自顾自地转过头,对身后的同门道:“师父、师叔,我已经和她说好了,接下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事,妳们别介入,省得被人说咱们剑阁恃强凌弱……大家本来该干什么,还是继续干什么,别被这件事干扰了!” 这串话入耳,司徒小书暗吃一惊,对这女孩有了完全不同的认知。 原来……天斗剑阁一行人到来,是负有某种目的待完成的,而以天斗剑阁的护短,门下弟子被欺负了,肯定要先讨回,如此一来,原本目的就会被耽搁,干不了正事。 这个女孩不愿因为自身而耽搁大事,所以抢先站出来,把事情简化为个人恩怨,不让剑阁师长与同门介入,单纯化处理,剑阁众人就能继续专注本来目的上,而从语气中推测,这事可能还要与封刀盟合作。 ……有强悍的天分与实力,并不出奇,但有冷静的头脑,理智地处事,不因私害公,不因本身挫折而逞一时之气,还搁置原本的不愉快,这些特质就令司徒小书另眼相看。 ……封刀盟蒐集的剑阁情报中,并没有此人的存在,她是谁?是太一新进拉拔起来的人物?还是剑阁秘密栽培的种子? “唔……好吧!” 秋艳红略皱了皱眉,同意了弟子的建言,对司徒小书道:“我们得到情报,有大批邪魔汇聚于钱都,预备趁贵盟司徒盟主不在,有所图谋,因此特别赶来,守望相助。” ……今天有一个笑话,天斗剑阁会与封刀盟守望相助! 司徒小书眼中流露着明显的惊讶与不信,但仍是问道:“是哪一派的邪魔?或者……哪几派?” 秋艳红冷笑道:“几派?外道九派!” ……竟是外道九派齐聚!司徒小书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甚至无法想像,要怎样的动力,才能一举召集这根本联合不在一起的外道九派,这件事实在太大,不能等闲视之,她立即手一摆,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位请随我来。” 秋艳红点了点头,率领身后一行人,与司徒小书一同离去,而趁着双方同行,司徒小书也没忘向自己那位新生的宿敌请教姓名。 “……龙灵儿!” 碧发少女俐落回答,爽朗的态度,让司徒小书很有好感,不过她的动作非常奇怪,在报完姓名后,立刻探手腰间,司徒小书本以为她要拔刀或是抽剑,结果她却是探手腰间的一个小包,要取出什么东西。 更奇怪的是,看到她这动作,她其余天斗剑阁的同门,都加快脚步,一副争相走避,不想沾惹的样子,让司徒小书非常错愕。 就只见,龙灵儿从小包中的大份纸张中,抽出其中一张,递给司徒小书,做这动作时,脸上原本的骄傲、坚持,尽数放下,弯腰低首,用着非常诚恳的表情,认真道:“我在找姐姐,这是我家姐姐的画像,如果妳有线索,请务必通知我,我有重谢。” ……呃,还有这样的? 司徒小书默默接过画纸,看着上头那全然陌生,却又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熟悉感的绝色美人,略略思索后,便认了出来。 ……帝国十大美人之一,苍空碧玉龙云儿,原来是她……原来……是她的妹妹! “拜托!我找姊姊很久了,封刀盟人面广,请务必帮我这个忙,只要帮我找到姐姐,我一定会报答妳的!” “……不用多礼,我会尽力的。” 司徒小书连忙回礼,开始考虑如何帮忙找人,却全然不知因缘牵引,这名美少女要找的人,不但与自己熟识,甚至……距离这里并不远,就在数十里外的一座义庄中,静静躺着,忍受奴隶主的恶毒折磨……全身筋肉翻转的疼痛。 在龙云儿面前,温去病手拿着一堆未成型的门扉模型,皱眉思索,喃喃道:“妳说,如果在混乱的时候,我把这些东西一把全扔出去,会是怎样的局面?” ……呃,哥哥你又在使坏了! 静躺着装尸体的绝色美人,额上冷汗莫名流下。 ps 難得看到有讀者長篇問話,那就抽時間認真回答吧。 1 不喜欢武苍霓和老温的戏份,一方面是更感动苍峰,另一方面是由于描写武对山的戏份太多,老让我觉得老温在ntr,这种感觉十分不适。 這個就礙難照辦了,當初說過,武蒼霓的設定藍本,是霓凰郡主,而更深層的源頭,是當初看瑯琊榜,覺得霓凰郡主超吸引人,但看到結局,差把螢幕砸了。 尼馬的,老子追了幾十集,褲子都脫了,你結局給老子看這個? 你們清高派,精神戀愛派,基佬派的一個個都嗨了,爽翻了,我們庸俗後宮派的死活沒人理了? 這份不滿與遺憾,如果我時間很空,就會有一部新作品,無奈我時間不空,於是,有了武蒼霓。 武蒼霓的存在,就是為了消弭霓凰郡主的遺憾,所以,只要我有一口氣在,肯定會把她往男主角身邊推的,如果沒推成,那就是劇情線太多,我無暇顧及,累到連那口氣都沒有了。 至於樵峰的感受,誰管他啊?他感受會比我感受重要嗎?他贊成得贊成,不贊成也得贊成,囉哩巴梭的話,我就讓他黑化登場! 場景一 樵峰:桀桀桀,當年妳追不到隊長,就是我故意設計扯你後腿的,我之所以和妳成婚,妳以為真是愛妳嗎?我娶你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讓妳接近我心愛的人,其實我真正愛的人是隊長!封神前夜,我已出櫃了! 武蒼霓:雖然聽說你會黑化登場,但你這也太黑了。 樵鋒:哼,我要向左掌門表明心跡! 武蒼霓:誰? 場景二 樵鋒:其實我真正愛的人,是 武蒼霓:(震驚)是他,是他是他哈哈哈哈 樵鋒:(苦笑)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哈哈哈哈 相擁 樵鋒:(大叫)師姐,到頭來,我和你都是可憐蟲,都都讓那個沒良心的給騙了 溫去病:(望天)這齣戲的畫風好像有哪裡不對 2 默默求冰心姑娘多上线,斗嘴模式我更吃这妹子的 我也很想的,但現在出來不就是沒事做嗎?連香雪都排不到戲呢。 接著就是龍靈兒要登場搶戲,然後進入帝都篇,帝國第一影后,碎星的心夢也要登場,現在多上線,只會成為陪襯,反而不妥。 3 作为一个痴汉女其实好期待魅力男配出场,目前看了两百章,男性角色只有贾伯斯和司徒无视有那么一点光彩 其實獅王也不錯的,後頭還有亢金龍呢。另外,你如果覺得樵鋒沒光彩,你為啥還在乎他的感受?我都不在乎了。 4老温好辛苦,设定里的“懒”如果多一些描写就更好了 封神台快倒了,他很在意這件事,我如果寫他繼續在那裏耍懶,劇情合理性上交代不過啊。 5道具使用太多其实有点影响剧情的流畅,不知道罗大是否是为了考虑“爽文”的感觉才这么写的,但我的感受是开这么多挂其实并不充实阅读体验。 沒,但解決東西的手法,如果不是拿道具出來,就是拿功法出來,這一部溫去病的定位是發明家,所以當然就是拿道具,就像你看機械貓,每一回都拿道具出來,劇情也是跟著道具走的。 我下一部作品,正認真考慮主角練七十二變,這樣就可以靠變化來解決問題,不用拿道具了。 6 最近很忙,终于理解之前为什么有人会说“看书不想动脑,不想太累”了。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人们太肤浅,只想看一路升级打怪。现在我发现我大错特错。我还是喜欢有深度的故事,曲折离奇的情节绽放流星光辉的人物,但是我不想很累地阅读文字。虽然这么说有点无耻,又想马儿跑又不要马儿吃草。作为一个读者,我其实对故事的渴求远大于。其实我想说的就是,如果遣词造句可以白话一点,用比较浅显的语法,就能让阅读体验上升。不是说鼓励灌水+小学生文笔,是有时候句子的结构复杂的话,对句子的分析解构会造成脑子的不必要负担。 我從未刻意賣弄文字,一直都想走老嫗能解的白話路線,但每個人理解能力有差,所以除非你逐字逐句列出來,否則我哪曉得哪一句不夠白話? 就我自己看來,我每一句都是白話到不能再白話的白話了。 7 人族豢养兽族小孩儿那一段,我看得很感动,罗大你终究还是你,把对生活的感悟愿意写出来,我这个肤浅的读者很喜欢那段,一点都不会像你担心的那样。而且我也相信我至少能代表一半的读者。 謝謝。 8 虽然这么说略有偏颇,但是即使是阿里,都能感觉罗大你在书里极力歌颂真善美,这一点,真的很难得,网络充斥“人性本恶”的论调,我真的好烦啊 人總是要講究現實,但心懷美好。講究現實,不是為了沉淪墮落。 9 有时候评论说太虐主了bab,但相信我斯德哥尔摩患者很多;有时候评论说主角升级太慢(快)bab,因为主角的升级是为剧情服务的,只要不对剧情产生突兀或者拖沓的影响,这种评论就只是读者的简单感慨而已,毕竟大多数人更看重故事。说这些只是想建议罗大对评论进行有选择地入心,我总感觉你就是太过在意每个人的想法,连细小想法也要斟酌许久,才让你“拔剑四顾心茫然”的。 其實我有選擇的,能接受的就有,不能接受的,本就勉強不來,像你的九個建議,你就看得出我哪些接受,哪些勉強不來了。 謝謝你喜歡碎星。 十三章 强大的永远是人! 碎星团的炼体法门,是以外道手法,将全身筋肉破坏,重新愈合完好,再破坏,再愈合,于此过程中,吸纳大量的天财地宝,日月精华,铸金刚之身,缩数百年正常修练的效果,于短短数十日内完成,奇思妙想,蕴藏超越时代的技术。 龙云儿尚未将炼体修行完成三分之一,每次都痛到在那边猛翻白眼,若不是基于对温家哥哥的绝对信任,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挺得过来。 但越是修练,龙云儿越有感觉,这套炼体之法到了中后期,恐怕不是单凭意志力或体魄就能挺过去,如果没有特殊功法或血脉承载,这种蛮干的炼体法,后期的破坏速度远大于愈合,肯定让身体碎到连渣也不剩,别说强化身躯了。 ……温家哥哥似乎走到了中后期的领域,凭靠的是宝相金身,而他所期望自己的,是冥界尸龙血脉? ……尸系血脉,在扛剧痛这一点上,确实比别人占便宜得多,痛到翻白眼后,就开始无感起来,仿佛这身碎裂肉体不是自己的。 ……撕裂,愈合,再撕裂,再愈合,这过程的尽头是什么? ……坏灭与再生,天地循环,这套炼体术到了最后,会强行开辟出内天地? 龙云儿隐约觉得,如果有人能从头扛住这套炼体术,直至最后,说不定真能让人在七七四十九天后,强行登天! 这些仅属于个人臆想,温家哥哥从未提出过解释,而现在的他,似乎也无暇分心,正在思索着外道大会的应付策略……这也是自己最头痛的地方。 喂!过来帮忙一起分析。 一道心语传音,在脑中直接响起,如果自己只是单纯躺着装死尸,那是没什么关系,但眼下正在炼体,全神贯注,都还怕驾驭不住,他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来闹,真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妳的炼体已经超过十天,可以尝试分心,一面肉体承受淬炼,一面让精神超脱其上,身与心分开,必须要这两边分开运作,后头才算成功,所以我要训练妳,在炼体的同时进行复杂思考。 ……哥哥你真把我当成尸体来整就是了…… 死曜那群老对手,有个特色,就是彻底的秘密主义,什么事情都崇尚隐密,真话绝不拿出来说,拿出来说的绝不是真话,那……假若这场大会真是它们搞出来的,他们目的是什么?一统九派?这话他们既然说出来了,就绝不会是真的。 这一点,就算是不善谋算的自己也能看出,之前温家哥哥已和自己分析过多次,从天时地利到人和,在这个时间点上,九外道全无统合的基础,他们不可能连成一气,更不可能出现盟主这种存在。 以这场大会为开端,进行两至三次的大战,打到彼此精疲力尽,异议份子死个七七八八,才有个四成可能,九外道结成一个毫无互信的松散同盟,这是当前所能见到的极限,那还是在诸天神魔即将回归的压力下,才能促成的理想状态。 真想要达成一统九派的效果,需要的外部压力更大,足以威胁到外道九派生存的地步,而对内,外道九派的死伤状态也要更惨,起码要被打成半残,底蕴半丧,这才有可能在个别天阶登高一呼的前提下,九派抱团,放下过往冲突,为之一统。 若非如此,爷们个个手上有武器,背后有天阶级的底蕴,底气十足,鬼才和你谈结盟并派! ……既然如此,死曜有什么通天之能,扭转乾坤,强行压服九派,将他们统合在一起? ……单纯的利益显然不行,邪魔重利,但大多短视,看到天大的好处,只会想要夺来自用,尤其是在对自身武力信心十足的情况下,更不会听话。 可能性有二,第一,死曜真的已经渗透完成,如果七名死曜成员,分别是外道七派的领导人,那么所谓的大会,不过是走个过场,只要他们七个当众把面具一揭,九派共盟直接完成,反正本来就都是他们在玩。 ……哥哥你这个想法,也太一厢情愿了,死曜的渗透控制,倘使真到了这程度,他们根本不用办这场大会,偷偷在暗中操控一切,不招惹注意,能获得的好处更大。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一统九派什么的,不过是幌子,他们只是藉此实行某个目的,这个目的……唔,挑拨九派,自相残杀?削弱外道九派后,为日后的真正统合打下基础?或者…… 温去病小心计算,藉着与龙云儿的谈论,不住质问自身,厘清有否遗漏,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别因为自己的少算,意外落入敌人算计中。 当前,应该还没人知道自己混入心魔阁,进入这场大会,这是自己的大优势,就看该怎么转为实质利益…… 思考中,双方心灵应答,最初还有问有答,但到了后来,龙云儿负荷不住,渐渐跟不上,眼神涣散,尸龙血脉自行发动,抵抗炼体的伤害,法相隐约浮沉,整个房间里,秽气深深,犹如幽冥。 温去病倒没很在乎这些,自己完全抵受得住,但看龙云儿身上香汗淋漓,双手紧握,整个身躯不住轻微抽搐,衣衫微乱,衣襟开敞,显然正痛得厉害。 ……尽管不忍心,但要正面向冥界尸龙发动挑战,这岂是易事?如果不用此非常之法,如何能获得非常提升?又怎么可能完成最终的非凡目标? ……以她的心性与成长经历,这短短几个月内,已经承受了太多,未来还有更多要承受的,着实令人怜惜,或许,自己应该想办法给她点鼓励,让她能够撑得下去。 ……这傻女孩对自己的一片情意,就是瞎了也能看得见,但该如何回应,就是一件比死曜目的更难有答案的事。 温去病思绪浮想,意识蒙胧的龙云儿一下挣动,右手一抓,握住了温去病的手,软玉柔荑,温去病未觉温香,因为从掌上传过来的,是足以扭弯钢铁的大力,自己的修为只要稍弱两分,直接就要骨折。 “啧……帮人炼体,结果自己也要倒楣。” 温去病低声牢骚,龙云儿已听不见,一下痛楚加剧,整个娇躯几乎弹了起来,温去病见状,出指如电,急点龙云儿肩头,要让她躺平下去。 两指点中,却如中钢铁,窍穴已自行封闭,无法用单纯的点穴来制止动作,温去病眉头微皱,改为大拇指发劲,力量比之前斗增一倍,按往龙云儿双肩,要将人制伏。 双指甫发劲,龙云儿娇躯一震,金刚身被触动,反弹出来的劲道如山洪宣泄,狂暴而出,温去病双指都几乎震麻,心里暗骂自己,搞这什么炼体,把这丫头练强了,变成搬石头砸自己。 面对龙云儿大幅强化后的金刚劲爆发,双极轮可以卸劲,但当想到自己双手平推,从她胸口到小腹,推阴转阳,揉刚化软的动作,温去病忽然就推不出手去,眼见她整个身体要弹起撞来,其势刚猛,撞穿屋出去都有可能,温去病连忙用身体上去压住,强行制止。 猛力一压,如山之镇,底下娇躯不住爆发的刚劲,要将温去病震飞,却被他巧妙化解与镇压,短短时间内,双方内劲交锋十余回,最终所有的挣动、扭弹,通通被压服,平静下来。 “……好累,不用手,真是技术活,险些压不住啊!” 温去病松了口气,额上有汗,着实疲累,抬头见到龙云儿眼神回复理智,流露着歉意,正待开口,温去病心中蓦地一动,制止了她的说话,身形一闪,已来到门边,一把将门打开。 门外,李月白摇扇站着,夏侯章伸手正欲叩门,门忽然打开,盖舟曲面色不善,似含恼怒,夏侯章视若无睹,道:“时间到……” 话未完,目光越过盖舟曲,两人都看清了房内的状况,一切干干净净,就只有那个戴着面具的龙女神尸躺在床上,似乎没什么异常。 然而,两人都看到,那具龙女神尸手脚微微抽搐,似在痉挛,衣裙却一片凌乱,胸口衣襟翻掀,裸露出大片雪腻肤光,峰峦高耸,虽被黛青色胸兜勉强罩住,却依稀可见饱满峰形。 胸兜皱摺,边缘仿佛只要再退一分,就能看见峰峦的尖顶,欺霜赛雪的肌肤,美妙的峰形,纷乱的衣裙,远远看去,构成一幕引人口干舌燥的风情。 目光再移,落到盖舟曲身上,发现他也是衣衫凌乱,尤其胸腹之间,特别皱摺得厉害,脸上表情似极恼怒…… 瞬间,负责来通知的两名心魔阁高手愣住,随即了然,两人眼神中再次流露出“你果然是那种人”、“你果然在干那种事”的神情。 看着这眼神,温去病一怔,跟着也明白过来,克制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冷冷道:“什么事?” 双方一阵沉默,李月白摇扇无言,夏侯章忽然冒出一句,“天阶神尸……强吗?” 温去病未及作答,后方一下裂响,整张木床四分五裂,中央粉碎,龙女神尸塌陷掉落,被埋在里头。 三人看着这一幕,又是一阵沉默,李月白点了点头,道:“明白了,神尸再强,也是外物,真正强大的……永远是人!” 十四章 地表最强之男!(紅包滿五百加更) 九外道大会的地点,是在钱都城外十余里的一座山岗,距离钱都不算远,但与封刀盟总部分别在钱都的两头,两边过百余里,这让与会的九派外道,多了几分安全感,不然,在封刀盟总部门口开大会,恐怕谁都放不下心来。 盖舟曲在心魔阁的队伍中,原本不是特别醒目的存在,虽然堪称杰出,却还没有到鹤立鸡群的程度,与同门的关系又不怎么样,在团队中,谁也不会特别重视或亲近他。 这样的情形,由于温去病的顶替,有了不同的改变,光是天阶神尸的存在,就够让人侧目,但真正令人对他刮目相看的,则是他刚刚完成的壮举。 ……哥哥,为什么他们看你的眼神都不同了?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想提这件事,妳最好也忘掉,刚刚因为妳的关系,我现在被他们称为地上最强的男人! 回答得怪声怪调,龙云儿似懂非懂,反正温家哥哥一向也怪怪,更轮不到自己来说什么,而自己也没机会再与他交谈,因为他正被李月白、夏侯章,还有一些心魔阁弟子围绕,低声交谈,看起来,似乎交情很好的样子。 身为当事人,温去病的心里各种嘀咕,盖舟曲这家伙,平时不招同门喜欢,但给自己这么横插一手,等后头交换回来,他可能会很莫名其妙,变成同门中的锋头人物,还得了“地上最强的男人”这个头衔。 纯就自己的感觉,这群恋尸狂魔,自己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声“呸”,可生在房里的那一幕,经过李月白的宣扬,再加上他们自行脑补,居然把自己当成偶像人物一样,这逻辑……真让自己难以索解,也一点不想索解。 不过,此刻他们围着自己,倒不是为了神尸之事,而是另有所询。 李月白道:“黑山童姥是莽荒殿的传奇人物,当初百族战后,莽荒殿一度岌岌可危,退守南荒,后来,据说是殿主在山中巧遇童姥,受她启,双方合作,才让莽荒殿转危为安,重开鼎盛局面,这样的人物……你居然遇到了!” 温去病冷冷道:“我又不是莽荒殿的,遇上了也没什么好处,她硬抓我去试药,压榨我的性命,这种事……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幸运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李月白道:“莽荒殿遍植奇花异草,只手掌控当今天下的顶级药草买卖,富可敌国,但本门探得消息,黑山童姥协助莽荒殿主开的几件药物,占莽荒殿今日收益的四成,这位前辈不但是毒神,更是财神,本门一直想探出她开出的那些药物,到底是怎样的剧毒或,你恐怕是这几年里,唯一和她照过面的,有没有一点线索?” 提及此事,在场的心魔阁门人纷纷点头,如果今天能有哪项收入,占心魔阁每年纯利润的四成,开出这商品的人物,肯定会在心魔阁被当神拜,享有多大的尊荣富贵都不为过,黑山童姥能在斗争激烈的莽荒殿中,被奉以高位,地位然,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心魔阁与莽荒殿虽是同盟之友,但对于盟友的财之道,也非常有兴趣,这世上没人嫌钱多,更何况心魔阁的开销也不小,若是探知了这个秘密,设法插手进去,共享财路,足可让心魔阁的势力再壮大几成。 不过,这样的事,温去病没打算帮上一把,虽然香雪提交给莽荒殿的东西,自己知之甚详,有部分甚至是直接盗用自己的作品,但这件事,早成了自己最懊恼的一个麻烦,每每夜里思之,常常不快,后悔到不行。 ……再没有什么比那些东西流入莽荒殿,更让自己不舒服的了,哪怕同样的东西,自己也能够拿来赚大钱,但唯独这些钱,是自己不想赚的,否则……说不定哪天,连自己也吃到,那就很讨厌了! “……对了,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些?” 温去病看看左右,心魔阁门人足足百多人,毕竟中低辈弟子都携同神尸,一人一具,人数就翻了一倍,搞不好是与会九派中,人数最多的一支。 但这么大队人马,光走在街上都引人侧目,就这么去开会,难道真是怕没人晓得?即使封刀盟没有反应,朱家也不可能眼睁睁放任外道九派,在自家眼皮子底下搞什么结盟大会,一旦派出兵马清剿,双方正面冲突,这边可没什么胜算。 特别是,几经推算,自己甚至还想到一个可能:假若死曜不打算在这次大会,就成功一统九派,只是替未来做个准备,而所谓的准备,又势必要削减九外道的实力,那……会否此次聚会的毫不遮掩,就是要引来封刀盟与朱家兵马,促成正邪冲突,让九外道实力受损? 这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外道九派的领导人也不全是白痴,难道会一点提防也没有? “不用担心!”夏侯章道:“我们大多数的人会在预定地外围埋伏,真正去开会的,只有法王与少数几个人。” 温去病心里暗骂,这么百多个人招摇过市,里头还有些动作僵硬,一看就像尸体多过人的东西,行踪早就曝了光,还搞什么埋伏? 但是,明目张胆到这程度,反而让自己好奇,心魔阁再目空一切,难道还能不把司徒无视放眼里?区区百里,对九重天阶的绝世强人来说,随手一刀就能砍过来了。 “……当年碎星团覆灭,所有人都说司徒无视会出面,结果什么动静也没有,后来帝国内的几件大事,他也无动于衷,只是让儿子、门人出面处理,自己持续闭关,外头都传是他刻意磨练后辈,但我却认为……老瞎子基于某种理由,根本就已经不能出手了。” 李月白冷笑道:“什么闭关修练,搞不好就是早已走火入魔的藉口,躲着不敢见人,嘿,江湖上有这猜测的人,可不少啊……” 温去病摇头道:“之前在港市,司徒老头可是出手过,一次不知镇压过多少地阶,神威凡,要当他是死人……太早了吧?” 李月白摇头道:“那不过是司徒老儿事先寄存力量在孙女身上,唬得住普通人,却又怎么能瞒得过明眼人?这回九派聚会,如果他还无动于衷……嘿,事情就清楚了。” 温去病心头一凛,隐约从这话里头,另外窥见了邪派大会的又一层意义。 外道九派,或者说天底下有野心的阴谋家,要有所作为时,必然要面对的一大阻碍,就是司徒无视,他近些年来的异常表现,早已让人心生怀疑,趁着这次邪派大会,九派也意存试探,想先弄清楚这个谜底。 外道九派,齐聚眼皮子底下,如果这样司徒无视都还没有反应,恐怕就是真出了事,想动也动不了,而若司徒无视真做出什么反应……至少,九派人多,就算不能联手抗敌,也未必是自家先倒楣,比起自己一家单独试探,拉上其余八派,行动成本低得多了。 ……不过,这些思路,也未免太一厢情愿,百族大战才过去六年多,天阶九重的恐怖,那些大人物不会忘记,如果司徒无视当真有动作,拔刀斩恶,九外道大会的群邪,还不够他一刀斩的! 所以,与会的外道诸邪,应该还另有什么保命底气,否则所谓的试探,就与自杀无异,而自己也没有逃避的理由,因为司徒无视的确切状态,同样是自己六年来一直想弄清楚的谜题。 ……老瞎子,我不想特别针对你,但你欠我们一个交代,如果这交代不能让我认可,哪怕天阶九重,我也不会让你挡在我前头。 温去病暗自定下了决定,不再多言,想要藏身在人群中行事,但这盘算很快落空,因为当约定地就在前方不远时,绝心法王挑选跟随与会的人手,李月白入选,可跟着挑的一个,却不是夏侯章,而是自己。 “……盖舟曲,为了奖励你的大功,这次由你与本座同去,喵!” 绝心法王道:“外道九派大会,是能够名留青史的盛事,你本没资格参加,但因为你的功绩,还有与莽荒殿的关系,破格拔擢你与会,你要好好珍惜这机会。” ……是因为我有天阶神尸吧? 温去病暗自冷笑,但横竖自己也没打算要躲避,这样的安排正合己意。 一行人随即出,来到那处约定的山岗时,早已有别派人马等在那边,幽暗中,九盏不同的红灯笼,悬挂树上,底下各有一队人马,朦朦胧胧,看不清楚面孔,名动天下的外道九派,齐聚一堂。 “……人齐了?” 温去病微一皱眉,望向周遭,察觉到了被刻意隐藏的微弱波动,但还不及提出警告,周围大片天灯燃亮,灯火通明,大队人马一下出现,将整座山岗团团包围,足有数千之众,人强马壮,同时抽出兵刃,齐声呼喝。 “鹰扬铁卫在此!朱氏领地,不容邪魔猖狂!杀无赦!” 一轮震天响的呼喝后,就是数千精卫潮水般的冲杀! 十五章 开场锣 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来参与大会的外道九派,大概没人认为这是一场无惊无险的平和聚会,不管是九派内斗,还是外敌来袭,出事的机率实在太高了,别的不说,光是聚会地点的挑选,就摆明是存心惹事。 选在钱都城外大会,这个隐密程度,绝不亚于直接在帝都包座大酒楼来开会,然后向七家八门全部送请帖……会出事,不意外没出事,那才真正叫见鬼。 不过,再怎么说,都没人料到会有这情形出现,大会才刚刚开始,甚至九派众人都还没出来露脸,就被人团队包了饺子,数千军队一早埋伏,使用了藏形装备,要趁着九派聚会,聚而歼之。 这情况……真是将邪派大会变成一场闹剧! 温去病不觉得太意外,打从选择在钱都外聚会的那刻起,这场大会就没什么保密性可言,也许一时间其他宗派还不及探知,却肯定瞒不过耀宇朱门,这么大的动静,朱氏若一无所知,就真枉费在丹嵬的长年经营了。 依朱家过往的作风,只要交足税金,对境内黑白两道的私下活动,基本都视而不见,即使探知外道九派在钱都外聚会,只要没联合起来攻袭神都,他们放着不管的可能性仍很高。 但反过来说,当官的本来就信不过,朱家若觉得受到威胁,先制人,采取行动,这也不足为奇,整件事完全就在这种两边可能性都有的状态中。 ……现在……该说是赌输了吗?朱家派大队兵马出来剿灭,邪派大会直接完蛋,开不成了! 龙云儿看着高冲来,架势非凡的数千铁卫,每一个都穿盔带甲,每一个所持的兵器都出奇异彩光,温家哥哥说过,帝国六郡中,要比装备精良,无出鹰扬朱氏其右,特别是当倚靠人多,结成战阵,甚至能靠装备与团队人数,对抗更高等级的武者。 数千铁卫,来势汹汹,朱家是真想趁这机会,一举荡平九外道?但……为何温家哥哥看来还那么镇静? ……不对!就连绝心法王、李月白,也看不出慌张的样子,表情甚至还像在冷笑,非常不屑的模样,他们为何有恃无恐? ……是因为这数千铁卫,人数虽众,却没有高手吗?可是……人家也是有备而来,自己甚至能隐约感知,在他们身后,有地阶人物的存在,不只一两个,实力……不弱,这数千铁卫只是第一阵。 ……那为何? 连着几个问题,龙云儿脑里一团混乱,想不出来,眼见数千铁卫杀来,不但心魔阁没有动作,另外八盏红灯笼底下,也没有任何一派做出反应,这……这难道是要集体投降?或束手待毙的意思吗? “执!” 狂奔冲来的朱家铁卫,也相当小心,领队者一声令下,数千人一面狂奔,一面从腰间摘下投掷武器,其中还有前后之分,前排的执飞斧,后方的持标枪,层次井然,是一早设计好的杀阵。 “放!” 命令传下,数千道闪光离手,朝着被包围在中央的九派众人,甚至可以说是整座山岗,一起飞射出去。 这些都不是普通武器,飞斧边缘闪烁电光,标枪更燃出一朵朵火莲,强大的能量喷吐,虽造价昂贵,又只能一次性使用,却近乎高阶武者的随手一击,数千人联合在一起,几乎等同数千名高阶武者的合击,是没有人能忽视的力量。 但就在覆天盖地的暴雨攻势落下时,山岗上骤然亮起一点微光,仿佛一盏孤灯,在山上点亮,与周围的九盏灯笼相呼应,瞬间一闪。 这一闪,天地之间,瞬息无声,所有雷与火,一切的轰轰隆隆,尽归于无,所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幕全然无法解释的景象。 九盏灯笼不见,九盏灯笼底下的人马不见,甚至连他们脚下的土地也不见,整个山岗像硬生生被挖走一块,从地下到空中,周围地层、树木、岩石,被挖走的断面清晰可见,甚至就连那些飞斧、标枪的半截残骸,都坠落下来。 ……就唯独本来该在那个球形空间内的一切,不晓得消失到哪里去了! 数千鹰扬铁卫,看着那块空荡荡的区块,目瞪口呆,他们当中,有十几个轻功特别好,负责冲在前头突袭兼刺探的高手,因为跑得太前面,被那块领域吞噬,只余残肢碎块掉落,死状凄惨。 看着那些血肉尸块,士兵们不由得心惊肉跳,幸亏领队的将军谨慎,波攻击用投掷武器,而不是直接上去冲撞、搏杀,否则,现在就是数千人马全数折损,满地血肉残块的惨状。 ……这些邪魔,真是好恐怖的手段!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群众错愕间,几道身影由大后方飞掠过来,穿过数千铁卫的头顶,落在那块被切割、吞噬的领域边缘,尽显高手风范。 为的其中一人,就是司徒小书,她身后跟着两名封刀盟的高手,旁边站着天斗剑阁的龙灵儿,一起看着残破的地面,试图找寻原因。 龙灵儿道:“刚才有明显的时空震,应该是某种空间法阵,把人全部转移走了。” 司徒小书皱眉道:“是法阵?还是什么法宝?我们在伏击之前,早就张开了拦截网,普通的传送法阵,人根本逃不出去,他们这一手,直接把整个空间挖走一块,我没见过这样的法阵……” 说话同时,司徒小书感到一阵后怕,幸亏是有了大荒西朝的伐魔经验,小心谨慎得多,否则若照自己以前的个性,坚持身先士卒带队冲,又不管什么埋伏,现在恐怕直接撞在敌人刀口上,就算不成残尸,下场也不会太好。 龙灵儿道:“法阵和法宝有什么差吗?只要知道敌人能做到哪一步就够了,至于是用什么方法做到的,那些没必要关心吧?” 司徒小书一怔,现这名小美女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而自己倒是忽然理解,温大哥以前和自己说话的感觉。 ……举一不反三,见识与阅历都不行,讲起话来好累、好烦……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该向温大哥学习啊! “……她的意思是,敌人手上可能持有神器,大范围切割空间的效果,是由神器做到,战力必须审慎重估。” 秋艳红寒声说话,出现在两人身后,非常不客气地批评自家弟子,挨了批的龙灵儿也没任何不高兴,反而听见“神器”两字,眼中跃跃欲试。 ……果然是纯正的龙家人血脉,善战且嗜战。 司徒小书将这情形看在眼中,心里有了判断,对这与自己同岁数的女孩,生出不少的好奇。 但眼前并非追究此事的时候,这回天斗剑阁一反平常,找上门来,要求合作,明面上是为了邪魔大会,可内中透着不少的玄机。 在自己正式调动封刀盟,并知会朱家,蒐集情报之前,天斗剑阁所提供的消息,仅是左道邪魔汇聚于钱都,并不是外道九派齐聚,甚至当这消息最后被确认,她们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左道邪魔如此明目张胆。 ……如果单纯只是部分邪魔聚集于钱都,天斗剑阁没理由会出动人来,甚至考虑到双边平日的关系,她们恐怕连知会朱家一声的兴趣都没有,怎么可能由重要干部组成小队,大老远跑来,甚至还破例要求封刀盟的合作? 事情反常,她们恐怕另外有什么目标,不过这点自己并不想深究,因为……身为女性,自己对天斗剑阁的所作所为,其实相当钦佩,也对于双方的不睦颇感遗憾,这回父亲不在,封刀盟事务交由自己打理,正是一个上佳的修好机会。 父亲与盟中主力高手,正在赶回的路上,人虽未至,却已对自己的请求作出裁示:尊重前辈,小心从事。 显然,父亲也认为这是一次好机会,而由身为女性的自己出面,接待天斗剑阁与连结朱家,明显是个更好的选择,这才放手让自己去干,自己绝不能搞砸。 ……只是,想归想,面对眼前这怪异的情况,整个山岗被一口气挖走,左道邪魔也不知去向,自己真不知该怎么处理。 ……事情已越寻常武力,进入术数或是天地法则的层次,封刀盟并非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但都随父亲外出中,剩余在总部的,基本是实战型人员,对辅助技艺就…… “……让我来试试吧。” 秋艳红凝视着消失的空间,闪烁的双瞳中,绽放出一缕缕的星光,仿佛有一个星系在她眼中浮沉。 “邪魔外道,以为这样就能躲避,也未免将我等看得太小了……” 星光璀璨,计算天机玄奥,联结往莫名之处,要将转移走的人们寻找出来,而在一个莫名空间中,温去病摸着下巴,凝视着自九盏灯笼底下,6续走出的人影。 九盏灯笼,九派人马,奇形怪状,但真正最让自己注意的,还是写着无神铺的那盏灯笼,底下走出的那个挺拔身影,龙行虎步,没有刻意作势,却有大人物的凛然之威。 “诸位同道,我代表无神铺,是无神铺目前的领导人,此次邀集各位与会,共商大事,各位可以称我……” 戴着面具,气度堂堂的中年汉子,威严的声音响彻周遭。 “……亢金龙!” 十六章 邪魔大会 某个莫名的空间内,无数星海浮沉,人们仿佛置身于极高处,放眼望去,尽是点点繁星,有的小如微尘,大的……偶然横空而过,遮蔽大半苍穹,大过脚下这块土地何止千亿倍? 外道九派中能人无数,见到这幕场景,纷纷施加手段,要识破幻觉,确认本身所在的位置,但所得的结果,却让他们全都错愕难当。 ……不是幻象! ……无法锁定方位,不是真实世界所在! ……这是真正的空间挪移,甚至是自辟空间! ……从原本的世界,直接挖走整座山头,放入……这不知是什么世界。 这样的能耐,已经超越寻常人力,属于百族大战期间,那些神魔大能了!现在居然有人能做到,再没什么比这更展现实力了! 众皆惊愕中,也仍有人用冷静的眼神在审视,其中就包括温去病,到了这里,他才另外确认了几件事。 朱家数千铁卫冲杀,威势不小,实质杀伤力也不容小觑,就算困不住地阶,但足以把其他高阶以下的好手,大多都截杀当场,绝不是可以轻易无视的。 在这局面中,绝心法王仍能反常冷笑,只证明了胸中底气,这底气的两个源头,一是心魔阁暗藏的底牌果然强大,另一个……就是主办方有过保证。 号召外道九派聚会,如果连保障会场安全,排除障碍的基本能力都没有,那别说当着诸多外道邪魔的面发挥辩才,恐怕后头一开口,就会被群起而攻,当场惨死。 ……果然,在朱家铁卫冲杀时,主办方的防御手段发动,不但挡下这雷轰电闪的数千击,更一举把整个山头挖掉,时空挪移。 ……坦白说,自己料到主办方会出手,阻截那数千击不是问题,只要让自己事先布法阵,如今的自己也能拦下,但这么大范围的时空挪移,还是让自己吃了一惊,这一手……如果出自死曜,背后没太一支持才有鬼! ……比较好奇的,是这些老朋友究竟躲在什么地方?现场除了九个灯笼,底下没别人,他们已经成功混入九派?或者……原就属于九派的他们,要把真面目露出来了? 温去病的目光,扫向九盏红灯笼,幽幽暗暗的赤芒中,可以看见各派人马的身影。 星月湖的灯下,是几名道袍羽士,或是半道装、半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虽然帝国中大半黑帮,赌场、娼馆,都由他们暗里操控,可星月湖的嫡系传承,却是道派旁支,精擅阴阳采捕,御女如炉鼎。 与星月湖灯笼遥遥相对的,是欢喜院一脉,虽然灯笼的火光黯淡,却隐约可见,站底下的是十余名曲线窈窕,身段惹火,披着白纱,胴体若隐若现的艳女,光是站在那边,就像在往四方散放魅力,吸引雄性如飞蛾般扑火靠近。 同为采捕门派,星月湖与欢喜院本应互补,世界太平,但情形恰恰相反,一个以男策女,损阴而补阳;一个以女御男,采阳益阴,双方根本互为天敌,有你没我,如果有机会把其中一方覆灭,另一方绝对不会手软。 易水坟、九龙寨、浮萍居,这三个九外道中的专业商户,没有特别立场,谁只要出得起钱,都是好客户,这回也是一副专门打酱油的模样,浮萍居那边站着两名掌柜模样的白发老人,后头站着的四五个小伙,穿着完全是店小二。 九龙寨只来了三人,为首一名大匠师,瘦瘦高高,皮肤黝黑,身旁跟着的两个人倒是熟面孔,在飞云绿洲见过的朱颜天、商君书,这回都跟着来了,就不知道……是因为被寨内看得起,赋予无比殊荣,还是推出来当炮灰的。 相较于这两派,素来神秘而低调的易水坟,倒是来了一队人马,足足有十多人,站在阴影中,有些散发森冷的杀气,有些虽然站在那里,却像个幽魂,气息杳然。 易水坟这群杀手的平均战力,可能是九外道中最高的一群,人数虽不多,但个个实战力都远高过境界,出手诡秘莫测,又只收钱,没有特定立场,更从没有扩张势力的动作……别说九外道内,就算七家八门,也委实不愿意招惹这个“中立”的危险门派。 ……但很可惜,他们已经不再中立了,大荒西朝的那场战斗,与自己动手的那路人马,绝对来自易水坟,更是死曜中人。 ……感谢老天,死曜里头出了一个白痴,短视近利,太一扔来点好处,就忍不住咬了饵,把自身暴露出来,更令得易水坟也被牵扯下来,让自己打一开始就晓得该提防那些人。 温去病的目光平移,越过易水坟,望向余下的两家。 极乐堂那群吃饱饭没事干,专门搞破坏的,倒是来得人多,三十多人挤在灯下,搞不好是九派中来人最多的一个,但最强的……似乎才高阶初段,别说地阶,连一个接近地阶的都没有,说里头有大人物存在,鬼都不会信。 但……也没有人敢小看这支队伍,极乐堂的作风人尽皆知,这三十多个极乐堂成员,基本可以当三十多个人肉炸弹来看,一旦集体引爆,玩起自杀攻击,不会比朱家数千铁卫的联手攻击好接。 这群暴徒,之前轰了自己家,让自己贴上大笔装修费,这笔从身上一刀刀割肉的帐,自己绝不会轻易忘记,早晚会找他们讨来…… 心魔阁、莽荒殿这两边,自己已经心中有数,人员也没怎么变动,不用特别留意,而最终自己不确定的那一家,就是无神铺。 西北战后,地阶圆满的不老仙身亡,武苍霓修为提升,正式踏入半步天阶的领域,更完全掌握无神铺,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派人来参加这鬼大会,这边“无神铺”灯笼底下的人马,让人着实好奇。 温去病微眯起眼,自己基本可以肯定,这支忽然冒出、九成有鬼的无神铺人马,是问题所在,更可能藏着自己的老对头。 ……话说,这一代的死曜成员,除了易水坟的那个,其余自己都还没照过面,不晓得世代交替后,新一代的死曜成员又都是些什么人?当然,话说回头,上一代的死曜成员,自己其实也没见过几个…… 心头正在嘀咕,无神铺的那盏灯笼底下,已经有人缓步走出,打破沉默,引来九派众人的视线关注。 那是一名个头颇高,留有短须,非常有威仪感的中年人,脸上的龙形面罩,打一开始就引来各方的注目,毫无疑问,这位是死曜的成员,在大会的一开始,以召集人的身分,直接现身出来,表示诚意。 温去病也在注视,但注意的重点,却不在那张龙形面具,或是面具底下的真面孔,而是他身上的气息。 自从正式修练五德之气,自己在气息感应这块,特别敏感,因此察觉得出来,对方身上气息有异,恐怕与自己站在差不多的基础上。 ……真难得,怎么会是这种气息?难怪会加入邪恶组织! 犯着嘀咕,温去病看着对方来到场中,朗声说话。 “诸位同道,我代表无神铺,是无神铺目前的领导人,此次邀集各位与会,共商大事,各位可以称我……” 戴着面具,气度堂堂的中年汉子,威严的声音响彻周遭。 “……亢金龙!” 三个字,伴随着威仪与气派,自有一股无形慑服力,传入耳中,让人心神一震,气为之夺,但九派邪魔岂是泛泛,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提出质疑。 星月湖灯下,一名鹤氅老者扬声道:“天下周知,不老仙死后,无神铺早已易主,新主是谁,各路同道也心里有数,更不会来参加我们的大会,阁下这个无神铺领导人,不晓得是谁封的?” 亢金龙朗声道:“无神铺以不老仙为正朔,武苍霓以卑鄙手段夺权上位,岂能认作无神铺真主?这里众多同志,不甘与之为伍,破门而出,推举我为主,日后重夺无神铺,还需在场各位多加支持。” 话声沉稳,说出后却引得四周阵阵讪笑,九外道素来弱肉强食,胜者为尊,拳头大的说话,传承几曾讲过正统论?拿这来当号召,除了招来耻笑,根本不会有效果。 莽荒殿的藤木护法道:“我等九派,天南地北,素来自扫门前雪,从不干涉彼此什么事,无神铺易主,与我等有什么关系?你纠集这么一帮丧家之犬,自立为王又有何用?” 这话方落,欢喜院中就是一阵温香软语,一名堪比花娇的美妇,媚声笑道:“也未必就没用,是不是我们合力,助你夺回无神铺,拱你上位,此后无神铺的收益就由我们来分?你有虚名,我们得实利,这生意未必不能做呵。” 亢金龙听着周围左右的杂音,对众人的揶揄、嘲弄,置若罔闻,淡然道:“区区无神铺,哪值得放在眼里?各位若是喜欢,将来随意分了便是,又哪能及我今日要给予各位的好处于万一?” 手一展,一座小门出现在亢金龙掌中。 “诸天万界的大门,自此为各位而开!” 十七章 价格战 死曜邀集外道九派共聚,除了说商议大事,要公开“碎星遗产”,开通连结诸天神魔之门,也是各方与会的一大重点。 毕竟,死曜是大地上一个流传久远,据说是诸多邪派大人物联合创建,隐身暗中,但本身存在却介乎真实与传闻之间,左道邪魔们大多听过,却不能肯定其真的存在,更少有人实际接触到,所以,若无巨大诱因,单纯一张写着死曜的帖子,别说引人赴约,只会直接被扔到垃圾桶去。 而像这一类的大会,照理说,是大家相互试探,绕上老半天,这才触及核心,可这回亢金龙不但一开始就直接现身,甚至讲没两句,连那座可连结神魔的通天之门都拿了出来,如此反常的开门见山,令在场群邪尽皆惊奇,益发不明白死曜的打算。 不过,稍深想一层,也就不是不能理解。 九外道之名,成于大战末期与新帝国建立时,但死曜的传说,却远比这长得太多,对于这个藏身在黑幕中耍神秘、搞阴谋的组织,左道邪魔基本都没有好感,甚至说得上厌恶,死曜之人现身出来,如果不立刻显实力、拿好处镇场面,说不定等一下就直接被围殴了。 “哈哈哈哈” 看到死曜拿出通天之门,绝心法王放声大笑,那样式与自家持有的东西一模一样,他心中益发笃定,不由大笑。 这声莫名大笑,引起在场诸邪侧目,但除了莽荒殿与心魔阁自家人,没人知道他为何而笑,本以为他长声笑完后,会说些什么,哪知他一笑结束,就闭口不言,让人摸不着头脑。 “……法王?” 李月白低低问了一声,绝心法王一挥手,低声道:“别说话,先吓吓他!喵!” 法王的独特思维,让心魔阁弟子和奸细集体无语,而九道群邪等不到心魔阁开口后,欢喜院阵营中,适才说话的那名美妇,再次发言,媚音妖袅,“这就是通天之门?碎星团沟通神魔的遗产?死曜这么容易便拿出来,难道不要什么代价?” 亢金龙朗声道:“妩媚仙子此言差矣,外道九派,同气连枝,大势当前,哪还是讲个人好处的时候?我等愿意抛砖引玉,将所获得的通天之门提出共享。” 妩媚仙子笑道:“口说容易,如何共享?” 亢金龙道:“趁着今日众家在此,何妨商议成立一个共享机制,我们愿意将通天之门交出,由外道九派择人共管,死曜不加干涉,地位与诸位同。” 优厚的条件,再次让外道诸派一愣,既想不通死曜为何如此舍得,把天大的好处拱手让出?更想不通死曜连这好处都能让,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 彼此都是左道邪魔,“日行一善”、“好人好事”这类藉口,打死都不会有人信,在场诸派人员苦苦思索,就只有温去病、龙云儿心中有数,暗自好笑。 ……“大势”在前,抢下线的时代已经到来,还真是手快有,手慢无,死曜急成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 ……绝心法王与莽荒殿的人马相视而笑,看起来成竹在胸,反正最大筹码自己握在手上,不怕死曜翻上天去,却压根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了下线,顶多就是个下线头子。 温去病冷静看着局势演变,挺好奇死曜要如何让群邪安心,这些邪魔贪婪却多疑,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条件越是宽松优厚,他们越是不会轻信,觉得其中有诈,更何况……其中确实是有诈…… 绝心法王冷哼道:“说得轻巧,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随便拿个东西,就说是通神之门,鬼才知道那是什么?你精擅空间挪移之法,万一设个陷阱,引诱我们进去,一网打尽,那如何是好?” 亢金龙微笑道:“若我真有意行此事,各位还能好好在此吗?朱家铁卫的袭击,还不够格让诸位全军覆没,可若我在空间切割时,略做手脚,要一网打尽也不用等到现在。” 一语惊醒,在场的各路人马,脸色都很不好看,诚然他们胆敢赴会,就各有各的护身手段,真遇到加害,也有信心保命脱身,但不可否认,这种空间切割、挪移,直接搬到次元夹缝内的惊天手段,闻所未闻,若死曜真有意加害,会否一网打尽不好说,伤亡惨重是肯定有。 可以料想到的是,这绝非死曜中人的手段,否则他们肯定有天阶坐镇。这多半是他们沟通诸天神魔后,从神魔那边得到的手段,或许还有使用限制,不能肆无忌惮,但有一就能有二,天晓得死曜手上还有什么神魔手段? 而想到死曜的这个能力来自诸天神魔,群邪心头都是一热,他们惧怕风险,却也渴求利益,更何况……眼前的情势,已经不是能否独占与诸天神魔交易的机会那么简单,死曜掌握了这项权利,很快也会有其他人掌握,若自家不能站在平等的基础上,后头的结果就是消亡,这便是不可挡的滔滔大势! “……法王的质疑不错,一件器物是否安全,不能空口白话,我可以将此物交与九龙寨查验,等到确认安全,再由九派联合组成的团队来执掌。” 亢金龙道:“事关九派集体利益,九龙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被点了名,更事关九龙寨的颜面,代表出席的那名大匠师,往前踏了一步,朗声道:“最多半个时辰,我就能鉴定此物安全与否。” 论起鉴定之能,九外道中无出九龙寨之右,有九龙寨的大匠师来保证,自然可信得多,群邪就算有什么别的想法,在这件事上也纷纷点头,决定先由公正第三方来验验货,再来听条件。 “不过,有一件事必须得说在前头,使用通天之门,要支付代价!” 亢金龙道:“这件法器中,有神魔烙印,每次使用,凡是有人通过,都必须支付金币,这笔使用费是祂们直接收取,与我无关。” ……收钱是与你无关,但收完之后再分配给你的部分,你怎么不说?温去病肚里暗骂,就听见浮萍居的代表,一名掌柜模样的人物抢问道:“金币?多少钱?” 亢金龙道:“不多,每次四枚金币。” 乍听见这数字,群邪都有短暂的吃惊,四枚金币一次的通行费,全帝国恐怕找不到几个能相提并论的,如果要大量使用,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没有哪个门派支付得起,更何况,听起来,这还不是只付一次就了事的,收费的标准听起来,每次收费,都要用金币开道,长期下来,哪个门派承受得住? 不过,转念再一想,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这是与神魔沟通的管道,不是聊天交友,在可预见的颇长时间内,这管道只有门派中的高层人物,或是最出色的精英高手能够使用,其他人根本沾不着边,若是钱只花在这及少数人身上,当成投资,四金币这价钱甚至便宜过头了。 这么一想,原本想惊呼出口的那声质疑,登时被吞了回去,外道九派缺不少东西,可几乎都不怎么缺的,就是钱,如果用金币就能支付,这根本就不算是事,然而,有人并不这么想…… “……什么?” 一声怒叫,来自刚刚怪笑一阵的绝心法王,再次引起其余群邪的侧目。 ……心魔阁很缺钱吗? ……不过四枚金币,这价钱用得着大呼小叫? ……这票盗墓狂、恋尸癖,整天掘坟偷宝兼贩尸,丧尽天良,向来赚得不少,怎么闹出财政问题了? 没人清楚是什么状况,只有心魔阁、莽荒殿这两批人马,不约而同地瞪向“盖舟曲”,虽未开口,但质疑的眼神都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赴会之前,解析法阵所得的结果,就是每次通行都要收取五枚金币! ……为啥同一款法器,人家四枚,我们就五枚?数字上差一枚,比例上可就差了两成,累积数目一多,我们岂不是被敲了竹杠? 而承受着他们的视线,温去病只能无奈地两手一摊,满脸无辜,心里大骂。 ……真是见鬼,为啥盖舟曲拿的这玩意儿就特别贵?他特别惹太一讨厌?还是太一偏帮死曜? 心里才在嘀咕,温去病、龙云儿的耳边,忽然响起太一冷漠而高渺的声音。 传送之门,收费统一五枚金币,可以等值金叶支付,公平无私,然,执掌者可选择放弃部分或全部收益。 ……这话的意思是,死曜自愿放弃部分收益,低价抢客,要趁机打开市场,提高市占率? 温去病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才跨足的产业,立刻就面临降价割喉战的红海,望向亢金龙的目光,更带着怒气! ……收些下线而已,一上来就打价格战,你们至于吗? ……老子最恨无视行规,乱打低价战的叛徒了! ……幸好这趟说东西从香雪手上拿来,有她背锅,要不然自己岂不麻烦了? ……你喜欢打破规矩,打破价格?等一下连你脑袋也打破! 温去病怒从心起,却见绝心法王怒瞪一眼,冷哼道:“迟些再和你算帐。”跟着便飞身而出,一掌袭向亢金龙。 “臭贼!东西拿来!” 骤然变局,让温去病为之傻眼。 ……长老!你也恨抢客的? 十八章 恩威并施 会被叫做邪魔,基本真没几个脾气好的,建构规则、周全群体利益、以分享互惠的方式,将好处最大化,这些都没错,是很理智的作为,但单单这样,就想让这些左道强人妥协,那可没有这么容易。 “扯那些什么五四三的,老子只知道,东西看着喜欢了,直接拿来就是!” 绝心法王飙飞冲出,凌空一掌,击向亢金龙,掌劲雄沉,才在半途,撕心奇劲就往四面八方传去,各方灯笼之下,九派邪人都感到心头狂跳,胸中痛楚,连忙施展各自手段护身,并拉开屏障,保护身后的低辈弟子。 亢金龙首当其冲,但在这一掌之下,他戴着面具的脸孔,看不见神色改变,眼神镇定如恒,不避不闪,只是朗声道:“心魔阁貌似等不及了,各位朋友就眼睁睁看着心魔阁吃独食吗?” 一语甫毕,一道冷冽刀光,如秋水,如惊鸿,分割大气,直袭向绝心法王,逼得他撤掌。刀光来自易水坟的灯笼下,一名蒙着脸的消瘦男子,气息锐利,斩出了这一刀。 同时,星月湖阵营中,一名鹤氅道人腾空飞起,一指点向绝心法王后背,独步天下的寒劲,在场众人都感到一阵冷意,地上更开始结冰。 “好太一经!好星月湖!” 绝心法王避过刀斩,凌空反击,“丹羽杂毛、易水坟,你们两家是打定主意,要受这个藏头露脸之徒摆弄了?” 易水坟灯笼下,适才出刀的蓝巾蒙面人,冰冷平板的声音响起,“好处,可以不要;独食,谁也不能吃!” 这话无疑引起不少人的共鸣,尤其是温去病,从这声说话,还有适才斩出的那一下凌厉刀劲,自己就可以确认,这个蒙着蓝巾的易水坟副门主,就是在港市、大荒西朝交过手的那位,也就是……死曜的托! ……一场收下线的传销会,又打低价又派托,你们死曜也算志在必得了! 温去病暗自冷笑,半空中的绝心法王,则与星月湖的丹羽道人对拚了一记,整个空间内,气温陡降,在冰寒刺骨的同时,众人眼前一花,出现无数恶鬼、阴魂,咆哮着冲向各家。 在场各派的领头人,纷纷展开手段化解,解除幻象,既然知道是心魔阁的人动手,除了撕心大法,又怎会不提防他们的幻魔秘术?障壁一开,被护住的人们神识恢复清明,清楚看见绝心法王、丹羽道人的交手,只见两大高手以快打快,周遭从大气到地面,都已结起了寒霜。 丹羽道人的太一经,霸道凛冽,主掌造化中冰冷、肃杀、灭绝的一面,威力极强,但每次与敌人对撞,丹羽道人的眉头就一皱,似乎极为吃痛,承受着撕心大法的杀伤力,越来越沉重。 其余各派虽然张开心灵护障,挡住幻魔秘术的余波,但各派的护障水平有高有低,高的可以看见,护障光幕不住抖动,泛起涟漪,承受着持续释放过来的幻术冲击;水准差的……直接就看到各种妖物、冤鬼,在光幕外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入侵进来。 酣战中,作为低辈弟子的李月白等人不好动手,但同气连枝的莽荒殿,总不好继续坐视下去,藤木护法双掌一错,手上骤现七彩烟霞,遥遥一击,就往丹羽道人背心打去。 烟霞本是无形之物,但在藤木护法的操控下,竟然有如长鞭,挥洒如意,遥击敌人,这手驭烟如器的本事,着实让在场群邪眼界大开,但更让众人心惊的,还是彩烟过处,周围景物的微微扭曲。 不是重力,不是空间影响,但彩烟所过之处,一切实物都呈现腐败、腐蚀的现象,可以想见其中蕴藏的毒力,而丹羽道人甚至不敢硬接,一见这毒鞭越空击来,形成合围之势,立即抽身飘退,从心魔阁、莽荒殿联手的杀局中脱离。 星月湖的轻身功法,另辟蹊径,丹羽道人一退,在空中拉出一长串残影,速度奇快,却只见那一长串残影,受到撕心大法、五毒彩烟的影响,由末端迅速撕裂、扭曲、腐化。 丹羽道人险险脱出,因为脱离太急,不辨方位,竟没掠回正冲出来接应他的另一名星月湖高手处,反掠向场中,在其势看似竭尽时,骤然一掌,先击向亢金龙,另出一手,抓往通天之门。 事出突然,群邪中不少人大吃一惊,先前看他出来挡住绝心法王,没想到一转眼,自己竟也做相同的事,要趁乱夺取通天之门。 “老杂毛,何必枉做小人?就算让你把东西抢到手,难道你还带得走吗?” 娇嫩柔媚的笑语荡起,一条绸带后发先至,越过亢金龙,直袭丹羽道人,绸带上散发浓香,与莽荒殿的烟鞭相仿,但这条稠带上的甜甜浓香,却更为及远,并且不被各种防御屏障限制,哪怕闭住呼吸,仍沾着毛孔吸入,让人骤觉全身一阵火烫,原始的欲念,骤然升腾。 ……欢喜院的极乐香! ……乱心诀! ……他妈的不要脸贱人! 在场群邪中,不知有多少人都这么同声一骂,外道九派中,论起诡秘邪异,欢喜院绝对排不上号,可若比起难防,那就真以欢喜院为第一,明明看得见,接得着,却防不住,挡不下。 丹羽道人寒阴指一划,身后隐现冰雪狼狐法相,凝气冻霜,在身前形成一面冰壁,挡住粉红色的绸带一击,但抚媚仙子身后,同样显现一尊衣不蔽体,面目,却眼眉含着荡意的女仙法相,绸带击不破冰壁,可上头的粉红炎气,竟瞬穿冰壁而入。 “哼!” 丹羽道人低哼而退,落地时脚步踉跄,明显吃了一个小亏,而妩媚仙子语笑嫣然,绸带接着挥来,竟是一副不死不休的追杀到底。 绝心法王、藤木护法见情势有变,没有退下,反而出手拦截星月湖的援手,让丹羽道人和妩媚仙子能拚个你死我活,对自家最有利益。 一时间,未算宽阔的空间内,爆发大乱斗。 九龙寨、浮萍居两派,完全就是来这里看戏的;无神铺人马在此就是个摆设;易水坟的立场素来是收钱办事,不介入别派的斗争,现在自然也没有动作。 温去病冷眼看着场内乱战,但更多的注意力,仍放在亢金龙这边,如果他再不动作,这边打出死伤来,好不容易召集各方到场的大会,就要一塌糊涂,成为笑话。 ……事已至此,单纯的给好处已经无用,亢金龙若想控局,只能展示实力,强大到无人能反抗的力量,将这些左道强人打服,让他们身后的真正领导人,愿意一起坐上谈判桌。 ……死曜的首领,你有这能耐吗?若没有,你凭什么挑动九外道,搅乱天下局势? 温去病冷眼旁观,却听见一个声音入耳。 “……星月峡谷!” 亢金龙忽然开口,没有对谁说话,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温去病微微一怔,回忆这个地名,似乎是碎星团时期,某个和妖魔殊死拚杀的战场,却一时记不起具体方位,也不记得在那里有过甚么特别死伤。 ……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就看场内乱斗的数人中,绝心法王蓦地一震,像听见什么极恐怖的东西,一下动作顿住,脱出战局,累得正与星月湖高手战斗的藤木护法,迭遇险招,差一点就被对方一掌击中。 藤木护法狼狈退开,立即怒瞪绝心法王,若不是盟友不靠谱,自己又怎么会遭遇险情?但绝心法王就像傻了一样,遥遥凝望着亢金龙,如见鬼魅。 “你……你如何……” “纸包不住火,但如若心魔阁愿意合作,死曜将全力周旋,为贵派消弭隐患,如何?” 对比绝心法王的惊颤,仿佛被捏住要害般的惶恐,一扫之前狂气,亢金龙这边仍是一派从容,像将什么都掌握在手里,态度始终如一。 温去病冷眼望周围,发现李月白满面错愕,明显不知道“星月峡谷”有什么特别,显然这是心魔阁高层才知道的秘密,外人光猜是猜不到的,而这秘密对心魔阁,更绝对有箝制力。 “心魔阁与莽荒殿守望相助,同是死曜争取的对象……” 亢金龙扬手掷出一个石盒,封印重重,飞射向树花护法,后者表情犹豫,不知该不该接,却听亢金龙道:“这一盒尸毗茯苓,是我等给贵派的礼物,请转交贵派殿主。” 骤听见“尸毗茯苓”,树花护法大吃一惊,抢着将石盒接下,旁人看不明白,心魔阁这边的龙云儿暗自心惊,自己虽不知那是什么,却记得在太一的兑换表中看过,足足几万金叶,这个亢金龙不谈条件先送礼,真是好阔绰的出手! 心魔阁、莽荒殿这边僵住,星月湖的高手赴援,丹羽道人、妩媚仙子的战斗便打住,双方分别退至一边,目光都望向死曜之首。 “……星月湖传承久远,欢喜院秘法高妙,我等素来敬重,何苦自相残杀,让所谓正道看好戏?”亢金龙负手背后,道:“如果愿意与我等合作……” 话未完,天空骤裂,一名全身龙气萦绕的少女,灿发烈阳光辉,凌空一爪击来。 “妖魔!受死!” 十九章 那个人的生物兵器 藏身人群中,温去病一直在观察亢金龙,不光是他的可能实力,更包括他的处事风格与手段,随着情势发展,温去病大致也看了出来,这名死曜当代首领,颇懂谈判、交涉之术。 像这种不亮拳头就谈不下去的情势,他竟仍能不出手,巧妙利用各方矛盾与手上筹码,逐个击破,在不暴露自身实力的理想情况下,一一把对方逼回谈判桌上,压服群邪,着实了得,如果这么顺利发展,他完全有可能震服九派,还把自身深深藏起。 如果让这种事情发生,今天自己就真白来了,起码要让他与人战个几招,露出一点武力资料,后头才好针对作准备。 ……自己现在只是“盖舟曲”,除非出来暴露,否则不太可能挑拨众人攻他,但藏在易水坟中的那个托,就是他的同志,有没有办法改针对此人,逼这两名死曜成员暴露实力? 温去病很认真地绸缪,却骤然感到一阵空间波动,微微皱眉。 ……波动来自外界,有什么人在使用破开或连结空间的秘法,强行要突破进来? ……能在毫无线索的情形下,强行搜出这处空间的位置,并且突破进来,主持者非常有能耐,是不容小觑的高人啊!这种程度的空间技巧,主持者若非天阶,就是有神兵在手! ……但这处空间飘悬于次元夹缝中,本身存在并不稳定,这么强行突破进来,万一空间震荡过剧,造成崩毁,大家直接一起陪葬,这样真的好吗? ……似乎是个鲁莽的人啊! 温去病才刚做出这结论,正上方天顶就忽然裂出一道缝隙,一道龙影破空而下,灿发强烈光焰,如同大日,将这浮沉于星海中的空间照得透亮。 法相? 温去病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点,来人能够破开空间,强势入侵,应该是地阶水准的高手,能发动法相不足为奇,但龙形法相……怎会有龙家人来淌浑水? 而且……这个气息……不是普通的龙……似乎…… 温去病抬眼空中,看着那有若珍珠白玉般的龙身,闪闪发光,满身正气,特别是那纯粹无瑕的太阳真火,阳气充盈,更是最清楚的证明。 神界异种太阳龙! ……当年那个人处心积虑,砸下偌大资源,想要制造的生物兵器,真有人搞出来了? 温去病仰望半空中的那道身影,龙影浮沉中,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凌空而现,一爪直接探向亢金龙。 “妖魔!受死!” 娇叱之声,温去病感到古怪,虽然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但那个声音好像在那里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但很快自己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因为那声娇叱并不是单独响起,在那一声之后,半空中出现了别的身影,地阶的气息涌动如潮,起码十名以上的地阶人物,一起从天而降,后头似乎还有援军,而其中一道让自己非常熟悉的气息,就是司徒小书! ……妳妈妈的!就不能挑个更适当的当场时机吗? 骤然看到司徒小书现身,温去病差点直接开骂,但就在此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声低呼。 “……小妹?” 小妹? ……开什么玩笑?在这种地方认亲戚? 龙云儿的低呼,让温去病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哪怕自己擅长随机应变,可这种程度的变化,实在让自己很难吞得下去,更何况……妳当周围的地阶都是聋子吗? 李月白身躯一震,错愕回望,目光还不及锁定焦点,一颗烟雾弹从温去病袖中滑到指尖,直接爆开,滚滚浓烟,迅速往四面八方弥漫,遮蔽一切,就只听见烟尘中传来盖舟曲声嘶力竭的惨叫。 “敌袭……呜哇!” 刺耳惨嚎,状若濒死,心魔阁众人个个听了都是心惊肉跳,而凌厉的剑雨,也骤然出现在上方,几名美貌少女、女郎,手中长剑点落星雨,就往心魔阁群邪头顶洒落。 “恋尸的败类!全都去死!” “天斗剑阁?” 李月白惊怒交集,怒声一喝,撕心发动,迎上临头的点点星雨,双方正面冲突,身旁的心魔阁好手,也与其余的剑阁高手战在一起。 自天顶裂口降临的,不只是天斗剑阁一脉,还有封刀盟与朱家,钱都形同是两家总部,随便调一调人,都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这回应司徒小书所请,为了诛邪而聚集的两派高手,光是地阶就超过三十人,浩浩荡荡,此时正逐步穿过开辟出的裂缝,进入这空间,扫荡群邪,与九派邪人交上手。 算出失落空间方位,一剑斩开次元缝隙,辟出道路的,是天斗剑阁的“秋水神剑”秋艳红,她辟出道路后,冷冷表示,强行挪移的空间结构脆弱,遇到过于激烈的战斗,可能整体粉碎,非常危险,欲行者要有一去不回的准备,说完,就率领天斗剑阁众人前进。 天斗剑阁的一群美娇娘如此表态,封刀盟的大老爷们岂能畏死退缩?朱家那边的高手明显战意不高,更不愿冒险参与,但在整体氛围下,谁也不好说不干,只能硬着头皮充硬汉,随着司徒小书一同杀入。 司徒小书事先做过调度,将人员分组,各自针对目标,人力高效应用,而天斗剑阁直接表明,心魔阁是她们的目标,不用他派援手,司徒小书没有拒绝的道理,以此排布战术,却没料到,打一开始就有人脑冲抢怪! ……不是说好,天斗剑阁与心魔阁苦大仇深,由妳们专门处理心魔阁的吗?一出手就抢打大魔王是想怎样啊? 认识的时间不久,司徒小书稍微感觉到,那个叫龙灵儿的活力美少女,似乎是一个不太受管制的存在,即使是她的师父与同门,都常常对她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果然一打起来就出包。 眼看龙灵儿一爪直探那名龙形面具的怪人头顶,司徒小书连忙抽刀,同样一刀砍向亢金龙,争取掩护,与此同时,一道秋水泓光荡漾,切金断玉,秋艳红同出一剑,争取支持徒弟。 三道地阶攻击,以先后之分,同袭向亢金龙,就只见他不避不闪,反而一步跨出,主动以头顶迎向龙灵儿的爪击。 ……他的护身硬功如此了得? 在场正邪双方,不少人一面交战,一面都在留意这个自始至终,讳莫如深的男人,见他如此应招,心中都是阵阵惊奇。 那么多双眼睛中,就唯有温去病一个,精芒一闪,跟着转移目光,连瞥向几处不同所在,化作喟然一叹。 ……一群傻鸟! 众目睽睽之下,龙灵儿的烈阳龙爪,一击就将亢金龙的头颅打穿,却没有血花喷溅,她脸上也无喜色,因为这一爪没有任何的“手感”,全然打在空处。 这个亢金龙,赫然只是一道投影虚像! 一爪贯穿虚影,影像猛力摇晃几下,如同涟漪,随即稳定下来,恢复如初,但亢金龙身影,却分别在这狭窄空间内的七处地方同时出现,如镜光映射,一模一样。 镜影所出现的地方,不乏正有人混战于斯,乍然看到这么一道虚影出现,不管是哪方人马,都被吓一跳,有的躲避,有的直接就一击打出去,却穿透镜影,全然无效。 “魔族的太虚镜幻神通!” 秋艳红惊愕叫出,在场正邪双方人马中,不少人也被这声叫喊,唤醒了大战中的回忆,心头更有一阵颤栗:诸天神魔回归的时代,果然要重临了。 龙灵儿一爪击空,又连补了几爪,全打在空处,看着那犹自笑得诡异的虚影,又恼又怒,骂道:“臭贼,戴着龙面具,居然是龟字辈的,打都不打就直接躲起来!” 少女薄怒,白嫩的双颊刹时绯红,娇美的模样十分动人,但秋艳红却焦急一喝,“快躲开!” 龙灵儿一怔,想说虚影又没伤人能力,为啥要躲?可还未开口,身旁的虚影陡然出手,直接扣向她的咽喉,同时更一掌拍向她天灵。 ……虚影还能转化为实,攻守自在? 龙家少女的反应也是极速,一面飞退,一面举手,要先挡下最具威胁的一掌,双方对击,却惊觉对方掌力如海潮怒涛,崩天而来,沛然难挡,不由得大惊。 ……他法相未现,怎么掌力强成这样?是纯力量型的暴力武者? 惊愕间,龙灵儿双臂痛得失去知觉,被震开来,但这一掌也没能击中头顶,而是落在肩头,骨骼作响,少女痛哼出声。 这一击,同样让亢金龙吃惊不小,虽然未动法相,但以自己能够一击震开这小丫头双爪的力量差,这一掌落在肩上,本该让她半身骨骼根根断裂,甚至一掌将她身躯斜斜破开,可目前的结果,却只是肩骨微裂,痛哼一声,连内脏都没伤到。 ……好惊人的抗击力,别说能匹敌金刚身,简直媲美当年的“钢铁卫士”山陆陵! ……虽然之前就看过这妮子的资料,但她这身不破龙躯的强悍,超越了当初的评估,真不愧是当年贾伯斯兹兹在念的生物兵器! 亢金龙心念转动,刚要再出一掌,司徒小书一刀迎风斩来。 “奸贼!授首!” 二十章 虚实 司徒小书的一斩,心、意、神合一,虽然平凡,却不普通,如星如火,疾斩向敌人首级,要解龙灵儿的危局。这一刀,除了为救人而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一试当前的真正实力! 在大荒西朝,顶替剑公主登临地阶后,长时间的战斗与苦练,在那边已是当世前十名的强者,回归后,虽然地位没那么高,但地阶层次近乎圆满,光只这一点,原本星榜之中就近乎无人能敌,而自己更不是空有境界,还有鎏金剑气、分光化影剑等诸多手段未用,十成战力,表露出来的不过三四成。 星榜第九,绝不是自己当前的极限。 如果星榜前头那几位,仍旧未有突破,停滞不前,自己在法相尽展,全力以赴的情形下,有相当把握力压群雄,稳夺星榜第一! 这些,是自己的评估,但是否当真如此,还需要实战来检测,而当前这一战,就是自我验证的最好机会,那个戴着龙首面具的男人,似乎很强,与他交手,能准确估出自己的实力所在。 抱持这心态,司徒小书猛力斩出了第一刀,但却落在空处,亢金龙身形虚化,令这一刀斩裂虚影而过。 ……虚实互换,好邪门的技法! 在大荒西朝,司徒小书战遍天下妖魔,经验丰富,其中也有这种擅长虚实转化的魔物,基于那时的教训,这一刀落空,她没有错愕失神,而是警戒提到极限,果然就听见龙灵儿、秋艳红同喊一声: “小心!” 司徒小书早已有备,横刀一斩,正好挡住亢金龙转虚为实,轰击过来的一拳,双方劲道激荡,自己的一刀,无法斩开对方的拳头,而那汹涌轰压过来的力量,则让她确认,对方恐怕是地阶已圆满多年,半步天阶那级数的人物,足以在力量上强压自己一头…… 但这并不是单对单比武的场合,司徒小书承受巨力,却不进反退,拖住敌人,不过瞬息,秋艳红的一剑、龙灵儿的一爪已双双攻到,将亢金龙的退路堵死,三方同时夹攻。 看似完美的攻势,没能收到预期效果,亢金龙身形虚化,爪、剑都从虚影中透过,还险些误击到司徒小书,而大老远外,一名封刀盟高手发出惨呼,那边的亢金龙虚影,骤然化为实体,闪电出手,重击那名封刀盟高手的后背,将他腑脏轰出体外,当场毙命。 “……卑鄙奸狗!” 秋艳红一剑失手,转眼望向亢金龙显形之处,可目光才移去,正后方数十米外,又有濒死惨呼声,亢金龙再次转移,七个虚影,等同七处据点,忽焉在前,忽焉在后,根本捕捉不到,也无从防御,气得美妇人咬牙切齿,怒骂道:“好一个太虚镜幻神通!” 司徒小书道:“前辈,妳见多识广,这门魔族神通,有什么破绽?该如何破解?” 秋艳红看了司徒小书一眼,道:“方法着实不少,但没一个是当前我们能做的。” ……啊? 司徒小书一愣,不知该不该把这话理解成束手待毙,如果都只有人家打自己,自己反击不着,这种战斗……要不自杀,要不就只能逃跑了? 秋艳红神色一冷,道:“无妨,任他再怎么诡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灵儿,随为师杀尽心魔阁的妖邪,再诛其余外道!” “遵命!” 龙家的少女轻快应声,摩拳擦掌,就要和师父一起冲出去,司徒小书当场傻眼,急忙拦住两人,错愕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秋艳红冷笑道:“何意?妳看不见吗?他以为东躲西藏,就可以逃避,我们难道要傻傻追在他后头,为他愚弄吗?当然是先杀尽外道群邪,尤其是心魔阁,等群邪丧尽,我们人多,同时围剿他七道分身,不怕他飞上天去!”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气势汹汹,司徒小书差点就跟着点头了,但看看现场,逻辑与现实根本就对不上。 若敌人只是不断逃躲的弱小沟鼠,这战术当然没问题,但那个亢金龙,很可能是己方无人能正面敌对的大高手,每次出手都造成实际伤亡,放着他不管,单纯比两方人马谁先死光,还不用等这边尽诛外道,己方联军可能就伤亡惨重了。 仿佛印证这想法,亢金龙的虚影不住分化,从七个,一下分裂,变成十四个虚影,为整体战局增添更大混乱,他本人则游踪各方,每一分、每一秒都持续造成死伤。 只是,司徒小书尚不及问一句“这样真的可以吗?”,秋艳红就如出闸猛虎,领着徒弟,杀向心魔阁众人,剑指绝心法王,龙灵儿跟着师父冲去,离去时回看司徒小书一眼,眼中微露几丝歉意,不似师父那么“义无反顾”,但仍追着师父背影而去,并未停留。 “心魔阁的变态,纳命来!” 剑虹荡秋水,秋艳红一剑化光雨,点点璀璨,落向绝心法王,后者的兽躯瞬间溅血,法王勃然而怒。 “好泼妇!剑阁的贱人,真以为本座可欺吗?” 连串怒骂,双方已交上手,战得如火如荼。 司徒小书几乎傻掉,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找了这么一群猪战友? ……要战力有战力,要阅历有阅历,能断能谋,敢拚敢冲,这明明是万中选一的杰出战士,为何当与她们并肩战斗,自己却越来越觉得不靠谱? ……常听人说天斗剑阁的高层,脑子都不正常,自己以前不相信,现在……好像想不相信也不行。 无论如何,这一仗已经停不下来,司徒小书一甩头,决定彻底无视天斗剑阁的人马,单纯指挥封刀盟与朱家人马,各自结成战阵,一面围剿外道群邪,一面应变亢金龙神出鬼没的狙击。 ……这样打下去就输定了,不出一刻钟,打进来的这些正道,起码要死个九成。 很难想像,在这样的复杂乱战中,还有人能浑水摸鱼,躲在角落,看着战局的进行,这个高难度的工作,温去病完全胜任,不仅巧妙躲在烟尘里,把一切看得清楚,更看出其他人所未见之处。 天斗剑阁的八婆没见识,不懂还装逼充内行,太虚镜幻神通,是魔族秘法,但除了发动时候会虚化,其余与这家伙没半点相同,我最恨不懂装懂了。 没褪去人身肉胎,太虚镜幻神通哪有这么好练?这地下有古怪,他应该是在地底下布了桩……九个,以阵法发动术式,才能在这里装神弄鬼,只要把那些暗桩都破掉,我看他怎么转化虚实。 透过心语感应,这些话龙云儿都听到了,问题是在这兵荒马乱中,稍微一步踏出,就会卷入战局被人砍,要怎么跳出去拔桩?而一旦动手,要怎么不暴露身分? 相信专业人士!他能用法阵装神弄鬼,很大一个主因,是这里并非主世界,而是太一操控的神魔空间,能做到许多主世界目前还做不到的事,他可以,我也行,玄黄战衣与专业人士的结合,绝对比半步天阶与神兵的组合更猛得多! ……哥哥你又信心爆棚了,你的专业程度我是不敢质疑,但你做出来的东西,大家都很怀疑啊!这次你没做东西吧? 龙云儿肚内腹谤,却不忘补上一句,哥哥,刚刚我看到了灵儿,我妹子在这里,怎么办?我不能让她认出来的。 放心,她又不是专程来找妳的,找妳能找到这来的话,脑洞简直大过天了,而且,除非她特别会认尸,否则看见妳这美样,也肯定认不出来! 温去病一通回话,稳住了龙云儿的心,却仍不忘补上一句:哥哥,这里那么多高手,灵儿她卷入这层次的战斗中,不会有事吧?我肯定要保护她的。 ……太阳龙血脉,哪是这么容易出事的?那个人利用特殊血脉,打造生物兵器的计画,不知天斗剑阁得了多少,如果完成度有六成,妳直接当成有个山陆陵在那里横冲直撞就对了。 ……这么猛? 龙云儿大吃一惊,以温家哥哥的自负,能说出这样的评语来,妹子实力……或潜力,可以说是非常不得了,自己之前没那眼力,也从未听她提起过,真心不知她拜入天斗剑阁后,有这么强的? 双方的无声交谈,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天斗剑阁的人马,根本是直冲着心魔阁这边过来,视其他外道八派于无物,这边的战况尤其激烈,步步进逼,虽然浓雾提供了隐蔽效果,但交战人马越来越靠近,很快就无处藏身,必须要有所动作了。 温去病一掌搭在龙云儿肩上,一掌推在她腰间,身上隐现玄黄光芒,如水抖荡,慢慢往龙云儿身上传去。 蓦地,迷蒙烟尘中,一声厉啸,惊动了混战中的双方人马,尖锐的啸声,似含无比怨戾凶气,席卷八方,而强大的力量,震击空气,破开烟雾,形成冲击波,将附近的人全数扫开。 双方错愕中,只见一具长发披面,十爪如尖钩,浑身青灰之色的凶尸,恍若来自幽冥,一脚踏出,带来黄泉气息,步履人间。 二十一章 庆云 司徒小书益发感到,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天斗剑阁这支队伍,根本就是冲着心魔阁而来,什么扫荡群邪,阻止外道九派联合,这不过就是个口号,她们压根不放心上的。 在场外道九派的高手那么多,各有不凡邪能,再加上亢金龙无处不在的奇袭,封刀盟、朱家的联合军,支撑得异常艰辛,她们却对此不管不顾,只是盯着心魔阁猛打,如果不是莽荒殿偶尔涉入,她们甚至连莽荒殿的人都扔一旁去。 而且,在对敌时,她们表现出的满满恶意与针对性,当真不容小觑,不但每个女剑手都实力坚强,而且,一上来就洒专破尸气的药粉,克制心魔阁操控的尸偶,又自封窍穴,以折损实力的代价,将撕心大法的效果降到最低,完全是有备而来。 心魔阁这趟与会者不多,大队人马不知去了哪里,被天斗剑阁如附骨之蛆般死咬着打,情况一下就极为恶劣。 天斗剑阁的出剑快,战斗速度与效率极其惊人,剑招一递出,就是满满一大片光雨,攻时光雨漫漫,守时剑光点点,外人除了眼花撩乱,根本分不清她们哪招攻,哪招守。 她们更加擅长于战阵连结,江湖上人人皆知,遇到一个天斗剑阁的弟子不用害怕,遇到一群天斗剑阁弟子肯定要逃命。她们藉由战阵,对自身实力的增幅程度,非常惊人,犹如蜂群,杀伤力极强,令天下各派极其羡慕,却没人能仿效,据说……是碎星团特意留给天斗剑阁的护派资产。 如此充足的准备与优势,又是人多打人少,心魔阁战线岌岌可危,“碎心人魔”李月白被斩了多道伤痕,绝心法王也在“秋水神剑”秋艳红与龙灵儿的夹攻下,迭遇险招。 这样看来,恐怕再用不了多久,心魔阁人马就要覆灭,司徒小书看在眼里,挺希望她们了结私怨后,能顾全整体,过来帮手,压制那无人可制的亢金龙,但从氛围来看,她们多半没这想法,九成九打完心魔阁就会自己跑路,或者……抓走活口去逼问什么? 司徒小书如是想着,但一声厉啸,却自心魔阁的那方传来,阴邪气息,冻凝烟雾,化滚滚烟岚,滔滔涌出,内中含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恍若千年古尸。 一个长发披面,通体青灰,指爪如金钩的女尸,缓步从浓雾中步出,身上散发的气息,古老而诡异,不住有灰色云雾从她身上泄出,仿佛在这里的身躯成为媒介,连通往某个奇异的世界。 “心魔阁的尸偶!” “不可大意!” 连声娇叱,来自天斗剑阁的队伍中,她们专为心魔阁而来,对于敌人的拿手好戏,自然不会没有准备,一见那边驱动尸偶,连忙动作,先是集体打出专克尸毒、尸气的避毒粉、阳气晶屑,跟着挥剑斩出,点点光雨,凌空洒落,联合攻向那具女尸。 发动联合攻击的剑阁弟子,基本都是高阶,剑气纵横,瑰丽如光雨,全数洒落在女尸身上,连串“夺、夺、夺”之声响起,如中朽木,女尸连晃都没晃一下,更无视落下沾身的粉末与晶屑,浓烈尸气短暂被抑制后,又持续散发,而她迈出的步子,稳稳踏来。 之前,这套组合攻击对心魔阁的尸偶,压制效果极佳,到了实质攻击时,基本一击一个准,这还是首次遇到全然无效的,剑阁好手们纷纷露出骇然之色,感觉到女尸的恐怖。 战局正乱,这边的意外,登时影响到其他的战斗,绝心法王在秋艳红、龙灵儿师徒夹攻下,倍显支绌,所有递出的攻击,都被那好像一面巨盾般的龙家少女挡下,秋艳红只攻不守,占尽便宜,剑势益发刁钻,苍穹六闪演化星象,每一击都是日月星河之威,连他的兽躯都渐渐扛不住,伤势越来越重,刚考虑要不顾一切,动用后手,那边却起了大动静。 ……盖舟曲,好小子,真不枉把你带来,这就是你为宗门出力的时候! 绝心法王暗自大喜,而一名正在围杀李月白的地阶女郎,不得不抽身,撤出围攻,过来指挥这些年轻弟子。 “乱什么?邪不能胜正,配合我攻势,再来一次!” 斥喝稳住弟子们的情绪,这名秋艳红的同辈高手,心知邪派的尸偶其实远比看上去危险,之前占了有所针对的便宜,一下压制,但若心魔阁召唤出真正厉害的尸偶,完全可能瞬间将这些小丫头片子反杀,因此不敢怠慢,亲自过来主持。 避毒粉、阳气晶屑,又一次撒出,剑阁好手组结成阵,点点剑光成雨,纷飞点落,而在光雨中,更有一颗特别闪亮、特别巨大,如同自九天坠下的殒落之星,迅猛飙冲,狂撞而至。 苍穹六象星流!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剑星流,都有大致的判断:由地阶剑手主持,天斗剑阵的威力一下大幅提升,除非遇上那名龙家少女这样变态的防御力,否则,就算是地阶等级的神尸,也要被斩破身驱! 只见,被多重星光包拢的女尸,不移不动,顶上却忽然冒出一层灰气,跟着,凝结交织,化为一片不大不小的云朵,幽暗无光,却垂落下一片水濂似的幽光,朦朦胧胧。 ……尸体头上不长菇,却长云,这什么鬼? 年轻的剑阁好手们,一头雾水,只觉得诡异,就连那名带领她们齐攻的师叔,都弄不清楚这表示什么。 但正分神关注着这边战局的秋艳红、绝心法王,却不约而同地一震,动作放缓,难掩错愕,秋艳红甚至抑制不住地喊出声来: “庆云!” 惊呼声中,所有的剑星、殒星,全数击打在幽光水濂上,如中朽木,尽数被化消,没能造成任何伤害,剑阁众人面对这个结果,全都呆了。 秋艳红失声叫出的庆云,回响在整个战场,各方人马都听到了,但大部分人继续酣战,根本顾不上反应,也不知那是什么,唯有各派最顶尖的领头人物,才有人如遭雷击,连忙循声回望,看着女尸头顶那朵灰云、那抹灰光帘幕,心头同样冒出那一声:真是庆云! 在这些人里头,也包括了亢金龙,他穿梭自在的身形为之一顿,遥遥看来,心头剧震。 ……传闻中,庆云是修成大神通的天阶者,独一无二的护身神通,尤其出现在道门仙尊的身上。 ……心魔阁这是出动了天阶神尸! ……这么猛的东西,骤然出现,会不会打乱自家计画?在外头同时进行的那一步,走得还顺利吗? 亢金龙目光变得深沉,动作放缓,悄然注意着心魔阁的战线,而龙云儿头顶庆云,垂落死气幽深,自身气息也更加汙秽邪祟,令所有生者打心里发出寒颤。 ……温家哥哥说,这是只有具备部分天阶特征,再加上太一神魔空间,才能变化出来的戏法,虽然不实际,但只要能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那就是真的! ……庆云,自己暂时只能在太一的空间里使出,有形而无实效,早先的那一轮攻击,自己基本是用金刚身硬扛,加上温家哥哥暗里帮助,现在……就是计画的第二步。 龙云儿凝神运功,庆云幽光垂落,自身气息益发高渺,恍若高踩云端之上的神只,俯视苍生,而一个不完整的幽暗世界,在其身后若隐若现,黄泉秽气大量从中倾泻涌出。 无论远近,空间里的所有人,都骤然生出一种荒芜、凄冷、苍凉的感受,让人整个陷入消沉、颓然的负面情绪,想要落泪,而当地阶武者凝定心神,从中恢复过来,则意识到那个危险的事实。 ……有庆云,又有不完整的破碎世界涌现,这果然是天阶者遗蜕! ……除非有神兵,或是半步天阶等级的强者,否则谁能挡得住? ……心魔阁还留有这记后手,今天可以稳压全场,大杀四方了? 感受最深的,就是与这具天阶女尸正面相对的剑阁好手们,那不住涌来的苍凉气息,让她们神为之夺,根本生不出对抗的念头,勉强挥出的攻击,软弱无力,更是无用。 一名剑阁好手鼓起勇气,挺剑刺击,那具女尸一伸手,十指如钩,轻易将战器锁住,反手一扯,战器长剑顿成卷尺,无匹大力涌来,那名好手虎口破裂,鲜血迸流。 如此惊人的威势,冲击着所有剑阁好手的斗志,哪怕是地阶武者,感受着那股天阶以上的气息,想着天阶者的种种强大,也镇定不下来,看着女尸一步步前迈,不由自主地想退避。 眼看这边战线要垮,一声断喝,来自秋艳红,震动四周。 “斩蛇当斩首,把操控者砍了!” 这个指示,稳定了人心,想到在出发之前,针对心魔阁群邪所作的战棋推演,确实有这么一条,遭遇厉害神尸时,难以抵御时,就杀掉操控者,而这具天阶神尸的操控者…… 女尸身后的灰雾中,隐约见到一个男子的身形,头缠绷布,正为着这一喝而愣在当场。 “杀!” 二十二章 撕心幻灭掌(紅包満五百加更) 温去病最初的定计,是龙云儿吸引视线,自己趁机溜出,到处游走,破坏阵桩,甚至设法把这处空间,由次元夹缝中脱出,回归主世界,大家逃起来也方便些,却失算一着,被秋艳红一喊,反而成了敌人的首要目标。 ……靠!我果然和这些疯女人不对盘,都已经在刻意避开她们了,结果还是砸到自己头上! 温去病心里连骂,但已经有剑阁好手,绕过龙云儿,向自己攻来,同时,多道目光遥遥注视而来,其中就包含了亢金龙。 ……天阶神尸之主,且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如果被这些锐利目光看出端倪,后头就大大不便,温去病心念闪动,预备再放个烟雾,由龙云儿来应付这些追击。 “全让开!我来!” 一道闪着白光的人影,凌空落下,一身正气阳火,抵挡着滚滚秽气的侵袭,截住了踏步中的女尸,正是龙灵儿。 眼见神尸邪异,同门战意失守,龙灵儿转换战线,独对天阶神尸,哪怕对方等级远高过自己,她也跃跃欲试,毫无惧意。 “……妳身上,有和我类似的气息。” 正面对峙,龙灵儿秀眉微蹙,敏锐地感觉到,对面的天阶威煞之所以如此慑人可怖,是因为内中含有龙威,也正是因为这份龙之威煞,才让自己的同门师姊妹一再却步。 “……活的天阶我常常打,死的倒是第一回,有个还没完成的招数,为了表示尊重,就用在妳身上吧!” 龙灵儿眼中映出对面的凄厉身影,忽然有了一丝伤感,“或许……妳是我的哪位先祖……” 听到后半句话,龙云儿有着落泪的冲动,想对久违的亲人伸出手拥抱,告诉她“其实我是妳亲姊姊”,但对于前半句,龙云儿简直想当场哭出来。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高规格对待啊?小妹,妳这是拆妳自己亲姊姊的台! ……温家哥哥说过,讲这种台词的敌人,通常都很难打,碎星团从不让敌人有讲这台词的机会,再不然,就是听完干脆掉头跑。 ……我也超想转头跑走的。 这机会似乎是没了,眼角余光瞥见,几名剑阁好手,点落星雨,追着温家哥哥而去,开始混战,而正对面……一只纯白近乎无瑕的龙爪,高速袭来。 龙家两姊妹的战斗爆发,温去病则被迫逃躲,对自己来说,潜在强敌的窥探,可比眼前这几个不成气候的剑阁小妮子要难对付得多,在不想暴露太多的前提下,最稳妥的作法,就是祸水东引! “师兄!我来助你!” 温去病朝着李月白奔去,本来被剑阁地阶杀得满身血,岌岌可危的他,因为天阶神尸的出现,压力一轻,正在止血喘息,看见温去病被人追杀,又朝他冲来,急得连连挥手。 ……你死就死了,干嘛还把人往我这带? 一道璀璨剑光骤然亮起,正在与李月白战斗的剑阁地阶,当机立断,舍下李月白,转攻温去病。 ……只要先把操纵者杀了,天阶神尸便不足畏惧,比李月白重要多了! 前后夹攻,本来想要祸水外送的温去病,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被围殴了,这下真是避无可避。 ……有些仗,真是避不了,有些女人也是…… 温去病大喝一声,双掌击出,“臭娘们,接我撕心大法!” 天斗剑阁的女剑手们大喜,最不怕的就是你那撕心大法,连地阶都没有,不过高阶层次,我们人人都已封住心脉,以独门秘法削弱影响,你还未能碎心,就已经被我们碎尸了! 双方短兵相接,温去病双掌探出,抓不着人,却是探向点点光星,直拿剑尖,还未碰触,一股异力已透过剑尖,穿透剑刃传了过去,震荡腕脉,撕扯肌肉。 温去病喝道:“还不撒手!” “绝不!” 首两名遇袭的女弟子,手腕痛楚,险些拿捏不住剑,但想到“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教训,拚死命紧握剑柄,却不意这股撕心异劲,有一股特殊的传透力,延腕直上,本来被秘法封住的心脉,竟然有缓缓解封的现象。 “你、你这不是撕心大法!” 剑阁好手娇声惊呼,却只听幻灭人魔高声狞笑。 “哈哈,先撕人,再碎心,把把都撕心,怎么不是撕心大法?” ……老子又不是心魔阁的,哪里会什么撕心大法?只能凭着观摩,连猜带蒙,弄个拼盘出来,控制力道,不要致命,妳们就捧个场,别当面揭短行不? 狞笑声中,异劲穿透封锁,直袭心窝,两股阴阳劲拉扯,制造近似撕心的效果,就只见两名妙龄少女眉头紧皱,生出明显的痛楚,胸口剧烈上下弹动,发出了裂帛之声…… ……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 看着眼前两对激烈弹跳的轨迹,温去病脑中冒出这个念头,紧跟着,对面的少女们,发出惊呼之声,胸前衣帛裂开,片片碎飞,雪嫩肤光流泄,还有那如似小鸽、白兔般的物体,险些就这么晃弹出来。 刺耳的尖叫,发自对面的两名少女剑手,她们一手仍持剑,固执地守住“剑在人在”的信念,但另一手却死死地护在胸口,扯着满是裂痕的胸兜,死命往上拉,遮住所有可能泄漏的地方,却不敢太使劲,生怕扯破。 这样的势态,就算剑仍在手,也说不上什么战力,好在她们不是孤军奋战,这边变乱一生,旁边立刻就有同门来援,又是两把长剑化为星雨,疾刺过来,掩护她们撤下。 “雕虫小技,能奈我何?” 温去病狞笑出声,双手再次拍出,鬼使神差般突破剑雨,“撕心”异力发出,沿着剑刃,透过手腕传入,震荡心脉,裂帛之声与尖叫同时响起。 眨眼之间,衣衫破裂,妙龄女剑手踉跄而退,虽然毫发未伤,可基本战力却谈不上了。 看着这结果,温去病不无感慨,当年在战场上,燕无双手底下那一票女将、女兵,说好听是剽悍,说实际就是不要命、不顾一切的疯虎,什么都不能令她们却步,哪会被这点小事给弄到进退不得? 现在……可能是因为和平日子久了,又或是太年轻,这点事就闹得手足无措,全无前辈的风采,当然,也可能因为这里人太多,正邪两派到了个齐,小姑娘脸皮薄,慌了手脚。 无论如何,就自己看来,只有一句:这样不行啊…… 相信燕无双那疯婆子在这里,也会说同样的一句出来。 但在其他人眼中,这局面完全就是荒腔走板,无论正道、外道,都难以置信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心魔阁的幸存者更目瞪口呆,对于这事一点现实感也没有。 “淫贼!为你的淫行付出代价!” 早先对战李月白的那名剑阁地阶,看到自己的弟子、师侄,遭此羞辱,勃然大怒,挥剑斩来,却听幻灭人魔一声大笑。 “徐丽老八婆,接我撕心幻灭掌!” 看似软弱无力,却蕴含异劲的两掌,猥琐拍来,那名地阶女剑手徐丽竟也心中一怯,躲让半步,不料李月白从背后偷袭,一掌击来,正宗的撕心大法,而幻灭人魔身法如电,趁着她回剑击退李月白时,已从剑阵中冲出。 秋艳红见后方生变,顾不得再斩敌酋,立刻想要回援,但绝心法王攻势骤然转盛,全力抢攻,硬生生将她绊住。 龙灵儿眼见同门遭遇危机,也是动上了真火,恨不能立刻冲去,将幻灭人魔击杀,但唯有这件事,是龙云儿万万不许的,当即转守为攻,全力牵制妹妹,一个太阳真火,明光永曜;一个庆云垂死意,黄泉秽气重,两姊妹战成一团。 温去病藉势脱出,立刻就遇上了外头的李月白,后者又惊又喜,抢问道:“师弟,你从何处学……不,妙悟这等神功变化的?连封脉秘法你都能破!” ……说了你也不会信,那是意外结果,我无心的…… 温去病肚里腹谤,表面上却邪笑道:“些许小技,算什么神功?是我之前奇遇中,所得的天阶遗产!” 抬出天阶,什么不合理都可以变成合理,温去病甩了个大帽子出去,话出口,却自觉好像有哪里不妥,似存语病,还未及深思,就看李月白一脸震骇,惊愕道:“你是从这具天阶神尸身上悟出?可你是怎么从她身上……” ……泥马!泥马!泥马! 温去病心中满是神兽之名,想要解释,李月白却从震骇转为欣喜羡慕,一掌拍在温去病肩头,“你不愧是地表之上最强的男人!” ……别说了,可以时光倒流,让我有个改口的机会吗?不然,杀光整个心魔阁灭口也成。 “你是令我派扬眉吐气的大英雄,今次凯旋后,师兄定然上奏掌门,依照门规,为你们摆一桌最隆重的喜酒!” ……师兄,你这是逼我实现灭门恐吓喔! “哇哈哈哈哈~” 温去病心里有多郁闷,就笑得有多狰狞,眼见本来就乱的战局,因为自己的神来一手,更加乱成一锅粥,他并不想在里头继续参合,目光望向战场上其他方位。 ……该是去拆阵的时候了! ps 最近有人反映,劇情進展太慢,動不動一打就十幾章,太多解說,進展太慢。 這個老問題,以往只有沉默,不知道怎麼回答,現在知道了,感謝香蕉。 一打十幾章,那肯定是特別的大戰役,我沒辦法保證戰爭一定在三章內結束,但會寫到那麼多章的戰鬥,裏頭就一定有那麼多的轉折,每一個轉折,都是為了把劇情與人物寫得更好,如果是欣賞劇情與人物的讀者,自然就會讀出味道,如果不看劇情與人物,我不知道這樣的讀者來看我的書是為什麼?不喜歡看恐龍,那花錢看侏儸紀,是自己找抽還是找虐? 劇情進展也許不快,但我基本每一章都有情節推進,也絕不是看似劇情飛快進展,但基本都只是無限迴圈,相同的情節,不同的人名。 解說,則是為了引導讀者。當然有人認為,好作品就是不用解說,讀者自己會看會想,要留白才是好東西,問題是,不解說,怎麼引導讀者?不寫主角的思考路線,讀者怎麼會跟著主角一起去想,然後一起走入誤區,一起進入我事先設好的陷阱,然後等真相揭曉,才"哇"的一下,被炸得好驚喜。如果不是為了這種驚喜,幾個人還花耐心看我的書? 至於連載頻率,我也希望能夠每周一更,每更兩萬字,看起來肯定比現在爽,但上頭否決了,上頭就要求,必須日更。覺得日更看不爽的,請別每日追,這種事,怪我沒道理吧? 我寫的作品,是要花時間去感受,是要花時間想的,打連載一開始的時候我就說過,歡迎願意感受人物與劇情的讀者一起來享受,如果不想花時間,只想快快看完就算我不知道這種讀者是來幹啥的?門口寫著內有惡犬,進門來被咬了,怪我? 二十三章 伸手不见五指 温去病的搅局,让整个战场骤起波澜,原本占据上风的天斗剑阁,虽然没伤亡,但一下被打乱节奏,心魔阁、莽荒殿联合反扑,天斗剑阁登时只能采守势,压力如山大,靠着几名地阶硬手撑住。 中文网 ㄟ 秋艳红、龙灵儿这两大支柱,分别被本身的战局困住,欲撤无从,与大队伍被切割开来,不利的情势,司徒小书全看在眼里。 身为整个战局的总指挥,司徒小书的压力不轻,既要统合战线,围杀奸邪,又要试图堵截亢金龙的游击,以一个十六岁少女而言,这实在有些过能力,她有好几次都暗自感叹,如果封刀盟的高手、宿将,不是随着父亲远赴西南,有他们在,肯定能减轻很多压力,甚至做得比自己更好。 但可惜能顶替自己的人就是没有,而在异界历练过几年的自己,也早就不是十六岁少女,所以这次出征,自己的调兵遣将也懂得分主客,不是一味死嗑。 要正确地调拨人力,排布战线,先要对九外道的情形有具体了解,在九外道中,易水坟、浮萍居、九龙寨这三个,介乎黑白之间,单纯拿钱办事,虽被列为外道,却与七家八门都有生意往来,尤其是后两者,真要是被灭了,损失惨重的朱家肯定会第一个跳起来骂。 因此,对这三家与其说是攻击剿灭,不如说只要派人看住,他们如果不主动攻击,己方也绝不莽撞挑起争端。 类似待遇的还有极乐堂,这群狂信者虽然整天搞恐怖活动,不干好事,但只要看他们此次与会的人马,就晓得极乐堂主事者的打算,这么一群中低阶的死士,根本是一群会走路的人型炸弹,随时自爆,强攻他们纯属找虐兼找麻烦,处理上,压制住就行了,没必要强攻,激起他们求死的战意。 如此一来,虽说是九外道,但真正要死战的,只余五家。 天斗剑阁独挑了心魔阁,自己就必须堵截住莽荒殿,不让他们与心魔阁联合,这两边的联手,会非常难以处理。 相反的,星月湖、欢喜院作恶多端,不能放过,可这两家却没可能联手,只要把这两派人马挤压在一起,他们不但要外抗强敌,彼此还时不时会互打起来,这大大减轻了己方压力。 最后的无神铺……残兵败将,丧家之犬,何足言勇?没了亢金龙,剩下的不过就是一群残渣,司徒小书有信心,这一战就让那些渣子成灰。 唯一可虑者,就是那个神秘的亢金龙,他形如鬼魅,连连袭杀正道高手,每每在封刀盟与朱氏联军占到上风时,出手阻止,开战至今,不但正道有两名地阶命丧他手里,七成的高阶几乎被他一个人清光,可谓伤亡惨重,令司徒小书恨到牙痒痒。 当然,九外道那边也不会好到哪去,打到现在,五派的高阶已丧亡九成,连地阶都殒落了几名,其中星月湖、欢喜月各有一名地阶人物,乱战中殒落在对方手里,让司徒小书忍不住慨叹这些左道邪人的荒唐与可笑。 ……死到临头,不思团结抗敌,还在那边自相残杀,非得要搂着彼此一起滚落地狱才甘心。 ……比起白道之间钩心斗角的丑陋,这些邪派至死也放不开的怨毒,尤让自己心惊肉跳。 话虽如此,自己可不会因而手软,必须善用这些邪魔之间的嫌隙,把他们尽早歼灭,世界才能清平。 只是,就在战况胶着时,心魔阁那边的异常状况,天阶神尸的出现、幻灭人魔的活跃,弄到天斗剑阁阵脚大乱,堪称丑态,司徒小书惊愕之余,也知情形不妙,打算抽调人手去帮忙。 可还没等她下令,战场上情势又变,幻灭人魔那边出惊呼,“不、不好,我驾驭不住,神尸失控,她……她要暴走了!” 声音中满是惊惶与恐惧,整句的意思不太清楚,但个别单词还是可以理解的,心魔阁以操尸之术名动天下,可这技术真心说不上安全,若控尸者与尸偶的力量差距过大,又或尸偶灵识过高,很容易就会挣脱操控,反噬其主,类似的事情虽然不常听到,却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当盖舟曲的惊呼声传来,现场不知多少人为之一愣:天阶尸变?在这时候?在这场合?你们好歹也看看时间地点啊! 跟着,情况就急转直下,庆云垂挂的黄泉女尸,狂嚎一声,音极凄厉,目露凶光,本来身上的凶厉气息,陡然倍增,似乎挣脱了束缚后,威能大增,要寻找复仇对象。 “不、不妙!” 盖舟曲似是自知当其冲,在劫难逃,叫喊的声音满是慌张,但他所采取的应变措施,却让周围左右的人们都大惊失色,想要阻止。 心魔阁残忍毒辣,有不少以自身伤残,或同归于尽为代价,镇压神尸骚动的技巧,如果盖舟曲是用这一手,那也还罢了,可他双掌一举,指间扔出的东西,却是一大片的烟雾弹。 ……这里等同是密闭空间,烟雾难散,你小子居然在这种地方用烟雾弹? ……黑白两道乱战,已经战成一锅粥了,你还嫌场面不够乱,连烟雾弹这种东西都乱扔? 如果不是因为正处于乱战,谁也停不下手,盖舟曲的这一下,足够千夫所指,东西还没扔出,人就会被黑白两道联手砍成碎渣,可现在却谁也缓不出手来,眼睁睁看着那十几颗圆珠在空中爆开,散出浓烟,向四面八方延伸,几乎将整个空间都包覆在内。 在场也不乏平时就对烟雾类道具有研究的,一沾就知道这烟雾不简单,又厚又重,风吹不散,里头甚至还有些莫名玄妙,影响神念搜索,干扰感应,是此类烟雾的上品,盖舟曲拿得出这种东西,不知砸了多少钱下去,而在烟雾迅弥漫下,战场上的情势瞬间改观。 目不视物,对地阶武者原不至于有太大影响,每个人将神念传透出体外,感应周遭,有什么大小变化,都能察觉,但……这片浓烟,却有干扰神念释放的作用,纵是地阶,也瞬间两眼一抹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维持着周身半米左右的感知。 受此影响,战局再变,刚刚还乒乒乓乓乱响,打得不可开交的战场,一下安静下来,人人屏气凝神,严加戒备,置身五里雾中,敌友难辨,不敢轻启战端,偶尔有敌人侵入半米领域,这才挥兵器挡架、还击。 高阶好手所剩寥寥,地阶高手则能纯靠感应,察觉侵入神念领域内的人或物,迅认出对方来路,辨别敌我,但在这环境中,战斗很快会勾起连锁反应,形成大乱战,所以无论敌友,所有人在雾中遭遇对象后,都是简短拆几招,又迅停手,省得被四方的雾中人当成出头鸟来打。 人人情绪紧绷,不但不敢大口呼吸,也不敢让自身气息外散,更别说动法相,哪怕浓雾有干扰神念的效果,可法相一现,等同在黑夜中点燃灯塔,会招惹过来的,只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战斗节奏放缓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战场上,却杀机四伏,每一息都比先前危险得太多,要花更多的精神去戒备与提防,唯一感受到的,就只有那滚滚袭来的黄泉秽气,因为过于浓烈,已经难辨方位,仿佛随时会有天阶神尸从旁攻来,弄得人人提心吊胆。 唯一能在这环境里如鱼得水,自在行动的,就只有温去病一个了,烟雾是自己放的,配方还是自己调的,要不受干扰,随便行动,哪会有什么问题? 依着最初拟定的计画,温去病领着龙云儿,四下游移,装作被自己的神尸追杀,每到一处,自龙云儿身上的黄泉秽气,就像往一处地方抛了硫酸雨弹,该处的人必然纷纷走避,自己就趁机拆解该处空间结构,破去亢金龙事先留下的印记。 ……不太对劲,暗藏在这里的法阵结构,不只一种,阵内套阵,隔绝天机,还引入外部能量,这家伙想干什么? 越是接触,温去病益感到不妥,亢金龙的布置明显不止一手,自己如果想要拆他的台,恐怕还需要更多时间。 但在另一方的浓雾里,亢金龙也眉头微皱,面对着这全然不在计画内的变局,百多号人乱成一团,各自提心吊胆,自己虽然无惧,但也不能不承认,如果不打破这僵局,原本计画再难走通。 ……时间差不多了,已经把这些人吸引在此够久,外头的那件事,应该已经干得差不多,这里不能再拖下去了。 正自盘算,一道突来的感应,亢金龙惊觉自己分化出的多道虚影,开始快崩溃。 ……不是巧合,有人正在破解我的大镜神咒,居然有这样的人! ……看来必须加快手脚,把几个预备的目标,该杀的杀,该伤的伤! 亢金龙神念放出,细心感应,察觉到最近的一个目标人物,赫然就是司徒小书。 ……妳运气不好啊! 亢金龙眼中闪过一丝冷酷,重掌轰出,浓雾中,一只包覆着玄黄光芒的手掌闪电伸出,封住了他的一掌。 ……谁? 二十四章 真龙天子气 亢金龙对司徒小书的能力与位置,有着高度评价,甚至已经高过原本的预估,她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压制着自己的蠢动,若没有她一再调兵遣将,把混乱的局面导回正轨,到处游击的自己,早就能把朱家、封刀盟的联军打成没头苍蝇,断不至于拖到现在,大耗真元,却没收到预期效果。 这是一个先前被自己忽视掉,如今发现不能不加以注视的新星,更别说她还有未展现的武力,绝不只是星榜第九名的层次,如果不早处理,日后必成大患。 考虑到这点,当察觉司徒小书就在左近,亢金龙不假思索,一掌就朝她拍击过去,下了重手。 这一掌,开山破岭,就算有人接得下,也没人能接住,亢金龙有着这样的信心,却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只手掌半途出现,笼罩着一层玄黄之光,不偏不倚,将自己这掌拦截下来。 雄沉的掌劲,任是怎样坚固的护盾、护身劲,都一掌而摧,但撞着这只玄黄之掌,坚实凝固的摧山劲,竟被迅速分解,当实际撞在对方掌上,连声音都没能发出一下。 ……谁? 亢金龙心头一震,能这么无声无息,接下自己这一掌的,帝国内屈指可数,大会中伏藏着这样的高手?这玄黄之光内,并无逼人气息,不是邪派一路,却也不是朱系武学与封刀盟,还有什么别派高手混入? 玄黄之光,蕴含玄妙,亢金龙心知非凡,却也察觉到,这一掌虽然玄奥,杀伤力却并不强,别树一格。 ……重道不重法,玄门一脉,佛道之属? 两掌的比拚,无声无息,毫无烟火之气,周边根本没人察觉,亢金龙心内沉吟,应否追击,节外生枝,一阵浓雾涌来,玄黄手掌隐没于光中,跟着,亢金龙骤生警兆,雾中生出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 一道掌劲传震而来,紫电闪烁,雷霆万钧,玄黄之光不见,赫然是一只萦绕着电光的手掌,凶猛击出,亢金龙猝不及防,先是电光缠身,半身麻痹,跟着就被这一掌轰飞了出去。 ……好强! ……这股力量,恐怕已是地阶的最上限……半步天阶? ……还有这股雷劲,带有古老气息,若非神兵加持,就是某种古老血脉的高度觉醒! 亢金龙随着拳上的雷电爆发,被轰飞得离地而起,炮弹般撞向上方,这过于猛烈的一拳,逼开浓雾,可以看见出拳之人,穿戴着一具奇怪的半身甲胄,头盔遮脸,不见面孔,半身的青紫色胄甲,电光流转,威风凛凛,犹如天神。 而在这人的眼中,亢金龙看见了揶揄与讥嘲,似在传递这样的讯息:你的布置,都已经被我所破,所谓死曜,不过如此,那么喜欢藏在黑暗里,就让你们死都死得无声无息吧! ……我的布局中,出现了不应该存在的第三方! 亢金龙意识到这一点,怒极反笑。 ……死曜并不是躲藏在黑暗中,而是掌控黑暗、驾驭黑暗,这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就让你见识我等君临于黑暗世界的实力! 在战场上,温去病的身影迅速被浓雾给掩蔽,这是有意为之,自己必须要尽快消失,不能被人注意到,甚至,自己压根就不该出这个手,应当彻底隐于黑暗中,整死亢金龙,现在为了司徒小书,提前出手露相,这其实非常糟糕…… ……但能怎么办呢?好歹是一起取经的同伴,难道眼睁睁看着猪师弟死吗? 还好,短兵相接,一轮速战,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夔雷青牛的武装,悍然出击,把亢金龙轰飞,伤不伤不重要,要的就是这个轰飞效果。 一大片浓雾里,发动个法相,就能像座灯塔,现在打了个人飞上半空,那还不成了太阳,各门各派,就算看不见左右,又怎么会错过那么大的一件东西横飞天上? 不出温去病所料,亢金龙才被轰飞出去,底下整片浓雾里,百多号人都有了反应,不分高阶、地阶、黑白两道,所有人动作一致,都鼓发气劲,朝着亢金龙轰去。 封刀盟、朱家的人自不消说,打开战以来,就不断被这人偷袭、狙击,伤亡数大半都是他造成,一看到有机会,那还不趁机下手,拼命往死里打,连可能暴露位置都顾不上了。 九外道众人也没有愣着看戏,虽然亢金龙一直在帮助他们对抗正道,但没人忘记他代表死曜,在暗地里搞风搞雨,是祸乱之源,而他早先那一串利诱威逼的手段,也让人充满猜忌,正面动手有些顾忌,但趁浓雾遮掩,放手偷打,这却是个个乐意,多派邪魔联合出手,各种掌劲、剑气、刀罡,全往顶上那个人招呼。 千夫所指,天下共击的壮烈气势,就在这一瞬,发生在亢金龙身上,无论黑白两道,都打从心里想要这人死,也都确信这么多道攻击打在一个人身上,不死也要重残,就唯独只有温去病,不焦不躁,冷静地怀抱期待。 ……这一代的死曜之首,你不该只有这点能耐! ……那些攻击虽然重,可当年的山陆陵能够接得下来,你没理由不能,若是连这也做不到,这一代的死曜根本不配为敌! ……到底是躲藏于黑暗,还是操控黑暗,本代的死曜之首,让我看看你统御黑暗的真本事! 连串的地阶重击,交叠在一起,连续引发鸣爆,甚至开始疯狂震撼这个本就不稳的空间,巨大的能量波动,把亢金龙的气息盖住,无法判断他在这连锁轰击下的具体状况。 藏身众人之中,温去病略具天阶特征,对各种气息变化格外明显,上空的能量波仍然混乱,但一直紧锁着亢金龙的他,感应到那丝熟悉的气息。 ……果然不错,先前短暂感应到的气息,一点也不错……是龙气…… 温去病心中感叹,抬头仰望,只见一缕明黄色的光亮,从浓烈爆烟中绽放出来,一条光焰喷吐的五爪金龙,百余米的巨大身躯,在烟尘中浮沉,与发着同样光芒的人身,一起闪烁。 金龙飞旋,震动空间,形成阵阵冲击波涟漪,强大的力量,将连串攻击的气劲都挡在外围,跟着,高速旋动的黄金龙,化为点点光屑,最终在人身之后,显化出一尊头戴帝冠,身披皇袍,高渺君临,踏压一世的巍峨帝影,身上流泄出的气息,令人惊慑。 ……帝释天子相! ……真龙天子气! 底下的正邪众人,都被眼前所见而震惊,司徒小书更瞪着双目,难以置信。 龙,号称最强大的生物种族,与之相关的法门,不胜枚举,就连所谓的龙气,都有好几种。 传承到龙族血脉,血脉觉醒之后,散发出来的自然是各种龙气,龙云儿的冥界尸龙、龙灵儿的太阳龙,乃至苍溟龙家子弟,都有这样的龙气。 山川地脉为龙,大地灵气汇集,经由人道玄术引导,也能产生龙气。 人得天命,身负不凡天命,气运所钟,当受万民朝拜,成王称帝者,也有与生俱来的天子龙气。 天子龙气,关乎气运,先天玄秘,半出于天生,单纯拥有这股气息,已经非常强大,如果再得人道功法配合,受万民膜拜,人心愿力加身,那更是足以抗天的强。 ……但封神战后,李家已为帝皇正朔,如何还会有外人身具真龙天子气? ……他的真面目,是某名李家的王爷或王子? ……亦或者,当真是这个天下……要乱了? 正邪两派高手的惊愕中,温去病在底下仰望,真龙天子气的确认,固然让他倒抽一口凉气,但他仍把握机会,仔细观察敌人的每个细节。 ……力量好强大,差不多是地阶的极限,只差小半步,就要迈入天阶了。 ……不是完全的帝相! ……面目未明,相仍浑沌,手是龙之五爪,恐怕脚也相若,体具兽相,如果以这种状态迈入天阶,就不是人皇,而是龙皇,兽血沸腾,压过人性,十之八九,就是魔头一个! 作为碎星团的技术总监,温去病知道许多当世罕有人知的秘密,那都是当年碎星团为了扫平妖魔,竭尽心力,所做的种种尝试。 把所有存于传说中的强大事物,试图以人工方式后天改造或制造,作为碎星团的武器,其中不乏异想天开,成功率极低,甚至根本没法付诸实验的。 以宝相金身为基础,制造所向无敌的冲锋战士;以太阳龙血脉为基础,制造攻防完美的生物兵器……当然,那个人也曾把脑筋动到真龙天子气的头上,如果手上能栽培出两到三个,打妖魔还有什么问题? 因此,自己不但晓得,怎么透过后天技术,以山川龙脉为基础,夺天地造化,强集气运,化为真龙天子,甚至还晓得,成就天子法相后,要如何更进一步,踏阶登天,跨出史上大多数拥有类似血脉者,都被阻住的艰难一步。 ……帝气加身,地阶圆满,举步欲往高,你就只差“封禅”了! ……但什么是封禅,就连当今李氏天子也不知,我更绝对不会告诉你! 二十五章 地泉 回忆当年,温去病还清楚记得,自己进行过的研究内容,凡是走帝皇之路,一路累积修为的武者,登天也另辟蹊径,既不是天雷洗礼,也不是净土造化,而是要施行封禅。 封禅的原意,封为“祭天”,禅为“祭地”,即帝王在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时,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礼,藉以获天地认可,确立为皇的资格,便为天子。 没能耐的为皇者,文治武功一团狗屁,只能尽力在典礼隆重、排场豪华上头下功夫,不过非但没什么用,还可能触动天怒,直接天雷劈下来……有时还真被人误以为,举行封禅典礼,是帝皇登天的必经之路或捷径。 这当然是以讹传讹的本末倒置,封禅典礼,重点在天地认可,只要本身够杰出,有足够表现,哪怕没有典礼,不用仪式,天眷大气运也自然加身,离地登天,而所谓的封禅,在自己的理解,是一件向天地表明“我欲为皇”的具体行为。 这个行为,必须是表现本身能力、决心,向天地昭示:我欲为皇,且,舍我其谁? 而最具体的表现,通常就是一场大胜仗,古来帝王的文治武功,无非就是对外征伐,打倒了强敌,证明本身的强大,这是最简单的表示法。 这场战争,打倒的敌人越强,越能证明本身的决心与能力,对登天以后的提升,至关重要,这是自己的研究结论,但当时自己找不到实验体,那个人也明显不愿便宜李家那些王爷与皇子,计画就此搁置。 倒是料想不到,时至今日,除了李家天子,竟有邪魔传承真龙天子气,进而凝结帝释天子相,如果给这家伙登了天,将来可就不得了,大大麻烦了…… 意识到这点,温去病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刚刚自己无意中发现,周边地下,阵内藏阵,有聚合能量之效,这是想要干什么? ……不会吧?他汇能于此,想干什么? ……他知道封禅的奥秘?怎么可能?应该连李家都还不晓得这秘密,否则不早干了? ……是从太一那边买的情报?他引来外道九派,更放在封刀盟眼皮底下,引来正道联军,是想一口气血祭正邪两派高手,以为封禅? 多个念头连连在脑中闪过,温去病心头剧震,虽然细想起来,事情还有不少破绽,而一场汇集黑白两派高手的大混战,似乎格调也还欠了点,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独斗多方高手,独力杀遍天下,气概稍欠,但说到底,自己对帝皇一系的所有认知,不过是推测,或许有什么偏差也未可知…… 但如果这真是他的计画,自己对于如何阻止,倒是有了经验,碎星团身经百战,不是没遇过这类事。 解决方案一:抢先杀光在场的人,他没东西可以血祭,自然计画失败。 但单凭自己,显然没把握做到,事实上,自己也不太理解,单凭他一个,要怎么做到?半步天阶加上真龙天子气,确实很威,可面对外道九派、正道联军,远远也没到所向无敌的程度…… 解决方案二:先干掉亢金龙。 ……如果能做得到这种事,就没有方案一了,当年碎星团也没选这条。 解决方案三:把在场的人全部弄走。 平常时候,只要喊几声,造成恐慌,这些人自然会逃,但现在处于这个异空间,所有人等若被困,跑也跑不掉。 ……密闭空间内,司徒小书他们仍能找准方位,强行侵入? ……他们手上肯定有一件空间类的神器! 温去病心念转动,脚下悄然一跺,劲道透出,首先撼击地面,跟着,传震这底下的整个空间。 这处强摘出来的空间,结构本就不稳,正邪联军一轮混战,更是摇摇欲坠,温去病适才暗中解阵,破掉亢金龙的分身之术,更曾试图将这空间归回原位,只是未能成功,于是反手加固,省得这空间崩毁,连自己也麻烦。 一脚传震,勾连自己早先施下的后手,空间加固,但表现出来的形式,却是地震般的晃动,整个星空,看来都出现涟漪震荡,置身于其中的人们,恐慌情绪一下冲高。 ……和强敌战斗,是生是死,犹难言定,但所在空间崩碎,后果却是所有人即刻完蛋,同归于尽。 能免于这份恐惧的,只有亢金龙一个,他漂浮半空,处在这个空间上方的最边缘,俯视众生,更察觉到那不寻常的震动。 ……有人弄鬼,正在影响整个空间结构,但太一的手法,哪这么容易破解? ……是刚刚出手,足以匹敌自己的神秘人? ……在哪? 亢金龙目光一厉,直透下方浓雾,虽然感应得到各家高手的存在,却唯独察觉不出最特别的那个。 ……对方可能极擅长隐匿气息的秘术,又或者,是擅长变化,完全改换成另一个身分,普通手段难以察觉。 亢金龙微微举手,掌上一团金龙光华缭绕,单纯用眼看、用感应,找不出目标人物来,但这一掌下去,气机碰撞,目标定然无法遁形。 然而,就在发掌之前,底下有人先喊了起来。 “他想破坏空间,把我们全杀了!” 声音中满是惊惶与恐惧,但仔细分辨,亢金龙便察觉里头的演技成分,确认了对方的位置,只是底下的人才没心情管这些,听到那声叫喊,再看到亢金龙手上发光欲击,而空间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惶惶人心,一下爆开了。 “和他拼命!” 转瞬之间,不晓得多少地阶高手,法相齐发,一股股惊人的气息,喷涌而出,多种不同的法相,同时浮沉展现。 那当真是一幕壮绝的景象,既有翔天之鹰,也有紫电之豹,前有巨人横空,后有仙药吐芳,甚至还有古圣显化,各种不同法相,大多都不在七家之属,有正有邪,当真令人目不暇给,其中,一头绯剑朱雀,声鸣九天! 而这许许多多的法相显化后,就是同样多的刀剑掌气,怒然轰天屠龙,偌大声势,比早前一波的联手轰击,强大何止数倍? 亢金龙双掌一拍,金龙绕身显化,帝释天子相发出玄光,形成护障,将底下的疯狂轰击尽数封挡,就见护罩不住波动涟漪,支撑得异常艰辛。 蓦地,三道刀光,斩破天空,隐隐化为三尊刀圣型态,狂劈而下,近乎完美的刀光,让在场的封刀盟高手们,都生出惊艳之感。 但这一式,却在中途生出变化,冷冽的刀光,骤然染上一层青铜之色,三尊刀圣形象,仿佛化身为神只,益发显得古老旷远,刀威遽增。 ……这是什么变化? 正出手攻敌的封刀盟高手们,被这变化惊得说不出话来,而直面这一刀的亢金龙,瞳孔瞬间圆睁! ……这是……已失传的无上神技,鎏金剑气! ……封刀盟中,几时有人练成了?如何练成的? 错愕中,亢金龙看到下方振翅怒放的那只朱雀,光焰流转,刀剑锐气冲霄,一声鸣动,穿破九霄。 ……太大意了!竟漏算了她!司徒家的人,确实不该低估…… 刀剑重影后,只见少女飒爽英姿,眼中满是坚定,全力出手一击! ……我沉默,不等于无作为,我的执着与坚持,不输给任何人,只待时机到来,付之一斩! 以青铜刀气为基的三尊诛仙斩,结结实实斩在玄光龙气罩上,原本就已支撑艰辛的护罩,无法负荷,迸然碎裂,刹时间,除了诛仙斩刀气,不知多少刀剑掌气,密密麻麻,打在亢金龙身上,将他轰飞出去。 这下轰飞,力道太强,亢金龙硬生生穿出这封闭空间,坠落于无垠星海中。 挑拨成功的温去病,没有坐收渔利的喜悦,因为在大喊那一声的时候,浓雾中一道冰冷锐气,疾袭而来,既狠且准,一出剑就是完全锁定,没有一丝多余气机外泄,剑出取命! ……一早就在等着你开声露相! 遭到锁定,剑光逼至眼前,温去病不慌不忙,透过术式武装连结,发了一个讯息出去:动手! 滚滚黄泉之气,滔滔而起,化为一条金黑色的长河,若有形,似无形,一下涌向剑气的源头,更伴随着一只凶厉龙爪,疾攻而至。 自己可没忘记,死曜还有个人在易水坟队伍里,此刻也正在场上,亢金龙遇到什么事,他肯定不会坐视,随时会出手,而易水坟善于狙击刺杀,这一下出手将非常难躲。 ……难躲,干脆就不躲。 ……一早就在等着你出手露相! 浓雾之中,传来痛哼,杀手成了猎物,被一直等着这击的龙云儿,狠狠给了一下,虽然她的修为,不足以狙击这方面的专家,可她有命运之眼这大杀器,对方这一击想必会挨得刻骨铭心。 温去病冷冷一笑,目光横移,想搜寻亢金龙的所在,这种程度的攻击,可杀不了死曜之主,但若有机会,自己绝不介意再补个几下。 刚要行动,骤然一股震波,撼动空间,温去病最初生出的念头,是这空间真的要破碎了,但侧目一瞥,一把明恍恍的长剑,散发空间震波,压制四方,剑身上写着两字篆体。 地泉! 温去病目光骤缩。 ……好家伙! ……你居然把地泉剑给了她们! 二十六章 落宝金钱幛 惯见奇珍异宝,以温去病的眼界,够份量被认定为奇珍的宝贝,已经不多,平常宝兵已经看不太上,能够入眼的,起码也是神兵等级。 神兵之中,也分层次,天神兵等级的事物,若完全苏醒,可敌天阶八九重,甚至是天阶顶上的存在,像这类的事物,碎星团纵横大地时,顶多也只是得到相关线索,从未入手实物,天晓得狼王庙中,那支天谴之杖是打哪冒出来的? 但在天神兵、地神兵、神兵的分级中,有一个比较吊诡的存在,那就是套装武器! 单一存在,可能只有地神兵或神兵层次,可套装集全,就能匹敌天神兵,类似事物,碎星团曾经接触,甚至入手过,只是没有一套集得全了。 其中一套,流传万古,被冠以“终末”、“无敌”之名,由四把神剑组成,玄天、地泉、日月、降魔,型态不同,威能各异,四剑合璧,堪比天神兵,终断十方,神剑无敌。 碎星团机缘巧合,得到“地泉”,获知“日月”的去向,但无力去找,封神战后,地泉剑由那个人保管,也与他一起下落不明,却不料今日重现于世,更还落在天斗剑阁的手上! ……这是弟兄们拿命去拚回来的,你居然把东西给了她们! 刹时间,温去病怒火中烧,看着秋艳红手握地泉剑,剑上震波频发,撼动空间,在恼恨之余,也一下明白许多事。 ……怪不得剑阁泼妇能够破开太一的手段,强行入侵进来。 ……四剑之中,地泉虽然带了一个地字,但本意却是空间,能够分断空间,甚至自辟空间,一剑斩开次元,毫不足奇。 ……地神兵等级,看来没有完全苏醒,更不是地阶能够轻易掌握,这回为了保障安全,剑阁众人带了这柄镇派神兵出来,秋艳红却不敢轻用,直到眼下立足之地将崩,不得不拿出来,再辟生路。 这是理性的分析,但温去病很快发现,自己与天斗剑阁的这班女人极不对盘,更似乎怎么也没法理解她们的逻辑。 神兵一现,空间震波远传,所有浓雾尽被驱散,本来与剑阁众人站得不远,刚刚更有份偷打亢金龙的绝心法王,一脸骇然,转身就想逃跑,秋艳红目光一转,剑光闪烁,擎举起来的这一剑,不斩空间,却劈向绝心法王。 “老畜生!拿出你的尸偶,否则就通通去死!” 冰冷的斥喝,伴随剑光落下,温去病暗叫不妙,地神兵由地阶高段者持有,打出来的力量,极度接近甚至等同天阶,绝心法王若挡不住,这一击劈死他后,足够打崩这处空间,届时众人处境可危。 现场很多人也意识到这点,连连惊呼,甚至有朱家的高手要扑向秋艳红制止,只是被神兵震波给扫开。 但在焦急中,温去病也品味出一丝古怪。 心魔阁高阶开始,就越来越少用神尸,而是炼化为兵,地阶以上,更几乎都把神尸转炼成宝兵,此事天下皆知,更别说绝心法王这等知名凶人,稍微有点见识的,都清楚他合灵于自身神尸以存活,又哪里来的神尸再叫出来? 秋艳红负责剑阁对外事务,情报灵通,更不可能不晓此事,她喊的这声势甚么意思?为何……好像剑阁此行,是想逼心魔阁现出什么东西? ……神尸? 温去病骤然想起,早前在义庄之外,龙云儿遥遥因果试探时,意外接触到的那具强悍神尸,似乎还是具女尸…… ……那是剑阁的目标? 心念闪动,温去病骤觉一股煞气弥漫,恍若万年古棺开启,又像是连通了什么冥界门户,浓烈死意,让整个空间里的人为之窒息,心头冰凉。 最开始,温去病还以为龙云儿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可侧目去看,却发现死气的源头,来自绝心法王,他手中拿了几件黑网似的物体,散发近乎神器的气息,汙秽邪异,猛往天斗剑阁众人撒去。 “一群疯婆子,纠缠不休,本座今日为帝国除害!” 黑网撒出,整个空间仿佛笼罩一片黑云,莫名黯淡下来,浓烈的死亡气息,哪怕是地阶武者,也胸口生闷,神魂晕眩,为之骇然,天斗剑阁那些只有高阶的女弟子,更承受不住邪祟侵蚀,一个个翻身栽倒,晕死过去。 似曾相识的气息,温去病瞬间肯定,这就是当日在义庄,神尸暴走发狂时,将之镇压下去的气息,也是心魔阁大队人马此次赴会的压箱底气。 只不过,这些黑网并非神兵,而是某种神兵主材,也就是经过特殊手法炼制,配合其他辅料,就能变成神兵的核心材料,通常是天阶中位以上的高手遗褪、异兽与妖魔的骨骸。 无论哪一种,神兵主材都是价值何止万金的贵重物,是大多数门派视若命根的瑰宝,代表着门派强大的希望,但很多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重宝有些鸡肋。 毕竟,炼制神兵难度太高,就算有了主材,辅料的蒐集也极艰难,哪怕材料都蒐集完成,实际铸造又是难度超高,可能等上千年,也没有足够条件把主材化为神兵,偏偏这东西直接拿来实战,还会损伤,若损伤太过,就失去铸炼为兵的资格,着实令人头痛。 ……乍看起来,这些黑网并非丝织,倒似某种巨兽或是巨虫的筋膜,生前凶性极厉,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去病心中有数,绝心法王之前苦战良久,都没有拿出这些黑网,现在真是在神兵之下,没有抵抗之力,为了保命,才拿出这压箱底的手段。 ……但他为何不将那具凶气冲天的神尸唤出?甚至好像压根没带来? ……是在义庄中闹过事,怕失去控制,所以持续停放在义庄中中镇压? ……还是不敢当着天斗剑阁众人的面使用?怕让这群八婆们看见了,等若不打自招? ……那具神尸,与天斗剑阁有什么关系?或者,是天斗剑阁的什么人? 这些问题在脑里飞闪而过,温去病没立刻采取动作,一方面,自己确实分了神;另一方面,现在跳出去,等若要硬受地泉剑一击,虽然自己略具天阶特征,欺负地阶没问题,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地神兵,鬼才知道已经觉醒到什么程度,莫名其妙去挡,后果难料。 ……虽然,自己确实很心疼那些黑网,因为哪怕这些黑网再强横,再怎么利器难伤,毕竟只是神兵等级的素材,未经淬炼,却对上了地神兵等级的名剑。 地泉剑动,剑光黯淡下去,空间震波却骤强,所有人脚下骤沉,地上生出一股大力,疯狂吸扯着自身入地,而那一道道空间震波,化为涟漪,看似钝感,却无可阻挡,将横挡在前的黑色网线,一一迅速断开,直斩绝心法王。 危机临头,绝心法王眼露骇然之色,想要发动护身之宝遁逃,却身受空间压制,手脚迟钝,未及发动,已被首道震波轰中,身躯开始碎裂。 后续震波连接而来,死亡近在咫尺,温去病正思索着有否必要出手相救,忽然,淡金色亮光闪起,一枚钱币突兀地出现,落在黑网与空间震波当中。 钱币来得莫名,承受着空间震波,却没有任何损毁的迹象,反而迎风变化,分解成无数细金丝,交织串组,成了一张纱幛,朦朦胧胧,宝光垂落,跟着就往周围刷去。 在钱币莫名出现时,有少数人察觉古怪,但包括温去病在内,没人意识到这是什么,但当钱币化为纱幛时,温去病脑里就轰的一声,想起了一事,而看到纱帐往周围刷去,他险些叫喊了出来。 十大天神兵之一,无物不刷,落宝金钱幛! 万兵万宝,刷之即脱手,若目标物处于攻击状态,百分之三十机会,造成攻击回伤自身;百分之五十机率,强制抹除原主烙印,回归初始无主状态,诸天万界中,恶名昭彰的夺物神器! ……你他老母,这东西是打哪冒出来的? 惊愕中,就只听两声闷哼。 绝心法王重创倒地,险险避过第二道与后续的空间震波,所有黑网都脱手撒开;秋艳红神剑脱手,右臂到肩膀,呈现不自然的三截弯折,臂骨多重折断,肩头也垮了下去,一口鲜血喷出,倒了下去。 脱手带反击的功能启动,秋艳红等若挥动地泉剑,打了自己一记,若是地泉剑完全苏醒,这一下已然毙命,现在只折一臂,可以说是非常幸运,但她吐血倒地时,仍拼命伸出左臂,想要抢回脱手的地泉剑,只是未能抓住,就摔跌下去。 “我来!” 龙灵儿纵身跃起,想替师父把镇派神剑抢回,但被刷起的地泉剑与黑网,却迅速高飞,一下就飘上半空,被人一把拿住。 飘站于空,亢金龙上半身衣衫碎裂,嘴角溢血,披头散发,状似狼狈,连浮沉在周围的金色龙影,都较之前黯淡,因为刚刚那一下,受伤不轻,但当他分别抓拿住地泉剑与黑网,眼中却骤闪过疯狂厉色。 “……欢迎各位与会,这是我送给各位的礼物,请笑纳!” 地泉震鸣,神剑横空,整个空间,蓦然碎裂! 二十七章 半个神盗 和所有的意外相比起来,温去病的注意力,一直就只放在落宝金钱幛上,其余谁设局谁变局,全都不在他心上,因为这就不是一件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东西。 十大天神兵,那基本就是诸天万界的顶点神物,各自流传并沉睡在历史中,照理说,哪怕出现,也不该有太强大的威能,就如狼王庙中的天谴之杖,处于深度的沉眠中。 因此,当地泉神剑、黑网都被刷飞上空,温去病目光死盯着金钱幛,想看看其苏醒程度,有否可能以玄黄战衣短暂压制,进而收归入手。 金钱幛在使用过后,迅速朽化,像灵气尽失,崩解碎裂,几秒间就什么也不剩下,看到这一幕,温去病恍然大悟。 ……太一! ……这是承接了落宝金钱幛气息的劣化导出物,只能用一次,就化为乌有。 看出这点后,温去病并没有比较轻松,因为之前接太一任务,翻阅可用的器物谱时,自己可没看到十大天神兵的劣化版可用,如果有,早就砸锅卖铁去买,搞不好还能研究仿制。 ……太一这是太提防我?还是过于偏袒死曜?大家都用劣化版神器,自己最多只见到阴阳镜之类,地神兵的仿制,死曜居然用上了十大天神兵,这火力太不对等,什么差别待遇啊? ……不过太一不干赔本买卖,哪怕给了这样的好处,也要真金白银来换,这个亢金龙到底砸了多少金叶,才换到这样的好东西?果然是个有钱人! 回过神之后,温去病也没考虑过救人,天斗剑阁的高层,当年追杀碎星者出了大力,有机会自己肯定落井下石,但眼前,有比补刀更重要的事。 先确认过龙云儿平安,温去病闪电出手,趁着几张黑网同时腾空,温去病悄然出手,扯住其中最靠近的两张,稍微一拉,却险些连自己都被扯得飞起。 ……果然如此! ……金钱幛无物不刷的效果,仍在持续作用中,难以用单纯抓取的方式强夺,原主更无法立即夺回,但……有法故有破,自己可是研究过十大天神兵的残缺记录,设想过应对之法的? 温去病手一抖,得自太一的芥子环启动,化拉扯为收纳,仍然无用,温去病心念一动,将芥子环内的一点零钱换出,藉着一出一入的转位,增强吸纳的拉扯,那两张黑网瞬息被收入芥子环中。 ……成功了!书真是没白念啊! 以前阅读的神话古籍中,曾有过这样的记载,无物不刷的落宝金钱幛,撞到了同为十大天神兵之一,号称无物不收的万空苍穹镜,矛盾之争,最后该刷落的被刷落,该被收走的被收走。 自己看那段记录时就想,空间转位的收物之力,似乎能连接或中断金钱幛的刷落异能,眼下,太一的芥子环虽不能比拟万空苍穹镜,但落宝金钱幛同样也不是正版,刚好凑合,一击得手,虎口夺食,收了两张神兵主材入袋,赚到翻。 最重要的是,自己怎么也算得上半个神盗,这一下出手快捷兼鬼祟,全场没半个人看见,就连在上方收宝的亢金龙,也因为视线被其他黑网挡住,多半是未能察觉。 ……闷声发大财,就是爽! ……不过,一早准备了落宝金钱幛这样的大杀器,死曜对这次大会的真实打算,是想趁着正邪战斗,刷落各派的神兵,藉此强夺? ……不得不说,地泉神剑在这时落到死曜手上,是最糟糕的发展。 当亢金龙举起被强行抹去原主印记的地泉神剑,举手重劈,空间应声碎裂,温去病也以为自己的推测正确,亢金龙要一举击碎空间,让所有人坠落于次元夹缝,或是直接与破碎空间同灭。 这种情形若发生,倒不至于必死,一些非常高档的护身宝,能在这种环境下保命生存,甚至还传送回原界,自己和龙云儿身上就各有一个,但这类法宝价格贵到爆,现场未必凑得满十个,其余的人恐怕就…… 然而,空间破碎后,情况却不如想像,正邪双方人马并未跌落次元缝隙,亢金龙的那一剑所指,赫然是分割空间的禁法本身,一剑破法、断空,把众人重新解放回正常世界,一切归位。 看着周围重新正常化的景色,正道也好,邪派也罢,双方都觉得大松了口气,尤其是司徒小书,更是信心大振。 这里是朱家与封刀盟的地头,自己在外还有大批援军,别的不说,光是朱家铁卫就有数千人,自己振臂一呼,十面围歼,有很大机会消灭这些左道邪魔! “朱家人与封刀盟听我……” 话到嘴边,司徒小书香躯一震,没有下令,而是望向空中的亢金龙,意识到先前的盲区:半步天阶加上地神兵,完全可以打出媲美天阶的一击,自己没有同级力量,贸然号令己方联合出手,刚好就被对方一剑扫了! 异界历练学会的冷静,司徒小书没有贸然下令,先观察敌人动向,而采取相同动作的,还有一个温去病,亢金龙这一剑大出他意外,他打死也不信敌人会如此善心,担忧大会出现公安问题,还特别耗损功力释放所有宾客回归,这定然有什么缘故? 刹时间,正邪两派,无数目光,都落在空中的死曜之首身上,看着他手执地泉神剑,随意挥动,阵阵空间震波,让众人脚下大地微微摇晃,却不知他下一剑将斩向何方…… 不难想像,那将是媲美天阶,足以扫平所有障碍的一剑! “新帝国成立以来,天下清平,和谐稳定……” 俯视众生,亢金龙的声音从半空传来,却是个出乎意料的开头。 “我等外道九派,一切图谋,只能暗中行事,忌惮的是什么?是李家皇族强势?是六郡豪门霸道?还是那虚有其表,硬凑数的八门?” 声声质问,直透入心,也传向四面八方,不光是场内的正邪高手,就连包围在外头的朱家铁卫与其他高手,都听得清楚,并且不自禁地顺着去想。 ……是啊!到底邪派最大的顾忌是什么呢? ……正邪对立,七家八门势大,新帝国气象如日方中,这是镇住天下群邪不敢蠢动的理由? ……或者…… 所有人动作莫名一顿,心中想起了那个相同的可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百余里外,封刀盟总部的方向,而在场的封刀盟高手,更本能地紧握着手中兵器。 自封神战后,新帝国建立,碎星团溃灭,有一个人,虽然从未出来行走过,却成了近神的存在,天阶九重的恐怖力量,横压当代,大地上无论正邪哪派,想要做什么大动作之前,都要考虑封刀盟里的那一位。 当世上天阶所剩无多,天阶九重,这四个字就等若是天顶,压在所有人头上,任谁都只能仰望,行差踏错,结果就将是天怒! 天阶九重是不容反抗,不容挑衅的力量,哪怕谁都既敬且畏,也没谁能把这片天怎么样,而今……这个人是不是在表示……他要试图搬开这片头顶天? 不管是封刀盟,朱家的高手,或者是星月湖、欢喜院、心魔阁……各派,从高手到普通弟子,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望向半空中的亢金龙。 ……还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结果才拿了把神兵,就激动得语无伦次,上窜下跳? ……就算你伴步天阶,手握神兵,能打出近乎甚至等同天阶的一击,就算你有踏足天阶的可能,那又如何? ……对面可是九重天阶,在诸天万界中堪称大人物的存在,弹个指头,甚至吹口气都能把你干掉,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司徒无视绝不如表面上看来强大,否则我们在他眼皮子底下挑衅,天阶九重那么厉害,为何不一刀灭了我们?真有本事,为何不一刀斩了我?” 亢金龙运气发声,一字一句,远远传了出去,伴随着地泉神剑释放的震波,响彻周遭百里,整座钱都城,都听得见他的声音,更直传至封刀盟总部。 这是最明白不过的挑衅,外道九派的邪人,见他疯狂若此,都心生惧意,生怕司徒刀尊当真一击斩来,连累自己遭池鱼之殃。 但亢金龙的话说完好一阵,哪怕钱都城内百姓骚动,群众哗然,可封刀盟总部方向,静悄悄没有一点反应,绝对已听见这些挑衅的司徒无视,恍若无闻。 静悄悄的沉默,带来压力,最感受到这份重压的,就是司徒小书,环顾左右的质疑眼神,她不得不开口: “呸!跳梁小丑,自抬身价,我爷爷根本不屑理你,你也不配与他交手,够胆子的就先赢过我再说!” 扬刀举空,司徒小书摆出挑战的架势,但亢金龙对她看也不看,迳自道:“司徒无视的崛起,得力于碎星团诸多,众所周知,碎星团最擅长的,就是装神弄鬼,瞒天过海,狐假虎威,所谓的天阶九重,压根就只是碎星团借用老瞎子,泡制出来吓唬人的一个谎言!骗了妖魔,也骗了整个世界!” 二十八章 搬天 天阶神尸的存在,太过引人注目,非常不安全,早在实行作战时,温去病就和龙云儿约定好几种应变方案,当空间禁制一破,龙云儿立刻发动变装道具,收起恐怖女尸的造型,变成一个满脸胡渣,相貌平凡的中年人。 出自温去病之手的变装道具,堪称精妙,但障目效果仅限高阶,碰上地阶人物,就要求祖宗保佑,来到这举目皆地阶的场合,简直是找死,所以只能紧站在温去病身旁,接受他的气息屏障。 当亢金龙说出“骗了整个世界”,龙云儿心头固然震惊,却更讶于身边人的反应。 温家哥哥施放出来笼罩自己的玄黄之气,出现不稳的波动,显示他正为之心情激荡,侧目看去,他皱眉苦思,怔怔出神。 ……难道,司徒刀尊的九重天阶境界,当真有问题? ……碎星团确实擅长诈欺,欺敌与欺己,自己跟在温家哥哥身边至今,见识过的各种诈术与手段,数也数不清了,就连刚刚都还在扮女尸,相形之下,司徒刀尊的实力也是诈术,这并不是太难理解。 ……但为何温家哥哥是这表情?他是认为……技术上有可能,可连身为碎星团技术总监的他,也不晓得有没有这件事吗? 龙云儿不敢打扰温去病的思绪,但另一边,司徒小书却再难忍耐,哪怕自己已经学会冷静与理智,可事涉自己爷爷的名誉,这便令她无法容忍。 爷爷的实力,经历百战考验,实至名归,岂容邪魔外道信口汙衊?更可恨的是,其余那些左道邪人的眼神闪烁,亢金龙的话,点燃了他们的疑心……不,应该是一直以来,他们就有这种猜测,只是今天被点明了。 “一派胡言!” 司徒小书暴喝道:“魔头,吃我一刀!” 怒啸声中,司徒小书飞身而起,冲着亢金龙就是一刀,三尊刀圣的巍峨身影浮现,诛仙斩力量爆发,斩空、断风,狂劈过去。 “还想故技重施?” 亢金龙的反应,是随手举剑一挡,力量透发,地泉神剑的亮光骤然幽沉,一道道空间震波,震幅加深,扫荡出去,三尊诛仙斩的气劲与空间震波对撞,迅速土崩瓦解,如初雪遇烈阳。 “今日先杀司徒老瞎子的亲孙女!” 亢金龙一声大喝,周身龙气纵横,地泉神剑的震波一下放大,如狂潮猛浪,怒震拍出,司徒小书首当其冲,手中宝刀迸然折断,被这一剑轰飞出去。 剑威不光打飞司徒小书,更波及地面,被空间震波扫过的人们,不乏地阶,有些人能受伤撑住,却也有不少人直接爆开,在原地炸成一团血肉模糊。 “天地明鉴,看看老瞎子救是不救!” 怒吼声中,亢金龙挥手斩出第二剑,地泉神剑吸收真龙天子气,鸣动更甚,打出的震波更强,才刚出手,地面上早已经吓坏的各方人马,纷纷奔逃躲避,不想先成了地神兵的剑下亡魂。 九外道之中,浮萍居、九龙寨的地位相对超然,此时看亢金龙的强势决杀,九龙寨的大匠师、浮萍居的大掌柜,都面现惊惶,急忙出声阻止。 “住手!” “莫要下杀手!” 我们地位特殊,与黑白两道都有大生意做,你杀了司徒无视的孙女,惹来刀尊的怒火与报复,事后在场的门派恐怕一个也跑不掉,我们何苦被你牵拖下水? 基于这担忧,大匠师、大掌柜出声阻止,封刀盟与朱家的高手更付诸行动,纷纷跃起,或是挥动兵器,或是打出爪劲,汇集群力,要将亢金龙截住。 全场之中,也就唯独一个司徒小书,才能造成如此的影响力,让这么多人奋不顾身为她出手,然而,正如温去病之前提示过的,半步天阶与神兵的结合,非常恐怖! “全给司徒家殉葬去吧!” 亢金龙一声断喝,真龙天子气绕体,帝释天子相再现,地泉神剑猛地一震,道道空间震波释放,似曾相识的画面,如同打出了一击万古江山震,但威能完全不是龙云儿所能比的。 首当其冲的那道直线上,管你是什么地阶高阶,有没有宝兵宝器,当者披靡,震波撞过,整个人爆成满空的碎屑、血粉;就连只是侧面被擦到的,或是兵器折断,或是肢体扭曲,纷纷嚎叫着倒地。 一剑之威,无可阻拦,当者披靡! 前方的阻碍被一一破开,司徒小书看着那么多人为己牺牲,心情激动,但连续涌来的地泉震波,已至面前,除了拚死一挡,再无别的生路。 蓦地,龙云儿骤觉身旁一空,本来站在那里的温去病,忽然不见了踪影,相反的,摔坠中的司徒小书,觉得好像有只手掌,轻轻搭在背上,一股奇异的力量,若有似无,飞快传入体内,刹时,血涌如沸。 就在连着几道空间震波,如涟漪涌来,就要打中司徒小书的身体,她法相发动,一只赤红色的朱雀,恍如无数刀剑叠组拼成,拍动剑翼,爆发出一层又一层的刀剑浪涛。 这不是司徒小书第一次展动法相,但这一回,看见的人们都觉得有些眼花,因为那道绯剑朱雀的法相,竟然发生重影,朦朦胧胧,仿佛有两头绯剑朱雀同时存在,此事万古所无,只能以眼花来解释了。 但伴随这现象,爆发出来的刀剑狂涛,却比常厉害多倍,更与猛推过来的空间震波一层层相撞,彼此破坏,保住了司徒小书的性命。 而在两股力量剧烈碰撞中,大气被切割,空间也出现裂痕,四散的刀剑气劲、空震余波,比什么乱射的铁炮还厉害,下方人等纷纷走避,没什么人有闲心与能力去窥视。 然而,亢金龙的目光陡然一厉,越过这连串的余波、刀涛剑浪,看见在司徒小书的身旁,正站着一个男人,身罩玄黄之光,头戴古雅的凤凰面具,意态优雅,一派从容。 ……你终于再次站出来了!居然是为了司徒小书,这表明了你的立场,与不能退让的底线。 ……居然在这种时候暴露,甚为不智啊! 对方在修为上,不逊于自己,甚至可能犹在自己之上,连着两次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游刃有余,亢金龙怀疑对方略具天阶特征,绝对是大敌中的大敌。 对上这样的敌人,应该要尽可能打击、削弱,至少也要设法摸摸底,否则自己此役手段尽展,他却仍深深藏起,甚至疑似还有一名擅使雷电的同伙,这对下次交锋,殊为不利。 但甫动念,丹田内一片空荡荡的,强以地阶境界,运使地神兵,对力量的消耗非常大,神兵最多只觉醒到天阶初段,连挥几次,已经将自己的力量消耗得七七八八,只能再以地泉神剑出击一次…… 这一击,是早就预留好,不能浪费的! 手握紧剑柄,金色龙气绕体,亢金龙身后的虚渺帝相,陡然发出镇压一切的气息,直透人心,让人生出无法战胜,甘心拜服,受其统御的感觉,气息远远传出,包围在老远外的数千铁卫,许多人控制不住自己,就这么直接跪拜下去。 与之遥遥相对的温去病,有了硬拚一记的准备,对方的手上有神兵,自己的处境甚为不利,但既然敢出来救人,自然也有面对硬拚的准备。 ……以地阶圆满的程度,强使地神兵,虽然威风,但耗损力量甚钜,你最多只剩下一击的力量,只要我能撑过,接下来就是我屌打你了! ……倒是要多提防,他手上搞不好另有什么太一给的法宝,莫名其妙挨上一记,麻烦可能比被地神兵砍上一记更大。 不过,亢金龙的动作,却偏离了温去病的预期,当蓄劲完满,亢金龙陡然举剑。 “司徒老儿救不了自家孙女,同样也救不了他自己,从今而后,人族不再需要这片头顶天,我将替各位开启……” 高声呐喊,震动八方,蓄满力量的一剑,集于一点,化为强光,猛然斩出,朝百余里外飞射出去。 “……新时代!” 剑气震动苍穹,一路扭曲着空间,以无人能阻的气势,似一把灭世的武器,落向百余里外的封刀盟总部。 这是堪比天阶的一击,封刀盟的主力,已随司徒诲人远赴西方,正在回归的路上,而其余留守的高手,大半也随司徒小书来此赴战,正值空虚,单靠守护禁法与大阵,未必能挡下这一击,而若挡不下,伤亡恐怕不轻。 但封刀盟没理由挡不下,即使别的高手都不在,即使护派大阵挡不下,那里也仍存在着一名当世无敌的绝顶强人,他别说亲自出手,只要眼睛一瞪,就能弹开这一击,甚至瞬息反杀出手者。 ……外道邪魔骚动挑衅,他没有出手。 ……亲孙女遇险,他没有出手。 ……封刀盟总部,连同他自身所在之地,遭遇灭顶之灾,他还能不出手吗? 剑光横空的短暂时间里,在场所有人,无分正邪,无关修为高低,各派人马屏息以待,忘了斗争,就只想知道那个结果。 剑光落下,巨爆声中,整个封刀盟总部夷为平地! 二十九章 灭盟 亢金龙斩出那搬天一剑时,温去病没有动作,同样也凝望剑光横空,陷入思索。 ……老瞎子雨那个人相识于微时,一路走来,互为好友,因此视为那个人的直系人马,所进行的修练与指点,基本都是那个人与他之间的秘密。 ……他是如何登临天阶,又是如何突破层层阻难,去到常人无法想像的天阶九重,这些根本没有别人知道。 ……自己当初不是没有好奇过,因为单凭乾坤刀与乾坤四证,自己怎么推算,都不觉得可以突破至如此高位,更别说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这一切成了无人能解的谜。 ……难道这里头当真有问题?就像其他经过那个人之手所处理的事,都会留下大小不一的后遗症,老瞎子的力量,在封神战后出了问题,令他无法救援碎星团,甚至越来越严重,现在到了出不了手的地步? 许多念头在脑中浮现,温去病看着剑光画过天空,如同流星一般坠向百里外,心理状态并没有比在场群雄好到哪去,同样在紧张,想看看司徒无视会否出手,化解封刀盟总部被毁,多年基业毁于一旦的浩劫? ……不过,要说浩劫,那也太夸张,亢金龙的力量经过多番消耗,恐怕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剑的威能虽强,堪比天阶,却不如早先追杀司徒小书的那一剑强大。 ……封刀盟的护派大阵,就算没人主持,也非常可观,这一剑就算打破大阵禁法,也剩不了几成力,不会造成多大损伤,倘使封刀盟内有几名地阶主持大阵,这一剑能否破开大阵,还得两说。 ……大阵没有地阶主持,总部内一名地阶都不剩?这种事情,自己连想都不会去想…… 看着剑光落下,温去病脑中进行着多样的分析,直到那一声轰然炸响,破天动地,一道火柱,带着滚滚泥尘,直贯九霄,他才错愕地反应过来。 封刀盟总部毁了! 炸开的火柱,已经不能单纯用柱来形容,长宽各有数百米,炽烈到令人无法正视的火焰与风暴,冲入云霄,轰轰隆隆,往外扩散,仿佛将大量岩浆带入空中,不住扩散,将整个天空化为火海,笼罩何止方圆数百里! 末日般的气氛,笼罩全场。 在场全都是识货的人,这么大规模的爆炸,封刀盟总部绝对毁得彻底,爆炸的冲击波将直撞钱都城,就算钱都的护城大阵镇得住,外头的村镇也保不住,为此造成的伤亡,将是非常惊人的一个数字。 而最重要的是,哪怕是这样的大浩劫,司徒无视仍然没有出手,仿佛他压根就不在那里,或者……压根早就不在这世界上了。 属于封刀盟麾下的高手们,看见总部被毁,想到还在里头的父母妻儿,不是呆了,就是狂了,而对于司徒无视自始至终不曾出现,不曾出手挽救这一切,他们也生出偶像崩坏,信念倾倒的破灭感。 九派邪人,也开始低语,或是议论司徒无视可能状态大有问题,一直龟缩;或是认为所谓刀尊,根本是一场骗局,全是碎星团的欺人谎言;或是判断司徒无视必以死在这场爆炸中……无论是哪一种,可以认定,天阶九重的刀尊神话,从此刻起,再不存于世上…… 而一手将这神话撕毁的…… “九重天破,自今而后,我等不再需要指标,旧破新生,邪天当立!” 亢金龙扬声道:“新时代开创,多谢各路同道观礼,天下外道,俱是我辈同志,愿与诸位共开新天!” 语毕,亢金龙一拂袖,通天之门飞出,就落往九龙寨大匠师的手上,实现他早前的提案。 这一着,大出在场各路邪魔的意料,在发生过那么多事之后,谁也没想到,亢金龙的提案还算数;谁也没料到,亢金龙居然是说真的。 通天之门交由九龙寨鉴定无误后,就可以公开使用,九龙寨介乎黑白两道之间,只要肯出钱,不会拒绝任何客人,天下邪派都可以凭此连通神魔,如此一来,诚如亢金龙所言,一个新时代即将开启了。 外道九派的邪人,望向亢金龙的眼神都不同了,先前还想找到机会就弄死的情绪,开始多了几分服气。 当老大的,无非就是几个核心重点,好处给得比谁都多,动手比谁都狠,实力比谁都强! 亢金龙在这整场大会里,几乎一人游斗所有正道联军,外道九派基本都有承他的人情,而他之前也开出收买各家的好处,还留下通天之门这个大利益。 他一举端掉封刀盟总部,更把刀尊神话捅破,干出没人能及的大事,成为世上首屈一指的狠脚色,谁还想与他比狠? ……至于实力…… 光是看着他手执地泉神剑,威风凛凛地站在半空,俨然邪派盟主的架势,现场无论正邪哪一方,都没人想来拔虎须了。 ……除了一个。 “还我封刀盟门下命来!” 司徒小书挥动断刀,不顾一切地跃起,向亢金龙斩去。从震惊中醒来,这是她第一时间意识到的责任,事情无关乎这一口气忍不忍得下、该不该不该忍,而是责任问题。 事已至此,自己必须作一个表态,封刀盟对此事绝不是无动于衷,哪怕爷爷没出现,父亲不在场,还有一个自己,会一直站出来,为着封刀盟的信念而死守不退,否则,如何还能让盟下这些汉子重燃战意,坚持下去? 这一击,她没有分毫信心能伤亢金龙,只是,事情的发展,却令她意外,因为还没看见亢金龙出手,就一群人纷纷跃起,阻挡在自己面前,跟着,直接在半空中连续爆炸开来。 “极乐堂!” 司徒小书惊怒声响起,怎么都想不到,这群狂人会在这时候跳出来,阻挡住自己,就连亢金龙自身都感到意外,这并不是自己预料中的变化。 正自困惑,就看一名极乐堂的死士,遥遥向这看来,先是一拱手,跟着大喊道:“极乐堂加盟的唯一条件:杀温去病,灭岭南温家!” 亢金龙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那名死士首领随即转身,向着司徒小书冲去,在一声轰然中,炸成满天碎块。 ……这就是极乐堂对此次大会的态度,测试主办者的能力与器量,如果不过关,与会的极乐堂死士,不惜性命抗争;如果看得过眼,就助与一臂,并且提出合作条件。 ……着实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表态。 亢金龙深有所感,就连不声不响潜伏过来的温去病,都有这样的感触,最惨的是,自己到底与极乐堂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再被他们针对不说,这回甚至拿自己的人头来当条件,真是躺着也中枪! ……这笔帐肯定后头要讨回来,但现在,还是趁着首要大敌气空力尽,先把人给干了! ……本代死曜之首的手段,自己算是见识了,他把大会地点约在钱都之侧,不光是为了什么正邪冲突,恐怕更多的,是调虎离山,把封刀盟的战力诱出,趁虚一举灭掉封刀盟总部。 ……那种程度的大爆炸,根本不正常,自己敢断言,那一剑落下时,非但大阵禁法根本没开启,总部处于不设防状态,甚至底下还有很厉害的爆裂物或法阵,那一剑不过是点燃引线的火星,换言之,他灭封刀盟总部的计画,恐怕准备很久了。 ……当着外道九派的面,挑掉封刀盟,摧毁刀尊传说,破坏新帝国稳固的基石,如此手段、如此气魄,谁敢说他不是邪派盟主?他不够资格,还有谁够? ……想天下邪道不敢想,为天下人不敢为,这种猛人不早点干掉,后头不知有多危险! 是故,甫替司徒小书化解了杀劫,自己就藏匿气息,消失于人群中,想趁亢金龙气力未复,正处虚弱的当口,就算杀不了他,也要设法重创,除日后大患。 连番神出鬼没,温去病对自己的潜踪能力,相当有信心,玄黄战衣罩体,功德衍化,同境界内基本没人能察觉自己…… 但…… 甫接近亢金龙百米范围,他蓦然转头过来,视线如刀如剑,直视而来,赫然察觉了这边的动向,温去病不由一怔。 ……这家伙怎么做到的?是得自太一的什么法宝,看破了我?可为何之前几次他没用? ……还是,他有了什么变化…… 忽然,温去病心内一寒,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想,而亢金龙也没有向这边动作,真龙天子气再现,化为金龙,飞快绕体,璀璨金芒,将整个人照亮得有如黄金所铸。 猛烈的气机流转,又一次引来全场注目,就只见亢金龙的身后,帝影巍峨高渺,有若神只,但这道帝释天子相,却不再只是虚浮,随着亢金龙一步一踏,往高空走去,帝影也渐趋朦胧,与他本人慢慢结合,归结为一。 “这……这是……” 底下有人知晓其中意义的,眼睛瞪大,比刚刚看到封刀盟总部被灭还要吃惊,就只见,亢金龙一步一脚印,迅速消失在满天火云风暴之中,只余一声长吟。 “……前尘斩尽踏帝阶,回首无视不觉癫,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余音袅袅,回响天地。 三十章 层层图谋(紅包満五百加更) 钱都城内外,都成了一片浩劫景象,封刀盟总部的那一炸,不光是爆炸而已,爆炸威力更炸穿了地底,贯穿地脉,引得地肺太火喷发,形成了等同火山爆发的场面。 就是这样的天地之威,才让人心往下沉,知道封刀盟总部肯定完了,九重天阶的刀尊还不好说,其他天阶三重以下的,碰到这样的浩劫,恐怕也是有死无生,甚至就连钱都亦遭遇不小的冲击。 与封刀盟总部的距离太近,火山爆发的震动、岩浆奔流,几乎第一时间就涌至钱都,让钱都的护城大阵受到严重考验。 该说值得庆幸的,是耀宇朱门的自私风格,哪怕出兵围剿诸邪大会,但诛邪哪及得自身安全重要?派出去的高手有两成,留守钱都的起码有六成,不似司徒小书,几乎率领总部的战力倾巢而出。 当护城大阵受到冲击,朱家完全有充裕的人力,所有地阶、高阶出动,分别执掌阵位,全力运作,面对这毁灭性的浩劫。 钱都受大阵守护,这很大程度上也保住了在钱都另一侧混战的正邪双方,让她们在这场灾变中,还能好整以暇地“观礼”,见证一代邪道之主的诞生。 当亢金龙凌空虚踏,一步一高升,逐渐往天顶走去,他环绕周身的龙气、浮现身后的法相,迅速与其本身结合,空中雷声轰隆,所散发出来的威慑感,让底下群雄心惊胆颤,觉得那好像不是一个人,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如神如魔。 而见识较广的老一辈,更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元神、法相、肉身结合,是为法身……” 丹羽道人愕然望天,眼中尽是难以置信,苍老的声音不住颤抖,“这是要证道天阶啊!” 天阶的基本,就是元神、法相、肉身三者结合,自辟空间,提高次元,佛门是开辟净土,道门是形成内世界,乃至内宇宙,两者的分别,涉及愿力有无,而普通不沾愿力的武道修行,则基本都是近乎道门之路。 弥勒神僧开辟净土,登临天阶成活佛,此事已轰传天下,人们却怎么都想不到,短短时间内,鹰扬郡内竟有第二名高人,当众证道天阶! 这一回,正邪两道,众多高手亲眼见证,成了名符其实的观礼,但对这一幕感慨最深的,还是失去最佳出手机会的温去病。 “……好谋划,好手段,好心计!” 仰望着已踏入云端,身影消失的亢金龙,温去病有着做了一场大梦的感觉,这个敌人,手段一重又一重,藏得比自己还深。 九外道大会的举行,充满了许多不合理,特别是聚会地点选在钱都这点,看起来简直是存心自杀,所有人都猜得到,这些不合理的诡异反常,背后定然另有图谋,但没人猜得到是什么? 最开始,引出封刀盟与朱家势力,与外道九派相互残杀,似乎是个相对合理的结论,虽然这样做对死曜没有明显好处,顶多能清除些障碍,但似乎是当下最合理的解释。 再后来,落宝金钱幛出现,更为了这个说法提供支撑,引来正邪两派高手,相互残杀,逼得大家拿出镇派之宝,伺机强夺,渔翁得利,壮大自身实力,这么做非但有利可图,简直可收钜利。 当人人都以为看懂了死曜的布局,那边却忽然揭晓真相,之所以把约见地点选在钱都,是为了诱使封刀盟精锐尽出,然后,趁着驻守空虚,把封刀盟总部一举给挑了! 哪怕主力高手尽出,不在总部,但总部被摧毁,对封刀盟的打击,仍是严重道难以估计。 主力高手的家眷、创派以来累积的钱粮物资,基本都在总部,这些如今都付之一炬,更别说,此役将封刀盟赖以为基的刀尊神话打破,对盟内成员信心、对封刀盟整体的形象,简直是致命的伤害。 每一个王者,都是踩着敌人的尸首上位,敌人头颅的份量越重,基石就越稳,能上到的位置也越高,而今,亢金龙踩着封刀盟上位,挑掉了那个外道九派合力,也不敢对之表露敌意的存在,由今往后,全天下都会将其视为邪道之主。 单纯以死曜首领的身分来说,这么做没什么好处,死曜素来标榜活耀于黑暗,操控一切于无知无觉中,像这种跳出来争邪道之王头衔的傻事,真抢到了,下场就是天下正道围攻、所有邪派背刺兼补刀,根本不符合死曜的利益。 但对于亢金龙本人,这种蠢事就绝对有必要,所以当人人都觉恍然,以为明白了他所有的图谋,他一箭多鵰的布局却在此时,迈出登天的一步。 封禅! 摧毁封刀盟总部与刀尊神话,震慑黑白两道,送葬无数生命……如此壮举,天地见证,足够表露本身的决心与能力,堪为帝者封禅,完成了他筹谋多时的进化。 此刻,连天火云之中,既有烈焰飞腾、石尘卷动,复有雷潮滚滚,金电窜闪,数百里方圆的天空,成了一片炎流、雷电、爆炸所组成的末日,各种狂暴的能量,足够让大多数的地阶武者,一进去就尸骨无存。 亢金龙就在这里头度雷劫,天下正邪群雄观礼,无惧外敌阻道,气势摆在那里,虽然雷劫威力万钧,奇险无比,但温去病确信他定能度过,因为封禅的条件完满达成,帝王自有天地庇护,雷劫当能圆满度过,这样大的风火雷劫,正是他一早选给自身的淬体试炼。 以这天地火雷的威猛程度,度劫淬体完毕,温去病还真心拿不准敌人会提升至什么程度?如果可以,自己肯定要设法阻止,但无奈就是不行。 亢金龙已经遁入云层,想要干扰他,就得要同入云层,还没出手,就要先成为天劫攻击的目标,这种报复性天劫,雷会特别厉害,弄得不好,自己等于和亢金龙陪葬。 ……功德罩体,雷劫不加身,这是没错的,但也要看层次而言,雷劫从来就不是单纯的雷电现象,而是关乎天地法则,若是持续天罚,将功德消耗殆尽,后头该挨的还是跑不掉。 ……更糟糕的状况,就是自己上去,亢金龙已经历劫完毕,淬体功成,那自己等同就是上去送人头,再没有比这更蠢的事。 ……继续再留这里,那就真是傻了! 温去病暗叹一口气,身形一闪,回到龙云儿身边,带着她离开。 现场仍是混乱一片,连遍的天灾地变,正邪混杂,有人呆若木鸡,失去战意;有人悲愤如狂,只想藉着战斗、杀戮来发泄;也有人满门心思就想尽快离开,再图后续……复杂的状况,整个场面也乱成一锅粥,想从这乱局中抽身,着实不是那么容易。 但对温去病,这些全部不是问题,靠着身上的匿踪道具,这回甚至不用乱扔烟雾弹,他就带着龙云儿一起遁形出去,一口气离开数十里外,远远脱离战场。 远离的过程中,两人都感觉到来自后方的震动,那是一波太过强大的爆炸,一直死死扛住各方冲击的钱都大阵,崩了一角,光幕黯淡,岩浆、火山灰,还有那带着火光的大片烟云,恍如一头直比天高的巨怪,从大阵缺口中涌了进去。 即使不在现场,温去病、龙云儿仿佛也能看到与听见,正发生于城中的大量伤亡,那不知是多少人命、多少家庭破碎,原本繁荣昌盛的大都市,就这么变成了地狱。 想到那里的情景,龙云儿就觉得很沉重,自己很想为那些人做点什么,但也不可能为此让温家哥哥停步,这太过荒唐,更何况,也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 离开数十里外,温去病环顾左右,找寻了一处隐密树丛,直接钻进去,将屏蔽法阵打开,两人这才得以松口气。 得了安静,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各自调息,刚才那一混战,两人不但有实质动手,其他各种改变气息、匿踪、唬人,也非常消耗力量,增添肉体负担,又一路奔行到此,距离气空力尽已差不远,必须要立即调息回气。 又这么运功好一阵后,龙云儿觉得气力恢复了七八成,就只是刚刚与易水坟那名死曜拚的那一击,还在隐隐作痛,恐怕要疗养好一段时间。 “……具体数字,大概几十万吧!” 温去病的声音入耳,龙云儿睁眼看去,就看温去病盘膝而坐,缓缓道:“不至于波及全城,护城法阵虽破了一角,但仍能收束力量,缩小范围,在内圈开启更强力的法阵,保全真正的重要人物……这也相当于牺牲掉外城的人命,几十万人就不是死伤,而是死定。” 言谈中带着一丝苦涩,后头又化为淡漠,龙云儿不敢接话,更不会想去质疑温家哥哥的专业。 “……妳家丫头什么时候加入邪派联盟了?” “啊?” 龙云儿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嗫嚅道:“天斗剑阁也是堂堂正派,小妹她加入剑阁,其实……” “那群疯婆子算正派?”温去病哂道:“那我们被她们一路追杀,杀得七零八落,就是人渣、歪道了?” 三十一章 掉渣的血脉 打从意外重逢,知道自家妹子入了天斗剑阁,龙云儿就暗叫不妙,温家哥哥的胸襟不算小,旦绝不是那种不计较恩仇的个性。 对他本人的诋毁或伤害,还挺容易可以在握手一笑后,就这么揭过去,但如果碰到他在意的人受辱、受伤害,他的宽容度就百倍严苛于自身,基本没人情可讲。 香雪、碎星团员之所以成为他的死穴,让他不计代价护短,就是因为这个性格特点,在这些方面,自己真是碰也不敢碰一下,但偏偏……妹子入了剑阁…… “大姊她不在以后,小妹和家里冲突很大,和整个家族也是……她年纪小,性子却很强,最后离家出走……一段时间以后,说是拜了名师,不会回来了。” 龙云儿回忆着当时情况,苦笑道:“她没提拜在哪位高人门下,只说一些浪迹江湖的生活,我也不知道她拜入剑阁了……父亲也许知道,但他也从没和我说过。” 温去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没说,妳就不问吗?” 龙云儿摇头道:“人家既然不主动说,就是有不想提的地方,那又何必要问?” “妳这……” 温去病正欲再言,龙云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过来,目光一触,仿佛在说:很多温家哥哥不提的事,我也从来不问啊!莫非……你希望我主动问起吗? 被这目光一看,温去病登时语塞,她最讨自己喜欢的就是这点,不多话也不多问,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与她的相处没什么负担,结果现在居然在这点上出问题…… 看着龙云儿惴惴不安的眼神,温去病无奈摇头,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错事,更不是龙云儿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自己如果纠结于此,反倒不像男人了…… “算了,别紧张兮兮的样,我与天斗剑阁那班疯婆子虽然有过节,但也没严重到要杀尽每个剑阁弟子的地步。纯以武功而论,苍穹闪与苍穹六象,确有独到之处,灵儿丫头能加入到里头,也算运气不坏啦。” 仿佛要表现本身的宽宏大量,温去病刻意摆出公正的姿态,平和地说着,但话说完,马上又皱起眉头,道:“不过剑阁的那几个骨干,从燕八婆到她几个师姊妹、义姊妹,脑子全是有病的,妳还是让妳妹妹离她们远点,省得将来也是脑子有洞的八婆一个……” “天斗剑阁……有这么糟糕吗?” 龙云儿大着胆子问了,自己对此所知不多,只知道天斗剑阁在战时大放异彩,战争结束后,成为八门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耀眼的四门,别的不说,光是医界小派起家,能够与金刚寺、玉虚真宗这样的庞然巨物,分庭抗礼,就能想见其之威能。 阁主燕无双,战后基本也都是闭关修练,从不在外界出现,但有关她的传闻很多,都说她一腔热血,见不得天地不平事,百族大战时,为了保护一批孤女寡母不受欺凌,挺身而出,拔剑守护,传本事给她们,联合抗妖拒魔,自此一步一脚印,走出璀璨剑途,建立了剑阁如今的局面。 这些传说,曾让长在深闺中的自己,满心向往,仿佛有一位女神行走于世间,正是自己心中的女神形象,但……云岗新关上的一见,这美好想像基本是破灭了,那位传说中的人物,好像有点……异于常人。 不过,大凡超卓人物,都是有点怪里怪气,行为举止异乎平常,这不代表什么,更不表示天斗剑阁有什么问题,更何况,前次见到袁健之,这位剑阁门人、星榜高手,也是气宇轩昂,一名潇洒美男子,说不上有问题啊…… “她们啊……” 温去病欲言又止,话咀嚼在嘴边,一脸牙疼的表情,好半晌后,才道:“我不适合评论,讲出来好像在说人坏话,反正……那帮玻璃心死八婆的事,江湖皆知,妳后头总有机会听到、遇到,到时妳就晓得了。” 龙云儿笑道:“我和灵儿交手了几招,她很强啊,小小年纪,就练到这境界了,真让我这个做姊姊的汗颜……” “屁啦!妳练武多久,她练武多久?十六岁的丫头,身上又没有太一的气息,能练到这境界,除了天赋血脉强大,不晓得是多少资源倾注,才拉拔起来的,而妳……” 温去病上下打量龙云儿,暗忖短短半年之间,就从啥也不会的弱质女流,一路直冲地阶,这种根本是喷射上来的修练速度,拿出去比一比,其他那些各派精英、天才,全都只能吐血。 龙灵儿是怎么修练的,自己不太清楚,可十五六岁,就能练到这境界,就算有各种绝顶资源倾注,本身也绝不是得过且过之辈,个中的艰苦锻炼,依稀可以想像。 这么辛苦练上来的,如果看到二姊,知道二姊的修练速度,那个血恐怕要吐满好几个脸盆…… 龙云儿没想太多,道:“温家哥哥之前说,灵儿她的血脉……” “太阳龙!传闻中,天界神龙中战斗力排行前三的强悍种族,数量稀少,恐怕剩下没几头了,有一堆神异能力,是最能驾驭太阳真火,凝聚九阳神躯,甚至进一步掌太阳神权柄的龙。” 温去病道:“碎星团曾经有一个研究,就是利用特殊血脉,制造出比山陆陵更强的狂战士,而经过评估,在符合指标的几种血脉里,数字最高的就是太阳龙,但很可惜……没找到,要不然,计画成功推行,大战有望提早三年结束。” ……即使找到了,计画也有很多难关要一一攻破,未必就能一帆风顺走到最后,但那时,确实是第一步就碰壁,非但太阳龙血脉找不到,目标中的那几种血脉传承没一个找着。 ……那全是传说中的神兽、魔兽、神树、仙草,基本连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能确定,更别说在人间找到相关的血脉流传了,找不到是应该,找到才有鬼! ……当时苦找不到的太阳龙血脉,在龙灵儿身上出现,单纯只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是天意弄人,或是冥冥中的巧合,可她哪里不去,居然入了天斗剑阁,这就不能不让自己多个心眼了。 地泉剑居然落在天斗剑阁的手里,这代表,那个人确实给剑阁留了后手,如果只是单一物件,还能说是随手,可若是系统性的连续给予,那就必须认真考虑,那个人一早就打算用剑阁来继承碎星团资源的可能了! 匆匆一瞥,还未能确认龙灵儿的修练法门,但当年的研究,如何以太阳龙血脉为基础,打造超级战士的具体计画,应该就只有自己、那个人,和负责收藏文件的韦士笔三个晓得,倘使剑阁拿到了完整方案……九成是那个人干的。 温去病心中沉吟,暗自思量,旁边龙云儿却回想起刚才的战斗,妹子战力强悍,自己支撑得异常辛苦,如果不是因为有命运之眼在身,又为了温家哥哥的安全,豁出去打,还真压她不住,不过,她的血脉那么强,自己…… “哥哥,灵儿的血脉,和我的比起来,哪个比较……比较……” 话问出口,龙云儿羞赧不已,觉得这问题问得超八卦,没什么水准,好像小孩子在问狮子老虎打架哪个会赢一样,然而,温去病表情却很严肃。 “太阳龙是神界一等一的战斗物种,能和其匹配的神兽,少之又少,至于妳……别闹了,妳连渣也不算,要比的话,妳是垃圾比黄金啊!” “啊?” 龙云儿的表情差点垮下来,打自己力量觉醒以来,仗着尸龙血脉横冲直撞,谁遇到都是恐惧得很,又听说冥界尸龙是诸天万界中,非常恐怖的存在,怎么忽然间就变成渣了呢? “妳的状况特殊,而且妳似乎有点搞错了。”温去病道:“血脉觉醒,对应的通常都是物种,也应该是物种,就像妳的堂兄与堂叔,他们分别觉醒了应龙和螭龙,还有灵儿丫头,觉醒了太阳龙血脉,这都是物种,而非单一个体……虽然有的物种死到只剩下一两个,物种等同单一个体,那是另一回事。” 龙云儿若有所悟,道:“所以,我的血脉,本来应该是尸龙……” 尸龙属于僵尸一系,既然带着一个龙字,怎么说也是僵尸中的佼佼者,但是与真正的神龙相比,那就只能算二流货色。 如果再从广义上认定,把一些亚龙、龙兽的僵尸,也算在尸龙之属,那就真是战力大掉渣了,龙云儿不会问冥界有多少这种尸龙,就像她也不想知道,这世上有多少轮子正在跑…… “尸龙与太阳龙没有得比,但问题是,妳很特殊,出于某个我所不知道的理由,妳血脉对应的,不是物种,而是单一个体,还是最麻烦的那种。” 温去病正色道:“尸龙和太阳龙比,根本是渣,但冥界尸龙不是身在冥界的一条尸龙,而是魔神或龙神,还是主神级的存在,太阳龙对上祂,根本没得比,要不然……” 龙云儿等了几秒,没看温去病说下去,问道:“哥哥?” 温去病摇摇头,道:“没什么,忘了吧。” ……要不然,我肯定拿太阳龙的血来救妳…… 三十二章 送盘缠 回望钱都方向,那边仍是火云遮天,无数火山灰、高温流焰,还有冷却的火山石,不住从天而降,声势极为恐怖。 但多道强光从钱都城内冲起,组成光幕,挡住了这些致命天灾,正如温去病早先预料,朱家收缩范围,开了更强力的禁法大阵,观其声势,应该可以平安度过这一劫。 “那把剑,真厉害!”龙云儿感叹道:“今天亢金龙拿了剑就扫全场,真的好强,哥哥,那把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要纠正一点,不管神兵怎么强,如果没落到对的人手里,也是破烂一把。” 温去病没好气道:“没有足够的体魄,足够的修为,就算拿着神兵,也打不出应有威力。能够拿着神兵,所向无敌的人,肯定本身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绝对没有本身是弱鸡,却能拿着神兵大杀四方的可能。” 龙云儿暗自点头,亢金龙的武功之强,毋庸质疑,在他手执神兵之前,就已经干掉多名地阶高手,甚至,今天正道联军的主要伤亡,都是折损在他手里。 “……但,地泉神剑确实很强,能位列地神兵的,都很不简单。”温去病看了身旁佳人一眼,笑道:“其实妳不输给他,万古江山钟同样是地神兵,与地泉神剑同级,甚至可能稍强半筹……我是说,最完整的全盛状态。” 听到自己手上的江山钟,有这么高的等级,龙云儿喜不自胜,抚摸着双手的护腕,只是想到神器严重伤损,遗憾难免。 “对了,玉净瓶……” 龙云儿想起了在大荒西朝,从道门手中敲来的那件异宝,龙虎天君死后,温家哥哥估计就占为己有,不会归还了,而这类宝贝,他当然也不会当破烂卖给太一,记得他说过,内中的甘露不仅治疗人,还能治疗神器,难道就不能…… 温去病耸肩道:“理论上,可以,只要大量的甘露,就能让江山钟恢复完好,直达全盛,但净瓶甘露动不动就百年来百年去,试问我们有多少时间,凑够所需甘露?” 龙云儿闻言点头,本以为话到尽头,没想到温去病还继续往下说,“除非有时光类的宝贝辅助,否则……正常方式搞不定啦。” 时光类宝贝? 这也可以? 龙云儿讶然道:“真有时光类的法宝?那应该也是神器了吧?” 温去病白眼一翻,哂道:“这么没见识,将来出去别说是跟我混的啊!传说,天阶七重开始,就会涉及时光之道,这类神魔殒落之后,形成的宝贝,自然有相当可能变成时光类宝物,可是……嘿嘿……” 空间类宝贝,已经极为罕有,更别说时光类的宝物,那完全就是凤毛麟角,诸天万界中,恐怕就只有那寥寥几件。 “说到这个……”温去病望向钱都方向,“地泉剑的影响范围,是空间……与它配套的玄天剑,谣传就是时光类神兵,斩敌一剑,百年弹指老……” ……还有这么厉害的? 龙云儿吓了一跳,如果手上拿着这种神兵,那真是可以打横着走了,地泉神剑居然有这么强的配套,倘使双剑合璧…… “不是双剑,而是四剑,玄天、地泉、日月、降魔。”温去病摸了摸下巴,道:“四剑联合,有一说是可战天神兵,也有一说是可以组成天神兵,到底是哪一种,估计只有凑齐了才知道。” 龙云儿奇道:“凑得齐吗?哥哥有线索?” 温去病两手一摊,“哪可能有?四宝剑散落诸天,有些甚至可能不在我们的世界,甚至连神魔都在找,光是能有地泉剑在此界出世,就很好运了……团里曾经有日月剑的线索,但也不是很清楚,这回剑阁丢失地泉……哈哈,丢得好,不是妳们的,留也留不住。” 幸灾乐祸的语气,引来龙云儿的白眼,这时钱都方向连着几下大爆炸,地面微微摇晃,龙云儿见状担忧,“小书她不会有事吧?” “放心!只要她不急着自杀,就绝对不会有事。” 温去病淡淡说着。好歹也是小伙伴了,自己是确认过她伤势无大碍,战力仍存,这才安心离开的,否则,少不得再帮个一把。 “死曜这次出手,封刀盟里头,有人关掉了守护大阵,甚至还转为爆炸型的布置,才能直接打穿地脉,引出地肺太火,搞成这样……” 温去病道:“这可能是有内奸,也可能是趁着调虎离山成功,直接以精锐小队强袭封刀盟,控制一切,详细情况,只有现场调查才知道。” “现场调查……”龙云儿只能苦笑,封刀盟总部的爆炸那么大,地阶武者都来不及逃生,又毁得如此彻底,别说找生还者,就连想找点痕迹,都只能望着一片茫茫岩浆海,束手无策。 温去病冷笑道:“这是冲着天阶高位者而去的,天阶七重开始,涉及时光,能以神通让发生过的场景回溯,追凶破案超好用,但毁成这样,无法回溯了。” ……专门针对天阶高位者的手段? 龙云儿想来想去,可能的针对人选只有一个,“刀尊阁下……他真的殒落了吗?” “天阶九重,哪有这么好杀?”温去病冷然一笑,随即低语,“但老瞎子一直没出来,坐视这么重的伤亡,他肯定出了事,可能是什么隐患,又或者是什么严重状况……亢金龙该是事先知道这点,才有恃无恐办什么大会的……” 死曜“搬天”成功,后续的影响无可估计,此刻恐怕也已震动京师,让帝国各地为之骚乱,帝都之行还未开始,就已经波涛汹涌…… “咦?” 莫名声响,温去病注意到远处的战斗,神色一变,与龙云儿双双站起。 “妳呆在这,我去看看。” 自家的条件善于隐藏,探看状况远比龙云儿方便很多,温去病主动出击,潜行数百米后,发现山道上正发生战斗,一追一逃,追的一方是几名道士,道骨仙风,俨然一派高士,而逃跑的一方,满身血汙,兽体雄躯,却是熟人绝心法王。 追杀法王的几名道士,温去病最初还以为是星月湖的妖人假扮,可看多几眼后,发现还真是玉虚真宗的道爷们来铲奸除恶,实力最强的一个,只是高阶,是那种能在星榜中末挂个号的好手,但另外几个,那就是中阶左右。 换了平时,这点微不足道的实力,还不够绝心法王随手虐杀的,可法王重伤在地泉神剑下,又经混战,现在已是油尽灯枯,被几个小辈追杀,奄奄一息。 “……真是打怪,不,是捡怪的好机会,砍了首级之后,对外张扬,怎么也是杀了当代老魔一名,捡宝兼扬名,好买卖啊!” 熟悉类似套路的温去病,不禁暗自点头,本来想就这么离开,可转念一想,还是选择站了出去。 “一群杂毛,还不住手!” 幻化成头裹布条的盖舟曲,温去病站了出去,几名持剑道士看着来人,眼带杀意,正要喝问,领头的那名年轻道士眉头一皱,“幻灭人魔,盖舟曲?” 还没第二句话,其他道士闻名,已经轰叫起来。 “幻灭?” “此魔不可留!” “小心他的幻灭撕心掌,此功歹毒,太歹毒了!” 温去病眉头微扬,看来这场正邪会战效果显著,内中经过已经被传开,连自己这人魔都成了……盖舟曲,你醒来后要爽死了! 但既然有名,那就好办些,温去病悄悄发了个信号,身后大老远处,一股凄绝气息传来,一具长发女尸,毫无预兆地站起,周围草木大片枯黄,虽还在老远外,却已让此处的人们不寒而栗。 为首的年轻道士脸色大变,“天、天阶神尸?不好,快退!” 天阶之威,没几个人敢去碰,一看到在正邪之战中人人走避的天阶神尸也出现,这几名道士都不敢再待,第一时间逃走。 温去病来到绝心法王身前,这位一代高手,满身是伤,身上死气缭绕,血肉正在硬化、碎裂,剩没有多久的气了。 “法王,你怎么会落单至此?”温去病礼貌性地表示关心,跟着才问出真正关心的东西,“你……有没有东西要我帮你带回阁里去?” 绝心法王吃力地睁眼,映出盖舟曲的身影,道:“你……你怎会在……在此……那具神尸……” 温去病扬扬眉,道:“她追我逃,她追我就再逃,逃到这附近,我在草丛中布个后手,重新把她制伏了。” 绝心法王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格外鬼祟,喘着气道:“你……你果然……是地表上最……最强的男人……本门之光……” ……呃,我又说错了吗?温去病一阵暗骂,道:“法王你伤很重……” 绝心法王惨笑道:“我已不成了……你的门,我让他们带回去,已经开始使用了,我……引开追兵……没想到还有玉虚真宗的杂毛杀出……喵!” 说到这里,绝心法王忽然一反手,抓住温去病手腕,温去病正想挣脱,却察觉一件事物塞在掌中,就听绝心法王上气不接下气,喘道:“你……你把这信物带去帝都……八方楼……幸好遇上了你……事、事关本门……本门宝器……” 话未完,气息已绝,温去病有短暂的惊愕,随即就是苦笑。 ……运气不错,要上京,还有人特别送盘缠过来。 第一章 邪绝不能胜正 漆黑的大地,看不到半点生命活动迹象,黑色的烟柱,袅袅冒起,直冲天际,滚滚岩浆奔流于大地,被高温蒸腾的空气,炽热灼烫,将放眼能及的世界,化为一片死亡炼狱。 单纯看着这景象,仿佛童话中罪人落入九幽的地狱景象,很难相信,这地方就在人间,而且,仅仅不久之前,这里就是封刀盟总部,虽然算不上繁华,却安宁平和,有大量的封刀盟人员、家眷,居住在此,数以万计。 如今,这地方毁得何其彻底?连带附近的多个村落,往来此地与钱都的行人,甚至钱都城中的部分地方,都在滚滚熔岩流中,付之一炬,所有人命,尽成灰飞。 看着这片地狱景象,司徒小书的悲愤情绪,久久不能释怀,恐怕这一生都不可能放下。 这里当然不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在自己的小时候,爷爷技艺未成,时逢乱世,爷爷和父亲都过得异常辛苦,自己未曾谋面的奶奶,据说是死于贫病交迫,死时都未能吃上饱饭。 当时,别说自己一家,整个南方都是妖魔肆虐,朱家也风雨飘摇,有钱却缺战力,不得不以大量联姻招亲的手法,拉拢天下英雄,父亲因此前来求亲,为朱家看中,娶了朱氏之女。 原本,朱家的联姻,形式都是入赘,上门的男子要冠朱姓,生出的孩子也都姓朱,但随着爷爷武功大成,一步步登临地阶,组封刀盟,再证道天阶,赘婿之事没人敢再提,朱家也认为,生下来的孩子姓司徒,继承封刀盟,比一个姓朱却啥都没有的孩子,对朱家更有利益,主动表示孩子是司徒家的。 这些都是爷爷武功大成以后的事,但在那之前,一家人也因为战乱,常常搬家逃难,根本说不上什么故乡。 不过,在这里的时间,确实是自己生命中,最快乐、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总部建立于大战后期,封刀盟其势已成,对外万民景仰,对内万众归心,自己在里头习艺、磨练自身,心怀大志,感受着未来的责任,每一天都无比充实。 真是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封刀盟总部化为炼狱! 感受着身后众人的悲愤与痛苦,司徒小书尤其感到愧疚,封刀盟的地阶高手,都是当初打过仗,磨练过心志的,一两场败仗打击不了他们,越挫也只会越勇,但哪怕是百族大战时期,也不曾发生过这种事,整团人的父老妻儿,被敌人一举端掉。 再怎样铁骨铮铮的好汉,如果一朝全家尽丧,也会为之疯狂,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司徒小书明白他们的感受,甚至自己也感同身受,因为,在总部闭关修练的爷爷,自始至终,神秘未出。 爷爷的个性,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全团父老遭难,却不出手救援,换句话说,爷爷肯定是出了事! 事发之时,爷爷到底在不在闭关处?这恐怕是全天下都想知道的问题。 若不在,身为天下第一人的他,到底去哪了?为何走得无声无息? 若在,他为何不出手?是否出了什么状况?走火入魔?或是有什么理由? 封刀盟的建立,有赖爷爷这根擎天柱,随着柱子崩塌,过去建立的信念、信心,一朝破碎,司徒小书无从想像,这些刀客们有多失望、多徬徨,自己又要如何带领他们走出来,振作起来? 这不是简单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但无疑自己是该向他们先道个歉的,司徒家没有尽到统领他们、保护他们的责任。 深深吸了一口气,司徒小书预备回转过身,向他们道歉,却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气息,由远而近,扬扬而来,不由得错愕。 “爹!”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后,再没什么比这更惊喜,司徒小书一下转身,与在此的封刀盟干部们,一同望向那迅速靠近的人龙。 甩开了大队人马,封刀盟的西行维和团队,数十人高速回奔,数目虽然不多,但最差也是地阶初段,挟此强大战力,一举镇服武家与王家,让双方愿意坐下来谈判,却怎都想不到,因此造成本部空虚,为敌所趁,酿成从未有过的惨剧。 为首的那名中年人,三络长须,相当潇洒,一身黑袍,款式平易,没有高贵神秘的感觉,反而因为洗得发白,有点变成了灰袍,但他臂上别着黑纱,额上缠着白布条,眼神坚定,却带着难掩的悲与痛,就这么一路赶过来,正是封刀盟主,司徒诲人。 “盟主!” “盟主,您回来了!” 惶惶若失魂的封刀盟高手们,看见盟主坚定不摇的身影,都有种找回希望、找回信心的感觉,少盟主毕竟不是盟主可比 所有人让出路来,司徒诲人一路走到女儿身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意示嘉许,跟着,他从女儿身旁走过,来到队伍的最前端,遥遥看着那幕毁灭景象,看着那已不存在的封刀盟总部与万千亡魂 司徒诲人一语不发,司徒小书看着父亲的背影,静静等待,而那些西行团队的归来者,则是与留守的同侪交谈,表示众人原本就在回来路上,接到群邪大会的消息,连忙快马加鞭往回赶,一路还累死了些马匹,却不料仍迟了一步,酿成悲剧。 “这一切,都是我之过!” 没有第二句话,司徒诲人跪下身来,向着封刀盟总部遗址叩头,强而有劲的动作,显示其绝不平静的心情。 一下。 两下。 三下。 沉重的碰头闷响,当声音远远传出,众人才意识到,盟主这三下告慰亡魂的叩首,竟然没有运功护体,一下一下都碰在石子地上,恐怕还抑制住本身的护体力量,那岂不是 很多人连忙都要劝阻,但司徒诲人已经结束叩首,站起身来,并且回头面对众人。 只是一下目光接触,众人本来要出口的话,通通咽在嘴里,讲不出口。 “此回全是我的过错,因为我的失察,给予敌人可趁之机,最终令我封刀盟长久累积,毁于一旦。” 话尽量说得很平淡,但司徒小书从未在父亲面上,看过这么强忍、这么澎湃的杀意,平日老好人的温和气息,尽被洗去,所剩余的是绝对强烈的复仇之情,伴随着额上破裂的皮肉,鲜血点滴淌下。 司徒诲人沉声道:“各位最想知道的问题,我无能答出,家父他老人家现在是什么状况,连身为人子的我也不晓得,可我相信,他仍在世上,并且关心着我们,只是源于某种未知的理由,他没能现身,遭遇了某些困难。” 一字一句,司徒诲人肯定了所有人的猜测,在场的封刀盟高手,心情都是一沉,如果连他都不知道司徒无视的下落,那么,刀尊的失踪,就真成了一件不可控的意外,恐怕全天下都不会有人知道司徒无视的去向。 少了擎天柱,封刀盟内人心惶惶,顿失方向,此时此刻,唯一能够倚赖,并引领大家方向的,就只有 “我父亲之前常说,人间正道是沧桑,这条路不会易行,时有邪魔阻道,但请各位坚信,邪,绝不能胜正!” 司徒诲人沉着道:“家父若在,绝不会让邪魔打上门来,就是家父不在了,封刀盟也不会容忍此仇此辱!看看周围的同志吧,我们仍有着举世无双的强大力量,今朝我们聚集在这里,今朝是我们矢志复仇的日子!” 猛地抽刀,司徒诲人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刀,在刀光绽现之前,横过天空,将漆黑不见光的厚密云层,一分为二,从中断开,一缕缕金色的阳光,自天顶洒落,照亮这片灾难之地。 素来强调以德服人,一向讲究谦冲退让,宁受辱也不诉诸于力的司徒诲人,这回动了真怒,展现了距离天阶只差小半步的实力。 对在场的众多封刀盟高手,看见这分割天空,辟出阳光的一刀,心下大定,纷纷抽刀,斩向天空,齐声呼应。 “邪不胜正!” “报仇雪恨!” “血债血偿!” “杀尽邪魔!” 连声呼吼,把低沉的士气唤起,一声接着一声,如雷而震,响彻四野,最后汇为一片的邪不胜正之声。 司徒小书热泪盈眶,看着父亲的身影,紊乱的心情渐渐安定,父亲终于奋起,真正在风雨飘摇时,把爷爷的重担扛起了。 “我司徒诲人当天立誓!” 一刀指天,司徒诲人的声音,如雷声轰隆,传遍四野八方。 “从此之后,封刀盟誓灭死曜、九外道,此仇此恨,不死不休!不成此诺,誓不为人!” 司徒诲人在手臂上自斩一刀,以血立誓,封刀盟高手们群起呼应,纷纷仿效,怒吼之声,震破云霄,仿佛宣示一个战国时代的到来! 一辆行驶在官道上的马车中,看着最新传到手上的情报,武苍霓皱起眉头,“誓灭九外道兔子急了也咬人,这回老实人也气到疯狂了啊!” 第二章 大欲天女 身为当前帝国要人,武苍霓在西北大战后,就接到了启程入京的圣旨,把手边的工作打理完毕,作出交代,交给司马家人接手后,就启程出。 原本的行程,是要先绕道虎踞郡,试着排解神都武家、天府王家的纷争,但人还没去,事情已经解决,省了这一趟的奔波。 两家纷争的突然解决,是因为新生代高手的异常涌现,对此,武苍霓已嗅到诸天神魔行将回归,正把手伸入人间的气息,对于帝国内势必会出现的诸多乱局,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当接到九外道齐会钱都的情报时,她仍是露出了怒容。 “……一帮龟孙子,说了是九外道大会,居然没人通知我?这是看不起人吗?” 不管怎么说,无神铺是九外道之一,自己是如今无神铺之主,开这种大会,有人质疑自己倒不奇怪,但连通知也不通知,直接跳过,这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何况,缺了无神铺,还开什么九外道大会? “……人家是压根就不认为妳会去,搞不好还会斩杀使者吧?” 司马路平摇头道:“为了避免使者的无益死伤,就干脆跳过妳这边了。” “……胡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身为一军之帅,无信不立,难道会连这种最起码的礼节都不懂吗?” 武苍霓义正严辞地回斥自己的心腹大将,但糟糕就糟糕在,这一路追随过来的手下,太知根知底,听完这番辩驳,只是道: “确实,我们从未斩过来使,但以前那个人说过,礼节就是戴在黑手外的白手套,无仁无义方用礼,所以……使者半路遇盗匪劫杀,莫名死光的事,还是有生过的。” “咳!” 武苍霓正色道:“既然是途遇盗匪身亡,那与我们有什么相关?” 司马路平两手一摊,道:“没证据,当然与我们无关,何况,我们都很小心,死也没死在我们的辖区内……” “……这段跳过吧。” 武苍霓再次把注意力放到手上的卷宗,很快就从中看到了死曜的相关记载。 “……他们还在啊?果然邪魔奸党像蟑螂,总是死不完的,不过这一代的死曜,太活泼了吧?” 对死曜组织有一定了解,武苍霓使用了“活泼”,而非“活跃”这个词。 这应该是个有着本身坚持,理念怪异,无论如何都要死死藏着不出来的黑暗组织,自己就和碎星同袍不只一次打趣过:对付这些老鼠的最好方法,不是把他们曝晒在阳光底下,而是把他们直接用黑暗给埋了,求仁得仁,想必含笑九幽。 相比起旧时的风格,这回的死曜真是太活泼了,别的不说,光是直接招开群众大会,还主动在大会上自报名号,这种事情上代死曜怎么都做不出,这太与他们的三观背道而驰。 亢金龙,这名新生代死曜,作风相当特别,而干出的事…… 武苍霓反覆把卷宗里的文字看上几遍后,向车夫交代了几句,跟着,闭上眼睛,陷入颇长时间的沉思,等到司马路平也把情报文件看完,这才道:“这一代的死曜不简单啊!” 确实是很不简单,出手一着,摧毁封刀盟总部,可能让司徒刀尊殒落,挑动八派与九外道的斗争,更让本已混乱的局势,正式进入战国,还令他本身当众登天,俨然邪帝气派,这样的手段,就算在百族大战时,也基本不曾见过。 “而且……这是裸的阳谋,司徒诲人就算看穿,也不可能停下来,不向九外道复仇,他忍得住,封刀盟就要散了。” 武苍霓摇头道:“封刀盟总部毁了,打击很大,但主战力基本保留下来,司徒诲人的这声开战,不是九外道中任何个别力量能扛的,为了面对封刀盟的疯狂报复,他们势必抱团,也必然会向死曜伸手……唉,这正是亢金龙要的效果。” 一生经历无数斗争,武苍霓最怕的,不是阴谋诡计,而是那些明明看透了,却预防不了,改变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一步步压过来的阳谋,那种看透了却仍无计可施的感觉,糟糕透顶。 司马路平道:“他还夺了剑阁的神兵……幸好九外道没哪派带了神兵出来,否则……哼!” 最后的这声冷哼,熟悉他的武苍霓,听得出另有所指,不满意的地方,恐怕不是九外道或者死曜,而是天斗剑阁。 打从自己在报告中,看到天斗剑阁拿出了地泉神剑,就晓得旧碎星团成员肯定会有反应。 当初为了夺取这柄地神兵,碎星团花了不少力气,尚盖勇、山6陵险些连命也丢了,好不容易抢到手,那个人说地泉神剑过于危险,由他来负责处理,就这么把东西收走,再没下文。 如果地泉神剑还在碎星团手里,帝都的毁灭之夜,就算没法逆转局面,也能多点人杀出生天,却想不到这柄被说是过于危险的地神兵,没在那个人手里,却被他一转手,直接就给了天斗剑阁,这种事……哪个碎星者能够接受? 不过这事自己的立场有问题,不好参和进去,毕竟自己和燕无双私交很好,又分外能明白,以女子之身,要在这个男性为多数的江湖中,闯出一席之地,庇护有相同处境的同志,不受侵害……这需要多大的努力,多给她们一点资源,自己其实觉得无可厚非,只是其余碎星者肯定不能接受。 而现在,这项资产也落到死曜手里去了……燕无双本人大概无所谓,她力量够强,物欲从来不重,失落地神兵多半不以为意,但对于剑阁来说,后头处境就不太妙了。 武苍霓摇摇头,就听司马路平道:“还有这极乐堂,这算怎么一回事?它们的目标太奇怪了吧?” 极乐堂这次来参加开会的,一个地阶都没有,最高的都只是高阶初段,明显不把这会当回事,是与会九外道中,层级之低仅次于“无神铺”者,就算全部死光,也不影响极乐堂的实力。 面对这群随时会玩自爆的死士,九外道与正派联军根本不想搭理,多与他们战斗一分一秒,都是白白浪费自家人力,司徒小书一直避免与他们做无意义的冲突,但没想到最后他们主动站队,帮了亢金龙。 武苍霓道:“此事确是非常奇怪,极乐堂意在岭南温家,拿温家主的人头来当合作条件……极乐堂对温家杀意甚坚啊,但为什么呢?” 和岭南温家有仇的人很多,但随着温家一手捧起金刚寺,形势大变,这些仇家很多也改变相应的态度,毕竟,温家背后有了天阶撑腰,犯不着为了一些小仇小怨、蝇头小利,结下这样的仇家。 极乐堂却丝毫未改,完全是一条路死嗑到底的架势,这到底是什么生死大仇,让极乐堂不死不休? 武苍霓皱眉道:“极乐堂是一群狂信者,平常还嗑一堆麻药,逻辑根本不走正常路,倒施逆行,也不足为奇,但这么一来,温家被极乐堂盯上,这根刺可不好处理。” 三藏法师弘法后,岭南温家与司马家的关系丕变,凡司马家人,都对温去病抱持几分好感,但武苍霓心知肚明,自己这么牵挂此事,为的理由可不是这个。 温去病是碎星旧部的可能性,高达九成,自己希望他能继续藏于暗中,不被人注意到这点,完成他自己的图谋……碎星团的复兴,恐怕就要落在他的身上,自己希望能助他一臂。 韦士笔的消息一传来,自己立刻启程上京,外人或许不了解,但自己肯定,身为碎星旧部的温去病,绝不会在港市等待,必然也已经出上京,所以自己片刻不停留,赶赴京师。 ……绝不像那个傻傻的冰心丫头,直接往南方港市跑,注定是要扑空! ……极乐堂如果紧盯岭南温家,温去病上京之路,恐怕就阻难颇多,自己应当要为他做点什么,减轻压力才是。 ……当然,理由要另外找一个。 “……冰心正前往力夏达港,面见温家主。” 武苍霓沉吟道:“如果极乐堂仍紧盯温家,随时动袭击,对冰心有危险,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把极乐堂的注意力引开。” 司马路平微微点头,正要开口,马车忽然停下,外头传来吵杂声,赫然已经拐道,进入某个市镇,甚至停到一间店铺前面。 武苍霓站起身来,拉开一块壁板,隔断窥看,跟着就传来唏唏嗦嗦的更衣声,司马路平连忙转头,半点目光不敢斜视。 “武帅,妳这、这是……” “这是极乐堂的一所分舵,这一路上直至京师,顺路能经过的极乐堂分部,大概有三四个,如果全被挑掉,我不信极乐堂的关注不转过来。” “呃,妳这么想……但妳的身分……” 司马路平刚问出口,壁板被推回,武苍霓一身单薄轻纱,脸上蒙巾,婀娜性感,手上持着一把长剑,艳光四射,让人无法转开目光。 “武、武帅!” “出征了!” 倩影如电,瞬息不见,没过多久,店铺内就响起连串惨呼,一名高阶好手濒死怒喝。 “妳、妳是什么人?” “欢喜院大欲天女,今日灭极乐堂分部!” 第三章 观察 听到极乐堂分部内的连声惨呼,司马路平益发感慨,西北大局底定后,武帅如释重负,真性情益发显现了。 以前在碎星团的时候,这头天南武凤有勇有谋,素来获得大家肯定,但在战争风格上,当年的她,其实比较偏冲锋箭头,在沙场上横冲直撞,干什么事,都偏好用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 最开始,是为了追上山陆陵的脚步,不被这个男人甩开;再后来,是为了好强,要冲在这个男人的前头,向他证明自身的能力,还有抢在他的前面挡刀挡剑,减少刀枪对他的伤害……到了最后,就是在前面越冲越爽,反正背后有可靠的人,不用分心,专心冲锋确实很爽! 沙场冲锋,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武苍霓加入碎星团之前,还是比较惜身,行事比较自我压抑与谨慎,但在团里,左右有弟兄相挺,闯出什么祸事,都有山陆陵站出来扛,全力相护,久而久之,她的真性情就益发奔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忍耐。 碎星团灭亡后,武苍霓肩负重任,必须忍辱负重,委曲求全,飞扬活脱的性子,一点一点压抑起来,为了众家兄弟的理想能传续,为了庇护幸存者,她做了很多大违本心的事。 虽然在这过程中,一代名将的风范,逐渐成形,但看在一路陪同她走过来的老战友眼中,确实……她过得太压抑了,本来那么锐气十足,从不遮掩的作风,变得那么内敛深藏,做一步,想十步,她……变化太大了。 西北战后,大事底定,处于无事一身轻的她,似乎获得了解放,甚至还很自满于无神铺之主这个邪派掌门的身分,能轻易掌握比这更大十倍权力的她,将自我如此定位,为的……就是这份自由吧? ……真是令人感到好奇,解去束缚的武凤,未来到底会飞向何方? ……不过,看个情报,立刻就决定上极乐堂分舵杀人,甚至还大有一路杀到京城去的架势,她这个解放,会不会解得过于厉害了点? ……杀人吸引注意力的同时,还找好了背锅对象,穿成那样去冒充欢喜院的妖女,这还真是敢啊!话说欢喜院里,好像根本没听说有什么大欲天女吧? 司马路平皱眉苦笑,忽然眼前光影一闪,武苍霓已经掠回车内,他下意识地拉开挡板,避免见到顶头上司过于火辣的穿着,但发现武苍霓已顺手取了件斗篷,把身上该遮的都套住,这才得以松口气。 “武帅……” “都杀光了!我留字示威,虽然做得欲盖弥彰,引人怀疑,但只要极乐堂一阵子疑神疑鬼,基本目的也就达到了。” 武苍霓皱眉道:“但有件事好生古怪,刚刚杀光了极乐堂本地人员之后,我看了一下周围,那里有些文件……他们的主力战斗员,已经在十天前离开,分部只剩一些虾兵蟹将,不堪一击。” “……这就难怪了。” 司马路平点了点头,随即注意到上司言语中的弦外之音,“他们的主力往什么地方去了?不是单一命令,是整体集合?” 武苍霓点了点头,司马路平确认道:“极乐堂要有大动作?” 十天前就离开,代表不是抽调人手,去参加九外道大会,而是另外有事,甚至可以说,为了此事,极乐堂甚至做出取舍,不愿意把主战力分拨过来,参加九外道大会。 武苍霓道:“我杀进去的时候,他们开始烧毁密件,但动作没我快,仅剩的部分看起来,极乐堂六郡四十八分部,抽调主力高手入京……” 司马路平惊道:“这么巧?目标也是直指京师?极乐堂这批狂人到底想做什么?” 武苍霓摇头道:“不晓得,而我们已经晚了一步,现在只能尽快赶去京师,嘿,地点是京师,哪轮到极乐堂猖狂,估计他们的高手,一入京师,就会被密侦司掌握行踪,很难翻起什么风浪。” 提到密侦司,武苍霓也非常头痛,这个对手非常难搞,许多层面上,比死曜组织还难以对付,自己这几年里,承受密侦司的压力,常常喘不过气来,委实不敢有分毫大意。 意外察觉了极乐堂的活动,武苍霓多添几分警戒,马车再次启程,朝下一处极乐堂的分舵赶去,途中,武苍霓另外想起一事。 “对了,刚才太冲动了,只顾着灭门,忘了一件重要事。”武苍霓沉吟道:“这回九外道大会,除了亢金龙,邪派还出了一颗新星……” 司马路平道:“我有印象,好像是那个专门跟尸体搞七捻三,被称作地表最强之男的变态狂,叫什么……幻灭……” “……幻灭人魔盖舟曲!” 武苍霓斩钉截铁地念出名字,恨恨地一掌打在车厢壁上,“这个淫徒,居然用那种卑劣的手法来玩弄人,这等江湖败类,后头见到,立刻一刀砍了!” “这个自然。” 司马路平大力点头,暗自替盖舟曲悲叹,被武苍霓撂下这句话来,这变态狂等于被下了死亡令。 武苍霓力量本强,百族大战末期,修为已近地阶圆满,新帝国成立后,她正式进入半步天阶,但因为避免锋芒太露,还有以仁刀术封印修行,把力量强行压抑修练。 西北之战后,武苍霓力量再有突破,虽然仁刀之道尚未功成,可她已在这半步的基础上,又迈出少许,虽然还未登天阶,却恐怕已是当世天阶之下的第一人,很有可能成为月榜榜首。 被这样的人物盯上,盖舟曲没有分毫活路,只能算是倒楣了。 “不过……” 武苍霓沉吟道:“说来也怪,盖舟曲是星榜中人,我以前也看过他的名字,为何这一回……我光看到名字就有火大的感觉呢?” 邻近天阶,感应力益发精进,武苍霓还不能肯定心头这份感觉是什么,而能够回答她问题的男人,此时已经抵达京师,正远远凝望着前方的那扇大铁门,摸着下巴,暗自思索。 “哥哥,这里……” “呵,大名鼎鼎的天牢啊!” 远看着那道充满肃杀之气,虽然只有寥寥两名卫兵把守,却仍让人阵阵心惊肉跳的大铁门,龙云儿心中不安,问道:“怎么……守卫好像不是很多?不怕劫狱吗?” 温去病白眼一翻,道:“不是非要摆几百个卫兵在门口,才叫戒备森严,这里好歹是天牢,关押帝国最穷凶极恶的犯人,各种该有的排场,高手、机关、夺命禁法都不会少的。” 龙云儿问道:“那,要不要由我……” “别乱来!妳的眼睛不是用在这时候。” 温去病制止了龙云儿的念头,“这里是帝都,不是乡下小地方,妳现在是站天牢前面,因果类异能虽然玄秘,也不是天下无敌的……” 龙云儿暗自一惊,温去病的话,表示天牢里存有能识破自己的高手……想想这也正常,怎么说也是天牢,该有些高人在里头把守的。 温去病道:“之前遇到的都是星榜,入京之后,遇到月榜的别太奇怪,哪怕是一帮一派之主,有时候也要为钱卖命的。” 龙云儿点了点头,月榜与星榜的排名,固然是看实力,但也有些特殊的政治意义,星榜是年轻新生代,三十五岁一到自动除名;月榜则是一帮一派一地之主,个个有头有脸,实在不想拉帮结派,占座岛当岛主,或是把家盖大点,当山庄庄主也成。 在太一介入之前,星榜最强者,顶多只是地阶初段或中段,而月榜则多是地阶末段与圆满,但太一介入人间后,恐怕星榜与月榜的界线,要开始模糊,况且,还有很多因为年纪超过三十五,却又不是一帮一派之首的高手,未有入榜,实力却不容小觑。 这些没有入榜,却实力强悍的地阶武者,可能因此未获得与其力量相符的名与利,为了营生而接工干活,为人卖命的可能性相当高,麒麟李家素来自矜,像看守监狱这种事,李家子孙是不会做的,倒很有可能请来月榜人物。 想到这里,龙云儿忽然忆及一个曾听过的传说,“哥哥,天牢重地,里头该不会有日榜的天阶吧?我听说……新帝国成立时,李家曾秘密延请大门派的天阶,花了很大的代价,请他们出任护法,约好一年出手一次或几次。” “……妳从哪听来的?”温去病皱眉道:“这些都是民间八卦,和拔狮子鬃毛能治秃头一样,都是忽悠啦!” ……李家手上有多少力量,自己还是清楚的,当前日榜的天阶人物,分属各家各派,这里头没有一个会来替李家卖命,什么约好一年为李家出手一次或几次,纯属民间谣言,若李家真有这样的约聘人物存在,歼灭碎星团时,怎么全然不见出手? ……倒是密侦司中藏着的那个天阶,是自己顾忌的大敌,但这样的人物,总不可能整天坐镇大牢吧? “走吧!” 温去病掉头离开,龙云儿担心问道:“不再多观察一下吗?” “免了!”温去病冷笑道:“谁也不能保证,人就真关在天牢啊!” 第四章 借力使力 前往帝都的路上,龙云儿曾经相当忐忑,担心半途事败,身分暴露,被人追杀,又或者到了帝都门口,功亏一篑,直接给人拿住,又大杀一场。 结果,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两人无惊无险地来到帝都,和那每天数百万人次的出入民众,一起入城,出自温去病手笔的伪造身分证,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就这么混了进去。 “帝都的防御大阵,在百族大战中整个被打烂,后来重建时,使用了许多新技术,所有入城之人,都会被核验身分证明,还有本身灵魂波动,由大阵记录下来,在城内的所有时间,都会被监控,出了什么事都跑不掉。” 温去病道:“大阵还有一些功能,手动开启,可以在锁定目标之后,直接以大阵之力,施加封印,或是发雷击杀……当初碎星团全军覆没,这个大阵帮了不少忙啊!” “……有这么厉害的法阵?” 龙云儿倒抽一口凉气,怪不得当年碎星团那么厉害,却一夜间全军覆没,帝都大阵的功能之强,远比沧溟还要厉害得多,实为自己生平仅闻仅见。 “还不只咧,大阵发动之后,可以一定范围内,天地隔绝。地阶高手的力量,有八成来自天地之力,一下被隔绝封锁,法相就只是个噱头,就算地阶来个成百上千,也是瞬间被辗的份!” 温去病道:“所以不管你是哪家哪派,对自己多有信心,只要来到帝都,都得他妈的老老实实做人,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咦?这口气怎么怪怪的? 龙云儿侧目瞥向温去病,只见他浑然不觉,迳自道:“不过,这功能还是有缺陷的,封锁范围与时间都有限,而且天地隔绝时,敌我不分,只能靠配戴护符来解决,万一被敌人夺了护符,那就轮到自己要仆街了!” 越听越不对,龙云儿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哥哥,这个大阵,该不会……是你……” “妳误会了,李家哪可能看得上我啊?” 温去病摇头道:“他们是找上了那个人,整套帝都大阵,是那个人一手设计的。” “原来如此。” 龙云儿应了一声,却随即意识到不对,那个人素来是甩手大掌柜,什么东西又都只学半套,设计整个都市的防御大阵,这种繁复工作,他有可能从头到尾亲力完成? 想到这,质疑的目光再次望向温去病,后者耸耸肩,道:“那个人很懒的,接了工作后,直接扔来给我,说什么让我整理个方案,搞个七八成,最后再由他修改……最终算是他的功劳啦。” ……这还真是典型的抢手下论文发表。龙云儿是想暗骂两声,但意识到这件事意味着什么的她,随即兴奋起来。 ……这也就代表,温家哥哥找得到帝都大阵的漏洞,甚至很有可能进一步去影响、操控大阵?怪不得他有恃无恐,手上掌握了这个优势,比带千军万马过来都有用。 ……但,如果真那么有优势,为何当初的那一夜,他们被杀得片甲不留,温家哥哥也只落得狼狈逃窜的下场? “……东西是我草创,但有别人经手,变动了内容,而事出突然,我什么工具都不在手上,身上又中毒,就算知晓道理也无法利用,只能趁着大阵空档,带部分幸存的弟兄杀出去。” 语气中带着伤感,温去病摇摇头,满满的不愿回忆,道:“先走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两人现在用的,都是伪造身分证件,外表形貌也略作改变,住宿之所也是寻常客店,整个就是来帝都商办的旅客,而进了旅店住房后,龙云儿本以为温去病要设法勾连帝都大阵,结果温去病却无此打算。 “……入城的时候我就发现,帝都大阵的情况不太对劲,被加了一堆有的没的,全是警报与侦查系统,活像是一只挂满铃铛的猫……这是有针对性地在提防什么。” 温去病道:“说得清楚一点,李家可能在防法阵的最初设计者。” 龙云儿瞬间明白过来,大阵完成于贾伯斯之手,李家接手后,虽然作出变动,但并没有那个实力,百分百吃透并驾驭住大阵内容,更提防着有一天设计者回头反噬,所以只能在大阵上处处加警报,当有一天原设计者回头入侵,就算档不住,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如此高针对性的作法,非常古怪,李家防的人是贾伯斯?还是藏在贾伯斯身后,那个从来也不曾露相的碎星团技术总监? 后者,还有点道理,但前者……皇家知道贾伯斯未死? 当初温去病的假设中,曾有过贾伯斯勾结李家,共同歼灭碎星团的这个可能性,如果是这个方向的话,现在李家又为何要防这一手?难道……曾经合作过的双方,已经破脸了? 龙云儿望向温去病,后者也只能两手一摊,“情报太少,单靠目前的线索,根本啥也分析不出来。” ……这倒是真的。 加入温家,了解当前局面后,龙云儿很快就注意到,温去病一个非常尴尬的处境。 作为碎星团的继承者,立志要与整个帝国敌对,温去病手上的资源、自身的实力,都累积到相当程度,虽仍嫌不足,却也不容小觑,唯独一点不行,就是情报。 从西北大战,到此回潜入帝都,所有的情报源头,基本是向浮萍居购买,尽管那边供应的情报又快又准,提供了不少方便,但像这种大事,不是应该有自己独立的情报管道,甚至建立专属的情报组织吗? 碎星团纵横天下的时候,在这上头可是成绩卓越,有自家的情报部门,队伍冲锋到哪里,该处的详细情报肯定先一步入手,绝不让大部队一头冲到陷阱里去,碎星团毁灭后,这些资源……也随之毁灭了。 温家哥哥不是没试图重建,但情报组织的建立,非一朝一夕能成,岭南温家又一直被人死死盯着,他拼命救人往海外送,就已经竭尽全力,实在没法另外腾出手来,再搞出一批情报人员了。 结果,这弊病现在就成了问题,来到帝都之后,明明情报是最急需的资源,可两人却眼中一抹黑,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或者,只有自己不知道。 龙云儿道:“天牢看过了,我们之前所收到的情报,韦帅行刺失手后,就被囚于天牢候斩,这个……” “不用太在意,只是站在大老远外看看天牢门口,瞧不出什么东西的,说是把人关天牢,其实人关在大理寺,或是密侦司,甚至某间妓院里……这种花招我们以前也用过,这种程度的消息,不会比道听涂说更有价值。” 说着,温去病自拍了头顶一下,道:“差点忘了,也不能说是什么都没看到,至少……今天的观众实在多了点,我差点都以为天牢门口成知名景点了。” 由于没有开启命运之眼,龙云儿对这一点,起初并没有察觉,先前在窥探时,就是被点醒之后,也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还是由温去病逐个点破,她才发现周围房舍与街道中,有那么多人藏匿与改扮,都在窥探天牢。 大城市不愧是大城市,温府家门口虽然也有类似的状况,但这里的人数,起码多上十倍,不但为数不多的行人、建筑物里的人们有问题,就连街边古树、枝上昏鸦、巷头小狗,背后全都有窥探的隐藏目光。 温去病已然半步,更提前具有天阶特征,五德之气又对各种气机变化格外敏感,这些窥探手段的背后,全是地阶水平,没一个能瞒得过他,一眼过去,全部识破,拿来当教材,让龙云儿长了不少的见识。 但撇开技术层面不谈,这样的异常状况,显示韦士笔被囚天牢候决一事,各方势力表面平淡,实际已被触动敏感神经,全都在暗加关注,倘使天牢那边有个什么状况,很可能后头七家八门九外道,一下全部炸开。 帝都的防御力量强大,没人敢主动出来挑事,可这不代表没事,光是天牢周围的暗流涌动,龙云儿已经感受到,在这平缓水流之下,潜藏在水面下,随时会炸翻天的恐怖力量。 问题是,该如何引导这股力量,为己方所用? 温家哥哥说过,这回己方的力量不足,只能借力,凭此来搅动天下。 但如何借力? “……那个……”龙云儿寻思片刻,道:“我不太懂,那我们是不是制造混乱,让天牢乱起来,我们趁机劫狱……嗯,韦帅不一定在天牢,那就趁机入天牢查探?” 这是龙云儿深思熟虑后的结论,想有所表现,可话一出,温去病一脸“妳摆明想我去死”的表情,讶异道:“妳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呃,猜错了? 龙云儿道:“不是哥哥你说要借力的吗?” “不是这种力啊!那么多人围绕看着,天牢里还不知道有什么,我就这么趁乱闯进去,哪还出得来?”温去病摇头道:“准备一下,跟我去封神台!” 第五章 砸锅卖铁(紅包満五百加更) 经由封神台,进入太一空间,还没有唤出太一,温去病脸色骤变,龙云儿也为之一惊。 “哥哥,怎么了吗?” “有种很特别的感觉,很……奇怪的感觉。” 温去病眉头深锁,龙云儿的心也笔直沉下去,这里怎么说也是太一的势力范围,平常时候好好的,稍微有点什么,就可能会万劫不复,难道太一翻脸了? “能、能具体一点吗?怎么奇怪法?” “很奇怪,是一种……我要发财的感觉。” “啊?” 龙云儿为之傻眼,还想再问,就看温去病往前快跑几步,在前方仰望天上的星空。 神魔空间之内,通常的景象,是无垠星海,数以千亿计的星辰,漂浮九天苍穹之上,似若静止,万古一瞬,偶然才有流星横过,但这回,天上光影闪烁,星芒轨迹灿然,流星横空的频率之高,都快变成一场流星雨了。 “这是……”龙云儿不知如何解释眼前意象,忽然心念一动,“这是有人正在连接太一平台……天啊!这么多!” 温去病握拳道:“多就不怕,这里头那么多人,每一人次都可能要给我钱的,只要大家不逃漏税,最后就是我发财!” 龙云儿不敢正视,只是心里暗补一句:也不见得都是你的吧?天晓得太一发了几道门出去?搞不好,这些人是从九龙寨出发,钱也都是交给死曜的! “……我写了几封匿名信。” “什么?” 龙云儿瞥向身旁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起来好阴森森,特别是匿名信三字,充满了黑材料的味道。 “我一离开钱都,立刻就写了信,给九龙寨的几名大匠师,还针对他们的个性,分别以不同角度陈词,让他们对通天之门的检测严格把关,注意可能的陷阱,别中了套,损及九龙寨的专业形象 ……” 温去病道:“如果挑拨成功,他们的职业偏执发作,没有三五个月,通天之门别想拿出来用,要是其中有个别人士脑子发热,没查觉到我字句中的陷阱,直接在检测中把通天之门搞爆掉,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你居然做到这种程度……” 龙云儿张大了口,虽然知道温家哥哥很在乎被人抢钱这件事,但没想到他在乎到这种程度,还写信去背后捅刀,黑死曜一着。 “他们会相信你的信吗?” “九龙寨的大匠师,基本都是技术狂人,我把信当论文写,对他们正是老饕遇美食,不可能克制得住,我还针对他们的个性,用不同方法挑衅,一个忍得住,难道个个都忍得住?” 温去病大笑道:“只要拖上三五个月,我就能抢高市占率,被我背刺了这一下,除非九龙寨里有死曜的内鬼,否则他们别想这么快就来抢生意,哈哈哈!” 狂妄大笑,百分百出自真心,龙云儿每次看到他的这一面,就想转过头去,这实在太毁灭自己心中的偶像形象。 “呃……” 笑到一半,温去病顿住,摸摸下巴,“九龙寨里头,该不会真有死曜的内鬼吧?” 看他那么汲汲于收益的问题,龙云儿只想赶快跳过,“不会啦,哪有这么巧的?我们商量正事吧。” 温去病表情一凝,慎重道:“我觉得,关乎我的金币、金叶收益,这件事情很正经!” 龙云儿当作没听到,认真道:“哥哥想从太一这边得到情报?太一这边有此管道吗?” 与太一接触多了,龙云儿也算心里有数,太一这边基本上,只要付得起,一切皆有可能,啥都可以卖,但问题就在“付得起”这三字上头。 太一所提供的商品或服务,可以分成常规或是非常规,常规是定价,非常规就是时价,像提供情报什么的,太一从没有明码列出过,如果要打破常规,要求太一提供服务,肯定会被太一当成土豪敲。 平常就已经是黑店了,如果还被当成肥羊宰,都不敢想像会开出什么天价来,这回情况是紧急了点,但温家哥哥也不至于会送上门给太一宰吧? “从太一这边买情报?”温去病冷笑道:“那还不被祂宰的血流成河?我会这么自虐?” 温去病解释,知识就是力量,情报更是绝对力量,对于近乎全知的太一,情报的价值,甚至比一些功法、道具更重要,一个秘密的泄漏,就可以逆转局势,所以情报类的交易,不属常规,就算能做,也肯定是天价,倘使有重要情报便宜卖……那绝对是个坑!巨坑! “所以像上次狼王庙的紧急任务,奖品中才出现琅环锦囊这种高级货,因为在太一这边,情报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只有很少数的状况,才会拿这来当奖品,平常更没有这方面的交易。” 温去病微笑道:“不过,妳弄错了这个地方的真正意义所在,太一虽然强大,但这个地方的最大价值不在太一,而在平台。” “……平台?” 龙云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就看温去病手一挥,朗声喊了一句,“任务平台”,眼前所见的场景瞬息大变。 无数的石片、玉简、金签,以星光丝线垂挂,密密麻麻布满整个空间,上头以各式文字书写,公告着悬赏任务,这是太一平台的悬赏广场,诸天神魔发布悬赏工作的地方。 温去病朗声道:“太一,我们能发布任务不?” 太一淡漠的声音响起,“经身分认证,成为正式会员后,可发布悬赏任务,此为会员权益。” 温去病点了点头,向龙云儿吐了吐舌头,“运气不错,正式会员就行,幸好没有什么白金会员、钻石会员的要求。” 话刚说,太一的声音立刻补完,“白金会员发布的任务,自动加亮,手续费半价;钻石会员发布的任务,自动悬挂置顶,取得封面推荐一周,免手续费。” 闻言,温去病表情铁青,久久才吐出一句,“我讨厌阶级化的世界,这太反人类。” 龙云儿摇摇头,想到当前处境,还是向温去病劝两声,道:“能用就行了,哥哥是打算直接悬赏,问韦帅的下落吗?” 温去病点了点头,道:“现在有很多人都与太一拉上关系,进进出出的,他们需要金叶,我提供悬赏,说不定就能买到情报……比起浮萍居,这边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隐身于幕后。” 龙云儿明白这意思,花钱向浮萍居买情报,彼此不过是买卖关系,情报贩子可没什么忠诚仁义,碰着大事,一转手就把这件事出卖给别人当情报,其他人自然能从中推估出很多东西,因此,一直以来,温去病对浮萍居的使用都很小心。 透过太一平台发布委托,就比较没这顾虑了,一切匿名,哪怕有人想追踪,也得过太一这关,并不容易,但……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正式会员,可直接发布任务,平台收取手续费,与悬赏同价。” 一句宣告,别说温去病,连龙云儿都差点脏话出口,直接悬赏价翻一倍上去的手续费,这到底做了什么手续,才能收这么贵啊?五千金叶的悬赏,手续费一加,直接翻倍变一万,几个人付得起? 然而,独门生意,向来是价格很硬,又没什么议价可能的,所以当下,就只剩下钱的问题。 上一次的采购结束后,龙云儿帐上还剩下一千金叶,温去病更糟,就剩个八百金叶,两人合计起来,一千八百金叶,顶多够买件上品战器,或是超劣化版的宝兵,对比起任务的难度,这任务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接? 温去病皱眉想了想,道:“悬赏的奖励,不拘泥于金叶吧?” 太一的声音响起,“丹药、道具、兵器、秘笈……一切有价无价之物,只要对方接受,契约均成立,照契约收取手续费,由平台方负责确保交易完成,凡存在诈欺拐骗者,抹杀!” 这话听得两人眼里发光,早一刻还想骂脏话的龙云儿,现在都想吹声口哨。 ……太一作见证人,偷蒙拐骗违约者,一概抹杀!这个可以有! ……如果是以此为大前提,收一倍价钱当手续费,可以说是相当公道,但反过来想,那个白金与钻石会员,不晓得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居然能从太一这边虎口夺食,硬生生把手续砍半与砍没。 不过,当前的问题仍卡在那里,韦士笔的生死下落,关乎到帝室与各方势力的博弈,能跳进这场斗争参赛的,不是豪强大鳄,就是一世之尊,天阶非人,而这等级的悬赏品……战器是笑话,宝兵恐怕也不太够格,怎么想都要神兵等级的关系物,才够吸引力。 温去病打造战器,甚至可以量产;打造宝兵,成功率也是百分百,但神兵等级的事物,那就力有未逮,现在又要拿什么出来当奖品? 龙云儿道:“哥哥你不是收了一块狼皮?还有心魔阁的蛛网,这都是神兵等级事物,是不是能……” 温去病摇头道:“不成,这东西拿出来,太容易被人追踪下落,搞不好还被人以为我是亢金龙,虽然误导也是一种效果,但这次我没打算要。” 龙云儿道:“那……该怎么办才好?” 温去病耸耸肩,“只好砸锅卖铁了。” 第六章 直指大道 砸锅卖铁,这四个字对温去病而言,绝不舒服,只是在当前的情况下,无可奈何的选择,但即使要卖身上的资产套现,这也非常麻烦。 自己身上的道具,每一件都有用,贱卖给太一固然会吐血,随便拿去当悬赏品,也有可能泄漏不该泄漏的讯息,惹来后患。 或者,卖些功法给太一?可自己会的武技,都早在百族大战时,能卖的都卖光了,战后这几年里,自己的累积不多,没什么可以拿出来的,即使有,也换不到什么钱。 真正有大价值的东西,是自己还未能参透的压箱宝,也是这次帝都之行的背后,自己敢这么杀来的底气所在。 五德之气的修练,直指天阶顶端,自己练成玄黄战衣,就略具天阶特征,基本地阶无敌,但自己这些时日以来,可不是只有练成玄黄战衣就算了。 境界要有,斗争手段也不可缺,五德之气深奥玄妙,可杀伤力却不强,在实战中自己仍需要别的手段,大荒西朝的所得,自己正秘密消化,还未理出端倪,直接拿给太一交换,太可惜了。 正为此苦恼,龙云儿忽然开声,“哥哥,你那么为难,让云儿也为你尽份心吧,我也卖点来凑,大家看看能凑个多少。” 情真意切,温去病微微一怔,有些感动,生出一种错觉,自己与龙云儿仿佛两个落魄的小夫妻,正为了家庭开销,你一铜板,我一铜板,凑着所需要的数目,这种感觉……还以为这一世都与己无关的…… 但回归眼前,问题仍然残酷…… 温去病哂道:“别闹了,妳身上有什么贵重东西能卖?发簪还是耳环?这能换几个钱啊?妳……” 话说到一半,温去病的话顿住,看着龙云儿拿在手里的那本玉册,道:“九阴玉简啊……” 龙云儿道:“哥哥之前说过,这是直指无上大道的秘笈,应该能换很多金叶的,里头的内容我也都记熟了,拿来给太一换金叶,应该没什么差的。” 温去病似笑非笑,哂道:“妳全部的内容都熟记了?” 龙云儿用力点头,面有少许得色,自己暗地里不知下了多少苦功,确定把这本字不算少的秘笈,记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终于此刻能在他面前表现。 温去病摇头,道:“那妳倒是背给我听听,这里头哪一段文字直指无上大道?” “呃……不是开头那篇总纲吗?” 忽然被这一问,龙云儿整个乱了,回想起来,这本九阴玉简分成两部分,一是开头部分的总纲,一是各种内外功法与应用技,自己主要练习的是后半部,而前半部涉及许多道门思想,微言却深藏大义,自己囫囵吞枣记下,真要彻悟,恐怕是得到很久以后…… 虽然参不透总纲,但大多数的高深武经,似乎都是如此,有些修练者甚至一世也参不透手中的秘笈,这也没什么奇怪,可温哥哥这样一问,难道……自己的认知有误? 温去病道:“总之,直指无上大道,和直抵无上大道……有很大差别的。” 龙云儿迟疑片刻,鼓起勇气,道:“说人话,可以吗?” 温去病道:“简单一点的说法,妳手上的这份,正确名称应该是,九阴玉简地阶篇。” “啊?” 龙云儿吓了一跳,忙道:“地阶篇?什么意思?九阴玉简练下去,最多只能到地阶?” “不一定,基本是保障到地阶,天阶有望,但能不能登上天阶,要看妳自己的天资与努力,还有祖宗保佑……如果一些前提条件满足,最终能直指天阶高位,这已堪称无上大道了。” 温去病道:“直指的意思,就是指给妳看,然后妳自己去走,走不走得到,看妳自己本事,妳若问我到底能不能……如果妳上街买彩票,第一特奖可以连中十八次,那想一路练上去,应该就没问题。” 龙云儿悻然道:“哥哥你又消遣我了。” 温去病道:“不算消遣,其实九成九的绝世武功秘笈,都是这样。正常情形下,天阶之路,难假外求,都只能靠自我总结,找到专属的道,一步一步踏上去。” 龙云儿讶异道:“如果都只能靠自己,秘笈没用,那地阶篇不就够了,还要个天阶篇有什么用?” 温去病笑道:“当然有,我说的正常情形,是指人类而言,但在诸天神魔的世界,那些神魔妖鬼的,另辟蹊径,可能就有指引登临天阶,降低难度的捷径,况且,踏上天阶后,需要天阶的战斗技巧,地阶层次的武技未必适用,这些都是天阶篇会记载的东西。” 听完这解释,龙云儿大致理解,不过,哪怕手中这本直指无上大道的玉简,最终只能到地阶,也不代表没有价值,地阶等级也有地阶价,更何况,玉简材质特殊,能够吸收月光,储存月能,光只这一点,就价值不斐。 之前温去病需要靠月光来变身,玉简有相当的存在意义,但现在他重修五德有成,身体又得康复,不需要再仰仗宝相金身,玉简就可以拿去换金叶。 “还是不行!”温去病凝重道:“我怎么能用自己女人的钱?” “啊?” 突来的这一句,龙云儿又是惊喜,又是好笑。 惊喜的是,温家哥哥居然如此不假思索,来上一句“自己的女人”,这个认可,比什么夸奖都要让自己振奋,长久以来的伴随有了意义;好笑的是……这男人平常几乎全无节操可言,怎么在这种事上,居然摆起了大男人面子? “这……这哪有什么问题?你平常不是说女人钱最好赚,还卖了一堆东西给女人,这些都是女人钱啊。” 龙云儿急道:“在港市的时候,香雪还给了你两万金币,哥哥你也一样用了,没讲究过啊。” “这两个不同!香雪是我的女人吗?妳哪只眼睛看到她是我的?她和妳说了自己是我的人吗?我有点头过吗?” 温去病抢道:“还有,我压根没当她是女人过,少说那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龙云儿道:“不管怎么说,哥哥现在需要这笔钱,哪怕你不喜欢用自己女人的钱,但和韦帅的安危相比,何者轻,何者重呢?” 被这么一问,温去病貌似极为苦恼,抓着头发,开始很认真地挣扎起来,差点让龙云儿傻眼。 ……还真的那么苦恼?韦帅,我真是替你不值啊! 当机立断,龙云儿没等温去病挣扎出结论,把手中的玉简往空中一抛,喊道:“太一,我要卖出这份九阴玉简。” 半空中,一道光束落下,照在玉版册上,发出幽光,太一冷淡的声音响起。 “九阴玉简,低阶至地阶篇,直指无上大道,内分八部,是为……” 太一不愧为近乎全能的存在,神光一扫过玉册,内中再无秘密,跟着就像最尽责的拍卖员,把九阴玉简的特色逐一介绍,不过基本都是龙云儿早已熟知的讯息。 “喂!不要。” 温去病试图阻拦,龙云儿态度坚决,分毫不让,双方一阵推拒,就听到太一的声音说到最后: “……由九天寒玉所造,回收价十五万金叶。” “什么!” 正在争执中的两人,闻声同时停了动作,一起望向太一,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 接了多次任务,两人对各种物品的时价,都心中有数,地阶以上的事物,正常都是万位数起跳,虽然也有些宝兵、宝器,几千金叶就能买到,但要嘛是有使用限制,再不然就是重大缺陷,不属于正常使用的范围,所以低价。 一万到几万金叶的物品,就是宝兵、宝器中的品级,龙云儿身上的极意袍,购入价两万八,经过升级,拿到外头已经超过五万金币,但在太一这里换金叶,折后大概就只有三四万。 能够逼近十万金叶等级的,都是开始涉及天阶的物品,从破十万开始,就是一些低等的神器,哪怕有些缺陷,等级摆在那里,就是值这个价钱。 而刚刚九阴玉简的十五万报价,换算成正常购入价,稳过十八万,甚至二十万金叶都有可能,这本直指大道的道门玉简,凭什么拿到这样的高价了?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闪现的,就是这价钱有鬼! 温去病心念急转,只到地阶篇的秘笈,哪怕材质特殊,也断无可能卖到神器的价钱,除非,内里有什么自己未参透的东西…… 龙云儿目光一闪,道:“会否……玉简内也藏着天阶等级的修练诀窍,只是我们看不出来,用……隐藏文字?或是需要把文字页数重新编排?” 温去病认真想了想,又很快摇头,自己怎么说也是这一行的专家,玉简入手后,也曾反覆检查过,龙云儿所说的可能性,都是检查流程之一,早已验过,都没发现问题。 如果不是,那又会是什么道理?十五万金叶的价码,从何而来? “……或许,有一个可能。”温去病沉吟道:“有些东西本身不值钱,却因为经过妳的使用,价值被提高了。” 第七章 神性光球 “……名人效应?” 龙云儿愣了一下,自己颇识古玩文物,晓得同样是一件东西,一旦经过名人收藏,价值就整个不同,价格翻上几倍都很正常。 不过,虽然自己位列星榜,又挤身什么十大美人,但在太一面前,自己这点名气算什么,凭什么多了十万金叶? 温去病道:“不是名人效应,是另一种情况,这个……是女性的特殊情况,就好像有些东西,被一个美女用过后,某些特殊客群,愿意出超高价去购买,在赤壁大街里,类似状况很常见。” 龙云儿两颊绯红,似懂非懂,有了一些很不好的联想,但不知怎么接口。 温去病想了想,道:“不然,我们试试看,妳把极意袍……不,极意袍底下的那些脱下来卖,如果能卖到比极意袍还高价,那就证明我的推论正确,太一是个变态!” 龙云儿发红的脸,瞬息骇然,像是炸了毛的猫,一开始全是拒绝反应,停了片刻,这才低低声音问道:“哥哥你……是说真的吗?” 话才问出,无尽星空中,忽然巨大的闪电横空,雷声隆隆,在全然不可能生出雷电的地方,展现轰雷怒景,给予人最直接的联想,就是天怒与天罚。 龙云儿松了口气,拍拍高耸的胸口,“好险,我就知道不会是这样。” 温去病耸肩道:“我也知道不是,找点乐子而已,不过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呢?” 玉简的状况有异,虽然能换到大笔金叶,温去病仍决定先把九阴玉简取回,研究之所以高价的理由。 对着玉简,反覆研究,温去病不愿承认,但自己枉称专业,却连用多种手段,也无法发现异常,真是颜面扫地。 ……不过这也证明,藏在玉简里的秘密,确实有着天阶等级的价值,因为也只有这级数的事物,才可能瞒过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判断出现偏差。 “……会不会……”龙云儿低声道:“我以前听过传说,有个老婆把先生私藏的书拿去卖,结果那本不怎样的书,是先生偷藏私房钱在里头的,所以……” 温去病哂道:“说那么多?不就是一句书里可能藏东西吗?我也知道,但现在找不出来,又不可能给我一间实验室慢慢检验,所以才头痛啊!” 龙云儿张口欲言,温去病却一挥手,“算了,没什么时间,既然正面来不行,那就直接开挂。” “开、开挂?” “用妳的命运之眼探照灯,直接照照这玉简吧。”温去病正色道:“加上前些时候的特训,妳应该驾驭得住了,但千万要小心,这种不知传承多少年的古物,上头因果缭绕,加上死者怨念,非常难搞,要是有什么不妥,立刻收手。” 做完警告,温去病掌贴着龙云儿背心,一道玄黄光华,笼罩龙云儿周身,护住她的元神,而她调匀气息后,睁开命运之眼,幽玄光芒望向玉简。 “咦?真的有些不妥。” 命运之眼照耀下,缠绕着九阴玉简的因果线,近乎于无,这是龙云儿从没遭遇过的情况。 哪怕只是一件普通物品,上头都会有各种因果线牵连,九阴玉简不知多少人争来抢去,更传承久远,因果线竟寥寥无几,太让人难以置信。 将这状况告知温去病后,他立刻做出判断,“不对劲,这是有天阶高位,并且擅长因果之道的大能,强行抹去了书上沾黏的因果线……还有呢?” “玉简里头……有些不一样的光,和平常看到的不同……有颗光球沉在里头。” 龙云儿尝试触摸,但手指碰得到玉册,却摸不着那颗光球,当她发动天地大黏手,想直接把东西摘出来,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明显。 “好奇怪,那颗光球明明在,我看得很清楚,却碰不着,就好像……” “……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那里,甚至也不存在于这世界一样。” “对!” 确切的感觉一下被说出,龙云儿大喜过望,收起命运之眼,望向温去病,“哥哥知道那是什么了?” “……知道,或者说听过,还真是个不得了的私房钱啊!”温去病神情古怪,“这是神性光球,或者说圣性光球也成,反正是相同的东西。” 龙云儿听了没懂,温去病看她一眼,道:“妳只要知道,半天印就是用这东西打造出来的。” “那个能让人短暂登临天阶的半天印?” 龙云儿真是吓一大跳,大荒西朝最终战,司徒小书、温去病凭藉半天印的神能,大展神威,先后干掉九头妖龙与青武仙帝,自己对此印象深刻,如今,己方手上又有一块半天印了? “不是那个意思,半天印的制作方法,我知道不全,就算有这个也造不出来,更何况,我现在的状况,需要安静找出自己的道,再滥用半天印登临天阶,只会造成干扰,自绝前路。” 温去病道:“更何况,神性光球的真实意义,也不是用来让人登天阶的,这样搞纯属暴殄天物,它最基本的意义是……算了,简单来说,要铸炼神兵,一定要先生出这样的东西,然后才能凝结天地法则,神兵才会有灵,也才会神!” 龙云儿明白过来,“所以,器物有了神性,就能成为神兵神器,那人呢?有了神性,会成为神吗?人们不也常说,踏上天阶,是人成为神的开始?” “那不一样,神性光球不能直接作用于人身,如果强行使用,会造成元神扭曲,道基不稳,甚至崩坏,为将来造成巨大隐患……所以才要打造器物,再由器物施加于人身。” 温去病道:“即使如此,这影响还是嫌太强烈了,不利于修行……但说正经的,九阴玉简怎么会生成神性光球?这不合理,应该是有人后天放进去的。” 龙云儿道:“阴谋什么的可以先不论,神性光球好像碰不到也摸不着,能用吗?有没有危险?哥哥打算怎么用?” 一口气把所有问题都提出,龙云儿有些焦急,但确实想知道,这个起码价值十万金叶的光球,能缔造怎样的效果? 温去病沉吟道:“最正确的使用方法,当然是用来打造神兵,神兵难成,但有了此物,打造神兵的成功率就是百分百……” 龙云儿惊喜道:“真的?那我们……” 温去病尴尬道:“但我不知道如何使用它去打造神兵,方法要用对才是百分百,用得不对就是百分百浪费……在大荒西朝,破邪箭只能算极短时间内,略具神兵特性的物品……” 龙云儿眨了眨大眼睛,道:“那不然,我们找太一?哥哥你手上又有神兵主材,又有神兵级辅料,现在连神性光球都有了,打造神兵十拿九稳,让太一处理,应该能比正常价省很多,搞不好能省九成呢。” 温去病摇头道:“神兵级事物,动辄十万起跳,就算砍掉九成,剩下一成,那也要近万金叶,妳我现在手上有多少?” ……不足两千。 这真是令人尴尬的数字,龙云儿深切体会到,平时过度消费,没有储蓄的坏处。 正在苦恼时,太一重新开了口。 “炼制神兵,收费五万金叶起跳,不包材料,并需要完成专属神兵任务。” 震声隆隆,温去病却不觉意外,哪怕是诸天神魔,也不会乐见神兵泛滥,设下限制是情理之中,非但索要重金,甚至还要先完成专属任务……不用说,这些任务若非殒落可能极高,就是能为背后的诸天神魔带来大利益。 不过,神性光球的变量,确实打乱了自己原先的想法,现在手上握着这项筹码,要怎么做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温去病陷入沉思,喃喃自语,开始原地绕圈起来。 ……直接用在自己身上并不可行,等若自毁前程,用在谁身上都是。 ……用来打造神兵固然是正途,但自己的专业基础未足,贸然硬干,浪费了材料,肯定心痛到要死。 但除了打造神兵,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立刻用上?而且,先不说用,神性光球可见不可触,要如何把它从九阴玉简中取出,就是一个大问题。 玄黄战衣罩体下,自己略具天阶特征,可以尝试将它取出,但只有这样并不够,恐怕还得配合自辟一界的法则,这点比较棘手,因为自己并未开辟内世界,也没有如弥勒大师那样开辟净土,只能拿江山社稷图来硬顶,试着模拟一下充数,成功与否还在五五波…… ……江山社稷图? 温去病心念一动,眼中发亮,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在脑中闪现,虽然只是纯理论,但这样试试,似乎比单纯打造神兵要更好得多,对己更为有益。 倘若这个实验能成功,那停滞多时的登天之路,也就扫清障碍,可以沿阶而上了! 一下振奋,温去病陡然抬头,迫不及待地想先离开这里,设法去实现自己的想法,却听见龙云儿一声惊呼,转头看去。 “哥哥。”龙云儿指向星海中悬挂的一块玉牌,“你看那边,有人悬赏了和我们想要一样的事。” 第八章 小小方便 之前几次,在太一的悬赏任务平台上,各方所征求的物品、事件,虽多如繁星,却散落于诸天万界,与温去病等人所在的“主世界”没什么关系,想要在这里头接任务,基本没戏。 涉及主世界的任务,少之又少,温去病预期,随着通天之门投入使用,连通太一的管道正式开启后,使用任务平台的人也会多起来,但这么快就遇着,还是颇为讶异。 闪闪发光的玉牌,上头清楚写着,“探索帝国天牢,提供防御详情,三千金叶;探知碎星团百度武神韦士笔确切下落与状态,九千金叶!” 温去病微微皱眉,这价钱远低于自己的预估,三千金叶能请动的高手,去探索天牢,多半有去无回,更别说后头那一项,韦士笔的下落与状态,全帝国多少人想知道,能用区区九千金叶就买到? 不过,这条悬赏本身的意义,超过了价格…… 温去病忽然道:“我记得,小书没办法自己回到太一这边来?” 龙云儿点头道:“是这样,虽然说是加入会员了,但太一没给会员自由来去的能力,只能等待召唤,像我们这样的,应该是特例,所以通天之门才会有价值啊。” 温去病皱眉道:“也就是说,前阵子太一拉的那么多人,都只能被动地等着太一的召唤而回归,没法自己想来就来,那是谁发布这个任务的?” 这个问题,龙云儿答不上,就算用上命运之眼,也不可能看见答案,温去病没预期可以,只是单纯觉得奇怪,想了想之后,决定从这里离开。 “我们没钱,发不了悬赏,但既然有人发了悬赏,就有推波助澜的机会,顺道……或许,还能顺道捞点金叶,当下一步的资本。” 温去病才说,龙云儿就为之一惊,“哥哥你想亲探天牢?太危险了!” “能不去我当然也不想去,但反过来说,不亲自走一趟,哪里来的第一手资料?现在这节骨眼,情报就是资源。”温去病道:“但也不能这么跑去送死,得先做些准备,找些帮手。” “帮手?” 龙云儿着实讶异,不知道有什么帮手可以找,温家在帝都似乎并无布局,枱面上有的一些,也只是故布疑阵,还被各方势力盯得死死,动弹不得,温家哥哥又从哪里找帮手来? 温去病本来要解释,忽然想起一事,仰头问道:“太一,我那个时空之门,开始有人用了没?有收到钱没有?” 半空中的宏大声音响起,“时空之门已获得启用,现收获金币一千八百三十枚,寄存帐上。” “……一百八十三个。” 温去病暗自讶异,五枚金币一人次,自己可得其中两枚,撇除脑子有病,没事跑来跑去的可能,已经足足有一百八十三人使用时空之门,穿梭过来与太一接触了,以莽荒殿、心魔阁的综合财力,九百一十五枚金币不算啥,可一百八十三人这数目,大概两派的主要干部都用过一回了。 ……这都才几天,莽荒殿、心魔阁也未免太急了,难道真是大势当前,稍迟则死,所以甫得机缘,两派上下不管安全,先抢为上? ……也是,死曜的那一份,已经落到九龙寨手上,九外道应该正在共组监管委员会,只待九龙寨一验证安全,就要大举使用。心魔阁与莽荒殿这两家,肯定感到时间紧迫,想抢在另外七家之前,利用手上的时空之门,先把该拿的好处拿了,或是起码熟悉一下环境与规则也好。 ……说不定,两派一面大量使用时空之门,一面还趁着共组委员会,运用权限,拖慢通天之门的审查进度,谋求好处最大化。 ……自己实在该把那几篇黑材料,也往这两派手上发一份,让他们拿着匿名投书,在委员会上痛质安全问题,搞得九派疑神疑鬼,争取时间,但这么一来,出纰漏的机率也高,做人还是不能只想着市占率啊…… “……结算时,可选择金币或兑换等值金叶,要现在兑换吗?” 太一淡漠的一句话,让温去病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时空之门的法阵中,保留着将来可以用金叶支付通行费的可能,但换了自己,肯定付金币而不愿花金叶,因为两者之间没有兑换管道,所以,要如何诱使他人支付金叶,自己还为此大伤脑筋。 哪知,太一忽然问了这句,让自己苦恼的问题,一笔勾销,竟真给出了金叶与金币的兑换管道,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宝! 刹那间,脑里许多念头闪过,其中最深刻的一个,就是可惜自己五枚金币中,只能抽成两枚,不是全归自己,要不然,就能顺利地把左手的金币,换成右手的金叶? 更有甚者,自己利用这机会,通知七家八门九外道,收他们五枚金币,换给四份金叶,那不就可以堂堂正正干起汇兑买卖,疯狂刷金叶了?这……这还出什么任务,直接就发财啦! 不过,虽然现在只能抽成两枚,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或许找得到其中漏洞,继续刷金叶…… 才刚想,苍穹之上,怒雷轰响,衬托着太一的淡漠之声,极不协调。 “……此物品使用的解释权,归本处所有,一切变动,以本处为准。” ……意思就是,滥用来刷金叶的话,东西会被废掉,人也会被雷劈就是了! ……太一这算是开了一个小后门,给予方便,但禁止过度使用啊! ……给这点小优惠,是为了培养我起来,去对付那个人吧?既然要做,也不做得彻底点…… 温去病暗自冷笑,也不再多说,带着龙云儿离开太一空间,着她留在房中等候,静心练功,自己则一晃眼就出了门。 出门,自然需要伪装,温去病却是双重伪装,先是玄黄光华一闪,变成盖舟曲的相貌,跟着戴上斗笠,身披大衣,遮掩住容貌,就算被人看到,旁人的认定,也只会是“幻灭人魔”盖舟曲遮掩行藏,来到帝都。 “……老盖,你这回真是帮我大忙了,当初遇到你的时候,还真不晓得你的身分这么有用。” 温去病低声揶揄,回想起还埋在钱都地下的盖舟曲,衷心感念,他的身分实在太好用,到目前为止,自己从他身上所得的收获,已远远超过了预期。 以温家的力量,还没有办法到帝都来布暗桩,在密侦司眼皮子底下搞谍报工作,自己手上没有这样的人才,就是亲身到此,也没把握能发展成功。 但以帝都之内,各大势力纷纷插旗发展,错综复杂的状况,当初也早已想过,若然有朝一日重回帝都,只要挑起各大势力之间的矛盾,造成大混乱,那自己未尝没有上下其手的空间。 新帝国建立至今,看似蓬勃发展,其实充满各种矛盾,帝室与诸侯的权力博弈、世家与门派的冲突、八门与九外道的斗争,这里头充满着许多可趁之机,自己原本就打算从中下手,这回得了盖舟曲的身分,正好方便行事。 绝心法王临死前,留下了信物,让自己把东西带去帝都八方楼,说是事关心魔阁圣物,虽然不确知那是什么,但总之关系重大,而从语意听来,应该还会遇到心魔阁的人。 八方楼之约,可能只是单纯见面,两边相见,也可能是个坑,弄得不好,直接就要杀出重围,和龙云儿一起去,风险太高,更别说她一去,又要装天阶神尸,这里可是帝都,带着一具神尸走在街上,还不到八方楼就会被人砍死。 正是下午时分,太阳斜挂天边,有几分躁意,温去病来到八方楼前,看着这座六层的八角楼,看着大门口游人墨客来来往往,也看着八角楼后方,那一条蜿蜒曲流的碧水,河上画舫三三两两,隐约传来丝竹之声,歌颂着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 这世界啊……真的太平了…… 阿山,等将来太平了,咱们在帝都找块地方,一起盖几间大房子,哥哥我就吃点亏,和你搭伙住隔壁,咱们两兄弟继续合伙研究开锁,看见做贼的就打死!同行是冤家啊! ……等仗打完,阿山,你说我们一起干什么好?我……除了放蛊下毒和杀人,我……好像什么也不会……不打仗以后,我会不会是个废人啊? 队长,如果有一天我们不用打仗了,那时……你会给我你的答覆吧? 队长,我们…… 队长…… 一声一声,仿佛将温去病带回当初,首度踏足帝都时,也是在这座八方楼上,自己与弟兄们一同喝酒,酒酣耳热时,许多的言语。 ……也不只是八角楼。 ……那时在帝都和敌人打拉锯战,你来我往,帝都各处景点都走遍,也基本都在战斗中打烂,而自己与弟兄们在那些战斗后,满身是伤地哭过也笑过。 ……其实这座大都市,有自己和弟兄满满的回忆,原本……可以是战争结束以后,回顾过去的淡然一笑,但最终…… 心头很酸,耳边骤然响起连串厮杀之声、兵器碰撞,还有那些熟悉的濒死嘶喊之声,仿佛又回到那一夜…… 温去病猛地一甩头,把不应出现的情绪甩开,端正心态,快步进了八方楼。 ……帝都,我终于又回来了! 第九章 八方楼下遇美人 八方楼临河而立,景色虽然说不上壮阔,却也别有一番景致,游人画舫上,歌姬奏丝乐,是帝都之内的一景,聚集在此的客人,也多偏文人士子,少商贾与王公贵族。 心魔阁居然挑了这样的地方来当会面处,温去病初闻时觉得很搞笑,那些只懂得玩死尸、拼装内脏的偏执变态,什么时候也懂得舞文弄墨,附庸风雅了? 不过,想想也是如此,自己都觉得荒唐好笑,自然更没有旁人会想到,光只是这一点,约在这里会面就是妙着,只是……绝心法王给的这件信物,造型也未免太惹麻烦了…… 绝心法王临终前所托付的,是一件巴掌大的稻草娃娃,有手有脚,还用朱砂绘了诡异的血红笑脸,手脚都用竹钉钉上,虽然自己很努力不往那个方向想,但很明显就是个诅咒娃娃。 但也只有表面而已,这个诅咒娃娃之内,并没有任何的法咒与术力,纯粹是个长得很丑恶的稻草娃娃,心魔阁选用这东西来当信物,真是反人类。 温去病一开始,并不想把这件信物拿出来,但在二楼坐了半天,也没人来搭理自己,再不把信物拿出来晃晃,总不成非要拍桌子,大喊幻灭人魔在此,才会有人来碰头吗? 无可奈何,温去病把稻草娃娃放桌上,就着一壶黄酒,一叠花生,自斟自饮,暗中眼观八面,既看着这一层楼的大小动静,也留意着上下楼层,甚至门口街道的人来人往。 盖舟曲的身分很显眼,最近更从杀人狂魔,成功转职成帝国前五名的淫贼,声名大振,走在路上,分分秒秒都会被人砍杀,如果等一下门口忽然出现大批人马,拿刀拿剑,快速冲跑过来,那自己就只能先跑路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温去病坐在临窗的桌子,特别注意街道动向,又过了一阵子,没看到什么人马杀来,却看到一顶红色的轿子,八名轿夫,两名婢女,从街道的一端过来,停在八方楼门口。 轿夫与婢女的穿着,都相当有贵气,没有描金纹龙,可料子全是名贵丝绸,这已经超过帝都内寻常富户的规格,通常都是一方王侯之属,才会在下人的衣着身上显摆。 两名婢女腰间悬挂香囊,温去病默运神功,分析气息,确认是产自风铃山脉的黑色郁金香,价值不斐,用得起这东西的婢女,比一些商贾富户的大小姐还要尊贵,也只有王侯之家,才有这样的排场。 轿中之人,应该是哪位王爷的妻室吧?这里是帝都,在这里的王爷,也不会是异姓王,该是李氏的某位亲王。 ……不过,不太可能是王妃。 ……亲王的正妃,身分非常尊贵,外出的排场很大,有些甚至有马队与护卫团,不是这么简单的轿夫与婢女,更何况,皇室法度严明,王妃之身,不可能跑到这种地方来,就算微服也不行,有失体统。 ……应该……是妾室,或者是养在外头,不入族谱的外室,李家子孙风流之名早着,被封亲王的那几位,不但他们本人,就算是继承人,也是诽闻艳事不断,百族大战时,被认为是亡国之相,随着新帝国建立,就被人认为是英雄本风流了。 ……不知道是哪家王爷的外室? 温去病微微一笑,帝都果然是人多事多的地方,随便遇个人,背后都好像能牵扯出千丝万缕来。 ……也不晓得是怎样的美人?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温去病笑了一笑,暗嘲自己的八卦,收回目光前,不经意地扫过轿子,恰好看见轿里走下来的人。 那是个穿着长裙,梳着发髻的女子,一身包得紧紧,连头发都用纱巾裹着,似乎很怕人看见,不过单从背影看来,曲线窈窕,身高腿长,颈后低头露出的一抹白,若雪赛霜,是一等一的美人。 美人,自己见得不少,但徒具容貌,没有气质的美女,早已不能令自己心动,就算美貌与气质兼备,当前的自己,也很难再有什么激动情感,然而,就在看到那美人背影的一瞬,温去病蓦地一顿。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大手,猛然伸入胸腔,大力抓住了心与肺,瞬息间,不能呼吸。 ……脑里只剩下怦怦怦的心跳声,喘不过气,全身的血仿佛都往脑门上冲,连耳内也开始嗡鸣。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温去病立即平复心潮,镇定下来,但刚刚那一下的冲击,仍在心头生出无数疑惑。 ……怎么回事?我看到什么了? ……为什么会有这反应?那是谁? 回过神之后,温去病第一个反应,就是长身而起,不管什么心魔阁的会合,先去楼下看看,那个女子是什么人? ……该不会…… 莫名的猜测,心跳一下又快了起来,但目光一扫,暗叫一声晦气,麻烦上门来了。 “人魔盖舟曲!纳命来!” 四个汉子抽刀,围堵扑上来,封死温去病的进路。这四个汉子人高马大,实力都是中阶高段,手中刀虎虎生风,都是利器,但比起他们手上的武器,温去病更关注他们身上的服装。 ……捕快官服! ……帝都的六扇门! ……真是衰到爆,没遇上江湖黑白道,竟然惹来官差了! 计画不如变化,眼见四方被围,温去病一拍桌,就想直接从窗口离开,但才刚念动,就立刻改了主意,脚下一点,身随风飘起,才刚荡出去,一条长鞭从窗外扫入,仿佛有生命的异物,灵活刁钻,将温去病之前所在处,一下粉碎。 长鞭有若灵蛇,矫健腾动,打碎桌子后,持续追着温去病,但鞭上所蕴的力道,却如巨蟒般强劲,所过之处,整个楼板全被破开,砖石簌簌而落,放射的气劲,没人能靠近过来。 温去病一口气连退,到了长鞭攻势已尽,第二股劲道将发未发之际,两掌拍出,大喊一声: “幻灭撕心掌!” 九外道大会后,这套邪祟掌法,说得上邪名赫赫,听到是这门掌法,周围四名捕快神色大变,露出厌恶的表情,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但在这两掌之下,势不可挡的巨蟒,像是自身用错了力道,一下弯折,长鞭首端回击七寸,鞭子出现自相乱击的情况,与第二波催来的劲道一撞,攻势登时瓦解。 鞭势止住,现出巨蟒乱影之后的持鞭人,一名满头银发的老者,脸上满是皱纹,眼中精芒闪烁,一身捕快官服,手持的宝兵长鞭,闪烁异芒,把侵入的劲道逐步迫出,鞭影又开始幻化,形成巨蟒形态。 温去病皱了皱眉,怪腔怪调地开口,“京城副总捕头,公孙守义?” 公孙守义面孔一沉,“盖舟曲,你身上揹了多条血案,早就是各地通缉对象,还敢到京师来送死,真欺我六扇门无人?” 温去病冷笑道:“公孙老儿,你的灰石赤蚺血脉,早已老朽,百族大战中全无表现,战后舔李家的脚趾,才捞了个副总捕,但功力到地阶高段就已止步,单凭你这点能耐,在这新时代,有什么资格充六扇门的门面?” 公孙守义怒道:“呸!区区邪魔,妄言大势,就算老夫当真年老体衰,跟不上大势,但像你这样的高阶小鬼,老夫随手就能击杀一片。” “哦,帝都捕快现在都流行未审先判,当场正法了吗?”温去病邪笑道:“我还真是好怕啊!” 公孙守义喝道:“少废话,心魔阁奸徒大举来京,必有所图,你和你同伙到底策画些什么,将你擒下,不怕你不招。” 温去病仰头大笑,“哈哈哈,副总捕这是承认要对我屈打成招,还有拿不住我心魔阁的英雄好汉了吗?” “小子,你找死!” 公孙守义手一振,血脉力量透发,身后陡然出现灰曈赤色的巨蟒形象,长鞭一抖,鞭影化银光,却不是直接挥来,而是组成一个银圈,将温去病箝制在内,犹如监牢。 这一式由武变阵,借助宝兵,变化甚奇,大出人们意外,力量透过宝兵增幅,更是强大,但对于见惯各种场面的温去病,本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被束缚住的一瞬,温去病心头一惊,觉得那抹银光异常眼熟,像在什么地方看过,某种深刻的恐惧,从记忆中一下涌出。 慢了应变,温去病手脚受捆缚,脸色立变,“这……这是……” “哼,兹事体大,你这小辈才有幸体验这套绝式。”公孙守义肃然道:“小子你应该觉得荣幸,这根本不是你够资格承受的,当年强横如第一武神山陆陵,也没有能够从它底下挣脱。” 一句话,犹如黑暗中点亮的一道火焰,温去病刹时明悟,晓得自己异常反应的源头。 ……老家伙,原来那时候……是你啊! ……不,应该说,那晚原来有你一份啊! ……你为官清正公义,嫉恶如仇,受老百姓所喜,我念你年岁不轻,本来不想与你为难,预备走个过场就跑路,但现在……看起来是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 第十章 金蛊化龙 至今仍常常在梦里出现的画面,六年前的那天晚上,环环相扣的杀局,几乎免疫于幻术攻击的自己,先是中毒,然后被信任的属下背叛偷袭,引爆旧伤,跟着,多重束缚同时套在身上。 麻痹、盲目、混乱、沉睡、无力……诸多负面咒缚,连串罩下,还有几道纯粹的力量镇压,让虚弱化的自己,彻底不能动弹,跟着,就是狂涛猛浪般的连锁攻击。 刀劈、剑砍、枪刺、掌击、指戳,数十名顶尖高手联合出击,最差劲的也是地阶中段,甚至还有用特殊手段短暂提升上去的伪天阶,人人拚死出击,要把威名显赫的第一武神、钢铁卫士,埋在这波狂风暴雨下。 ……生平大小数千战,从没有那么绝望、惊险、接近死亡过,那短短十数秒间,自己呼吸的每一口,全都是死亡的气息,最后靠着自残的手段,炸了自己的经脉、炸了半边身体,才强行突破出去,但也留下不能治愈的创伤,在往后的时间里,日日夜夜折磨身心。 ……当时,眼中所见的各种光圈、光点,让自己痛彻心肺的回忆画面里,依稀就有那么一道银色光圈,套在身上,让四肢动弹不得,如千索缠捆。 看着那道银圈,记忆中的深切痛楚,一下又涌了上来,仿佛正在切割身体,并不存在的剧烈疼痛,刹时,握紧了双拳,全身抖颤。 “……小子你应该觉得荣幸,这根本不是你够资格承受的,当年强横如第一武神山陆陵,也没有能够从它底下挣脱。” ……老匹夫!不要胡扯,你不过是当时几十道封锁的其中之一,别说得好像是单挑,全是你一人的功劳! 温去病紧咬牙关,汹涌的杀意,冲击着理智,唯一能束缚住这股冲动的,就是还记得自己正扮着盖舟曲,记得自己是来帝都做什么的,不能一开始就露了行迹。 ……一番打斗,已经惊动到附近,自己感知的线索,四面八方,都有人赶过来,有捕快,也有江湖人,恐怕连帝都驻军都动起来了。 ……半空中的帝都大阵,也开始运转,能量朝这边的天顶汇聚。 ……楼下的那顶轿子,正在下来的人,又匆匆坐回轿里,轿夫和婢女逃难似的扛着轿跑。 ……时间不多了,要战、要出手,前提是不能暴露身分。 心念一转,温去病邪笑起来,“老匹夫,你走运了,六扇门有什么了不起,且让你见识我等外道的神通妙法。” 盖舟曲的修为,只到地阶,被公孙守义结合宝兵发动的赤蚺封禁给镇住,根本无力动弹,但在一声邪笑后,他身上忽然冒出大片黑气,腥臭浓烈,往外飞快散去。 “毒?” 公孙守义陡然变色,心魔阁与莽荒殿交好,单纯心魔阁,已经有很多防不胜防的阴毒手段,若再加上莽荒殿,那就真的难以对付了。 九外道中,莽荒殿最大的威胁,就是大规模、大面积的杀伤,尤其是对付力量较低的中低阶弱者,更具优势,如果一早知道要对付莽荒殿弟子,公孙守义肯定亲力亲为,不带手下,更一上来就要把人绝对压制,不扯半天嘴皮子,试图引出同党来。 ……但幻灭人魔什么时候变成莽荒殿门下了? 滚滚黑气,飞快四散,不受银圈锁缚限制,一下就笼罩满大半楼层,更往底下散去。 跟着公孙守义前来的,有十多名捕快,四名出手组成包围网,另外的一早就在疏散酒客,阻止别人上楼来,那四名中阶捕快,都早已发动血脉力量,头脸、手脚出现不同的兽化象征,可黑气弥漫之下,他们的力量阻不住毒力侵袭,很快就脸色青紫,口吐白沫地倒地。 “……什么毒物如此厉害?” 公孙守义心下错愕,又痛又悔,这些都是跟随自己日久的部属,中毒倒下,若没有解药,这条命便交代在此了。 事已至此,更不能让盖舟曲走脱,他能够放毒,但赤蚺封禁仍在,凭他高阶之力,怎么都打不破的…… 公孙守义法相吐信,加倍催力,稳固封禁,脑中却微微一晕,胸口更是烦恶,地阶力量竟不能完全封锁毒素,不由大骇。 ……能在地阶层次越级伤人,这是什么奇毒? ……赤蚺血脉,含有毒素,先天的毒抗也高,等闲毒物起不到作用,到底是什么奇毒,连自己也受不住了? ……除非是莽荒殿新近开发出的毒物或毒功,否则这样的奇毒,江湖上绝不会籍籍无名。 公孙守义脑中闪过六扇门蒐集的机密资料,关于莽荒殿的部分,数个让人闻之颤栗的名字,一下闪过心头。 正自心惊,感应忽生,在那一大片黑气之内,坚不可摧的赤蚺封禁已被破开,不是被力打破,也不是被撕扯破开,是毒力点滴蚀穿。 赤蚺封禁的高毒抗性,也承受不住的毒力! 一只手掌,由黑气中拍出,公孙守义挥鞭、举掌欲挡,却是手脚麻痹,迟缓了几分,已被毒力所侵,影响了动作。 防御不及,这一掌结结实实拍中胸口,公孙守义激发血脉力量,要把承受的这一掌给弹开,法相浮沉,调用天地之力,化地阶力量强劲弹出。 双方层次上的差距,展现无遗,在地阶力量之前,修为不足的盖舟曲,击出的一掌立刻被弹开,全无对抗之力。 但也就是这瞬息间的轻轻一沾,公孙守义的胸膛迅速发黑,血肉仿佛枯萎,呈现灰黑之色,生机被剥夺,内中筋脉闭塞,胸骨更变得松脆,难承压力,如果这时候补上一掌,碎骨插心,恐有性命之忧。 而若这一掌是由地阶拍出,只要能同样调用天地之力,哪怕只是地阶初段,结果肯定是整个胸膛,血肉蚀烂,胸骨碎折,一招间便直接将心脏蚀烂惨死。 这是越阶之招! 盘旋于公孙守义脑中的几个名词,刹时只剩下一个,莽荒殿的镇派绝学之一,金蛊化龙掌! 这是凶名赫赫的邪门毒掌,连百米巨龙都承受不住,被一掌化为浓血烂肉,更别说人身,公孙守义刹时出了一身冷汗,只庆幸盖舟曲修为不行,毒力也似乎因为初学乍练,有所不足,否则…… “喂,老匹夫,我是心魔阁的耶。” 冷冷的一声,犹如暗夜惊梦,公孙守义遍体一寒,就看敌人的另一只手掌拍来,掌未至,异样的邪力,隔空令自己的心脏跳速狂增。 若然没有先前那一击金蛊化龙掌,盖舟曲的这一掌只是笑话,公孙守义随意就能弹开,但才刚承受完金蛊化龙掌,为毒力所侵,身体仍处于麻痹,胸口的抗击力被削弱到极点,肉萎缩、骨脆化,护身劲不足正常两成…… 一掌拍中,公孙守义感受到胸骨寸寸碎断,心脏也开始撕裂,强烈的痛楚,与传闻中的撕心大法,似乎有些不同,但在护身劲组织足够力道反弹前,心脏就会撕裂。 公孙守义简直无法相信,身为老牌地阶的自己,会这么栽在一个高阶的小辈手里。 不过,随着几道不同颜色的亮光闪起,老捕快心中的慌乱消失,自己身上的那些保命手段,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了。 身为六扇门的领导阶层,领的是充足公家预算,又怎会没有几件功能强大的护身宝?一遇到生命有危险,马上被触发,放出三层护罩,笼罩全身,形同坚盾,争取到最宝贵的回气、保命时间。 把握关键时间,公孙守义全力发动法相,驱出入体撕心劲,刚刚连续两下,只是敌人出奇招,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回已经有备,一经回气,拚着重伤为代价,数招内就能杀敌。 公孙守义杀意骤生,可抬望眼,却接触到一抹嘲讽的冷笑,盖舟曲没有因为攻势受阻,显得惊慌,反而像是早料到有此一着,平淡从容。 跟着,被弹开的金蛊化龙掌,重新印在多重气盾上,这些能抗各种不同属性攻击,能扛地阶末段一击的护盾,竟然离奇破碎。 公孙守义惊骇得无以复加,比早先见到莽荒殿绝学还要错愕,这些护盾都是精品,哪怕是地阶末段,月榜高人,也要起码三击才能破开,他是用什么通天手段,一敲就让所有护盾破碎? 老捕快的惊慌,全然落在温去病眼中,心里暗讽:唬人的化龙掌,只是初学乍练,破坏各类法阵、法器,这才是老子的专门科! ……六扇门这些公家单位,什么装备都是集体采购,集体配发,就算用的是高级货,也都中规中矩,是什么护盾一类,标准死脑筋。 ……如果是自带替死功能的护身宝,就难以被一击破坏;若是有传送功能的类型,早就开溜成功,除非倒楣碰上神手大劈棺一类的克制技,否则谁拦得了?又有谁来得及破解? ……所以,碰上死脑筋,再怎么砸钱也没用,钱要花在刀口上啊! 冷笑中,金蛊化龙掌势如破竹,结结实实拍在公孙守义的胸口,同时,一声震动小半座帝都的怒啸,划破长空,直传而来。 十一章 天不佑善人 一掌拍落,过程中,温去病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存在着反感,很不想拍落这一掌,仿佛对方身上有着什么力量,阻止着这一掌的击中。 当这感受越来越强烈,甚至到了胸口烦恶,牵连全身气血,令气机不稳,他便肯定,这不是错觉,而是出了大问题,如果现在使用的力量不是高阶,而是调用了天地之力,很可能已经走火入魔了。 不正常的诡异情况,温去病立即屏除杂念,检视自身情况,自己的身体本来就不同常人,要是闹出什么问题来,那可都是大问题。 内外审视,在一秒后确认,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似乎是元神震荡,这才出现了异状。 ……元神震荡? ……是因为强行压抑,造成了神魂之患? 自大荒西朝归来后,本来就已经摸到天阶边上的自己,因为肉体补完、康复,开始有了明显的突破征兆,只是因为自己还未确定所选之道,强行压抑住,不往突破之路走。 为了让脚下基础更稳,日后走得更远,强行压抑住成长,迟迟不迈出脚步,这种事在武道修行中屡见不鲜,但处于人神之间的天地关阶,那些一辈子也无望突破的人自不待言,明明可以突破,却死死压着的人,似乎会引来天怒,轻则天地法则反噬,重则提前面对日后会遭遇的部分天劫。 天劫的表现,并不一定是雷劫,可能是火或冰,也有厮杀不断的千兵劫,还有诡秘莫测的心魔劫。 宝相金身在镇压心魔,抵御负面情绪上很有优势,但只是镇压,不是豁免,所以自己与各类心魔打交道的经验很丰富,一加审视,马上就察觉到,当前九成是心魔滋扰,走火入魔的前兆。 ……以各类秘法强行镇压心魔,都不是正法,镇压的手段越强,后头的反扑也越大。 ……必须要找出心理纠结的根源,才能针对处理,平复或斩除心中魔头。 ……一切心魔的源头,都是来自本身,这一掌……我为何有矛盾? ……我不想打下去?不想杀他?为何? 因为公孙老儿不是坏人,他守正不阿,不畏权势,庇护百姓,虽然脾气暴躁,性急误事,但确实是好官好人,像这样的人物,少一个,都是百姓的损失。 我不想杀这样的人,所以心里有了矛盾,让魔头有机可趁? ……我曾在心里期望,报复不要牵连太广,只针对在主要目标上,不要牵连民众,不要影响无辜,这是我之前就想过的,为何我现在会对杀好人感到困惑?我的动摇何来? 诸多不同的念头,在心中此来彼去,时间虽然不足半秒,却不啻于一场激烈的两军斗争。 ……我想走的路,为何有这么多的阻碍?为何我连试图冲破这样的阻碍,都感到畏惧?我到底在害怕什么了?是什么阻着我的路? ……因为我不敢、不能杀公孙老儿?就因为他是好人? ……但当日围杀我们的,还有后头一路追杀我们的,起码有一半是正道,其中很多都是现在的堂堂名侠、白道巨擘。 ……因为他们是好人,所以我就不该向他们动手,不该造孽,就算要清算,也只能杀光那些坏的,然后对他们视而不见,就因为他们是好人? ……那我还和死去的弟兄讲什么道义?被好人杀死的他们,又算什么?死得活该的坏人吗? 质疑纷起,神魂动摇,隐约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温去病暗叫不好,如果在自己尚未找到答案之前,就把人给杀了,可能会留下心障,造成道基缺损,天阶路难。 ……公孙老儿运气真好。 ……不过,能一来帝都就发现心障所在,没等日后隐患出现,自己的运气也不错就是了。 温去病撤掌收劲,骤然听见一声怒啸,震动九天,小半个帝都之内,如雷贯耳,直透神魂,所有听见的人,都神魂一震,意识模糊,动作为之一停。 这一声怒啸,犹胜佛门狮子吼、道家镇神真言,是特殊血脉的异能表现,并且拥有着半步天阶的力量层次,别说帝都,就是放眼整个帝国,也为数不多,加上这特征,温去病闭着眼睛都猜得到是谁。 六扇门总捕头,月榜第九,宇文镇魂! 这可是当今天下的堂堂大人物,坐镇六扇门,执掌帝国内所有缉捕、侦查的武力,自新帝国建立以来,镇压黑白两道,无人敢来帝都挑衅。 鸣动九天的一啸,是其独门神通“三绝神音”,镇服魂魄,地阶之内,几乎无人能抗,随着这声怒啸传来,八方楼上,甚至周边几个街区,所有人脑里一片空白,动作全都停住。 这是感受到手下遭遇危机,作啸救援,阻住敌人的行动,本身高速赶来,原本是很有效的,但对于境界相同,神魂凝炼程度已具天阶特征的温去病,稍一动念,就把啸声影响尽驱。 ……怪不得引发了心魔劫,原来是有外力影响。 ……宇文老儿,你这回是选错敌人了。 温去病随手一掌,将正自虚弱的公孙守义拍飞,跟着,纵身从墙壁裂口处,跃出八方楼。 ……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可不包括和月榜高人交手!宇文老儿不是可以说杀就杀的脚色,更别说还在掩藏身分的情形下,既然已经放倒了公孙守义,且避他一避。 ……不过,已经有了一个重要收获,以前的自己察觉不到,但踏在天阶边上后,重新再听见这啸声,自己就明白过来了,宇文老儿不老实,在本身血脉上撒了谎,只要把这秘密抖出去,在大势到来的时代,他宇文镇魂恐怕永无宁日。 震动九天的鸣啸,已经结束,但大气之中,隐约弥漫着一股无声的气息,浓烈的杀意,沉闷至让人呼吸不畅,这是宇文镇魂的震怒,正高速赶来,要替手下出头。 温去病跃至半空,一眼关七,在啸声结束后,附近的人们已经迅速苏醒过来,来堵截的、来捉拿的,人潮正从好几个方向,朝八方楼涌来。 帝都势力混杂,但绝非无法之地,能够被允许公开活动的江湖帮派,都在六扇门的监管之下,彼此甚至守望相助,一看到六扇门需要帮助,立刻就会来援,把握拍朝廷马屁的机会。 此刻,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马,为数已然近千,虽然数目众多,可人多场面乱,同样方便于自己的逃逸。 不过,这场面似乎比自己预期得还乱,因为被骚乱吸引过来的,除了白道帮派,还有些身上有案的黑帮人物,平时这两批人狭路相逢,多半是互不搭理,各走各路,可现在八方楼出事,宇文老总正赶来,摆明要封锁此地,全面拿人,要捉拿的目标不明确,什么人都可能是犯人…… 这一下,黑白两道平时的默契被打破,白道的江湖人为了脱出嫌疑,先发制人,攻击附近的黑帮人物,后者当然不会束手待毙,一场江湖大战,就这么引爆,温去病人还在半空没落地,附近几个街区已经打成一团。 “……靠!用不用得着搞这么大?我就上楼喝个酒兼讨个帐而已……” 温去病落到地上,自嘲地一笑,左右两侧已经有人挥刀斩来。 “喂!你哪里的?” “从楼上下来的,一个也不能离开。” 两名江湖豪客,挥刀斩来,温去病看也不看,一腿踢出,连着两下,直接就把人踹飞出去,力道奇大,人飞出老远,越过街道,直撞入对街的商铺。 “……两只傻鸟,就凭你们?” 温去病飞掠而出,预备冲入人群中,找机会遁走,却忽然听见几声女子惊呼,循声看去,只见早先惊鸿一瞥的那顶轿子,没有能够逃出这条街区,被卷入了两派人马的械斗,有轿夫被杀,两名婢女惊恐惨叫。 混乱中,轿子上半部被砍破,轿中的美人因颠簸跌了出来,状似狼狈,曼妙的身形体态,却仍令人极之惊艳,想要过去保护。 一道战斗中劈飞的刀光,意外地横切过来,险些就击中这名千中选一的美人,幸而她正往前倾身,没有打中,从脑后掠过,切断了包发的丝巾,没伤到人。 瞥见这一幕的温去病,不自觉暗呼一声侥幸,这样的美人,如果就那么死了,也实在太浪费了,如果靠得近些,又顺手,自己搞不好还会出手相救…… 刚那么想着,就见到丝巾破碎,倾泻下来的那一抹碧玉之色,仿佛一泓玉泉,自天上倾下。 看着那抹碧发,温去病早前的心肺揪紧、呼吸不畅,又加倍严重地出现。 ……这里是帝都,绿发的龙家女子,有啥稀奇?为什么我会…… 一个莫名的想法,掠过脑海,温去病瞳孔一下紧缩。 ……难道是…… 温去病心念一动,想要往那边掠去,却又有些不敢靠近,迟疑之间,忽然苦笑起来。 ……没有贸然突破天阶,果然是对的,我的心障,比预期中更多啊! 一只手掌从旁伸来,拉住了温去病,转头一看,赫然是多日不见的李月白。 “师弟,你怎么来了?快跟我走!” 十二章 心魔阁的大计 经过一番波折,总算成功与心魔阁的人马会合,八方楼下,李月白与温去病会合,连同其他的心魔阁弟子,赶在宇文镇魂到来之前。一起匆匆离开, 原本李月白还在担心,面对那位天下总捕头,月榜前列的大高手,想遁走不是那么容易,可能要牺牲部分人手来断后,但温去病却表现得异常笃定。 “直接走就是,宇文老儿追不上来。”温去病邪笑道:“若杀了公孙老头,我们就要面对六扇门的疯狂追捕与报复,但我留公孙老儿一条残命,他身中我化龙掌,宇文老儿来了,必会花力气救他……嘿,等他救完,我们早就走了。” “化龙掌?短短时间之内,师弟你竟然已经练成莽荒绝学!”李月白上下打量温去病,道:“师弟你果然从太一那边获得不少好处。” 温去病瞥向李月白手上的芥子环,冷笑道:“师兄你得到的也不少吧?” 李月白哈哈一笑,与一众心魔阁门人共同杀出,离开了现场。 脱离现场时,温去病特别往轿子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有一队捕快赶到,将那边护住,与周边战斗隔离开来,优先保护住贵族人家。 那名碧发的龙家女子,已经不见踪影,温去病没再多想,就这么和心魔阁众人离开,经由秘密地道,进入他们在帝都的藏身处,一家百年老药铺的后堂地窖,躲在里头。 温去病松了口气,倒不是因为自己安全,而是因为总算让事情回到正轨了,如果普通一个会合行动,都要搞出这么大动静,如此迂回才能达到目的,那自己还能在帝都干什么?再多两三次就要给累死! 虽然引发的骚动比预期中大,可能引来各方注目,惹起的麻烦极大,不过,心魔阁的人显然不这样想。 “师弟,干得好,你不愧是本门最耀眼的新星。”李月白笑道:“你甫到京师,就击败公孙老儿,还是高阶败地阶……师弟,这下你风光了,稳稳进星榜前十,不,甚至前五有望啊。” 月榜、星榜的排行,靠的全是战绩记录,战绩越是辉煌,排行自然上调,而在各类战绩中,最被高看一等的,就是越级挑战,诸如初段胜过中段,中段胜过末段,这一类的越级挑战,成功者都会被高看一等,评估有巨大的潜力。 许多新出道想打榜的各派精英,都会尝试作类似的挑战,来一鸣惊人,迅速成名,其中九成以上都踢到铁板,甚至因此夭折殒落,但只要成功,就会受到各方瞩目,成为备受肯定的天才、精英,名利随之而来。 可再怎么狂的新人,最多也不过打越级战,没人会真拿性命去赌,打越阶战,尤其是地阶与高阶之间的那道鸿沟,虽然只差个一阶,却是云泥之别,越阶挑战不叫冒险,完全就是冒死的自杀行为。 但盖舟曲却越阶成功了,只凭着这一点,盖舟曲在星榜中便有光芒四射的潜力,因为当前星榜前列的那几位,就算本身实力与公孙守义伯仲之间,也绝对不敢说,敢把力量压制在高阶后,高阶败地阶,尤其是……公孙守义并非空手,他与那件宝鞭的结合,堪称强悍! 历史上,能够作得到这种事的,只要不中途殒落,日后都是光芒万丈的宗师人物,李月白因此给予高度肯定,星榜前列的判断,没人会质疑。 换了是之前,心魔阁内还会怀疑,盖舟曲是否遭逢异遇,脱胎换骨,或者发生了什么异变,为人占据躯体,顶替出现,但之前的奇遇,已经成了最好的解释,他得到莽荒殿的金蛊化龙掌,这就是足以越阶打的超猛绝学。 至于这么猛的绝学,正常来说非常难练,如何能够速成?这点在太一的奥援下,相信不是问题,已经对太一之能有所理解的心魔阁高层,丝毫不会怀疑这点,而温去病环顾周围的心魔阁众人,只要是高阶以上的,指上都套着芥子环,他们回应自己的目光时,都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笑个屁! ……芥子环涉及空间法则,本身是珍贵物件,但对于那些能够掌握法则,虚空造物的神魔大能来说,随手大量制造,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太一拿来当会员礼,后头更可能弄得到处都是。 ……自己的芥子环,以后看来是得摘下来或者改头换面了,否则走在街上,分分秒秒都会被人被认出来,到时候,是被打劫或直接被人干掉,就很难说了。 温去病不动声色,道:“大家已经使用时空之门了?效果怎么样?实力提升不少吧?” 李月白摇头道:“说不上什么大好处,太一手狠心黑,想从祂那边占便宜可不容易,掌门与诸位法王、长老,正在设法变卖资产,换成金叶,在那之前,还买不了太多东西。” 温去病奇道:“你们没作任务赚金叶吗?” 李月白两手一摊,道:“不合算啊,任务平台上的任务,大多数都不在本方世界,凶险难测,太一也说了,穿越过去进行任务,不但要收来回的接送费,而且为时三个月起跳……一走三个月,回来谁知道这边怎样了?” 温去病闻言皱眉,自己去大荒西朝跑任务,一走就两年,但回来在同一时间点上,可没有什么一走三个月。 那些与自己同时被太一所拉,司徒小书、盖舟曲等人,也是被送回同一时间轴,没有落差,所以才会一夜之间,大量高手涌现。 现在李月白却说,接太一的任务,一走起码三个月,这是太一已经改变规则,有所收敛了?而且,还来回收穿越的接送费,这种全然敲诈的行径,自己也没遇上,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从时空之门进入的人,就算加入会员,也不是太一的“选民”,在各种提升管道上受限? ……魔族、妖族最喜欢混乱,但神族、佛门之类的就不是,太一由诸天神魔组成,过度混乱的局面,并不符合整体利益,所以,在首波大拉人,造成世界动荡后,太一开始控制局面,避免失控了? ……这对自己来说,倒不是件坏事。 温去病看了一眼李月白,再看一眼现场的心魔阁弟子,发现与上次相比,他们充满一种蓬勃朝气,就像是一个商号,忽然获得了营业额数倍的大笔融资,人人精神振奋,预备大展拳脚,猛干一场。 看了这情形,温去病忍不住开口,“太一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大势当前,与祂交易也要三思而行,否则恐怕……” “不要紧,掌门与其他法王相信都有分寸,更何况,刚刚接到的最新消息,通天之门在九龙寨已经审批过关,即将开放给九外道各家使用,有些事我们不作,其他门派也会抢去作。” 李月白说出的情报,温去病险些直接骂娘,九龙寨难道没收到自己发出的黑材料?为何能这么快就把通天之门给审查过关了? 这太没道理,自己扯的后腿,绝对是精心设计,强而有力,他们为什么能不受影响,还一脚把自己的黑手踹飞了?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 短暂分神,接着就听见李月白道:“掌门已经决定,尽快实施我们在帝都的计画,巩固优势,只要这个计划成功,就再不怕其他门派追赶上来。” ……计画? 温去病心中一动,却忍住没有发问,盖舟曲毕竟也是心魔阁精英,虽然没踏足地阶,照理说没资格得知机密,可世事难料,万一他曾经听过,而自己却显得一无所知,那就麻烦了。 状况不明,还是先不开口扮高深为妥。 不过,这似乎是某个心魔阁的压箱底大计,他们甚至有信心,只要这计画完成,就能把九外道其他门派压在后头,哪怕其他门派连通太一也无惧……这是自我感觉良好?还是那计画当真如此厉害? 这个计画,关乎门派实力的,其核心是武器研发?或是功法突破? 但研究项目,不是应该在自家要地进行,既保密又层层戒护,安全第一,有什么理由要跑到帝都来搞?这里对九外道来说,是个极烂的活动地点,不但处于李家的完全控制之下,密侦司、六扇门的实力,也在帝都达到巅峰,有天阶坐镇,月榜高人不缺,地阶高手到处走,是得自虐之心多强烈,才想在帝都搞事? 李月白正色道:“我们和莽荒殿联手,在帝都进行准备,已经不只是一年两年,苦恨各种条件一直不齐全,计画难以进展,但如今藉由太一之力,诸多技术难关得到突破,趁着其他门派尚未注意到这边,掌门与各位法王决定,全力推行这项大计,就只等绝心法王抵达,便能正式启动。” “呃……这恐怕有点难度……” 温去病一下苦笑,取出了那个诅咒娃娃,道:“法王他已遇袭身亡,我奉他遗命,带着这个娃娃来京与大家会合。” 十三章 正名(紅包満五百加更) 取出稻草娃娃之前,温去病已经心中有数,心魔阁既然在帝都有大计画要实施,绝心法王临死前让自己带信物过来,这件信物恐怕不是普通的凭证,而是关乎大计。 换句话说,这个自己没看出什么端倪的诅咒娃娃,肯定另有玄妙,只是自己眼拙,未能发现。 抱持这个想法,温去病再检查一次,用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果然有所发现,诅咒娃娃之内虽然没有任何法咒,但在手脚的钉子上,细微的凹凸点,似乎可以构成某种……数码? 复杂的数码,可以当密码使用,串成句子,但几枚钉子上所藏的数码太短,就算解析出来,也只会是简单的短句,或者一组密码,或者……座标? 资料太少,没有其他参照物,自己也不是解码专门,无法将这几个数码解析出来,温去病心念骤动,取出娃娃时,再里头施了暗手,只要有需要,就能催发力量,一举将娃娃毁去,或是,稍稍改变钉子上的数码…… “……法王他殒落了?怎么回事?” 骤闻绝心法王死讯,李月白与其他心魔阁门人,短暂吃惊,但随即又点点头,理解过来。 当日大混战中,心魔阁、莽荒殿潜伏外围的接应人马,遭遇连串天灾地变,未战先溃,抢着撤离,而身陷在混战之中的与会人马,趁乱杀出,却很快被正道联军追击,非但封刀盟、朱家的高手含恨来攻,甚至连玉虚真宗都有人马来打落水狗。 金刚寺、玉虚真宗都是人多势众的大派,尤其是玉虚真宗,在全国各地都有道观,一个命令打下去,立刻能拉支队伍出来,特长占卜,最懂趋吉避凶,要请他们出来打硬仗,每个人太极拳打得不是一般流畅,不过一但有机会打落水狗,效率绝对高得吓人。 为了掩护同门撤离,已经伤重的绝心法王,未曾贪生怕死,舍却生机近乎断绝的残身,拼命断后,引开敌人,当时李月白等人就已明白,法王多半性命不保,现在听温去病这么说,谁都没觉得意外。 “法王他老人家神功无敌,全都是天斗剑阁那票贱人,凭械伤人,这才伤重归天。” 李月白握紧拳头,仰首向天,恨声道:“我们后头必为法王他老人家复仇,要那班贱妇血债血偿,杀上剑阁,把她们每个人都作成神尸!为奴一世!” 在场的心魔阁门人,闻言都是热血激昂,齐齐仰首,高呼“誓破剑阁,作成神尸,为奴一世”,连温去病都新仇旧恨上涌,趁着龙云儿不在场,跟着一起握拳,高呼了几声。 不过,大伙儿高呼完毕,结束对天斗剑阁的复仇恨语后,其中几个人好像喊成习惯一样,又加喊了“誓破欢喜院!作成神尸!为奴一世!”,结果群众热情被激起,大家又喊了一遍。 这回,温去病有些莫名其妙,心魔阁与欢喜院之间不睦,这个自己略有所闻,也从浮萍居的情报中确认过此事,却全然不知其故。 欢喜院的那群,其实传承久远,只不过一直被各方打压,深藏在黑暗中,是一直到百族大战后期,才冒了出来,藉机立派,干了几件大事,拔掉妖族、魔族的数名要将,获得肯定,正式立派,是九外道中创派时间最短的一个。 久远以前,欢喜院的祖师们,是星月湖妖人练功的炉鼎,逃出之后,因为过往恩怨与理念,与星月湖誓不两立,斗争千年以上,此事江湖皆知,但除此之外,为了不多方树敌,欢喜院算得上低调,发展时尽量避免与其他势力的冲突。 温去病横想竖想,也想不出欢喜院几时与心魔阁结下了梁子?从大战末期直至如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为啥心魔阁提起欢喜院,就人人咬牙切齿?这不是星月湖才该有的反应吗? 百思不解,温去病按耐不住好奇,向李月白迂回探探口风,哪知李月白脸色一变,带温去病来到暗处,确认左右无人,这才道:“这原是本派的一件大秘密,以盖师弟你的层级,不够资格知晓,但你连续立下奇功,高升指日可待,师兄也就不用瞒你了,只是此事万不可让其他师兄弟知道。” 说得慎重,温去病益发猜疑,会结深仇大恨的理由,来来去去也就那几种,左道邪魔重利轻义,单纯的利益之争,就不难用利益化解,断不至于搞到生死世仇,除非……是阻道之仇? “本门与欢喜院……有阻道之仇!” 李月白握紧拳头,恨声说着,神色古怪,但非常认真,印证了猜测的温去病,则是加倍想不通,从没听过两派有这样的斗争,难道真是事关机密,连浮萍居也不曾探知? “师弟你知道……”李月白道:“本门虽然被外界误解为歪门邪道,但其实一直是走在正统医道上,精研各类医术,是最正统的医道道统,只是不若十字庵那样假仁假义而已。” ……不,这种事情我压根不知道。 温去病表情木然,心里开骂,你们专注于研究,这是真的,但如果要扯什么医道,那就太滑稽了,古往今来,从没有哪个大夫整天只顾着解剖与研究,从不在乎被解剖者是生是死……不,你们其实还比较在意活体吧?最新鲜最完全,解剖完了还可以继续当尸偶用。 别说医德、医心,你们甚至连医疗行为都不曾有过,这样还妄以医者自居,真是彻底玷汙了这两个字! “……当初,百族大战末期,碎星团邀我们合作……” 闻言,温去病双目瞪大。 ……我靠,鬼扯什么东西?邀你们合作?你们不会是遇上诈骗集团了吧?我碎星团的,怎么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事? 李月白看着温去病的诧异表情,不疑有他,点头道:“也难怪你会吃惊,这件事是碎星团的韦士笔牵头,来和我们谈合作的,外界迄今都还没有风声。” ……阿笔? 温去病扬扬眉,把疑问按下。碎星团的对外往来,全部是由韦士笔负责,也只向那个人交代,虽然连横合纵的对象,基本都是七家八门,可如果有其他势力,也没什么好意外。 那个人为达目的,根本不会考虑手段,只要用得上,他连妖魔都可以合作,别说是邪魔外道了。不过,那个人既任性,又好恶明显,一旦被他认定是讨厌的对象,基本不可能合作,都是以合作为名做饵,把人诱入圈套,驱虎吞狼后,再连虎也一起坑掉,从此清净。 所以,至少在这一点上头,那个人的任性,让人无话可说,几乎没有什么“昨天的敌人是今日朋友”的状况,一旦被他讨厌,认定为敌,基本不用抱着和解与合作的期望,递橄榄枝出来,就是为了拖人入坑。 这种说了不算,大伤信誉,全肇因团长个人任性的事,让韦士笔非常牙疼,因为负责对外联络,最后担上背信恶名的全是他,而对于这些可耻的行为,他不愿主动提起,团内其他人也体谅他的苦处,能不问就不问。 看来,在大战末期,人力与资源最欠缺的那段时间,韦士笔当真找上心魔阁,连这帮邪魔外道的力量也借用了…… 李月白道:“……韦士笔当时承诺了诸多好处,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战后,让本派列名顶尖邪派之一,并且正名!” ……咦?啥正名?为啥听到这两个字,忽然觉得毛毛的? “本门弟子,虽然在外遭受误解与歧视,但素来都以行走于黑暗中的医者自居,我们都是最优秀的研究人员,必然有一日能获得世人认同……” …不,这纯粹是你们自我感觉良好,不会有那一天的。 “既然是研究单位,最适合本门的名号自然是院或者所……” 啥? “韦士笔与前任掌门议定,事成之后,将本门正名为院,广告天下,改变对外的形象,前任掌门和法王们当时夜不能寐,准备了很多计画与印刷物,只待正名之后,就可堂堂正正改称为院长与教授,却没想到在最后关键时刻,韦士笔……不,碎星团背信弃义!” 李月白恨恨道:“评定九外道时,韦士笔没有依约为本派正名,反而一手捧起那班,给了她们欢喜院的名字,令本派长久以来的希望成空,白白便宜了欢喜院的那批贱人!” 不,这很明显是碎星团两桃杀三士的计策,既捧起你们,又为你们制造敌人来牵制均衡,欢喜院只是莫名其妙被抓来挡了枪,她们应该没有非“院”不可的坚持。 “……前任掌门怒火攻心,旧伤复发,当日便即殒落,临终前的遗命,就是勿忘此辱此恨!掌门接位时发誓复仇,但还没行动,碎星团就已经毁灭,徒留可恨的欢喜院在世。” 李月白严肃道:“此仇此恨,我辈弟子时刻铭记在心,永不相忘,今日告知盖师弟你,望你秉承前人遗志,日后光大本门,洗雪耻辱,正名于天下。” ………你娘! 十四章 两大法王 得自李月白的情报,温去病注意到不少问题,碎星团的对外连结,全掌握在韦士笔的手里,尤其是到了后期,人力与物资极为匮乏,又为了完成封神之战,韦士笔基本可以说拚了命在整备资源,只要是能用上的,他不管立场、不问后果,全都会借来用。 因此,像心魔阁这样的情况,恐怕不少见,欢喜院多半也有出力,最坏的情况,搞不好九外道全体都被拉来当外援过。 现今的九外道,成形于百族大战末期,有些固然流传万载千年之久,有些却是新兴势力,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怎么样,反倒是有几个势力强横的邪道大派,渊远流长,甚至一开始召唤出大量妖族、魔族,引发了百族大战,他们都在战争中消亡,断了传承,没有能够流传到如今。 或许,九外道的组成,同样是那个人的布局之一,是他对战后人族的规划,官方有七家,白道有八门,黑帮有九外道,彼此平衡,而七家不论,八门是哪八门,九外道是哪九家,可能都是他一早排定出来的。 这些事,连身为四武神之一的自己都没察觉,恐怕只有与韦士笔重逢,才能从他那边得到情报。 ……不过,心魔阁这帮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早年为了争夺神尸,搞到天阶殒落,险遭灭派之祸,后头又因为正名不成,折损一位掌门,没记错的话,那位好像是天阶初段…… 因为荒唐理由,折损宝贵战力,这种事情再来几次,心魔阁就算不灭派,也会沦为搞笑门派,自己是真心搞不懂这群怪人…… “本门的鸿图大志,普通的弟子不易理解,只要告知他们,我们与欢喜院是阻道之仇就行了。” 李月白道:“只有真正的核心份子,才够资格接触真相,了解我们所肩负的黑暗大义,师弟你……” “了解。”温去病道:“事关机密,我不会对旁人乱说的,今日我们誓要完成前辈遗志,踏平欢喜院,把里面每个人作成神尸,分配大众,然后夺回我们的道。” 慷慨激昂一通说完,温去病露出困惑之色,“不过,这回我们来帝都要干的大事,该不会也……” ……你他母亲的,一个邪道大派,居然拿正名活动当成理想,你们群聚帝都,筹谋多年的大计,该不会是占据街头,示威抗议吧?老子可不陪你们这群恋尸癖发神经病! “哈哈,师弟你想哪去了?”李月白干笑两声,道:“在帝都干的事,自然是大计,只要成功,我派与莽荒殿,就能一跃成为九外道之首,再无抗手,而李家衰败,六郡之乱必经重起,待诸天神魔回归,乱局之中,便是我派的发展良机。” 温去病心中一凛,这显示,心魔阁的大计,直奔着力量增长而去,并且事成之余,还能有效削弱李家。这么一箭双鵰的好事,能同时达到目的的方法是…… 正想着问题,外头发生骚动,似乎有什么人到了,李月白连忙抢出,温去病跟随在后,看见地窖中又多了几个人。 新到的人马中,为首的两个,形貌特别奇怪, 一个身形很高,一米九的个子,又瘦又长,肤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上湿淋淋的,有些浮肿,活像在水里泡了几天的浮尸。 另一位倒是衣冠整齐,相貌端正,六十多岁年纪,戴着一块金边单眼镜,既有贵气,又相当斯文,像是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老贵族。 两人并肩站立,形象天差地远,但温去病却知道,比起浮尸外形的绝体法王,旁边那位斯文俊雅的绝命法王,才是真正的恐怖人物。 以前的绝心法王,遇到性命危机,不得不把元神转移到神尸之上,成了兽身人魂,可根据浮萍居的资料,这位绝命法王自高阶起,就对钻研改造入了迷,凭着一双巧夺天工的妙手,改造自身的器官,不仅移植兽类、妖族,据闻还有魔物的器官。 也就是说,虽然眼前的这名老贵族,一派文士风范,但完全有可能摇身一变,就成了兽爪、妖体、百眼、三头,一堆触手的反人类外形,那可比单纯的浮尸要恐怖多了。 这两位与绝心法王相同位阶,是几乎等同副门主的人物,联袂抵达帝都,显见心魔阁对此事的重视,而他们的目光也扫了过来。 “盖子,你这回干得不错,哈哈哈哈。” 绝命法王笑容可掬,满面春风,全然不似其他心魔阁门人的阴森,还主动过来握手,如果不清楚他的底细,还真会以为是一名书卷气十足的老学者、老贵族,但对有了心理准备的温去病,却晓得这一下就是考验。 这种老江湖,不会轻信于人,更何况是如此大事,肯定会出手验证,功夫一试,就知道真假,而自己揣摩偷学的撕心大法,只能唬唬外人,断不能瞒过心魔阁自家高手,那混过去的方法就只有一个。 “法王夸奖了。” 温去病笑着伸手相迎,胆大无畏的态度,让周围的心魔阁门人暗抽一口凉气,两位法王可都是地阶末段,被称为老魔的人物,盖舟曲何德何能,虽然刚刚越阶挑战,暗算公孙守义得手,却又如何能与两位法王相比? “……果然一代新人胜旧人。” 绝命法王皮笑肉不笑,伸掌与温去病一握。纯属考验,没有驱动法相,但地阶之力已汹涌撞击过去,也直接与温去病掌上传来的撕心大法对撼。 两边互击,绝命法王微一皱眉,盖舟曲的撕心大法,大致上没错,但真气混乱至极,把原本的正确行功路线,弄得有些似是而非,非常古怪。 一下纳闷,温去病掌上冒出道道黑气,直传过来,哪怕以绝命法王武功之强,手掌也些微发麻,正是中毒迹象。 绝命法王脸色略变,立即撒手,滚滚黑气,朝四周蔓延,心魔阁众弟子大惊失色,这里是地底密闭空间,在这里让毒气蔓延,一不小心,就是集体灭团了。 “哼!” 站在旁边,脸色惨白如同浮尸的绝体法王,往前迈了一步,也没有什么作势,猛吸一口气,将现场弥漫开来的黑气,全数吸纳,点滴不剩。 趁着这空档,绝命法王松开了手,温去病也连忙收敛气息,故作尴尬,向绝命法王道歉,“弟子告罪,化龙掌弟子初学乍练,还不太驾驭得住,险、险些就出事了。” 绝命法王挥挥手,显示全不在意,“化龙掌乃当世绝学,你是我心魔阁弟子中,唯一有机会学到的,可要好好珍惜这机会,日后发扬光大,替本门长脸……不过,你好像练得太急了,真气状况有些不对,还冲击到本身撕心大法的真气运行。” 温去病佯作紧张道:“是、是吗?那我是该停下修炼,避免影响到撕心大法的修为?” “开什么玩笑?心魔阁里会撕心大法的人多了去,会金蛊化龙掌的可只你一个,你不练,谁练?难道要让莽荒殿笑我心魔阁无人,练不成他们的镇派绝学?” 绝命法王哂道:“些许真气躁动,算什么问题?晚点你去领取一颗宝心丹,护住心脉,就没有修练问题了……对了,传闻金蛊化龙掌的修练,除了个人修为,也必须要选择奇毒吸纳,你……” “法王明鉴。”温去病苦笑道:“莽荒殿尊者传授的诀窍,化龙掌共有十二重境界,从第一到第十重,要吸纳十种厉害剧毒,一重必须厉害过一重,才能压抑住前毒……” 温去病侃侃而谈,周围都安静下来,从两位法王到普通弟子,尽数侧耳倾听,对莽荒殿的这门神掌极为好奇,毕竟,平常可不容易听到莽荒殿神功的修练方法。 “……每练成一重,就多一层色彩,练到第十重时,十彩纷呈,是最色彩斑斓的时候,必须要在这阶段,让体内十毒相生相克,形成一个平衡,若过不去,走火入魔,毒发身亡,只有过得去,才会到十一重的混沌之玄,又像第一层这样,同化于黑,只是境界不同。” 温去病道:“但混沌之玄,还不是化龙掌的最高境界,必须要在这基础上更进一步,反璞归真,成就最后的透明无色,无形无相,这才能称大成,一掌印下,诛神灭魔。” 一番叙述,心魔阁众人悠然神往,沉默下来,最后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打破沉默。 “……你从太一那边……得了妖族精元?是蛇或蝎类的妖丹……不,肯定是蟒!” 浮尸般的绝体法王,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热切,温去病暗笑在心,打从刚才一口吸尽毒气开始,就晓得这位擅长此道,故意说上这一通,就是为了引起他的兴趣,果然起了效果。 “法王好眼力!”温去病惊叹道:“我还以为这诀窍没人想得到,哪知竟然被法王一眼看穿,惭愧,真是惭愧。” 绝体法王没有答话,但脸上却露出一个比死尸还难看的笑脸,绝命法王耸了耸肩,道:“先不管这个,确认一下我们偷天计画的正事吧。” ps 謝謝陸大的一臂之力,不過長期以來,你犧牲太大了,我立下紅包滿五百加更,是想眾多小書迷能齊心合力,不是引出土豪的,說得更明確一,陸大,我不是為了榨乾你的身家,才幹這種事的啊,別太辛苦了。 十五章 偷天换日 温去病的解释,让心魔阁众人恍然大悟,因为莽荒殿虽然传授了金蛊化龙掌的式,但怎么都不会大方到还提供适当毒物,让盖舟曲去吸收,而短短时间之内,盖舟曲又急忙赶来帝都,哪有机会天南地北去找寻厉害毒物,让他成化龙掌去暗算公孙守义? 而盖舟曲给出的回答,确实很有说服力,魔族的晶核、妖族的精元,都是一身修为所在,近乎佛门的舍利子,只不过种族排斥强烈,人族没法吸收,特别是以弱蚀强,根本就是自杀行为。中文网 但若取个捷径,不吸纳妖丹当中的力量,仅仅摄取内里的毒质,那就是单纯的毒抗性问题,没什么排斥。这种行为,对普通人是舍本逐末,买椟还珠,可盖舟曲用来修练化龙掌,倒是非常合适。 蟒类的妖丹,怎么说也是地阶级物件,盖舟曲的等级勉强能承受,骤然使出,确实暗算得了公孙守义,只不过,化龙掌的修练,一重毒物要猛过一重,他第一重就用上了地阶的妖王蟒丹,后头要蒐集更高层级的毒物,将是难上加难。 温去病耸肩道:“对我没差,莽荒殿又不可能教我化龙掌的后几重,本就没后路可言。” 这个思考,心魔阁众人深以为然,横竖也不可能往下练,还不如一开始就用上最好的资源,把这第一重境界,就练得堪比原来的五六重,也是脸上有光。 而站在温去病的角度,事情能这样蒙混过关,那是最好不过,地阶级事物在太一那边卖得可不便宜,自己哪会蠢到主动送去挨宰?这是大荒西朝之行,自己击杀蟒型魔将所得的边角料,吸纳入体后,能短暂使用几次,唬唬外行人没问题,拿来打莽荒殿尊者,或是这位绝体法王,立刻就会被看出破绽。 毕竟,自己修练化龙掌,只是充充场面,掩人耳目,总不可能真去找个猛的毒物,吸摄入体,开始建立毒循环,这对五德之气的修练,恐怕有干扰。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对化龙掌就没有兴趣,如果有可能,自己很希望能窥化龙掌的全部奥秘,因为这是极少数,能作用于天阶中低位的毒功。 踏入天阶之后,元神与肉身彻底合一,内中涉及空间、次元之变,战斗起来,也都是天地法则之争,不是单单将毒素注入,就能让天阶者毒,那和普通人的,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金蛊化龙掌,能突破这些根本上的限制,毒杀天阶者,连真龙都能连皮带肉蚀化干净,在理论上是不可能做到的,背后到底使用了何种技术,自己非常希望能够见识。 当初香雪刻意结交莽荒殿,金蛊化龙掌也是目标之一,只是莽荒殿防得很严,她白干半天,别说化龙掌的初式,就连书的封皮都没见到,火到不行。 “先不管这个,确认一下我们偷天计画的正事吧。” 绝命法王开口,温去病点点头,自己等待许久的正事终于来了,但还是有心魔阁高手开口打岔。 “法王,之前不是叫换天计画吗?我们在帝都潜伏几年,执行的一直是换天计画啊,怎么忽然就改了?” “此一时彼一时。” 绝命法王严肃道:“亢金龙那个疯子,那日整场都在喊换天,现在如果我们还用这名字,会被认为是跟风,是他的小弟,掌门觉得不妥,急急改了计画名称,现在正名为偷天计画。” 温去病肚里暗骂,你们还真是一个正事不干,凡事先忙着正名的奇怪组织,最好是正名以后,你们要干的事就没人阻、没人拦了,都注定是见光死的事,叫什么名字有差吗? 但心魔阁诸弟子却似乎深以为然,纷纷点头,听两位法王说起计画详情。 “……得到太一的帮助,我们已经锁定了确切的座标,以皇陵为,只要在周边这几处座标设阵行法,就能有效转移龙气,完成窃取。” 绝命法王道:“计画一完成,李家失去龙气加持,就会引剧变,而本门龙气加身,自能上应天时,外结神魔,在滚滚大势中迎潮而上,成就丰功伟业,届时,正名易如反掌,我们就能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之下。” 每一句话说出,现场心魔阁门人就是一阵躁动,说到最后一句“走在阳光之下”,甚至有人欢呼起来,就只有温去病在肚里骂个不停。 ……一班整天想正名的恋尸癖,用得着那么多事吗?现在你们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何其光明正大,也不见得有人敢拦你们啊,至于你们没走在阳光下……与其说旁人歧视,更多是你们自己晚上熬夜,白天睡觉吧? 不过,这个计划……确实是不得了啊! 说得更真切一点的感受是:你们他妈的前仆后继啊! 淡然瞥向四周,温去病凝望身边众人的眼神,像在看着一群死人……虽然周围的神尸确实也不少。 这群盗墓贼、恋尸癖,这回还真是到达一个职业生涯的高峰,不只动起帝皇陵寝的主意,甚至还想偷走李氏皇族最重要的东西:龙气! 龙气的类别很多,有些源自血脉,有些出自命格天授,有些凭靠风水地脉加深……乱七八糟,不足而一,只是由于对龙的崇拜,所有听起来很的东西,都冠以龙名,以龙的形象套之。 各种龙气中,命格天授而成就龙气之人,往往身负天命,最容易成就帝皇霸业,但皇朝开创之后,往往天命已尽,如果想要稳坐江山,就常常依托堪舆之术,寻觅龙穴,建构大型的风水阵,寄存龙气,如维护火种般加以培养,龙气越旺,则王朝运势鼎盛,国祚绵长。 这些事,乍听起来玄之又玄,却是每个王朝都深信不疑的圭臬,只不过在实行手段上有些不同,挑选或制造更好的龙穴,建构更神妙的风水阵,有些厉害的,哪怕天命变异,改朝换代,仍能辟出一方帝土洞天,庇佑龙子龙孙,成就不灭大派。 而正如古往今来,一切有价值的贵重物品那样,龙气从来就是抢手货,觊觎龙气的窃贼一直不缺,垂涎欲滴地巴望看着,日夜绞尽脑汁,恨不能一下将龙气抢到手,然后自己改天易日,也来过一把皇帝的瘾。 可龙气之为物,缥缈无形,不可触也不可碰,不是正常手法能够盗出,更别说,所有帝王家都将龙气视为命根,王朝既然建立,龙气的守护绝对是最高规格,风水阵通常都与皇陵并为一处,守御严上加严,想强夺,难度不啻于打一场灭国战。 至于偷盗……那也绝不是偷偷潜入风水阵中,把什么龙气打个包袱背起就能跑了,事前所牵涉到的各种准备,不但要连续解除多道与地脉的连结,过程中还必然惊天动地,引起各种天灾地变,李家除非是瞎了聋了兼傻了,才会察觉不到,放任计画成功进行。 况且,即使这些荒唐到逆天的条件,真的都能完成,龙气也不是随便拿个容器就能装起的,若没有特殊的先天命格或血脉,龙气就算注入体内,也只会消散,代表人意不能逆天,更不可能来个雨露均沾。 就温去病的角度来看,哪怕是以昔日碎星团的最佳状态,也不可能完成这件壮举,更别说眼前这群傻鸟…… 这简直是一群笨贼,满怀兴奋地说着要偷走京城的第一高塔,讲得自信满满,却全然没察觉,他们要偷的根本不是塔,而是当世第一高峰! ……就凭他们的准备,根本是去撞壁兼找死的,偏偏他们似乎对此全没察觉,一个兴奋过一个。 ……如果这件事可以完成,确实你们就有傲视九外道,甚至镇压七家八门的可能,问题是,这种事情有可能完成吗?你们的计画,进展到哪一步了? “新帝国成立后,整个帝都大阵,是结合旧的风水阵基础,再由高人补充新创而成。” 绝命法王道:“这些年来,本门一直有队伍潜伏于帝都,试图找出大阵的阵脚,但进展甚慢,本以为还要两百年时光,才能把六个阵脚全数找出,但透过太一的设备,六个地点已经全部清楚,现在就只剩下执行问题。” 温去病暗忖,太一也在这件事情上帮了一把?但即使知道了阵脚位置,如何破开防护的实质问题,仍让此事难如登天,太一打的是什么算盘?在这桩交易里,心魔阁和莽荒殿没少被太一敲吧? “钱都城的意外,被那个亢金龙一搞事,帝都戒严,六扇门也盯上了八方楼,我们早走一步,避免生冲突,打草惊蛇,坏了大事,但盖子今日这么一闹,宇文老儿和密侦司势必会紧盯。” 绝命法王露出了智能的笑容,“不过,眼前有一个大好机会,韦士笔这个碎星狗贼被抓,此事势必挑动各方神经,掌门已经做出决议,表面上,我们装作要救韦士笔出来,大张旗鼓,瞒天过海,实际上……我们以此为掩饰,完成窃取龙气的偷天计画!” 全场一片赞颂声,佩服掌门人的足智多谋,就只有温去病愣在当场。 ……这……这算是哪招啊? 十六章 所向无敌 来帝都之前,温去病确实有所感觉,韦士笔被擒一事,背后关乎碎星团遗产的分配,势将牵动各大势力的敏感关注,帝都内外,将不知道有多少暗流涌动。 不过,实际的状况,似乎更在预期之外,至少自己就没料到,除了想要劫狱的、防劫狱的,还有想要拿韦士笔被擒一事来偷天换日,掩人耳目的! 当然,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纯以心魔阁弟子的立场,这么做堪称妙着,在当前情势下,人们都只会以为,心魔阁意在韦士笔,一时间不会想到,心魔阁非但意在别处,而且还是这么荒唐的一个目标。 自己对心魔阁的大业,没有兴趣,如果他们真的有本事完成,改日换天,自己倒也乐观其成,甚至帮上一把也不是问题,但至少在眼前,自己有其他打算,之所以前来此地,也只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把心魔阁引为助力。 如果他们要让别人以为,心魔阁目标在韦士笔,藉以掩饰真实目的,那就得在这方面有所行动,甚至必须是激进的行动,这才会误导旁人的印象,换句话说,自己如果在他们行动时,顺势推个一把,让行动搞过头,说不定就能弄假成真了。 至于他们辛辛苦苦测算的阵脚…… 身为帝都大阵草创人的自己,确实知道得比别人多,原本的帝都大阵流传数千年之久,历经多次改建,杂七杂八、真真假假的阵脚,共有一百六十二个之多,后来在百族大战中毁得干净彻底,直到自己重新整理旧资源,设计新的大阵蓝本,以简单的四角方阵为基础,一扫繁琐,设了四个阵脚。 可是,自己设计的帝都防御大阵,并不包含龙气风水阵,毕竟这东西太过敏感,李家断不容许假手于人,而从自己这两天观察的结果,帝都大阵在自己设计的基础上,有了新的改变,该不会……李家直接把风水阵用帝都大阵套住,来个阵内藏阵? 这做法的好处,是省事省力,只要嵌入得好,阵内套阵,阵外联阵,相辅相成,很容易就能把威能大幅提升,甚至翻倍,是过去大门派、大势力最爱用的做法,也是帝都千年大阵的传统路线。 坏处是,随着时间流逝,套的阵多了,前面的阵有所缺损,又或是后人能力有落差,吃不透前人的设计,拿自以为是当创新,就从相辅相成,变成了相互干扰,而一堆法阵套来套去,连坏了都不知道该修哪一块,只能瞪眼,再造个新阵直接套上去。 以此造成的耗能超高,却效率低下,就是这类超级大阵引人诟病的地方,所以当初才给妖族、魔族毁了个干净…… 这样看来,李家很可能就是贪图方便,又走上旧时代的老路,借助帝都大阵,布下新的王朝风水阵,两者结合,相互提升,这虽然给心魔阁增添了不少麻烦,但对自己可是方便多了。 再怎么说,帝都大阵都有自己的手笔,不管怎么修改、变动,都有改动不了的地方,心魔阁光试图找出龙气风水阵的阵脚,就进度卡个老半天,直到求助于太一,得了道具,这才得出确切位置,如果让自己来搞,最多个把月,一早就算出来了。 “……通犀地龙盘、赤火后土旗!” 绝命法王手一摆,一个沙盘从袖中飞出,迎风一晃,盘上沙土迅速起伏,展现帝都的大致地形,上头插着四支小小红旗,发着幽幽的朱芒。 “通犀盘能侦测附近五百里的地形,赤火后土旗能以占卜形式断位,与通犀盘配合,准确度有九成。之前本门检测出的阵脚,一共有六个,大致推算出其中两个,再通过后土旗确认另外四个,六个阵脚的位置都出来了。” 绝命法王说完,马上有一名心魔阁高手皱眉提问,“本门算出的两个,只是约略计算,可能还有误差,为何不直接用后土旗锁定六个?” 被这么一问,两名法王都为之一顿,甚至连浮尸样的绝体法王,都露出有些痛楚的神情,旁人或许不懂,但感同身受的温去病已经明白过来。 ……心魔阁为了这计画,估计也砸锅卖铁了,之所以后土旗只用四个,而不是六个,恐怕是因为买了四个,就用光预算了吧? ……要是有钱,当然想一次直接定位出六个,但不就是没钱吗?只好没算出的靠太一,大概算出的就自己算了,这种不得不亲力亲为求省钱的痛楚,我非常懂! “……这是本门的机密,不用对你们解释。” 绝命法王简单处理了这个不好启齿的问题,伸手取来了六个诅咒娃娃,其中一个,就是绝心法王转交温去病带来。 透过观察帝都大阵的变化,收集数据,分析出阵脚位置,这需要非常繁复的计算,心魔阁、莽荒殿偏偏又不是长于这类技术的门派,只能由驻京人员蒐集数据,秘密传回本门,在自家重地内演算解析。 绝心法王此回参加九外道大会后,原本就要带着演算出来的结果,上帝都核对,只是遭逢意外身亡,他所带的数据,分存于三个诅咒草人,其中两个早由心魔阁弟子带入帝都,等温去病手上这个一到,立刻能组合还原。 温去病看着六个诅咒娃娃飘浮起来,闪闪发光,其中三个身上的光点一下明灭不定后,交织出一个十二位数的字码,绝命法王点了点头,心中估算一阵后,伸指往通犀地龙盘上一点。 “晋王府。嘿,看座标,法阵枢纽该在后园位置,低于地表,可能是某座水井或地库。” 绝命法王一宣告,旁边心魔阁众人开始嘀咕,因为在当前的各位亲王当中,这位晋王可不是好惹的…… 无视其他人的低语,温去病表情略显痴呆,整个精神却进入高度集中状态,比对那三个诅咒娃娃的数码光点,和最后所出来的十二位字码之间,是怎样的参照关系,进而解码,再根据这结论,去分析另三个诅咒娃娃所藏的数码,试图抢先一步计算出另一处阵脚。 无论那是何处,自己有一次变动数字的机会,如果自己把那处座标,改成天牢,那就能凭此驱使心魔阁的高手代为探路。 这些演算,内容极为繁复,照理说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能够完成的,除非取得九龙寨的独门秘法,在脑中建构术式算阵,不然哪怕用上工具,也得要操作半天,根本不可能心算搞定。 不过,这对自己并不是问题,因为自己不但是九龙寨嫡传,甚至当前九龙寨使用的演算技术,一半还就是自己当初藉着春秋大祭,改进传授回去的! 除此之外,自己还懂得随机变通…… “……太可惜了,我们白花了许多时间啊。”温去病感叹道:“本门并不擅长计算与解码破阵,如果当初找上九龙寨合作,把这些数据交给他们,可能三五个月内,就能完成我们几年才解决的问题。” 闻言,绝命法王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望过来,“废话!九外道中,那票数理狂确实擅长此道,但本门与他们哪来的交情?更何况,这等大事,只能由本门与莽荒殿秘密进行,岂能为外人所知?九龙寨若是知道偷天计画,一转手把本门给卖了,那怎么办?看你也算聪明,怎么问这么笨的废话?” ……废不废话,要看有没有说在点子上!没有你回答这么一长串,我怎么来得及把解码完成?简单一个问题,能争取到我最需要的时间,笨的人是谁? 温去病无暇腹谤太多,急急将演算出来的座标,转换成位置,要加以窜改,但当结果算出来,自己却先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居然真是天牢?六个阵脚之一,在天牢? ……不过,座标看起来,是在天牢近大门口的位置,这就挺荒唐了,总不成心魔阁众人在天牢大门口一通破坏,就把阵脚给破了? ……考虑到心魔阁、莽荒殿这群数理盲的计算能力,座标很可能有偏差,真实的位置,恐怕在天牢深处,李家很可能藉着看守天牢的力量,顺便把守阵脚。 心念急转,温去病顺手窜改,当绝命法王将三个诅咒娃娃的数据提取完毕,化成座标,所得的结果,就是在天牢深处的地下。 “这位置……是天牢!还在地底……肯定是地库!” 绝命法王一怔,随即拍掌大笑,“妙!这下太妙了,我们正要拿韦士笔来当掩护,如果我们杀入天牢,破了阵脚,再放出所有犯人,旁人肯定以为我们是为了韦士笔,哈哈,想要什么就来什么,真是天助我也。” 绝体法王露出一个恐怖的丑陋笑容,“韦士笔与本门有阻道之仇,如果破阵脚时真遇上了他,顺道一掌杀了便是。” “正是!”绝命法王大笑应声,旋即皱起眉头,“可我们杀了他,又如何藉他来瞒天过海?” “这……” 绝体法王一下愣住,旁边的温去病也听到傻掉。 ……说得好像你们两个天下无敌了一样! 十七章 另一件任务 温去病自知平常给予人的形象,就是个特立独行的怪人,这多少有点自己刻意宣扬,特别放浪形骸的结果,但在本质上,自己的任性而为,也确实和普通人不太相同。 不过,那并不代表自己就能和其他不太正常的人相互看对眼,英雄之间会惺惺相惜,天才看天才可就没那么友善,更别说变态看变态了。 心魔阁这边的行事作风,真是让素来胆大的自己,也常有叹为观止的感觉,当确认阵脚之一位于天牢深处,他们的反应,竟然不是“完蛋了,打包回家吃消夜吧”,而是“天助我也,这下可顺便了”,不合常理的过度乐观,让温去病的脸都差点抽搐。 ……除非背后有天阶高位者的支持,否则,你们这是哪里来的过度自信? ……如果天牢你们都能来去自如,想杀谁就杀谁,那还偷什么龙气?直接杀上禁宫去,逮着皇帝,一掌拍死,以后啥事都你们说了算。 一时间,温去病都觉得脑袋糊涂,不明白是自己太过胆小,还是在这里大笑的心魔阁门人都疯了? “……盖子,你的那具天阶神尸呢?” 绝命法王一句话问来,温去病顿时一愣,搞半天,人家是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 “这个……”温去病挤出一副无奈苦笑,“在钱都,一片大乱的时候,她发癫了,想要杀我,我拼命跑,她就拼命追,她又拼命追,我又拼命跑,一路跑到帝都,她……就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心魔阁众人面面相觑,那么强大的天阶神尸,居然跑了没影,这实在太可惜,尤其在当前这个最需要战力的时刻,如果没了天阶神尸,只凭己方这些人,闯天牢岂不是好危险? 绝命法王沉吟道:“不在了?这也不打紧,这几天,我们在帝都附近多搜搜,或许能够找回来。” 温去病心中一凛,记起了心魔阁的一个规矩,正常的神尸,所有权归持有人,不管是谁都不能强夺,但如果持有人控制不住自家神尸,被神尸反噬或脱逃,那么神尸就被认定为无主之物,人人都可以来争夺。 心魔阁的本质,始终是外道黑帮,服膺弱肉强食,力强者胜那一套,身为神尸的拥有人,守不住自己的神尸,被神尸反噬或逃逸,根本是死罪,也就怪不得别人夺走了。 可以想像,确认了自己遗失神尸后,心魔阁弟子恐怕会在帝都附近大搜索,试图把这具难得的天阶神尸收服,归于己有,这和捡到大宝藏没有两样。 然而……就由他们去找吧,只要龙云儿收起金缕玉衣,收起冥龙尸气,回复常人血肉之躯,谁都没法凭着先前的线索把她找出,至于庆云……不在太一的神魔空间,就算打死她也用不出来,更不能成线索。 就是最近这段时间要小心点,这些盗尸狂肯定会跟踪自己,试着找出点什么来。 “好了!虽然有点意外,但并不是什么问题。”绝命法王道:“计画仍然进行,原本我们也没料到盖子你会来帝都。” 温去病不动声色,但确实感觉到,两位法王必然有着什么底气,他们前来帝都之前,没预期道自己会来,换句话说,即使没有自己与天阶神尸,他们也有信心实现计画。 ……底气的根源是什么?实力不足,就只能靠智能与装备,智能什么的,这些家伙不足依靠,那可能性就只有装备了…… ……心魔阁这回真带了神器出来?或者…… 温去病心头一震,察觉到自己思路有一个盲点,能够听命与受操控的尸偶,叫做神尸,心魔阁常常说,本门没有第二具天阶神尸,但……可不代表没有第二具天阶遗蜕。 这些家伙天天挖坟捡尸体,百族大战时期,若说没有捡到天阶者的遗蜕,鬼都不会相信。不光是妖族、魔族、兽族,甚至可能还有人族的,这些天阶者的亡骸,力量恐怖,不是未出天阶的心魔阁能够驾驭,就算蒐集回来,也只能封印起来,无法成为神尸。 但控制不住的东西,不等于不能用,如何使用失控物件打击敌人,甚至与敌人同归于尽,这可是碎星团的拿手好戏…… 看样子,心魔阁是有把握的,他们进攻天牢,已是必不可免,但自己说不定有机会抽身,由他们去攻天牢,探查情况,而自己隔岸观火。 “对了,晋王府……” 浮尸脸的绝体法王,好像想到了什么,道:“另一个计划,是不是也该顺便进行?” 闻言,温去病的目光转了过去。 ……另一个计划?心魔阁还有什么狂想?窃取龙气还嫌不够,另一个计划会是什么? “咳,这也是另一件当务之急,炼制神兵,重中之重。”绝命法王摇头道:“太一的神兵任务可不好办……列名中的帝都六大美女,要取到其中三人的完整人皮,这才能够炼制神兵……” 这真是一个大出意料的答案,温去病还真没料到,心魔阁接触太一没多久,就比自己更能玩转系统……或者说,被系统玩得晕头转向,居然玩起自己都还没接触到的神兵任务。 如果没记错,神兵任务似乎是自己准备好主材与辅料,单纯请太一出手炼制神兵时,所需要进行的任务,或者撞到大财主,通通用金叶来抵也成,只是花的金叶之多,不如直接花钱买一把。 ……倘使主材、辅料全都没有,单纯做个任务就想空手套白狼,肯定会被太一直接推去送死,别想活着从任务里回来! 在太一背后接下这工作的,应该是魔族吧,那边和心魔阁想必一拍即合,乐意为他们打造一柄神兵,只是……这桩神兵任务也实在…… 魔族给了心魔阁一个名单,名单中有六名帝都美人,要将她们猎杀,剥下完整人皮。任务充满血腥、邪恶,确实是魔族的风格,但根据自己对魔族的了解,这任务里肯定有陷阱…… 那六名帝都美女中,肯定有不少硬骨头,说了是六选三,看似条件宽松,其实正是引人入圈套的花招,后头可能怎么选都会踢到铁板,又或者,基于某些未知理由,就算杀了人也蒐集不到完整人皮,白忙一场,惨遭玩弄…… 与魔族签约合作,真是得紧盯每一个字句,每句话都得从多角度来揣测,确认过都没问题,这都还要有上了当的准备,因为再没有什么生命体,比魔族更擅长玩文字游戏。 心魔阁有很大的可能跳了坑,但自己也不敢肯定,因为诸天神魔即将回归,在这将归未归的阶段,寻找代言人是祂们的一贯作风,会否给把神兵当甜头,开始培养代言人,这个自己可说不准…… “两件大事,都要进行,我们人手吃紧啊,进攻天牢可不是易事,绝心意外殒落,我和绝体必须全力以赴。” 绝命法王一下沉吟,改造过的眼球闪过一抹红色异芒,望向在场众门人,最后落在温去病身上。 “……盖子!你……” “法王,您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盖舟曲请命参加进攻天牢的行动,誓死完成任务!” 温去病站前一步,慷慨激昂地说话,在场心魔阁门人纷纷侧目,都觉得盖舟曲怎么像变了个人,难道是因为神尸跑了,化悲愤为力量? “好!好!”绝命法王上下打量着温去病,赞许道:“想不到我心魔阁还有如此大好男儿,绝心没有看错人,不过……你还是免了吧,你最近功绩卓著,还是本门与莽荒殿的联合种子,简直是宝贝,不容有失。” 这回答一早在温去病的意料中,别的不说,单冲着自己身上的潜力与利益,心魔阁就必须珍而重之地对待自己,若自己真的随队杀去天牢,两大法王还要特别分心保护,估计他们也觉得太累,索性把自己给剔除了。 ……接着,就是想个办法,在某名心魔阁高手的身上,留下监视手段,这样自己不用亲闯天牢,也能有如亲睹。 “……但为了不白费盖子你摧花狂魔的响当当外号,我们决定把另一件工作交给你……” 咦?我不是幻灭人魔吗?另外那个外号哪来的?另一件工作是怎么回事? “晋王宠妃是六人名单之一,今天在八方楼本来是个好机会,但被宇文老儿给破坏。” 绝命法王道:“我们破阵脚,你就去蒐集美女人皮吧,两边不耽误。” “啊?” 温去病眼睛都快凸出来,没想到莫名其妙,给扔来这么件麻烦差使。 ……这个心魔阁,真心不是好地方。 “……时间紧急,既然方向确定了,那就不要拖,此时此刻,外道七派可能正在接触太一。” 绝命法王断然道:“事不宜迟,我们今夜就行动,奇袭晋王府!” ……等等,你们不是要去天牢吗? 心魔阁的行动力之高,着实让温去病也佩服,说干就干,但突袭地点怎么不是天牢,而是晋王府?那自己要怎么办? “盖子,这可是为你制造机会,我们攻击王府后园,破坏阵脚,制造混乱,掩护你进入,袭杀美人,活剥人皮。” 相对沉默的绝体法王,忽然开了口,皮笑肉不笑道:“或者,你也可以早一步出发,反过来掩护我们。” 十八章 投名状 温去病对自己的运气,向来没有过高评价,不过这一次,即使是见惯大场面的自己,也有种踩到狗屎的感觉。 莫名其妙,自己就要担负起摧花狂魔,而且还活剥人皮的工作,特别是在这种情境下,这简直就成了一件“投名状”,需得要自己完成工作,才能得到心魔阁众人的信任。 亏得两位法王交代任务后,这些脸色苍白的盗尸狂,还一一来向自己祝贺。 “盖子,好羡慕你啊!” “这可是一件优差啊,好好干。” “你发大运了,盖子,要是可以,我作梦都想和你调换啊!” 自己是很希望把这些话当成恶意嘲讽来听,不过至少从他们的眼神看来,一个比一个认真,说羡慕的也都是真心羡慕。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会议完毕后,绝命法王还过来拍拍肩膀,安慰道:“盖子,振作起来!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丈夫何患无妻?改天我们再找具好的艳尸给你,别难过了。” ……法王,通常情况,你不是该介绍个好姑娘给我吗?直接给我条尸算什么意思? ……就算是正常的黑帮励志,通常也是勉励我练成本事后,看上哪家美女,直接杀光她全家,把人抢来,爱当老婆当老婆,爱当婢女当婢女,没带你们这样的吧? ……鲁蛇、屌丝才在那边玩尸体,搞自闭,我都练成绝世武功,无敌一方了,还只能晚上抱艳尸,心魔阁这门派哪有未来可言啊? 和这班同僚相处久了,温去病觉得自己的脸,因为频繁克制抽搐,已经肌肉僵硬,麻木不仁了。 当晚就要行动,剩没几个时辰,自己也不好说要外出去逛逛,毕竟八方楼的骚动影响,现在六扇门、密侦司必是侦骑四出,搜捕一切可疑份子,“盖舟曲”说要上街闲逛,摆明没事找虐。 温去病也不急躁,就在这地窖内找地方坐了下来,闭目调息,趁机思索许多东西。 这次前来帝都,遇到了很多问题,光是今天一天,就有一堆意外,让自己必须停下脚步,重新审视自己的决定与方向,慎重踏出脚步去。 首先,是八方楼上,遭遇公孙守义的战斗,乍看之下,只是很简单的胜负生杀选择,但背后所关系到的,却是自己的天阶之路。 碎星团四大武神,在大战末期,地阶修为都已圆满,到了半步天阶的境界,甚至提前具有部分天阶特征,手下都不知道干掉多少天阶一二重的强敌,距离天阶的差距,真的只有那小半步。 这半步迟迟没能迈出的理由,一半是那个人的刻意误导与压制,另一半,也不乏本身的问题。 登临天阶,有时候很简单,不用想太多,就那么一股子蛮劲,什么都不问不想,一步直冲,就这么莫名其妙上去了,常常令那些想太多、顾虑太多,一辈子卡在半步的前辈高人,无尽寂寥地苦笑兼惨笑。 百族大战中,类似的情形屡见不鲜,但也只有见得多了,看多了完整的过程,才会知道:人这一辈子,该苦恼的事情,就是注定那么多,前头不想烦,后头就会有够烦! 没思量自己的道,看见台阶就是路,不假思索冲上去的,只有极少数人能走对、走通,九成五以上的人,都是在错误的道路上越奔越远,直至前方无路,回头太难,才止步于天阶之上,看着无路的前方懊悔。 能够卡在天阶五、六重,停滞不前,这都还算是走狗运了,事实上,绝大多数选错路的,都卡在天阶一重、二重,甚至成了伪天阶这种耻辱状态。 大战中,有些原本实力不如自己的敌方或人族,就这么热血沸腾地冲上天阶,然后耻笑着自己的弱小,可随着时间过去,这些对象最终都被自己踩着头颅,耻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脚下的路是哪条,就踩上了阶,狗屁天阶! 这些血泪教训,无一不提醒着自身,登临天阶前,必须做好准备,然后才是等待最佳时机,绝不能脑子一发热,感觉半对,就这么冲上去,走错了道,那才真是上了也白上。 上天阶前的准备,无非两样: 对外,选择好自己想结合的天地法则,可以一条,也可以复选,甚至可以结合背道而驰的两条相反之路,没有正确答案,只是选择越多,难度越高,但如果真能走通,成就的高度也会更高。 对内,就是处理好自己的心中杂念,坚决意志,能够在所选择的道路上,一路走到底去。 说起来好像很容易,但真的执行起来,却是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是好,特别是对内照见本心的一关,难上加难,即使是很多练上天阶五六重的高人,都未必能在这上头有出色表现,致使修为止步。 对天地法则的选择,自己大致已经有数了,修练那么多年,断不至于连这点都还心中没底。 碎星团时,山陆陵横冲直撞,一力破万法的表现,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将来选择的,必然是力之大道,这是普遍认知,亲近如武苍霓都这么认定,而这也是自己“演技”出众所致,因为打一开始,自己想选择的就是其他大道。 诸天万界,生生流转,轮动不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变动就是这世上不变的法则,也是自己想选的路:变动之道! 从自己还是山陆陵的时候,就已经在不断累积感悟,为踏上这条大道的天阶做准备;大荒西朝归来后,累积已然充足,常常有即将突破的感觉,只是被自己强行压住,没有踏出那一步。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自己也从不想追求所谓的完美突破,尤其是……大战中,那些所谓完美突破的天阶者,最后脑袋被碎星团砍下来扔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不追求完美,却迟迟迈不出那一步,就是因为自己知道,在心性与专念这一关上头,自己其实大有问题,甚至还不是小瑕疵,而是大麻烦。 突破天人之壁,必须有一种坚决意志,摧毁阻挡在一切阻碍。这股意志,对很多武者来说,就是想上天阶的意志,觉得只要拚了命想上、想成功,意志够强烈,就能冲破天人之壁,成就天阶。 那些什么也不懂,只凭着脑袋发热,就冲上天阶的,几乎都是这样认为,但但自己却相信,凝聚这股意志,不能盲目,必须要问自己,到底要摧毁什么东西?为何要摧毁?为何非摧毁不可? 唯有这些问题都答得出,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为何不退,对一个战士而言,这就是斗志的根源、信念的基本,如果弄不清楚,看似坚强的战意,可能遇到点障碍就破碎,生出自我怀疑,即是心魔。 都说,要斩心魔,需要大智能与大定力,而智能的根源,就是明白自身,召见本心,这绝不是光喊一句道心坚毅,就能混过关的,太廉价得来的觉悟,向来都经不起考验。 自己一直以为,心里早已有了觉悟,这六年之中,自己也面对不少考验了,应该没有问题,哪知道,邻近天阶,一个公孙守义,就把自己的心病引发出来。 ……为什么好人就不能杀?为什么必须要杀好人?最简单的他打了我,我为什么不能打回他?就因为他是好人,我就要任他打?与好人对立,难道我是坏人?我为什么就是坏人了?我半生为世人而战,光明磊落,没谋求过私利,为何受千夫所指,成了首席战犯? ……所有人都说我们有错,我知道碎星团的结局,有我们不能推卸的责任,但有过之余,我们的功有人记吗?我知道香雪与海外的战友们过于偏激,所走的路有问题,不想走上他们的路,但对外人而言,我与他们有差吗?就算我不迁怒、不牵连无辜,那些所谓的善人,还不也是喊一声“碎星余孽”,然后一股脑地动手开杀? ……没有旁人认同,又会被自己一心守护的战友当成叛徒,自己的坚持到底有何意义?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东西? 这些问题,伴随着夜夜梦魇,已经积压在心里很久了,平常根本不敢去碰,只想顺其自然,或许有朝一日,事情能够自己找到出路,结果……天不从人愿,到了天阶关前,是自己该面对的时候了。 ……需要面对的事情似乎还有一样。 八方楼下,那惊鸿一瞥的美丽身影,虽然已经十多年没见面,但自己还是认了出来。 ……来帝都之前,曾想过或许会遇上,但那只是或许而已,真没想到这么快就直接撞上,像命中注定一样,现在……更被逼着要去人家府上拜访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温去病静静地一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天色已黑,不但入夜,而且将近子夜,该是心魔阁行动的时候了。 ……人生要面对的事情有很多,当一切已经逼到面前,无路可退…… ……就一件一件料理掉吧! 十九章 往事如昨 在麒麟李氏的诸多亲王中,晋王李多衮是比较特别,也非常受到注意的一位,百族大战时,这位出身不够的皇子,果断地支持二皇兄上位,经历连串斗争后,二皇子被立为储君,只要即位为帝,一路支持走来的他,也能顺势登天,掌握大量实权,就算不是地下皇帝,也是黑暗宰相。 很可惜,所有的宏图伟业,总是难免各种的计画偏差与意外,在封神之战的前夕,已经被确立为王储的二皇子,骤然身亡,连带二皇子的派系,也在战争中伤亡惨重,实力大损。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局面登时大乱,几个重要的关系人,都在同一时间,因为不同的理由身亡,二皇子的派系根本不知如何应付,等到局面渐稳,赵王李昀峰已成王储,并且预备在不久之后,接替已气息奄奄的皇帝,登上帝位。 这个变化确实令人震惊,但已掀不起什么反对声浪,因为百族大战的战史,同样也是李家各皇子的争位史,经过长久的你争我夺,三度改易储君,我死你活之后,几十位皇子、皇女,死到没剩几个,各派系的力量更残破不堪,当赵王得势上位,已经没人能再反对了。 新帝国建立后,晋王受封亲王,品位至高,见帝免跪,上殿有座,这是其余亲王所没有的规格,也是对他能力的肯定,但晋王一反当初的活跃,变得极为低调,闭门不出,谢绝访客,只收拢起一班姬妾,倚红偎翠,过着风流日子。 人们将这解释为低调避祸,惧怕当今天子铲除隐忧,但当人人都这么说,低调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人们总是猜想,晋王何时会造反?每次发生什么事,都有晋王谋反的阴谋传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都能想到,晋王肯定压力山大,连密侦司都毫不掩饰对他的猜疑,门前门后都是明暗哨,三不五时就到晋王府请安,名为问候,实际上的意思,谁都明白。 在这样的情势下,连温去病也想不通,李家在重组帝都大阵时,为什么将新设的两个阵脚,一个放在天牢,一个放在晋王府? 天牢也就罢了,勉强还能算是集中防守力量,就像自己当初设计,也把阵脚之一放在皇陵,省人手省事,但把阵脚放晋王府后园这是哪招?你们这么干,晋王他知道吗? 思索这些问题时,温去病也不得不正视另一个可能。 六个阵脚之中,由后土旗找出的四个,不会有错,这是与太一的交易,所选出来的东西,也正是自己当初设计的四个阵脚……其实早知这样,心魔阁还不如找上自己,由自己出卖这四个阵脚的位置给他们,就算要敲一笔,也肯定比太一宰的那刀轻多了。 心魔阁、莽荒殿,在阵法上并没有杰出表现,使用的也都是一些老掉牙技术,他们所推算出来的结果,正确吗?自己晓得肯定有误差,但这误差有多大?差之毫厘?还是失之千里? 如果时间足够,给自己个把月……至少半个月的时间,自己就能检算一次,找出正确位置,把大阵分析透彻,现在却没法可想,只能照心魔阁提供的资料来干。 “……去,他们破不破阵脚,和我有甚么关系?我操什么心啊?真是天生劳碌命。” 益发觉得自己的处境搞笑,当大队人马将要出发,温去病看看自身模样,越来越不对,扬手拉住了李月白、夏侯章。 “两位师兄,我这模样不太称头,有没有点适当的行头,现在我能换一换的?” “行头?” 李月白、夏侯章对看一眼,均感困惑,夏侯章皱眉道:“你是去杀女人剥皮,随便拿个麻布袋套头上不就好了?还要敲锣打鼓吗?” “话不是这样说啊,专业人才做专业事,那边是晋王府,我出手做案,难免会被人看到吧?被人看到了,将来肯定会扬名出去吧?横竖都会被人晓得,我当然想要一个好点的形象。” 温去病道:“摧花色魔也是淫贼,淫贼嘛……那就衣着得体,风度翩翩,手摇摺扇,似笑非笑,月下现身,形象高贵神秘中,还带一分浪荡,你们想想那画风,简直是……” “妙计!” 夏侯章忽然冒了一句,倒让温去病一脸困惑,“啊?” “你说的那画风、那形象,环顾当前帝国,不就是新近最出名的温家主人温去病吗?”李月白笑道:“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之前受挫于温家,现在就算不能去找他们的晦气,也要嫁祸过去,让他们麻烦不断,对吧?这计策好,我们可以全力配合你,一定把脏水泼到温家头上……来人啊,帮盖师弟弄点体面的衣服过来,要特别名贵的那种!” 温去病脸部抽搐,表情全部僵住,好半晌才冒出一句,“免了,还是直接给我个麻布袋吧。” 商量既定,心魔阁人马分批出发,走的时候,两名法王还特别做出叮嘱。 “……得意宴举办在即,星榜剧烈更动,帝都到处都是想趁机成名上位的,最近十几日里,淫贼、窃盗做案的次数,比平常多了两三倍,六扇门忙到都要咬人了,现在帝都无论皇亲国戚,还是富商豪门,只要家里有美人的,都提高警觉,加派护卫,连那些歌楼妓馆,都重金请来高手护卫。” 对于绝命法王说的这个状况,温去病不算意外,现在这世道,太多的江湖新生代争着出名,哪怕挤不上正道的大门,沦为邪派,在黑道中也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既力求表现,又拼命自我宣传,才有机会广为人知。 当淫贼,地位是过街老鼠,死亡率其高,但仍不失为一个迅速成名的捷径,一些淫贼为了显示本领高强,做案前还先发预告信,唯恐别人不知。 得意宴前夕,这么多龟蛋搞风搞雨,可以想见帝都情势之乱,自己却要在这节点上成为他们之一,去干采花杀人的勾当,真是前途黯淡啊。 绝命法王道:“星月湖为此还派了不少高手入京,保护门下产业,与本门起了些小摩擦,死了几个人……咳,总之,盖子你自己当心,虽然我们会帮你引开注意力,但说不定……晋王府藏有其他凶险。” 温去病扬扬眉,晋王李多衮擅长交际,往昔搅动风云时,他与六郡权贵个个交好,以至于失势之后,这些人还很乐意送美女给他,加意笼络。 在这前提下,就算在晋王府中遇到什么六郡高手,自己也不会意外,只是以自己当前战力,哪怕碰上半步天阶,打不赢也绝对输不了,真有不济,难道连跑也跑不掉吗? 至于晋王本人……自己倒不太在意这个问题,记忆中,只有一个印象:帝室姓李的,没一个能打的! 时间一到子夜,心魔阁所有人全部出发,直奔晋王府而去,大队人马化整为零,三三两两,有些甚至不能直接走路,必须坐马车,或是藏在牛车的货物堆里,要不然,那些狰狞可怖的兽类尸偶,直接就会引来大恐慌。 晋王本人,和他的王妃,都有大批护卫随身,住处也都十步一兵,警戒规格极高,可比禁宫,要接近过去可不容易,但其他姬妾的住所,那警戒规格就没那么高了。 心魔阁要袭击的那名宠妃,出身沧溟龙家,但位分不高,据说早年被龙家送入宫中,希望攀个富贵,能被选为嫔妃,却没被看中,流落贱役,当了几年宫女,后来新帝国成立,皇帝惊其美色,将其赠予晋王为妃,以示笼络与安慰。 这名龙妃,据说是出了名的美人,艳冠帝都,赐与晋王后,引起人们不少好奇,文武百官、商贾仕人,都在好奇她的艳色有多惊人,但因为身分特殊,她向来低调,平素少离晋王府,就算出行,也都遮面缠发,不让人看到,却反而更增添了人们的好奇心。 对于这位似乎带有一身故事,却又难与人亲近的神秘美女,外界谈论颇多,但考虑到她牵涉到皇宫与晋王府,人们都从中感受到一股禁忌之气,怕议论得多了,惹祸上身,谁也不敢像讨论其他著名美女一样,对之高谈阔论,致使帝都之外,对她了解不多,声名不响。 而这些情报,看在温去病眼中,则是有着别样的感慨,虽然姓名不同,但无疑就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人。 ……等将来我们成亲,我的家人也就是你的家人了,所以你不要难过了,你会有家的,我家就是你家。 我不要你有危险,你如果因为乱答应人,受伤了、没有了,我……我怎么办啊?你才是最重要的!呜呜呜呜…… 童年的声音,言犹在耳,原来……这些年来,大家都不容易啊…… 笼鸟槛猿俱未死,回首已是百年身…… 晋王府的层层阻碍易过,温去病站在树枝上,静静看着窗户内,那碧发如玉,容颜一如当年的龙家美人。 二十章 杀人采花痴佬温 锦被金帐,绮萝薰香,布置得华贵豪奢的寝室内,碧发的美人,仙容倾城,面带愁容,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件婴儿的小衣,缝刺绣花,听着身边小婢絮絮叨叨,说着府中的家事。 “……夫人,王妃下个月就要临盆了,到时候也不知是男是女,万一是男的,那……那不就糟了吗?” “别胡说,王爷膝下至今无子,引以为憾,王妃如果能为他生个继承人,这是王府的天大喜事,我们应该要高兴啊。” 碧发丽人轻声说着,声音很柔,但眉宇间化不开的愁,为这温婉的话带上几分怯意。 看主子娇娇怯怯的模样,小婢一下急了,忙道:“才不是呢,如果王妃得子,夫人妳就没好日子过了,她一向都不喜欢夫人妳的,其他那几位夫人看她眼色,平常没事就往这使绊子、泼脏水……” 碧发丽人姣好的容颜,浅笑中泛起无奈的苦意,低声道:“我出身不好,又一直未能替王爷诞下子嗣,妇道有亏,姊妹们不待见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怪不得她们。” “夫人妳总是这样!”小婢急着跺了跺脚,道:“妳贤良淑德,一心一意侍奉王爷,府内谁不知道?就那些私心满满的贱人,总在背后编派妳不是,妳当她们是姊妹,她们看妳可是敌人,妳都不知道她们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被勾起了好奇心,碧发的丽人抬起头,但看见小婢欲言又止,眼神一黯淡,摇头道:“有些流言蜚语,说的人只是随口,妳也莫要太在意,别传来传去,多了误会,伤了和气,王爷他会不高兴的。” 本来还有顾忌,看了自家主子的怯懦反应,小婢忍不住脱口道:“那些夫人总拿夫人妳的出身说事,特别是袁家那位,还说什么已经和王妃商量好,等世子出生后,就把夫人妳贬去……去……去刷全府的马桶……” “啊!” 一声惊呼,碧发丽人的脸色,瞬息变得惨白,拿在手上的婴儿小衣一下掉落,针刺破了手指,滴落朱红,眼中闪烁的神情,有羞辱,更多的还是惊恐,随即汇聚成一串晶莹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脸蛋滑落。 小婢看自己的话惹祸,深自懊悔,连忙出言安慰,说些不相干的开心话题,想替受伤的主子引开注意力。 这一幕,全被藏身在窗外老远处,一动也不动的温去病看在眼里,忍着面部的一阵阵抽搐,心情……极端复杂。 十多年不见,虽然知道大家都过得不容易,但好歹也是身在豪门,锦衣玉食不缺,还真没想到……妳会过成这德行啊! 不过,也是自己太过想当然耳了,豪门贵胄,从来就不是幸福的保障,越是高门大户,里头的水就越深,各种勾心斗角,层出不穷,她是被皇帝赐到府内来的,身分虽尊,在旁人眼中却是半个奸细,得不到信任,更注定不会有好日子。 记得先前听龙云儿说过,身无背景的她入宫后,沦为杂役,从洗衣扫地,最后甚至被人排挤到去刷马桶…… 堂堂的大家千金,入宫后沦落到这个地步,虽然在兵荒乱世,也真不是普通一个惨字了得,哪怕现在脱离贱役,成功嫁入帝王家,也没过得比较好,被那边当成奸细用,被这边当成奸细看,无论有心无心,都里外不是人,处境分外险恶,只得谨小慎微,低着头做人…… ……真没想到,一别十多年,妳会过成这样,小时候……妳又聪明,又骄傲,说到未来,眼中闪烁的自信光芒,仿佛连身上都在发光,深深吸引着我。 ……其实,这些年,我不敢去探妳的消息,但我一直都以为,妳过得不错。 站在树枝上,温去病运转功法,把周身气息尽数收敛,藏在茂密枝叶里,但哪怕藏得无踪无迹,心情却起伏不定,充满着连自己也难以理解的陈杂百味。 重遇旧情人,原来就是这种感受吗? 但自己与她……要说是情人,实在荒唐了,两个八九岁的小鬼,能有什么感情?就算婚约相许,但什么也不懂的年纪,能有什么情、什么爱,懂得什么叫刻骨相思,什么地老天荒? 多年来,自己一直是这么理解的,也是这么向龙云儿解释的,但这却解释不了,为何她的存在,这么多年来在胸中萦绕不去;又为何当日,只是为着与她的约定,自己就冲动犯傻,改变计画,救下龙云儿;以及……此刻站在这里,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 理智与情感,从来就是两回事…… 温去病皱起眉头,凝视着窗中人,默然不语,自己这回来此,其实就是为了来看看她,面对自己的心障,整理好踏往天阶前的准备,至于摧花剥皮什么的,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心魔阁的活动,荒唐透顶,自己可以协助他们攻破阵脚,这个没问题,但没必要助他们铸炼神兵,更别说还去活剥美女皮了,这里怎么说都是晋王府,只要闹出点动静,引来这边的高手护卫,自己佯装不敌,就可以交差,横竖自己是门派之光,总不至于为了一次任务失败,就要处理掉自己吧? 想着这些,温去病心念一动,察觉到有人悄然靠近。 身法很轻,轻功堪称上乘,高阶的程度,却有近乎地阶的水平,相当难得,是特殊血脉的影响;一路飘行而来,无声无息,不是王府内的护卫,从鬼祟程度看来,除了淫贼,没有其他可能…… 温去病心里暗骂,身形一动,直接就出现在这名淫贼的身后,形如鬼魅,别说没有半点声息,即使已经站在这男子后头,他也浑然不觉。 不远处,屋内主仆两人的谈话声,阵阵传来,已经转了话题,谈到最近骚乱的帝都。 “……六扇门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弄到京里一堆强盗、采花贼的。”小婢道:“我前两天听下人说,还有淫贼下帖,专门指名要来拜访夫人妳的……” “有这种事?”碧发丽人明显吃了一惊,满面惊惶,“那……那不是好可怕?那些采花贼,一个个都杀人不眨眼的……指名找我,怎么我都没听说的?” “可能王爷担心惊扰到夫人妳,所以才没说的吧,夫人可别对人说啊,不然我就惨了。”小婢懊悔一阵,连忙道:“不用担心啦,咱们王府戒备森严,外人进不来,而且,王爷为了夫人,听说还特别请了高手过来,保护夫人。” “……哦。” 不知何故,听到有高手保护,碧发丽人低低应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失望,这反应非常古怪,但温去病无暇细思,因为听了这句之后,前面那家伙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振奋起来,开始脱衣服。 如果衣服脱了,是赤身裸体,那也罢了,但这名淫贼脱了紧身的夜行衣后,底下所穿着的,竟然是锦袍金丝带,腰间配玉,手拿乌木摺扇,俨然一名浊世佳公子,连头发都特别梳过。 如此做作,让身后的温去病为之傻眼,暗自惊叹,现在连当个采花贼,都无比讲究,做案前不先把形象弄好,就算做了大案,也没法迅速成名。 淫贼的岁数约莫二十出头,一露脸,温去病也就认了出来。 ……原来是星月湖的“覆雨翻江”殷红军,这家伙不过星榜低位,也上京城闯名号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看殷红军笑得一脸狰狞,双手一搓,就要现身入侵,温去病无奈一叹,手一伸,就从后头掐握住淫贼后颈,将人提了起来。 蓦然被擒捉住,殷红军大骇,自己甚至全没发现身后藏了有人,这是什么修为?对着以轻功见长的自己,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修为何其恐怖? “饶……” 挣扎的话刚想出口,温去病手上施劲,轻轻一折,清脆的颈骨折断声响起,位列星榜的淫贼,已经成了一具风度翩翩的死尸,一股臭气从尸骸中发出。 温去病摇头道:“你真是淫贼界的耻辱……” 掌力催发,金蛊化龙,毒素侵入血肉,瞬息之间,将尸骸化得干干净净,剩余的战器与丹药,都被温去病收入芥子环中。 本想不留痕迹地窥探,却意外出手杀人,温去病啼笑皆非,不过,殷红军能够穿过王府防卫,潜来此地,这里请的护卫高手实在失职,恐怕拦不住心魔阁众人了。 “……那边有气机传来,唔……开打了……” 晋王府后方战斗爆发,在这里多看已是不宜,温去病预备赶去,却骤察一股气息,快速往这边逼近。 气机波动是地阶,后头还有几个高阶,速度颇快,距离又近,很快就会到,最糟糕的是,这些气机还有些熟悉…… ……不妙!是那丫头,怎么会在这地方碰上她? ……是了!姊妹至亲,找她等于找整个门派,晋王府当然不会浪费! 温去病心念一动,就见到半空之中,一抹璀璨烈阳升起,明明是半夜三更,浩然正气、九天阳火,照亮大片天空,光焰中,一名兼具力与美的少女,飞扑而下。 “淫贼!敢打我姐姐的主意,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做不成男人!” 二十一章 鬼尊(紅包満五百加更) 虽然听到讨论,知晓晋王府请了高手巡护,但温去病的认知中,这些高手应该都是出身六郡的血脉高手,除了因为这些人与晋王走得最近,彼此好说话,也因为八门之中,最强的四门都不适合。 封刀盟自命侠义,不愿意涉入政治斗争,对于贵族、宫廷的相关事,素来离得远远,不愿沾边。 金刚寺的俗家弟子,大多出身微寒,半是苦力、社会底层,素不为贵族所喜,晋王堂堂之尊,自也不屑请这些人物入府,保家护院,自贬身价。 玉虚真宗倒是有一堆仙风道骨的出尘之士,出入王府、宫廷,开口讲道,人皆敬仰,但要请这些有道高人来府上,花的代价可不少,玉虚真宗的高收费,已经是出了名的快刀。 几乎都是女子的天斗剑阁,本是保护贵族女眷的良选,但燕无双厌恶李家皇族,天下皆知,也影响了门中人的态度,正常来说,王府想请天斗剑阁的高手来支持,根本没可能,真的要请,多半也是战力不强的十字庵门下。 因此,在预估晋王府内所会遭遇的高手时,温去病压根就没考虑天斗剑阁的可能性,直至看到龙灵儿现身,这才暗悔自己想漏了一节。 ……天斗剑阁不是王公贵族能请得动,但事情若关系到门人家眷,那就另当别论,龙灵儿这丫头与她是姊妹之亲,晋王府完全可能透过她,请动龙灵儿与剑阁的高手。 温去病不信她们有能力发现自己,但有两个可能的变量,一是太阳龙血脉,或许有什么自己所不了解的神异;一是自己击杀殷红军那孬种时,他的气机波动被人感知。 但无论是哪一个,自己行踪已露,并且被盯上了,现在最庆幸的是,自己穿着夜行衣,头上还罩着麻布袋,一时还不怕被认出来。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自己如何处理身分问题?是装个彻底的神秘人,虚晃两招就跑掉?还是继续扮盖舟曲? 若是后者,自己就只能继续用高阶力量,要压制地阶初段的龙灵儿,问题不大,但若剑阁有其他地阶高手,那就非常麻烦。 “淫贼!敢打我姐姐的主意,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做不成男人!” 龙灵儿如龙天降,太阳真火环绕周身,照亮半个天空,气势无双,对底下的这名淫贼怒不可扼,双掌一并,凌空下击。 ……天斗剑阁门下,最痛恨的就是淫贼! 攻击还未至,强猛气劲已经笼罩温去病周身,他看着那朗朗太阳火,诸多念头闪过脑海,最后不闪不动,举起一掌,迎向龙灵儿的重击。 两力交击,胜负立分,龙灵儿一击势无可挡,温去病全无抵御之力,竟惨被这一击整个打入地下,地面穿了一个细小却深的洞穴,洞壁四周被高热焚成焦土,人则整个不见了。 “……搞什么鬼?” 龙灵儿踏落地上,对着眼前的深洞,目瞪口呆,虽然刚才一击,自己发动法相,毫不留情,但杀伤力如此明显,还是很意外,这家伙散发的气息像高阶,却弱得一塌糊涂,只挨了自己一下,就被打到地底去了。 “看体型,还以为是盖舟曲那个挨千刀货……怎么不是吗?弱到不行啊!” 龙灵儿摇摇头,迎上了靠过来的师姐妹。原本为了安全起见,在龙灵儿发动首攻后,她们也会组成剑阵,联合封锁敌人,哪想到全无上场机会,事情就解决了。 “……这么没用的淫贼,是怎么潜入晋王府的?”一名剑阁女弟子道:“晋王府枉称了得,却连这种毛贼也能入侵,真是闻名不如实见。” 另一名剑阁女弟子点头,“那是!帝国里欺世盗名的可多了,区区一个晋王府,怎么能和我们剑阁相比?” 诸女妳一言,我一语,尽显对自家门派的无比信心,虽然只是中、高阶,却把顶级门派弟子的眼界与优越感,展露无遗。 她们虽然都比龙灵儿年长,却全部听龙灵儿的指挥,淫贼消灭后,就有人问起:“后头那边好像打得很激烈,入侵的似是邪魔一类,我们要不要去帮手?” 龙灵儿摇头道:“不用多事,晋王府的事,自然有他们的人解决,难道还真当我们是来保王府的?掌门也说过,我们天斗剑阁从来就不是名门正派,她创派是为了保护想保的人,不是为了主持正义,只不过刚好和我们敌对的都是邪魔外道而已,所以用不着看到邪魔就往上冲。” 诸女纷纷点头,这确是燕无双的原话,但在剑阁诸弟子心中,后半段话有别的演绎。 ……与剑阁敌对的邪魔外道,不是刚好,而是必然。 ……以天斗剑阁当今的力量,谁敢与之敌对,管他是何出身、有何背景,都能打成邪魔!说你是,你就是! ……有一名高位天阶坐镇,天斗剑阁别说横压当代,就是改朝换代也可以!特别是,如今司徒无视已不在,剑阁再也无人能制,往后就是剑阁的时代了。 九外道大会后,虽然该役剑阁铩羽而归,秋艳红重伤,地神兵被夺,堪称大败,但剑阁之中却士气大振,人人昂首阔步,指点江山,觉得未来尽在手中,连堂堂亲王也不放眼内了。 而在确定不插手晋王府的其他斗争后,这群女剑手望向龙灵儿,她一脸矛盾的表情,显得心神不宁,偏偏众女都知道她心里在纠结什么。 “别想了,灵儿。” 一名年长的女剑手,叹息着拍拍龙灵儿肩膀,望向不远处的那间华屋,道:“妳如果真的想见,就去看看吧,好歹是妳的亲……” “自从她改名叫龙碧曲,嫁到晋王府以后,我和她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龙灵儿语气坚决,说得没有半分转圜余地,但频频望向华屋窗口,舍不得将目光转开的动作,却让人觉得她内心状态大是玩味。 尤其是,在这里的众人都知道,当初接到书信,有淫贼觊觎龙夫人美色,府内缺乏人手保护,想请剑阁这边协助,这丫头得知此事后,扯出一堆理由,拼命争取带队来援,甚至还和几名前辈发生冲突。 看似无情的人,往往情义深重,嘴上说得越是决绝,心里越是割舍不下,她小小年纪就在外飘泊,近几个月来,顶着旁人的白眼与嘲弄目光,放下修练,到处寻亲,其实……她真是很看重姊妹同胞之情的。 一名师姐叹道:“妳二姊不见,生死不明,妳又与妳爹爹闹翻,说不回龙家,那妳大姊可能就是妳唯一的亲人了,又何必因为逞强而……” “我不是逞强!我只是……” 龙灵儿用力甩了甩头,想把复杂的感觉都抛出,跟着,又朝华屋看了一眼,“我也说不清楚,但她自从过到晋王府后,就变得怪怪的,和以前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对她……见了面也不晓得说什么,她平安没事就可以了。” 始终是人家姊妹家事,其他的同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刚刚那名淫贼弱得出奇,一招就被龙灵儿杀掉,似乎不是预定来犯的那位,照计画,众女应该继续潜伏等待,但也就在此时,一股让人打起寒颤的气息,由远及近,让她们全身僵凝,神为之夺。 五颜六色的光芒,同时在身上闪起,天斗剑阁的弟子,身上自然不缺防护装备,又是来王府出公差,哪怕是中阶修为,也持有战器,这一下被激活,自行护主,稳定精神。 “……天阶者!” 龙灵儿诧异凝望,这层次的波动,自己不会认错,今夜的晋王府到底在搞什么东西?那群邪魔外道想干什么?这不是攻打天牢或禁宫,居然出动了天阶者! 法相转动,太阳真火迫发,纯阳正气,抵御住那边传来的滚滚邪气,龙灵儿护住一众同门,让她们得以自行配合,回神自护。 “是九外道的哪一派?”龙灵儿劲凝双爪,跃跃欲战,“这群邪魔终于有天阶者肯露面了?好!这下好!” 虽然在正式官方资料中,封神之战后,九外道中不存天阶者,但这个报告谁也不相信,以这些邪派的底蕴之厚,怎么可能没有天阶?只是因为种种理由,不能或是不愿出世,如今,终于有人打破沉默了。 对于能会战邪派天阶,龙灵儿斗志高昂,这反应落在其他人眼中,没有人敢笑她不自量力,因为掌门与她师父都当众说过不只一次,这丫头血脉特殊,平日受的训练也特殊,如同承受压力的金刚钻,越是重压琢磨,绽放出的光亮越是璀璨,能与不同的天阶者战斗,对她是最好的提升捷径,别人只有羡慕的份。 “各位师姐,妳们在这里把守,我……” “鬼尊!” 一声濒死惨呼,由后园方向传来,充满了惊惶与恐怖,犹如割喉冷刃,一下让在这里的众女全数愣住。 ……鬼尊? ……鬼族的天阶? ……怎么会?百族大战中,第一个退出人间的它们,第一个回来了? 龙灵儿急抛下一句,“我去看看,这边交给妳们了!”瞬息离开现场。 二十二章 意外的援手 信步闲荡在晋王府中,摘去头上麻布袋的温去病,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身经百战,什么仗都打过,知道怎么打硬仗,更晓得怎么开溜。中Ω文网┡ 硬受小丫头一击,放软身体,借势被打入地底,再从地底开溜,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半点问题,更让上头的人察觉不到,省掉一场麻烦的战斗。 走在王府里,温去病甩甩手腕,仍觉得有些辣的痛楚,虽然已经用双极轮拔劲泄出,却还是拔之不尽,有着些许痛楚。 “太阳真火的纯阳正气,真是棘手,小丫头太占便宜了……” 温去病无奈摇头,太阳龙血脉有成之后,最强横的地方,除了那一身变态的防御力,就是那个让自己羡慕到滴口水的太阳真火。 阳气旺盛的光与焰,素来是灭魔破邪的无上利器,但也不是越旺越好,反而阳气的纯度比旺度重要,越是纯粹的阳火,对邪祟的净化力越强。 当年山6陵的宝相金身,汇聚众多愿力,修练出来的神光,已极为厉害,破魔效果翻倍,但要说阳气纯度,也不过七成近八,而唯一号称“光之源、火之始”,阳气纯度至高,没有半分杂质的,就唯有太阳真火。 高高悬挂于天上的太阳,是一切生命之始,阳极之最,凤凰、朱雀、金乌、朱鸾,这些火形神禽,其神力泉源皆与太阳有关,什么凤凰之火、朱雀之焰、金乌神光……都是以血脉中传承的太阳权柄,结合自身,所衍化出的光焰,阳气纯度接近九成,非常厉害,诸邪辟易。 但诸天外界中,唯有少到几乎不存在的几支血脉,能出纯度九成以上,甚至百分之百的太阳真火,其中最有名的两支,一是金乌祖脉,传说中的九阳金乌;另一个就是神界异种,太阳龙! 这种能自带太阳真火的血脉,都要天阶之后,才能挥真正威力,但哪怕只有地阶,与其他的神魔火属血脉一比,都占尽便宜,连自己对上,都有点小麻烦。 ……不过,也就只是小麻烦,还算不上小亏,当前的境界差距摆在那里。 ……这么一件级生物兵器,落在天斗剑阁的手里,实在太可惜,将来也太具威胁性,自己或许该想个办法,做点处理。 ……但想想她们一家很奇怪啊,老二是冥界尸龙,老三是太阳龙,两种级血脉竟然诞生在一家里,这种高度在沧溟龙家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不晓得老大的血脉是什么,如果也是相同层次,这简直空前绝后了。 一面分着神,温去病一面不急不慢地朝后园方向走去,要去看看正进行的战斗。 心魔阁的攻击行动,在自己看来,并不聪明,九外道与李氏皇族素无瓜葛,忽然跑到人家家里攻击,不袭击主人,不杀人放火,专门来攻后园,李家又不是白痴,立刻就会知道他们目标在大阵,也会加强防守其他五处阵脚,就算攻破了这处,也只会让后头难度大增,自找麻烦。 更何况,这些恋尸狂不知脑里在想什么,他们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法阵这种东西,坏了也还可以修,虽然有些难度,不是三五天内修得好,但除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短时间内连破六处阵脚,否则,还没等阵脚全破光,李家就已经把这处破损修复了。 ……照理说,心魔阁的人不该如此无智,在这看似莽撞的行为后,应该藏着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后手,符合智能的逻辑。 ……但会否真是如此,也很难说,因为邪魔一类的功法,对应九幽本源,其中就有着混乱失衡的天性,让修练邪法魔功之人,虽然力量增长极,心性却易于失控,哪怕练上天阶也无法改变。 ……当这类性格特征益明显后,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不能用逻辑去判断,喜怒无常都是正常,干事情全凭一己好恶,说干就干了,不会讲什么计画,而目前心魔阁的两王,就有些这种感觉。 也算他们运气,自己参与了这次行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温去病缓步而行,途中不时与人错身而过,有一个,也有一群,但都对他视而不见,完全被他张开的视觉屏障影响,将他看成某个不起眼的家丁、护卫,或是一根石柱,唯有遇上地阶武者,他才需要远远就躲开去。 缓步向前的过程中,温去病的感应网完全张开,捕捉着数里外后园传来的震波,一一分析出那边的战况。 ……大地震波动荡,心魔阁已经破开大地,直入地库,战斗同时在地上、地下生。 ……晋王府这边的地阶,沧溟龙家、神都武家、天府王家、麒麟李家……居然连江北袁家的都有,真是阵容坚强,晋王府是从哪网罗到这许多高手驻府? ……唔,双极轮转,阴分阳晓,果然有玉虚真宗高人在此,真是哪里有富贵,就往哪里钻。 与此相比,心魔阁阵容就显得势单力孤,地阶只有六名,拿这实力硬闯晋王府,简直是找死,不过,现场有多道地阶等级的邪气冲起,气息非人,应是操控的神尸,数目……在十具以上。 心魔阁在这方面就是有优势,挖尸挖得凶,地阶级的存在堪比大门派,极短时间内,单独一支队伍,都能抗衡正道的多家联军,不过,那些兽王凶尸、组合尸偶,虽然威力强大,但破绽明显,易被针对,能挡一时,也绝不能久战。 ……空气中出现细不可闻的淡淡甜酸味,是已经被多重净化后的毒物气息,莽荒殿也有人出手了,不用地阶,不用高手,只要几个使毒的技术人员,就很难对付了。 ……只是……毒物被净化到这种地步,晋王府这边也有高人啊! 温去病感应着两方的战斗,心里估算着时间,双方战斗这么久,思维混乱的心魔阁一方,或许没有计算到,但晋王府一方不可能没想。 这里是帝都,大阵就在头顶上运转着,战斗一打就一刻钟,六扇门和军部就算是吃猪食的,也该有反应了。 大阵一动,镇压打下,心魔阁这批人随时全军覆没,这该是晋王府那边存着的算计,而恰好自己也对此有些想法。 帝都大阵全力动,镇压打下的那一瞬,同样也是能量潮最汹涌,控制力最差的刹那,自己在那一瞬降临,破坏掉阵脚,藉着反震力闪电离开,做得好的话,根本没人看得清自己。 眼耳鼻舌,四感放大至极限,温去病蒐集着每一个细微的讯息,遥遥感应着数里外的战斗,无论是地面上的,还是地底下的,在脑中还原出那边的景象,为着等一下的闪电行动做准备。 不只这些…… 天上云层移,能量汇聚,凝成一股沛然之力,帝都大阵已经动,正在全力运转,镇压将要打下,时间……十秒……九秒……八……七……六…… 温去病放软身体,却劲贯四肢百骸,预备行动。 五…… 四…… 即将要动作的前一秒,温去病半闭的眼睛蓦地一睁,精芒暴闪,全力运转的感知,查觉到一丝不应存在的气息。 力量……是天阶级数,有天阶者插手降临,但这气息…… “……鬼尊!” 温去病难言心中的惊愕,原本还以为,今晚的战局都在自己估算中,双方会出现什么高手,也大致预料得到,哪怕双方都出动天阶者,自己也不会意外,但怎么都料不到,会出现这样的变量。 ……诸天神魔未动,鬼族先回来了? ……百族大战中,第一个退出人间的它们,又重现人间了? 这个事实,比阵脚破不破,心魔阁、晋王府哪边输赢更重要太多,温去病立即动瞬移,玄黄战衣罩体,化作一道流光,高飙向数里外的后园,再无保留。 数里的距离,瞬息即至,而还在过程中,温去病就已经看到,半空中仿佛被撕裂开一道口子,一条白骨森森,依附着黑红浓血与烂肉的手臂,莫名伸展,鬼气森森,青色燐火旋绕,邪异难言。 就只是这么一条半虚半实的鬼臂,就让现场气息大变,心魔阁所驾驭的十多具兽王凶尸、组合神尸,如遇鬼帝,异常振奋,力量陡然提升了三成,群情亢涌,杀得对面的各派高手压力遽增,立刻就有人丧命。 温去病目光骤紧,盯着半空中的那条鬼臂,试图看出些东西。 ……残体分命,万阴所聚,这是鬼族的哪一门? ……万鬼修罗胎脏经? ……子午十二鬼轮煞? ……天地鬼龙大尸功? 诸般鬼族的厉害法门,在温去病脑中一闪而过,他想也不想,止住往前冲势,抽身急退。 人族的天阶,自己有信心从容对付,但鬼尊降世,这个意外太过突然,自己没必要卷进这浑水去。 而不应存在的鬼尊,忽然在这时间、这地方降世,不可能与心魔阁没关系,其目的也是昭然若揭,晋王府的阵脚……守不住了。 半空中,帝都大阵镇压击下,狰狞鬼手凌空一抓、一放,巧妙转化大阵之力,刹时,整座王府后园,被滔滔鬼火吞没,迸炸开来! 二十三章 天牢大变 鬼尊的离奇出现,吓到了所有人,但也直到大爆炸发生,人们才知道局面有多失控。 对此最有深切感触的,不是身在晋王府战场的各方高手,而是身在六扇门总部,操控着帝都大阵的九名神捕与总捕头宇文镇魂。 身为天下总捕头,宇文镇魂的外表只有五十几许,发色杂白,身穿捕快官服,虎目不怒而威,正脚踏罡步,操作大阵,要擒捉不法之徒。 当鬼手出现,为大阵所捕捉形象,他们所受的震惊,多过晋王府这边的一倍,因为,帝都大阵捕捉到的鬼手,不只一只,而是三只,晋王府、洞月湖、拜天岗,三处地方都有鬼手出现, “……怎会这样?” “鬼族入侵?” “鬼尊降世?” “这是几名鬼尊?一名还是三名?” 错愕的惊呼,在主操控楼内连接响起,一直维持冷静,做出种种判断的宇文镇魂,却目光一厉。 身为帝都治安的维持者,他知道很多手下捕快所不知的秘密,这三处地点,正是大阵的阵脚,鬼族一出世就选定这三处位置,其目的就是冲着大阵而来。 “不好!” 宇文镇魂一闪身,飙出六扇门总部,高速掠向东南,转瞬不知去向,现场其余神捕错愕莫名。 此时,晋王府上空的大阵镇压,已经停不下来,就在轰击的瞬间,那只鬼手首当其冲。 大阵汇集千里之内的天地能量,一发雷震,天阶也难承受,但在雷光轰击之前,鬼手之上,青光、碧火大作,无数怨魂绕着手臂,齐声悲啸,挡住了九天之雷。 “哈!走!” 正在晋王府战场的绝命法王,似是早就知道有此一变,大笑出声,一下招呼,在场心魔阁门人,或是发动法相,或是激活装备,瞬间跑的跑,走的走,连同神尸,全速脱离战场。 他们还在撤离,就忽然见到一道阳气炽盛的火光,犹如烈阳,高速飙来,攻向半空中的鬼手,勇悍无畏的姿态,令人咋舌。 但还没等那道火光飙至,鬼手就像承受不住大阵禁法,寸寸开裂,更在彻底碎裂之前,自行爆开,反过来牵引轰击下来的大阵力量,猛往地下砸落。 这是合并大阵与天阶者一击的无敌力量,只是一击,晋王府后园地库的多重结界,应声破碎,十余重禁法瞬息被打穿,深藏于地底的阵脚,被毁灭得干干净净,剧烈震动,摇撼方圆数十里大地。 强烈的地震,马上就得到呼应,因为随着大阵之力,被鬼手的自爆一击给牵引,大阵整体的能量传送,出现运转破绽,此强则彼弱,位于洞月湖、拜天岗两处的鬼手,同时发劲、自爆,要将那两处阵脚一起摧毁。 爆破瞬间,无数碧幽鬼火,犹如浪潮,自天空爆点倾泻而下,触物即成灰,更散发绝毒烟尘,袅袅发散,就只见,碧火潮从上至下,迅速吞没了整座拜天岗,顶上的建筑物焚灭,底下的法阵负隅顽抗,一阵剧烈吞吐后,整座拜天岗在青焰爆发中,千石万碎,轰然坍塌。 洞月湖上,鬼手爆炸,一道灰影如烟、如魅,高速飙来,飘于湖上,抢在爆炸的那一瞬,手握金批令箭,以半步天阶的全力,发动神兵,硬抗天上这毁灭性的爆炸。 金批执戒律,法令掌神通,两力对撞,平静的洞月湖面被炸翻,涛卷百丈天,汹涌的大浪,吞没洞月湖上的所有船只与游人,更拍向湖岸,把沿岸的房舍、堤防、农田全数冲毁。 但在这惊天涛浪中,唯有湖心一块,六扇门总捕宇文镇魂漂浮在顶,护住脚下之地,让阵脚虽受震荡,出现缺损,却未至破灭,总算保住了这阵的一角。 “……幸好……否则……” 宇文镇魂挡下了三处阵脚同时被攻破的危机,但三处所承受的剧烈破坏,却冲击着大阵,并且持续发生着影响。 三处爆炸,惊天动地,整个帝都都被惊动,百姓们纷纷开窗、跑上街,错愕惊惶,其中也包括了正在房内专心修练的龙云儿。 “……怎么了?这么大动静?哥哥他没事吧?” 见多了大场面,龙云儿异常淡定,没有惊惶失措,而是走到窗边,隔着缝隙,窥探着外头的情况。 为了方便,这间客店距离天牢不远,特别是对龙云儿的地阶修为,周边动静尽在感应中,此时放开感应一扫,赫然发现不对。 ……帝都大阵的剧烈震荡,天牢似乎不是单纯受影响,而是本身也成了震源之一,内中的能量波荡,非常猛烈,好像随时也会爆开。 ……天牢看来出了问题,似乎是入侵的大好时机,温家哥哥不在,自己是不是该采取行动?这样又会不会过于莽撞? 龙云儿秀眉微蹙,忽然察觉,有一队人马,数目不多,正高速往天牢冲去,似乎是想要趁着混乱,强袭天牢。 ……这是全然无脑的作法,哪怕天牢内部能量冲击,禁法不稳,也不是这样就能强闯的,光是周边的明暗哨,就够让他们全军覆没。 才刚想,无数矢弩如雨而下,将那几名只顾着狂奔的汉子,射成了刺猬,血肉模糊,却仍执着地没有倒下,坚持冲向天牢大门口。 ……这种行为不叫强攻,而是自杀……自杀…… 龙云儿心念一动,像明白了什么,就看这队人马满身是血,无视痛楚,冲势不减,直撞向天牢,门口的守卫队伍竟然阻挡不住,一下被冲散,让他们直撞进去,没几秒功夫,剧烈爆炸就在天牢内发生。 这一炸,就像点燃了火药库的引线,本就承受剧烈能量冲击的天牢结界,登时破碎,失控的沛然能量,由多方狂涌而来,让天牢位置成了整座帝都大阵的能量宣泄口。 惊人的能量喷发,在瞬间发生,感知着这些的龙云儿,立刻生出的念头,就是全速撤离,因为这种势道的爆炸,只摧毁附近几个街区都算少的,自己在这肯定闪不过。 然而,在爆炸真正成形前,一股波动涌现,试图压下这场爆炸,龙云儿敏锐捕捉到这股气息,见识已多的她立刻便肯定,这是天阶的气息。 天牢中果然藏有天阶实力! 温家哥哥没有冒进,果然是对的,这次的能量爆冲,成了试探天牢的最好机会,但天牢中的那股力量,是天阶者?或者只是神兵发动?若是天阶者,又到底是哪家哪派?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如果能多弄清楚点信息,就能有助温家哥哥的行动,得要多蒐集些情报…… 龙云儿运转禅心,静静感知,想要记住那股天阶气息,天牢内的狂暴能量一下震动,那抹天阶气息一闪即逝,跟着一股明显的天阶波动,出现在天牢上方,比之前明显多倍,贯天而下。 ……这气息……不是普通的神兵,与地泉类似,是地神兵等级! ……而且……为何有血脉呼应的感觉?是龙! 龙云儿心头剧震,冒着风险,从窗缝口往外窥看,只见天牢正上方,一道虬健青龙影盘旋,转动几圈后,化为一把龙头大刀,握在一名紫脸大汉之手,面上有伤,猛然挥动手臂,刀光化龙影,自天牢顶上怒斩下去。 地神兵龙泉大刀! 半步天阶的修为,全力发动地神兵,凌空一刀斩,龙影击穿天牢屋顶,直透法阵核心,贯穿钉入,将爆冲起来的能量,分割得支离破碎,强行打回地脉,归于大地。 一场巨灾,就这么被平复,没有造成更多的伤害,也没有暴露更多的天牢情报,拯救急难于千钧一发,紫脸大汉的果断行动与过人力量,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龙云儿更立刻想起了一人。 本代龙家之主的兄长,月榜第五,龙晋滔! 这位虽然出身龙家,却早已与龙家反目,破门而出,百族大战末期,销声匿迹,下落不明,沧溟龙家上上下下,将他当成家族之耻,羞于提名,但谁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强悍,尤在龙家任何同辈高手之上。 ……父亲曾经叮咛过,如果将来遇到这位凶人,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绝不要与他撞上。 ……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了他,怎么他会来守卫天牢的?这些年来,他投效了李家?可怎么会没声没息的?他加入的是密侦司? ……这么重要的时候,温家哥哥居然不在,也不知他干什么去了? 龙云儿所牵挂的对象,正在晋王府中。早先鬼手出现时,温去病当机立断,飞身离去,不想淌这浑水,要恢复旁观者的身分,悠然冷看这一切。 然而,那道狂飙向鬼手的太阳火影,却让温去病的动作一下顿住。 ……这丫头搞什么?天斗剑阁怎么教小孩的?没告诉她什么战可以抢,什么状况要闪吗? ……那只鬼手一看就极为不妥,自爆更是鬼族的拿手好戏,这时候抢上去,凭她未大成的太阳龙防御力,根本扛不住的! 幼时的情景闪过脑海,温去病身形瞬动,飞身往太阳龙影追去,当鬼手猛烈爆开,滚滚碧火浪,将两道身影一起吞没。 二十四章 难搞的丫头 温去病真心觉得自己搞笑,明明都可以远离危机,有了足够的能力,有了选择的机会,却还是没法逍遥于物外,被本来应该能远远避开的麻烦,又牵扯回去了。 纯以勇气来说,自己还挺佩服灵儿丫头,她很明显是看到鬼手出现,想要冲上去压制,才一马当先跑那么快的,这种锐身赴难的勇悍战意,让自己回想到当年,她横冲直撞的模样,确实有山陆陵的几分样。 不过,就算是山陆陵,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死死往前冲,她的勇猛,未免太过愚勇了,勇者该是向死求生,不是赶着找死。 以太阳龙的变态防御力,天阶层级的巨爆,未必会死,保命的机会相当高,但伤残、毁容,就在所难免了,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小丫头,如果就这么毁了,未免可惜,而且……这丫头还是云儿的妹妹。 刹时间,温去病脑中闪过两个画面。 一个是小时候,灵儿丫头流着鼻涕,哇哇大哭的傻模样。 一个……是龙云儿得知妹妹伤残消息后,哭得唏哩哗啦的悲伤模样。 哪怕光是为了第二个画面,自己就不能束手旁观,原本正在往后飙退的身形,如闪电般凌空弯折,一下转向,就朝鬼手飙去。 还在途中,看见鬼手寸寸碎裂,大阵的封禁之力受到牵引,温去病就知道自己赶不上拦截人,也必然会被卷入爆炸中。 同时,脑内的飞快计算,也从周遭气机的波动、大阵的运转迹象,算出了一些之前没看出的东西。 ……要牵引大阵之力来破阵脚吗?很正确的策略,看这规模,如果能把握大阵在这瞬间生成的破绽,又有同等规模的爆炸,那便有九成可能,再破两处阵脚,把收益最大化。 ……等等,三处阵脚……如果位置选择得当,攻击的两处阵脚是拜天岗、洞月湖,将这两处阵眼打破,三处阵脚被破的连锁震荡,释放出的能量,有相当可能将天牢给爆开,法阵摧毁,即使不成,也足以对天牢做一次最佳的试探。 ……这一手,布局绝妙,是谁在幕后计画的? 刹那间,温去病有些发愣,惊愕于这只鬼手背后,可能隐藏着的精妙策略,但眼前自己已顾不到这些,因为鬼手炸开,牵引大阵之力,在往向击穿阵脚同时,碧绿鬼火的浪潮,化为碧火海啸,向四面八方疯狂倾泻。 伴随着碧火海啸的风暴冲击,力量更非同小可,飙在最前头的龙灵儿首当其冲,轻盈曼妙的娇躯,像被棍棒打中的球,肢体微微扭曲,以数倍于来时的势道弹飞出去。 如果让人这么弹飞、落地,不死也要伤残,温去病无暇多想,奋身迎上,看着那炮弹般撞来的少女躯体,双掌贯劲推出,轻如棉,柔胜羽,迎向撞过来的龙灵儿。 双极虚轮阴阳化! 无上道门神功,第一时间迅速化解龙灵儿身上所承受的力量,惊鸿一瞥间,温去病看见龙灵儿嘴角溢血,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昏迷过去,天阶鬼尊的一下自爆,杀伤力委实不是说笑的,不是太阳龙血脉够变态,这一下就是同为天阶也要重伤,普通地阶早就死一片了。 透过掌心,温去病真气流转,第一时间把握龙灵儿体内的状况,除了伤势,内里似乎还有点异常,只是此刻无暇去深究,因为当下要面对的,不只是龙灵儿体内的火劲,还有铺天盖地涌来的鬼火潮。 如果单纯只是拔劲镇伤,大有时间做仔细活,可眼前自己也身在爆炸范围,并不比龙灵儿远多少,那汹涌拍来的鬼火碧浪,对自己也同是致命威胁。 ……内外交煎,蜡烛两头烧,这就是现实的状况,而自己既然决定要踏进来,后果也只能一力承担。 碧火浪涛拍来,温去病周身罩体的玄黄气登时破碎,这种凝成薄壳,幻化他人的技巧,其实很脆弱,不能承受同位阶的力量撞击,由于温去病略具天阶特征,这个“同位阶”标准相比别人来得高,可面对真正的天阶爆破,玄黄气立刻破碎。 现场高手众多,但场面混乱,温去病不确定有否被人看见玄黄气破碎后的真容,先出一掌,推宫转位,与龙灵儿互换,由自己后背来承受爆炸,将她护在怀抱中。 这动作看似没什么意义,因为转瞬之间,两人就一起被鬼火碧涛吞没,没分什么前后,但汹涌鬼火涛,在吞没人的同时,也阻隔了其他人的视线与感应,而在里头被轰个正着的温去病,痛彻心肺,腑脏登时受创,却不敢分心镇伤,一面护住怀中小丫头平安,一面发动玄黄战衣。 玄黄战衣夔雷青牛! 青紫雷电绕体,凝化战铠,眨眼功夫,一道紫电冲破满空的鬼火碧涛,飞射出去,没入夜空,直上九天,成为苍穹中闪亮的一颗明星。 这是现场众多地阶武者都看到的事实,不光是晋王府一方,就连逃散中的心魔阁一方,甚至帝都的百姓,都有很多人看到那直上苍穹的一道明星。 星星够亮,吸引了人们的视线,但那却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真实状况是,内外俱疲的温去病,根本没能力在承受巨爆,又要多护着一个人的同时,还从容跑那么远去。 夔雷青牛发劲,一举冲出鬼火碧涛后,体力就差不多到极限,打出一道光影飞上天,自身立刻就遮断形影,落回晋王府内,甫落地,腑脏创伤造成的一口喷血,就遏抑不住,洒落地上,玄黄战衣破损解除。 “……他母亲的……这个鬼尊,绝不只是天阶一重……呜!” 又一口鲜血呛喷,温去病将目光转向,看着那个倒卧在地上,昏迷未醒的绿发少女。 银色的月光,照映着少女伸展开来的青春肢体,碧发披垂至纤细的蜂腰,然后是浑圆的半球体,一直持续到修长的腿部,份量感十足的臀部,在大腿根部描绘出圆润的曲线…… 这个丫头……好像很难搞…… 温去病摇摇头,收摄心神,趁着附近情况仍乱,没有旁人过来,这树丛又够隐密,先替小丫头料理伤势。 内气探入,循环一周后,登时有所发现,小丫头的肝脏、肺叶都有破裂,肋骨部分折断,左腕也骨折了,多处内出血,伤得着实不轻,但有一点异常之处,就是她的气血极为旺盛,内息飞快运转,开始修补自身伤处,比正常人快了十多倍。 “……好家伙!”温去病惊叹一声。 换了别人,大概就只是少少惊奇,毕竟拥有速愈异能的血脉不算少,龙灵儿的愈合速度,在普通人而言异常,但和那些速愈类血脉相比,实在算不上快,就只有真正对太阳龙有了解的温去病,看得出端倪。 当年,以太阳龙为基础,制造生物武器的计画,并不是只有一条路、一种方案,自己认真思考过各种可能,起码研拟了五六套方案交上去,反正找不到实验体,爱怎么空想都可以。 在那些方案中,其中就有一套,是以太阳真火的绝对净化为基础,凭此提高自身的愈合能力,这套方案要配合日常的锻炼,以正确的方式为肉体增压,习惯的压力越大,进步就越快。 理论上,靠着太阳龙的超变态抗击力,如果常常和天阶交手,修练速度肯定一日千里,踏足天阶不是问题,甚至在地阶程度,就有与天阶一重相抗衡的防御力。 ……原来,这丫头的行动看似莽撞,却还是有底气的,换了自己还是山陆陵的时候,也敢作同样的事。 ……上来和鬼手拚过一记,哪怕必输、必伤,只要不死,就能刷个经验值,成为迅速进步的资本。 ……修练方法是正确的,可以证明,天斗剑阁确实得了自己当初的设计方案,也许不是全部,但至少是部分资料,而会做这种事的,只有那个人…… ……那个方案的终极效果,不是一句变态能够形容,任何的攻击,只要挨过一次,扛住不死,并且适应,就能从此免疫该类攻击,无论是雷、火、毒,或是某些空间与时间的特殊攻击……到了这一步,说不是无敌都不会有人信。 ……在多个方案中,这个方案看来肯定最酷最炫,剑阁选了这个,完全可以理解,但那群女人可不知道,这方案的末尾几段,是自己胡诌乱写的,根本不可能达成,照那方案硬干下去,结果肯定完蛋。 ……灵儿丫头,妳算走运了,妳再被那些女人乱搞下去,没等上天阶,就注定少年亡。 温去病微微叹气,要救这丫头,极耗真元,在这节骨眼很不划算,但就算不看在她两个姐姐分上,只看龙云儿,自己也很难袖手旁观。 摇了摇头,温去病将昏迷的少女扶起,摆成盘膝端坐的姿势,左右双掌分别贴按向她前胸与后背,要帮助运功导气,但就在掌心将碰未碰之际,昏迷的少女陡然睁眼,目中闪过恨痛之色,陡起一爪,袭向温去病头颅。 “瞎了眼的淫贼,要你有眼无珠!” 二十五章 女淫贼 龙灵儿的一击,迅猛兼备,又是近距离发动,本拟瞬息间就把敌人的头打爆,天斗剑阁最痛恨的就是淫贼,这男人在自己身上毛手毛脚,自是淫贼无误,绝不能放过! 狠恶一击,已经动了杀心,但意想不到的状况,却在即将轰爆敌人脑袋的前一刻发生。 内息莫名阻断,肢体瞬息麻痹,明明已经拍到对方太阳穴了,却怎么也没法再更进一步,不仅如此,当自己察觉不妥,想要运气内视,真气一动,也不知牵动了什么,眼前一片漆黑,竟然连视觉也失去了。 “你……你……” 碧发的美少女,惊怒交集,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受制的,醒来时明明周身无碍,只是被这淫贼乱摸了几把,怎么一转眼间,竟然动弹不得,甚至认不出对方制住自己的手法。 她又惊又怒的模样,全落在温去病眼中,更令他心中暗笑。 ……小丫头还算机警,醒来还继续装晕,忍着找机会偷袭,不是无脑傻瓜,但自己脉也把了,真气也探测过了,简易体检都整过一回,如果还察觉不到小丫头已醒,那直接可以一死谢天下了。 自己其实预备好,她如果出声叫喊,就先封声音,但丫头的反应一如自己预估,没有第一时间抛弃尊严,高喊救命,这是女性高手的正常反应,却也显示,这丫头虽然受着剑阁的严格训练,但以一名战士来说……还不够格。 青梅竹马一场,自己是该帮她一把的…… 温去病一下冷笑,从怀中取出一条手绢,考虑几秒,随手扔了,改从芥子环中取出一条臭袜,跟着便塞入龙灵儿的嘴里,把那樱桃小口塞个满满。 “呜!” 无法动弹,目不视物,连嘴巴都被塞住,直至此时,龙灵儿才真正有些慌张,但仍未乱了方寸,急提真气,要运转法相,发动后手,哪怕重伤自身,拚个两败俱伤,也不能束手待毙。 然而,念头甫动,骤觉顶门被大力一拍,对方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手法,一拍之下,神魂禁锢,真气封锁,正要发动起来的法相,不攻自破,跟着就连血脉力量也被锁住。 到了这一步,龙灵儿是真的傻了,自己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生平所见的各派绝学,没有任何一门,能做到这样的效果,而环顾所遇的高手强人,除了阁主燕无双本人,更没旁人能做到这一手……自己到底是遇上什么人,栽在什么人手里了? 为人所擒,这人……想要做什么了?他好像是个淫贼没错…… 温去病冷眼注视,从直竖起的汗毛,大致猜到小丫头的想法,暗自好笑,也不多说,伸手捏着喉咙,微一运功,发出的声音登时变得苍老又尖细。 “妳这后辈,信口雌黄,自以为是,真以为全天下人都对妳们姓龙的感兴趣?真以为头上写着天斗剑阁,所有男人就抢着对妳们怎么样?嘿,一群被害妄想的疯婆子!” 最开始,不过是单纯恼火,这丫头怎么哪里不去,偏偏误入歧途,入了天斗剑阁?但几句话一骂,想到天斗剑阁那班女人,真是怒从中来,口气陡重。 龙灵儿听着入耳的声音,老气横秋,一下也迷糊了,刚刚背着光,看不清楚那男人的长相,但感觉轮廓还挺年轻的,怎么一开口,居然成了老人的声音? 如此手段,年纪又大,难道是九外道里,那几个镇派不出的老不死?心魔阁的?为什么跑到晋王府来?他掳劫自己,目的为何? 想到心魔阁,就想到他们劣名斑斑的掘坟、玩弄尸骸行为,莫非他们就是想把自己给……给…… 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要想到落入心魔阁妖人之手的下场,哪怕周身气脉受制,一度沮丧,都重新激起了斗志,绝不能束手待毙! 再听见这老怪物对剑阁的汙衊与谩骂,少女怒不可遏,急火攻心下,脑里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自己全身不能动弹、气脉被锁,猛地一挣,就朝着发声处狠撞过去。 瞬间的意外,温去病也吃了一惊,不解自己十拿九稳的封穴、禁制,为何会被解开?照说这是绝不可能的! 心中一震,看见龙灵儿撞来,百忙中险险一避,躲了正面,却被侧面擦撞,狠狠碰了一记,还是靠着平衡感了得,这才没有被撞倒。 ……我的手法怎会失效?没可能!别说是太阳龙血脉,就算是太阳神血脉也不可能冲破,除非…… 鼻子热辣辣的疼痛,虽没给正面撞着,但很可能已经流鼻血了,这还真是超可耻的失态,不过,一度恢复活动的龙灵儿,在这一撞之后,忽然又停住了,压在自己身上,是被冲开的禁制恢复了? 几个念头闪过,温去病忽然明白过来,龙灵儿为何莫名被定住。刚刚的那一下擦撞,自己脸闪了一下,给她撞了鼻子,然后塞嘴的袜子就掉了,然后,鼻碰鼻,唇碰唇,然后……莫名其妙就吻了。 ……靠!什么状况?我们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的?我这样好像有点禽兽! ……不要心慌,现在该理性且冷静地分析一下状况。 ……这个状况,简单来说,我和这家大姊和平分手后,和气地泡上了二姊,现在又合理地和小妹接吻? ……靠!理性分析之后,我还真是禽兽啊! 意识到状况不妙,温去病也有些发怵,而另一边,龙灵儿则是完全失神,刚刚一撞失手,却意外撞着对方嘴唇,四唇相贴,痛楚与热烫的触感,让她一下惊呆,全力想抽身后撤,可才刚拉开点距离,一度离奇涌现的力量,又莫名消失,失去力量的身体重新压砸回去。 这一回,就真是结结实实吻上去,还因为砸得太过用力,龙灵儿小口震开,连丁香小舌都伸出来,状似入侵。 如此带有侵略性的吻,龙灵儿彻底惊呆,就连温去病都瞪大眼睛,这还真是许久未遇过的强势逆推,禽兽如自己,也不是天天可以遇到的。 查觉到龙灵儿是真正失去行动力,温去病轻咳一声,起身将人扶正,还不忘用苍老之音补上一句。 “老夫戒色百年,久不出世,想不到世人堕落如此迅速……小丫头,看妳好眉好脸,怎么如此不堪,做起了淫贼勾当?唉,太堕落了!” 听见这话,龙灵儿险些一口鲜血喷出去,被人擒住也就算了,还被泼了一盆脏水到头上,这让自己如何能忍? 心情激动,龙灵儿又想起身冲撞过去,但这回奇迹没发生,反而一只手掌按到肩头,冰冷而苍老的声音,语重心长地传来。 “丫头,请自重!” 这话入耳,龙灵儿耳里轰的一声,胸中气血翻勇,只差一点就晕过去,自己一生所受的屈辱,没有哪个能与今夜相比,真恨不得就这么死了去。 趁着龙灵儿失神,温去病擦了擦鼻血,趁着一手搭肩,又一次探测龙灵儿体内状态,真气循环一周后,终于找出了答案。 天斗剑阁倒也算小心,估计是怕这丫头太过敢冲敢拚,遭遇危险,所以她体内封藏了一道力量,一遇性命之忧,这股力量就会发动,让她能发动天阶的一击,就像当初的司徒小书。 刚刚要不是自己出手救人,她遭遇生命危险,很可能就会激发这股力量出来护体,说来还是自己孟浪了。 而有这股力量在,自己想要治疗龙灵儿的身体,很可能意外触发,弄巧反拙,看来今天只能就此作罢,日后再寻找机会…… 正自沉吟,忽然感应到有人快步向这边走来,而且,还边走边看,似乎担心被人发现。 温去病与龙灵儿所在的这个短木丛,地方僻静,是周围园林的一处死角,这时听见那人走来,温去病一皱眉,恐怕人家也是选中这地方,而且……鬼鬼祟祟,应该不是好事。 龙灵儿同样听见了声音,一扬眉,口一张,正要呼叫,那个人已经先喊了出来。 “丽霞姊,妳在吗?” 压低声音,来人小小声地叫喊,声音一出,温去病、龙灵儿都瞬间沉默,因为这声音相当耳熟,赫然就是早先龙夫人房里伺候的那名小婢女。 三更半夜,府内正乱的时候,贴身小婢不跟着主人,偷偷摸摸跑到这暗处来干什么?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温去病瞥一眼龙灵儿,这丫头倒还真不算笨,一认出人来,就想到其中有鬼,沉默下来,要听究竟。 婢女连唤了两声,没人应答,她站在那边,貌似很紧张,又等了一会儿,另一端有细碎脚步声靠近,也是一名女子,只不过三十多岁,年长得多,身上穿的也是仆妇服色,品级略高。 “来了来了,叫什么啊!让人晓得,那可就糟了!” 中年仆妇快步来到小婢女的身前,也不多话,直接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妳想通了最好,拿了这包药,下到那马桶贱婢的水里或茶里,等她一命呜呼后,妳就立下大功,王妃不会忘记妳的好处!” 二十六章 狼性 小婢女伸手接药,中年仆妇忽然缩手,正色道:“妳之前不是说要考虑?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 旁听的温去病也同感好奇,因为早先听到的,这个小丫环还一直劝着主子要小心,怎么一转头,居然跑来与别人共谋,出卖自家主子? “哼!她太没狼性了!” 小婢女面上的表情,与先前的“恨铁不成钢”全然不同,眼中满是怨毒,道:“人活着,就是为了斗争与侵略,不是作狼吃人,就是作羊被人吃,我一直要她奋发上进,她听不进去,整天只会哭哭啼啼的,主子的前途,就是我们的未来,我岂能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这种人身上,我……我要变狼,不要作羊!” 声声字字,由心所发,小婢女七情上面,声音颤抖,说得咬牙切齿,却看傻了躲一旁的温去病。 ……妹子妳这样真的好吗?咬牙切齿想上位,这种话是可以逢人便说的吗?而且还是受命下毒害人这种高风险工作,连我这不怎么看宫廷戏的人都知道,她们用妳毒杀主子后,肯定要把妳灭口啊! ……不过,妳这么一下羊,一下狼的,兼具轻度自强精神与重度被害妄想,待在这么小小的晋王府,未免明珠暗投,何不找门路推荐,进天斗剑阁修行,未来肯定前程似锦! 侧眼望向龙灵儿,发现她也已经完全听呆了,只不过,和早前误吻的呆,是另一种呆法。 “呃……好,好吧,作人是应该有上进心。” 中年仆妇笑容僵硬,似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励志宣告,也有些不知怎么回答,愣了几秒后,把毒药包塞回小婢女手上,道:“妳好好干,事成之后,王妃不会亏待妳的。” 小婢女把毒药包放入怀中藏好后,涎着脸笑道:“将来我也是王妃的人了,丽霞姊,还望多多照顾。” 中年仆妇眼中的杀机,一闪即逝,道:“事不疑迟,妳快回去吧,明早……我等妳的好消息。” 事情处理完毕,两人匆匆离去,温去病暗自摇头,想不到豪门人家的水不是一般深,自己只不过潜入想搞破坏活动,都能撞着宫斗,这发生的频率还真不是一般高。 “前……前辈……” 出奇地,龙灵儿低声说话,声音听来很平静,却也听得出是刻意压抑后的冷静。 “你……你真不是淫贼?不是那种人?” “哼!一见面就扑过来,妳才是女淫贼,妳们整派都是那种人!” 简单一句顶回去,温去病也在纳闷,这小丫头想干什么? “你……您也听到了,刚刚那两个人,要下毒害人,她们要害的那位碧曲夫人,为人很好的,您能不能……” 龙灵儿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遣词用字出问题,温去病听得出她的用心,但眉头也皱得更紧。 “妳怎么叫得那么生疏?据老夫所知,晋王府的碧曲夫人,是妳的亲生姐姐,妳怎么……” “你怎么知道?” 龙灵儿大惊失色,自己离家出走后,基本就和龙家脱离关系,与大姊更从来没有联系,怎么会被陌生人一语道破双方关系的? 惊问出口,没有得到回应,耳里也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似已离去,但像这类的前辈高人,若是刻意隐藏,就是站在身旁,也听不出动静。 又等了片刻,没听到任何反应,龙灵儿大致肯定人已离开,就是不知去了哪里,又有没有受自己所请去救人,真是让人急死了。 ……男人没一个能信的。 ……自己的家人,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去救! 龙灵儿屏住气息,在气脉受制的情况下,试图发动其他的残余力量,一点一点回复行动力。 ……这个大姊,真是让人省心不下来,不晓得刚刚那个老怪物有没有去? 能够回答龙灵儿问题的,自然只有温去病,他不但立刻赶去,还片刻不敢停留,但为了闪开沿途的晋王府高手,多花了点时间,又特别使了变装手段。 玄黄战衣的光罩运用,是当前自己最高明的变装手段,除非后头练成在这方面更高一筹的圣德之物,否则,自己所会的各类易容手段,皆无法超越。 无奈,刚刚的巨爆,破了自己的玄黄光罩,更受到鬼气沾染,一时没法重组,用不出来,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上给龙云儿的相同变装道具,改了形貌,虽然外表无懈可击,但其他方面就差多了,甚至没法承受高阶程度的力量碰撞。 而且,除开真面目不能展露,盖舟曲的样子也不好使,温去病心念一动,索性把样子一变,成了刚刚才杀死的星月湖淫贼殷红军。 盖舟曲这个身分,现在已经有点复杂,今晚心魔阁的人还强攻晋王府,自己改扮成星月湖的淫贼,就是被人撞上,麻烦也会小一点。 希望自己不会耽搁过久,只慢了那么一下,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当温去病以极高速赶至,人在窗外,就见到那名小婢女,手里捧着一碗汤水,端给碧发的丽人,后者不疑有他,正要将碗接过。 情况不妙,温去病不敢赌这碗东西里有否被下毒,从那小婢女闪烁的眼神中,可能性有个八九成,但糟糕的是,如此情势,自己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冲进去阻止,却不惊动任何人。 ……发个暗器把碗打爆吗?但如果碗里无毒,那个婢女唤着花样来下毒,自己今晚可没法回来救第二次。 ……不行,得要杀人,杀完人后立刻走,只要动作够快,就不会有人知道。 心如电闪,动作更在心念之前,温去病身形闪动,一下就出现在室内,伸手一抓,如早先擒拿淫贼那样,一把就抓住那婢女的后颈,这一抓,别说婢女根本不通武功,就算是个地阶武者,也是抗衡不了。 匡当! 一声亮响,本来要递给主子的汤碗,砸在地上,碎了一地,忽然被人抓住的婢女,大惊失色,就想回看是谁擒捉住自己,而同样被惊吓到的,还有原本正伸手接碗的那名碧发丽人。 温去病本想手下施劲,直接把这婢女扭断颈骨,当场扼杀,跟着就走人,但听了那“啊”的一声,与她四面相对,一下也愣住了,记忆中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去病,好好保重!生命就是一个监牢,你我都在牢笼里,一切从来就不由我们做主。 隔着牢房的木栅栏,她泪眼婆娑,却满是决绝。 或许我们的婚约,真是一场错误,我……对不起你,将来,你找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吧!但愿你我……今生不再见。 犹带着稚气的面容,穿着红色嫁衣,就这么飘然远去,十余年时光易过,如今,她嫁入王府,衣着华贵,怯生生的小白兔表情,似乎已经被这些年的生活磨难,折去了幼时的骄傲与灵性…… 物是人非啊…… 温去病短暂一怔,迅速回过神来,听着丫环要叫,手上发劲,却见那丫环眼神转变,流露着骇然欲绝与痛楚。 痛楚的源头,是一支切入腹中的锋锐匕首,直直刺入肚内,触物即断,转瞬之间,肝肠寸断。 小婢女眼中的惊恐与痛楚,温去病也能感同身受,因为他亲眼所见,握着匕首的那支手,出自一直坐在那边,娇羞胆怯的碧发丽人。 “……我觉得,其实之前妳说得很对,我应该把话听进去……” 坐着的贵夫人,缓缓站起,手中的锋锐匕首,也随着起身的动作一路往上,削肉断骨,剖腹开膛,没有一丝停顿,没有半点迟疑。 “人还是要知道上进,这个世界,不是被吃,就是吃人啊……” 锐利的刀刃,势如破竹,最后横喉切过,小婢女没来得及嚷一声,便即丧命,鲜血喷出,喷了下手之人一身,而她没有半点惊惶,行若无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淡定地伸手一推,让尸体与匕首一起倒下。 沾着鲜血的碧发丽人,露出了甜甜的笑靥,笑容里似乎还有几分纯真与善良,让温去病感觉……我刚刚到底看了什么东西? 眼前所见,如梦似真,可还未及深思,对面的玉人已笑了起来。 “……你终于来了,妾身都不晓得等了你多久,还好终于等到了。” ……等我? 这么多年……妳真的……在等我? 字句撞击着心坎,温去病仿佛陷入梦境,眼中玉人的形貌,与当年的绿发女孩重合,那个牢牢刻在胸中,十余年来未曾或忘的遗憾,像是忽然被弥补,就算理性直呼不妥,人却不愿意醒来。 “碧、碧曲夫人……” 理性仍在持续挣扎,想告诉自己,这一切大有问题,不能沉溺,但能击碎自己理智的攻击,却跟着发生。 像是见着了相爱多年的情郎,碧发丽人笑得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女,主动凑上来,不由分说,捧着情郎的脸,深深一吻就印下去。 这一吻,仿佛天长地久…… 不知过了多久,这香甜中带着危险刺激的深吻,才由女方中断,她浅笑盈盈,低语道:“别那么叫,妾身早说过,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叫我仙儿!” ps 我本來以為,十六集我最喜歡的,應該是三英撼山岳,或是大明湖畔雨荷祠的那段赤焰金龜戲,結果沒想到,居然是結尾的幾個小人物,給了我大驚喜,寫出了感動,後頭看到十六集三十二章的時候,推薦一首歌,陳瑞的品味,邊聽邊看,希望能把那份感動傳達給大家。 二十七章 渣男 分别多年后的再次重遇,当在窗外看见她,温去病其实相当感伤,因为自己记忆中的那女孩,虽然年纪小,却总爱插着腰,抬头挺胸,说起冒险就双眼放光,是一个很有精神、很有主见,并且非常硬颈的女孩子。 但相隔十多年,这个嫁入王府,身分尊贵的她,哪怕容颜清丽依旧,甚至比从前美得太多,但却似乎因为这些年的苦难,把个性中的棱角给磨去,甚至连本身个性也所剩无几,变成一个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只一昧柔顺事人的女子。 看到这样的变化,温去病心中着实伤感,哪怕一个女人再美,如果眼中没有神采,失去了个性,那也不过是一具人偶,谈不上魅力。 可想不到的是,就在她出匕首杀人,盈盈浅笑时,过去的那个她,仿佛一下子又活回来了,闪闪发光的眼神、自信又神气的微笑,仿佛破茧而出的新生,那就是自己所认识的龙仙儿。 跟着而来的一吻,着实令人失神,不过激情总是短暂,当理智重新冷静下来,占了上风,吻还没结束,许多疑问就浮现在脑中。 最有问题的一点,就是自己现在的外貌,不是原貌,而是星月湖的那个淫贼,她一看到就喜不自胜凑上来,这恐怕…… 唇分,龙仙儿眼角眉梢全是喜意,与早先那名担惊受怕的贵妇判若两人,道:“今次怎么这么迟来?还那么不小心,居然让丫环给看到了。” ……今次?还有其他次?妳和这男人很熟吗? 温去病心念急闪,道:“我们不是……唔,妳还记得上次见面,我对妳说了什么吗?” 要套话,还是以这样开口最安全,就看怀中的丽人不疑有他,笑道:“怎么可能不记得,你答应我,要带我离开这地方,去一个没有烦恼、没有拘束的天堂,这话你都说不知道多少次了。” 温去病肚里暗骂,这家伙是星月湖的淫贼,而星月湖对待女子的方法,向来就只有那么两种,不是当作炉鼎,采补成人干;就是丢到所属的妓馆娼寮,接客到死,榨干每一丝价值,妳如果真跟他走了,后果便是在这两处天堂之间二选一,到时候,看妳是怎么没有烦恼、没有拘束! “……之前你说过一次,要光明正大带我离开,我以为你只是说说,没想到你真说到做到,来之前还先发了书信,你真是我的大英雄。” 龙仙儿喜孜孜地说道,满怀着期待,温去病却有一股无名怒火烧起,极度不快,但觉得古怪,一个是星月湖的淫贼,一个是王府里的贵夫人,这两人应该很难有机会碰上,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正想再套话,龙仙儿忽然眉头一皱,道:“咦?今天你的声音怎么怪怪?出了什么事吗?” 想到自己的声音,还是“苍老”模式,温去病连忙捏了一下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年轻些,道:“遇上了一个高手,咳咳,和他对了一掌,受到震荡……咳咳……有些沙哑……” “你和人动手了?”龙仙儿吃了一惊,柔荑抚上温去病胸口,为他顺气,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要不要紧?夫君是仙儿唯一的依靠,如果你有个万一,仙儿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听见“夫君”两字,温去病这一下何止是怒火,简直要气炸了肺,早先还觉得妳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值得同情,结果妳居然连星月湖的淫贼也认夫君,早知妳会变成这样,我这些年早都可以把妳忘得一干二净! 怒恨交织,温去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龙仙儿对他的怒气恍若未觉,自顾自地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包袱,拎着包袱,像个贤慧小妻子一样走过来。 “行了,夫君,我们走吧!” “去……去哪?” 温去病如梦初醒,生出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就看龙仙儿一本正经地道:“离开这里啊,不是早就说好要一起走的吗?夫君你预告状也发了,人也来了,我们还不走吗?” 心里“格登”一声,温去病还真想不到,自己赶上了这么个好时辰,本来只是搞破坏兼远窥旧情人,忽然就变成了救人,然后,在自己还没意会过来之前,画风一转,自己竟然就要带人私奔了? “不,这个……我想今天……不太合适。” 温去病的推拒,引来怀中玉人的质疑,“为什么不合适?难道夫君忍心让妾身在这地方一直待下去吗?妾身……连一刻也忍受不了……” 揪着温去病的衣领,龙仙儿晶莹的泪珠滚落,眼眶通红,似曾见过的泪眼,温去病心头一震,一时竟有些不知怎么开口,忽然,一股震波由远处高速向此飙来,并且被王府的守卫拦住。 “什么人?” “滚开!” 龙灵儿的怒喝声响,那名守卫显然遭殃了,温去病暗自一奇,这丫头冲破封锁的速度,比自己预期得更快,自己还是太低估她了。 “不好!” 听见龙灵儿远远的怒喝,龙仙儿大惊失色,“那是妾身的小妹,她武功好厉害的,夫君你快离开,千万别被她撞到了。” 最佳的脱身理由送来,温去病正是求之不得,退了两步,就看龙仙儿还挂着眼泪,催促道:“快走,妾身不想看小妹与夫君有谁受到伤害,夫君若是得空,下回再来接走妾身吧!” “妳……” “妾身日日夜夜,都会等待夫君你的到来。” 不想与龙灵儿照面,温去病一闪身就出了窗外,临别前的最后一眼,还看到龙仙儿站在那里,目中殷殷期盼,更有不舍依依,跟着,屋子门墙爆裂,一道光焰卷入,龙灵儿杀到了。 温去病起步在先,又善于隐遁,这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当龙灵儿确认姐姐平安,冲出来追索敌踪时,温去病早已离开晋王府,去得老远了。 ……今天晚上,还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啊! ……就连素来自认为见多了大场面,风浪不惊的自己,都有把握不住事态发展的感觉。 太多的事情连续发生,自己需要找个地方,让脑袋冷静一下,横竖也不急着去和心魔阁的师兄弟会合,索性先回去和龙云儿见面,看看她的状况。 想到就做,温去病身形闪动,几下子就回了客店,卸除伪装后,推门而入。 “我回……” “欢迎你回来。” 室内无灯,早已等在门边的龙云儿,一下凑了上来,在温去病脸上轻轻一吻,沾了一下,又闪电退开,躲在角落里脸红。 “这是云儿给哥哥的一点……小惊喜……” 只说到这,龙云儿已经羞得说不下去,这是自己想了很久,好不容意才鼓起勇气,采取的主动行为,希望真能给温家哥哥一点惊喜,别让他觉得自己既无趣又不解风情。 “呃……” 温去病愣在当场,被这惊喜弄到说不出话来,一夜之间,自己和她们一家三姊妹全都亲过了,如果这不叫渣男,什么才叫渣? 但冤枉的是,没有一个是自己主动,全都是她们凑送上来的……这话说出去,不知有没有人会信? “哥哥,怎么了吗?” 察觉到温去病的异常沉默,龙云儿起身点了灯,有些担忧地看了过来,却不过多询问,严守自己的分际。 “也没什么,就是今晚的事情有点多。” 温去病点了点头,坐下来将前往八方楼后的遭遇,全数说了一遍,不过关于龙仙儿、龙灵儿两人的事,自然省略掉,不用说出来讨没趣。 “……所以,今晚的骚动,是因为心魔阁攻取晋王府,要破帝都大阵?” 龙云儿边听边整理信息,试图把今夜的帝都乱局厘清头绪,温去病点头道:“对,但心魔阁的背后,肯定还有别的力量在活动,攻击晋王府地库是他们的计画,可以此为引,同时攻击另外两处,并且利用此举,震荡天牢……这就不知是不是他们计画的一部分了。” “嗯,哥哥是认为,心魔阁、莽荒殿不善谋划,单纯的破坏活动则可,却做不到环环相扣,关联度高的缜密计画?” “当然也不排除是我层级低,他们没把机密对我说,但如果这些事不在他们计画内,那就代表有其他势力,利用他们的行动,进行自身的布局。” 温去病回忆今夜所见,沉吟道:“心魔阁撤离时,动作很快,似是早就料到会有此一着,那只鬼手也明显在替他们争取时间,这两边绝对有默契,是心魔阁请来的帮手。” 这是最符合情理的解释,强攻晋王府这种事,想要追求高成功率,就必须有天阶级的战力压阵,才有望速战速决,一举功成,否则,一大批地阶在那里交互混战,时间拖长,帝都大阵发动镇压,来多少地阶都是送死。 心魔阁如此有恃无恐,背后自然有天阶力量,这点自己早先是想过的,只是以为他们的底气,会是某件神兵,或是天阶者遗蜕,倒是怎么都没想过,会有天阶者直接参战,而且……还是鬼尊! 二十八章 限时打赢 “……鬼族,那是怎么一回事?”龙云儿赧然道:“百族大战中,好像没怎么听到它们在活动。” 温去病道:“很正常,别说是妳,就是我,也对它们所知有限,它们在大战中早早就退出,没几次交手经验,不过那几次……嗯,很头痛。” 百族大战,虽然号称百族,但深究各族各势力的源头,仍是牵连到那横跨诸天万界的六道:神、仙、佛、妖、魔、鬼。 在那次大战中,神、佛两界自始至终都没干涉,仙界似乎透过玉虚真宗,有降下一些佑护,让他们得以守住根基,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作为,并在战争进入中期后,完全撒手,不再呼应玉虚真宗的祈求仪式。 妖、魔、鬼族之中,鬼族也是从中期开始,从战场上忽然消失不见,事前无预兆,事后没消息,让很多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碎星团初期还和鬼族打过几场硬仗,但当我们正式崛起,实力雄厚,鬼族就在战场上绝迹了,嗯,很烦人的东西。” 温去病简单解释,无论神、魔、人、妖,死后基本都要经历轮回,也就是都会化成鬼,所以相较起诸天妖魔,冥府中鬼魂的数量,完全是无可想像的恐怖数字。 而且,鬼族也是将造化之道的残忍一面,发展得最淋漓尽致的存在。魔族的增强多是靠修练,妖族是砥砺自身天赋,而鬼族……虽然也有若干修练之法,可都见效极微,根本的变强之道,就是彼此吞噬,力强者胜。 “鬼族的三个特点,一是无形无影,二是吞噬,三是爱玩自爆,一个话不投机就自爆,超难搞的。” 温去病叹道:“魔、妖的自爆,都是威力大,代价也高,唯有鬼族例外,它们能将代价转移,只要事先吞噬掉够多的阴魂,衍化为分体,就能让分身承受自爆,本体仅消耗元气,不至于伤筋动骨……这让它们占了很大的便宜,今天那个三只手的鬼尊,爆得超爽,就不知道有多少孤魂破碎,难以超生了。” 龙云儿听得毛骨悚然,脱口道:“封神台的结界,不是能够封禁妖魔吗?为何鬼族还能……” “妳可以不让一只妖、一头魔物过来,但妳不可能让这世上不死人,只要有死亡,就会有鬼啊!” 温去病两手一摊,“如果把这个也封了,新生的鬼魂无法前往冥府,就只能在世间作乱了,而且,鬼魂不能前往冥界,就不能轮回,这世上很快就会没小孩子出生,谁会想干这种事啊?” 听了温去病的话,龙云儿总算明白过来,鬼族难以对付的地方,但这是不是代表,封神结界出现了漏洞?打一开始就有着漏洞? “不,这倒是不至于,哪怕现在封神台已经出了问题,有一堆中小缝隙,但禁法仍在运作,除非封神台完全崩碎,否则天阶以上的过不来,这是我敢绝对肯定的。” 温去病道:“妳不明白妖、魔族的恐怖,那边的天阶数量,不是我们能比的,如果天阶者的限制被打破,群涌过来,这边早就完蛋了,那个鬼尊……奇怪,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缘故,或者钻了什么漏洞……” 苦苦思索,温去病一时想不出端倪,龙云儿却越想越奇怪,问道:“哥哥,当年的事,我不太了解,照你说,妖族、魔族那么强大,天阶的数目那么多,我们……不,你们是怎么打赢的啊?” 天阶者的强大,龙云儿算是深有体会了,妖族、魔族那边如果大批的天阶在列,人族这边根本没有打赢的可能,更别说天阶越到后头,力量差距拉得越大,碎星团怎么可能打得赢那种存在? 更别说,以前只觉得碎星团好厉害,四大武神天下无敌,可实际接触后才发现,四大武神没一个踏上天阶,只凭着半步或伪天阶的战力,对上那些强敌,不应该是瞬间被秒杀吗?那一仗到底怎么打赢的? “这……就牵涉到碎星团的一个大秘密了,最初我们也没发现,只是在战斗中,越来越觉得……我们一天强过一天,而敌人……似乎越来越没有想像中强大,或者说,不管敌人怎么强,只要我们愿意去拚,愿意牺牲,就能打倒。” 温去病陷入回忆,表情变幻,缓缓道:“直到我们开始与一些中高位的魔尊、妖尊对上,从他们的言谈中,我们才发现情况不是那样,他们的力量……一直在缓慢流失。” “啊?” 龙云儿大吃一惊,这个说法自己可从来没有听过,妖魔天阶的力量竟然会流失? “为什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还会这样的,而且……”龙云儿目光一转,马上想到关键点,“如果祂们的力量真会流失,那你们的打法就不该是这样啊,只要把时间拉长,祂们越弱,你们越强,有很多遗憾都不会发生啊。” 碎星团被帝国清算时,所列出来的很多罪名,都和急着打赢这场战争有关,因为急于求胜,牺牲掉很多原本可以不用牺牲的人,伤害了许多本来可以不用伤害的东西,当时是不得不为,事后却肯定会引起反弹与清算。 假若碎星团拥有时间优势,越打越强,就可以避免掉那些牺牲与伤害,而且,稳扎稳打,只要四大武神踏足天阶,再领着手下一班人也进去,李家别说翻脸清算,根本就要匍匐在碎星团脚下。 “……我们曾经也有那个想法啊,可惜不行。” 温去病苦笑道:“我们想用时间换取空间的战略计画,被那个人叫停了,他脸色很难看地告诉我们,战争必须速战速决,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必须在八年之内结束,否则就不用打了……附带一提,他告诉我们这话时,所谓的期限还剩三年半。” 龙云儿紧张问道:“三年半之后,会怎么样?” 温去病耸耸肩,道:“不会怎么样,就是失去的力量恢复,有三成可能会加倍恢复,然后……辗杀我们!” 闻言,龙云儿呆若木鸡,对碎星团的所作所为,登时有着更深一层的理解,他们是在打一场“限时胜利”的战争,如果不能在时限之内,用尽一切手段,牺牲掉所有能牺牲的东西,不顾一切去打赢这一仗,时限一过,胜负天平瞬息逆转,后果就是万劫不复。 ……但这份压力,是碎星团最高机密,恐怕内部也没多少人知道,外界更无人知晓。 “很讶异吗?”温去病苦笑道:“当初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也像妳这样,整个傻了。” 龙云儿急问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妖魔的天阶会力量流失,还有八年的时间限制,这现象的源头是什么?” “那个人从来没交代,但我在修建封神台的时候,有过一个猜想,是不是真的也无法验证。” 温去病看了一眼房顶,道:“或许,在本方世界的无穷高处,那个人设立过一座真封神台,以莫大神通,在一定期限内,封禁不属于本方世界的天阶者,造成了这个现象。” 龙云儿张大了口,如果是以前,自己打死都不会相信,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但狼王庙一役,那个人的布置连诸天神魔也畏惧;大荒西朝之中,看过那个人移天改地的手笔,现在已经没什么自己不信的了。 “那……贾团长强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费手脚?”龙云儿问道:“他甚至能和天阶顶上的那些大能掰手腕,直接站出来,谁还敢与他为敌?” “虽然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但我一直到现在,都不觉得他很厉害,他给我的感觉……并不强。” 温去病皱着眉头,试图捕捉那份混乱的感觉,整理出头绪来,“他好像……不太愿意出手,或者说,受到什么限制,不能直接动手……嗯,他也不是没亲自动手过,都是我们在前头打半死,然后他补尾刀,一击就把妖魔干掉,至于他主动站出来单挑的……没有,一次也不曾有过。” “那封神之战……” “封神之战,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妖魔联军虽然从人间败退,却仍聚于上古妖都,那个人下了死命令,七日内,必须把妖都这个据点端掉,设下次元封断,否则七天一过,妖魔们失去的力量会渐渐恢复,到时候,牠们就不会和我们客气了。” 温去病笑道:“在那之前,妖族、魔族都在疑神疑鬼,我们尽全力引导牠们,让牠们相信,这种力量流失会持续下去,在人间待得越久,连天阶境界都可能跌破,而且越到后头,流失的速度只会越快……封神之战前,那些妖尊、魔尊其实都没什么战意,进攻妖都的时候,里头真是一群抱团的丧家之犬,我们就是去泼水的。” 意外听了一席百族大战的秘辛,龙云儿许多困惑得到解答,但回归眼前状况,她问道:“百族大战时,鬼族已经不见,这回又怎会现身的?” “哼!”温去病道:“只有两个可能,心魔阁或……极乐堂!” 二十九章 老温的功课(紅包満五百加更) 温去病-判断根据,是那名鬼尊-出现时机选得太好,明显与心魔阁有勾结,而心魔阁这票盗墓贼,整天和死尸打交道,若说九外道中,有哪支势力最可能连通鬼界,那肯定就是他们。中ΔΔ文网ん 不过,龙云儿-线索中,有一点引起了温去病-关注,那就是天牢动荡时,有一支人马冲进去就自爆,就是这临门一脚,让天牢-法阵再承受不住压力,险些爆开。 这队人马、这种风格,让谁来想都只有一个答案,就是极乐堂-那票疯子 极乐堂-反应之迅,若说他们事先没有准备,单纯随机应变,这可能性太低了,唯一-解释,他们也一早知道攻击计画,不但晓得今晚三处阵脚会受到攻击,甚至还知道,三处阵脚被破后,能量波动会令天牢震荡,所以才守候在一旁,伺机而动。 帝都之中,高手如云,神兵神器不缺,就算出动天阶者,也不代表就一定能攻破目标,果然洞月湖那边就被人守住,令天牢承受-能量冲击不如预期,没能直接爆开,还得由那队死士杀入,补上一击。 不得不说,这一着下得相当巧妙,既不用冒险强攻天牢,又能够达到相同目-,自己甚至可以肯定,当时在天牢附近,应该有擅长瞳术、观气法-高手,藉此窥见天牢内-动静。 如果不是密侦司-老大,忽然抄家伙杀出来,这次试探攻击-回报,肯定比现在所得要多,不过,反过来说,也可以从这看出来,密侦司、六扇门-两大头子,是支撑帝都-两根擎天柱。 “整场动荡中,没看到李氏-高手出手,他们完美地藏身在这两根支柱-后头。” 温去病摸着下巴,道:“不过李家本来也没什么高手,没剩下什么人了。” 碎星团纵横四方时,麒麟李氏眼见大局有望,又可以稳坐王座,各皇子-心思都活络起来,试图透过笼络或威吓,将碎星团这支不属各方-武力掌握在手中,但都被那个人二话不说地拒绝,不参与李氏内部-权力斗争,顶多,是对试图威吓-那个,狠狠打了脸回去。 李家皇族-内斗,手足相残-激烈程度,也是令人咋舌,许多李家-人才、高手,因此纷纷殒落,到了新帝国建立,李昀峰即位时,碎星团内都在纳闷,新王朝到底还有什么人才可用如果手上无人,那碎星团-地位自然不可动摇。 这个错误认知,让碎星团直至踏入帝都,都还成竹在胸,志得意满,觉得李家不会兔死狗烹,至少不会那么快。 结果,灯塔底下是最暗-,各种评估之中,唯独忘了自己脚下,没有哪个人料到,李家利用各家各门对碎星团-憎恨、嫌恶,将他们统合起来,拧成一股劲,从无人可用,一下变成人人皆可用,让碎星团倾覆于一旦。 新帝国建立以来,李家也算出了一些后起之秀,颇受期待,但都还没有到惊才绝艳-程度,反倒是扶起了密侦司、六扇门这两股力量,有效撑起了帝都-稳定,这回闹那么大-动静,密侦司、六扇门果然各有表现,若没有他们,帝都六大阵脚,一晚就破其四,大势危矣。 “不过,有点奇怪,李家手上肯定是有天阶-,这天阶该是密侦司-人,但今天并没有现身。” 温去病道:“龙晋滔那家伙,卡在半步有好些时日了,照妳-说法,今天出来还是个半步,全是仗着拿神兵来撑场不是他,那会是谁嗯,是个用剑。” 龙云儿道:“天牢被攻击时,内中曾经出现天阶波动,有可能内中藏着天阶人物,不过,也可能是神兵,时间太短,我无法确认。” 温去病点点头,单单只凭这些讯息,自己也无法判定,不过今夜之事,足够证明帝都蠢蠢欲动-势力,比自己预期得还要多,特别是九外道背后有鬼族天阶撑腰,这个威胁性整个不同了。 龙云儿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既然线索在心魔阁,哥哥你要和他们会合吗” “先不急,那股鬼火相当厉害,我-玄黄功德气受到侵扰,要调息一晚才能回复,心魔阁那边可是险地,没有玄黄气混淆视听,我没把握在他们面前扮盖舟曲。” 温去病道:“正好考较一下妳-功夫,先前我交代过-功课,妳练得怎么样了” 说话同时,温去病也在暗笑,自己留在晋王府-功课,不知道密侦司又会如何拆解 密侦司-府衙中,龙晋滔脸色阴沉,听着手下报告,说出来-全都是坏消息,身为六大统领之,他坐镇帝都,今晚-事直接就撞在他手里。 拜天岗崩毁,因为山崩与鬼火焚烧,走避不及-死伤者近万。 洞月湖-大浪,摧毁周边甚钜,财物损失无可估计。 晋王得知自家地库被设为阵脚,大为光火,已经入宫面圣了。 一桩桩、一件件坏消息,听得龙晋滔无比恼火,别-事情扯不上密侦司,但在晋王府底下设阵脚一事,这笔帐怎么都会落到密侦司头上,偏偏此事连身为大统领-自己,当初都只是被告之,无权过问。 “重修与安置受灾民众,自有工部、户部去操心,不用我们去烦。”龙晋滔道:“我只关心两件事,那个鬼尊是打哪冒出来-还有,法阵-修复进度,三天之内,无论如何也要修好。” 话一出,聆听-几名官员都成了苦瓜脸。 “这统领,难度很高。” “为何”龙晋滔皱眉道:“只是被破一处阵脚-话,大阵-自愈功能,三个时辰内可自我修复,连破两处才需要人工修缮,给你们三天时间,应是绰绰有余了。” “拜天岗整个坍了,阵位必须转移,这还算好,但晋王府不知是什么人,沿着王府-走廊,炸出多条裂缝来,地库阵脚爆炸后,那些裂缝把破坏规模扩大,十不,起码得修上半个月啊” 听见属下-报告,龙晋滔-脸色难看到极点,也不说话,转头就进入后堂密室。 密室中,早就有一人等候在内,龙晋滔毫不客气,开口便问,“九外道这回是怎么搞-为何连鬼族都会弄出来” “真不愧是龙家-大人物,凛凛官威,不过我记得自己尚未成为九外道共主,为何这问题要由我来回答” 灯火烛光中,一名男子正襟危坐,脸上戴着邪异-龙型面具,闪闪生光 亢金龙 “你我-合作,当初可不是这么说。”龙晋滔道:“我给你密侦司-讯息,助你了解朝廷动向,你就要负责掌控九外道,怎么会搞出这么大事,你却说不知道” “这话似乎应该是我来问你,当初透过你,把手伸进军部,调派岭南温家送信到云岗关,怎么事情最后失控成这样那信里藏-玄机,是谁-手笔” 亢金龙冷笑道:“我传信举报岭南温家,你手下铩羽而归-无用丑态,姑且放在一边,但钱都大会,你答允我会派人到场,明为搜查,实则阻拦朱家干预,结果从头到尾,你-人都没出现,你敢说你不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岭南温家,你只给了线报,说是碎星余孽,深藏不漏,我-人已经做足准备去了,谁知道会撞着两名天阶这怪得了谁至于钱都之事” 龙晋滔寒声道:“你最初对我-交代,只是想团结九外道,为了统一邪派而做准备,至于攻灭封刀盟总部、晋升天阶,这些野心你有说吗” 双方话不投机,室内-气氛也如同冰窖,龙晋滔身上涌起一股杀意,那是龙煞-极度升华,散出去,室内-虫蚁纷纷僵毙,如果有什么活人在场,也会是同一命运。 但这股杀气,却影响不到对面-正坐男子,所有致命-气息,一到他身边,就自动化为乌有,他甚至没摆出防御-架势。 龙晋滔心下清楚,也许之前双方结盟时,确实势均力敌,都踏在半步天阶上,但如今,这位野心极大-不靠谱盟友,已经迈过那道崁,拉开差距了。 “我-野心确实大,但朋友你-野心若是小,又怎么会离开龙家”亢金龙伸指敲了敲面具,意味深沉地笑了,“当前-情势,我踏上天阶,对朋友你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是自然。” 与虎谋皮,翻脸也得不到什么好处,龙晋滔乐得接受台阶下,但哪怕是佯作诚意,也必须要有点表示。 “书信-事,事之后,我就让人彻查过了,结果是从军部文到传书温家,所有经手者,所有环节,一切正常,查不出任何端倪来。” “哦一切正常” 亢金龙目光闪动,聪明人之间-说话,自有聪明人-道理,龙晋滔-一番说词,听起来全是废话,但此时此景,他没理由对自己说废话,所以,讯息必藏在平凡中。 “所以,连密侦司大统领都查不出问题来,那问题就必出在比你还高一层-上司”, 三十章 那个人的后手 密侦司作为麒麟李家的私犬,由六大统领管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却很少有人知道,六大统领之上,还有一名神妃,总制六人,这秘密就连密侦司内都不是太多人知道,却瞒不过亢金龙。 要办成一件事不难,但想要这件事整个环节滴水不漏,没有一丝破绽可寻,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尤其是在龙晋滔这等位高权重的刑侦老手眼下弄鬼。毫无破绽的本身,就直指答案。 除了有比他更大权限,位阶更高的神妃,更还有谁? 密侦司的真正领导人,更是枱面上李家手中唯一的天阶者,在整个局势里,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朋友你的处境不妙啊……”亢金龙冷笑道:“这位神妃是什么来历?不,这不重要,应该问的是……” 亢金龙目光骤厉,“她和贾伯斯是什么关系?” 西北之战的真相,旁人可能只知道一鳞半爪,但死曜既有本身资源,又得到密侦司的情报,两相组合,已经与真相所差无几。 信函之中,藏了筑城的组件,这等纳须弥于芥子的大神通,很多传说中的神魔都曾有过,但在近二十年的历史上,只有碎星团曾用过这样的技术,深究起来,直指团长贾伯斯。 这个手法再现,又是从帝国军部以正式管道发出,背后隐藏的讯息就相当玩味了…… “……新帝国建立,碎星团一夜覆灭,世人都知道是密侦司主导,外人也都以为,是皇帝授意我进行的,但其实……我连李家小子的面都没见过几回。” 龙晋滔的声音充满自嘲,“所有的工作,都是神妃直接对着我们下令,方案也是她亲手部署,我的猜测,她是贾伯斯特别留下来,专门对付碎星团的一颗棋子。” “……贾伯斯的真正传人?” 亢金龙悚然动容,这个身分的份量太重了,若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坐不住。 “六年前,她的年纪虽然小,却已经踏足天阶……”龙晋滔道:“贾伯斯遗留下来影响局势的天阶棋子,世人只知道司徒无视、燕无双,却不晓得还有一个她。” 亢金龙眉头一皱,虽然本就知道密侦司有天阶坐镇,但新晋的天阶,和六年前就已经是天阶,意义全然不同。 普通人,别说短短六年,就是六十年,也未必能在天阶上多踏出一重,可神妃背靠贾伯斯,本身又年纪甚轻,明显是那种天赋之才,六年的时间,足以踏上第二重,甚至第三重天阶,这……就威胁很大了。 ……龙晋滔不会这么好心,他是想藉此表示,就算踏足天阶,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他一翻脸,仍有大把本钱压制自己。 亢金龙沉吟道:“所以,当真是贾伯斯一手布置,消灭了自己的追随者?他的动机是什么?作什么事情都有个目的,为钱、为权、为了大道争锋……他这么作是为了什么?” 龙晋滔摇头道:“那个人,鬼神莫测,向来没有人能明白的,他一手打造今日新帝国的格局,又把自己的追随者杀得一个不剩,自己在结果揭晓之前就不知所踪,这种人的心思,哪是我们能料的?” 亢金龙沉吟道:“连你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外头可有不少人在猜测,贾伯斯隐藏在帝国背后,继续操控军政大权,难道此言有误?” 龙晋滔冷哼道:“贾伯斯若还在,皇帝小子恐怕连觉也不敢睡,我从没看过一个人被吓成那样的,新帝国成立后,他听说碎星团没灭干净,就朝朝夕夕怕刺杀,用了大量的替身,替他上朝理事,活动在人前,连我向他报告大事,都见不着他几回面……” 堂堂密侦司大统领,自然分得出来,在宝座上聆听报告的皇帝,是本人还是替身。对于一国之君变成如此的惊弓之鸟,龙晋滔觉得可耻,但却乐见这样的发展,而那个明显已经吓破胆的君王,每次亲身召见,最紧张的问题只有一个。 爱卿,那逆贼贾伯斯的下落,可有线索啊? 从这些反应看来,贾伯斯隐身幕后,操控朝政的可能性,基本是不存在的,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留下传人,代他执行他曾经的规划…… 与亢金龙结交数年,这些秘密从来就没有对他谈过,因为双方立场不对等,哪怕都是世上寥寥无几的半步天阶,但一个是手握重权的密侦司大统领,一个是身分不明的江湖匪首,彼此没有信任可言,勉强能算是盟友,但付出程度肯定不对等。 如今,情势骤变,亢金龙登临天阶,身分整个不同,统合九外道变得不再只是梦想空言,如果只有这样,那也还罢了,但鬼尊临世,还可能出自九外道,眼前急须掌握情况,亢金龙的价值大增,可以和他交换一些并不非常重要的情报。 亢金龙本身也清楚这一点,过往与龙晋滔的交易,都是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情报换情报,这回龙晋滔如此主动,打破了规矩,自己也必须识趣。 “心魔阁的行动,我事先并不知悉,不过他们长期以来,透过仪式,试图勾连鬼界,只是一直未能成功,或许是连结太一之后,取得了什么装备或技术,得到了鬼界的力量。” “他们频频举行仪式,试图连结鬼界的事,我也知道,但就算鬼界能传来指点,也不至于直接送一名鬼尊过来,如果天阶以上的存在可以送来,魔尊、妖尊早就杀过来了。” 龙晋滔道:“还有,这与极乐堂有什么关系?他们能在这么准的时机点发动攻击,肯定是和心魔阁有勾连,还是朋友你打算告诉我,极乐堂已经和鬼界取得联系了?” “此事确是非常奇怪,心魔阁从未与极乐堂有过串联,双方连往来都不曾有过,照说他们不可能合作,” 亢金龙心知这答案肯定不能让盟友心服,果断道:“此事三日之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承诺的份量不轻,但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表示同盟的诚意,龙晋滔点点头,没再追问,心里却知道对方应该还有一个没出口的问题。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了。”亢金龙道:“韦士笔在哪里?”—— “盖子,你回来了?太好了,还好你平安无事,昨晚闹那么大动静,我们都以为你可能回不来了。” “是吗?算运气不错吧,莫名其妙撞到剑阁的人,我也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以盖舟曲的面目,回到心魔阁,温去病受到同门人士的热烈欢迎,整个热切的程度,估计是真货此生未及的程度。 温去病忍不住自嘲,自己这个温家主人在各方都是不受欢迎的人物,汲汲营营,不要脸皮,风流好色,正经人家哪户看了都摇头,料不到换了个地方,自己竟然与这些心魔阁外道之士臭味相投,看来自己果然注定洗不白了。 当然,自己也不可能昏了脑子,以为与这些左道邪魔真有什么兄弟情义,如果有那个必要,他们背刺捅刀,挖自己的心出来,绝对不会有片刻犹疑,不同的地方有不同游戏规则,这真心没什么好说的…… 温去病道:“昨天我本来要下手杀人兼剥皮的,结果遇到了剑阁的疯婆子们,我寡不敌众,急忙抽身,就这么离开了。” “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李月白道:“你搞错对象,杀错了一个婢女,然后剑阁的臭杀进来,被你成功溜掉了。” “我杀了一个……”温去病惊讶脱口,但随即改口道:“我杀的那个是婢女吗?不是吧?看她一脸贵气,我还以为是贵妇人。” ……好狠毒的泼辣货,人明明是妳杀的,凶器都还在现场,居然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妳自己一干二净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差这么多也能看错?” 李月白叹道:“两位法王也说,你武功进展虽然快,但阅历太浅,将来难免在这上头要吃大亏……这样吧,回去以后,由我出面,去向老贾、陶神他们借几具王妃、郡主之类的神尸,让你长长见识,虽然说这东西颇私人,可他们都很看好你,早想找机会结交,又有我出面,相信不会拒绝的。” “呃,师兄,这个恐怕有点……” “其实老黑那里还有一具公主的,不过太老了,说是什么六十路,我也不太懂,就不帮你借了。” 李月白拍了温去病肩膀一记,笑道:“眼界开阔些,丢了天阶神尸,不代表人生作废,虽然你是地上最强的男人,但强不能当饭吃,所谓的强者,除了强大的力量,还需要博爱的胸襟、和无障碍的眼界啊!” “那个……师兄,我想所谓的强者……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温去病面色难看地拒绝了一众同修的好意,险险从礼物缠身的窘境中脱出,一名心魔阁高手皱眉道:“不过,昨晚明明是盖子你去作案,为什么王府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星月湖的淫贼呢?” “那很简单!” 温去病露出狰狞狠笑,“屎盆子岂能扣在我们头上?这是我祸水东引的毒计!” “好心计!” 绝命法王风度翩翩,从里屋走出来,道:“声东击西,出人意表,正是我辈本色,盖子此举深得我心,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夜袭天牢!” 三十一章 心魔阁的作风 温去病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被心魔阁弄得手忙脚乱了,这些人的行动效率之高,甚至超越了当年的碎星团第一大队。 照理说,昨晚干了那么大的事,差点掀了帝都,密侦司、六扇门侦骑四出,到处查线索,捕快挨家挨户搜索拿人,雷厉风行,正是火烧屁股的当口,谁敢在这时候顶风作案? 心魔阁在帝都经营许久,拥有几个藏身处,让六扇门一时间找不到,不足为奇,但也只是早晚的问题,估计不出两天功夫,连这处普通民宅中的据点,都会被挖出来,在这情势下,暂时化明为暗,躲入地下,伺机而动,才是正常的思维吧? 可这群家伙偏不,才刚干完了大事,不想着风险,满脑子居然都想着趁胜追击,一鼓作气,仿佛一步踏出,大地随我辗压,这样的自信,让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当然,大概也猜得到他们会说什么啦…… “盖子你想不到吗?一脸惊讶的。” 具有贵族气息的白发老先生,看了温去病一眼,大笑道:“你没想到就对了,连你都想不到,其他人就更想不到,我们就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哈哈哈哈!” ……果然是这个理由! 温去病只觉无言以对,但之前他们突袭晋王府,自己也觉得荒唐鲁莽,结果事情的发展却奇峰突出,心魔阁获得了大胜,或许这次他们也有着自己所不知的底气,胜券在握也未可知。 “法王,昨晚本派的战局,怎么会有……”温去病压低声音,“那只手,是鬼族?” “不错!正是鬼族的鬼尊,哈哈哈,盖子你不用遮遮掩掩,这是本门之光,早晚要让全帝国都知道。” 绝命法王一派坦然,光明正大的程度,让温去病瞠目结舌,难道你们都没想过,这讯息散出去的结果,很可能让心魔阁成为众矢之的,天下共击,你们还说得像是得了好人好事表扬一样? “这本是机密,但今日有资格在此的,都是本门精英中的精英,再藏着掖着,未免让人齿冷……” 绝命法王看了在场的心魔阁高手,给予肯定的目光,朗声道:“本门行挖掘研究之事,涉猎巫蛊通灵范畴颇多,百族大战时,外联鬼族为助力,大战后期,这联系遭到切断,但本门未有放弃,一直也在试图重连通道,终于在日前,透过太一,祈愿有了回应……” 听到宗门一直在进行这样的工作,在场的心魔阁高手大多为之动容,温去病估算时间,该是西北战后,次元禁断出现裂痕,诸天神魔能把手伸入人间左右,太一的帮忙只是顺水推舟,就算没有太一,早晚也通得上。 但……就算鬼族能给些指点,封神台一日未倒,它们就不可能把天阶者送到人间来,如果做得到这种事,人间早已大乱,什么妖尊、魔尊,绝不会慢鬼尊一步。 鬼族……是怎么做到的? “……掌门将偷天计画提与鬼族交流,想得到那边的援助,结果,那边非常爽快,除了指点该向太一购买些什么,还表明会派一位鬼尊前来助阵,只要我们发动进攻,鬼尊就会出现。” 绝命法王的话刚说完,温去病就提问道:“但封神结界未破,鬼尊是怎么来到人间的?” “哈哈哈,这个盖子你就不聪明啦。” 绝命法王摇头道:“我们找帮手,只要帮手有准时到就行了,你管帮手是骑马来,还是乘车来的?路上要过什么关,要交多少过路费,都是帮手他自己的事,关我们什么事?我们问那么多,难道是想帮忙付费吗?” 语毕,法王哈哈大笑,其余心魔阁的高手也跟着笑,就剩温去病一个笑得尴尬,还兼肚里大骂:还说是奉献身心给医学的研究组织咧,一个个不求甚解,就你们这鸟样还搞研究,撞棺材去吧! “不过,这帮手确实厉害啊!”绝命法王感叹道:“本来以为,鬼尊降临,能帮助我们攻破晋王府,然后再破天牢,没想到那一位如此之猛,一夜之间,连破两处,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连洞月湖、天牢,这两处都能破坏掉,六处阵脚,一次拔掉四个,偷天计画成功,指日可待。” 温去病暗自摇头,一切哪有这么容易?除非有自己帮忙,否则依照大阵的原设计,阵脚每被攻破一处,在能量震荡同时,余下阵脚的防御力也会相应提升,并且生出之前所没有的陷阱变化,保管让想要趁胜追击的投机分子一顿好受。 只是,这样听起来,同时攻击三处阵脚,并且利用能量冲击,攻击天牢的这个计划,连心魔阁也不知道,这票家伙非但不求甚解,还有够乐天,对于超乎预期的天降烧饼,没觉得戒慎恐惧,反而照单全身,一群人能够这样活着……确实也挺快活的。 ……心魔阁不知此事,却有人知道了?所以,真正可能的是极乐堂? ……极乐堂与鬼界有勾结?但……怎么做到的?那群暴徒除了不畏死亡,爱玩人肉炸弹外,其余就没有任何能与鬼界相通处,他们也不擅长术法,崇尚绝对的暴力,与鬼族根本碰不到一块。 温去病思绪连动,却一时想不出端倪,不过既然今晚要攻天牢,自己也可以顺水推舟,利用大队人马的掩护,入内一探,运气好一点,不但能蒐集情报,还能有金叶收。 想是这么想,却未曾想,绝命法王忽然转头,道:“盖子,咱们做事得要有头有尾,昨晚你的工作没干成功,今晚大家要夜袭天牢,你就趁着攻击天牢前,先去把工作干完吧。” “啊!” 不但温去病吃惊,就连在场的心魔阁高手们都吓到,晋王府被昨天那么一闹,眼下戒备森严,高手云集,军部甚至调了一支军队过去,可能是当前帝都防卫最严密的地方,居然要在这时候潜回去杀人取皮?这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李月白略为表示疑虑,绝命法王遍即大笑,“你认为不可能?你们都认为不可能?那就对啦,哈哈哈哈,你们都觉得不可能,他们肯定也觉得不可能,没人料想得到盖子会杀回去,盖子你这时候玩奇袭,就万无一失,放心去吧。” 温去病都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上司,一本正经说着似是而非的理由,然后叫自己去死,刹那间的感觉,还真像回到碎星团早期,又见到了那个人…… ……该不会,我的身分已经败露,两位法王起了疑心,故意派我去干这种必死任务,借刀杀人? 情势不妙,温去病有了这想法,但绝命法王随即表示,会让人声东击西,为自己制造潜入机会,甚至派了其他地阶同行,用来对付天斗剑阁的高手。 “……天斗剑阁的泼妇,一个个脣红齿白,相貌上乘,皮肤幼嫩,是神尸中的上等素材,活着的时候异常聒噪,整天净说些不是人话,可一变成神尸,这缺点就没了,完美了。” 貌如浮尸的绝体法王,在众人临行前叮嘱,“不但要取回人皮,最好还连那些剑阁的泼妇也不放过,她们之前咄咄逼人,绝心的殒落与她们有好大干系,这回就吞她们几名弟子作陪礼。” 边说着,绝体法王还取出盟友提供的资源,莽荒殿精炼的与毒物,作为众人的装备,温去病扫了一眼,觉得莽荒殿还真是够意思,支持盟友的时候虽然不出人力,但东西给得货真价实,与他们旗下产业卖的食品是两样风格。 只是,那边可不是只有天斗剑阁的女弟子,还有只太阳龙……虽然灵儿那丫头的血脉觉醒度,顶多三四成,可已经足够发挥太阳龙的一大特性,太阳真火护体,百毒尽焚,周身不侵。 心魔阁并不清楚太阳龙的这个特性,贸然这样撞上去,搞不好要踢一个大铁板,这点……自己不知该不该做点帮助。 说干就干,心魔阁持续贯彻着本身作风,没有片刻迟疑,先是绝体法王亲自出马,准备了几只高阶的凶兽神尸,操控着去奇袭晋王府,引起那边大乱,虽然很快就被重兵剿灭,一只都无法走脱,也不用走脱,直接自爆,制造更多混乱。 而趁着良机,温去病、李月白,与其他的心魔阁高手,从另一个角落潜入晋王府。 不得不说,心魔阁邪功威猛狠辣,更有诸多诡秘之处,可在潜伏匿踪这方面,真是差强人意,别看那边强攻很厉害,打完了也不怕被人抓,这边的潜伏队伍就笨手笨脚,如果不是温去病屡屡提点与帮助,早就给人一锅端了。 “……不是我爱说,你们的轻功怎么那么烂?干淫贼的话,早就被六扇门阉割兼穿琵琶骨了。” “我们……平常是和神尸相处,又不用抓活人,轻功要那么好干什么?如果轻功好,一早加入星月湖,何必来心魔阁?” 李月白叹了口气,随即皱眉,“盖子,你的轻功几时那么好了?走路都没声的。” 温去病沉着道:“其实……我一直偷练轻功,打算以后转考去星月湖。” 三十二章 十五的月亮 心魔阁的入侵战,打得有声有色,交手还不满四招,靠着莽荒殿提供的三重毒粉,天斗剑阁的剑阵瞬间被破,几名高阶女剑手瘫软倒地,失去作战能力。 接着所发生的事,对心魔阁的入侵者来说,就是一场恶梦,虽然在九外道大会时,见过龙灵儿的战力,却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小悍妞还自带“百毒不侵”、“万法无用”的体质,太阳真火绕体一烧,什么中毒征兆都消失,精神百倍,悍然出击。 这一着,整个打乱了心魔阁的部署,李月白险些被龙灵儿一爪打爆头,后头正面交手,一个是地阶中段,一个是地阶初段,双方法相浮现,未用宝兵,境界高的竟然压不下低的,被龙灵儿逼得险象环生。 如果不是有其他人的牵制,还有温去病的暗助,这支别动队就莫名全军覆没了。 而趁着双方混战,温去病驾轻就熟,改变形貌,变化为星月湖淫贼的相貌,一下进入房中,凭着本身的绝顶修为,无声无息,进到房中,还看见一名剑阁的高阶好手,持剑在手,剑拔弩张地埋伏着,等待有谁突破封锁闯入,就冷不防给他一剑。 敌人都已经站在身后,还十足戒备地看着窗外,这样的防御精神,温去病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轻轻一掌切出,斩在后颈,对方哼也没哼,就晕倒在地。 “哇,夫君英明神武,好威啊!” 龙仙儿本来正躲在屏风后,专心刺绣,看到温去病鬼魅般进入,一掌打趴了女剑手,全然不惊,放下手中的刺绣,喜孜孜地拍着手跳出来。 “妾身知道夫君迟早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真是让妾身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一步一步轻盈走来,龙仙儿喜悦依靠在温去病胸前,娇媚如花,慧黠的眼神,像是偷了鸡蛋的小狐狸,灵动可人。 温去病看着大美人的走近,感觉非常复杂,最开始,是因为两人幼时的婚约与深刻记忆,这女人才能一再撩动自己心弦,但现在……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尤其是那种发自骨子里的艳媚,就连欢喜院里那些长于勾魂的艳女,都有所不及。 但自己也不会忘记,昨夜看到她的第一眼,她是那样端庄静雅,娇弱惹怜,仿佛善良得随处招人欺负,与现在判若两人,这真是只能说一句“风情万种”。 龙家三姊妹,长女如酒,每次接触,总是让人醺然欲醉;次女如茶,看似平淡,细心品尝却越见滋味;三女……说白开水有点过分,估计还是辣椒水合适点,似乎味道强烈,又呛又辣,其实没什么长味,还会坏人肠胃。 “……夫君,你在想什么?” 龙仙儿贴靠在温去病胸口,如玉的手指轻轻在他胸口拨画,出口的轻声,黏腻如蜜。 “妾身知道,夫君一定是因为想念妾身,才这么快就回来的,呵,还连碍事的都打晕了,夫君真是居心不良。” “我有什么居心不良?妳在乱想什么?” “妾身哪有乱说?过往夫君你哪次不是特别性急,看到妾身就扑过来了,这回装什么正经呢?” 龙仙儿吃吃笑起,眼波流转,呵气如兰,依偎在温去病怀里,轻声道:“天上的月亮又圆又白……” 温去病皱起眉头,一面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面暗骂自己怎么如此没定性,被这女人几句撩拨,居然开始心痒痒的。 没得到回应,龙仙儿秀眉微蹙,抬起头来,困惑地问:“你月饼爱吃咸的还是甜的?” 温去病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又不是中秋,忽然跟我说月饼什么的干啥? 见温去病不答,龙仙儿忽然露出惊愕表情,急退数步,拉起衣襟,遮住领口,错愕道:“你不是我夫君,你是谁?” 温去病一怔,难道刚才乱七八糟的两句话,还是她与那个男人的暗语?这种私底下的无耻言语,自己哪可能知道?又哪可能接得上?这一下自己就穿帮了? 既然被拆穿,自己也就不用客气了,反正心头也又痒又火,索性露出狰狞面孔。 “哼!除了晋王,谁不是你夫君?” 神色转冷,温去病伸手一拉,就抓住龙仙儿,本来还提防她反抗或叫喊,却不料她妩媚一笑,主动靠过来,顺着这一拉,又贴靠回自己胸前。 “夫君真是高大威猛,刚刚妾身还以为是有人假冒,直到听见你这句我们当初的定情之言,才知道是你。” 龙仙儿白瓷般的双颊,泛起绯红,娇羞道:“春宵苦短,夫君你还不抱妾身上榻,让妾身好好伺候你。” 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还对上了安全语,温去病冷笑道:“妳倒是懂得抓紧时间,看到男人,就只想着上榻?脑里没别的事?” “啊?难道夫君看见妾身,脑里还有别的事?”龙仙儿一脸惊愕,“夫君明明与妾身海誓山盟,说每次看见妾身,脑里都只有这事的……难、难道,妾身年华已老,蒲柳之姿,已不能入郎君之眼了?” 一下惊骇,一下又转为哀怜,骨子里却透着一股烟视媚行的狂放,越是接触,就越能感受到她每一个不同面貌间的魅力,温去病深切体会,自己怀里的这个大美人,确实就是个妖精。 但不知为什么,越是感受她对自己的吸引力,心头就越是有一股无名怒火,好像在气这个女人,分别十余年,怎么活成这个堕落样了?又好像在气恼自己,居然被这种女人给吸引,这些年的历练全都白混了…… “庄重点!我是为了正事来的,不是来这里胡搞的!” 心念一动,气劲微发,将贴在胸前的大美人震开,她惊呼一声,纤纤娇躯就往后仰,眼看要摔倒,温去病闪电伸手,搂腰将她拉过。 一跌一拉,龙仙儿上半身倾倒在外,曼妙娇躯弯成弓形,尽显腰肢的高度柔软,特别是顺着仰倾的角度去看,分外感受得出,胸前那双丰满的球体,摇摇颤颤,几乎占满了整个视线。 小时候是没有感觉的,昨夜重逢时,就觉得分量不小,现在近距离看,就知道实际体积还在估计之上,仿佛一对巨硕的果冻,宣示着存在感,嫩白滑腻的肉球,被黛青色的衣襟勒束,却好像随时都会摇蹦出来,那深深的雪白峰沟,吸引着视线。 顺着娇躯的曲线往下看,在高耸的峰峦之后,整个线条在腰部收成一个惊人的美丽双弧,纤细有若摆柳的腰肢,连结着丰满、充满肉感的翘臀,形态如蜂,教人怀疑如此细的腰肢,怎么撑得起香躯?特别是那细而修长的手脚,若然轻舞,真是唯恐折腰…… 温去病不太想承认,但龙家三姊妹虽然各具美色,却无疑以大姊仙儿艳色第一,媚骨天生……难道自己小时候就是感觉到这点,这些年才会一直念念不忘?这也太扯了! “夫君好坏,说了不想与妾身胡搞,又这么色眯眯地看过来,妾身心儿一直跳呢。” 柔荑轻伸,龙仙儿抓住温去病的手,似乎就要往胸口探去,眼神大胆,表情含羞,说不出的妖艳娇媚。 温去病暗骂一声肉食女,还真不想被对方小看,既然她迫不及待,自己大可狠捞一把,这些年在风月场中,总不是白混的! 不过,窗外战声甚急,自己时间有限,不能再这里耽搁,当下脸色一变,反手抓住她玉藕般的粉臂,指甲一划,登时皮破见血,一串血线染红了雪白。 情郎变脸,手臂见血,龙仙儿并未如普通弱质女流一样惊惶呼叫,还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一样,持续看着温去病,媚眼如丝,尽是挑逗。 温去病冷笑道:“都见血了,妳不怕吗?” “夫君不是说过,就要见点血才兴奋?”龙仙儿咯咯娇笑,“今天夫君一上来便凶巴巴的,妾身便知道,夫君今天定是想玩点激烈的了。” ……奸夫,你们平常玩得到底有多欢乐啊? “……穿好衣服,少发花痴!” 温去病怒从心起,一下抖手,龙仙儿身不由主地飘飞起来,摔落榻上,娇呼一声,却是如糖似蜜,听不出半点痛楚。 “夫君这是怎么了?连着两天见妾身,却什么都不做,是在外头结识什么新相好了?” 龙仙儿斜倚锦被上,轻笑道:“这有什么打紧?妾身个性很传统的,晓得大丈夫三妻四妾,绝不吃味,什么时候约上外头的妹妹,大家过来一起开心啊?” “……有人要买妳的全身皮,我会对外说已杀了妳,半年之内,躲在王府里别见人,让他们对外说妳死了。” 温去病冷眼看美人,将刚刚采集到的鲜血收起,头也不回地往外头走去。 “夫君!” 龙仙儿半坐起身,语音娇媚,“妾身晓得,夫君为了妾身着想,多所辛劳,妾身自会听足吩咐,做个乖乖的小女人,但只有一事,望夫君成全。” “什么事?” “相思难耐,今夜丑时,妾身会在大明湖畔的雨荷祠等候,请夫君务必前来一会。” ……丑时? ……晚点就要杀去天牢了,今晚哪来的空陪这妖精折腾? “妾身会在湖畔守候,不见不散。”龙仙儿用指头玩着碧绿的长发,眼神狡黠,凄楚道:“如果夫君不来,妾身就直接投湖,化为一缕芳魂,永远追随夫君左右,再不用在这里日日夜夜等候。” “……无聊!你他妈的见鬼去吧!” 神色冷硬,温去病穿窗而去,再不回望一眼。 第一章 邪道不易行 从屋里穿出后,温去病打了个信号,让心魔阁的其他人撤退,众人虚晃一招后,全身而退。 “盖子,得手了吗?” “哼!老子亲自出手要杀,哪个女人能逃过?” “好!英雄气概,果然不愧是地上最强的男人。” 李月白大力夸奖,脸上带着血汙,刚刚的乱战,基本是心魔阁一群人团战龙灵儿,说得正确一点,是龙灵儿压着心魔阁一群人打,打得他们汗流浃背,要不是欺着她必须分神照顾中毒的同门,不敢过于冒进,早就留下几条人命来了。 “天斗剑阁几时冒出了这么一名辣角色?” 李月白恨恨道:“这些泼妇越来越不好对付了,老的狠,小的辣,如果她们再多几个这样的,后头还有我们的活路吗?我们还用快活吗?” 温去病笑道:“以前没有她们的时候,我们挺快活的吗?” “唉,盖子你年轻,有些好时光没赶上,不晓得那个快活滋味啊!” 李月白摇头叹气,说出来的回忆,都是百族大战初期的旧事,当时,诸天妖魔纷纷入侵,神佛不见,人为鱼肉,在妖族、魔族、兽族的肆虐下,朝不保夕,为了能苟且偷生,日日夜夜,战战兢兢。 温去病对那段时光记忆犹新,不只是身为山陆陵时,纵横疆场的回忆,在那段之前,自己被逐出龙家之后,也颠沛流离了大半年,当过乞丐,干过小偷,和路边野狗一起抢过食物,甚至也为了抢口饭吃杀过人。 以现在的眼光回看,当生命的目的,只是为了活到明天,那就不用讲什么人性,不用高唱什么真善美了,那是一段人性扭曲的日子,在流浪生活中,看了太多为了生存而出卖自我的人……这已经是一种常态。 那不是乱世,而是末世! 但对心魔阁而言,那应该是个挺理想的好时节,有捡不完的素材,到处是尸骸,有妖兽、魔物的,当然更多的还是人,什么形态的美女都有得入手,别说死人,就算掳来活人,硬生生炼成神尸,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那本就是个人不像人,人命不值钱的年代。 “那个时候啊,看上了哪家的闺女,直接上门,杀了全家,劫回来就是,看上母亲就劫母亲,看上女儿就劫女儿,母女都看上,连三代都一起劫回来,当天就可以炼神尸!” 李月白怀念道:“管她是什么名门闺秀、江湖侠女,最多就是废点手脚,要点耐心,把妖劫魔祸引过去,最后没有不成的,哪怕你懒到不想出门,也有人贩子整天上门推销,热闹的时候,一天都能有好几拨带货上门的……那时节,过瘾啊!” 温去病扬扬眉,并不言语,即使是邪派,在那场大劫中也不是个个都能平安度日的,心魔阁能如鱼得水,只因为他们出卖技术与服务,替妖魔办事,与魔族、鬼族都往来频繁,那边更常把战俘廉价卖来,甚至直接赏赐,这才有心魔阁的荣景。 “……直到那个燕无双,吃饱饭没事干,什么集天下苦难女子而教之,到处杀妖救女人,再把那些女人都弄进天斗剑阁,唉,那些女人都有病的,怀着对男人的刻骨仇恨,她们强大了,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李月白叹气顿足,温去病则是摸着下巴不作声,平心而论,自己也厌恶天斗剑阁的那群泼妇,打从碎星团时期就和她们处不来,后头被追杀时,也没少和她们结仇,现在算起双方关系,那就是血仇大敌。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燕无双当时到处救火救人的义举,不知帮了多少家破人亡,处在绝境中的女性,她那人脾气古怪,施恩从不望报,也不贪权争利,只是认准死理后,就一心一意做自己的事,说救人便真的一路救过去,无杂念、不含任何其他目的,获救的那些女人,当她是再生父母、地上神明般感激与崇拜,这都是事实。 也许谁都有资格喊那些偏激的女人是泼妇,但唯独心魔阁没有,因为受害者对加害人的憎恨,本就是天公地道! “……有剑阁在,像本门这样的宗派就倒楣啦。”李月白叹道:“绑架、强掳之类的,虽然还是能干,但能免则免,如果动静太大,就要罢手,免得惹出剑阁的泼妇……只她们是不足为惧,可打跑了小的,就来大的,万一弄到燕无双出来,那就承受不起了。” 李月白叹道:“那还是像我们与星月湖这样的大派,剑阁泼妇有所忌惮,换了是普通的中小邪派,早给剑阁上门灭个干净了,这世道……邪派也经营困难啊!” 说到丧气处,李月白摇头,旁边那些心魔阁高手也都一脸没趣,温去病除了苦笑,也不知该不该安慰他们个几句。 “不过,剑阁的泼妇再凶,还不也一样被我们治得服服贴贴?”一名心魔阁凶人脱口道:“我听我师伯说,有一名剑阁高层落在本门手上,被炼成了……” “禁声!” 李月白神色骤紧,喝停了师弟的话,正色道:“那不过是个误传,如果真有这种事,剑阁还能与本门善罢干休吗?以后再也别提这种事,惹祸上门了。” 旁边的师弟们唯唯诺诺,温去病却留上了心,李月白的否认,怎么看都有着欲盖弥彰的味道,再想到九外道大会时,秋艳红等人如疯虎寻仇般的架势,还有藏在义庄之中,那具强大而诡秘的神尸,温去病觉得自己大概心中有数了。 ……显然,天斗剑阁没有证据,只是听到一些传闻,前来查探究竟,若非如此,以剑阁一贯的强势,决不会善罢干休,燕无双肯定亲自出手灭派。 ……如果把自己查到的这些线索,往天斗剑阁一送,心魔阁肯定大劫临头,就算不被灭,也要元气大伤,但……有什么必要送这人情给大仇家?妇女救星是燕无双,与自己没有关系。 一行人迅速回到了集合地,已经不是早先出发时的地点,六扇门、密侦司确实效率超高,一行人离开才没有多久,官差就搜到了那处民宅,将据点扫荡,也多亏心魔阁众人离开得早,否则又是一场城市剧战。 “六扇门这群狗子真是追得紧,等这次行动结束,咱们在帝都多年累积的家底,算是一股脑全部报销了!” 绝命法王手拿长杖,悠然道:“不过钱赚了就是要花,累积的这些家底,不在关键行动时候用,那积起来干啥?偷天计画关系本门兴衰,是修练鬼龙魂的关键,今次如果不成功,我们所有人都不会生离帝都,又何惧小小牺牲。” 一面说着,绝命法王与心魔阁众人准备着夜袭天牢的行动,发下一管管药剂,每个人各三管。 看到这三管药剂,温去病大致理解,为什么这票凶人承受六扇门、密侦司的强大压力,明明处在随时可能倾覆灭亡的绝境中,却依然嘻嘻哈哈,不把压力当回事,好像背后有一群天阶者当靠山似的。 这三管药剂,各具不同的功能,一管打入身体,能让精神轻快,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绝境,依然咧着嘴笑呵呵;一管流入筋肉血脉,短时间内,肉身战力大幅强化,真气强度也拔升五成;一管激发潜能,就算身受濒死重创,也能全无所觉,死战到最后一刻。 心魔阁所练功法,越是到后来,就越偏近九幽邪魔中,黑暗混乱,弃绝理性的那一脉,平常又玩改造,各种刺激药物也没少接触……简单来说,他们看起来正常,其实精神都已经半疯,不能当正常人视之。 仿佛呼应温去病的想法,心魔阁众人接了药剂后,纷纷将能让心情愉悦的那支打入颈项,跟着,露出欢喜悦乐的表情。 “盖子,你怎么不用?” 看到温去病没有动作,绝命法王目光扫来,疑惑中也略带几分质疑,其他心魔阁的高手,也纷纷望来。 ……在一堆吸毒者中维持清醒,这是非常不智的自杀举动,简直就像头上贴了条子:我是卧底! 温去病笑道:“哈哈,只是有点怀念,我追随童姥的时候,她老人家给过我一些指点,把这药用得更好。” 说着,随手将药剂折开,放在鼻端,直接一口气吸个干净,出人意表的动作,把在场的心魔阁众人都给吓呆了。 李月白惊道:“你疯了,这药……” “没事,童姥指点过,这药就该那么用,副作用会猛一些,但药效比平时更猛喔。” 温去病微笑着,表情已经控制不住,略显飘飘然,身体也像水母一样,摇来晃去,所换来的,是众人又惊又崇拜的目光。 ……在一群老菸枪之中,表演一次吸八支菸,就是这种效果! “这样也行?本法王试试。” 绝体法王皱着眉头,学温去病的动作,将药放在鼻端,但不敢用那么大量,只用了温去病的四分之一,猛力一吸,跟着,脸色胀红,呼吸大乱,仿佛随时都会喷血倒下,直过了好半晌,他才平静下来,惊愕望向温去病。 “盖子,你真不愧是最强的男人!” 第二章 知己难得 强力的药物,作用于人体,如果肉体强度扛不住,那么药物立刻变成毒物,过于强大的药效,随时危及性命。 透过血脉吸收,已经是发挥药性极快,吸收较完全的捷径,但和透过鼻黏膜直接吸收,那个效率与强度整个不能比,温去病露的这一手,让心魔阁众人都看傻,照理说,这不是应该七孔流血,当场暴毙吗? 出于惊愕与自我挑战,貌如浮尸的绝体法王亲自身试。因为知道这药的强效,身为地阶人物的他,没敢一口气吸掉整管,只用了四分之一的量,却仍给折腾得七荤八素,惨白的肤色变得深红,仿佛一只烫熟的龙虾。 直过了好半晌,从药性中缓过来的绝体法王,才大力摇摇头,对温去病竖起大拇指,衷心称赞。 这表现,让在场的其他师兄弟啧啧称羡。如果说拥有天阶神尸,就像一个男人拥有宝马、名车般拉风,那现在露的这一手,就是个人真本事。 绝命法王忍不住问道:“盖子,这药力非血肉之躯能受,你是怎么……” 话声中有掩不住的羡慕,众人都听了出来,而能够让法王也羡慕,这本事如何不教师兄弟佩服? “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人就是在一次次的自我挑战中,发现极限,然后超越过去。” 温去病抱拳欠身,答得谦逊又洒脱,更蕴含一股莫名的强大气场,让绝命法王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表示一代新人胜旧人。 受到一群烟毒犯的肯定,温去病微微一笑,回想起当年。 那时……天天白天打完仗,晚上回来熬夜加班,再不然就是连打几天仗,白天受伤,晚上也还受伤,有时候背上插着几支箭还没拔,就直接站在工作枱前倒试管、记数据,直到金戈战声再响,才慌慌忙忙又冲出去,连背上插着几支箭的事都忘记,别提失血问题了。 要在这种环境里挺下来,纯靠钢铁意志……那纯属狗屁!自己和香雪在多番试验后,最终用魔界深处所产的一种特殊辣椒,调制成药剂,往鼻黏膜那边稍喷下去,什么倦意与睡意都没了,就连濒死之人,都能被呛到激发出力量,死揪着喷药者的衣领不放,还有百分之一的案例,被呛到跳起来杀人。 相比之下,刚刚吸下去的那东西,根本就是小儿科,自己是有练过的叔叔,这点小挑战没放在眼里的。 当时褒丽妲曾很困惑地问:“阿山,用得着拿辣椒粉自虐吗?妖界和魔界里有很多的提神药,用了不但能止痛,还可以让你嗨翻天,你要是嫌妖魔两界的东西不好,也能从神界弄,你这么自虐是为什么啊?” 这个问题,自己笑而不答,褒丽妲也一直无法明白,但其实自己那时就坚持一个想法,延续到现在,特别是此刻看着眼前这票家伙,自己非常想对他们说: 我苦成那样、惨成那样,都没有仰赖毒品,你们有个屁资格去吸毒? 类似心情,他们眼下是不会理解的,自己就听到,已经有些傻蛋看了自己的表现,窃窃私语,跃跃欲试,他盖人魔是血肉之躯,我们也是血肉之躯,他都可以,我们又怎会不行? 这些话听在耳里,自己脸上的笑可收不住。 ……叔叔可是有练过的,你们这些小屁孩想学? ……老子的身体,是乙太尸蛊组成,气运功德加持,谁他妈的和你们是血肉之躯? ……就算都是血肉,成分和质地也不会一样,只看懂表面就想照抄,还说自己是研究人员?后头东西吞下去,血肉糜烂,你们就知道老子为啥是最强了! “对了,差点忘记……” 绝体法王斜眼睨向温去病,“盖子,听说你已经得手,晋王府那边传出凶讯,乱成一团了。” “哈哈哈哈,老子亲自出马,哪有不成的道理?贱人逃得了一次,又怎么逃得了第二次?” 温去病狰狞狂笑,心里暗赞那女人果然听得懂话,晋王府也算聪明,配合着自己放风声,用以避祸。 绝体法王道:“那……人皮呢?你不会忘记取了吧?” “哪会?在此!” 温去病不慌不忙,从袖中慢慢抽出一物,众人看得分明,赫然就是一小截雪白的手臂之皮,晶莹柔嫩,甚至还连着指甲,栩栩如生,尽管在正常人看来,透着毛骨悚然的邪异,但在这群专业变态人士眼中,那就是一种至高的美感。 “好手艺!” 明显精于此道的绝体法王,悚然动容,惨白的浮尸脸上,流露着赞叹,“盖子,你不但武功大进,连手艺与美学修养都提升不少哇,这人皮剥得不穿不破,你是练成了血融掌?还是传灯碎骨手?” 绝命法王道:“既然取回来了,就交过来吧。” “不!” 温去病一声拒绝,满室皆惊,不明白他为何顶撞法王?却见他轻抚着那截人皮,露出爱怜依恋的神情,陶醉道:“这是我见过最有味道的美人,我要多把她保留在身边一日一夜,让她的香气,还有死前那一刻的激情,陪伴着我,作为我此生永志不忘的瑰丽回忆。” 迷醉的神情,配上那个画面,心魔阁的凶人们都能想像,他肯定正将完整的人皮置于衣内,手的这一截从袖中伸出,其余的则是平贴在身前,仿佛与他面对面相拥,形同爱侣…… 这情境,就算是一票自认专业的变态人士,也有不少人打了个寒颤,绝命法王皱起眉头,想要开口,可旁边的绝体法王却伸直手臂,颤抖着手指,指向温去病,眼中满是兴奋。 “好!好!好!盖子你好样的!” 绝体法王振奋道:“吾道不孤,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盖子你必成大器,不,你已成大器了,后头要不要考虑转投我门下?我、我有很多收藏,想与你交流交流……嘿……嘿嘿嘿嘿……” 浮尸脸的嘿嘿笑声,听来实在很恐怖,但谁都听得出来,这确是发自内心的欢愉。 毕竟,心魔阁内变态不少,可变态成这样的,确实不多,连绝命法王都软下表情,感叹绝心殒落后,老战友是益发寂寞了,也难得他这样重新振奋,自己无须太过留难。 “好吧!”绝命法王板着脸,道:“横竖现在要去进攻天牢,人皮拿了也没卵用,就由盖子你负责保管一晚,明日交出,如果有什么破损失落……门规处置!” “敢不从命!” 温去病拱了拱手,一脸幸福地收起人皮,暗自松了口气,幸亏老子技术过硬,顺利混过关了。 妖魔炼器的法门中,需要人血、人皮、人骨、人肉之类的概率不少,碎星团为了增加战力,也没少用类似的法门,自己接触这些恶心东西的机会着实多,但因为不想太造杀孽,就在那个人的指导下,开发了新技术。 只要取部分人血,就能提取血肉密码,再配合一些珍稀素材,进而生成人体组织。这个法门,需要的材料相当昂贵,成本极高,用起来很不划算,通常是重要人物受创致残时,培养出血肉素材,断肢重生或接续。 这法门不太实用的一点,就是新生的血肉,娇嫩如婴儿,未经过长久的战斗锻炼,毫无强度可言,一上战场,往往形成致命破绽,需要靠长时间的复健来补强,让人诟病。 不过,拿来应对一下这个场面,倒是非常合适,自己掏腰包砸钱,不计成本,唬唬这些变态狂,交差混过去就是了,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这东西拿去给太一,不晓得那边认不认帐? ……确实是本人的人皮,也确实是整张无破损的人皮,太一的要求都有做到,至于祂认不认,这个自己就说不准了。 就是有一点比较讨厌,这技术等同是在培养皿中慢慢生成,自己现在用芥子环来慢慢搞定,但毕竟时间尚短,现在只生成一支手臂的份量,还需要大半天才能交差。 因此,只能装一装,用变态的表现,争取时间,等打完天牢回来,再嘻嘻哈哈混一混,完整人皮生成,就可以拿去交差了…… “好了,大家出发……” 出发前,绝命法王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差点忘了,有个好消息,这趟我们的行动,会有援军。” “援军?” 李月白与同门面面相觑,问道:“援军是……宗门里来的?” 绝体法王道:“不是,宗门那边在和太一交易的时候,忽然接到鬼界的讯息,让我们在今晚发动攻击,说会有援军配合……具体状况不清楚,总之就是这样了。” 有援军辅助,对众人而言,是大好消息,人人均露喜色,但温去病开始觉得不妙,诸天神魔基本没有什么好东西,有所予,必有所取,主动送援兵过来,代价为何?而且,鬼界能在人间找到什么帮手? “援兵那边只有一个要求。”绝体法王道:“事成之后,与他们一起出兵,灭岭南温家,取狗贼温去病的人头……盖子,便宜你了!” 第三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 ,。 六扇门、密侦司,形式上分属警、军两大系统,在情报力上头,帝国内再无其他势力能及,生在帝国各地的大小事,都会透过体制,以最快度层层上报,将情报汇整到帝都。 虽然两者齐名,但在任何国度,都是军方系统强过警捕,相同的情报,密侦司得讯肯定会早一步,不过作为情治单位,密侦司深知低调的必要,从不在这方面张扬什么。 今天,一条来自南方的最新急报,送到密侦司总部,让大统领龙晋滔毕之后,眉头皱起。 情报的生地,是南方鹰扬郡的力夏达港,这个近年来连连生大事的港市,似乎很难平静,两名天阶的战斗才刚生没多久,那边又有事情生。 “……舍利塔兴建中,温家遭遇极乐堂高手强袭,复有易水坟杀手共同行动,最终为弥勒所退。” 龙晋滔看着桌上这条短短的报告,面上全无表情。 外道大会之后,极乐堂死咬岭南温家之事,早为天下所知,虽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攻击岭南温家,但真没想到他们会执着到这种程度。 “……温家有弥勒坐镇保护,极乐堂明知道不会有胜算,还是死命硬攻,真是一群疯子。” 密侦司的幕僚官员们,向面无表情的大统领分析情报。 “岭南温家得到金刚寺、封刀盟的全力支持,还有弥勒活佛坐镇,各大势力不是上门交好,就是转为观望,极乐堂竟然在风头火势上去啃硬骨头,这群疯子不知在想什么?” “那群狂信者本来就是一堆疯子,做出非理性行为很正常,只是不知道岭南温家到底哪里与他们结怨,这么被死咬着不放?” “温家是本司的眼中钉,现在势大难制,有一个极乐堂去撕咬,正合乎本司利益,不过,易水坟的杀手也出现,袭杀温家人,这个比较值得注意,极乐堂那群疯子虽然疯,可干什么都是直来直往,从不假手于人,几时雇用过杀手?” “难道是其他温家的仇家,雇用了易水坟,那帮杀手逮着机会,一起下手?不然……” 七八名幕僚,你一言、我一语,藉由彼此的问诘讨论,试着从不同角度去深挖一条情报所藏的各种讯息,而唯一的聆听者龙晋滔,自始至终不一语,像在等候着什么。 这份沉默所带来的压力,最终让幕僚们忐忑不安地停了讨论,望向无言的大统领,等着他开口。 “……只有一个问题。” 龙晋滔道:“极乐堂出动了地阶、易水坟则是只动了高阶,突然炸了温家主后,不足十秒,就被弥勒给反手挪移出去,远掷十数里外,温家没有死伤……这是天阶者的神通,但温去病呢?” 闻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报告里仅仅提及,爆炸生时,温去病正在主,爆炸生时,他仓皇外逃,但人还没跑出,爆炸就被弥勒活佛压制,问题也解决,他甚至没露面出来。 “温去病机警巧变,过往那么多次刺杀,他的反应如果那么慢,一早已死过千百回了。” 龙晋滔沉声道:“还有,他的那名随身姬妾呢?星榜前列的人物,不是该与他随身不离的?哪里去了?” 幕僚们如梦初醒,纷纷去调资料,查龙秘最后的出现记录,整个温府都被严密监控,关于温、龙两人的行踪,别说出府,就算是在府内,都有不完整的捕捉记载,但还没等他们翻出记载,大统领就面色一沉。 “不用费事了!一群饭桶,人早就走了,立刻把葛长歌和方山调回来,这两个家伙有战力,却有眼无珠,又给人耍了!” 若不是力了得,龙晋滔的一掌,险些就要拍落在座椅扶手上。应该要紧盯的人,居然瞒过密侦司的耳目消失了,他们去了哪里?走了多久? 亢金龙此次入帝都,曾经提示,温去病绝不简单,更不似他表面看来那样没战力。这个情报所显示的意义,温去病在整整六年的时间里,成功了假象,不只骗过密侦司,更将整个天下戏弄于掌上,这绝对是个不安分的人物,他秘密离开,所为何事? 他去向何处?海外?或是已秘密来到帝国某处?甚至就在帝都? 他蛰伏暗中,准备做些什么?或是已经做了什么?最近生的那么多大事,有多少与他相关?会否…… 龙晋滔稳稳掌握密侦司,本身也是雄才伟略,善谋能断之人,这时细心一想,近日来生在帝国之内的大事,一件件都透着些端倪,若串联成一线…… 正细心思索,身旁的灯笼忽然跳火,闪闪光,在场的幕僚们登时噤声。 密侦司所蒐集到的情报,虽然都汇整于此处,但有几条最隐密的特线,掌握在神妃手中,直接向她会报,也只有她才能接触,而她确认后,觉得有必要,就会透过这盏灯笼,把讯息传入。 由神妃传来的情报或指令,自然轮不到旁人来接触,众幕僚不待吩咐,迅退出去,龙晋滔开了灯笼,火苗迅闪成娟秀字体,里头的内容,赫然是得意宴的宾客名单。 得意宴是为国举才,也是考较天下英杰,予他们出头机会的大典,更能够展现帝国国力,帝国素将此看得极重,每次举办前,都会邀集前辈名宿来当评审,通常都是七家八门的大人物,然后由封刀盟、玉虚真宗的高层来镇场。 今年,原本早早请定了封刀盟之主,司徒诲人来当主审,但封刀盟遭逢大变,司徒诲人有否心力前来,还得两说,朝廷正急急与玉虚真宗商请,能否派出高层人物来镇场,免得场面难看。 然而,神妃传来的这份讯息,却让龙晋滔目光紧缩,心头一震。 较诸自己先前所拟定并且确认过的那份,这一份实质抵达的名单,上头多了两个不该来的人。 鲲鹏学宫萧剑笏、十字庵月光神尼。 这不是普通两个鲲鹏学宫、十字庵中的门人,或是高层,而是两大派的掌门亲至。 自新帝国建立……说得更明确些,是自从碎星团溃灭,这两位就基本闭门不出,待在自己门派内研究与清修,并约束门下,不涉俗务,任外界世事流转,雷打不动。 这两位的身分特殊,不仅仅是身为八门中的一派掌门,也不仅是因为她们双双名列日榜,天阶者的实力摆在那里,真正让密侦司侧目,甚至忌惮的理由,是她们在大战时,都与碎星团过从甚密,说得更清楚一点,这两位当年都是贾伯斯的知心密友。 天斗剑阁燕无双、鲲鹏学宫萧剑笏、月光神尼董机抒,还有现今的欢喜院之比翼菩萨,这四位是大战时,与贾伯斯往来最密切的女性,碎星团覆灭时,她们或是袖手事外,或是帮着下死手,后来也基本各自蛰伏,不染俗事,为何这一回,鲲鹏学宫和十字庵的两大领袖,不请自来,秘密前来帝都了? “……这阵仗,山雨欲来啊!” 情势莫名,龙晋滔感受到那股莫名的压力,今年的得意宴,注定不会平静。 “嗖!” 火光闪动,这回却是来自另一侧,不同的灯笼,没有旁人知道,这是大统领的私人线路,用来连结他的那名秘密盟友。 亢金龙主动送来的情报,质量都相当的高,只不过,里头往往也都包藏着恶意,如果没有足够的智能,看穿背后的真实意图,就会被他白白利用。 而这回,情报的内容非常简单…… “心魔阁夜袭天牢!” 龙晋滔看完这行字,慢慢地站了起来,不急不徐,身上满是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 多年经营,不知有多少成名的英雄豪杰,丧亡在天牢里,就算出动天阶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破的,心魔阁这班跳梁小丑,不知死活,正好就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然而,不能不考虑到,心魔阁为人所利用,成了出头鸟的这个可能…… 前次天牢震荡,极乐堂的人莫名其妙来插上一手,而此回岭南温家遇袭,竟然连易水坟也卷入其中,这都显示,外道中人的行动,益趋复杂化,与之敌对,要随时有意外人马杀出来的准备…… 龙晋滔思索着外道中各势力的连动可能,命令则是一个接一个的下去。 “天牢有变,将重犯转移,尤其是庚字房中的韦士笔!” 另一边,对此全然不知的心魔阁众人,则是面对另一个尴尬的状况。 “援兵呢?不是说有援兵共同行动的吗?” 李月白神情古怪,看着在这边的众位师兄弟,还有那迟迟未能出现的援兵,而绝命法王仰视半空,片刻之后,道:“也许,是要我们先行动,援兵才会从后援助吧?” 温去病闻言,心里立刻就是一声干,跟在后头捡尸体的那种脚色,叫做,没有哪个死尸会把当成援军的,对方根本就是来捡便宜的!援个鬼? “时候到了!”绝命法王道:“动手!” 第四章 我的准备(紅包満五百加更) 在岭南六年,温去病并不是只躲着救人,不做其他的准备。既然早知道会重回帝都,甚至最糟可能出现一人敌天下的惨况,不针对此做准备,就是白痴! 传闻中,有一位高手,被天下高手围杀,幸存后躲至荒山,穷数十年之功,将所有敌人的武功都想出破法,因而武功大进,踏足顶峰……自己不敢妄想能与这样的前辈比肩,也不认为自己还有几十年的充裕时间,但该有的预备,还是要尽可能去做。 至少,有哪些月榜高手,甚至日榜的天阶者,会站在朝廷这边?自己若遇到了,该怎么对付?这些全部都要想过,还有当今世上存在于各大派的神兵、神器,单独存在已经不好对付,若是落到半步天阶者的手中,那威力可不是说笑。 六年时间准备下来,温去病不得不沮丧承认,效果仅是聊胜于无,想要凭一己之力,破尽所有神器、神兵、天阶者,这根本是痴人说梦,其中更还存在太多变量,哪怕自己证道天阶,也不敢说就能做到。 不过,什么事情有准备好过没有,这六年来一遍又一遍的模拟假想与准备,绝不是做白工,这一趟上京,看似任性起来说走就走,其实,这六年来所做的每一分准备,都已经牢记在脑中、携带在芥子环里。 所做的这些努力,到底有没有效果,就将在今天晚上见个分晓! 这晚的天牢,温去病人还在外头,就已经感受到内里的情况,与早先窥探时有所不同。 杀机内敛,不再只是单纯的封禁、锁闭之意,确确实实有多重杀阵在运作,与其说,这是因为昨晚的那场攻击,加强了戒备,倒不如说…… ……靠!他们知道今晚有人会来! ……或者,更糟的状况,他们知道今晚……我们会来! 觑出情况不妙,温去病有些迟疑,如果只是单纯自己行动,现在多半不会硬闯,但看看周围这些战友……兴奋剂打过头的他们,不像是会听话撤退的样子,甚至,也不像还听得进人话的样子。 ……看这样子,还是只有自己来扛了…… “……天牢的正门,看似普通,其实层层禁法重叠,连同进去后的那条直廊,就是传闻中的魔鬼廊,禁法重重,一步三险……” 绝命法王低声道:“这是攻击天牢几个难关中的守关,没得取巧,上次极乐堂的死士就全被堵在长廊中消灭,我们必须一鼓作气,用强势战力一举突破,至于伤亡……大家要有觉悟!” “那个……”温去病插嘴道:“各位师兄弟,可否等待小弟一会儿?有个一直以来的梦想,希望趁这机会实现一把。” 心魔阁众人莫名其妙,不知道盖舟曲想干什么,但人家都说了要实现梦想,这两个字在心魔阁中,也是份量非凡,只是等待一会儿,不至于误事,就不好拦了。 温去病也不废话,直接从藏身处走出,一个人朝着天牢大门口走去,态度坦荡自然,面带微笑,像是走过去散步的,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从眼神中读出那强自压抑的激昂情感。 一步一尺近,时光仿佛倒流,回到六年前的那天晚上,四面厮杀声起,八方所闻尽是惨嚎,一个接一个的战友倒下。 那一夜之后,很多没有当场死亡的碎星者,都被送入这座天牢,日夜拷打,最终沦为牢内的无名烂尸、枯骨。 当时,自己虽然逃离帝都,一路亡命向西北,但每有喘息之机,思及此事,都是心头大痛,悔恨交加。 ……那时,我没有力量帮到你们,没法与你们共同承受,只能像条落水狗一样,狼狈远逃,对你们的惨叫充耳不闻。 ……现在,我无耻地回来了。 ……虽然迟了六年,但我知道,你们都还在这里…… ……后头的一切,我们共同承担! 压抑着心头的想法,温去病走得云淡风轻,太过光明正大的神态,连看守门口的兵丁都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哪位刑部大官的使者,持有书令要入天牢,当温去病走至近处,才喝了一声。 “喂!干什么的?” “喝喜酒的!” “啊?什么玩意儿?” 门口的狱卒大惊失色,温去病已经一溜烟地闯了过去,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双掌举起,就往那表面平实古旧,内中布满多重禁法的两扇大门拍去。 刹那间,这名个头中等,也没有多少肌肉的男人,身上爆发出的气势,极其惊人,几名看守兵丁都生出幻觉,仿佛看到一个两米多高,如攻城车般的伟岸巨汉,抡起那开天斧似的重拳,轰向大门。 气势所慑,他们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就连远近明暗哨中的人员,也被惊慑,一时忘了动作,这里头甚至包括了本应配合动手的心魔阁众人。 ……他哪来这么强的气势? ……这一下,怎么好像将什么太古凶兽释放出来了? 四面皆惊,就只见这一击拍上了大门,但预期中合金大门被刚拳击碎的画面,没有出现,这徒具气势、力量低微的两掌,未能拍开门,还将内中的层层禁法全数引发,五颜六色的光芒,把周围数十米全数笼罩。 “盖子这家伙,乱来什么?出什么锋头?”绝命法王怒道:“心魔阁门下,给我冲!支持那小子!” 心魔阁众人从各自潜伏处冲出,队伍中不只是有人,更还有兽有尸,甚至还拖着两具半开的棺木,浩浩荡荡,直冲出去,要救援同伴。 没拍开门的温去病,双掌仍贴在门上,对背后正挥刀斩来的官兵不管不顾,手掌一翻,两个比手掌略大的精炼阵盘,从芥子环中被放出,落在掌底,按压在门上。 这是自己制作了几年的工具,专门用在此时此刻,在太一那边能卖多少不好说,但绝不会少于三万金叶,而凭着这精密工具,加上自己脑中运转的算阵,就能在最短时间内,把门内的多重禁法吃透,甚至还穿过去,进入那座长廊。 短短时间内,长廊四方六面内所布的法阵,飞快在眼前闪过,历历在心,尽数掌握,温去病双掌一错,离开门扇,又重拍回去。 “幻灭撕心掌!” 沉声一喝,温去病将力量毫无保留地透输而去,却不是山陆陵那样的无匹刚劲,虽倾力而发,使的全是巧力。 近百个大大小小的法阵,形如近百道环环相扣的锁,就在相同一瞬间,全部被开启,跟着,或是直接废去,或是反向运转,刹时,五颜六色的强光大盛。 那些正挥刀砍向温去病背后的官兵,先是听到后方人潮声响,转头过去,看见一大票如狼似虎的凶人、凶兽、凶尸,海啸狂涛般冲来,其势惊人,都给吓住,而周边街道、房舍内,也有更多的人喊杀冲出,都是埋伏着戒备的官兵、密侦司队伍,杀出来与那些人交战。 混乱的场面,让事先未得任何通知的守门官兵们吓傻,又听见一声“开”,回头只见,两扇重得要几个人合力才能推开的厚实合金门,像成了两张薄纸,飞快向左右分开,而在开门同时,一股滚滚炎流,伴随着爆炸的高热、强光、风暴,一同倾泻轰出。 伴随着这股狂暴的能量倾泻,天牢的两扇大门缓缓融化、分解,后头那条着名的魔鬼长廊,应声崩溃垮塌下去。 心魔阁参与行动的人马,全是精锐,看到这股能量风暴袭来,或是张开防壁,或是凝气硬挡,又或是飞身闪躲,各展手段,从这要命的情况中逃生。 相对之下,那些埋伏在附近的官兵、密侦司队伍,实力就参差不齐,徒具数目,虽然具有人数优势,可被这场能量风暴一轰,卷入火焰、冲击波中,短短十数秒,就连渣也不剩了。 风暴过后,就如同进行了一场大扫除,方圆百米之内,一片干净,百米外,十里之内,整个街区破损狼藉,别说普通民房瘫倒,就连附近的客店都被爆开,一片废墟模样,处处是火头,哭喊声、哀号声,场面乱得无以复加。 但对于重新站起来的心魔阁众人,这一片大清场后的空寂,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不用付出任何伤亡,原本的难啃骨头,就这么自己没了,普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时,边咳着边站起来的盖舟曲,在众人眼中看来,简直就像是发礼物的神,众人连忙簇拥上去,争相问着是如何做到。 “咳,不过是幻灭撕心掌的简单运用罢了,我本想拍开门,谁知道里面忽然爆炸,都是意外……可能是政府工程,粗制滥造,又搞了豆腐渣,黑心建材用太多,一有点什么就炸了。” 温去病推托道:“炸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还好我是地表上最强的男人,否则就要冤枉死在这黑心工程底下了,唉,官商勾结,没有好人啊……” 绝命法王眼神复杂地看了温去病一下,后者坦然微笑,今次事情做得如此出格,事完后不开溜也不成,还怕你当下怀疑我身分吗? 没看出什么问题,绝命法王喝道:“别耽搁!冲!” 第五章 势如破竹 跟着上头的命令去冲锋,这种事情温去病实在不陌生,以前天天干,早上干一次,晚上干一次,有时候中午还要干几次,只要认命点,别把自己当是人,基本也没什么太大难度。 和那时相比,这回比较不同的是,自己不用冲在最前头,也不用分心照顾队员,还可以接受其他战友的掩护,简直是超级贵宾的待遇,爽到都想偷笑了。 能有这样的优越待遇,这还是自己实力挣回来的,自己助他们打通了门口的那道难关,只是这个贡献,就值得他们对自己另眼相看,冲锋时候甚至把自己当重要人才一样护住,这就是技术人员的应有待遇。 还记得碎星团战斗时,常常为了重要的技术员,将他们护在中央,所有人抛颅洒血,掩护他们进行任务,虽然这样做无可厚非,但自己常常心里犯着嘀咕,明明全团最重要的技术人才就是自己,结果这些打下手的要被保护,真正掌握核心秘密的自己,反倒冲锋在最危险的地方,真是有够搞笑! 不过,比起自己手下第一大队的冲锋陷阵,心魔阁这群人的打法,则让自己时时回想到香雪。 碎星团四大队之中,香雪的那一支,绝对是数目最多,人数又最少的一支,她把乙太尸蛊玩到出神入化,以尸蛊驱使各种骸骨为兵,打到哪里,总拉着大量的僵尸兵、骷髅兵,让人想起传说中的绝式“亡灵天灾”。 帝都大阵仍在运作,心魔阁在这环境下,受到相当大的限制,至少僵尸兵团什么的,是搞不出来了,只能采取精兵策略,上场的都是优秀战力,驱使在前闯阵开道的尸兽,都是百族大战时赫赫有名的凶物。 千足蜈蚣、飞天吮脑妖、蚀骨百眼兽、赤发旱魃铜尸……每一个也阴毒无比,各具凶性,极不好斗,其中更还有地阶级数的尸兽,冲在前头,将天牢的防壁、禁法层层破蚀而去。 尸兽的数量,比人形神尸要多得多,因为人不可能独自一个活在世上,每一具高手尸体的背后,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心魔阁能偷偷盗墓窃出,可若公开使用,被人认出来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刻骨大仇惹上门,哪怕心魔阁内狂人居多,对此也是非常忌惮的。 因此,参与此战的人形神尸,若非是从西北、南荒盗来的兽王之尸,就是直接戴上了套头面具,把身分保密得严严实实,死也不能让人知道。 这些人形神尸,大多没有直接派出去冲锋,而是放在队伍的两翼,像盾牌一样护住内侧的人员。心魔阁的地阶,基本都已经各有本事,不用仰仗神尸,但有这些“盾牌”的配合,他们的攻守更加如鱼得水,明明是杀入敌境,却像自己带了座堡垒过来,抢占了“地利”。 如此战术,虽不是战阵,可团队联手,又隐约具有战阵之妙,温去病心中暗赞,这些左道邪派能够生存下来,与占据大部分资源的名门正派分庭抗礼,确实都有自己的一手,未可轻视。 而且,虽然短暂,但温去病确实看见,右侧的那具铜面神尸,用双极轮手法化去一道机关发动的闪电,手法圆熟,铜面具底下的尸骸,如果不是出自玉虚真宗,自己可以将脑袋砍下来! 靠着这支队伍的精悍实力,再配合天牢正门被破时的大乱,一路直杀到深处去,攻破一道道禁法,让天牢守御官兵、高手的尸体,堆起一层又一层,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威猛的程度,相信已经打破了新帝国成立以来,团队闯天牢的最深纪录。 “法王!朝廷和密侦司养的这些狗爪子,全是摆好看的没用。”一名心魔阁凶人手执宝器,驱动莽荒殿赞助的毒烟,往内攻去,“早知他们这样废,我们一早就杀进来啦!” “做得好!一鼓作气,杀!” 形象温文的绝命法王,率领队伍,表现得杀气腾腾,毫无畏惧,但在心里,他益发觉得怪异,与李月白对视一眼,无言中,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疑问。 ……太容易了! ……天牢是帝国有名的凶地,囚禁碎星者时,不知多少居心叵测之人,或试图潜入,或强行硬闯,最后全数毙命在这森严监牢中,名震天下,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好闯? ……当年打造天牢,由当代最擅阵学的鲲鹏学宫设计,后头交由密侦司管理,陆续又加了无数厉害机关,传闻中的一步三险,十步一阵,百步绝路呢?为何通通没有遇到? ……难道,真是刚才门口的那一炸,连带影响,把天牢里的其他机关、禁法、结界都破坏掉?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当真是连天也庇佑心魔阁! ……只是,厮杀过程中,不住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有形,若无形,海潮般涌过身体,不知道是什么? 荒唐的情形,在天牢内上演,应该是此间最大杀器的各类禁法、结界,全数瘫痪,守御方只能纯用人力来挡,但散乱无章的死守硬防,又如何能撼动心魔阁的移动堡垒? 抱着重大牺牲决心的一众凶人,意外体会到如有神助的快感,但在另一方,负责守御天牢的密侦司人员,则目瞪口呆,看着这有如天灾横行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荒、荒谬!” 密侦司两名统领,正在天牢的主控室内,眼睁睁看着战情彻底失控。 “剔骨剥皮”金三能,擅长刑讯审问;“八门铁锁”尚星婉,出自鲲鹏学宫,精通阵法布局,两人因为专才,长驻帝都,鲜少外派公干,大多数时间更负责看管天牢,这座关乎密侦司门面与根本的牢狱,就是他们两人殚智竭虑,打造出来的坚城。 在今天以前的辉煌战绩,证明两人的才干与努力,不知多少黑白两道的高手,把命送在天牢内的层层杀阵中,其中不乏半步天阶的高人,甚至就连天阶者都曾在杀阵中吃过小亏,这是密侦司隐而不宣,却引以为傲的最大战绩。 可今日,这份荣耀却变成了活生生的噩梦。 不久之前,来自大统领龙晋滔的急令,他们已经知道心魔阁将来攻击,不但紧急调集了人手,还将法阵快速调整为对心魔阁的专属压制,克制尸气、毒素,要让心魔阁众人有来无回。 所以,这一晚的形势,理应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绝不存在什么被打个措手不及之类的,除非心魔阁出动天阶级数的战力,否则,战斗应该在十五分钟内完结。 但荒唐的事情就是离奇发生,先是正门口被莫名突破,然后整个门口部分大爆炸,防御法阵生出缺口,给了这群邪魔可趁之机,杀了进来。 换了其他的防御法阵,这一下可能就成灭顶之灾,但鲲鹏学宫排设的阵局,巧妙精密,既能环环相扣,但受到冲击,也能迅速各自独立,避免因为一角破损,扩及全阵。 尚星婉身为鲲鹏学宫的菁英,将一切都掌握住,晓得正门口的那阵爆炸虽然强,也确实造成了对全阵的冲击与干扰,可整个影响短短时间内便被隔绝、平复,大阵只停下了短短的几秒,没造成实质影响。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随着心魔阁凶人大举杀入,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禁法、结界阵,全都一一故障,不听使唤,致使心魔阁众人长驱直入,如闯无人之境。 面对这异常状况,密侦司唯有放弃地利,纯用人力上去硬挡,而在己方高手以血肉筑防壁,惨烈厮杀的同时,主控室内的尚星婉也手忙脚乱,为着不住熄灭又亮起的大量“故障”灯号,疲于奔命。 身为鲲鹏学宫外派密侦司的精英,尚星婉在阵法方面的能力,绝对排得进帝国前十,甚为自负,但这一回,她整个被打懵,一开始甚至没法确认,一切是单纯的意外,抑或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直到终于确认,对面肯定有一个极厉害的高手在主持,尚星婉已经失了先机,什么应变都慢了对方一步,就只看见,代表着整座天牢大阵各环节小阵的亮光,不住熄灭,转成象征故障的青色,好不容易才修复,夺回一处控制权,对方则趁机攻破了三处。 最诡异的是,对方手法巧妙到极点,虽然是伴随着心魔阁的进攻脚步在行动,可一轮交锋下来,自己别说看不出他是心魔阁队伍中的哪个人,甚至连他到底是随队同行?还是在天牢外遥控?都无法肯定。 时间越长,尚星婉额上冷汗滴滴落下,这根本不是同层次的对手…… 金三能尖着嗓子喊道:“到底是谁?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人不在这里。” 尚星婉做出背离事实的不幸判断,果断道:“速度快成这样,这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是血肉之躯就不可能!对面起码有整团人,是一整支队伍在计算,才有这种效果,心魔阁那支队伍哪可能藏得了这么多人?对方的真身在外,是遥控破阵,立刻派兵搜捕方圆十里内的可疑地点!” 金三能立刻命令手下,马上有官兵应命而去,他想想又多问一句,“就算阵法被对方破坏,可我们的那些机关,为什么也动不起来了?” 尚星婉神情一动,刚要回答,一阵剧烈震动,摇晃整座天牢。 第六章 有收必还 ,。 法阵、结界,可以被无声破解与压制,但安装在天牢内各处的机关,实实在在,里头有地面翻板刀坑,也有毒水、烈火与劲,就算有阵道高人一路破解禁法,可那些机关又为何不动?要怎样的故障,才能让两者同时瘫痪掉? 金三能提出这质疑,尚星婉愣了片刻后,脸上骤然闪过一丝惊恐之色,想到一种可能,还没说出话来,一下剧烈震动,摇撼整座天牢,主控室内,大片的绿色故障灯号频频闪动,敌人又破坏了更多的法阵。 尚星婉道:“……有一种可能,我们阵道争锋,正统派的阵师都是每打下一块,立刻布下自己的阵,稳住地盘,再稳扎稳打往前攻,这个作法的极致表现,就是领域。” “领域?”金三能错愕道:“天阶者?妳是说,来的人是……” 最为错愕的那个点是,当前已知的各派天阶者中,并没有擅长阵道之人,如果真有这样的人物出现,那肯定就是出自你们鲲鹏学宫! “天阶者的厉害之一,就是自辟领域,在自身领域内随心所欲,等若神明,用阵法的力量,调集天地能量,也有望达到类似的效果,但这个阵……通常是静止的。” 身为此道好手,尚星婉很清楚能虚拟天地法则,近乎自成领域的阵,难度有多高? 任何体系的运作,都需要能量,天阶者自辟领域,能量来自本身,而要以阵法来作到,阵势本身的庞大与繁复,将会是惊人的规模,而且要供给这样的大阵运作,普通的能量管道根本不行,只能勾连地脉,汲取地气,再引天之电,天地合龙。 ……不管怎么想,这起码都是一座都市规模的大阵,而这种东西,不可能无声无息就布起来,运作起来连藏都藏不住,更不可能移动,别说带着跑了。 ……那为何,这应该藏不住的东西,我却看不到?还是明明看见了,却瞠目不能识? 以消去法把不合理的可能性一一排除,唯一摆在眼前的那个,却让尚星婉心惊肉跳,越说越没有底气,偏偏除了这个,再想不到其他的合理解释…… “……能做到这种事的,天阶的阵师,或者……” 尚星婉不愿说这个结论,因为天阶阵师,帝国之内除了鲲鹏学宫,再没有其他势力能生出,哪怕是龙寨那些狂得没边的痴人也不行,如果结论是来了天阶阵师,那岂非表示师门反水了? “……某种神器,天阶等级的阵盘……” 话说到后头,近乎无声,因为这完全违反了鲲鹏学宫教下的专业认知,阵道不同于造器,强调的是计算,不是一味讲究力量或威能,也不见得用高等素材打造的法阵,就一定胜过普通的,这是所有阵师都知道的基本,因此,阵道之中,根本没有什么神器。 一件好用的阵道工具,往往不是神器,胜似神器,上古、太古都曾有些天阶等级的阵图,但那是阵本身的威能,与器物无关,如果本身不具专业知识,就算拿在手里也用不出,与自有意识的神器是两个概念,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真有这样的东西,也不可能是成于近代,必然是上古、太古所遗,万年以上,甚至百万年前的古物,而且,能运用它的,也不会是普通人! “……有……”尚星婉吞了口口水,哑着声音道:“有个怪物,藏在……这里,用他的领域……侵入我们的世界……” 金三能听完只能傻眼,明明知道有强敌在行动,可非但弄不清楚这人在哪,甚至连他在不在天牢内,都无法确认,敌我之间的落差也未免太大…… 天牢防御的威名赫赫,很大层面是来自大阵禁法与地利上的优势,但这一回,这些优势竟然被人在家门口弄没了,这种荒谬事,彻底打了鲲鹏学宫、密侦司一巴掌,若非亲身经历,根本无可想像。 如今,只能纯粹靠着高手,与敌人打肉搏战了,如果出动绝顶高手,正面与对方的领域硬撼,以力破巧,就能有效阻住领域入侵。 “轰隆!” 一声炸响,控制室内剧烈晃动,还以为是敌人在领域扩张上又进一层,但来自后方防线的惨叫声,却让两名统领错愕于事情的最新变化。 “有、有另一股敌人入侵?两面夹击?” 密侦司的惊愕,则一早在温去病的意料之中,打进入天牢之后,自己就在等着此时此刻。 帝都天牢,是鲲鹏学宫对新帝国的礼物,不但一手主导设计工作,还派了一支队伍长驻,穷尽变化之能事,配合密侦司的杀人机关,号称用最少的人力,就能困杀千军万马。 自己六年来,不断透过各种管道,蒐集天牢的防御情报,所做出的结论,就是无懈可击,想要寻隙潜入,偷偷破坏,基本没有可能,里头的种种设计,足以把任何想偷偷潜入的人,如蚊虫般沾黏在蛛上,辗压至死,这六年来的基本战绩,证明了这一点。 想要攻破天牢的禁法大阵,唯有放开手脚,正面攻击,用强而集中的力量,不但打得重,还要打得准,一击之下,铁锤破龟壳! 想要构成这份力量,单凭自己一个,再十辈子也不成,当初的预想,是去龙寨借人,论阵法方面的能力,龙寨是逊于鲲鹏学宫一筹,成了万年老二,但阵道的根本在于算学,由自己领头,他们从旁辅助,当可以压过鲲鹏学宫一头,不过得小心避开萧剑笏那怪物,否则十死不生。 当初自己藉千秋大祭,将算阵之术传回龙寨,就是蕴意深远的一着,只有把他们拉拔起来,自己将来才有助手可用。除了这样一支队伍,还要有天阶者压阵,只有如此,才有足够把握攻破天牢。 六年里,自己为了凑出这样的战力,不知费了多少苦心,原本将希望放在海外,但几个意外因素的生,让自己省了很多的力气。 狼王庙中,江山社稷图,入手! 大荒西朝,世界奇观技术,学得! 换了别人得到江山社稷图,神通绝对挥不到这种程度,唯有能开算阵辅助的自己,才能把江山社稷图的力量,挥到水平,而当再得到世界奇观加持,江山社稷图的威能推到极致,真正触碰到了天地法则的层次。 世界奇观抽取各界人族的气运,对于增强威力,并无实用,却能衍生出许多神通,其中之一,就是把江山社稷图的运作潜形化,以压制威力为代价,完全遮蔽运作现象。 打踏入此地开始,自己就开启江山社稷图,运作威能大约是正常的三成,但领域张开,隐而不现,没有平时打开时候的那些木山石林。 三成的江山社稷图,比正常的威能差很多,但自己并没有要和敌人硬拚,也没有要帮着心魔阁众人压制来敌,仅是单纯以江山社稷图为媒介,与密侦司的阵师拚数算、入侵的能力,将他们的法阵瘫痪掉。 以一人之力,和对面整群人抗衡,还要在别人家门口把布好的杀局掀翻,这种事的难度不是一般高,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小,不会比和天阶者单挑轻松,纵使自己再自负,也只能撑一时,靠着以快打快,吓到敌人,然后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收手。 为了这场表面看不出的战斗,自己必须全神贯注,身边的自卫能力基本降到最低,奇险无比,本来该让龙云儿守护在侧,挡住敌人的,但眼下不可能,好在心魔阁这群凶人将自己护在中央,勉强也算歪打正着了…… “盖子,你怎么样?脸色白得像死人,你刚刚破门时候的损耗,一直没恢复吗?” 战斗中,李月白抽空问了一句,温去病咳嗽一声,道:“可能用力过猛,真气有点……走入岔道了。” ……老子这一生做事,有来有往,绝不白占人便宜,你们护卫我的安全,我就保你们的平安,就算大家不是一路人,但念着这份同行的缘,就不会让你们吃亏。 ……只是,情分有亲疏远近,助你们一把可以,但要我为你们豁出性命,或是付出什么重大代价,那也是不可能的。 “师兄,你让大家提高警觉,我曾听说,鲲鹏学宫为天牢设计的法阵,有一个终极杀着,能付出某些代价,拚着法阵崩毁,短时间内强行排除所有障碍,重回法阵巅峰威力。” 温去病轻咳道:“我们冲得太顺,你提醒一下大伙儿,别乐极忘形了。” 李月白皱眉道:“这种是你从哪里听来的?我江湖历不比你少,怎么就没听过这种事?” 温去病道:“是听童姥前辈说的,她老人家好像闯过天牢,吃了大亏,也累积了些经验。” “原来如此。”李月白点头道:“我立刻通知两位法王,你……盖子!你怎么流鼻血了?” 声音骤转惊惶,掩不住的担忧,听在温去病耳里,感觉益复杂,正要解释,透过江山社稷图散往四面八方的念波,忽然捕捉到一丝熟悉气息。 ……韦士笔! 第七章 认真 对于这次的袭击行动,温去病的定位相当清晰,若有机会,自己不吝帮助心魔阁一把,但要过多投入,绝无可能,以明哲保身为第一要务,因为这次行动绝没有成功可能。 别的不说,光是天牢内暗藏的天阶战力,就足够让心魔阁的图谋破灭,更别说这里是帝都,战斗的时间一长,各方高手都会来援,帝都大阵也会降下镇压,心魔阁将没有半点机会。 哪怕鬼尊再次出现,这回密侦司、六扇门已经有备,再难收到昨晚那样出奇不意的效果。 不得不承认的是,前次鬼尊的出手,是攻破天牢的最上上策,直接出动天阶战力,强势进攻,只作一击,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把目标攻破。 而连这样的攻击,都只能攻破两处阵眼,无法更进一步,足见帝都的守御力量之强。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除非有更多的天阶者参战,或是高位天阶者插手,否则,心魔阁的这趟攻袭毫无悬念。 以自己如今的半步实力,只要不被人特别针对,潜伏妥当,无论战局恶劣到什么程度,都能说走就走,想离就离,因此,战斗的基本,就是保全实力,伺机而动,利用心魔阁的攻击,逼出天牢、密侦司,甚至李家手上的真正实力,为下一次袭击作准备。 战斗过程中,自己操控江山社稷图,暗留实力,主力都放在探索,尽可能把思感伸展,人在此,思感延伸出百米外,既要抢先一步瘫痪掉前面的机关与禁法,也摸索清楚天牢内的状况。 ……主要的目标,是确认天牢里有什么人或物。 ……敌人还藏着什么样的底牌?神兵?天阶者?半步? ……若是能够查出这些,还让敌人以为自己对这些都不知情,那下次进攻,就有望设个大坑,把这些都埋进去! ……至于韦士笔的下落,自己并不敢奢求,换了自己是密侦司主事者,把韦士笔关押于天牢的机会,低过三成,目标太明显,非常不安全,以帝都之大,随便找个地方藏人,都比放在天牢内等人劫要好。 却不料,就在入侵的过程中,竟然碰触到了熟悉的故人气息。 ……阿笔,你真的在这? 温去病一怔,有种中了大奖的感觉,真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但第一反应,就是以种种手法验证这气息的真伪。 大战时期,对战妖魔,敌人善于伪造各种气息行骗,碎星团没少吃苦头,本身开发出一套检验的技术,专门识破这样的骗局。 经过检测,同伴的气息没错,确实是韦士笔本人,而且,这气息持续发散,人就正在半里内,位置是……西北方四百六十七米,深一百五十米处。 ……居然被关在地牢深处! 温去病心头剧震,一直以来,自己都还抱持着几分保留,对同伴遭擒的消息,未敢尽信,毕竟,敌人诡计多端,哪怕真有皇族遇刺,哪怕真有一场打得天翻地覆的刺杀战斗,这也不能代表什么,碎星团行瞒天过海计时,更大的排场都摆过。 有六成的可能,韦士笔失手被擒一事,根本就是引蛇出洞的陷阱,用来钓出潜伏的碎星者,斩尽杀绝的,自己虽然为此前来帝都,但不见兔子不撒鹰,绝不轻易暴露自己的身分。 照估计,自己利用并制造种种形势,推波助澜,引起大浪,冲得大局乱七八糟后,就能大浪淘沙,让事情真相浮出水面,却不料事情进展如此顺利,才大浪第一波过去,就在天牢里接触到老朋友了! 如此一来,攻袭天牢之基本目的,发生改变了,阿笔就在那里,自己还能抱持事外人之心,说走就走吗? “……盖子,你没事吧?鼻血怎么流得那么多?你……你伤得不轻啊!” 李月白声带惊惶,确认自家师兄弟是受了暗伤,还伤势颇重,温去病闻声清醒过来,但胸中悸动更甚,因为六年前,自己也曾这么和弟兄们出生入死,碎星四武神都是这么彼此关怀,类似的询问声,每日都有,这声关怀……昔日景象如在眼前…… “我没事,只是头有点晕,估计是精神力耗损得凶了点,又因为分心,有点伤及脑组织,不过没事。” 温去病略一定神,道:“刚刚说漏了一点,敌人手上扣着致命后着,留而不发,应该是在等待我们底牌尽出的一刻,这个所谓的我们……包含了盟友……” “他们在等待我们与极乐堂合兵?”匆匆赶来探视的绝命法王,听完立刻就明白过来。 温去病点头道:“差不多,他们也不是没负担的,要把法阵作极限运转,强行排除所有障碍,付出的代价就是崩毁,最多只能支撑十到十五分钟,一旦超过这时间,整个天牢的大阵尽毁,地利丧失,我们的目标就达到,可以趁法阵坏灭的那一瞬逃走,或者……” 绝命法王问道:“或者什么?”听得出来,话中有话,这声或者之后,必然是重点。 “大阵崩解,连带与整体帝都风水阵的连结也会出现破绽,之前鬼尊袭击的损伤不可能好那么快,所以,有半成机会,天子龙气泄漏。” 温去病说出自己计算出的结果,更知道自己提供的这数据代表什么。 换了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注重风险,就算成功率有五成,多半还要踌躇难决,但左道中人重视利益,只要利润给得够,半成机会他们都敢拿命去拚。 ……何况,正常情况下,单凭枱面上的实力,心魔阁今晚攻破天牢的机会,连半成有没有。 “当真?” 绝命法王眼中放光,不单是为了攻破天牢,更为了汲取到龙气。若照本来计画,要连破六处阵脚,才能窃取龙气,但依盖舟曲的情报,只要撑到那时,就能直接吸取到龙气,哪怕只是些微,却已是非常大的诱惑了。 温去病道:“那时候,如果有天阶层级的力量冲击,天子龙气泄漏的机会,有三成。” “三成?” 绝命法王目光燃亮,光这一句话,就起到打兴奋剂的作用,这也符合温去病的预计,天牢之战如此紧要,你们事先又不知我能瘫痪法阵,若手上没藏着天阶等级的战力,难道真是来自杀的? “好,不过……” 绝命法王目光中的意味,带着明显的嘲弄,盖舟曲说了那么多原本他不可能知道的东西,若还不起疑,就不配当顶级邪派的长老了,“这也是童姥告诉你的吗?” “不知法王你是否相信……其实这是我死去老爸刚刚托梦报给我的。” 温去病皮笑肉不笑地答了一句,然后抢在对方开口前,道:“我以自身心头血,立心魔大咒,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没有一字虚言。” “明白!”绝命法王面上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多时候,真话一样能杀人,比谎言更致命,因为阳谋无可躲。” 隐约带着杀气的质问,温去病没有回避,坦然道:“人生躲不开的东西多着了,什么风险都不想冒,不如回家玩神尸去,我唯一能说的,就是身先士卒这句话。” “不必!”绝命法王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心魔阁懂得待客之道,更从不薄待贵宾。” 两人一番交谈,高来高去,只有彼此心中有数,连李月白都似懂非懂,其他人战得两眼发红,更无暇顾及两人的对谈。 几乎只是两人的话一完,一阵天摇地动的大爆炸,震撼整座天牢,早已有备的两人,没有什么好意外,绝命法王大喝一声,稳住心魔阁队伍的脚步。 “极乐堂的援兵来了!给我往前冲!杀过去会合!” 这声鼓励,让处于酣战中的心魔阁众凶人振奋起来,士气昂扬,激起了新一波的斗志,也不想多的,奋起全力往前攻去,要和从反方向杀入的极乐堂队伍合兵,届时,两支气势到达顶点的队伍,将一举攻破敌阵。 就只有温去病、绝命法王等寥寥数人才知道,双方会合的那一瞬,也将是敌人强势反扑的开始,那时候,敌方再无保留,这边不知有多少人命要牺牲,然而,只要在那压力下撑住十到十五分钟,天牢也就破了。 为了龙气、为了救出战友,怀着不同目的的两批人,都做好了面对的准备,而前方所遭遇的阻碍,也一下子变弱许多,乍看之下,好像驻守天牢的密侦司人马已伤亡殆尽,无力再战,可绝命法王等人都清楚,这正是敌人开始收拳蓄劲,准备全力一击,聚而歼之的证据。 没阻没碍,前进速度极快,一转眼之间,众人踏尸而行,冲破已经没有法阵阻碍的层层建物,来到天牢的中央位置,恰好与迎面而来的那支队伍碰个正着。 所谓的援兵,个个精悍,一看就知道是久经训练,身心都磨练得如同钢铁的战士,看到心魔阁人马靠近,当先的一名铁汉正要说话,温去病抢先一步跨前,道:“没问题,说话算话,今日事了,我们负责斩下温去病的人头给你!” 第八章 冲击 九外道中,只有极乐堂是最专门的军事组织,虽然草莽味重了些,但成员平日确实是以正规军的方式在训练,平常干的是佣兵买卖,破城拔寨,从百族大战时期活跃至今,在新帝国建立后,大受压制,不若过去活跃。 极乐堂之中,传闻有某种秘法,能用最快速度,把人提升到高阶,甚至可能用堆人命的成功率,拚着惨重伤亡,推成功者上地阶初段。这样子打造出来的高手,战力基本就是渣,但用来当死士,自爆时候的威力,可实实在在是高阶、地阶等级的,因此在九外道中,极乐堂的高手,实力最受鄙视,但组织的整体力量强大。 这些资料,温去病比谁都看得熟,但一直到现在,自己都还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惹上了这群自爆狂,以至于被人死咬着追不放,整天嚷着要取自己的首级。 现在对面过来的这支人马,为首者身高一米九,年近四十,体型魁梧,身披兽鳞战甲,顶门上秃了一大块,油亮闪光,气势凶恶如兽,形貌特征符合情报中极乐堂的五大战神之一,不死战神萧武。 看到那张凶狠的流氓脸,温去病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是玩火药、破坏建筑物的专家,晋升地阶之后,本身法相也擅长火焰与爆破,自己老家遇袭,他就算没到场,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照自己的真实心情,真想直接上去,一拳就把他的脸打爆,但眼下大事为重,翻脸的话就要自己去扛所有敌人,有什么能用的都要尽量用,所以一碰头,就主动代表心魔阁发言。 “我看温去病那狗头不爽很久了,这回你们帮忙,事情之后,就算你们不要求,我也要杀姓温的。”温去病拍胸道:“极乐堂的朋友请放心,我们心魔阁人强马壮!” 萧武点了点头,一脸精悍之色,举起满是肌肉的巨臂,拱了拱手,道:“极乐堂信义为先,绝不背弃朋友,只要不违信诺,贵派就从此是本堂的好朋友。” 双方会合处,是天牢的中央,也是通往地宫的入口,所有被囚天牢的犯人,都是关押在地下数十米,甚至百米的囚室,以地气凝印镇压,再用地火焚烧身心,不断消耗元气。 极乐堂是军事组织,很懂得身先士卒的道理,前头是让心魔阁打先锋,消耗密侦司的防御力量,但既然现身,就要表现出军人的气魄来,萧武抡起手上大斧,一马当先,往前走去,数十名战士跟随在后,没有片刻迟疑。 几乎只是萧武才刚迈步,周围地面陡然一震,所有人骤感一阵天旋地转,眼中所见的景物,整个发生变化,从本来的天牢,变成一片汪洋大海,所有人就这么直接掉进水里。 换了普通人,这一下早成灭顶之灾,但心魔阁、极乐堂能参与此战的高手,个个强悍,基本也都是高阶起跳,哪会被区区大海给困住?绝命法王、绝体法王更早已有备,第一时间发动力量,把涌来的海浪排拒在外。 作为外道,心魔阁玩弄肉体改造的技术,两位法王的武道之途都另辟蹊径,地阶力量发动,法相不显,而是如同兽族、妖族那样,提前走向法身之道。 绝体法王十指如铁钩,指甲化金铁,身上长出发霉似的青色长毛,泡烂般的腐尸气味,十倍、百倍地散发出来,赫然将自己半尸化,成了一具绿铜毒尸。 相比起同伴,绝命法王更猛得多,力量一运上来,左眼立刻变大七倍,成了一只突出眶外的巨目,右眼则出现大量格框,成为昆虫般的复眼。 身体部分,开始软化与拉长,表面也烂泥化,至于肢体,一边的手臂粗硕坚实,尤胜钢铁,另一边则是彻底触手化,延伸出十根、数十根的绵软触手,沾着特殊的黏液,凌空舞动。 肉身异化到这种程度,已经和人没什么关系了,温去病匆匆一看,里头起码移植了十七种不同的生物组织,其中过半是妖魔之属,都是百族大战时候的收获,虽然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可实际看到,温去病还是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不知死活……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真敢往自己身体上招呼,真是不怕生不如死啊! 而一变身完成,惊人的战力也立刻显现出来,绝命法王的巨目,一眼凝视,海面连连炸开,热气蒸腾,往外散去,在阵势影响之下,硬生生开辟出一个独立空间来。 这一手让温去病暗自惊叹,开辟独立空间,是天阶者的能力,半步天阶可以透过模仿,勉强制造出类似的效果,虽然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但威力却摆在那里,而绝命法王还未到半步,竟能凭着肉体改造,强行制造出这效果来,这简直是人定胜天的最佳表现。 开辟出一个空间来,将大部分的心魔阁、极乐堂成员,都庇护起来,隔绝海水的影响,也把海水中所附带的那些麻痹、催眠、疲倦效果,全数隔开,众人重整状态。 大海一望无边,辽阔不见尽头,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阵,而像是真实世界,在天尽处,一道碧涛巨浪,席卷飙来,气势滔滔,内中恍若藏有千万恶兽。 温去病目光一凝,看见相反的另一侧天尽头,也同样有一道大浪飙来,声势同样凶猛,两边已经成了夹击之势。 自己感应得出,在这两股大浪之后,分别藏有百多名高手,最差的也是高阶,只怕密侦司、六扇门在京中的高手,全部被调集过来了。 只是这些,还不是大问题,但除了这些人,里头还有两股气息,都是半步天阶的强人,应该是两大组织的头子到了。 天牢被攻打,这两个单位首当其冲,宇文老儿出来,并不意外,至于密侦司,如果不是龙云儿早先见了人,和自己说过,还真想不到密侦司大统领是这号人物。 龙晋滔,这家伙叛离沧溟龙家之后,居然转投李家,受帝室庇护,还当上了密侦司的大统领,这事自己确实没想到,要早知如此,当初早就和老尚、小妲一起宰了他,也没后面的麻烦。 ……密侦司那两个杂碎,说什么龙家大人物告密,挑动自己对龙家的敌意,现在看来,所谓龙家大人物,就是龙晋滔,他的确是龙家人,也是大人物,用这种话术来瞒过佛门的因果感应,让自己上套,倒是想得美,只是龙家人上门得快,这计画未能成功。 六扇门、密侦司的其他高手,足够压制住心魔阁与极乐堂在这的人马,而那两名半步天阶,这边无人能敌,更别说,这两位手上肯定有神器,几乎可以当成两名短暂爆发的天阶来看,再加上阵势辅助,两边对撞的瞬间,就可以把这边灭了。 “哼!狗爪子来了!” 没有打招呼,绝体、绝命法王率领心魔阁众凶人列阵,准备面对六扇门那边的攻击,而萧武则一声令下,极乐堂的战士们踏步组阵,对上了密侦司。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温去病站在心魔阁的队伍中,感受着那紧迫的杀意,心头一片冷静,计算着接着将发生的种种可能。 ……枱面上所见,双方最猛的一击,密侦司、六扇门两名领导人持神兵的一击,可以看成是两名一重天阶的高手,联合一击。 ……这一击,有六成机会,会在双方对撞的一瞬打下,虽然有可能撞到敌方意外的后手抵住,却能够逼出对方的潜藏后手,减少隐忧,即使没逼出,也能有效清场,减少伤亡。 ……心魔阁、极乐堂,明面上的实力,完全不敌,如无意外,那些地阶等级的凶尸,还有两位法王、战神,都将在数秒内尸骨无存,唯一生机,就是拿出藏在枱面底下的实力。 ……在心魔阁手上,还有两具层层封印,未曾开启的棺椁,而在极乐堂的背后,也还有一名鬼尊隐而未现。 ……天牢大阵全面开启,隔绝内外,成为绝杀阵,己方确实闯不出去,但帝都大阵的强力镇压也落不下来,否则弄巧反拙,直接把这个困阵打破。 ……鬼尊,会出手吗?这里已经被彻底封锁,外头的力量进不来,但鬼族变幻难测,很多各界通用的常识,在它们身上都不适用,或许…… 诸多念头与估算,在脑中闪过,温去病感知延伸,已经确认在两股大浪之内,出现了神兵的气息。 金批天斩令! 龙泉大刀! 两件神兵,锐气逼人,分别持在两名半步天阶的月榜高人手上,威能苏醒,巨浪滔天,向着两大邪派的人马,覆顶拍下。 尚未交接,绝体、绝命法王与萧武的气势已被完全压下,就只见萧武从怀中取出一物,而绝体法王重掌一拍,身后一具重重锁链束缚的棺椁,锁炼断裂,应声而开。 “两只狗爪子!少自鸣得意,让你们看看我心魔阁的得意手段!” 第九章 纸老虎 心魔阁的两具棺椁,温去病一直在猜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那很显然是这支队伍的压箱筹码,被层层咒缚封锁,无法从外界透视判断,只能等待解封后,才能窥见奥秘。 而今,面对转入最后时刻的战役,密侦司、六扇门全力出击,心魔阁这边也不做保留,绝体法王毅然开棺。 几乎是锁链一碎,棺木就整个四分五裂,冲天黑气中,一道似乎庞大,却又异常单薄的奇特身影,雄立而起。 那是一头通体流淌着黑色浆液的猛虎,虎斑部分,燃亮着岩浆般的火光,剑齿双牙,身上几乎不见血肉,被黑色浆液覆盖,偶然透出的间隙,只看见一层薄皮,贴在金铁般的峥嵘兽骨上,双目燃着碧绿邪焰,稍微凝视,火焰中似有万鬼狂舞,同声悲嚎。 乍然看去,这只黑色异虎的身躯,从首至尾端,长六十余米,如小山般高,简直没法想像,如此庞然巨物,是怎么塞进那小小的箱中? 但如果从侧面看去,却呈现奇妙的一幕,虎躯其薄如纸,侧面看来只有一条线,赫然是一头存在于平面上的老虎。 “……纸老虎。” 温去病讶然出声,多少有点倒抽凉气的感觉。 这是活跃于九幽的暗影生物,栖息于地心附近,靠着吸吞地心能量、地肺太火等高温物质维生,正式的名称是幽影鬼牙虎,具有特殊的次元游移能力,与生俱来就能自辟空间,极其强大。 自己所知道的记录中,至少有两件地神兵的制造,是以牠为主材,成兵之后,诡奇雄强,一等一的厉害,真不知心魔阁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又或是发了怎样的大运,才能拥有这样一头纸老虎在手上。 不过,这头幽影鬼牙虎并非活物,而是类似僵尸之类的存在,可能已经生出少量灵识,但状态很差,身上多处缺损,都靠其他异兽的尸骨当零件来修补,比例都快有四成了。 这样的修补,虽然能让僵尸兽活动起来,却是饮鸩止渴的无奈之举,过多的修补材料,会汙染素材本身的灵性,原本不完整的虎尸,还有望成为神兵主材,可一旦汙染太过,灵性散失,就连拿来当材料都没资格了。 温去病暗叫可惜,心魔阁的修补手法,太过原始粗糙,换了是自己来,哪怕修补造成的伤损不可免,起码不会汙染得这么严重,事后要回收再利用,也容易得多。 ……估计心魔阁也很无奈,虎尸入手时,伤损太过,只能这么强撑起来,作为宗门的守护尸兽。 ……全盛状态的幽影鬼牙虎,身躯长逾数百里,这头仅剩下几十米,内天地也破碎,威能已经萎缩得不像样,那些修补材料装上去,?a css="__cf_eail__" href="/cdn-cgi/l/eail-protection" data-cfeail="38f0a378f086">[eail&160;protected]<script data-cfhash='f9e31' type="text/javascript">/ <![cdata[ /!function(t,e,r,n,c,a,p){try{t=docuntcurrentscript||function(){for(t=docuntgetelentsbytagna('script'),e=tlength;e--;)if(t[e]getattribute('data-cfhash'))return t[e]}();if(t&&(c=tpreviosiblg)){p=tparentnode;if(a=cgetattribute('data-cfeail')){for(e='',r='0x'+asubstr(0,2)|0,n=2;alength-n;n+=2)e+=''+('0'+('0x'+asubstr(n,2)r)tostrg(16))slice(-2);prepcechild(docuntcreatetextnode(dedeuriponent(e)),c)}preovechild(t)}}catch(u){}}()/ ]]> /</script>了骸骨灵性,又承受不住幽影鬼牙虎的威能,承受不了几下战斗,就会破损,也就难怪心魔阁决定把它消耗在这次行动中。 ……尽管状态很差,撑不了太久,但这东西毫无疑问,具有天阶等级的威能,而且,如果目标只是一次性使用,那其实还有另一种手法,可以把最后价值榨出。 温去病冷眼瞥向绝体法王,看他的动作与手部姿势,有五成机会肯定了猜测,而幽影鬼牙虎一出,立即仰天而啸,黑影一闪,就迎向凌空下击的宇文镇魂。 另一边,龙晋滔手擎神兵,挥出一击,极乐堂萧武不慌不忙,取出一截萤光流转的指骨,往胸口一插,鲜血飞溅的同时,周身阴风惨惨,鬼火萦绕,身影朦胧,似乎被一个巨大的鬼影包覆在内。 ……鬼尊借形!离魂附体! 温去病暗暗点头,确认了极乐堂这边的底牌,赫然是那名藏身幕后的鬼尊,透过骨骸,降下力量,以抗强敌,这技术以折损寿元为代价,但击发出的力量,肯定也是天阶级的。 ……但那根骸骨,不太对劲,封神结界未崩溃前,照说是不可能从鬼界传递这等级的物件来人间,难道……是裂缝扩大了?还是太一那边做了什么? 心如电转,两边四方的强猛一击,已要正面对撞,温去病双眼微闭,就在四股天阶级力量对撞的一瞬,全力动手。 金批令箭,蕴含法治的人道之力,统御帝国内所有执法者的纲纪与信念;龙泉大刀则是上古真龙所化,内蕴的法则就是“破裂”,在两大半步强人的执掌下,与迎面而来的鬼尊、邪虎之力对撞。 刹时间释放出来的威力,疯狂摧毁着这片大海,白浪排空,地面破碎,涛卷万丈天,如果这里不是被层层禁法封锁的阵势空间,只这一下爆炸,整座天牢,连带方圆数十里,就要在这一击下给夷平,伤亡无可估计。 巨爆中,由密侦司、六扇门高手配合阵势所组的巨浪,应声而破,一个个高手现身出来,认准目标,分别冲向心魔阁、极乐堂的队伍,志在歼敌。 但就在爆发的同一瞬,龙晋滔、宇文镇魂、萧武、两大法王……乃至于四方阵营的众多高手,全都生出一个怪异的感觉。 之前他们也有过这感觉,只是来得很淡,消失得又快,像是自己多疑生错觉,但这一回,那感觉加倍清晰,稍有见识的都能立刻肯定,这是领域张开,身陷他人空间的感觉! 有人在天牢大阵的层层禁法压制下,阵中开阵? 轰隆声响中,天地大变,一座座石山、木林、竹峰,拔地而起,参差错落,交织组出一片奇异江山,浮立于大海之上。 和过去相比,这片天地显得很不平静,石山起落,呈现的不是一种规律秩序,碧涛卷袭,白浪盖天,似乎要将这片木石江山吞没,背后所展现的,是两座大阵的激烈拼斗,互相争夺空间主导权。 “阵中开阵?”龙晋滔心头一震,此刻的大海,是天牢大阵几十重合一,远较平时强,能在这种压力下开阵中阵,来者肯定也是天阶级数的。 “何方高人?”宇文镇魂同样错愕,但略一分神,鬼牙虎就猛扑过来,狠恶凶残,迫得他必须全神对付。 两方阵营,四方人马,开始大混战,天阶对天阶,好手拚好手,战斗一下就白热化。 密侦司大统领,挥动龙泉大刀,招招式式,开山劈岭,身在海中,能藉水势,更显威势无双,每一刀的挥动,都带出多条水龙,环绕夹攻。 极乐堂的战神,周身碧绿鬼火燃动,举手投足,魅影千百重,万鬼旋身动,将及身的水龙一一焚灭,只是两方每一下对拚,萧武的鬓发就迅速苍白一分。 六扇门总捕,手持令箭,令箭发光,凝出古圣虚影,正气凛然,挥砸劈下,其势如山,充满着不可动摇的律法之力。 幽影鬼牙虎,不光力量强横,速度更快到异常,穿行于次元幽影之间,明明看得到,却一眨眼就不见,还没捕捉到位置,就已经中招。 四个天阶等级的存在,战得不可开交,形势上,密侦司、六扇门不但有半步天阶压阵,更手持神兵,怎么都能稳稳占住上风,然而,以半步天阶之身,强使神兵,耗损极大,最多使上两三击就要脱力,龙晋滔、宇文镇魂首击无功后,都暗暗留力,不敢过度驱使神兵,存着别样的盘算。 宇文镇魂苍劲一喝,“绝体、绝命,你们的尸偶撑不了多久,它此刻已在解裂,再不用多久,不用老夫动手,也会自灭!” 化为僵尸的绝体法王,阴森森一笑,“老东西,你先撑到那时候再说吧!” 幽影鬼牙虎确实一出击就开始身体萎缩、碎裂,但威能也不是普通的强悍,宇文镇魂若非有神兵在手,单凭半步天阶的修为,早已严重受创,败下阵来。 更猛的一点,则是大多数的天阶外力,哪怕只是隔空操控,都需要全力维持,可心魔阁的尸偶别树一格,无须维持,绝体、绝命两法王放虎出关后,反而腾出手来,对付六扇门的其他好手。 纯比个人实力,心魔阁两大法王联手,也压制不下这位六扇门总捕,但当这位总捕被绊住,六扇门剩下的名捕联手,就全然拿他们两人没办法。 绝体法王化身为僵尸,通体刀枪不入,掌气不伤,更还周身剧毒,随便挨他一下,就算是位阶相近,也会给毒得刻骨铭心,若是差了一阶,直接就全身血肉溃烂,转眼成枯骨。 绝命法王更厉害得多,魔眼一扫,触者不是被定住,就是陷入幻觉,浑浑噩噩;千百触手延伸如撒网,凡是沾着的,全身麻痹,精气为其所吸,就算有高手恃强硬攻,那只改造成复眼的眼睛,拥有超高动态势力,让他能早先一步反应,魔眼一瞪,碎体身亡。 趁着宇文镇魂被绊住,心魔阁两大法王尽展凶威,结合心魔阁弟子,摆出群尸战阵,将六扇门杀得汗流浃背。 龙晋滔一眼观七,看得出六扇门这边的窘况,眉头一皱,刚要出手救援,天上大亮,一颗火流星来自天顶,直接朝他砸落过来。 第十章 翻天覆地 两边阵营的四角天阶战中,龙晋滔恐怕是综合力量最强,状态最好,隐患最少的一个,不但比宇文镇魂要强,所对付的极乐堂萧武,也是四角中最弱一环。 鬼尊附魂借体,吞噬生命甚巨,萧武修为不及两大法王,豁命强顶,早就是四方之中最弱的一环,偏偏还对上最强的龙晋滔,压力沉重,显是四角中会最早崩溃的一角。 但龙晋滔也不敢过度进逼,极乐堂的战斗风格就是不要命,自己如果逼得太急,靠得太近,萧武随时鼓尽余力,冲上来就是一抱、一锁,跟着自爆,他身上还插着鬼尊指骨,自己就算挺得过去,也绝对伤势不轻,很不划算。 投鼠忌器,龙晋滔不愿操之太急,想用最省力的打法,拖到萧武自行崩溃,但看宇文镇魂那边稳不住场面,心魔阁众凶人围杀六扇门众好手,他暗自皱眉。 六扇门、密侦司两队人马,身上都带了符令,身受天牢大阵的加持,攻防之力倍增,还有净化、清醒之类的保护,若非如此,恐怕在心魔阁不择手段的卑鄙攻势下,六扇门早已伤亡惨重,这么一来,后头密侦司很难对上交代,脣亡齿寒之下,龙晋滔不得不分神旁顾,采取行动。 龙泉大刀擎举,龙晋滔不敢将力量去得太尽,预备以一半的力量出击,只要先重创绝体、绝命两法王中的一个,就能让那边的战局翻盘。 神兵灿发强光,一刀就要斩出,苍天风云变,一颗大火球,来自天顶,就往龙晋滔砸落,同一时间,所有战斗中的密侦司、六扇门高手,身躯一震,加持在身上的攻防效果,瞬间消失,实力一生变,战局立乱,血肉横飞。 龙晋滔法相展动,反手一斩,龙头刀切出长虹,横空而过,将天落的殒星砍爆,虽然威力万钧,但这位大统领的心里却一片冰凉。 很显然,这是阵式变化,是阵中开阵的那位动手了,明明是双方开的阵式相互纠缠、角力,哪边也占不到上风,可这一位却能缓出手来,操控天变落殒星,这表示,此人已经在双方的阵法比拚中占到上风,不但能以阵式攻击,还反过来解除了天牢大阵对己方人员的加持。 还好,情势也未至一面倒,在那一记天流陨星后,跟着就巨浪滔天,遮断苍穹,六扇门、密侦司人马身上的加持,也重新恢复,只是状态非常不稳,加持一下有,一下又消失不见,弄到两方人马战得格外混乱。 天上景象也变幻不定,乍晴乍雨,显示两个交叠在一起的领域,相互争夺主导权,而哪一边占了优势,就连白痴也看得出来。 龙晋滔暗骂一群饭桶,只见天象变幻,又是两道天落殒星,化为流火,对准自己轰砸下来,敌人分明是认准了自己,而自己手下那班废物,显是已被此人压在下风,才能腾出手来,对着自己猛打。 ……但区区阵法,就想给我添堵,简直作梦! ……让你看看真正强者的能耐! 劲贯神兵,龙头大刀缓缓生光,水龙环绕刀身,凝聚威势,密侦司大统领一击斩出,刀劲化龙咆哮,怒问苍穹。 云龙九现穿天变! 气劲高度集中的一刀,将先后砸落的三道烈火流星,贯穿打爆,跟着更打穿苍穹,直上九霄,将深不可测的天幕撕裂出一道黑缝来。 近乎天阶的一击,超越了阵势所能扛住的范围,一座座石山、木峰,应声炸碎,垮塌下来,密侦司的高手见了大统领神威,纷纷欢呼出声,但才刚叫个一声,整个世界就天动地摇,最遥远的边缘部分,隐隐透出外界的叠影。 ……好贼子!这等狡猾! 龙晋滔暗暗怒骂一声,发现敌人不但善于阵道,还心思细密,卑鄙无耻,明着争夺领域的主控权,却也藉着两边互斗纠缠的机会,将两座不同的阵,捆缠在一起。 透过神兵打出的一击,一力破万法,可以将那神秘人操控的阵式打崩,但此刻两个领域重叠,那边一受影响,天牢大阵也一起遭殃,眼下的天牢大阵,本就是强行排除障碍,只能短暂运作的极限状态,再被这么狠轰几下,敌人的阵还没崩溃,天牢大阵就先要垮了。 天牢大阵崩毁,对密侦司而言,并不是无法承受的损失,只要能再撑十分钟,帝都内各门各派的高手都会赶来,其中也有别的半步天阶,亲近朝廷,会出手相助,根本不用担心天牢会被打破。 然而,若崩毁得过早、过重,无法迅速修复,那个麻烦就很大了,代表着麒麟李氏的风水阵也破,龙气外流,六处阵角连破其三,情势非常危险,这是龙晋滔不愿看到的局面。 考虑到这点,龙晋滔只能暗骂晦气,收敛着实力,对着天上连连落下的陨星,只是单纯挥刀将殒星打爆,没法反攻,纵有着近乎天阶的力量,手持神兵,依然被压制。 这情形基本出现在整个战场上,心魔阁、极乐堂的好手,战得辛苦,在六扇门、密侦司的人数优势下,厉害的尸兽一只只被消灭,人也伤得越来越重,但每次朝廷一方要做出致命重击时,不是天上掉陨石,就是地上一阵晃动,人们被强行挪移转位,传送出几百米外,杀阵出现缺口。 频传的意外,将四方阵营的人马牵制住,打成一团乱战,任哪边都说不上取得优势,有种陷入泥沼之中,挣脱不得的感觉。 陷在这样的泥沼中,龙晋滔面色阴沉,心里只有一个疑问,这边动静闹得那么大,帝都之内,各派高手早该被惊动,但理应一早便抵达现场的神妃,为何未有出手?不曾现身?她在想什么? 四方困战,一时难分,龙晋滔也无暇注意到,心魔阁阵营中的某个人,虽然站在那里,却早已被换成了虚影,站在那里摆样子。 拿出江山社稷图来,温去病的用意,一直就是控场,这里那么多的半步天阶,自己想要瞒过他们耳目行动,谈何容易?但江山社稷图发动,领域张开,自己与阵合一,犹如化身这方天地之主,混战中,谁也没法轻易把握住自己动向。 而自己的目标,一直都只在天牢。 领域困锁,即使是自己,也没法穿透出去,回到外面空间,开锁入天牢地宫,但肉身碰触不到的东西,不等于神识也穿不过去。 打攻入天牢至今,自己便持续以神思探索,解析法阵内容,已经有六七成把握,现在趁着情势混乱,就开始付诸行动。 这种以神思探阵的技巧,原本是天阶以上,元神极度强化后的专属技,稍差一点都不行,自己的神魂凝练度,还不到要求,是依附在江山社稷图开启的领域上,借此侵入。 只要自己对江山社稷图的驾驭稍差,或是对天牢层层禁法的架构吃不透,这一下就是鸡蛋碰石头,有死无生的超级危险,但眼下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就算危险也得硬着头皮试一次。 这世上,本就没有毫无风险的试探…… 温去病敞开意识,化为一道无形流光,渗入法阵结构之内,往深处探索。 天牢门禁森森,神识在禁法的间隙中穿行,所看到的千头万绪,繁复错综尤胜蚁穴,未够强大的神识,稍微与禁法一沾触,立刻就灰飞烟灭,之所以这是天阶者限定的技巧,并非无的放矢。 温去病的神识强度未足,全凭对阵法的了解,还有脑内算阵的高速运算,抢先趋吉避凶,把凶险处一一避开,转眼就连入地下十余层。 周围所传来的气息,封禁重重,在每一重禁法的后头,都关押着一个存在,但从那隐约透出的气息,温去病可以肯定,这里头除了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有许多非人者。 妖气、魔气,这些气息都混杂在天牢禁法中,百族大战结束时,有些战俘被囚,后来销声匿迹,看来都是移交密侦司监禁,囚于天牢中,只是从这气息,难以判断从于其中的妖魔是死是活。 以妖魔尸骨为基,作为法阵的素材,这是鲲鹏学宫的常用手法,很难判断天牢里除了人族重犯,还囚了多少妖魔鬼怪,或者只是纯以牠们的尸骨筑基为阵。 温去病穿过重重禁法,深入天牢地下,所经过的封禁门户内,可能有碎星旧部存活,这个念头对温去病是极大的诱惑,但眼前顾不上这些,唯一执着的目标,就是先前捕捉到的熟悉气息。 位置是天牢底部,温去病已无暇顾及这会否是陷阱,抓紧时间往最深处闯,上头的战斗随时生变,留给自己的时间捉襟见肘。 心念一动,眼前骤然大亮,神识一下昏乱,再重新安定下来时,发现已经脱离了阵势结构,来到某间一片光白的斗室内,狭小的房间,一片雪白亮光。 斗室之内,一名中年文士来回踱步,看到来客忽现,镇定开口,“我是韦士笔,朋友,无论你是谁,请听好下面的话……” 十一章 一人、一物、一事 打从进入这间发满白光的斗室,温去病就暗叫不妙,特别是看到独自在内中踱步的故人,一颗心就整个发凉。 这不是本人,但也确实是本人,是预先留下来的一股意念传讯,因为自己的入侵而触发,把这股意念传到脑中。 接触到这股意念,而不是本人,就代表本人已经不在此地,这可能是因为天牢遇袭,密侦司紧急把人移动,又或是什么别的理由,自己不是没料到这可能,还预先留下了后手,但真正面对,感觉……还是很糟糕。 站在对面,近在咫尺,故人音容恍若未变,温去病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抑制激动心情,往前一步,却见到熟悉的面容,有了些许变化,鬓角斑白,体态消瘦,面上有掩不住的风霜之色。 碎星四武神,相貌最为俊美风流的,自然就是韦士笔,当初碎星团草创,他不过二十五上下,加上后来这些年,算来也不过四十出头,方当盛壮,又兼之修为高绝,当年就已略具天阶特征,加上这六年的累积,就算没踏足天阶,也断然不至于出现衰老之相。 四目相接,温去病看见了对方目光深处,那抹浓得化不开的愁苦,比昔日更甚,这些年来……他也没有好过啊…… “我是韦士笔,朋友,无论你是谁,请听好下面的话……” 两鬓斑白的中年文士,急切道:“当初,我中毒假死,拖命逃生,用上了潜藏的自救手段,花了极大代价才得以幸存,这段时间,我想通一切,那个人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将我们当弃子使用,利用我们为他打天下,事成后再将我们消灭……那个人,肯定还存在,躲藏在李家的幕后,继续操控天下。” 温去病没有说话,这些讯息对不相干的外人,可能是惊天之秘,可就自己听来,只不过是将自己这些年的猜测做印证,没什么情报价值。 ……碎星四武神的想法,果然差不多。 ……但阿笔,你平常那么小心翼翼的人,煞费其事留下讯息来,要说的话,不可能只有这些。 “那个人为了处理我们及镇压诸天神魔,事先留下了一人、一物、一事,事关乎一股力量,由司徒刀尊守护,留待时机成熟,有缘人出现;物是真封神台,具体位置只有李家知道;还有他留下的那个女人……” 这些讯息,温去病闻言一惊,韦士笔不愧是那个人的秘书,所接触到的秘密是四武神中最多,自己对这一人、一物、一事就几乎不晓得。 真封神台,是自己的一个猜想,存在无穷高处,是次元衔接的枢纽,与英灵殿中的那座封神台相呼应,这些仅是自己的理论推断,不成想还真被造了出来,更落在李家的手上。 一事……关乎力量,这又是什么他妈的见鬼东西?自己身为碎星团的冲锋大队长兼技术总监,团里的各种抗敌力量,自己就算没练过,起码也看过,再不然至少也听过,怎么就没知道有什么特殊力量? 况且,以那个人脑子进水的程度,连地泉剑都给了老姘头,真有什么抗敌力量,也是顺手给剑阁,怎么会送到老瞎子手上了? 这是什么制衡手段?还是利益交换?当初碎星团覆灭,司徒无视由始至终沉默,就与这有关?那他现在神秘失踪,连老家总部都给人灭了,又会不会与这有些牵扯? 亢金龙灭封刀盟总部一事,发生得甚奇,自己一直也没琢磨出门道来,但现在听韦士笔送了这情报,反过来一想,难道亢金龙也知道此事,并且利用这做了什么? 既然是一股力量,肯定能够操控并利用,如果落入歹人之手,后果着实堪忧,不过,至少在眼前,最大威胁似乎还是贾伯斯留下的……那个女人? 韦士笔的口气,让温去病生出警惕,很显然,这是贾伯斯为了收拾碎星团,刻意栽培出来的一个善后者,或者也可以视为……传人! 可以想像,在一面扶植出碎星团的同时,他也留了一把刀在黑暗中,杀气腾腾地看着碎星团的成长,注视着每个人的破绽,蒐集起来,等待着亮刀封喉的那一日。 这个人,能克制整个碎星团,韦士笔倘若是失手后才知这个人的存在,很有可能也是折在此人手下,而同理推论,这人也可能克制着自己,必须谨防,只不过……女人? 贾伯斯怎么会挑选一个女人当传人的?记忆中,他虽然算不上性别歧视,也没有特别的大男人倾向,但对于女性的能力,他评价不高,也没有耐心去磨练,与燕无双的合作是特例,很难想像,他会花那么多时间栽培一个女人?那女人是何方神圣?剑阁中人? 温去病感到困惑,忽然一串画面传输到脑海,漆黑暗夜中,有许多人朝自己攻杀过来,层层包围,自己夺路外闯,却见一道龙影,破月而来,邻近面门,凝成一道刀虹。 这道刀虹,似曾相识,就是龙晋滔早先的刀路,只不过所持非是神兵,而是一柄宝兵,厚背宽刃刀,刀势霸道雄奇,速度又快,刀后藏爪,杀机暗伏,一环扣一环。 温去病明白过来,这是韦士笔的特别能力,当初四武神之中,韦士笔发展成情报大总管,不是没理由的,他的血脉异能白狼青眼,不但拥有高度动态视力,还能够捕捉目标物的能量流动。 大战时,韦士笔的实战力不行,可无论战争打到哪里,同僚都很喜欢把他硬揪上最前线,甚至把他先推上最前线,就是因为他的这份血脉异能,把他当个观察器来用,分析他观察到的东西,制定破敌策略。 碎星团能以弱击强,韦士笔的这份异能,不晓得在幕后立下多少大功,而今,韦士笔再次发挥自身的这件优势,温去病透过他的视线,清楚看见龙晋滔的刀路与真气运行,短短一瞬,就看出七处破绽。 这些破绽,韦士笔也看见了,但他的异能特性只在于“看”,却没有计算的能耐,即使看见了,也未必知道那是破绽,以前在碎星团时,他就常常只能记下所见,带回来给大家分析…… 当然,温去病也不排除,老朋友虽然看出了破绽,却因伤势所累,没法反攻,就只见他硬挨了一刀后,血洒长空,跌跌撞撞地摔落地面,正想要再次起身,天上忽然出现一道星芒。 ……好亮! 只是虚像,但刹那之间,温去病有种睁不开眼的感觉,脑里刹时间出现的困惑,就是这么一点点星芒,又不是太阳,怎么能这么亮? 跟着,来自双眼的刺痛感,则让他明白过来,自己的睁不开眼,不是因为光太强,而是因为太过锐利,那道星芒中所蕴含的锐气,近似于剑,却更胜一筹。 ……是针! 碎星团所会战的各方高手中,以针为武器的强人不多,但妖魔却不少,山陆陵应付的经验颇丰,温去病一下闪过许多回忆。 不过,就算是天阶等级的兽尊,好像也没有哪一个,攻击近似这模式却有这强度的……阿笔恐怕遇上克星了…… 理性判断,温去病估计韦士笔接不下这一击,有九成的可能,周身数十处窍穴被这一针贯穿,就此落败遭擒。 果然,整个影像到此告一段落,画面重新亮起,但却没有回到先前的发光斗室,整个天地分割成一块块,错乱拼组,似乎在核对些什么。 温去病站立不动,敞开意识,晓得这是碎星团所开发,自己当初有份经手的技术,透过多重手段核对灵波,确认身分,准确率高达九成五五,是碎星团高阶人物确认身分的手段。 分割破碎的世界,瞬息重组,回归那个满是白光的房间,略显无神的韦士笔,也像一下恢复了神采,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阿、阿山?真是你?你果然……还活着!” 韦士笔惊喜的声音,并没有让温去病激动起来,因为记忆所及,这个留下讯息的技术,没有神到能够针对讯息做出反应的程度,韦士笔的神魂强度异常,能让他认出自己后,说点特殊的话,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个判断确实正确,韦士笔虽然有了惊喜反应,但他的目光却像个盲人,对不准焦距,明明自己就站在他面前,可他欢喜的声音,是向着左侧墙壁而发,看不见自己就在他面前。 “……阿山,如果是你的话,立刻离开,不要卷进帝都的事。” 对着墙壁,韦士笔正色道:“老尚或是小妲,他们哪个都行,唯有你,我希望你立刻回去……兄弟一场,我希望你听得进我的劝告。” “……为什么?” 对着幻影,温去病一股莫名怒意上涌,“凭什么我就不行?那个人留下的收拾者,是专门对付我的吗?” “……因为你是我们当中最善良,最择正固执的一个。”韦士笔道:“你太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果……” 话未完,一道刀气斩破虚象,整个世界瞬间崩灭。 十二章 兄弟,请回(紅包満五百加更) 十二章 兄弟,请回 虽然没把话听完,但温去病已经知道对方要说的是什么了。 碎星四武神,情若兄弟,对彼此的个性知之甚详,褒丽妲心中有数的东西,韦士笔同样能一眼看透,哪怕六年未见,韦士笔仍能一语道破他的顾虑与担心。 ……你为人太善良,又太清楚什么是黑白对错…… ……你从来就不是那种为了个人私欲、私怨,可以罔顾大是大非的人。 ……碎星团的复仇战,不问对错,毫无是非,把你牵扯进这种战争,太危险了,所以…… ……阿山,你不要来! ……兄弟一场,你不要来,回去吧! 影像破灭,但温去病就仿佛能清楚听见兄弟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自己卡在天阶前的那一步,在大战末期,他们就看出来了,直到现在,他们仍在替自己着想,问题是,自己能退吗?或者……想退吗? 而撇开这些问题不谈,温去病所注意到的,就是韦士笔的影像忽然消失,这个意识所构成之处也为之崩灭。 ……有外力破坏! ……谁? 闭目感受,出手的那股力量,近于天阶,而且……似是刀气! 不及细想,温去病发现一道道刀气,如涛袭来,将天牢地宫的层层禁法,疯狂破坏,连同江山社稷图都遭牵连,自己的神识入侵,很快就要崩毁。 念头一转,跟着便是阵阵颅内剧痛,随着江山社稷图被破坏,自己依附其上的神魂,也被切割受创,就像一个烧红的大铁锤,直接砸在脑子上。 “盖、盖子,你怎么了?” 心魔阁师兄弟的惊惶叫唤,让温去病惊醒过来,所反应到的第一个现实,就是剧烈头痛,还有口鼻间呛喷出去的大量鲜血。 ……不到天阶,就拿神魂来用,果然是赌命行为。无视风险的结果,这回终于踢到铁板了,这伤……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愈…… ……可是,自己应该是设置妥当,四角之内,彼此牵制,遇有过强的力量,就以天雷、殒星、劫火,三重压制,除非四角均势的牵制被打破,否则,照说这种大破坏的情况,不该发生,到底怎么了? 温去病压着口鼻,强忍脑内的剧痛与晕眩,同时试图止住汹涌的出血量,抬眼望向四周,只见一个个心魔阁的凶人,都伤得极重,身上都有见骨的伤,若不是兴奋药剂撑住,估计马上就要倒下,李月白一头脸的血,耳朵少了半截,两位法王的状况更极为不妙。 ……怎么了? 目光一转,温去病立刻发现了问题的源头。 ……接收韦士笔遗留的讯息,耽搁了比预期中更久的时间,天牢大阵濒临瓦解了。 ……大阵将倾,破绽丛生,外头有强人硬闯进来,打乱了战局,令得四角均衡生变。 就算大阵出现破绽,可要能把握住这缝隙,从外头强闯进来,这也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来者是当代一等一的强人! 战场之上,只见一队人马横冲直撞,当者披靡,威猛霸道的程度,犹在密侦司、六扇门之上,龙晋滔、宇文镇魂甚至得以退至一边,休息回气,局面整个倾倒过来。 幽影鬼牙虎,少了一只后脚,左半身伤损极重,动作也不复先前敏捷,正与鬼尊附体的萧武联合,这才堪堪挡住强敌。 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貌不惊人,长相平实的中年人,三络长须,面容方正,还带点土气,身穿一件洗白的灰袍,手中所持也不是什么神器、宝兵,而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刀。 偏偏就是这把普通的长刀,逼住了幽影鬼牙虎,压住战神萧武,每一刀斩过,栖身于不同位元的鬼牙虎也不敢硬扛,萧武周身燃烧的鬼焰,更陡然一灭,哪怕用着更低一层次的力量,却隐约有点一刀破万法的意味。 封刀盟之主,月榜第一,司徒诲人! 为了得意宴而受邀入京,秘密抵达,更在今晚被骚动所惊,率众来援,果断参战,更成为压偏天平的那颗砝码。 一直以来,这位封刀盟主谦冲退让,克己复礼,出手总是与人打和,不见杀意,人们对他的实力难以评估,认为他这月榜第一的排名,有些名不符实,可能是承袭父荫,被人高抬上去的。 但今晚,司徒诲人亲自出手,一刀接着一刀,俨然掌控全场,杀得极乐堂、心魔阁大败亏输,两派的压箱手段都被压制,真正显示当世月榜第一的实力。 司徒小书也随父出征,正率领封刀盟高手,围战心魔阁众人,变形的绝命法王赫然也挡不住她,大量触手被她斩落、摧毁,完全落在下风。 “九外道的妖邪!你们作恶多端,今日撞上我封刀盟,就一个也别想跑!” 司徒小书一声娇叱,宝兵斩出,神光耀闪,三尊封神斩无坚不摧,刀气纵横,绝命法王变异的魔眼破碎,浓浆喷涌,连身体都砍掉四分之一,若非变体,早已毙命。 封刀盟的地阶高手,法相展动,气势磅礴,战意直比天高,将总部被毁、家眷遭屠戮的刻骨仇恨,尽数倾泄在眼前的毁家仇敌上。 密侦司、六扇门的高手也回过气来,配合着封刀盟,组成包围网,从外夹攻,摆出十面埋伏,一个也不放过的架势。 温去病一生不知打过多少大小战役,光看这阵仗,就知大势已去,再不速撤,全部人马都要葬送在此。 假若自己状态完好,江山社稷图无缺,不是没有可能隐瞒着身分,巧妙掩护心魔阁众人离开,但神识受创,社稷图也伤损严重,现在连自己都大难临头,很多东西都再顾不上了。 “开棺!” 忍着头痛,温去病怒喝一声,又喷了一口血,旁边的心魔阁众人被这喝吓了一跳,几秒才反应过来。 心魔阁携来的两具棺椁,已开了一个,还有一个未开,眼下覆灭危机就在顷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可、可是……”李月白惨笑道:“开启禁法的口诀,只有两位法王知道,我们……” 话没说完,僵尸状态已破,气息虚弱的绝体法王,一掌猛拍向那具棺椁的锁链,开启咒法,同时一口鲜血喷在锁链上,喝了一声“开”。 锁链应声断去,棺盖被一股大力掀飞,无比凶残的怨戾之气,由棺中倾泄而出,席卷全场,惊人的凶气,直冲九霄,连天上乌云也被割破,四方高手无论是谁,被这股凶气沾着,都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棺盖高速飞出,落向密侦司,上头带有黄泉秽气,犹如剧毒,还未飞至,就已经让景物扭曲,龙晋滔见情况不妙,一马当先,龙头大刀挥斩,将棺盖粉碎,但传回手上的震撼力道,也令他心头一紧。 ……心魔阁当真出动天阶者遗蜕了?是什么强人的尸骸?神妃又为何还不露面? 龙晋滔的疑问,温去病能回答部分,虽然头还是痛到飙血,但自己确实认了出来,这股凶煞气息,就是那日在钱都义庄之中,被龙云儿勾动的那一股,心魔阁终于把这具神尸派出来了,棺中人是…… 各方战斗瞬息停了下来,都在等待棺中神尸站出,三名月榜高人更是警戒高悬,但棺中藏着的身影,却陡然发出血光,破空而去,穿越穹顶,顷刻之间,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棺中另外透发的一股邪异黑芒。 事发突然,绝大多数人都反应不过来,只有寥寥几个,一看见那道黑芒,立刻脸色大变。 “啊?” “黑核晶!” 温去病低呼一声,就想冲出去,但太过强烈的晕眩,天旋地转,跨出的一步险些扑倒,还是占得最近的绝体法王抢了先,一掌拍出,手捏法诀,镇压着那股黑芒的冒出。 诡异情势,把心魔阁众人弄得糊涂了,李月白脱口问道:“黑核晶是啥?” 温去病擦了鼻血,道:“产在魔界黑暗大陆底部的能量结晶体,用处多多,一片指甲大小,就贵得可以吓死人,但移到人间来,与空气反应,就是最猛的爆裂物。” “爆裂物?” 听了温去病的解释,心魔阁众高手一下都明白过来,棺椁中藏的神尸,没出棺就直接飞走,还启动了藏在棺中的超猛爆裂物,这显然是宗门对此行的安排,一判断大势已去,就索性召回神尸,保留实力,同时引爆预藏的黑核晶,给予敌人最大创伤,至于还在这里的己方人马……已经被宣告放弃了。 这个结果,犹如一桶冷水浇在头上,心魔阁众凶人苦涩无言,连温去病都有种如梦初醒的感受。 ……自己和心魔阁这群人处得不错,他们对自己也够仗义,所以一时间有些迷失了。 ……事实上,九外道里头就没有好人,他们自私残忍的本质,一旦偶然忽略了,结果就是掉进陷阱去。 ……看绝体法王的反应,似乎对这安排事先也全不知情,同样是被上头“出卖”的,这情形……以前碎星团也曾遇上过…… 脑内剧痛,旧日景象上涌,温去病环顾周遭的绝望表情,胸中一股壮怀豪气陡生,咬牙道:“放心!大家今天一起来的,我会负责把大家全带走!” 十三章 一个都不能少 温去病越来越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搞笑,又不是很缺朋友,怎么忽然热血爆棚,和人充什么好汉?耍什么义气? 退一万步说,就算要和人讲道义,那也不该是眼前这批人人得而诛之的外道邪魔,他们一个个阴狠残毒,坏事做绝,多死一个都是替世间除害,有九成五的可能,自己前面帮了他们一把,后面就被他们捅刀,是最差劲的结交对象。 不过,当这些理智的警讯在脑中浮现,同时出现的,是天牢之战开打以来,他们始终很努力地把自己护在中央,这不是他们的责任,也不是心魔阁的作风,估计其中过半还是因为自己价值独特,奇货可居,否则早被推出去当炮灰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把自己守护得很好,哪怕这是全然不必要的……身处险境,自己哪可能把安全寄托在这群压根不靠谱的人身上,自护手段留得多了,就算他们没保护,自己也有平安把握……但他们还是做了,做得很好,让自己回忆起当年,一众弟兄相互守望,共同冲锋的那时候。 不期望情义相挺,不寄祈有始有终,只为了你们护我一路,我就还你们一路平安,哪怕明日之后,大家就刀刃相向,我也无憾! 而这也是自己从困局中开始往外迈的第一步,面对故人质疑的第一步。 先前的那条路不行,早晚会四面困顿,举步无处! 此事无关大义! “所有弟兄围拢过来,护住法王!” 温去病一声断喝,已经做好了打算,江山社稷图被破坏了四成,即将瓦解,但回归自己手上后,以加重损坏为代价,还能发动一次混乱弹送,不指定位置弹人出百里外,逃离战场,至于会掉到哪去,就各安天命了。 这一喝,周围心魔阁众凶人听了,个个都面露诧异之色。 ……盖子你不是脑子有病吧?想拍马屁也不是这时候,法王竭力压制黑核晶,就快要压不住,粉身碎骨了,现在全场再没有比那更危险的地方,你还让我们往那靠?你脑里水进得不是一般多啊! “走!” 绝体法王有气无力的一喝,没有劲道,却仍有威严,嘴角更有墨绿血沫呛出,“别犯傻,快走!能走一个是一个!” 出乎意料的表现,温去病对绝体法王这个变态尸魔,再一次刮目相看,而这边的混乱,也被敌人与盟友注意到,六扇门、密侦司的高手已经将这边团团包围,不怕这边翻出什么乱子,只是因为刚才那一声“黑核晶”,意识到存有爆裂物的可能,不敢过度进逼。 封刀盟的高手,心里也七上八下,但看盟主刀刀沉稳,不慌不乱,小书公主也仍力战不退,他们的步子也稳了起来,不给两派邪魔任何机会。 反倒是极乐堂的好手,对心魔阁的这番表态起了反应,萧武艰辛支撑当头劈来的刀,大吼道:“心魔阁的朋友,尽力突围吧,我等断后,极乐堂最敬重的,就是讲道义的英雄好汉,你们走,我们来掩护!” 身临绝境,意外得到盟友的激昂表态,对温去病来说,既像是天上掉下的大烧饼,又有些啼笑皆非。 ……老子讲义气也是挑人的,你们这班恐怖份子,烧了老子的家,一毛钱也没赔过,还死追着老子不放,现在坑死你们都是活该。 萧武的话一出,极乐堂死士人人用命,和封刀盟的打法一下惨烈起来,呈现玉石俱焚的走势,司徒小书抢到最前头,一刀连斩了两名极乐堂高手,减少本方伤亡,六扇门、密侦司的人马则快步冲来,不管心魔阁有什么蠢动,都要压制。 温去病见情势危急,再也顾不上保留,双掌一拍,残破的石山、木峰、竹林,一一崩碎,江山染血色,苍空映赤霞,遥远天边拉出一条凄艳红带。 在任何人意会过来之前,温去病手起一掌,打在身旁的李月白身上,李月白一下错愕,身冒红光,跟着就从原地消失不见。 这一着,把敌我双方都吓个不轻,心魔阁方面固然大喜,密侦司、六扇门则是醒悟过来,敌人藏匿多时的阵道大师,竟然是此人! 封刀盟阵营中,司徒小书一下瞪大眼睛,她早先入阵时,就已认出了江山社稷图,知道温去病必然在场,只是不晓得藏身何处,看了这一手后,哪里还认不出来,差点就叫出声,但六扇门、密侦司的高手,已如潮水般疯狂冲上去,要阻断心魔阁的脱逃。 天牢大阵如果仍在,任何人都无法传送走脱,但大阵先被江山社稷图压制,极限运转后,又被司徒诲人连带破坏,如今几无功能,温去病呛喷着血,连着几掌拍出,每中一个,就直接少了一人。 六扇门、密侦司的高手,如扑羊饿虎,直奔着温去病杀去,他看在眼底,不慌不忙,又送走几人后,一下闪身,来到绝体法王身前,不由分说,一掌拍出。 绝体法王愕然道:“我走了,你怎……” 话未完,绝体法王身影消失,而直接受他镇压的黑核晶,温去病则飞起一脚,将棺木踢起,就往密侦司的方向飞去。 这一脚,运足了巧劲,力道奇大,棺木飞出的势道又快又急,但没有丝毫震动,否则黑核晶直接就会炸开。 看到棺木与疑似爆裂物飞来,密侦司的阵容登时大乱,一众急着拿人的高手们,这才惊觉大事不妙,纷纷退闪,慌乱中,一道人影飙出,正是龙晋滔,他老谋深算,早提防这着,一看棺木飞来,立刻飞身而出,要将黑核晶重新镇压。 “哼!雕虫小技,岂能……” 话喊到一半,龙晋滔脸色忽变,掌中传来的反弹力道,大得异乎寻常,照说自己力量远胜绝体法王,他都能勉强压住的东西,以半步天阶的强大实力,更应游刃有余,又是准备良久,怎么一掌下去,竟然会镇压不住的? 一念闪过,龙晋滔陡然抬头,怒瞪向飘身远退的“盖舟曲”,那张非常狰狞的丑恶面孔,正大笑出声。 “哈哈哈,被我亲自启动的爆裂物,天阶来了也镇压不住!” 长笑出声,温去病朝反方向飙出,沿途快拳乱掌,又送走数人,转瞬间就直逼最后的绝命法王而去。 绝命法王伤势严重,一直试图逃脱,却被司徒小书逼住,逃不出来,温去病主动飙去,绝命法王如见救命稻草,司徒小书则是脸色大变。 ……既然已经认出人了,这一下该怎么办?装不知道,一刀砍过去吗?这怎么行?可是,难道要为此让道,令邪魔有机会逃脱?今后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受害?放任这种事出现,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思绪纷乱,司徒小书刀势略慢,尤其是看见盖舟曲向自己一掌拍来,掌力只有高阶,心头更是一震。 ……只有高阶,温大哥没有认真出手,对我留力了! 下意识的反应,司徒小书急收刀劲,脚下踉跄,往后一仰,乍看之下就像被极厉害的掌劲逼退,考虑到盖舟曲那独步天下的幻灭撕心掌,现场大多数的人都可以理解。 可温去病拍出的一掌,却陡然加快,一掌印在司徒小书肩上,她身化红光,从原地消失,跟着,绝命法王冲了过来,迎上温去病击来的一掌。 “多谢。” “法王慢走。” 温去病一下发劲,绝命法王身影消失,跟着温去病周身也冒起红光,呼应着最后的混乱传送。 这时,宇文镇魂也赶到龙晋滔身旁,合两大半步天阶之力,联手压制将爆未爆的黑核晶,那巨大的冲击力量,让两大月榜高人都感吃力,想要用上神兵,又怕一下分神,黑核晶直接给炸了。 他们所面临的凶险状态,密侦司、六扇门的高手都看在眼中,六扇门的几位神捕,毫不犹豫地飞身抢来,想要为总捕分担压力,相反密侦司的高手,就比较踌躇不前,顾虑良多。 正以一己之力,将敌方最大战力杀得溃不成军的司徒诲人,见状微微一叹,把刀一横,飞身飙出,就要来协力阻止惨祸,但他身甫动,对面完全是老翁型态的白发萧武,虎吼一声,死扑过来,不让他有机会离开。 温去病身泛红光,正要发动传送,江山社稷图连连承受过度运用,已将近崩解,这是自己逃跑的最后机会,再不离开就真的不用走了。 ……我制造了大好局势,趁着三名半步压制黑核晶,你们极乐堂的人也可以试图逃跑,虽然也会伤亡惨重,但起码不是全军覆没。 ……球做给你了,你却坚持要死拖住司徒诲人,让黑核晶爆炸,夷平这里,拖更多人下地狱,求死而非求生,这……也是你们的自由。 ……想死的人拦不住,爱死就都去死吧,反正老子要走了! 将要消失,温去病随意的一瞥,看见萧武逆转气血,法相悬空,拚着自毁,要与司徒诲人同归于尽,而那具法相,非常眼熟。 温去病的瞳孔圆瞪! ……照夜玉狮子! 十四章 不可能 血脉之为物,与一个人的法相有重大关系,但这关系却非必然。就好像,一个人出身富豪家庭,当然也可以不用家里一文钱,纯凭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另开一片天,可绝大多数、正常的情况下,不用是傻瓜,肯定是有得用尽量用,早用早发家。 即使血脉出于同源,法相也不会完全一致,以沧溟龙家为例,龙初九、龙六朝、龙晋滔、龙灵儿……等人的血脉都是龙,法相却是不同的龙,因为龙是大系,哪怕都流着龙血,溯源追上去,觉醒的可能都是不同笼类。 不过,有某些特殊血脉,数量太过稀少,蕴含的力量太过强横,一旦觉醒,强烈影响个人的修行之路,显现出来的法相,也几乎不可能脱离该血脉而独立,好比龙灵儿的太阳龙血脉,就有这样强大的特殊力。 李氏一族,开创了麒麟王朝,号称流传的麒麟血脉无比尊贵,尤胜于龙,但事实上,他们的麒麟血杂驳不纯,经常纯度不够,堕化为一种名为四不像的仙兽,甚至无法保障每一代都有一名纯血麒麟儿的出现,认真算起来,不如前朝秦氏多矣。 千年前,秦氏一族开创狮子皇朝,独特的王族血脉,蕴含强大力量,展现在法相上,就是极其罕有的“照夜玉狮子”,体如青玉,眼若照夜明珠,威猛霸气,具王者之风。 这是秦氏王族继承人,血脉觉醒,力量大成时,所独有的法相,享盛名于世,有过千年荣光,最后因为麒麟李氏反叛举兵,狮子皇朝覆灭,秦氏王族被屠戮殆尽,消失在历史舞台上。 然而,血脉灭绝这种事,从不可能真的做得干净,千年以来,老百姓始终相信,秦氏血脉并未断绝,照夜玉狮子的后人必然潜藏某地,等待有朝一日,时机降临,就会卷土重来,再造狮朝辉煌。 就连麒麟李氏也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千年来,清剿行为从未停止过,只是对外密而不宣,温去病也一度这么猜想着,直到亲身经历,从单纯猜测印证了事实,遇上了照夜玉狮子的后人,前朝遗孤,也就是四武神之一的尚盖勇。 碎星团崛起的过程中,不是没有机会掌握权力,只要尚盖勇有那个意思,稍稍表态,哪怕只是暗示,四武神都可以奉他为主帅,扯起狮子旗,为秦氏王朝复辟再起。 但早已厌倦权力斗争的尚盖勇,从未表露过类似想法,他只是想做事,只是想驱逐妖魔,并不是想藉机成王称皇……事后,温去病时常感叹,早知是这结局,还不如一早拥立老尚,玩个黄袍加身的老把戏,起码好过兔死狗烹,全团覆没吃黄泥。 尚盖勇逝去于帝都后,温去病午夜反思,常常觉得,自己与香雪都能不死,或许其他的同伴也能侥幸生存,那么,或许老尚也仍在世间,假若四大武神将来有重会之日,那……该多好啊! 这个期许,是一个很重要的慰藉,让自己每次半夜惊醒时,还能够有点暖心房的东西…… 曾经自己以为,再没希望看到老兄弟了,结果就在今天,先是看到了韦士笔,跟着,又看见那久违的照夜玉狮子…… ……秦氏一族,老尚的族人! 单纯发现这个,只是震惊,但在震惊的同时,有些念头迅速掠过脑海。 ……老尚,有没有可能真的幸存? ……那名鬼尊,突如其来,会不会…… ……极乐堂这么死死追着岭南温家不放,难道是因为…… 几个念头一闪即逝,温去病陡然飞冲了出去,在天边那抹凄霞消失之前,一掌拍出,最后的转移机会,一掌拍落在萧武身上。 萧武因为频繁引入鬼尊之力,生命透支,原本铁塔般的魁梧壮汉,已经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被温去病拍中,身上泛起红光,满面错愕之色,还未及开口,整个人就消失不见。 ……先保住这条线索,留个余地,如果这条线索连到最后,与老尚无关,那我就是千古傻瓜! 将自己的转移机会,用在萧武身上,当这名极乐堂的战神消失,还剩在原地的,就只有温去病,而且,立刻就迎来大麻烦。 “邪魔,看刀!” 迎头一刀斩来,刀很普通,却因持刀之人而精彩,司徒诲人的一刀,临风斩来,似无招无式,却让人避无可避。 开口一声提示,表示这并非偷袭,但横颈斩来的一刀,恍惚间,温去病的感觉,就是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与这刀,再无他物,仿佛自己不管怎么腾挪闪避,都注定在这一刀下魂断首飞。 ……几年不见,这家伙的武功怎么练到这境界了? ……当年老瞎子还是半步时,也没有这么厉害! 温去病头痛欲裂,状态奇差,顾不得保留,一掌推出,就是双极轮。 天下卸! 不管是阴阳化,还是更厉害的无极返,都必须以自身为基,先承受来力,可眼见这一刀的境界,已经斩天斩地斩空间,颇有些一刀破万法的终极味道,哪还能拿自己身体去承受?温去病果断卸劲。 “……双极轮?” 司徒诲人面露讶色,却没有停留,一刀之后,陡然身如飞星,高速飙出,射向异常吃力的龙晋滔、宇文镇魂,一抹刀虹荡出。 温去病出尽全力,才把司徒诲人临去前的一刀,牵引偏移,却卸之不尽,在颈项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红痕,血流如注,若不是双极轮修为绝佳,于已尽处仍能卸劲,这一下早就人头落地了。 ……你老母的,若是老子金刚身修为仍在,这一下就轮到你仆街! 而一看司徒诲人的动作,温去病便知不妙,三名半步合力,已经足够“处理”黑核晶,自己再不脱身,跟着要面对的,就是起码三名半步,两件神器的夹击绝杀。 温去病闪身欲走,但密侦司、六扇门,甚至封刀盟的人马,却如海潮涌来,死死缠住,此时极乐堂的人马,已经丧尽,心魔阁的人一早走光,全场就剩下他一个敌人,成了唯一目标,所有敌人都在争取这个最后建功机会。 如果状态十足,温去病要从这围杀阵仗中“溜出”,把握不小,但眼下头痛欲裂,元神受创,脖子上这一刀,血还“咕嘟咕嘟”往外冒,抢着找地方疗伤都来不及,哪有办法无声开溜? 身陷重围之中,温去病把心一横,预备发动功德玄黄战衣,不管是绯剑朱雀,还是夔雷青牛,都能稳住场面,趁隙突围,虽然过早曝光这张底牌,容易被人锁定身分,行动上殊为不利,不过现在也没其他选择了。 心念一动,温去病发动术式武装,却惊觉神魂受创之下,对力量的驾驭水准下跌,而司徒诲人的那一刀,持续作用,似乎还在破坏自己的气脉,玄黄战衣竟然无法启动! ……老瞎子的儿子,不声不响,武功练上这个高度?他未有登临天阶,恐怕只是追求累积,强行压抑的结果。 略具天阶特征,始终不是真正的天阶,对敌时能以境界压人,占尽便宜,但出了问题时,也是绑手绑脚,拨乱反正的难度极高…… ……真是搞笑,我……怎么会落到这么糗的窘状里? ……就好像一连串选择题,题题都选错,最后就沦落到这个可笑的下场! ……眼前敌人汹涌如潮,前仆后继而来的画面,似曾相识,六年前…… 头痛难当,一口气提不上来,温去病动作一滞,已经给一名高手的重拳当胸打中,旁边也有一刀挥来,斩在大腿上,热辣辣的疼痛,而无数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敌人如潮水疯涌扑上,一下就将温去病吞没殆尽。 另一边,趁着龙晋滔、宇文镇魂力压,司徒诲人飙近过去,刷刷两刀,斩在空处,黑核晶的亮度陡然一暗,就趁着这一缓,密侦司大统领、六扇门总捕发动神兵,和司徒诲人再发的一刀联合,将黑核晶轰上九霄。 黑核晶只有巴掌大小,被层层削弱后,打上九天,穿透苍穹,直入青冥,瞬间炸开,整个黑夜亮如白昼,冲击波扫向地面,顿成天灾。 不晓得多少房舍楼台,在这一爆之下,应声而摧,虽然因为帝都大阵的屏护,伤害被减到最低,但已成黄台之瓜的天牢,阵位登时被破。 为了将黑核晶尽可能打高,三名半步都是出尽全力,宇文、龙两人先前发动两三次神器,消耗得更是厉害,这时气空力尽,浑身发虚,但看一场危机过去,都是松了口气,连忙向司徒诲人作揖道谢。 司徒诲人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在感知些什么,正要开口,地面却陡然震动起来。 震动的源头,来自正被惨烈围杀的战场一角,密侦司、六扇门、封刀盟的众多高手,群攻向同一目标,汹涌人潮,已经将其彻底吞没,不见人影,照理说,应该已经被砍成肉酱,却莫名生变,一道道皎洁光芒,从人球内部盛放出来。 ……月光? 变故来得突然,一片月光莫名绽放后,轰然巨响,包围组成杀阵的百多号人,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一下轰翻,全都掀飞上天,四下飞散。 在满天乱坠的人影中,一个魁梧高大的巨影,踏脚震大地,缓缓现身出来。 看见这雄霸天地的巨影,宇文镇魂、龙晋滔的瞳孔,刹那圆睁。 ……不……不可能! 十五章 三英撼山岳 成功解除黑核晶的危机后,司徒诲人敞开意识,感应着帝都之内的状况,追踪着一些讯息。 首先确认的,自然是帝都之内的伤亡情况,跟着,就是方圆百里之内,比较强大的气源。 西北角百余里外,一团令人发寒的鬼气,稍现即逝,是极乐堂的战神萧武,他被鬼尊依凭,所以才能发出这么强的鬼气,自己本想冒险夺下他胸前的鬼尊指骨,找出鬼尊所在,却未能成功,现在鬼气一现即逝,不是他生命枯竭而亡,就是他解除了降身依凭,拖命逃亡了。 正东方二十五里,小书的气息出现,中正平稳,没有伤损,刚才的强行转移,对她没任何伤害。 东南方三里……怪异的陌生气息,似是龙气,却又带着一股不属生者的邪气,似是尸龙一类,除此之外……还有莫名的强者气息出现,不只一名,怎么有点群英聚会的架势? 司徒诲人困惑心起,转头却迎上朝这边过来的宇文镇魂、龙晋滔。 封刀盟之主,与密侦司大当家以往没见过,与天下总捕头却是熟稔知交,三人拱手为礼,交谈了几句,司徒诲人正要问及三里外的状况,宇文镇魂却眉头一皱,望向那仍未完全平静下来的战场一角。 心魔阁、极乐堂的人马,或逃或死,战斗俱已结束,只有留下来断后的那个人,受三方近两百名高手群起围攻,未能逃脱,被吞没在底下。 这么强横的杀阵,四面八方都是攻击,要活命除非第一时间杀出,否则就算是半步天阶,顾此失彼,长时间下来,也只有落败身殒的收场,但这么长时间过去,那边还有零星的气机波动,极不寻常。 龙晋滔道:“那人有古怪,极不寻常,不可大意。” 宇文镇魂摸了一把钢刷般的白胡子,道:“没有大意,看那阵仗,我方人马已经用上了九岳缚龙阵,他没有可能逃脱。” “九岳缚龙阵?”司徒诲人讶然道:“是六年前那天晚上,用来困杀碎星团主力干部的杀阵?” “正是。”宇文镇魂点头道:“此阵连结地脉,汇集众力,遇强越强,目标挣动的力量越大,就被锁得越死,最终连山陆陵也栽在这之下,这些年里,就不曾失手过……说来,这套缚龙阵还是密侦司提供的。” 提起密侦司的功劳,是为了顾及旁边龙晋滔的感受,但在此时提起,龙晋滔的脸色骤变。 “不对!”龙晋滔急道:“缚龙阵天阶之下,无有不镇,是专门为了山陆陵那种猛人创设的终极手段,那小子是何方神圣?怎么需要用上缚龙阵?连缚龙阵都用上了,怎么能支撑到现在?” 话声甫落,一道道皎洁的银白光芒,从密不透风的人群间隙中透出,照亮了大地,给予人平静安宁的感觉。 ……月光? ……地面上,怎么会生出这么美的月光? 一个莫名疑问,出现在所有人的心头,发自九阴玉简所储存的月华,透放出来,更在下一刻,带起了一阵大地晃动。 莫名摇晃,犹如闷雷,发自人群困锁的中心,起初两下,只是摇晃着附近地面,却迅速扩大影响,由两百多名高手组成的人潮,被这股震波撼动,左摇右晃,尤其是结成了缚龙阵的核心人墙,被晃得尤其厉害。 三名月榜强人都看出情况不对,只是还没等他们采取行动,爆发就降临了,一股乱七八糟,莫可名状的巨力,发生在人墙的内部,似是一股力量,又像百道、千道,忽而纳千归一,下一刻又由一衍千百。 一而千,千化一的过程,每变一次,大地的震动就多一次,震幅也提升上去,反覆三次后,一下爆发,发生在人墙推挤的核心,一次就把组成人墙的百多名六扇门、密侦司高手给爆开,人墙溃散,往外炸翻。 六扇门镇派密传,九岳缚龙阵……破! 事发突然,四座皆惊,但踏在当世高位的三名月榜强人,却仍看出了点端倪,被镇住的那人,似乎对九岳缚龙阵知之甚详,找出了匪夷所思的应对法。 此法并非人人可用,是以玉虚真宗的双极轮为基,将双极轮的卸劲、化劲、返劲练至随心所欲,再锻炼出一具不破不倒,能承巨力的强韧坚躯,如此,就能承受住缚龙阵施加的巨力,而后,借劲乱返,以快打乱,千力来,千力返,乱劲冲击,所施加在身上的缚龙巨力,尽数归返。 这已是当年山陆陵所领略不到的神功,乱劲返冲之下,九岳齐摧,缚龙尽毁,曾经一夜困杀碎星团诸多强者的绝阵,就此告破。 三名月榜强人倒抽一口凉气,还不及惊叹,混乱的人影中央,忽然暴起风雷之声。 无双的霸拳,重逾山岳,快捷如风,闪电击出,疯狂扫向四周,每击中一人,就是巨力爆发,中者如炮弹一般,不是直落天的尽头,就是穿透云层,翱翔九霄。 转眼之间,最内圈的百多名高手,被这一轮“扫射”,四散纷飞,全数远远离场,而在被强迫净空的战场上,一个仿佛顶着天的魁梧巨影,昂首阔步,一脚踏出。 简单一脚,地面微微晃动,但对于目睹这一幕的三名月榜强人,他们心内的震颤,却远比地面的震动更强出十倍。 ……不……不可能! 作为当世的绝顶人物,手执一方重权,他们三人都认得这个身影,司徒诲人、宇文镇魂甚至还和他有过交情,在碎星团的终结一夜以前,交情其实还可以。 因此,他们都能确认,这不是幻术,不是冒充,确实是本人! 就连龙晋滔都能一眼认出是他,因为那顶天而立的巨影,那横扫八荒的霸拳,舍他之外,世间再无第二人能够! “山……山陆陵……” 龙晋滔的声音中,没有惧意,却也充满谨慎,自从山陆陵重现世上,一吼挫败龙家、武家两大高手,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料到这个煞星来得这么没预兆,忽然就出现在眼前…… “是、是你……回来了……好……好……好……来得好……” 花白头发的天下总捕,面如死灰,六年前那一夜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自己负责对付尚盖勇,并未参与擒杀山陆陵的战役,但与自己齐名的两位神捕好友,却一去不回,死状凄惨,头颅被巨拳硬生生打爆,如果去的是自己…… 这一点,六年来每每思之,都是一阵颤栗,自己并非胆怯怕死之人,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妖魔邪祟,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能坚守正道,不曾怕过,但山陆陵身上……似乎有种极强的震慑力,神将天威,让人看了就为之胆寒,志为之夺。 “抱元守一,别被他影响!” 司徒诲人喝道:“山陆陵宝相金身罩体,又练有魔界金典的无上心魔劫,佛魔并修,最擅临阵夺志,压人神魂,别让他的鬼域伎俩得逞。” 封刀盟长期与碎星团并肩作战,共同经历不少,又有司徒无视不时点拨、分析,所知的远较外人为多,司徒诲人一开口,就点破了关键。 ……若不是秘密修练魔界的心魔类功法,区区一喝,焉能让两名地阶强手心神俱丧,跌落境界? 一声提示喝完,司徒诲人不由分说,飞飙出去,起手便是一刀。 ……碎星团崩溃后,封刀盟虽然没有参与一路追杀,但无论是帝都的那一夜,或是后头追杀路上的几场关键战役,封刀盟都有出手,甚至司徒诲人亲自到场,只不过没有对上山陆陵与褒丽妲而已。 ……彼此立场早明,还有什么可说的?见了面,就是动刀! 山陆陵站在那里,巨硕如岩盘的身躯,充满存在感,仿佛整个天地就只有他身独存,打刚才一轮清场后,他便侧头望向东南方,似在关注那边的战局,面对司徒诲人这临头一刀,他似乎浑然未觉,直至这一刀逼近,才骤转过头,释放出一声大吼。 “吼” 惊天动地的一喝,就如凭空响起了一声炸雷,惊破四野八荒,不但声如雷震,更充满了狂暴的力量,周围空气瞬间被推挤、压缩,撼击出去,地面炸裂,大气狂掀如海啸。 刚才没给打上天,只被震出去的密侦司、六扇门、封刀盟高手,被这一啸,有些人直接七孔流血,连脑袋都爆开,就算能扛得住,不少也被冲击波扫过,筋断骨折,呕血不起。 身处这大气浪潮中,司徒诲人也再无法维持淡然,身形陡然一转,如龙飙旋,手中长刀化作一抹刀虹,晶亮粲然,直取敌首。 一刀未至,助攻先到,龙晋滔、宇文镇魂岂能坐视,纷纷鼓起残余的全力,挥动神兵,分别自左右杀到,形成三角包围的杀局。 对付山陆陵这样越战越猛的盖世豪杰,绝不能给他机会久战,必须速战速决,最好是猝不及防,一击就致其死命! 这也是六年前的基本战术! 而身遭包围,巨汉冷眼环视三方,缓缓扬起了巨拳,隐约有风雷之声传出,霹雳阵阵,昔日震动大地的惊世绝学,直接撞上三名强敌! 十六章 回天 碎星团第一大队队长山陆陵,是天生的战神,战斗智能奇高,打着打着,就能有许多阵前领悟,天马行空之举,连那些比他强大得多的对手,都会常常因此输得莫名其妙。 速战速决,是三强对于压制山陆陵的基本认知,如果让他不受抑制,彻底爆发,就算天阶者也可能被他的毁天霹雳一拳爆头,这些都是有过前例的,要说与山陆陵单对单独斗,而且还要斗气长,这里任谁也不敢,哪怕手持神兵也不敢这样干。 然而,速战速决,这也同样符合温去病的打算。 今非昔比,靠着吸收满月之光,乙太尸蛊极度活跃化而短暂重组的宝相金身,只能支撑短短一刻钟,再没有从前那样久战的本钱,如果不能在这时间里解决战斗,连带逃跑,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不过,大荒西朝一行,肉身修复,心脏也换成生化神器之后,这具肉身的强度,也远远超过从前,到了一个鬼哭神号,连自己也为之惊惧的程度,若玩起速战速决,限定在短时间内爆发,那个威力……绝对会让敌人今生难忘。 “杀!” 龙晋滔擎举龙泉大刀,要抢在重拳挥出之前砍下,毁天霹雳的威力太强,硬扛一记,谁都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温去病巨拳一动,风雷之声大作,却不如三强预期的那样,打出无敌霹雳,反而铁臂纵横,旋绕半圈,往内扯动。 巨力生出,既强且乱,龙晋滔、宇文镇魂攻得太急,都有些稳不住身形,微微一晃,心头讶异,这一手柔劲,不是当年钢铁卫士山陆陵所会使,或使得出的,时隔六年,沉寂再出的他,不再一味刚猛,提升至刚柔并济了? 周围百米之内,倒卧地上的三派高手与尸骸,也都被这股巨力扯起,相互碰撞,朝内涌来。 “住手!” 司徒诲人武功高绝,竟不受旋风影响,身形飘动,似浑不着力,但刀光如雪,漫天纷洒,每闪过一处,就像斩断一条无形牵扯,把被拉扯过来的伤者、亡骸解除束缚,平平远送出数百米外。 转瞬之间,刀光如落星雨,在百米内频繁闪起,本来会出现的惨重伤亡,就这么被封刀盟主化解,一刀起落,似已触碰刀道极意,令人眼界大开。 龙晋滔、宇文镇魂都生出一个念头,这位封刀盟主是被总部毁灭的打击,逼出了真火,不再低调,而若当日有他在场,哪轮到亢金龙猖狂?今天若没有他在场,只是山陆陵的这一手,就极难招架,虽不致被他一招击败,却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偏偏就是这位刀法近神的月榜第一,在一轮出刀后,眼现错愕之色,脱口道:“真是双极虚轮?你的金刚身……” 一句点破迷雾,宇文镇魂、龙晋滔对寰宇咒武的秘密,也都有了解,被这一句点醒,这才想到:是啊!碎星团的寰宇咒武,不是不可兼练吗?山陆陵练的是金刚身,为什么能使出双极轮?还练到这么高的境界? ……难道,这六年来他埋名潜藏,就是在找出兼修另外三门绝学的方法,四武加身?那么,他现在的实力到什么地步了?他兼练的,会只有金刚身与双极轮吗? 而且,当意识到这个可能后,他们也随即想到了另一点不妥,寰宇咒武相生相克,金刚身正是乾坤刀的克星,哪怕司徒诲人再强,撞上山陆陵,岂不是…… 刚想到这点,就见到巨影晃动,山陆陵一脚踏地,地面碎裂的同时,两米多高的巨体已冲了出去。 ……好快! 虽然体型巨硕,但山陆陵的速度从来不慢,那山洪暴发般的沛然大力,全然转为推进的基础,让进退的速度如同飙风,如今,这个速度更快成闪电,一瞬间飙至司徒诲人的面前,砂锅大的钢拳,悍然击出。 司徒诲人不慌不忙,一刀反斩,刀光灿灿,一抹惊虹,恍若能勾断世上一切,但巨大拳影却无视刀光,破碎惊虹而入,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胸口。 毁天霹雳! 霹雳雷震般的拳劲爆发,司徒诲人的胸口,发出了一下闷响,嘴角淌出一道压抑不住的鲜红。 咒武刑克之下,月榜第一,竟无招架之力,一招败阵! 温去病暗自皱眉,虽然一击得手,但拳上的感觉不太对劲,司徒诲人的伤势也比预期中要低,问题似乎出在他招架挥出的那一刀,那刀……好像有点不寻常的东西。 一刀破万法的雏形,提前具有天阶特征,他想断的东西是什么? ……万法…… ……因果…… ……他想斩掉因果,解除寰宇咒武的克制束缚? 这个发现,让温去病暗吃一惊,能够提前略具天阶特征,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但因果之线虚渺,是天阶高位以后才能触及的领域,想提前触碰,这一步跨得可不小,而他能减轻自己一击所带来的伤害,显然这份苦心孤诣,已经有点眉目。 那个人创出寰宇咒武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想办法在里头钻空子,或是想办法挣脱束缚,却从没有人能成功,自己身遭意外,勉强钻了空子出来,却也是连皮带肉,扯掉好大一块……唯有这家伙,正面挑战,而且……竟然有点小成了,光只这一点,就该自己写个服字。 ……不过很可惜,你站错了地方,而且,你也太低估重生归来的山陆陵。 温去病冷冷一笑,正竭力运气承受的司徒诲人,莫名感受,脸色大变,讶然脱口:“不、不可能!” 外人不明所以,却看见山陆陵势道已尽的一拳,没有抽离,竟然在彼此毫无间隙的绝处,自生沛然大力,击发毁天霹雳。 双极轮回天霹雳! 结合了无极返的毁天霹雳,无须扬臂作势,直接腾挪本身真气,凭空借劲,于真气无可再进处,生毁天大力,发大霹雳! 这是当年山陆陵梦寐以求,却未能完成的神功,经历六年累积,终于具体成形,而实际的成绩,就在封刀盟主身上得到实证,这一击毁天霹雳,直接贴着身体爆发,趁着先前第一击打穿护身劲,完全轰入体内,避无可避,卸无可卸。 “哇!” 司徒诲人半声痛嚎,化作大量鲜血仰首喷出,体内骨头、经脉不知断了多少根,一条血箭激喷上天,直冲数十米高,仿佛全身血液都被这一震打出体外。 “司徒盟主!” 龙晋滔、宇文镇魂大骇,势难料以司徒诲人的绝顶神功,竟当真一招就败下阵来,而山陆陵也将毁天霹雳推升到如此刚柔并济的地步,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奋起余力,鼓动神兵,同时打出近于天阶的一击,合攻山陆陵。 温去病一击重创司徒诲人,霸道勇猛,无敌全场,但在两大月榜高人联手攻来的一瞬,却有瞬间迟疑。 外人看来,自己这一击已尽,但……回天霹雳,是自己当前的大杀器,一次出手,强憋住一口气,能瞬发四击毁天霹雳,只要未登天阶,再神通广大也难活命。 如今,司徒诲人重创,自己还有两记连击未发,只要再震一击霹雳,他就必死无疑,但在杀念生出的一瞬,几张面孔闪过眼前,其中就有司徒无视、司徒小书的两张面孔。 一张喟然长叹,满是无奈;一张嵌满泪水,伤心欲绝……对着这两双目光,要发劲的拳,顿时沉重了。 ……人情,也在束缚我吗? ……但封刀盟在他执掌下,也有份沾染我碎星团的鲜血,他本人手上更绝不干净,这笔帐,又要怎么向我们交代? 心一定,第三击霹雳震就要发出,却陡然一阵遍体生寒,有某种已被锁定的极度危险感! 这感受……是来自护身宝的最后手段?亦或者,老瞎子以九重天阶手段,为儿子留了什么后手?或是……他参悟因果而成的破灭之刀,有什么玉石俱焚的同归之招? 意识到变量,温去病放弃杀敌,趁着左右两边合击将成,顺势将司徒诲人震向右方,阻住较为棘手的宇文镇魂,同时,猛地呼出一口长气。 回天霹雳,是强憋住一口气,纯以体内气血转换、借力,连发毁天霹雳的体能透支技,运作时,肉体承压剧烈,运使之后,必须立刻回气,并且释放肉体压力,否则就是自爆的收场。 减压之后,最妥当的就是放松身体,解除宝相金身,安静调息八个时辰,但现在,哪有这样的余裕,温去病一呼之后,就是长长一吸,充盈真气重新鼓胀于体内,本已雄壮的躯体,隐约又大了一号。 经脉内激荡的真气,重新平复,力量回到高峰,伤势被压下,温去病侧过目光,斜睨向左侧的敌人。 双首紫龙法相,翔腾于空,占据了大半天幕,巨影浮沉,调用天地之力,神兵发动,拉出一道长虹,切割大气,无限近乎天阶的一击,当头斩下。 “山陆陵,纳首来!” “……哼!” 温去病斜抬着眼,眼中所见的画面,开始与韦士笔早先留下的一幕,迅速重叠。 十七章 我掌规则 龙晋滔手握神兵,胸中所溢满的,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六年前的一战,自己负责围杀尚盖勇,因此错过了第一武神山陆陵,这件事一直颇让自己抱憾。 山陆陵在帝国内的声望之隆、地位之高,不是尚盖勇能比的,如果能亲手擒杀山陆陵,就能稳稳坐上月榜第一的宝座,成为公认的天阶之下第一人。 六年前失之交臂的机会,如今就在眼前,战胜他,就能登上月榜第一;况且,司徒诲人已经伤重倒下,若不取下他,今夜谁也无法生离此地…… 想着种种理由,龙晋滔自我激励,把自己的战意推升至极限,面对山陆陵这类擅长心魔功法的强敌,战意若不能燃至顶峰,组不出必杀的意念,很容易为他所趁。 法相浮沉,是一头紫色的双首巨龙,紫气尊贵,双首龙更是强悍,占据了半边天空,喷火吐电的威猛雄姿,睥睨天地,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抵挡,配合着竭尽全力鼓发的神兵一击,这一式,威能无限接近天阶! 温去病在底下,斜眼睨视,双龙法相威能惊人,又是以神器催发,别说是六年前,哪怕是现在,自己都能感受到那份逼命而来的危险,想要扛住这一刀,必须得付出代价……以伤换伤,玉石俱焚的代价…… 不过,那是纯拚个人实力的情况下,如今……有弟兄相挺就是好,在自己眼中,双龙遮天的巨影下,那抹破空斩下的刀光,开始与韦士笔传来的那一幕,迅速重叠。 武学之道,千变万化,看破几招几式的漏洞,并不能保证对敌时,一定就会碰到这些招式,即使试探出行功路线,战斗中也可能有变化,唯有作出全力一击,力量催运到巅峰时,才会真气汇流归一,无可变改。 韦士笔所遗下的画面,龙晋滔的那七处破绽,清晰浮现出来,温去病骤然出手,一指点七,迅猛兼备,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七指已离奇地穿越防线,抢先一步击中龙晋滔由左腕到右半身的七处破绽。 龙晋滔骇然瞪目,根本反应不过来,也不能相信世上有这种事,明明彼此修为相若,自己手中还有神兵,居然也一招败阵! 没有缠斗,没有豁命死拚,自己的超限一刀,别说没法逼山陆陵同归于尽,甚至连让他全力以赴都不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招,就让自己阴沟里翻船,败得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输的? ……世界怎么会那么荒唐? ……这他妈的一定有鬼! 龙晋滔口喷鲜血,远远飞了出去,直坠向百余米外,温去病的七指,看似不如毁天霹雳刚猛,但打准了破绽,在行功的间隙透入体内,他有三处脏器直接爆开,体内一片糜烂,如果不是半步天阶的绝顶修为,直接就殒落了。 “……自鸣得意的小丑!” 温去病淬了一口,缓缓平移目光,转落在死撑住面前的宇文镇魂,“天下总捕,到你了!” 短短几下,几乎只是两照面间,先败封刀盟之主,复又重创密侦司大统领,全都是一招之间,就已伤重败下,第一武神的凶威尤胜当年,看在生存者的眼中,巨汉的身影有若神只,踏地顶天,称无敌! “邪魔外道!” 银发的老捕快,没有做出转身逃跑的愚蠢行为,只是手一抖,将伤重昏迷的司徒诲人,远远送出去,落向数十米外的两名封刀盟高手处,跟着,手执金批令箭,面对眼前的巨汉,缓缓开口。 “六年前,老夫遗憾未能亲手抓你,今日能够补满这遗憾,正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一名捕快,不想着干活,开口就是天理、报应,你这老儿也挺搞笑的。” 温去病冷冷回应,忍着脑内有增无减的剧痛,飞快内视一周,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妙,强用回天霹雳的负担,缩短了变身的时限,宇文老儿虽然比龙晋滔稍弱,但没有了韦士笔的协助,想要强杀他可不是两三招之内的事。 “做捕快的,邪不胜正的天理,就是毕生信念,这没有什么可笑的。” 宇文镇魂正色道:“山陆陵,你战功彪炳,又律己甚严,没有任何的贪汙,与你那些同袍不一样,是碎星团内的一股清流……你若束手就缚,我可以承诺你争取从轻发落。” 整段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让温去病像听见最好笑的笑话,两军招降,也要看敌我实力,这老家伙还真敢开口,完全是空手套白狼的架势,而且…… “老头,要开条件,也该是保我无罪,从轻发落是怎么回事?而且还只是争取,你当我三岁小儿吗?” “我们是捕快,缉拿人犯归案,审判并非职权,能为你争取立功表现,从轻判刑,却不能判定你的罪行轻重,你有罪,也有冤,我不能拿这欺你,所以坦然相告。” 宇文镇魂神情肃然,道:“碎星团主导了一个时代,战功固然辉煌,但戕害百姓,颠覆朝纲,所犯下的种种恶行,也需要有个交代,你是碎星团的二号人物,由你来认罪伏法,把碎星团的公案向世人有个交代,就能为后代立下典范,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说,之前的劝服认罪,让温去病像在听笑话,那这一通劝告,就像是直接淋了捅油,再扔个火源过来,狂涌向心坎的热血,差点就让他直接炸了。 ……你他母亲的什么老鬼,在这里扯五四三的,你知道什么? ……我们在和妖魔打生打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后头“维护法纪”! ……碎星团是有过错,法理难容,但法理为尊的第一前提,难道不是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吗? ……我们要守法,不能乱来,那些妖魔要不要守?你现在拿法纪要求我们,当初怎么不去劝导诸天妖魔尊法重纪?李氏王朝整肃碎星团,以法为名,你就敢说这里头没有一丝政治算计?你就敢去把那些统治阶层的违法者都抓了? ……如果你所谓的大义、正义,只有普通人要守,统治者可以不守,你又哪有资格在我面前扯皮?双重标准的本身,就是对法律的最大亵渎! 诸多念头,在脑里此来彼去,温去病越来越觉得,这个正气凛然的老人,全身线条变得圆滑,像是一个可笑的魁儡玩偶,张着嘴巴,说着好像很伟大,实则却是“呱呱呱呱”的声音…… 听着这些,胸中本来快要炸开的怒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么地荒谬,没什么好发怒的……面对一个玩偶、一群玩偶,有什么可怒的?难道自己也是小丑吗? “老头,我要感谢你,给了我这么宝贵的一个机会。” 温去病的话,比他的出守,更让宇文镇魂吓傻,虽然自己说的话,每一句都出自真心,没有半句虚言,却从没想过,真的能够说服第一武神, 像山陆陵这样的一代战神,意志如同钢铁,以匪徒来说,就是最悍的悍匪,怎么可能几句话一说,他就认错忏悔?如若这么容易就悔悟,这几年他不早自首了?可……为何他语气中的那份感谢,如此真诚? “我之前一直很困惑,我想捏死你,可你是个好人,做的事情很对,与你敌对,好像我才是不对的,杀掉你,我的良心过不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去病淡然道:“但就在刚才,我明白了,你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伟大,你的大义、正义,都是跟着规则走的,规则告诉你什么是对错,而你不敢去挑战那份规则……” 白发的老捕头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让对方领悟到这一大串东西来。 “……所以,事情很简单,只要我超越过你,成为那个写规则的人,一切就简单了,因为大多数的正义之士,就和你一样,并不会质疑规则,或者说,为了和平稳定,你们能够忽略与忍受,因为质疑的代价太大。” 温去病道:“多谢你,让我给自己找到答案,可以迈出最后那半步……当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找到了真理,所谓的求道,就是一个不断认识新知、自我质疑并且成长的过程,如果后头我发现自己今日的认知有误,杀错了你……我会到你坟头,很诚恳地说声对不起的。” 语气真诚,宇文镇魂却听得七窍生烟,但在恼火之余,又有种遍体生寒的恐惧,山陆陵的语气不对,但那股如释重负的轻松,却是显而易见,自己意外帮他解除桎梏了? 未及细思,伟岸巨影忽动,快如飙风,转眼就到面前,宇文镇魂强提战意,脑中却浮现司徒诲人、龙晋滔被一招重创的画面,心惊胆颤,斗志根本提不起来,这时才醒悟:我已被他的心魔劫影响! 猛拳袭来,威势犹胜攻城战槌,宇文镇魂心知无幸,不意天上一道霹雳炸响,一道紫电贯空而下,落在山陆陵的头上。 ……是帝都大阵? ……不! 宇文镇魂目光紧缩,陡然醒悟。 ……是终于惹出天阶者参战了! 十八章 曲终赴约 帝都不是普通的所在,得意宴又举办在即,各方强人汇聚,说没有天阶者在京,这话温去病绝不相信,只不过这些天阶者,不是懒得可以,就是老谋深算,除了个别脑子欠抽的,否则都很难主动跳出来。 不过,天牢之战,打得这么乒乓响,连山陆陵都现身出来,足够惹动天阶者的干预了,温去病心里有数,所以一直留着部份力量,预防变局。 当天上紫雷动,温去病立生感应,飞身急退,避过了那当头落下的雷光柱,地面炸裂,烟尘纷飞,温去病二话不说,舍下宇文镇魂,转头就跑。 第一武神给人的形象,是勇猛刚强,而非悲壮,就是因为知进退,不为了面子打硬仗。 今晚的非预期战斗已经够多了,先败司徒诲人,再重创龙晋滔,如果还想要乘胜强战天阶者,那就是白痴! 只是,似乎也不是想走,就可以走得那么容易的…… 紫电一击后,空中犹未平静,殃云涌来,紫光窜闪,连续的雷击,追击着地上的温去病,每一发雷电落下之前,云中都是隐约浮现六爻卦象,八门浑成,而后才是一道急电轰落。 多了一个蓄势的过程,落下来的雷电,充塞着水、火、山、泽、风、雷、天、地之气,虽然八气尚未均等,却已隐具生克轮替,自成世界之威,远非寻常雷电可比,这不但是天阶者的手段,也是正宗道门手法。 “紫阳杂毛!大家山水有相逢!” 温去病的一句怒骂,只含在嘴边,连大声喊都嫌浪费力气,大家都是老对手,早已不是第一次遇上,对于这个相貌一流,其他方面给零分都嫌客气的旧敌,自己根本就懒得说嘴什么了。 玉虚真宗紫阳上仙! 这原也是估计中,最有可能在帝都碰上的日榜高人,自己甚至提前想了应对之法,但此刻状态奇差,那些方法都不适用,先避为宜。 只是,对方看到山陆陵现身,似乎就像看到最优质的战利品,死追着不放,不但打下来的雷电,一道快似一道,天顶的空间更传来波动,竟然要无视帝都大阵的阻碍,强行撕开空间,穿梭过来拿人。 情势危急,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温去病一下冷笑,一步跨出,来到了一个庞然巨物身旁。 幽影鬼牙虎,早先被司徒诲人砍得乱七八糟,又因为本身尸骸遭到拙劣修补的素材反噬,此刻已经深度汙化,奄奄一息,剩没多少时间,连骨骸都灵性尽失,没有捡骨的价值。 然而,只有擅长此道的高手才晓得,这头凶兽亡骸虽已无救,却不是没有方法,将其最后的剩余价值榨取出,用来做毁灭一击。 只要以巫蛊之术催发,这具亡骸就能短暂重振雄风,爆发出更强的凶威,吞噬敌人,之前放出鬼牙虎时,自己特别留意绝体法王,他手中暗扣着蛊虫,自己就知道他有此打算。 不过,神识潜入地下在回归后,绝体法王手中的蛊虫不见,地上倒有蛊尸,而鬼牙虎已经被司徒诲人斩得五痨七伤,显然是手段被看破,发送蛊虫时被司徒诲人阻止。 同志们未能成功的事业,就由自己担起,而自己手上更有着绝佳的素材! 无神铺地下,收取江山社稷图时意外入手的尸甲虫皇! 这可比莽荒殿养出的什么凶煞毒蛊都猛得多了…… 温去病一抖手,一点金芒从芥子环中飞出,落在已经生出黑色火焰,开始焚烧的鬼牙虎尸骸上,刹时,一声惊天雄吼,燃烧中的数十米巨躯,飞窜起来,重显神异,小山般的巨硕尸躯,速度却如流萤。 幽影鬼牙虎飞起,却不是迎着紫电飞天,而是一下转身,扑袭向靠得最近的宇文镇魂。 温去病短暂一怔,随即会意,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只见宇文镇魂面对鬼牙虎重振起来的同天阶之力,惊得手忙脚乱,先发动金批令箭,跟着,法相浮沉,独门的“三绝神音”,滚滚透发而出。 漂浮在头顶的法相,赫然是一株九天茯苓,枝叶摇曳,仙霞氤氲,是极为难得一见的仙药血脉。 在这株难得的音律类仙药加持下,三绝神音威能翻倍增添上去,浩浩荡荡,音律交织,慑人魂魄,连附近的空气都开始扭曲,成为瑰丽幻境。 先前不管怎样出击,宇文镇魂都暗留几分力,未将法相尽展,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这通常是本身血脉太过凶恶,为免遭天所妒、遭世所忌,只得遮遮掩掩,但在此处,却是不同的状况。 仙药类的血脉,极其稀有,拥有这类血脉的,素为左道邪人所觊觎,别说不得善终,甚至很难长大到成年,一旦被人发现,不是被直接吸干血肉,就是被抹去神智,炼成药人,简直是活生生的诅咒之血。 之前在八方楼,阅历、功力俱有长进的温去病,一听三妙神音,就发现了这个过去没发现的事实,只要把这消息抖出去,又或是在公众面前,逼捕快老儿法相现形,哪怕他贵为天下总捕,半步天阶,从今往后也有无穷烦恼。 早先宇文镇魂法相半隐,普通人看不出来,但幽影鬼牙虎与之酣战半晌,兽类敏感,早已感知这点,现在一下复苏,立刻反扑,要吞噬仙药血肉,修补自身损坏。 宇文镇魂手持神兵,原本不弱于鬼牙虎多少,但自己恶斗半晚,连使神兵,已成强弩之末,鬼牙虎却遭蛊虫鼓催,实力暴升至顶点,彼增此减,就算法相尽展,仍感不支,情急之下,唯有仰天大喊。 “请真人相救!助我一臂之力!” 天上紫雷连声响起,却是落往三里之外,似乎那边有什么紧急事,让玉虚真宗的这位天阶高人,不得不先腾出手来处理,而后当注意力重新放回这边,又面临了两难局面。 ……该攻击山陆陵?还是该救宇文镇魂?论价值,山陆陵岂是天下总捕能比?可众目睽睽,如果玉虚真宗放任宇文镇魂遇险却不救,以致身亡,这个责任太重,玉虚真宗肯定要作出交代,若为此揹上惩处,很不划算…… 短暂的停顿后,紫电再次劈下,却是一道一道,全劈向幽影鬼牙虎,阻断它的攻击,就只见,黑火焚天,紫电贯地,将附近范围疯狂破坏,而温去病藉机远遁,一拳轰破大地,沉入地下。 帝都大阵笼罩整个城市,捕捉并记录这里一切的讯息,想在这里无声消失,绝不是那么容易,但仗着自己是这座大阵的半个设计者,温去病果断潜入地下,轰隆隆地破地直行,就只看大地不住震动,像有什么钻地龙一样的巨物,在地底频频爆炸。 片刻之后,大地震动停歇,过不多时,距离天牢战场数里外,一个人影悄然翻开水沟盖,从里钻了出来。 在地底下解除了变身,大量增生血肉爆碎在底下,重回地上的温去病,满身血汙,跌跌撞撞,状态奇差。 伤及神魂的头痛,有增无减,弄到意识已经开始不清楚,无数幻象,千百念头,在脑中此来彼去,一下想要放声大笑,一下又想跪在地上狂哭。 受损的也不只是神魂,变身成山陆陵带来的负担,倒是还承受得住,可是运使新创完成的回天霹雳,对的反噬超乎预期,使完之后又没能立刻放松休息,强战龙晋滔、宇文镇魂,累积了伤害,而最要命的,还是司徒诲人的斩首一刀,内中斩破万法的刀意,一时难以驱出,还在持续破坏…… 当这些痛楚累积,温去病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重创了司徒诲人。 ……你斩我一刀,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毁天x回天二连击,你伤势比我重三倍都算是轻了! ……这一仗,稍稍出了六年前的些许恶气,但山陆陵露脸帝都,势必震动各方,今夜之后,行动将困难许多了。 ……云儿那边的战场不知道怎样了?叮嘱过她,如果看到天牢内囚犯转移,只要紧盯去向,千万不要勉强出手,别卷入其内,但怎么还是打起来了? ……还有,那边战场上……为何有亢金龙的气息出现?他也盯上了阿笔,想从天牢之战取利?他的气息很怪,朦胧不清,似是而非,是晋升天阶后的变化? 许多念头在脑内来去,温去病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像个醉鬼一样颠倒乱走,只是依着本能在踏步,根本不知走向何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夜风吹来,脑内痛楚稍微减轻,朦胧睁眼,赫然发现自己出了主城区,来到湖畔,不远处的前方,一座荒废的破落祠堂,无声矗立夜中。 ……大明湖畔雨荷祠……靠,我怎么会错荡到这来? 温去病吃了一惊,抬头仰望,天际微亮,已是拂晓时分,距离丑时都不知几个时辰过去了。 ……我好像从来都不是个守时的男人,虽然我压根就没想过要来的…… 伤痛上涌,神识不清,温去病一下跪倒,晕厥之前,看见那座破祠的两扇木门忽然推开,一个穿着小棉袄的嫩绿色身影,满面惊惶,踩着绣花小鞋,急急忙忙地抢奔出来…… 十九章 我的前女友是花痴! “相思难耐,今夜丑时,妾身会在大明湖畔的雨荷祠等候,请夫君务必前来一会。” “如果夫君不来,妾身就直接投湖,化为一缕芳魂,永远追随夫君左右,再不用在这里日日夜夜等候。” “妾身会在湖畔守候,不见不散。” …………… 娇柔又带着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首先感觉到的,是嗤之以鼻的可笑。 ……其实这个约,自己真的没打算要赴。 很难说清楚,与初恋情人重逢,是什么感觉?打离开龙家以后,自己一直到处忙,忙着打仗、忙着流亡、忙着蛰伏待起,根本没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就算偶然想起,那也只是某场生死厮杀的间隙,回光掠影,或是午夜梦回,辗转反侧时,莫名冒上心头的一个念想,很快就会被自己压下去,不敢多想,不敢分心,怕一打开了盖子,箱里的东西将再难压制。 结果,那份担忧不幸命中,打这回帝都重逢以来,这女人搞得自己满肚子窝囊气,不快的感受累积胸中,迟迟无法宣泄。 ……看见初恋情人过得辛苦,那感觉其实挺复杂的,一方面有点欣喜:妳当年没和我在一起,现在怎么沦落成这模样?真是恭喜啊! ……但另一方面,苦涩确实存在:妳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能过得这样凄惨?当初分开时候,我本来以为妳会过很好的!这些年里,在我想像中的那个妳,不该是这样的…… 站在窗外树上远眺时,看着那个谨小慎微,温婉胆怯的她,自己确实五味陈杂,但彼此已成末路,自己又有一堆事情要干,如果不是有龙云儿这层纽带,自己很可能不会多管闲事,就这么任着事情发展……至少,自己完全没有进去露面,畅诉离情的想法。 后来,连串意外,弄到自己插手进来,却意外发现……一别十多年,初恋故人她老母的何只是面目全非,简直把她在自己心中最后一点美好的印象,都端起来狠砸在地上,还猛踹了几脚! ……我的初恋女友是花痴! 这个让人呕血的标题,完全可以拿去写某些重口味的小本,而且,这女人还眼光奇差,不但姘上了星月湖的淫贼,与之打得火热,还心智缺失,信了那淫贼的鬼话,约着什么私奔,成天“夫君、夫君”的叫,那股子风骚样,估计连晋王看了都会呕出血来! 看着这些与昔日全然两样的表现,真心让自己猛掬一把辛酸泪:我小时候是怎么瞎了眼,竟然看上这种女人,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早知岁月是把杀猪刀,赤壁大街里随便挑一个,也比这花痴好啊! 不堪的回忆,自己最后离开晋王府时,就想把这一切全部遗忘,让她永远成为生命中一段……变了调的插曲,至于那个湖畔小祠边的约定,自己是肯定不会去了,就不晓得那个被自己干掉的星月湖奸夫,会不会回魂过来,赶赴幽会? 没想到的是,意外特别多,明明绝对不可能来赴的约,居然鬼使神差,莫名其妙来到这边……这要让自己来讲,只能说,潜意识真是太强大了…… “……我有一支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 低低的歌唱声入耳,时间仿佛倒流回许多年前,那时也听过类似的歌谣,但比之当年,已经成熟的柔美嗓音,更悦耳得多,像一只梢头的黄莺,婉转歌唱。 “……身材……高高的几十丈,要和……恶势力来对抗……” ……歌声好听,不过,为什么都是儿歌?都已经是大人了,没有点流行曲吗?妳平常和淫贼偷情,都是唱儿歌的吗?奸夫好重口味! “东~南~西北一座桥,桥~下~有人在比大条~” ……歌对了,还是赤壁大街的流行曲,但自己常去的那些高档店,基本是不唱这些鄙俗款式的。 这只黄莺……怎么好像有些心智缺失?小时候明明超天才的,为何相隔十几年重遇,人不但成了花痴,智力还疯狂倒退,言行举止像个小女孩似的? ……或者,是一种精神病?在皇宫里干了那么多年杂役,天天马桶从早刷到晚,累积下了病根,嫁到晋王府来,过这种日夕提心吊胆,看人脸色的高压生活,最终神经病发作,出现反智的状况? ……还有一种可能,是淫贼对她下手时,药下得重的,伤了脑子,说起话就不太正常,恢复不过来……可她平时言行又挺正常的,这是怎么回事? ……唉,纠结这些问题,自己的脑洞体积也快突破天际了。 温去病慢慢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自己平躺在地上,有点凉,可还不至于说不舒服,因为脑袋正枕在一截浑圆结实的美人大腿上,无论是丰满的弹性,还有那幽幽的香气,都让人衷心夸赞。 隔着纱裙,感受得到大腿的温度,自己不知道躺了多久,从腿内血脉不太通畅的情况看来,已经躺了颇长一段时间,她应该不太好受,却没有任何反应,仍让自己躺在她腿上,自顾自地哼着歌儿。 “夫君,你醒了?” 声音满是惊喜,不过,就是那种小女孩看见心爱糖果,乐得手舞足蹈的那种声音,温去病暗叹一声“疯病又犯了”,缓缓坐起身来。 头痛的感觉好得多了,只剩下隐隐作痛,没有那种极度尖锐的痛楚,内伤也舒缓了小半,虽然情况仍然很糟,至少已回复部分战力,不再是碰到敌人,束手待毙的状况……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了,外头不晓得发生多少事了,必须要立刻出去处理。 大门紧闭,看不见门外天光,连窗户缝都被灰尘堵塞,这间破落祠堂已经荒废很久,都不晓得多久没人来了,这个地方倒还算安全…… 心念一动,看见碧发丽人站起身来,走到前方供桌旁,从那一堆灰尘中翻出了三支香,用桌上的火刀火石点了,恭恭敬敬地对着上头的牌位拜了三下,口中念念有词。 “神明在上,妾身叩谢神恩,庇佑我家郎君平安归来,妾身感激不尽,他日必重修祠堂,以谢神灵。” 不得不说,女人只要认真起来,都很美丽,在那里拈香祝祷,像个诚心祈求远征夫君平安的小妻子,眼中的认真与虔诚,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感动,而这感动更形成吸引力。 插好了香支,碧发丽人转回头,语笑嫣然,笑意中是满满的欢喜,任何人看到这个笑容,都能感受到这个女人正被幸福所包围,而她幸福的泉源……是因为能与心爱的人相聚。 “夫君,你真吓死妾身了,等几个时辰不要紧,反正你从来不守时,但怎么弄得这么一身血的回来?还好你没事,妾身差点以为……以为你……” 低声说着,眼眶红了一圈,泫然欲泣的凄楚样,泪珠已在眼角打滚,温去病心中一紧,将话引开。 “什么叫从不守时?我常常迟到的吗?” “嗯啊。”碧发丽人很用力地点点头,“约在府内还好,如果是约在外头,夫君你总是迟到,几个时辰都是正常的,最久的一次,妾身等了两天半,你才姗姗来迟。” “两天半?开什么玩笑?” 温去病吓了一跳,这女人怎么说也是晋王侧妃,尊贵无比,随随便便失踪个两天半,六扇门还不把京城都掀翻了? “妳走那么久,王府的人不找妳?回去以后妳都不用交代的?” “夫君不用担心,一切妾身自有分寸,绝不会给夫君惹麻烦的。” 碧发丽人掩口微笑,眼角眉梢流露的得意,好像在说“你看我有多聪明”,“妾身回去时候就说,这几天是奉诏入宫了,至于入宫干什么,不可以对外人说,他们听完,只哦了一下,就不问了。” 温去病闻言,一头黑发差点全都竖直,忍不住咳嗽起来。 ……皇帝与晋王的关系,人尽皆知,妳是皇帝赏赐给晋王的侧室,本来人家就疑心妳是奸细,妳还敢当着人家的面说入宫两天半,主动挑起这根最敏感的神经,这是嫌日子太好过?还是根本活腻了? ……这么危险的事,亏妳还能一脸得意洋洋,像是什么绝妙应对一样,我如果真是妳夫君,现在就该按着妳的头,到马桶里洗脸! “……其实,夫君你不用担心,妾身都是明白的,男儿志在四方,在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大事要干,怎能被儿女私情所绊?一个好女人,就该学着耐心等待,不给男人添堵。” 碧发丽人认真的神情,近乎虔诚,道:“夫君你迟到,肯定是有你的正事忙,又不知在何处坏哪家女儿的名节,妾身既然嫁鸡随鸡,就不会有什么怨言,你就放心去干你的大事吧。” 温去病差点呛到,温婉的小女人自己也不是没见过,龙云儿就是这一类的典型,但能够“通情达理”到这种程度的,就真是从没见过…… “好了!” 碧发丽人吃吃笑着,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包袱,“我们私奔吧,妾身都快等不及,要与夫君比翼双飞,尽情欢好了呢。” 二十章 人在戏中谁不痴(紅包満五百加更 对着眼前仙姿倾城,艳丽无双,却又笑得一如稚童般天真与大胆的碧发女子,温去病差点脱口说:要尽情欢好,何必要私奔?妳都等不及了,直接就在这儿吧! 话到嘴边,总算脑里还有几分清醒,温去病一摇头,道:“少胡闹了,爷在外头不晓得还有多少女人要玩,鬼才和妳私奔?本来和青楼讲好了要卖妳过去,可那边最近太多人卖,用光了份额,只好等过些时候,再卖妳过去……啊!我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了什么……” “夫君,你……” 碧发丽人脸色骤变,手上的小包袱落了地,脸色瞬白,颤声道:“你说你要和我天长地久,要带我私奔,原来……都是骗我的?其实是要卖我入青楼?” “哈,人生如戏,全凭演技!我堂堂淫贼,岂会对女人认真?”温去病大笑三声,表情格外狰狞,“我相熟的青楼很多,妳不喜欢帝都的,还可以卖去神都或是钱都,就算大西北我也有门路!” “那……你说你年纪不小,想要安定下来,想和妾身结婚,想要妾身生你的孩子,这些也、也都……” “是实话,只不过我逢人便说。戏如人生,妳又何必太认真呢?”温去病笑得张狂,肚里暗骂,这渣男真是什么渣话都说得出口,而妳居然还真信啊? “你、你这大骗子!”碧发丽人猛咬银牙,几步快冲上来,扬拳就往男人身上打去,表情却骤然转为妖媚欢喜,“妾身就是喜欢夫君这样的真男人,郎心如铁……唉唷!” 娇声变成痛呼,碧发丽人的皓腕被温去病拿住,男人面上的表情,寒冷如冰,没有半点欲望。 ……又不是第一次和妳交手了,妳的非正常反应,早在预料之中。要打击精神病患,果然“好言相劝”是无用的。 “你……你抓痛我了!” 碧发丽人眼中满是惊怯,澄澈的泪珠滚落,娇嫩的手腕,立刻就红了一圈,刻意而为的温去病,不但手上使劲,更将真气透入,探测她的具体状况。 ……只有浅浅的真气,没有血脉觉醒的迹象,练的也是宫内杂役必修款式,而且荒废很久了,可以当成不会武功看待,与当初的龙云儿相同。 “啪!” 一巴掌直接掴在脸上,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废祠内,丽人明亮的双眼一下睁大,像是遇到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眼中的惊怯与浅浅笑意,瞬时无影无踪。 “啪!” “啪!” 难以置信的事情持续发生,温去病一只手左右开弓,趁着抓住对方的手,连掴几大巴,劲道使得十足,鲜红的掌印,直接印在雪白的脸蛋上。 看着那明显的掌印,还有她满是委屈的眼神,温去病没见到预期中的怒意,知道自己要的效果仍未出现,抓紧她双臂,目光深深地看入她眼中,喝道:“不要再做梦了!我是个淫贼,欺骗女人、榨干女人血肉,这才是我的工作,我不是妳的情郎,更不是救世主,就算带妳离开王府,那又怎样?外面的世界,就能有安乐吗?痴心妄想!” “不……不是这样……” 碧发丽人眼中闪过慌乱,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被温去病使劲一推,直接重跌在地,痛哼一声,头上金簪落地,一头翠绿如玉的长发,披头盖脸地洒落下来。 乱发倾肩,长裙委地,丽人脸色苍白,娇容惨淡,想抓捞些什么的双手,因为无物可抓,最终只有回来环抱住自己,像觉得很冷一样,抱得紧紧,嘴唇也死死的咬住,极力克制,不愿发出声音。 “……该醒了!我不知道妳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因为妳终究会明白,到了最后,一个人能依靠、能相信的,始终就只有她自己,没有别人!妳再怎么装疯卖傻,想躲在梦里求安慰,但生命里有很多避不开的事,就是会逼妳出来面对,妳逃不了的!” 越说越感同身受,温去病感慨益重,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莫名冒出一句:“这些话,以前的妳,不用人说妳也懂,妳以前不是这样的……” 话出口,惊觉不妥,温去病马上又补了一句,“咳,妳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我一直这么觉得……”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平常谈了多少以前的事,姑且就这么混过去,她现在神思恍惚,好像没有察觉不妥。 ……该说的已经说了,放着不管,她自己也能回去,还是趁着出问题之前,赶快离开好了。 ……不过,心里某处,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自己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关键,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呢? “……我以前……有过婚约……” “咦?” “我有过一个未婚夫……算是我的第一个夫君,一个小鬼……” 碧发丽人两眼无神,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焦点的眼睛,压根没管在面前的是什么人、是不是人,温去病知道自己这时最该做的,就是掉头离去,可听到她提起了过去,脚就不自禁地停下。 ……一别十多年,这是第一次,从当事人口中听见对当初的回忆。 “虽然没有媒妁之言,但父母之命就可以把一切订下,我也很认真的……那时,我相信命运是在自己手里,只要努力不放弃,就一定能有好结果……可是啊!那不过是好傻好天真而已……” 丽人低语道:“婚事被家里人知道了,家族把这是为奇耻大辱,他被泼粪赶了出去,不知死活,我也立刻被送到宫里,说是入宫为嫔妃候选,其实就是宫女,一路干下去……” “什么?” 失声脱口,温去病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失神的丽人却对此浑无所觉,自顾自地说道:“原来强大的是命运,什么人的努力,和命运相比,脆弱如蝼蚁……” 低低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温去病已是听而不见,耳边所充塞的,尽是滔天巨浪! ……龙家视婚事为奇耻大辱,所以赶我出门,送她入宫为奴? ……这他妈的怎么跟我知道的不一样? ……明明是你们龙家将这婚事视为奇耻大辱,然后赶我出门的! ……咦?怎么好像又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心血翻涌,好不容易止住的剧烈头痛,又隐隐发作,许多早已被遗忘的记忆断片,飞快闪过脑海,其中,就有这么一幕…… 去病! 相貌俊朗,衣着高贵,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这时却满身是血,惊惶而恐惧地握着自己双肩,对自己崩溃似的吼叫。 咱们父子上当了!那……龙家嫌贫爱富,看不上我们,要送小贱人入宫选妃,还要杀我们父子灭口,快、快跑!慢一点就没命了! 记忆回闪,温去病脚下踉跄,跌撞到墙边,大力碰撞,顶上尘土簌簌落下,心头混乱之余,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老头子的理解出了偏差,或者,他话只说了半截,我也跟着只理解了半截。 ……龙家嫌贫爱富,哪会看得上我们这种无权无势,家道中落的酱油商户?许婚只能是私下戏言,一旦传扬出去,龙家主脉如何能承受这耻辱?只杀两个人是怕把事搞大,不好遮掩,换了今日,杀光温家满门都算少的。 ……送女选妃,争权卡位,这虽然是世家大族的常用手段,但不是随便哪个都能送进去的,否则旁系一朝得势,反压主脉,岂不糟糕?真要送女进宫为妃,要送也是龙家主脉的嫡系之女,哪轮到当时被扔到外头打仗当炮灰的龙承运? ……她被送进宫里,不是进去享富贵争宠的,龙家是不好明面杀人灭口,这才送入宫中,让人自生自灭,自动消失,所以堂堂龙家旁系,在宫里饱受欺凌,连普通的宫女也当不上,沦落到成了刷马桶的贱奴! ……在整桩事里,她的角色,很清楚就是一名受害者!小小年纪,莫名其妙被订亲,莫名其妙被送入宫中为奴,本来好好的名门大小姐,一夕家庭破碎,未来尽毁,这一切……到底关她什么事了? ……与她订亲的人是我,她今天这样的处境,责任……也在我? 一个接着一个的轰雷,在脑内连环炸起,太过剧烈的情感冲击,温去病脑袋很晕,反胃想呕,眼前的人虽然还是那一个,但胸中情感却整个天翻地覆,再不相同。 ……这些年来,我不好过,生死颠沛,但怎么都比她好多了,她变得这样失意放纵,未尝不能说是受我之累,而我竟对此全然不知,以为她飞上枝头,记恨了这许多年…… 看她独自一个披头散发,凄清孤冷地跌坐在那里,娇躯微微颤抖,温去病下意识地就想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安慰劝解,再带她离开这里,终止那噩梦般的一切……但一步迈出,又硬生生止住。 ……不能! ……一别十数载,再见已非人!现在的山陆陵,背上不知扛了多少凶杀怨仇,横在面前的强敌难以计数,我可能要和整个世界为敌,又有什么资格去牵她的手,给她平安庇护? ……她现在的情况,不好,但其实……也不差,或许把她留在这里,对她才是最好,至少,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时无忧…… 想伸出的手,硬生生止住,温去病已很久不曾有过这么痛楚的割舍感,仿佛强挥一刀,把自己手臂斩下来的痛…… 为了不让这份决断崩溃,温去病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珍重!” 脚步才往前踏,后头就有了声音,瘫坐在那里的美人儿,一下涌出了力气,大步追上来,抢先一步从后将人抱住。 “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凄然叫喊,温去病的身体一下化成了石像,僵直在那里,难以置信。 背后传来的体温与轮廓感应……她把衣服脱了? 二十一章 戏如人生须尽欢 从背后扑抱过来的娇躯,火热的体温,隔着自己的衣衫,都能感触到那肌肤的雪嫩滑腻,温去病不回身去看,也知道此刻身后是怎样香艳的一幕画面。 下意识的感知,龙家三姝,艳色确实以长为最,凝脂般的娇嫩肌肤,又细又滑,像是整团的嫩豆腐,特别是胸前的一双玉兔,圆硕丰满,沉甸甸,比两个妹妹都要有份量得多,就这么压靠在背上,给予人无尽的想像。 而比这份香艳更动人的,则是那真心的祈求…… “别走!我……我是真爱你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走了,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带着啜泣的叫唤,很快就变成了哭音,温去病听在耳里,心里的感觉乱七八糟,混乱到无以复加。 ……妳真的那么爱他?那淫贼到底有什么好?长得虚有其表,功夫又差,妳是爱上他哪一点啊? ……唉,早知道妳会那么难过,我就不杀他了,现在人都烂干净了,妳让我从哪里再变个人给妳?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讨厌了,你告诉我,我以后会改的,我会认真改的!呜呜……” 眼泪伴随着痛哭落下,打溼背后衣衫,丽人崩溃似的哭泣,温去病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你……让我跟着你走,窑子也好,也行,我会很多东西的!只要、只要能偶尔看看你就可以了。” 贴靠在身后的半裸娇躯,一下挣动起来,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始付诸行动,温去病听到兮兮嗦嗦的解衣声,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制止她的蠢动。 “妳干什么!” “呜呜……让、让我伺候你,我只会这个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的活……很好的,一定会让你很舒服的……” 温去病听见都傻了,堂堂名门千金,待过宫内,又是王府侧妃,尊贵无比,怎么竟能说得出这种话来?谁给她灌输了这种观念? “够了!” 温去病大喝一声,震动整座破祠,沙土晃落,怀中半裸玉人登时瘫软,又惊又畏地仰头看来,温去病强压住心内的真实感受,脸上尽是冷酷,道:“妳还不懂吗?一个男人心不在妳身上的时候,妳做什么都没用的!给自己留点自尊,别弄到连我都看不起妳!” 为了追求效果,本来想再一巴掌掴下去,但看着那已经开始肿的红脸蛋,还有眼眸中的那股凄然,这一掌,怎么都打不下去了…… 暗叹口气,温去病松手放开了人,转头就走。 “……别了!” 这一次,不再停留,虽然身后的哭声溃堤般响起,温去病硬起心肠,不管不顾,就往外头冲去。 “……你走!你一定会后悔的!” 对身后哭音充耳不闻,温去病到门口时双掌一推,心情激荡之下,劲道拿捏不住,两扇早已腐朽的木门,被拍得大力飞出,远坠十数米外,碎裂块块。 地方偏僻,四周无人,这一下也没伤到人,温去病快步冲出,感觉自己就像在逃命,只想尽快离得越远越好,就这么闷着头,冲出百多步。 一抬头,日正当中,赫然已是正午时分,朗朗日光照射在身上,有着重回人世的感觉,刚刚生在破落小祠里的一切,就像场不真实的梦。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断绝与她的所有牵连,确认她平安回到王府,然后,暗中给她些帮助。 ……安全起见,往后不能再见她了,暗中见也不行,否则迟早会有人察觉到什么。 心念疾动,顷刻间七八条主意连接冒出,这六年来,自己别的事没干,隐匿暗中保护人、帮助人的工作,保证是专家,既定流程,信手拈来,全然没问题。 ……咦?身上怎么有点异味?什么气味? 忽然察觉,衣衫上有些怪味,来自刚刚被打湿的后背,泪水沾湿的部分,异常滑腻,还有些怪味。 ……她哭得太伤心,连鼻涕也沾上去了? ……不,这气息………是油! ……怎么会有油的?她抱我的时候,还泼了油在身上?她想干什么? 想到她扑抱住自己时,身上预先淋了油,这动作所代表的意义,还有自己之前竟没能察觉,温去病就感到遍体生寒。 ……差点忘了,她不但有精神问题,而且好像还是个心机女,杀人嫁祸,根本没在皱眉头的。 “轰隆!” 还在觉得心里阵阵寒意,后头就传来一声炸响,回头一看,阵阵浓烟与火光,从祠堂内冒出。 温去病一辈子不知道经历多少大小仗,经历过多少生死险关,却不记得有多久不曾生出这种头皮麻,整个人被打了一记冷闷棍的感觉,看着那迅蔓延开来,吞噬大半间祠堂的烈焰,整个充满非现实感。 连续的情感冲击,神难守舍,温去病身影一动,高飙向着火的小祠,高的疾奔,拉出一长串残影,但才刚接近,里面就轰然一声巨爆,滚滚炎流,将整个小祠吞没掉。 换了是普通人,给这么轰一下,不死也要重伤,但温去病又怎会把这点火流放眼里? 双掌一错,双极轮开阖分聚,一股雄浑巨力,分晓阴阳,一下将整座燃烧中的废祠拆成两半,分左右倒下,烈火瞬间被抽空,焦黑的砖木砸在地上,登时碎裂。 阳光洒下,青烟袅袅,有一个熟悉的人形,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温去病双瞳骤张,双拳握得死紧,不愿相信地直直瞪着,圆睁的眼睛像要涌出血来。 ……人,还在那里,但气息早无,也焦黑了个透,燃烧物用的极为猛烈,内外皆有,火一起,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成了焦尸,根本没有得救,根本……没留机会给人救。 ……假的? 事情生得太离奇,温去病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想确认这一切并非梦境,用力摇摇头,还打了自己一耳光,因为神识的麻木,甚至感觉不到痛楚。 但一眼扫过,多个疑点瞬间破灭。 ……是假的吗?不,断面清楚,确认是真人遗骸! ……别人的?不,气息核对,确是本人无误。 ……还……还有生命迹象吗?不,从内到外高度碳化,哪还有命? ……人……就这么死了?我什么都还没有做,还没有替妳做……不,你做了,你推开了拼命想靠过来的她,她了! 温去病怔怔地站着,眼光来来回回扫视那具焦炭人体,胸口一片空荡荡的,几经扫视后,在焦尸的嘴角部分,现了痕迹。 ……喝了赤焰金龟之血! ……难怪,内外交攻,烧得那么厉害…… ……嘴角咬着一块玉片,齿痕都深印在玉上,咬得那么用力,所以,焚身那么惨烈的痛,竟然一声都没喊出来! ……如此坚定的死志!如此强烈的贯彻意志!她仍然是小时候的那个她…… 温去病怔怔站着,失魂落魄,一反于先前的无数念头交错,此刻脑里有的,只是一片死寂,什么心思都生不出来。 也不知失神多久,湖畔一阵微风吹来,焦尸碎裂,过程中不住崩解,化灰散去,一个绝色佳人,转眼归于黄土,消逝世上。 看着这幕,想着不久之前,她还抱着自己,想挽留自己不走,甚至,抱着自己一起点火上路,现在却变成这样了?为什么她没点火?为什么…… 太多的为什么,找不到解答,现在也毫无意义了,哪怕想抓一把骨灰下来,为她保留点什么,却都已经太迟,她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温去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有好一阵子,就这么游魂似的走在路上,忘了身边的一切,直到回了先前的落脚处,门一开,看到龙云儿迎了上来,紧绷的神智一松,登时晕睡过去。 “哥哥,温家哥哥……” 轻声叫唤,如同穿透薄雾,碰触到逐渐苏醒的神识,温去病的眼睛睁开,朦胧的眼睛,看见一个碧的秀丽可人儿,瞬息间的影像,他骤然一惊,从上翻身坐起。 “妳……” “哥哥,怎么了?你脸色好差,是受了伤吗?” 龙云儿担忧的话入耳,温去病昏乱的神识略定,张口本想回答“我伤得这么重,还用得着问吗”,可话到嘴边,现自己真气运行相当顺畅,原本沉重的内外伤,竟已疗愈大半,难怪她有此一问。 意识仍有些乱,记忆似乎出现断片,但伤好得这么快,不太寻常,温去病皱眉道:“我睡了很久吗?” 龙云儿摇头道:“没很久,大概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数字不符预期,短短两个时辰,还不足以痊愈变身与使用回天霹雳的伤害,难道是乙太尸蛊有什么异变?或是自己对这具,仍有什么潜能未掌握? “……外头现在沸沸扬扬的,军部和六扇门都动起来,街道戒严,到处在抓人,还好哥哥你回来了。” 龙云儿轻拍胸口,低声道:“真没想到哥哥你会大神威,把事情闹那么大,我听到山6陵出现,整个都不敢相信呢。” “……先别管那些了,等一下转移落脚点,还有,妳怎么撞上亢金龙了?” ; 二十二章 战场成双各精彩 湖畔小祠所发生的事,回忆起来,一片朦胧,像是一场怪梦,特别是那些模糊的记忆断片,间歇画面在脑里掠过,好像看见了什么,却又不清楚,温去病回忆起来,竟有些不知如何启齿。 难道要和云儿说,妳姊想跟我在一起,但不是复合,是她认错人了,我没答应,她崩溃了,骨灰我都没抓着…… 这话……能说吗? 不好说的东西,只能先押后处理,不管心情怎么低沉,眼前该处理的问题,还是要面对,温去病决定先弄清楚状况,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纷扰先压在心里,处理当务之急……另一方面,也可以藉此维持理性,不然真会被负面情绪压垮。 山陆陵在帝都露了脸,这不是自己原先的计画,而带来的严重后果,拔条毛都想得到,此刻在客栈外,恐怕各大势力已全被震动,不知多少高手、强人活动起来了,这地方已经不能再待,但在转移之前,必须先弄清楚另一个状况。 进攻天牢之前,自己预估到一些可能,用秘密手段通知龙云儿,潜伏左近,但不要做任何事,只是监控着周围十里,假若密侦司有转移犯人的动作,就小心观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安排,缺少针对性,因为就算韦士笔真在天牢,密侦司也真的转移人犯,所使用的方法千变万化,绝不会公然吆喝着走在大街上,一个未成气候的龙云儿,能成功捕捉到形迹的可能,不会超过四成。 聊胜于无的安排,与其说是真希望能有什么效果,不如说,是怕天牢之战打出什么状况,把龙云儿卷入,自己真会顾不过来,所以才把她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 从结果看来,这个判断尚算正确,只是自己仍低估了场面的险恶,非但自己在天牢遇险,龙云儿那边也不平静…… “我照着哥哥的吩咐,注意着天牢地上地下的交通,果然有所发现,有支队伍在地下走得很急,可也有其他人发现了……” 这是意料中事,猜得到密侦司会转移犯人的,又不止自己一个,但能在节骨眼也同步跟上的,除了一直死盯住天牢内外动静的人马,就只有……提前确知心魔阁将在那晚攻打天牢的人。 “极乐堂的人出手,攻击地底那支队伍,把人逼上了地面,然后开始混战,我偷偷靠近,在几辆囚车中,发现一个人的体型很像韦帅,但看不清楚相貌,不过,他四肢关节都有长针贯穿……” 闻言,温去病微微点头,在韦士笔所传来的画面中,他最后失手的那一击,大衍遁法被破,正是伤在针击之下,那股千针星闪的锐劲,连自己思之都感到寒意……倒是与龙云儿的描述有些相仿。 “后来,密侦司的高手增援,但极乐堂也有地阶现身,不惜代价劫囚,两边打起来,我想靠得近些,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龙云儿说着,被温去病的白眼一瞪,登时吐了吐小舌头,转过脸去,这个可爱的小动作,温去病看在眼里,暗暗叹气,平常那么乖巧的女人,结果上了场也爱冒险,那自己怎么保她平安? “算了,后头呢?亢金龙又怎么冒出来了?” “……不知道,就是两边打得激烈的时候,还有几支队伍出现,有的要抢,有的要救,这些队伍彼此间又乱打起来,场面都成一锅粥了。” 龙云儿道:“我本来想动的,但我旁边那几个小贩,还有一个抱婴儿喂奶的肥大婶,忽然都跳出来动手,我……我都傻在那里了,那个肥大婶的奶有剧毒,喷人脸会烂,那个婴儿有地阶力量,法相是……” “洪荒异种,吞天蛤蟆!”温去病哂道:“易水坟上代十二紫袍杀手,毒母痴儿……算是老怪物级的人物了,和我们有点过节……阿笔真是够吸引力啊!” 龙云儿尴尬点点头,那种场面,自己只在书里读过,可亲身经历一回,看着身边的普通人,全成了杀手、狙击者,真是彻底傻掉,觉得自己像是进了马戏团,看一场大表演……幸好自己不是目标,只是个打酱油的过场路人,否则,就算没瞬间血肉横飞,身上多十七八个洞估计少不了。 “后来……亢金龙就突然现身了,飘在半空,俯视地上的人们……” “突然现身?不是被什么人打出来?也没有出手打什么人?” “没啊,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龙云儿不解,却看温去病皱起眉头,道:“亢金龙这人,有点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功利性,他又不是当偶像想狂吸粉,不会没事出来摆姿势装逼,要就是被人逼出,再不然就是出手露相,取得相应收获。” 若有所悟,龙云儿点头道:“以他的天阶修为,潜藏出手,一击就成功救人或杀人的可能性确实高,但他没第一时间采取行动,那是为什么?” “两个可能,一是他还不肯定,不愿火中取粟,怕被别人坐收渔利,另一个可能是……他想被人看见,让人知道……他来了?” 这结论连温去病自己也皱眉,龙云儿更是不解,“哥哥你不是说,他不是想吸粉的偶像,不会无谓耍帅,那他现身出来干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直接说了,用得着被妳问?妳一个当秘书的,总是问老板答不出的问题,找死啊?” “啊,对不起,老板。” “算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龙云儿道:“天牢那边发生大骚动,哥哥你把一大票人打得好高,我们这边都看得到,大家知道天牢那边出大事,这边就乱了,亢金龙好像想要出手,可天上打雷了。” “哼!紫阳杂毛,到底是忍不住。”温去病盘算当时的状况,估计亢金龙的出手,也未必是真心,可能是藉此试探,要知道有那些天阶者在暗中窥探,判断出手的成本。 紫阳上仙先在天牢出手,挡住山陆陵,反正已经露相,就肆无忌惮,直接插手劫囚那边的战局,所存目的……恐怕也是藉机试探,蒐集这个新进天阶者的资料,而亢金龙的出手资料,对自己也同样重要。 特别是,这里是帝都,在大阵笼罩范围内,什么出手都会被记录下来,亢金龙只要有动手,明天帝都大阵的记录就会成为各派抢手物,浮萍居也拼命设法弄到来卖……可恶,一定很贵! 龙云儿回忆道:“紫电打下来,亢金龙本来像是要挡的,可他身边忽然出现一个人,帮他挡了,然后……他们两个好像是认识的,亢金龙就走了。” “什么?” 温去病略为动容,这可不是普通场合,来个人喊:“亢金龙,你妈喊你回家吃面”,就可以把人叫走,更别说那个人还替亢金龙挡了一击,换句话说,那人具有干预天阶者战局的力量。 “那人什么样貌?是男是女?还有……紫电,那人怎么接的?” 能接天阶者一击,未必是天阶者,也可能是倚仗神器、神兵,或是豁命越限发挥,所以接得从不从容,就是判断的关键。 龙云儿道:“嗯,看不太出来,那人就忽然出现在亢金龙身旁,手一挥,紫电就不见了。” ……举重若轻,毫无烟火气,超过一半可能是天阶者! “……应该是男的,体型高瘦,穿着都是男款,不太像是女人。”龙云儿道:“面目没看见,不过他戴了一个麒麟面具。” 听到这一句,温去病惊愕不小。 ……麒麟?戴面具的……又一名死曜? ……本代死曜也终于拥有天阶者了? 多个念头,温去病飞快分析、权衡,如果再算上亢金龙,死曜就有两名天阶者了,这实力虽然远没到横扫一切的程度,却也足够和枱面上的任何大派叫板,更足够震慑九外道,死曜的实力极度膨胀。 不过,这群老对手,虽然是一个组织,但从来就不是一个整体,就算拥有两名天阶者,也不代表彼此能够精诚合作,如今一山藏二虎,这两只猛虎相互间是什么想法,还是未知之数! 那个麒麟,为什么忽然现身?他现身帮亢金龙挡下紫阳上仙的攻击,却把自己暴露出来,从此之后,天下人都知道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存在,会加以提防针对,甚至还在帝都大阵里留了记录,这个人情可不小,他与亢金龙很要好? 而且,他现身之后,就与亢金龙双双消失,从劫囚的攻防战中撤出,这代表了死曜的态度?他们对韦士笔毫无兴趣,或是看穿了什么? 越思考,越觉得这里头太多事情值得琢磨,还以为天牢那边主战场战得天翻地覆,没想到另外开辟的这个第二战场,也有这样的“精彩”! 龙云儿道:“他们消失之后,现场的那么多人,都怕变成玉虚上仙开刀的目标,就纷纷散了……嗯,剑阁人马也有来,我差点和小妹打了照面,怕出事,就急忙撤了。” “辛苦了,妳做得很好。”温去病沉吟道:“现在就是要盘算一下后续。” ……尤其是该设法连系极乐堂,和他们搭上线! 二十三章 出来见我! 天牢之战,最意外的一个发展,是在极乐堂身上看到的照夜玉狮子血脉,这种有王朝传承的禁忌血脉,单独存在的可能性很低,通常就像蟑螂一样,看到一个,就等于看到一群! 极乐堂的起源是佣兵组织,此事江湖皆知,但更深一步的渊源,自己就不太清楚了,也无心知晓,以前碎星团活跃时,同行相忌,真没觉得那帮兵痞子是回事。 不过,极乐堂毕竟也是传承许久的古老势力,现在深思起来,里头有挺多的门道。雄狮秦氏灭国之后,如果想要东山再起,势必要掌握的就是有兵,而比起一般的江湖帮派,雇佣兵无疑更符合他们的需要,成立一个或几个佣兵组织,是非常理想的投资,方便日后复起,攻城掠地,破关拔寨。 所谓的极乐堂,会否就是雄狮秦氏为了重夺江山,秘密成立的组织?打着佣兵团的形象活动,除了接业务,与其他江湖势力都不来往,仿佛仍摆着王者的架子,这些想来都挺合。 自己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老尚未死,也逃过了当初的那场围杀,但如果他当真没死,就很有可能托庇于族人,接受极乐堂的保护,与他们一起活动。 这么一来,极乐堂针对岭南温家穷追猛打的事,也就有解释了,自己一直不明白是哪里得罪了这帮狂人,可如果老尚就在极乐堂,对于手上沾满了碎星者鲜血的岭南温家,肯定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目前这反应一点也不为过。 将这些关键想通,温去病不自觉地握起拳头,心里满是热切与激动。 老兄弟仍在,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老尚是讲道义的人,所以帝都风云骤变,极乐堂就立刻跳下来淌这浑水,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弟兄! ……如果能见着老尚就好了!他如果知道我还在,不晓得会有多高兴?后头我们两兄弟合力,把帝都闹个天翻地覆,七家八门,我们会怕了谁来? ……不过,极乐堂与鬼族串联,这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名不应存在的鬼尊,是打哪冒出来的? 一念及此,温去病不敢深想,隐隐觉得在这疑问的尽头,是一个自己不愿碰触的答案,感觉……非常糟糕。 “哥哥,你脸色不好,真的没事吗?” 龙云儿担忧问道:“天牢那边,战局很辛苦吧?我听说,密侦司、六扇门高手尽出,两边的巨头还都动了神器,甚至连小书她爹都到场,然后……都被你打趴下了。” 说到这一点,龙云儿心里是喜忧参半,忧的是,小书的爹爹是正道大侠,甚至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侠,战阵冲突实属无奈,把他打成重伤,甚至可能落下残疾,这事……良心可过不去,更别说后头还要面对小书,把她爹爹打成那样,怎么交代才好啊? 喜的是……温家哥哥果然天下无双,三名月榜的顶尖人物夹击,何其了得,未及天阶,谁敢说能扛住?就只有温家哥哥,不但扛住,还堂堂正正大败三方,天阶之下,还有谁能相比? 虽不在场,但依稀就能想像,山陆陵纵横无敌的神威,货真价值的天阶以下第一人,完全爆发时,连天阶也扛不住他的暴威,此番重回帝都,举步震乾坤,雄霸之威,谁敢挡关? 自家郎君如此威风,龙云儿比自己得了荣耀更欢喜,真想出去对人炫耀,这就是我家哥哥! 不过,内敛的个性,龙云儿把这些狂喜都压下,让自己回归理性,还注意到那些不太正常的地方。 “云儿本以为,哥哥不得已变身了,肯定是被逼到绝境,而每次变身爆发,负担又大,战斗也都很激烈,受的伤从来都不会少,这回恐怕又要伤重,得离开帝都了。” 龙云儿安慰道:“还好,哥哥没受什么伤,是云儿多虑了。” “妳没多虑。”温去病沉吟道:“这次受的伤太轻,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照说不该那么轻的,或许是乙太尸蛊有什么问题,还要后头再研究。” 自己当前的身体,确实是血肉之躯,但又还保留了乙太尸蛊的特性,堪称是旷古绝今的奇物,为了要彻底掌握每一分潜能,还需要更多的研究。 “哥哥没事就好了。”龙云儿微微笑道:“你回来的时候,云儿真被吓到了,你脸色好差,而且还没易容,万一被人认出来,后头就不知道怎么收拾啦。” 一句话,如同穿透迷雾而来的光线,直贯温去病的意识,让他想起从昨晚开始,那股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伪装,什么时候解除的? ……进攻天牢的时候,自己一直是盖舟曲,但后头变成山陆陵,自然不可能再维持化形,山陆陵血肉崩溃,金身解除后,就回归本来面目了。 ……自己神识受损,昏昏沉沉,没有意识到这些,就这么一路跌撞乱走,所以,到大明湖畔的时候,是用自己真正的那张脸。 ……可……那个看到自己,一口一个夫君,缠绵悱恻,凄婉哀怜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正常反应,难道不是应该错愕问说你是谁,然后对满身是血的陌生男人尖叫吗? ……她……没有任何异常反应,目光自始至终深情缱绻,就好像她最心爱的夫君,本来就该是长这样的。 ……打从开始到最后,她眼里看着的男人,是谁?她口口声声叫夫君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心头剧震,温去病脸色苍白,滴滴冷汗浮现额上,扶在桌案上的手掌,青筋毕露,根根突起,把旁边的龙云儿吓坏了,以为他是暗伤发作,正要开口相问,忽然发现他芥子环中,点点青蓝色光星,往外飘散。 “哥哥,这……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温去病强自镇定,稳住心神,检视芥子环,发现蓝色光点的源头,是一张近乎成形,却正在迅速崩解的人皮。 这块人皮,是之前晋王府采花所留下,透过培养,逐渐衍生成形,因为诸事忙乱,温去病完全忘了身上还有这东西,可现在却迅速分解,化为一点一点的青蓝色光星,往外飘散不见。 看见这难以解释的一幕,温去病心头一震,觉得这情况很像是因为主体消亡,分散的肉体组织也跟着崩解。 问题是,这种状况,只发生在顶级的神魔身上,普通人哪会有?哪怕是自己,人死了就死了,绝不会说有什么山陆陵死了,三天前剪下扔垃圾桶的指甲也化光消失,这种反人类的现象发生。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死掉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抬头仰望,只见点点青蓝星光消逝处,沿着方向直延伸过去,位置似乎是晋王府,该不会…… “妳在这里见机行事,我出去一趟,不会太久。”温去病一闪身,就出了房门,但随即又回来,再留下一句,“一切小心。” 交代完毕,温去病一闪身就出了客栈,高速朝着晋王府而去,没几下就到了晋王府,这一回,在走向晋王府的路上,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情绪则是转为深沉,一种……随时都会爆发的压抑深沉。 当人重新站在晋王府门口,脑里唯一充塞的意念,就是神挡杀神,恢复到山陆陵的冲锋状态,要不顾一切,铲平所有阻挡在面前的东西,直达目的地! 所幸,脑里还有一点理智,想到前面万一是个陷阱,挡在前头的人都是无辜,自己这么杀神灭佛地闯进去,打了也是白打,所以来到晋王府外,手一翻,一个凤凰面具直接戴上,遮去面目,飞身窜入。 一跃起,就是近天阶等级的超高速,立刻惊动了晋王府内外的所有高手,近日帝都内大事频频,连山陆陵都突然跑了出来,所有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一感知到有人闯府,马上就全跳出来,但面对这种速度,谁也拦截不住! 目标直冲碧曲夫人所在的小筑,当距离进入百米内,阻碍终于出现,天斗剑阵,星光点点,挡住去路,但早已有备的温去病,高速直冲过去。 “何方奸贼!停下!” 预期中的娇叱声,伴随着太阳真火一同焚下,龙灵儿一如预期地出现阻拦。 “少烦!” 温去病扬手撒出一团彩色粉雾,近乎百毒不侵的龙灵儿全然无惧,却在闯入彩雾后,身体莫名一软,跌落下去。 摆平了最后阻碍,温去病直闯小筑,感应到里面的气息,扬手就是一掌,轰向屋子。 “出来见我!” 轰然一声,砖墙炸裂,一道璀璨的刀光,从内侧迸射而出,绽放出来的亮光,让本来情绪激动的温去病,刹时通体发凉,像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侧身就是一滚,连滚带爬,险险躲过这非同小可的无瑕一刀。 “好贼子!居然这么肆无忌惮,白日闯府,真以为这里能任你们横行了?” 烟尘中,一个英姿飒爽,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美人,漫步跨出,眼神中满是自信,“放马过来,能接我大欲……咳,我武苍霓三刀,今天就放你活命。” 二十四章 离奇的委托 武苍霓才刚进入帝都未久,从西北出发,要到帝都,仍是迢迢长途,自己出发得早,到得却晚。 当然,这也与一路上连破极乐堂分舵,打得太过瘾有关,如果不是因为听闻帝都生变,鬼尊现身,自己可能还要再过些时候才会抵达。 才刚到帝都,军部的使者就上门来,给予一条密令:调查鬼尊留在晋王府内的气息,为了后头即将与鬼族的战斗作准备。 换了是其他的委任,自己未必会接,就算接了,也很大可能阳奉阴违,但鬼族之事,牵涉天下,就算朝廷不下这个任命,自己也会亲自调查,这任命可以说是顺水推舟,方便自己许多。 不过,帝都内那么多的高手,密侦司内甚至有天阶暗藏,像这等大事,有什么理由要等到自己来了才办?难道自己不入帝都,他们就不办了? 对此,使者尴尬地给出了解释:帝都大阵受损严重,城内又有多方邪魔蠢动,现有人力吃紧,只得尽快将外来人手纳入编制,以便调度。 相较于这个解释,自己更在意使者的用词与态度,今次奉诏回到帝都,原本是待罪之身,有被问罪的预备,但使者的态度极为谦卑,更一口一个“武帅”,官场中人最懂得看形势,称呼更不能乱喊,使者若代表军部的意志,这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但也不必为此欣喜,六年前碎星团覆灭前,朝廷也是极尽宽慰嘉勉之能事,藉此松懈戒心,一击致命,说不定,这回也是故技重施,让自己放着心,穿着礼服,高高兴兴地上了法场…… “……晋王是皇室宗亲,直接让人去调查,颇失体面,武帅此去,明面上的理由,是保护晋王侧妃,她日前被星月湖的淫贼留书,安全堪虑。” 这个明面上的掩护理由,自己可以理解,以前在神都的时候,自己就曾拗不过人情,近身担任一些亲族女眷的护卫,跟进跟出,比寻常的男性高手更方便,再加点化妆,不晓得伏杀掉多少当时的知名淫贼! “……另外,武帅妳有所不知,晋王府内,现在停驻了一批剑阁人马,剑阁的作风……唉,妳能理解吧?” 提到天斗剑阁,武苍霓就明白过来,剑阁中人的脾气一个傲过一个,行事作风又强硬,她们停驻在晋王府内,和其他的护卫人马根本没可能处得来,哪怕月榜高人,也只会挨她们的白眼,要说可以安插进去的人,也就真只有既为女性,又与剑阁高层交情颇厚的自己了。 但这名晋王侧妃,竟然能请动剑阁派人来当护卫,这着实让自己讶异,就自己记忆所及,晋王虽然擅长交际,可就是当年势力最盛时,也未能打进天斗剑阁,单靠他的情面,是怎么都请不动剑阁的。 “……晋王的那位侧妃,是当初陛下所赐,出身沧溟龙氏,据说……好像有个亲人拜入剑阁,此回……” 使者最后这段话吞吞吐吐,不知在顾忌什么,但既然已经接受任命,自己也就不耽搁,秘密进入了晋王府。 不得不说,这几日的帝都极不平静,自从鬼尊攻破帝都大阵后,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头来,趁机活动,胆大的窥探禁宫重地,意欲有所作为;胆小的就杀人放火,烧杀抢劫,看准六扇门疲于奔命,狂作业绩。 六扇门既要设法修补帝都大阵,又要分派人手把守各处要地,还要维持戒严、宵禁,人力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出现许多顾此失彼的地方,虽然频频搜捕,大批治安犯塞爆了监牢,可寻常捕快又哪抓得住黑道高手? 鬼尊攻破帝都大阵时,城内潜藏的邪人趁乱作案,打劫、寻仇、烧杀、奸淫案数激增,帝都内排得上号的富商,府院几乎都被人闯入,哪怕是六郡诸侯府第,也未能幸免,而一夜过后,不光是有名有姓的高手殒落,甚至连脍炙人口的帝国十美,都有三人香消玉殒,榜上除名,在刑部另增三桩新案。 ……还说什么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只是帝都大阵一晚动荡,居然闹成这样,诸外道邪人的黑暗力量,实在太大了……不过,也可能并非单纯人力,而是背后神魔力量的结果…… ……自从九外道大会,一夕换天,打破司徒无视的镇世局面后,这些邪魔益发肆无忌惮,疯狂蠢动了。 ……情况乱成这样,难怪连晋王府的侧妃都为之自危,到处找高手来保护,不过,自己之所以来,是为了探查鬼尊的残余气息,不可能真给人当保镳,最多两三天就会离开,后头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与那位碧曲夫人见面后,她给自己留下了颇深的印象,碧绿发色,确实是千中选一的美人,不过,长相虽美,心智却疑似有些问题,说起话来怯生生的,讲好听是温婉惹怜,说得实际些就是畏畏缩缩,像受过什么精神伤害,连大点声音都会吓到。 听说,不久之前,有淫贼闯入,还将碧曲夫人的贴身婢女残忍杀害,碧曲夫人受了很大的惊吓,心神不稳,这才变成如此…… 这个解释,自己能理解,也晓得对某些男人来说,这种娇怯怯,仿佛碰一下都会碎的细致美人,确实是掌中宝,但以自己来说,真心敬谢不敏,连当朋友都交往不来,反倒是外头剑阁的队伍中,那个年纪最轻的小姑娘,甚合自己脾胃。 隐约探听到的结果,她似乎与碧曲夫人是亲戚,不过彼此间的感情恐怕不怎么样,因为她一直都躲在外头,避免与碧曲夫人见面,而旁人也明显怕触怒她,尽量避免提起她与碧曲夫人的关系,若不是自己相询,剑阁怕是连一点口风都不会露。 ……明明彼此都是至亲,不然也不会明明反感,还不远千里赶来守护,却又为何放不下那份倔强,过来见面和好呢?如果有什么闪失,后头都会是毕生之憾,这种遗憾,自己是深有体验了。 入王府后,自己名为护卫,实则在晋王府后园的时间最多,仔细分析、判断那场战斗所留下的痕迹,看出不少东西。 因为不想过早涉入帝都冲突,所以当天晚上,天牢那边发生动乱,自己没有采取行动,安坐王府,只让剑阁那支小队能缓出手来,赶去探看。 这本来应该是比较理智的作为,因为自己若公开现身,势必搅动帝都风云,还不如蒐集情报,当一只捕蝉的螳螂,然而,这个判断失误,让自己懊悔不已,在房里拼命打脸。 ……山陆陵现身天牢,大败封刀盟主、密侦司大统领、天下总捕,威震三方数百好手,震惊当代! 当这个消息传来,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打击,巨山崩前不变色的自己,整个呆住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自己竟然错失了最重要的机会! ……山大哥他果然未死,神威似乎犹胜昔日,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 ……不能继续浪费时间,必须要立刻与山大哥会合,不惜代价! 立刻就下定决心,自己付诸行动,向碧曲夫人辞行,话才说到一半,外头忽然闹了起来,有人闯府。 帝都的治安真是没救了,堂堂晋王府,这些左道邪人竟视若无物,要来就来,想闯便闯,全然无视这里的防御力量。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就是对方放着其他地方不去,直扑碧曲夫人的小筑而来,若非亲自遭遇,怎都没法相信,现在干淫贼都这么不避人的,真是岂有此理! 淫贼似乎很有本事,飙行的高速,没人追得上,这份速度背后潜藏的力量,不容小觑,而且法相未现,即使在地阶,也是数一数二,有这份力量,怪不得敢强行闯府。 而且,这人形貌古怪,头上戴着的面具……死曜中人?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死曜……来得太好了! 微微摇手,示意碧曲夫人往后站,自己挡在前头,而后,当来敌一掌击出,轰破砖墙,要闯进来,自己准备许久的一刀,无声发出。 驺牙刀拉出虹光,一刀飞斩,半是试探,半是认真,却在及身的一瞬,被对方闪电避开,狼狈却有效地躲过。 “好贼子!居然这么肆无忌惮,白日闯府,真以为这里能任你们横行了?” 烟尘中,跨步出去,看见那个戴着凤凰面具的男子,单膝跪地,目光愕然,活像见了鬼。 “接我三刀,今天就放你活命!” 武苍霓一喝,又一刀劈砍而出,另一边整个看到傻眼的温去病,全然反应不过来,比看到一百个鬼尊在眼前列队更恐慌。 ……武苍霓,要死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从西北入京,这件事是可以预料,但怎么会在这时候?而且……在这里? ……时间点巧到不正常,肯定是落入了旁人算计! 温去病一下明白了状况,对方将自己的反应算得精准,知道自己回神后,必强闯晋王府找人,手上资源又充足,直接请了一座让自己脚软的大神在这里,等着自己撞上来。 ……简直像在把我当白痴耍,但能对我掌握到这种程度,好像……那个人! 二十五章 大欲对摧花 如果让温去病排列最不想遭遇的对手,武苍霓肯定名列前茅,她不但实力强横,与自己在伯仲之间,想赢很费劲,得使尽浑身解数,而且更讨厌的是,这还是一个打不得、伤不得的对手。 打在她身上,比打在自己身上更难受,这种对手……只要能认输,自己绝对不想打下去。 但此时此刻,自己没什么选择了,从墙壁的裂口,依稀可见那道碧发身影,若隐若现,可明明不久之前,她才在自己眼前烧成焦炭,灰飞烟灭,一切自己亲眼所见,亲自验证,怎么可能又活生生站在这里? 答案已经在眼前,哪怕是个陷阱,自己也要闯进去弄清楚,所以这一阵,说什么都得闯! “行,已经一刀了!” 瞬间重整旗鼓,温去病身化流光,趁着身后怒气冲冲的龙灵儿杀到前,抢先攻向武苍霓。 武苍霓一怔,自己说的三刀,可不是这意思,这人居然取巧,把刚才砍他的那一刀也算在里头,那后头就只剩下两刀的机会了。 “行!够本事你就扛下!” 武苍霓夷然不惧,三刀之约的本身,就是让对方掉以轻心的饵,若认真起来,自己一刀就能决杀,现在哪怕只剩两刀,也绝不是那么好接的。 微微一笑,武苍霓的反应,赫然是收刀回鞘,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赶了回来的龙灵儿,看到这一幕,脑里充满问号,那个邪派高手看来很强,面对他的攻击,武苍霓居然收刀,还完全放松身体,这也未免太托大了? 温去病的速度奇快,转瞬就冲到武苍霓面前,但就在冲至的前一瞬,武苍霓稍稍欠身,双膝微屈,按在刀柄上的手,骤然紧握。 手握在刀柄上的刹那,武苍霓的气息骤变,就像一把出鞘之刀,所绽出的锐气,直透苍穹,切割云层,连自负勇力的龙灵儿,都神为之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直至意会过来,才暗自骇然。 ……之前还觉得她有点名不符实,没想到竟然有这层次。 ……她不可能有天阶,可这一瞬绽放出的气势,和燕掌门相差无几。 ……这就是绝顶人物的境界? 刀未拔,但先一步透发的刀气,攻的不是人,而是心,斩神断魄,夺人之志,是武苍霓观摩乾坤刀的居合之道,融入自身七神绝,所尝试完成的新技巧。 刀意夺神,但这一刀却留有余地,武苍霓并不希望斩出这一刀。 好对手难寻,难得遇到一个可能实力相差不远的对手,正好拿来试试自己新完成的一些技巧,看看实质威力如何,这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既然要测试,最理想就是取得对方的同等重视,全力以赴,如果对方心存侥幸,有所保留,莫名其妙被自己斩杀,自己将会非常遗憾,因此,这一刀,刀意在先,真实目的是迫使对方后退,重新比拚这第二刀。 然而,对方却似乎对刀气浑然未觉,直直踏了过来,一往无前的气势,在武苍霓看来,这不听劝的态度,既是自信,更是满满的挑衅。 ……你当真什么也无惧?那就接我一刀! 武苍霓心一动,刀意为先,已将目标牢牢锁住,气机临身,不论对方如何高速变化,是进是退,虚招实招,都避不了这当头一刀! 气机瞬动,杀意内敛,一刀未出,已经抢占先手,龙灵儿感受气机,心下骇然,换了是自己,这一刀肯定避不开,硬扛也要付出很大代价,这是先天克制所有高速类敌人的一刀! 但面对如此精妙的先天一刀,敌人的攻势只能用荒腔走板来形容,没有任何变化,不避不闪,只懂得向前猛冲,如果他真能把速度发挥到极限,那也罢了,却在武苍霓出刀的一瞬,硬生生止步,把速度给降下来。 面对淫徒与死曜,武苍霓没有留手的理由,意志坚定,不被敌人怪异举动所扰,一刀劈下。 面对刀光,敌人不单止步,还好像个不会武功的粗人,吓得背转身去,用背脊去扛这一刀,形同找死。 武苍霓刀下斩过邪魔无数,见过许多状似寻死,实则诡变百出的邪道奇招,不为所动,刀意归一,持续斩落,但心中却泛起一丝困惑。 ……为何……似曾相识…… 刀气破空,斩在敌人身上,却像是斩在一张极滑溜的大鱼皮上,直接被卸去六成,惊人的卸劲效率,如果不是有奇宝护身,就是双极轮类的功法练到登峰造极。 不过,这种人自己杀过也不只一个两个了,剩余的刀劲集中爆发,仍足够破入体内,斩筋断脉。 ……但,那种曾在什么地方见过的熟悉感,又更重了…… 刀劲破躯入体,敌人忽然有了动作,双拳轰落,一股雄浑猛劲,自体内发震,不但将入体刀劲全数迫出,更反击武苍霓。 ……这是…… 难以遗忘的记忆,瞬息在脑中闪过,眼前的消瘦背影,一下大了起来,仿佛撑天接日,伟岸不可当…… “你……” 武苍霓大惊失色,手上一顿,慌忙收劲,什么完美无瑕的应对,全都递不出去,被对方连跌带撞的一下,碰了个正着。 身为旁观者的龙灵儿,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首先是那个男的被斩中,然后双拳扬起,重击在自己胸口,传劲轰人。 这是极度荒唐的战术,如果真有正面硬拚的实力,直接在刀落之前,就可以放对强攻,胜负犹未可知,又为何要背转过身,用背后挨这一刀?更何况,这两拳是透过自己身体轰人,先伤己,再伤敌,自己受的伤肯定比敌人重,更别说有身体阻隔,能传劲打到后头敌人身上的,能有四成就不错了。 如此荒腔走板的打法,根本是乱来,但可笑的是,自己才刚刚衷心叹服、堪为绝顶人物的武苍霓,竟然被这荒唐的一招,打得手足无措,不但被撞个正着,还被撞飞出去,一起从破裂的墙洞摔了进去。 原本高明的两强相斗,忽然演出这种街头流氓似的斗殴结尾,龙灵儿整个看傻,愣了两秒后,才惊觉不妙。 两个人都打进去了,自家大姊还在里头,万一战斗有什么波及闪失…… 暗叫不好,龙云儿飞速冲赶过去,而在屋内,温去病超辛苦地站了起来,武苍霓的驺牙刀,斩敌错筋折骨不见血,自己硬扛一刀,不晓得有多吃力,幸亏双极轮练得好,先化去六成劲,否则很可能一刀给她砍趴下。 “你……” 相同的一个字,由两个不同的声音发出,武苍霓、屋内的碧发丽人一起开口,前者充满疑惑,后者……万分惊恐,不知所措地看着打进屋内的两人,身体拼命往角落缩去。 “妳……” 温去病对武苍霓不管不顾,只是盯着碧发的丽人发呆,面具下的表情,因为极度错愕、震惊而扭曲,连发出的声音都异常干涩,“……她妈的是谁啊?” 相同的发色,相似的体态,但那张脸却整个陌生,和自己之前在这里见到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轮廓相似,年纪却大得多了…… 府中相见、废祠相依、火中焚身……一幕幕画面,如梦似幻,虽然是亲身经历,却都充满虚幻感,尤其是对着前头这张相似又陌生的脸庞,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像在梦中…… “我、我是碧曲……我是碧曲……龙碧曲!” 碧发的丽人,面容被惊恐扭曲,颤抖着身体,拼命往角落缩,“我是碧曲夫人,我没有对别人说过,你……你们放过我……饶、饶命……” ……她的状况不对。 温去病看了看碧发丽人,皱起眉头,武苍霓看了一眼碧曲夫人,又瞥向这名男子,低声道:“她的精神状况不妥,之前就很差,高度紧绷着,现在好像紧绷到不行了……” “……不光是这样。” 温去病眉头微皱,朝碧曲夫人伸手过去,想要略加检测,但一声娇叱,伴随着轰然墙塌之声响起。 “淫贼!别碰我大……” 龙灵儿心急闯入,过猛的劲道,将屋子破裂的那堵墙整个弄塌,凶猛的一爪,直拿温去病后脊,却在看见碧发丽人面孔的瞬间,爪势顿住,连一声“大姊”都没能喊全,就变成了惊愕。 “妳他妈的是谁啊?” 龙灵儿的错愕叫唤,温去病为之一醒,思绪飞速运转。 ……不是幻觉,至少,不是只有我看到,灵儿丫头也见到人了,她这段时间所保护的,绝对不是眼前这女人,那……这女人是谁?怎么好像除了我与灵儿丫头,其他人见到的龙碧曲都是这一个? “咦?妳好像有点面熟啊,我是不是在沧溟见过妳?妳……” 龙灵儿惊奇出声,但被她弄垮的墙,此时彻底垮下,强烈日光照射进来,室内再不留半点阴影,龙碧曲迎着日光,眼中惊恐到达顶点,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温去病瞬间醒悟。 ……赤焰金龟的血?她也吞服了? 醒悟慢了一步,温去病高速冲飞出去,人才刚飞出屋,屋内一个沾满鲜血的大碗,还有屋子角落的碧发丽人,先是在惨叫中炽烈燃烧起来,跟着轰然一声,迸炸开来,将整间屋带入熊熊大火。 二十六章 你有几个好妹妹 赤焰金龟血带来的炸裂,非常凶猛,将整间小筑带入熊熊火海,焚毁内里的家具,烧得又凶又快,但终究只是凡火,对屋里的两名生者,没有任何威胁性。 大火一起,龙碧曲就直接成灰,由于吞服的金龟血过量,还直接爆炸,沾着什么烧什么,可无论武苍霓,还是龙灵儿,都不可能被这些火焰伤到,护身气劲一动,什么火焰都被排空,两人反倒因此对拚了一招。 场面虽然混乱,龙灵儿仍分得清楚缓急,眼下碧曲夫人死了,自己姊姊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人说得清楚,但起码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不能让嫌疑人离开现场。 所以,一看到温去病飞身想离开,龙灵儿马上动作,抢先一爪打出,想把人给截下。 ……这奸贼,刚刚撒的那一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自己近乎百毒不侵的,却给那药粉弄得半身发软,真是奸险至极,肯定要把人截下,逼问出那是什么东西! 龙灵儿无视火焰与爆炸,凌空打出一爪,本拟把人挡下,但横斩过来的一刀,却先挡在爪势之前。 刀光隐晦,其威敛而不发,但看过之前爆发的刀威,龙灵儿心中一凛,不敢硬接,收手回步,向出手的武苍霓怒瞪。 火焰爆炸,热浪涌来,将两女吞噬其中,但气随心转,各自的气劲扫出,火焰全被扫开,小筑一分为二,向两边塌倒,当王府中的其他高手护卫赶来,只看见焦黑烟尘中,两名各自不同美态的女子,傲然站立。 “妳干什么?疯了吗?” 龙灵儿怒道:“我刚刚差点就截住人了,为什么要阻我?” 怒叫声中,剑阁的人马也到了,但看见对面站着的是武苍霓,她们也糊涂了,两边都是自己人,怎么帮腔似乎都不对。 “就算妳那一爪打出去,也不可能截住人的。”武苍霓望向温去病消失的方位,道:“我说过,只要他能接我三刀,今天我就放他离开,难道妳想让我说话不算话吗?” 龙灵儿还真想不到会是这说法,但细心一想,又觉得不对,“哪、哪来的三刀啊?从头到尾,不就妳一刀砍得他屁滚尿流,三刀怎么算的?” “这……砍他出屋,是第一刀;刀意斩神是第二刀……” 曾冒名大欲天女四处作案的一代女杰,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最后砍他的那一下,是第三刀,他扛住了没死,我说话就得算话。” 旁人未曾亲眼目睹,听了这番话,遥想三刀之约的龙争虎斗,都为之神往,只有龙灵儿瞠目结舌,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那奸贼混水摸鱼,鬼扯了一刀,这也罢了,妳先透刀意,再出鞘斩击,明明就是同一刀,硬把这当两刀算,不但强词夺理,更摆明就是想放人走,亏妳还能说得这么义正词严,一本正经! ……妳肯定与那奸贼是一伙的! 龙灵儿冒出了这想法,但自己也有点不信,迟疑道:“不管怎么说,人是在妳手上走的,妳……” “放心吧!他是我的猎物。” 再次凝望人不见的方向,武苍霓幽幽叹道:“被我盯上的猎物,是怎么也跑不掉的……虽然,时间有点久就是了。”—— 高速离开,温去病转眼就出了晋王府,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外头,再一闪,已潜入地下,短暂避开帝都大阵的追踪,没过几秒,已经回到地面上,化身成为一个胖胖的中年商贾,慢条斯理地行走。 事情发展到此,基本已经可以肯定,自己落入了一个专门针对的局中,最诡异的是,哪怕自己大致看透了整个局,却仍看不出这一局目的为何? 乱七八糟闹了几场,自己差点成了个晕头转向的白痴,但到最后,自己其实没受什么伤害,布局者的目标,似乎不是自己的性命或是人身安全?否则,光是在废祠中伤重昏迷,彻底晕眩过去的那段时间,自己就非常危险。 当这个想法闪过脑海,温去病陡然一阵微晕,跟着就是几幕断片画面掠过,这些画面之前也闪过几回,只是因为心神不定,捕捉不到,但这一回,神思已定的自己,略一定神,把这些画面清楚读出了。 ……一片漆黑的废祠中,伤重的自己躺在地上,意识昏沉,半晕半醒。 ……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不是灯,而是一个肌肤嫩白到仿佛生辉莹玉的女子,她为了方便手部活动,半脱了上衣,露出一双赛雪玉肩,还有粉藕似的裸臂。 ……碧绿的长发后,侧露的半边脸庞,绝美动人,同为碧绿的眼眸,闪烁着难言的复杂情感,似笑非笑,含愁带怨,让人无从把握。 ……在良久的凝视后,碧绿眼眸中,神光陡然一振,雪白的手臂动了起来,优美、姣好的线条,在漆黑中,挥动如舞,一来一回,充满着玄妙的韵味,而在指缝间,偶有星芒闪烁,像在黑夜中织着星河。 很美! 但她指缝中捏拿的是……针! 璀璨若银星,穿针走脉如织锦,一针一缝,将断裂的筋脉、肌肉,迅速接续起来,有些严重出血的地方,药线一串,出血立刻止住,开始生肌长肉,断裂的筋脉也迅速接合,重启生机。 ……怪不得,伤势不如预期严重,原来是被人先处理过了,有双妙手,更用了大量高贵药物,织药为线,以巧夺天工的手法,将肉体的严重伤害压到最低。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穿针缝补的动作,从头至尾都没有运气,就像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但手腕的高速运动,也绝对到了一个普通人的肉体极限,快到让人目不暇给,全然捕捉不到针势去向,只能看见缝补过后的残迹。 ……也唯有这样的针法,才能截停韦士笔的大衍遁法,瞬息封死他多处主要经脉,让他失手被擒。 温去病全身一震,摀着半边脑袋,清醒过来。这一下,真的是基本清楚了,到底是谁在幕后,自己又遭遇了些什么,真的清楚了。 ……阿笔拼命传出来的讯息,贾伯斯留下来的“收拾者”,自己总算是对上了。 ……不过,怎么会是她?纯属巧合的机会似乎不高,难道打一开始,就是直冲着自己来的?贾伯斯为了收拾自己,选了她来当后手?这事是何时发生的? ……既然她的责任是处理掉碎星团,又为何要为我治伤?又为何天牢之战,一直不现身出手?其目的何在? 各种可能的理由之中,“旧情难了”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与她的几次接触,自己已充分明白她是如何的唱作俱佳,说笑就笑,想要眼泪就立刻来,这种人别说旧情,恐怕就连真情都找不到,若在这点上心存侥幸,肯定会死很惨。 晋王府的迷局,就可以约略看出她的手段,能把自己,甚至连龙灵儿一起,都搞得晕头转向,里头必然是真假交错,这才引得人防不胜防。 从头想来,事情的脉络应该是这样:确实有个龙家女子,被皇帝赐与晋王为妃,也确实在晋王府处境尴尬,屡受排挤,但这女人不是她,只是她安排下来的一个倒楣替身,从六年前就开始布局,为的……鬼才知道是为了什么? 龙灵儿应邀入府后,与她基本不碰面,就如同自己一样,所见到的几次面,都是她引导设计,而在这以外的时间,晋王府内的碧曲夫人,就是刚刚化为灰烬的那个倒楣替身,至于那个同样倒楣的贴身小婢……堂堂天阶者,随手一个摄魂术就能搞定,成了证明身分的好道具,更让自己不疑有他。 而要做到这样的效果,另一个大前提,就是对自己的行动情报了如指掌,这才能在八方楼底下初逢,又抓准时间在晋王府内再遇,甚至……自己进入帝都之前,岭南温家的种种,也没能瞒过她,否则那张主导西北之战的银票,为何会落在自己手里送去? 从那张银票暗藏的秘密揭晓后,自己就有这种感觉,或许自己的伪装,一直都在某人的眼皮子底下,没能够瞒过,但若是如此,这六年来为何她始终不动,没对自己出手,还放任自己活动,而且,她底下的人似乎对此全然不知。 密侦司的人,甚至大统领龙晋滔,对此似乎全在状况外,否则见到自己的反应,绝不会那么简单,可她为什么要连自己人也一起瞒住?到底谁才是知情人?谁又是她的同党?这些问题都犹如一团乱麻,找不到拆解的地方。 可以肯定的是,她那一手欺天瞒地的本事,着实不小,不但当初让碎星团阴沟里翻船,这回多次接触,自己竟然检测不出她身有武功,连她假死都没看出端倪来,真是瞎了眼。 想到这里,一个画面忽然闪过脑中,那是在小筑里,她风情万种地妩媚开口,妾身个性很传统的,晓得大丈夫三妻四妾,绝不吃味,什么时候约上外头的妹妹,大家过来一起开心啊? ……外面的妹妹? ……不好! 二十七章 莫问故人归不归 龙仙儿的原话,当时听了没太多想法,不过就是单纯的荒淫言语,现在回神后,却发现句句都带着别样意思,她如果都晓得自己是谁,又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那所谓“外面的妹妹”又会是谁? 肯定不是外面的龙灵儿,而是云儿! 龙仙儿目前的精神状态,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形,自己完全拿不准,说她布局机深,谋略高超,自己不会怀疑,但要说她精神分裂,脑子有洞,自己也同样深信,像这样的一个人,她对姊妹手足还有多少情分,完全没法判断。 ……如果她对云儿有什么歹意,那趁着自己不在,调虎离山…… 意识到这一点,温去病更不停留,飞速赶回落脚的客栈,二话不说,直冲回自己房间,门一推开,就抢了进去。 “云儿!” 一看见房里的情况,温去病心下一沉,房内竟空无一人,龙云儿素来温婉,自己嘱咐她在这里等,她就不会随便离开,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种种可能,越想越是忧心,温去病体会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焦躁、急切,这是面对兽尊、妖龙时都不能相比的感受,不但心急,而且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当下的唯一反映,就是破屋而起,飞到半空中去感应找人。 ……哗啦。 内间传来水声,似乎有人,温去病想也不想,直接就穿破木门,从外厅进入内房。 只见,一个大木桶摆在房中,热气氤氲,一具修长而丰盈的美丽胴体,半从木桶里伸展出来,湿淋淋的水珠,沾在泛红的娇嫩肌肤上,倍显美态。 一件绣着水仙花儿图案的肚兜,半挂在胸前,是刚紧急要穿上去,仍未穿妥的,而在那之下,两团圆滚滚的雪腻,像是一双成熟的果子,挂在身上,任君采摘。 而在这些之上,头发也湿漉漉的碧眸丽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震惊得失了神,瞪大眼睛,直直看着对面也是一脸错愕的温去病,不知所措。 “呃……妳……在洗澡?” “是……是啊……” “怎、怎么不锁门的?” “我……有锁,但是……” 龙云儿答得吞吞吐吐,温去病依稀回想到自己碎门而入时,感受到的些微阻力,似乎是锁了门的,但自己闯得太急,把门闩连同门扇一起粉碎了。 “抱歉,我先出去。” 温去病转过身,龙云儿才像一下恢复了神智,“扑通”一声,把身体沉回水里,脸上变得通红,脑里不断盘旋着:怎么办?温家哥哥看见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很糟糕?他的女人那么多,一个个身材可能都比我好,我这么普通,胸也没那些女人大,好像也没她们白,哥哥会不会觉得我一无是处? 那边在紧张得胡思乱想,这边温去病也是满脑子错乱,两具轮廓有些形似的胴体,让自己回想到废祠里的那一幕,她大胆地从背后搂抱过来。 ……如果换了是姊姊在这里,会害羞的肯定不是女方,那妖精一定大方展现自身魅力,一口一个夫君,要把男人诱进木桶里,然后才考虑是共浴还是直接淹死! ……不过,自己也未免太无聊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会想到这些有的没的,真是完全状况外啊! 想到这点,温去病一时恼怒,起手就往脸上怒掴一记,一下重响,吓到了正在后头的龙云儿,由于不明究理,龙云儿的目光登时充满敬意。 温去病感受到那目光中的误解,但现在解释,只有把自己越描越黑,尴尬之下,咳了一声,道:“不是说了准备随时转移吗?怎么洗起澡来,妳也太悠闲了吧?” “对不起……就是想说转移后,可能要潜伏起来,说不定一段时间没法梳洗,就想先……先……” 龙云儿答得异常心虚,觉得自己这么作,简直是不成熟到蠢透,好像在猛扯后腿一样,早知道就不干这种事了…… “没事,不用紧张,姑娘家这样想很正常,妳别看武苍霓一副女汉子的样,当初和我们一起行军打仗,知道没法保障天天洗澡,她嘴上很硬,脸色一样发青了……妳也没比她差到哪去。” 温去病劝解着,心里暗暗好笑,因为岁月果然磨人,后头当打仗到天昏地暗,伤疲交煎,连睡眠时间都不能确保时,武苍霓也再不管什么沐浴问题,就像其他同袍一样,举脚把尸骸踢开,倒地就睡,最终成为现在的一代女杰。 龙云儿闻言,心里好过不少,点头道:“这样啊,那香雪呢?她也是这样吗?” “……我不想讨论拿鲜血当涌泉沐浴之类的反人类行为,换个其他案例来讨论吧。” 想到老战友的恶劣习性,温去病揉了揉额头,顿感不堪回首,香雪如果在这里,应该很适合与心魔阁混一块儿的,毕竟之前她也和莽荒殿混得超好。 其实,回头想想,碎星团居然自始至终站在人类一方,没倒戈到妖魔那边去,这也挺诡异的,无论是自己或香雪,都与所谓的正道不是那么合,反倒是九外道的环境,屡屡让自己有如鱼得水的感觉,真是怪哉! “算了,别管这些,妳放心洗吧,后头也别太担心,生活条件不会差的。”温去病道:“一会儿我们出去,直接用本来身分……” “啊?” “抱歉,说错,妳继续当秘书,是我用本来身分。”温去病点头道:“马甲都已经玩爆了,后头也不用再躲躲藏藏,直接用温家家主的身分入京吧。” 横竖最大的敌人已经知道,温去病这个身分再没什么掩饰意义,直接用本来身分入京登场,不用躲躲藏藏了,而自己也相信,即使自己用回温去病的身分,公开露面,那些不知情的人,也一样会继续不知。 “……那个,出了什么事吗?” 龙云儿本能感到不对,原本说好回来就要转移的,现在却变成要恢复本来身分,如此变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 温去病欲言又止,颇为踌躇,说出来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转念一想,龙仙儿目前心态未知,万一真是疯起来,对亲生妹妹也下毒手,云儿这么傻呼呼的样,什么防范也没有,真是太危险,还是得让她有点防范才行。 “……具体情况,现在不太好说,不过……”温去病故作平淡道:“我见过妳姊姊了,她的状况很诡异,说不定会对妳不利,妳……” 尽可能把话说得波澜不惊,但结果却是全然失控,正从浴桶慢慢起身的龙云儿,听见这话,,直接脚一软,就跌回桶里,水花四溅,洒泼到温去病背上。 “唉,靠外力强灌的东西,始终是差那么一点……”温去病不回头,迳自叹道:“我能理解妳的心情,不过妳的金刚禅定,真是练得有够烂了,最近这段时间我只顾着盯妳炼体,显然把铸心给忘了……镇定点,把衣服穿好后出来吧。” 没过多久,碧发未干,穿戴整齐的龙云儿,站在温去病面前,举止看来似乎已经镇定,但眼中的不安,仍泄漏了心情,这让责任难逃的温去病也跟着头痛。 “我说啊,妳也别那么一副好像当小三给人家老婆拿住的样子,这又不是妳的错,妳那么紧张干什么?” “哥哥,见到姐姐了?”龙云儿紧张地交握着双手,道:“姊姊她嫁到哪个贵人家里?是亲王还是公爵?不会是晋王府吧?” 温去病点头道:“不错,举一反三,脑子没有乱掉,我最近跑最多的就是晋王府了,她人确实在那,但……也可以说不在。” 原本,温去病不想说太多,怕让事情复杂化,可看到龙云儿那么罪恶感深重的样子,不把事情大致交代,恐怕她自乱阵脚,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要成大患。 无奈之下,只得把闯晋王府,遇到故人、遇到龙灵儿,种种难以解释的举措,最后撞着武苍霓,落荒而逃的情况,都简单交代,就连废祠中的情形,都带着尴尬交代了。 龙云儿最初还表现得像是惊弓之鸟,对姐姐的事手足无措,但越听越奇,到听完整个始末,表情已完全不同,变得非常凝重,完成了心理位置的切换。 “所以……姊姊这些年里,接受那个人的栽培,成为覆灭碎星团的主力,这几年里更藏身幕后,透过密侦司,翻云覆雨?这回除了针对哥哥,还把小妹也牵扯进去?” 确认完状况,龙云儿倒抽一口凉气,却迅速从震骇中平复,也不再纠结于尴尬与罪恶感,冷静地侧头想了想,道:“晋王府里的碧曲夫人,小妹说脸熟,哥哥能画出样子来吗?有简单轮廓就可以……” 温去病暗自点头,金刚禅定到底是没白练,只要不触及她心里最大的障碍,让她正常发挥,她这份处变不惊的沉着,仍然是可圈可点的。 身为浪子,简单绘画对温去病不算难事,随手几笔,已经在纸上勾勒出形貌来,龙云儿看了一眼,点头道:“果然如此,这个人我认得,唉……她怎么会是这个收场?” 二十八章 宫斗(红包满五百后在周四双更) 对于龙家人,比起长时间漂浪在外,对家族人物辨识不足的龙灵儿,二姊龙云儿无疑更熟识得多,各种固定的社交往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认人脸。 不管是不是与己亲善,不管对方是高高在上,或是比自己更低微的破败门户,都要记牢,如果看了脸认不出人来,就可能闹出大笑话,或是变成大丑闻。 在协助父亲打理家务时,龙云儿就在宴会场上,认出过纡尊降贵的大人物,不着痕迹地从旁协助,获得对方的好评,也曾识破穿着华贵,谈吐狂妄,其实只是骗财骗色的诈欺惯犯,让到场的六扇门人物啧啧称奇。 只要不涉及自身情感问题,龙云儿是相当干练,也让温去病满意的,而在她的辨识下,一眼就认出那名替身的来历。 “她叫龙广美,是沧溟主脉那一系的公主,受的是菁英教育,早早就被送入宫中布局,在先帝那边最后是封了妃……小时候远远见过两次,姿态很是盛气凌人……” 龙云儿的回忆声里,满满的喟叹,温去病都约略可以想像那画面,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天之娇女,进入宫廷,一路过关斩将,受封为妃,往上贵妃有望,假以时日,母凭子贵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一个眼高于顶的人物,已经很不好相处,如果在宫内,遇到了被视为一族耻辱的龙仙儿,会发生什么事委实不难想像,特别是,龙仙儿虽然年幼,却已极为貌美,看得出日后的威胁,更是卷入宫斗的好素材。 ……只是,想不到画风一转,日后的威胁确实发生,却不是嫔妃互斗,龙仙儿以一个难以想像的转身,掌握皇室的特务机关,随着改朝换代,手中的权力与资源,远非一个先帝的妃子能比,到了这时候,就是有冤报冤、有帐算帐的时候了。 “……在我记忆中,妳姊姊好像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温去病苦笑说着,龙云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姊她性子很强,小时候,我和灵儿受了欺负,她一定替我们出头,去讨回公道……公平心很强的。” “……半夜差点把别人全家都烧掉,那时她才几岁?这已经不能叫公平心了吧?” “那、那也是人家先侮骂娘亲,又欺负我和灵儿,大姊她气不过,才会反应过激了点,如果没牵扯到我们,她不会有这反应的。” 龙云儿黯然道:“看来,大姊的变化也不小,我没想过她现在会是这样的,她怎么……” 很明显,龙仙儿并不是随便选个人当自己替身,扔到晋王府去,而打一开始,这就是个注定有去无回的工作,她挑选了自己的往日仇敌,至于她是怎么作,才让敌人愿意老实干这工作……温去病一点都不关心。 “某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成功的屌丝逆袭……挺励志的!”温去病耸肩道:“就是她怎么变出这连串戏法的,我还没想通,她怎么在我眼前假死,却让我看不出来……” “未必是假死!”龙云儿思索道:“哥哥的眼光那么毒辣,用伪物骗过你,难度太高了,真想玩这种把戏,就只能以真乱假。” 温去病皱眉道:“就是说她真的死了,尸体也是真的,但真死的人怎么……呃!” 之前思维受限,没有往外想,但其实如果跳脱人族,把目光望向诸天神魔,肉身毁灭还死不去的高等生命体,多了去了,甚至有不少特殊生命体,就是借用死亡、重生的过程,来完成自我提升。 凤凰每五百年一次的涅槃,就是这方面的典范,每一次的消亡,都是真死,形体俱毁,而后又重生新体,更上一层楼。 诸天神魔仿照凤凰,也创发了不少类似的功法,效果不一,但其中就有些连温去病都羡慕到不行。 “在大荒西朝的时候,云儿好像也听哥哥说过,魔界大能有独门秘术,分离出部分肉体,置于安全处,存于命匣,一旦遭遇危机,粉身碎骨,就能靠着命匣中的分离血肉,塑体重生,堪比凤凰。” 龙云儿侧头想了想,道:“姊姊她……不晓得是什么情况。” 温去病张口欲言,想问龙云儿,知不知道大姊的血脉传承是什么,但话到嘴边,就发现这问题根本是瞎扯淡。 别说龙仙儿离家入宫时,还年纪幼小,最重要的是,那时候血脉觉醒技术根本还没广传,就算龙仙儿有什么天赋异禀,也看不出来。 那些肉体毁灭了,仍能重塑苏生的技术,没有一个是人族能够,龙仙儿如果做得到这种事,肯定已经有非人的一面,这不光需要踏足天阶,本身血脉肯定有特异处。 龙家三姊妹,小妹是神族异种太阳龙,老二龙云儿是冥界尸龙,老大不知道又是什么神异血脉,而只要能与老二、老三同级,那想起来就够毛骨悚然了。 “那……温家哥哥想过吗?”龙云儿为难道:“韦帅所留的讯息,姊姊是贾伯斯训练出来的人,碎星团覆灭是姊姊一手主导的,那也就是说……姊姊是哥哥的……” “大仇人”三字,龙云儿不好说出口,但跟随温去病日久,她很了解碎星团覆灭一事,对这个男人的意义,他也许还有些自我坚持,不想迁怒无辜,但在这份坚持的背后,却是对首恶的加倍执着。 在这之前,温家哥哥一直死追不放的大仇人是贾伯斯,但现在,自己姐姐站的位置,就算不是首恶,也是次恶,是无论如何都避不过的。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矛盾,应该也正在纠结吧……幸好,香雪不在这里,否则代表了海外碎星者的她,会让整件事再无转圜。 “……是啊,最开始脑子都懵了,很多事情想不过来,现在才慢慢……唉!头痛,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这比前女友嫁人要麻烦多了。” 温去病叹了口气,看了龙云儿一眼,不知道为何,龙云儿觉得他这一眼中,有些庆幸,似乎在高兴自己忽略掉什么重点。 ……这真是吊诡了,为什么一件事自己没看出来,温家哥哥会觉得高兴?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他和姊姊在废祠里的经过,不似他说得那么简单,其实已经作出事来?但,即使真是如此,也不用瞒过自己啊,他们两人……本来就该是一对的。 ……肯定不是这样,是因为别的理由,可那个理由是什么呢?还有什么是温家哥哥不想自己发现的? 通常,温家哥哥不想自己知道的事,自己绝对老实不问,但此情此境,好奇心让自己想要去知道,顶多……想通之后再装不知道好了。 金刚禅定的修练,还是很有作用的,只要心定下来,禅定功夫就能帮自己冷静,把那些纷乱的线索,在脑里一一排序,整理出来。 前因后果一下清晰,龙云儿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更为之遍体生寒,颤声道:“该、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回想当初,自己长途远嫁,却在过门之前,夫家全灭,连自己也受牵连,过程中甚至还有李氏的密侦司高手,率众出现……整件事,迄今仍笼罩在一片迷雾里,不晓得幕后黑手是谁。 但现在所得的讯息,帝都里恐怕没有比自己姊姊更大的黑手,而她正是密侦司的头子,要说她对此事一无所知,谁也不会相信,甚至有很大可能,整个行动就是她在幕后主导的。 那也就代表,自己的亲大姊,不但辣手无情,覆灭了碎星团,甚至还对自家亲人也动了獠牙……大姊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点,越想越是心寒,龙云儿跟着就想到小妹,她是被大姊召来的,此刻对一切都懵然不知,别因为这样遭了什么危险…… 想到心急,龙云儿就想抢着奔出去找人,却被温去病阻住。 “多想多准备,这是好的,但也不用自己吓自己。妳大姊本来可以消失得无声无息,却还特别留条尾巴,走之前干掉龙家那烂货,这动作……带点斩尽前尘,再不回头的意味,晋王府那边,她不会再回头参和,灵儿丫头应该是没事。” 温去病道:“现在该想的,是我们的状况。可以肯定,我们的身分行踪,在她那里已经不是秘密了,哪怕说她正看着我们,我都不会意外,但很奇怪,她似乎没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连密侦司的人都不晓得。” 龙云儿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是这样,但……为什么?” “不知道!”温去病两手一摊,道:“如果她真是那个人的传人,根据我和这类精神病患相处的心得,我建议,别太在意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很多时候那个理由,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那……我们怎么……” “刚好我建立的几个马甲,现在都不能用了,现在也不用多费手脚,直接用本来身分回归帝都。” 温去病摸了摸下巴,淡定道:“比起那些淫贼、变态狂什么的身分,我觉得年轻富商的形象,还更受帝都人欢迎咧,走,先去置办几套新行头,然后找人放烟花!” ps 31,32兩章最好連著看,效果比較足,所以本周一的雙耕獎勵,改到周四,只要紅包滿五百,周四中午一口氣雙更,謝謝大家。 二十九章 粉墨登场 岭南温家在帝都并没有分部,也没有驻派人员,这一点曾经让香雪与温去病激烈争辩。 香雪认为,帝都是绕不开的必争之地,不但有着碎星团覆灭的耻辱,将来对付李家,就算不起兵攻打,也少不了在帝都内大搞破坏,该早一点进行准备,不惜代价。 ……不然,到时候打帝都,你一无情报,二没人手,去帝都搞破坏,你打算全部亲力亲为吗? 香雪的质疑,算不上真知灼见,只是任何一个有着起码理智的人,必然会遇见,也必然要面对的问题,反倒是温去病的消极,表现得相当反常。 时代在变,很多战术也在变,并不一定就要亲力亲为,我们也可以借力,使用外部的资源,来达到目的…… 说起战术的千变万化,能和碎星团大队长舌辩的人真是没几个,但对上多年老战友,这些话只招来白眼。 阿山,你这个致命伤,太要命了,你听过打仗可以完全不死人的吗?一个人都不牺牲,就想胜利,你什么时候那么天真了? 说得好像我从来不牺牲人一样,这么一路战下来,被我叫着去死的人还少了吗? 是啊,那个人在的时候,他说要牺牲什么人,没人敢反抗,也就你还能顶个几句,但最终没屁用,而现在,没有那个人压着,你还能牺牲谁? 香雪的质疑,让自己无言以对,长期潜伏帝都,和密侦司斗智斗力,既蒐集情报,也累积资源,这不是普通人能干的,即使以当初碎星团的人才济济,也只有最优秀的人员才能干,而且哪怕出动菁英,也几乎是注定一去不回的死任务。 好不容易才抢救或栽培出来的人,自己实在不愿让他们再牺牲掉,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熟知自己思维模式的香雪,一眼就看破了自己心里的真正想法。 此番重回帝都,所遭遇的窘境,完全可以说是自找的,因为不愿牺牲掉手下兄弟,几乎都倚仗浮萍居,最终弄至在帝都没资源可用,想起来只能苦笑。 不过,只要资金充足,又不怕被敲竹杠,浮萍居这个标榜“什么都有,什么都卖,什么都不奇怪”的江湖杂货店,还是非常方便的。 当自己砸下了钱,又把企画书扔过去,负责接待的浮萍居掌柜们,一瞬间的眼神,就像是几只炸了毛的猫,跟着再看过来时,那目光…… “哥哥,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你不就是要个烟火吗?”龙云儿低声道:“为什么他们看我们的样子,好像看到两个土蛋兼傻瓜?还有旁边那一个……冲着我们笑的样子,好像已经替我们挖了大坑,就等着看我们跳下去……” 温去病耸耸肩,笑而不答,在这股沉默中,龙云儿竟莫名感到一股杀气,于情于理,这杀气不该是针对浮萍居,那会是冲着谁去的?不会是自己吧? 但既然是已经决心一路相伴,哪怕这男人要走的是一条死路,自己也只有跟了。 ……只是…… ……真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后悔了…… 当绚烂烟火,从帝都城南十余里,一路鸣放,而温家主人的象车队,绵延数里,长长一列拉开,鱼贯入京,帝都百姓被这偌大声势所吸引,夹道两旁,争相观视,高坐象背的温去病,承受着人们好奇又热切的目光,怡然自得,龙云儿反倒淡定不下来,越坐越紧张。 “哥……哥哥,你这……会不会太浮夸了?” “哈!这才到哪?不过就是白昼烟火加上白象,急就章赶出来的排场,要说浮夸,还差得远呢。” 温去病坐在象背上的宝龛,身上不但绫罗绸缎,金线滚边,还珠光宝气,十只手指都戴满宝石,额上那颗绿宝钻,足足巴掌大,奇光流转,任谁看了都不得不暗叫声土豪。 白象队伍长长数里,前头是仪队奏约,少女洒花轻舞,后头则是宝马香车,营造形势,豪奢气派,尤胜王侯,龙云儿不难想像,为何早先浮萍居的掌柜,看了温去病提交的企划案后,会吓到目瞪口呆。 提交计划书与付款后,前后不足半个时辰,浮萍居就将这些要求满足,所有排场全部作到,足见这间江湖杂货店的雄厚地下实力,龙云儿惊愕之余,也非常纳闷,这么夸张的排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别担心,其实没花多少钱……”温去病调整一下坐姿,熏过香的华服,发着浓浓的芬芳气味,“这些全部是租的,租个一天,进城之后就要归还,花不了多少钱。” “……话是这么说,但这里可是京城啊。”龙云儿皱眉问道:“浮萍居弄来豪车和骏马也就算了,那么多的大白象,他们从哪找来的?” “天晓得,搞不好是找太一借的,关我鸟事?”温去病摇头道:“我只负责花钱租东西,他们收了钱,至于东西怎么弄出来,这个我不关心。” “那……哥哥你摆阔也就算了,可后头那些……” 龙云儿转头回看,在这一长列的象队中,有一群穿着夸张,粉墨登场的演员,有穿皮衣的香艳少女,有青年文士,还有舞刀弄剑的战士,其中为首的一个,是个一米九几的,古铜色皮肤的壮汉,不时紧握双拳,仰天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这么一幕画面,怎么看怎么眼熟,龙云儿阵阵心惊肉跳,不晓得身旁的男人怎么敢做得那么出格,碎星团在当今天下仍是禁忌,他怎么就敢……摆出碎星团的旗帜,找人来扮四大武神与其亲卫,这么直闯帝都,登堂入室? “哥哥,你就不怕……” “怕啥?”温去病微笑道:“妳没看到底下那些人的表情吗?他们一个个都乐得很呢。” 被这么一点醒,龙云儿确实注意到了,底下的人们,被这热闹画面整个带入庆典气氛,哪怕在最初看见久违的碎星团旗号时,露出惊愕之情,但在一阵交头接耳后,很快就大笑起来。 自己仿佛可以听见他们安心的理由…… “那、那是什么人啊?碎星团是大大犯禁的事……” “前头的牌子你没瞧见吗?岭南温家,家主温去病。” “哦,温剥皮啊!难怪了……” 这样的耳语之后,人们的目光就变了,同样的一幕画面,因为立场的不同,就生出不同的意义。 在这位鼎鼎大名,专靠猎杀碎星者起家的大人贩子队伍里,那些扮演着碎星团的演员,无疑是他用来彰显自身功绩的道具:碎星团威风赫赫又如何?最后还不都被老子赶尽杀绝了…… 虽然这样的行为,不管怎么解释,都属于犯禁,但这六年来,岭南温家家主对外的形象,就是年轻气盛,喜欢标新立异,处处抢尽人们目光的风骚人物,此番前来帝都,如果会老老实实,不装逼弄怪,这反而不像他了。 因此,帝都的贵族、百姓,怀着许多不同的心情,看着这支超级豪华的队伍,缓缓穿过帝都的大门,天上还放着烟火,用闪亮亮的大字,宣告温家主人造访帝都。 “哥哥你真是……” 明白了这些,龙云儿表情变得很无奈,当然自己也明白,如果早几个月,这个男人绝对不敢这样玩,帝都里到处是王公贵族,区区一介南方富商,再有钱也轮不到他来嚣张,摆这么犯禁的阵仗入京,还没进去,就会被整团人抓起来,入狱拷打,甚至抄家灭族。 但岭南温家的情势,今非昔比,背后有两大天阶支持,金刚寺、封刀盟明面上力挺,让这个新兴的商贾豪门,有与当世一流大势力叫板的分量,当前正是帝都多事之秋,朝廷动荡,难道就因为他太出风头,就要抓拿入狱?这是谁都不愿意干的事。 “……反正已经没什么好瞒的,就高调一回吧。” 坐在软椅上,温去病远远望向皇宫,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我倒要看看,对我们这阵仗,密侦司会是什么反应?妳姐姐又会是什么反应?她瞒着的事,要压到什么时候?” 龙云儿轻轻叹了口气,事情演变成这样,是自己先前没想过的事,哪会想到帝都之行,居然峰回路转,弄到要和自己的姊姊处于诡异立场? 温家哥哥看似什么都不在意,但在这浮夸行为之后,恐怕也存着别样心思,看似滑稽,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其实耻笑的对象,却是帝都的所有人。 ……当初千夫所指,所有人都以为碎星团一去再没机会回来,今天我就回来给你们看,不但山陆陵公开在帝都内现身,连挫强敌,甚至拉支队伍,就这么热闹登场,你们也没察觉不妥,在那里像傻瓜一样看戏,殊不知自身才是剧中人。 ……这应该是温家哥哥心里的真正想法,他心中……存着一股压抑许久,控制不住的狂气!被大姊一激,如今再难遏抑。 ……他的心情可以想像,就不知道,帝都之中的各大势力,尤其是密侦司与皇室,会有什么反应了? 龙云儿无言一叹,仰首望天,又一次感叹世事多变。 三十章 缺钱 温去病高调入帝都,固然牵动七家八门的敏感神经,但一时间,各方都没有明显的动作,全在等待密侦司、六扇门的行动。 保障帝都安全、处理碎星团的相关人物,这是六扇门、密侦司的专职,他们不可能保持沉默,但之前天牢一战,这两大组织的精锐力量,颇有折损,领导人更在“钢铁卫士”山陆陵手中重挫,尤其是密侦司。 受到这样的大挫折,密侦司如今到底还保有多少力量?又会采取怎样的态度?着实令各方为之好奇。 结果,连龙云儿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哈哈哈,温家主好气场,居然这么大摇大摆进了帝都,当真是今朝风流人物!” “贼哈哈哈哈,葛兄才是好神采,短短时间不见,脸上又白了许多,真是会保养,让小弟好生欣羡啊!” 在短暂租赁下来的豪华府第内,温去病与密侦司统领葛长歌相视大笑,拱了拱手,气氛一派和乐,不知情的人看见,肯定以为这两人是多年的老友。 以浮萍居的资源,仓促间要在帝都找一所够气派的豪宅出来,易如反掌,甚至连仆从杂役都一应具全,契约订定时有言在先,这些仆役都是浮萍居的财产,租赁期间,承租人有责任保障租赁物的安全,如果因为刺杀、打斗波及,或是其他任何理由,导致租赁物损毁,全部照价翻倍赔偿。 如葛长歌这样的老牌刑侦者,只一眼就能从这些仆役的动作中,判断出来历,但这些线索却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最重要的,是自己真的很喘,喘得要死,整个身体像是内脏全被掏空,要不是功底还算深厚,可能直接就跪下去了。 ……诚如眼前这个杀千刀的男人所言,自己的脸色很白,不是白嫩,而是货真价实的苍白,花了偌大代价,频繁进行缩地赶路后,体力耗竭,还受了不轻的内伤,再加深一点,就是折损寿元,在这情形下,自己的脸色哪可能不白?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状况,就是因为眼前这乌龟王八蛋,秘密离府入京,却偏偏还弄了个替身,惑人耳目,弄到自己浑然无觉,被大统领一通臭骂,吓得冷汗湿衫,急急忙忙抢赶回京。 ……因为是自己犯的错,所以用这种极度压迫的方式赶路,也是惩罚,回京之后,还要面临正式惩处,以密侦司的严厉,就算贵为统领,也是一场酷刑,绝不是几句训斥、罚薪了事。 ……本以为大祸临头了,结果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自己才抵达帝都,连口大气都没来得及喘,便被告知,大统领龙晋滔伤重倒下,正接受治疗中,山陆陵大闹天牢,死曜现身,温去病则在这节骨眼高调进京,入城时候还大撒金币雨,嚣张到极点,现在密侦司人力缺乏,命令自己戴罪立功,去摸摸姓温的老底。 对自己来说,这真不是一件好差使,港市之行,自己被这位温家主耍得晕头转向,他的手段与智略,似乎牢压住自己,再要与之交锋,心里委实七上八下。 不过,转念一想,在港市的时候,是因为有弥勒活佛在侧,自己绑手绑脚,这才诸多失措,现在姓温的已经入京,整个帝都都是密侦司的主场,就算金刚寺、封刀盟都支持他,可他终究是入了京,还怕他飞上天去? 这么一想,胆气就壮了许多,率众急急赶来这座连门牌“温府”都正在挂上的府院,穿过把门口围堵得水泄不通的大批群众,见到了温去病。 一见面,仍然是眼熟的画面,那个身子单薄,还轻摇摺扇,满身华贵的温氏家主,身旁还是那个俏丽的美秘书,两人笑着朝自己迎过来,笑得……让人打从心里发出寒意,像是看到索命无常的笑…… ……奇怪,自己的心理伤害,怎么会深到这种程度了? 葛长歌自己也莫名其妙,但顶不住阵阵心乱,真希望能多带几个谈判专家随行,分担点压力也好。 双方见面,一番拥抱与寒暄后,龙云儿告辞离开,去门口处理一些来拜访的客人,葛长歌不敢耽搁,单刀直入,问起温家此行的打算。 “这个嘛……”温去病沉吟道:“其实小弟这趟入京,是有些事干,不方便给别人知道,但葛大人是谁啊?是自家兄弟!以咱们两个的交情,瞒谁也不能瞒您啊!” 开口就被攀兄弟,葛长歌阵阵心惊肉跳,连连摇手,心里连骂,老子和你不过点头之交,连酒都没喝过,什么时候变成自家兄弟了? “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葛大人,不若我们到内堂说话?这内堂原本是不便让外人进的,但咱们俩谁跟谁啊?是自家兄弟!有什么是见不得的?” 温去病盛情相邀,葛长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想说内堂之中,该不会有什么机关埋伏?这家伙总不至于要做掉自己吧? 但想归想,也不可能说不去,仗着身在帝都的信心,葛长歌与温去病朝内堂走,路上再问了一次入京目的。 “……葛大人,我温氏素来是守法良民,按时交税,为帝国除害,优良商家的匾额都拿好几块了,但我家被极乐堂恶贼多次袭击,伤亡惨重,地方官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是气不过,上京鸣冤来了!” 温去病愤慨地说了一通,最后叹口气,“我这么说,葛大人你想必是不信的。” 葛长歌为笑着摇头,心想如果真是如此,你大可摆明动身,由密侦司护送,何必潜行而来?再说,你温家干的,本就是江湖仇杀的买卖,被人杀上门报复,稀松平常,极乐堂并不是唯一的对象,其他的怎不见你鸣冤? “我僻处南方,经常出海,各国美女,各色人种,都玩了不少,但唯独天朝帝都的美女,没什么机会玩,趁着眼下无事,我和人打赌,特别秘密上京,要来尝尝帝都美女的滋味,最好帝国十美什么的,能抱几个回去,光我温家门楣。” 温去病笑吟吟道:“这么说,葛大人能信否?” 葛长歌微微皱眉,倒是不敢一下就否定,温去病这人贪花好色,夜夜笙歌,这不可能全是装出来的,这人素有狂放不羁之名,说真是为了猎艳来的,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思索片刻后,葛长歌仍摇摇头,对方不是普通人物,冒险入京,又值此风起云涌的乱局,应该有些更深沉的理由。 交谈间,双方已经进入内堂,门一开,葛长歌吃了一惊,因为这宅院前头富丽堂皇,有仆从在洒扫,把门窗上新漆,怎料内堂的门一推开,里头破破烂烂,家具发霉,发黑腐朽,一股破败的气息迎面而来。 密侦司是帝都的超级地头蛇,葛长歌对这所宅第也有印象,记得是个败落的富商府第,荒废多年,但温去病能落脚此处,照说一切早该安排妥当,怎么会出现这么一幕荒唐景象? “大人救我!” 门一关,温去病双膝一软,直接跪倒抱大腿,葛长歌大惊闪躲,就怕给他一下抱牢,灾星上身。 “温老板,有话好好说,何必行此大礼啊?” “大人!你有所不知啊,这次你们一定要救我……我、我真是大祸临头了,你们如果不仗义伸手,我一家都要死尽丧绝了。” 情势急转直下,葛长歌反应不过来,身为密侦司统领,自己不晓得多少次在拷打犯人时,遇到他们崩溃抱腿,叫饶命救命的,早就看到麻木了,但唯独这一次,一阵阵的毛骨悚然上涌,仿佛被抱上,就是杀身大祸了。 看这相貌堂堂的温氏家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葛长歌也整个懵了,温家如今有金刚寺、封刀盟为靠山,背后有两大天阶者支持,到底是什么样的灭门祸,能把这个敢将天捅破的大胆人物也吓成如此? “我……我该死,我不该猪油蒙心,卖山寨货,还故意卖高价,我……我猪狗不如……” 温去病瘫坐地上,脸色惨白,喃喃道:“那本日月双龙覆雨翻云剑师真经,其实是我胡编的假货……” “你胡编的假货?” 这一惊非同小可,葛长歌失声叫出,“你卖给海外岛国珍佛明的那本秘笈,是你胡编的假货?可那个琴帝……那位天阶人物,不是亲自来验货吗?” “是啊。” “你、你连天阶者都敢骗?” “天阶者钱多,不骗白不骗啊!”温去病哭丧脸道:“本来以为经文写得高深些,起码十几年后才会被发现问题,谁知道他半路就发现不对,要回来找我算帐,弥勒活佛说什么因果报应,不能插手,我……我只好溜了。” 葛长歌瞪大眼睛,第一次听到有这样大胆的匪类,居然敢拿假秘笈卖给天阶者。 ……靠,搞了半天,你是来帝都躲追杀的? 温去病哭道:“他们放出话来,说是要我百倍赔偿,否则就要我狗命……” 葛长歌头皮发麻,道:“那是多少?” “也……也不是很多!就……一百万金币左右。” 葛长歌脑里轰的一声,这么大的一笔数,普天下谁凑得出来给你? 一下震惊,已经被温去病趁势抱住,“大人,你我情若兄弟,兄弟有事,您不能见死不救哇!我为密侦司抓过人,我为皇家守过门,发发慈悲,借点钱给我吧!” 三十一章 开门见山 看着葛长歌跌跌撞撞,脸色惨白地离开,龙云儿摇了摇头,明白这又是一个被自家哥哥吃干抹净的不幸牺牲者。 “哥哥,葛大人他……” “没什么,姓葛的还算够意思,掏光了身上的银币,和我假惺惺地抱在一起,哭了两句,说密侦司会向朝廷帮我申请经费,让我安心等待,然后才走的。” 温去病满不在乎地说着,龙云儿听完,妙目一转,“这话哥哥真信?” “就和他听我说话一样,一个字也不会信。” 从龙云儿手中接过许多邀约的帖子,温去病叹道:“龙晋滔倒下,密侦司那关不难过,后头其他人的才麻烦……” 山陆陵的意外现身,对自己来说,是非常糟糕的状况,由于不在计画中,所以之前也来不及做遮掩准备,事后灭口更无从做起,留下了太多线索给别人推敲,前一刻,还是盖舟曲被困在底下,层层掩盖,后一刻就是山陆陵现身,大发神威了。 虽然直接的线索,是指向盖舟曲,而非温去病,但对于明眼人来说,最要命的一条线索就是:山陆陵的形貌,有可能是伪装的! 通常人们都有一个思考盲点,就是矮子可以易容加垫子装高,但高大的人很难装矮,哪怕用上缩骨功,山陆陵两米多高的巨躯,怎么缩也没法缩得像普通人那样,而山陆陵又是无比刚猛,直来直往的形象,一般人往往被这形象所惑,下意识地认为,易容改扮之类的事情,不会出现在这巨汉身上。 但这一回,太过明显的线索,恐怕已经让人无法忽视,生出联想,如此一来,熟悉碎星团事物的人,恐怕就能根据以前的过往,推出事实真相,哪怕一时间还连不到温去病身上,却也非常危险。 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接下来……得要争分夺秒了! “……帖子不少,我还挺受欢迎的啊……” 温去病简单瞥过手上的帖单,沧溟龙家、神都武家、天府王家、耀宇朱门、玉虚真宗、鲲鹏学宫……乃至普通的李氏皇亲,都有帖子送来,或是邀约赴宴,或是表明登门拜访的意愿。 以一个没有贵胄血脉,初到帝都的暴发商户,这种规格的礼遇,简直是破天荒,这完全是因为他背后两大势力的支持,还有在三藏法师传说中累积出的盛名之故,各方与其说是交好,更多的意图在于摸底。 “哥哥,这些邀约,你去吗?” “去啊!怎么不去?有人请我喝酒吃饭,为啥不去?” 温去病理直气壮道:“这里头有好几个龟蛋,当初说了天下大定后,要请我喝好酒,不醉不归,结果后头一翻脸就赖掉了,我不趁现在喝回来,难道要等真相败露后,被他们再赖一次吗?” “……你还有时间想这个?” 龙云儿摇头道:“以你现在的情况,恐怕出去赴宴一趟,都能被人刺杀十七八回。” “那不是正好吗?”温去病眼中精芒一闪,“有些人会自己上门来找我,想不见都不行,但有些人……不是因为刺杀,恐怕想见个一面都不容易。” 龙云儿愕然道:“你是为了尚……” 话说一半被打断,外头的从人匆匆来报,封刀盟的小公主,司徒小书登门拜见。 闻言,龙云儿一下苦笑,温去病则耸耸肩,道:“说人人到,这就是那种自己会上门来,想躲都不行的客人。” 虽然无奈,但彼此关系早已不同,这位可不是外人,是有资格登堂入室,获得正式接待的,就只见,司徒小书由仆从接引,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到了两人面前,先长长一礼到地,跟着,向温去病欠身。 “小书谢温大哥两次维护之恩。” 头一次,九外道大会,一切如梦似幻,不太能判断清楚,自己是否真有人在背后相助?或者只是自己疲累过度的错觉? 但第二次,天牢之战,这次就认得清清楚楚,而江山社稷图中传来的气息,与九外道大会那时感受到的相同,两条线索重叠,如何认不出那个始终对自己加意维护的男人,就是某人。 原本以为,要找人不是容易事,他目前若与九外道合流行动,即使动员封刀盟与朱家在帝都的所有资源,也未必能找得出人来,却哪想得到,他竟大摇大摆地进入帝都,自己看到那夸张排场,还有满天金币雨时,真是讶异到合不拢嘴。 理智些的选择,等到半夜三更,再试图潜入会见,似乎是聪明作法,但绕着温府走一遭,就知道绝不可行,以这附近各方势力窥探的程度,鬼才知道晚上是什么“热闹”场面,若不想引人注目,就绝对别在半夜来,恐怕到时候别说登门,光挤进来都要打十几场。 为了省却麻烦,还是直接白天登门求见,双方早在港市就有许多渊源,直接上门求见,也不算冒昧,所担心的,还是那边不见,拒之门外,事情就难办了。 还好,这两位言而有信,说了大家是小伙伴,就是当成患难兄弟来对待,战时绝不袖手旁观,到了门口,也绝不拒自家人于门外。 一上来,先拜谢,把事情落实,看看温大哥的反应,会是直承其事或否认,如果否认,或许是有难言之隐,但如果直接承认了…… “……算了,也没帮到妳什么。” 温去病挥了挥手,没有否认,司徒小书眼中登时一亮。 彼此都不是傻瓜,很清楚整件事情的关键,不在温去病怎么出手相救,又或是温去病为什么与九外道混在一起,反正温去病一直神神秘秘,打妖龙的时候,各种歪门邪道的路子都没少走,司徒小书也见得多了。 关键点在于,温去病送走司徒小书,自己也跟着不见,接着却是山陆陵莫名现身,一番激斗下,回天霹雳重创司徒诲人,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于情于理,我该问一声,令尊安好吗?伤得重不重?但事实上,我不想问,说得更明白一点,我也不在乎这个答案。” 一句话,温去病就把龙云儿震呆,这简直就是裸的挑衅,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彼此既然是小伙伴,妳开门见山,我也不藏着,六年前,从帝都的那一夜,一直到后头沿途追杀,封刀盟都没有少出力,几次关键战役,妳父亲都亲自到场出手,干掉的碎星者也不少了。” 温去病冷笑道:“封刀盟这组织,我承认是正派的,这些年来你们做了很多好事,是稳定社稷的砥柱中流,这点我没什么好批评的,但在个人感受上……抱歉,我对妳父亲可没有什么好感……不利用妳来探听他的情报,已经算是对得起妳了。” 异常严厉的一句话,听在司徒小书耳里,比被当胸打了好几拳还难受,但对于这些话,她也不是全无心理准备,早在来此之前,她就料到可能会面对这些,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强硬直接地被打脸。 封刀盟对碎星团的追杀,自己曾经是大力反对的,当时,自己才只有十岁,但在过往仅有的记忆中,总是跟着爷爷与盟中群豪,和碎星团转战各地,驱妖除魔,虽然后期有些理念上的小摩擦,让爷爷常常为之叹息,但……怎么一夕之间,那些爷爷口中的“好男儿、真汉子”,就变成天下喊打的丧家犬,连自家也上去猛踹好几脚? 这不是背弃盟友、背信弃义吗? 这不是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吗? 这不是见死不救,落井下石吗? 这不是违反封刀盟创派根本,绝对不能犯的事吗? 为什么一朝天变后,大家都干得那么欢,甚至有些人人争先恐后的感觉?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们与我们都还称兄道弟,我们遇险,碎星团必定来援,明明每次大战之后,我们与之把酒言欢,笑谈将来天下大定,要怎样安度未来,对于这些平时都以兄弟相称的人,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自己不是没试图阻止过,但一个十岁女孩的声音,在封刀盟群豪面前,太过轻微了,父亲也用一种很沉重的表情,告诉自己,告诉盟内群豪。 义,分天下大义、个人私情,我封刀盟为护苍生而存,当守天下大义,先公而后私,碎星团的存在,已经危害到新帝国的开创,他们所犯罪行,条条清楚,有目共睹,并非旁人诬赖或陷害,父亲与我多次规劝无效,唯有大义灭亲,为天下先。 掷地有声的话语,自己还依稀记得,父亲在说完这些后,叹了一口很长的气,道:此事与我父亲无关,也与众家兄弟无涉,是我司徒诲人的独断决定,如果今后有什么骂名,就通通归我吧! 这份担当,感动了当场的很多人,不过仍有人冷冷提出了一个问题。 ……骂名归你,那将来碎星团的反扑与报复,又要归谁? 这个提问,父亲没回答,因为当时场面吵成了一片,但如今想来,司徒小书就觉得格外苦涩。 ……碎星团的反扑与报复,到底还是来了! 三十二章 时代换新天,大义是何意 碎星团覆灭,司徒诲人表态时,盟内大势已定,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欣然接受,为了大义而舍私情,这些人不是割袍退盟,拒绝参与,就是把希望放在老盟主司徒无视身上。 当时,司徒刀尊还没有那么难见,司徒小书更直接找到祖父,哭着问祖父该怎么办? 较诸父亲,祖父的表情是另一种沉重,甚至带有一分决绝,平静却深刻地告诉自己,不用烦恼,事情他会处理。 这句话,让自己生出希望,满心期待。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祖父开始在封刀盟中长年闭关,是那种真正闭到死,几乎不见人的关法,就连自己屡屡求见,也见不到人,只能隔着闭关处的厚厚石门,听见里头传出祖父的声音。 ……碎星团的覆灭,封刀盟的倒戈,祖父就这么以长年闭关相回应,尽管盟内的主流声音,都说祖父很为难,或是赞扬祖父深明大义,可从那些失望脱盟而去的老兄弟口中,自己还是听见他们恨恨表示,看错了祖父,这些年来追随错了人,不只擅长无视,还擅长深埋躲起,让人也无视。 祖父是怎样的为人,自己最了解不过,听见这些中伤他的汙衊话语,自己心中无比悲愤,就想抄起刀子,去讨个公道。 然而,对方都是盟里的老兄弟,他们追随祖父的时间,比自己整个人生都还长,所质疑的东西,又再合理不过,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出来作答,最终,只能看着他们郁郁离去。 还记得,有一位褚爷爷,在断袍出盟时,回头“呸”了一口在地上,眼神中有着鄙夷、痛恨,但更多的是伤心与失望,这个他奉献了大半生,随之征战,随之牺牲的地方,在联合摧毁碎星团的同时,也将他大半生笃信的东西毁了。 吹来,葛衫飘飘,白发老人在回看封刀盟高门牌楼时,感受是非常寂寞的。 ……这就是新时代啊……可我们当初想创造的时代,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几名与他一同离开的老兄弟,笑得异常豁达。 你都老啦,还想这些? 每个时代开始,总都是要淘汰一些旧东西的,感叹个啥啊? 走吧!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哈哈哈,同去同去! 大笑声中,那位褚爷爷与几名老兄弟一起离去。 他们都是本可坐享富贵,却与盟内主流格格不入的人物,在他们离开的那一瞬,自己哭着追上去,褚爷爷很慈祥地摸摸自己的头,自己在他们的脸上,看见了一种豁达,还有一种深刻的决绝,与当日爷爷脸上,相同的一种决绝。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十余天后,褚爷爷和那几位老兄弟,为了掩护山陆陵等人撤离,与各派高手拖肠死战百余里,最后壮烈牺牲,无一幸存。 死时,体无完肤,唯有苍凉大笑,依旧豪迈,回响在西北道上…… 消息传回来,自己在花园里,独自哭了很久,很久…… 封刀盟内,对这个消息是很愤怒的,这几个创盟元老级的人物,不顾大义,只知个人私情,做出有伤封刀盟立场的事,让封刀盟面对六郡七门责问,下不来台。 父亲很伤感地叹息,表示是封刀盟对不起这些前辈啊,他们与妖魔斗了半辈子,每一个都牺牲许多,有的亲人死绝,有的落下半身残疾,却不想到头来,没在妖魔手里丧命,却全死在人族手里…… 在此之后,父亲喝闷酒的时间变多了,酒量也有明显的提升,爷爷坐闭深关中,再不见任何人,封刀盟在朝廷支持下,声势如日方中,更胜之前,但好像有些什么很重要、很根本的东西,没有了…… 自己也有了变化,在哭完之后,找到了内心的信念,决心在封刀盟原先的那条道上走下去,既然爷爷、父亲都没能在这条道上走到最后,他们所缺的那里路,就由自己来走完。 贯彻道路,需要坚定的信念,更需要实力,所以自己日夕苦练不辍,把自我提升放在第一位,行为举止上,也偏重古风,哪怕因此被人觉得古板、不近人情,也没有关系,侠道为狭,原本就是枯燥而孤寂的,无论世代如何交替,新时代怎样,司徒家始终有人走在这条狭道上…… 不过,偶尔自己会生出一个困惑,哪怕自己再怎么想弥补,如果有一天,碎星团的苦主找上门来,该如何面对他们的反扑与报复? 对于碎星者来说……封刀盟所做的事情,不叫追杀与迫害,而是裸的背叛。 其他人可以拿刀捅我,唯独你不行,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我们称兄道弟;因为就在不久以前,你有难,我必全力相护,不计代价! 所以,六郡七门可以“大义所趋”,唯独你不行,因为随便能放下的道义,那不叫“道义”! 碎星者的心情,自己可以完全理解,如果易地而处,自己绝对无法冷静,怎么都要将背叛者噬肉寝皮,不死不休。 这回父亲重伤,自己登门来面见这位可能是仅存的碎星者首领,却出奇地没有兴师问罪的心情,所担心与想要弄清楚的,是一个问题…… “那天,温大哥把我送走之后……家父……” 司徒小书几番挣扎,好不容易才问出口,“重伤家父的人……” 温去病果断道:“就是我!妳老爸是我打的,有什么不服气,冲着我来就好了!” 答得异常明快,温去病全无心理负担,当年老子与你老子平辈论交,你小子就是一个在旁边端茶的,今天说揍你就揍你,难道还教训你不起了?今天就是你老子出来问罪,老子也是一拳照打,当然打不打得过就是另一回事了…… 司徒小书没能反应过来,急道:“那天最后现身的,是山帅……不是……” ……那天霸气扫全场的,是神秘现身的山陆陵,可不是你温去病啊! “就是我了。”温去病一拍胸膛,当仁不让,“我就是山陆陵,妳要找山陆陵算什么帐的,冲着我来就可以!” 司徒小书听见这句话了,却像听见平地一声雷,左耳刚进,就被理性直接从右耳踹飞了。 ……你就是山陆陵? ……说话之前要经过大脑啊! ……不得不承认,你温去病确实是有大本事的人,但和山陆陵相比,你小子算是哪块渣啊? ……人家是堂堂第一武神,铁拳撼江山,你连接人家一拳也不配,现在说自己是山陆陵,抢着脸上贴金,也不必这么下作吧? 看司徒小书满眼的惊疑与不信,龙云儿赶忙道:“其实,家主是山帅的秘密弟子,当年山帅侥幸逃生后,就秘密收下家主,由他出面来打理一些事,那天,就是他遇到危机,无法脱身,所以召唤山帅来救援……” 闻言,温去病斜睨龙云儿,一脸“妳又无端多事”的表情,司徒小书却是喘了一口大气,连连点头,觉得这个解释合理得多了。 太过荒唐的现实,往往没人肯信,哪怕现实往往比谎言更荒唐…… 拱了拱手,司徒小书凛然道:“请温大哥转告山帅,家父伤势虽然重,却正以秘法治疗,将在短时间内恢复实力,并且已请出镇派神兵,连同紫阳上仙与其他大派高手,设伏围捕,请他务必小心在意。” “妳……” 温去病一下睁大眼睛,虽然有过许多预期,但还真想不到,是诸多选项中这个可能性最小的一个应验了,这丫头此刻所干出的,不啻是背叛封刀盟,甚至出卖了自己父亲…… ……她可不是那种为了个人感情,其他什么都不顾的女孩,此刻跑来说这番话,内心的那份觉悟,该有多沉重啊? 眼睛微闭,温去病脑中浮现大荒西朝时的那个她,总是那么高倔着嘴角,没人理解,受着旁人耻笑,却坚持下来,用她的血与肉,守护那些压根不理解她的黎民苍生。 ……这就是她的侠道,何其狭窄难行的一条路啊…… “请告知山帅,封刀盟有愧于贵团,自然该有所担待,但要杀要打,希望能先由我来偿还!我知道这么说很蠢,但仍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完这个无理的要求,司徒小书耳根发烫,无颜再待,拱了拱手,转头正要离去,忽然听到温去病轻叹似的开口。 “……那天,褚老就义前,含泪向我们请托,封刀盟有封刀盟的不易,老瞎子必然也有说不出口的无奈……作兄弟的,情在心中,不是嘴上,既然选择相信,就要信到最后……” 一声入耳,有如雷震,司徒小书错愕回头,就看温去病双眼微闭,伤感说道:“他们几个,是赌上自己性命,来向我们解释的……就冲着这份傻气,我和褒丽妲答应过,碎星团与封刀盟无私仇,也不会有报复,一切到此为止……” 龙云儿完全状况外,更不知道这是哪一段往事,愣在当场,就看见司徒小书也愣在那边,震愕之中,一下泪如涌泉。 温去病双眼一睁,语音陡厉,“前事不究!但未来只要封刀盟挡在我们面前,我们会将它摧毁!就算妳挡在前头,也不例外!明白吗?” 司徒小书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老半天才发出一点声音,“所……所以你……你真是……” 泪眼婆娑中,就看温去病取出一把很平实的长刀,以丝绢包裹,交给了龙云儿,由她捧抱过来,那样式……依稀眼熟,特别是刀柄上两个笔画拙劣的“仗义”古字…… “这是褚老的宝兵,最后一战前,刀刃折损,他托我们若是有机会,把残刀送给妳,当个纪念,希望护持妳未来行侠仗义,一路平安……” 遥想故人,温去病叹道:“刀已经被我修好,但重见妳时,我不认为妳有资格继承它,就直接扣下了……现在,似乎是把它物归原主的时候,希望妳理解前辈为何赠刀给妳的理由,别辜负了这把仗义宝刀。” 颤抖地伸出手,司徒小书接过刀,用尽力气,将它深深、深深地抱在怀里,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仿佛回到很久之前的那天,自己在花园里接到恶耗之时。 抱着刀,不再坚强的少女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第一章 公主返家 神都武家、平阳司马,两家在帝都都有御赐的府院,形式上,两座诸侯府的面积差不多,都是远过寻常富户,广及十余里的豪华大宅,但牵涉到两家的财力,宅院的气派程度就差很多。 司马家的诸侯府,因为财力不足,关闭了其中七成设施,也没太多装饰,仆从亦少,仅能维持一个起码的门面,之前战事危急时,甚至一度传出有意卖掉府第换钱的消息,财政状况的窘迫程度,帝都里是个人都知道。 武家的气派就不同了,做为能与沧溟龙氏分庭抗礼的大家族,神都武家不只强大,而且古老,世代累积下来的财富,绝不是简单几代败家子能够挥霍掉的,虽然底蕴都在神都,但帝都的府院宅第,仍修得美轮美奂,极尽气派之能事。 自新帝国建立,武苍霓就没有再回过帝都,哪怕没有亲身经历那一夜,这座沾满友人鲜血的都市,对她也算是伤心地。 关于那天晚上所生的每一场大小战役,她几年前就透过各种管道蒐集清楚,在房里有一张地图,用不同颜色的笔勾画出来,记载着那一夜的各种惨烈。 那是一张非常伤人的地图,这也是一座非常令她伤心的城市…… 此番重回帝都,武苍霓感慨万千,本来是打算正式现身后,要落脚在司马家的府院,毕竟在身分上,自己仍是司马家的儿媳妇,嫁后从夫,落脚在司马家比较合适,不管武家那边怎样劝说,怎样比较两边宅院的舒适性,怎样夸耀重金请来大小姐最喜欢的名厨……都被自己拒绝了。 戎马多年,转战八方,坟地睡过,树皮草根也啃过,自己哪还会被什么享受给打动?老家的亲友,总还当自己是那个娇气的大小姐,维持着旧日的印象,有时真是想想也好笑…… 但这回离了晋王府后,自己就改了心意,踏出晋王府时,遇上急忙迎过来的司马路平等人,自己就只有简单一句。 “打道回府!” 这句话很好懂,但引路人一马当先所行的方向却不对,当认出这条路是往神都武家的诸侯府而去,司马路平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武帅怎么了?为何改了预定计画? ,,,要能让这顽固的当代女杰改变主意,可真心不容易,她不是听得进劝的那种,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都想问,但看见武苍霓俏脸上,一语不的表情,没有人想多口,就这么直直向武家诸侯府而去。 各诸侯府的周边,都有家将、卫士巡守,一行人还在大老远外,就已经惊动了武家人,早在数日前就先入京的武战豪闻讯,急急忙忙打开大门,铺上红毯,仆从洒扫,挂起彩缎与鞭炮,要以最隆重的形式,欢迎武氏的公主回家。 盛大的排场摆到一半,远远已经看到武苍霓一行人的身影,武战豪斥喝着管家、仆从,加快度,绝不能失了武家的体面。 换了是其他到访的客人,不管身分多高,哪怕皇是宗亲,这么不告而来,匆匆到访,都别想得到武家人的好脸色,世代累积的贵胄,自然有老牌贵族的底气,更别说这人还害得他们挨骂,甚至可能挨鞭子。 不过,换成是出嫁的武家大小姐要回门,气氛就完全不同了,花白头的管家,大大小小的仆役们,拿出十二万分的干劲,匆忙整理,摆出盛大排场,后头厨房也忙忙碌碌,准备起大小姐以前最喜欢的香茗,还有她所锺爱的菜色…… 武苍霓的突然到来,让虎跃国公府笼罩在一片喜洋洋气氛当中,不知情的人远看,还以为这边要办喜事了。 可是,这场“大公主归家”的庆典,却中途出现拐点,当武苍霓一行人走近到相当距离,修练“视破凝绝”有成的武战豪,一眼看清姊姊的面孔,脸色登时大变。 “不、不好!” 武战豪疾呼道:“后退到门内,全部撤回来,关门!开结界!快!谁动作慢了,我剥了谁的皮!” 说到做到,武战豪更第一个带头示范,全然不顾什么体面,掉头就往回跑,其他人虽然都处于剧烈错愕中,却也只得依言而行,匆匆撤回,把什么彩缎、红毯都留在外头,成了一片凌乱而突兀的画面。 厚重大门迅关上,结界开启,整个虎跃国公府,顿时处于一片肃杀气氛中,这哪里还是欢迎大客,简直就是如临大敌了。 武战豪这些年来威名卓著,没人怀疑他是忽然失心疯了,对于他的表现,家人们只是有着不同的猜想。 “少、少爷,生何事?外头那人,不是大小姐?是敌人冒充?” 花白头的管家这么问着,心里却直接说了声不可能,哪怕真的是强敌到来,府里又不是没有地阶坐镇,直接围而杀之就是,这可不是天阶满地走的时代。 况且,武战豪也是出了名的猛人,遇到敌人,肯定是往死里拚,哪可能会在家人面前自堕声势,落荒而逃的? “不!是本人,是我大姊。” 武战豪心惊胆颤的肯定,却让其他人更摸不着头脑,本身已是地阶人物的老管家不解道:“既然真是大小姐,那少爷你怕啥呀?” “多事!你们懂什么?不懂就别开口!” 武战豪的心情,确实非别人能体会,早先自己还在纳闷,大姊为何忽然改了主意,不去司马家,而是听了自己的劝,回到武家来,她可不是那种会听人劝的性子…… 不论如何,只要她肯回来,一切都好,如今情势早已不同六年前,以她的才华,待在西北那地方只有埋没,如若肯回归武家,不管她或是武家,都能在即将来到的新时代中,有更进一步的提升。 只是,在与她打了个照面,眼神接触的一瞬,自己才现搞错状况了,姊姊眼中的那股锐气,自己最近曾经见过一次,那真是至死也难忘。 那是西北连场大战,她神奇出现在平阳城,果断夺司马家兵权时候的眼神,仿佛一头沉眠多时的猛虎,骤然苏醒,狠狠地咬下一口,无比的决断与魄力,让自己对姊姊叹服拜倒,推崇到极点。 可偏偏,今天在她回家的时候,她又出现了这样的眼神,那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武战豪就不寒而栗,根本管不上什么体面,先关门当乌龟再说,反正是从小尿布看大的自家老姊,还讲什么武者尊严啊! “……开门!” 不管怎么不愿意面对,煞星仍是到了门外,低沉的声音,简单两字,却像是猛虎的低咆,让闻者阵阵心惊肉跳。 这回,连老管家都听出了不妥,外头的那只母老虎,似乎很不高兴……想想也还真是,久久回一次家,却被自家人给挡在门外,是谁都会心情不好,而且这位大小姐,以前就是出了名的不能受气…… “是,立刻开……” 老管家嚷着让手下人去开门,话还没嚷完,就被武战豪一把猛揪住衣领,露着森森白牙,威吓道:“不许动!没有我命令,谁敢开这门?” “呃……少爷,可这……” “没有这或那,说不开就不开!” 武战豪的声音方落,门外就轰然一声巨响,威猛的冲击力,震撼着结界,仿佛什么攻城槌之类的重物,撞击了门口,如果没有结界屏护,别说是门被撞开,两扇大铜门飞出几十米都可以。 ……她出手了! ……这甚至只是她未出法相的一击。 同为地阶的老管家,自然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力量的差距可不只一点半点,自家大小姐竟然到了这层次,他瞪大双眼,惊愕地望向武战豪,“少爷,大小姐她……” 武苍霓的声音从门外传入,虽然不大,却蕴含内劲,清楚传入每个人耳里。 “开门!这么闹成何体统?你们难道是要我当众攻打自己家门吗?” 考虑到对方真是说干就干的人,这边还真不敢和她叫板,什么事情能在家里解决,就别演给外人看。 无奈之下,中门大开,武家众人几乎是竖起白旗,将这位大小姐迎了进去,在进门的时候,远处天空烟花窜闪,白日烟火,粲然耀眼。 “这、这是啥啊?” “听说是南方的一个暴户要入京,正在那边造势放烟火,晚点还会撒金币雨的样子。” “哼!骚包,果然是暴户。” 武家人们的低声交谈,武苍霓一字不漏地听进耳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为所动,白色披风扬摆着,跨步进了大门,回到这许久不曾造访的虎跃国公府。 入府后,她看了一眼天上的烟花。 ……你动作好快啊! ……幸好我也不慢,否则就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在心里这么说着,武苍霓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没有人能够理解,而后,她面对站在眼前的武战豪与老管家,声音转为严厉。 “为什么不开门?开了是我却关门,连结界都开了,你们当我是敌人吗?” 武苍霓手一挥,道:“算了,家里如今在帝都有多少能用的人手?能调度的资源?立刻列单给我,我要知道!” 第二章 砍在我心上的那一刀 武苍霓本身的心情,是并不想回到武家的,只要考虑到自己未来会走的方向,甚至就连司马家,都最好在这次帝都之行时,找机会划清界线,不相往来。 无神铺之主,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很理想的定位,身在外道之中,有自己的地盘与人马,可以作自己想做的事,不用顾虑牵连亲友,当完全豁出去了之后,也无须忌惮李氏与密侦司的反应。 诸天神魔蠢蠢欲动,李氏皇权势难安稳,这既是自己的机会,同样也提醒着自己,时间不多了,若不能在那之前建立基业,累积足够实力,等到后头此事真正生,自己也难有什么真正作为了。 无神铺,只是个百族战后急就章建立起来的组织,谈不上什么深厚底蕴,虽然说得上有钱有粮,可别说与星月湖那样的万年传承相比,哪怕比之心魔阁、莽荒殿,也有所不如,连一件神器、神兵都拿不出来,相当尴尬。 如若诸天神魔回归,自己又不愿与之低头同伍,那小小的无神铺,不是彻底边缘化,就是在某次冲突中,被大浪的余波给轻易覆灭……这是自己可以清楚预见的现实。 因此,这趟上京之路,自己一面捣毁极乐堂分舵,一面也趁机修练,打磨自身,再一次思索天阶之路,为着跨出那半步作最后沉淀。 六年前,自己修为不足,对茫茫天阶找不着方向,自封驺牙,修练仁刀之道,毕竟天阶路渺,多少人中俊彦探索一生,都找不到方向,假若自己不幸成为其中之一,那么只要有朝一日仁刀大成,自己也能凭此踏入天阶。 此为外道之法,有着种种缺陷与限制,可一旦功成,仍有望直指天阶高段。 然而,或许这想法太小看自己了,短短六年之后,仁刀大成仍遥遥无期,自己却已经半步,脚踏在天阶的门槛上,无须仰赖器物,天阶即在眼前,所需要的,就只是最后的那点思悟。 最近这段时间,是自己登天的重要关键,本来不应该参与进别的事务,无奈太多的事连接生,让自己根本静不下来。 韦士笔遭擒,这事自己怎么都得亲来一趟,但参与程度就不好说,毕竟从理性程度来说,这显然是一个大陷阱,自己明知是陷阱还踩进去,劫人出天牢或是劫法场的可能,实在太低,若真事不可为,也就是来这一趟,目送他上路,以全同袍之义。 可晋王府的意外遭遇战,让自己的想法生出变化。 那一战,简短三招两式,根本算不上惊险,但给自己带来的冲击,可不是一般的大,因为……那牵涉到一段自己难以忘记的过往。 当时,自己加入碎星团未久,随队冲锋,为了救一户人家,中了妖魔的陷阱,遭到妖魔的控制。 妖魔之类的邪物,之所以难以对付,不全然是因为强大,很大一个层面,是因为各种诡秘多变的手段,防不胜防,自己身遭暗算后,神智虽然清楚,身体却受到操控,不听使唤,而且激的力量还更为强猛,立刻伤了两名同伴。 在场的高手,虽然不是没有强过自己的,却投鼠忌器,被自己杀得七零八落,根本谈不上救人破局。 当时的自己,心急如焚,真恨不得手中刀直接砍了自己脖子,一死解脱,也好过为妖魔所控,干这些亲痛仇快的伤害。 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他出现了! 伟岸的身影,仿佛能将塌下的天也撑起;宽阔的胸膛,像是能够包容一切,当他的巨足踏在地上,大地摇撼,妖魔也为之变色,人族更是士气大振。 从头到尾,他只说了一句,用近似岩石摩擦的声音,道:“让开!我来!” 跟着,他就朝被控制的自己冲过来,当自己一刀斩下,他背转过身,用他坚实犹胜岩盘的后背,挨住这一刀,在鲜血喷溅的同时,背上肌肉竟然将刀刃夹住,抽拔不出。 挨刀,是为了限制目标的行动,接着的一击,巨汉自击胸口,刚猛无匹的劲道,透过他的不破金身,削减了威力,再从后背透打出来。 毁天霹雳! 削减威力之后的刚劲,对自己只是造成轻伤,却破去了妖魔对自己的依附控制,还连带将那魔物震杀,神乎其技的一击,把危机解除。 而对着不知所措,心慌意乱的自己,巨汉咧着嘴笑了,没有任何的怨怼责怪,就只是说了一句,“没事,下次小心点,这事谁没有过?”便将一场危机轻轻带过。 巨汉离去时,还一手按着背后,走路也一跛一跛的,好像非常吃痛,模样实在很糗,不过最终他一声也没哼,就这么按着背,独自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幕画面深深印入自己的心,哪怕多年过去,只要一回想,整个身体都会热起来,这是能烧热自己心窝的深刻回忆。 曾经,自己的心,是这么牵挂在那个巨汉的身上,可最后,自己却在他胸前斩了一刀…… 这份思念与懊悔,在晋王府的遭遇战中,被完全唤醒,那是与当初一战完全相同的打法,而碎星故旧凋零,知道这件往事的应该已经没几个,更别说自己修为今非昔比,敢用后背扛自己一刀的,真是要有往死里去的觉悟。 那个戴凤凰面具的男人,是碎星旧人?尤其是……是队长的相关人? 这是最初在脑中晃过的念头,但随即与早先的另一个想法,相互结合。 天牢一战,离奇现身的山6陵,已经引起众多臆想,虽然很多人认为是事先埋伏,又或者是空间转移,但一个更明显的可能性却摆在眼前,只是人们下意识地直接否定了。 九岳缚龙阵动中,阵没破,外人如何进得去?即使山6陵神威盖世,强行杀入,那原本被困阵内的盖舟曲,又到哪里去了? 与其说盖舟曲被传送走,而山6陵被传送过来,为什么不是直接点,没有什么传送,就是盖舟曲直接变成了山6陵? ……盖舟曲……变成了……山6陵? 无比荒唐的感觉,让自己甫意识到,就气得想要打烂桌子,然而,理性沿着这个荒唐的念头分析下去,却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性是有的。 自己出身碎星团,实在太清楚这是怎样的一个诈骗组织,太晓得打那个人之下,整个碎星团是怎样的作风。 说得难听,是一步一坑带一坑,但说得好听些,那就真是处处留后手,步步藏转机,留藏起来的真实,一定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丰富”许多,这才能屡屡在山穷水尽时,变魔术般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旁人都认为,碎星团好诡道,兵行险着以求胜,但自己心知肚明,碎星团最擅长的,是以本伤人、本多终胜,是再正统也不过的堂皇大道,之所以总给人爱行诡道的印象,就是因为太会藏,太善于用假象覆盖真实了。 很多时候,自己也常常惊于碎星团……不,正确来说,是那个人,他的手里竟然藏着这么多资源,看似陷入绝地,其实致胜关键一直握在手里,不过是诱敌深入,追求最大效果而已,如果早把手上的底牌打出,估计敌人直接就把兵器一摔,负气而走,还要扔下一句:干!都你自己玩好了! 那个人藏得如此之深,山6陵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肯定也得了他的传承,而那个人的一个特色,就是很多东西打一开始就被深藏起来,并且是把最大的秘密,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如果山6陵也传承道这个特点,那么……会否打一开始,山6陵这个形象,就是用来藏匿某些东西?某些……与莽撞巨汉截然相反的东西? ……山6陵,那个撑天撼地的巨汉,或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假象,人人都看在眼里,每个人也深信不疑,但他确实就是假的,不存在的! 类似这样的事,碎星团史上生过不少次,让自己从目瞪口呆到麻木,也算得上是一种适应,所以,如果说山6陵的身上,同样藏着类似秘密,自己在震惊、意外之后,并不会太难接受。 当这个想法,与眼前状况结合,自己心中一动,立刻倒戈,转了立场,拦截龙灵儿,让那男人离去。 之后,抑制激动心情,因为这不是纠结的时候,既然知道碎星团将有行动,而自己又决心支持,那先取得力量才是当务之急。 司马家在帝都基本没力量可言,所以自己想都不想,直接回到武家,把一切纳回掌中,有了筹码,就能从容应对,而当这一切都做完,终于到了可以面对自己心情的时候。 “准备帖子,请温家家主温去病过府……算了,他不会来的,还是我去找他。” 摇了摇头,武苍霓亲访温府,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色时分,照理说人也该在,却被告知温去病已经离府,往鸳鸯楼赴宴去了。 “哦?鸳鸯楼?” 武苍霓微微一笑,在那名门房的错愕眼神中,消失在夜色里。 ; 第三章 浮生若梦,各有交易(紅包満五百加 温去病的突然造访京城,对京城中造成的震动,着实让各家各派的首脑手忙脚乱。 鬼尊降临,外道邪魔肆虐,山陆陵现身……一波波的大事,犹如狂涛猛浪,早把这些首脑人物冲击得晕头转向,正在慌忙商议该如何应变,才能掌握最新情势演变,抢占先机。 和这些大事相比,区区一介南方的土财主抵达帝都,既无官身,也没有家世血统,根本引不起关注,但考虑到他背后的金刚寺与天阶,这些大势力仍必须给予关注,纷纷提出邀约。 不过,这里是帝都,接待客人的讲究,可不是南方海港可比,温家不过一群打酱油的人贩子,哪怕现在背靠天阶,干的也是下作买卖,还敢高调入京,简直是不知羞耻,如果还把这种人当贵宾,盛大欢迎到府上,那就是连自家也跟着蒙羞,将来被人耻笑,成为家门汙点。 有鉴于此,各家各派对温去病的邀约,基本都是设宴在别馆,或者是某处酒楼,而不是迎到自家府上的正式宴会,发帖的对象,也格外选择过。 以温家背靠两名天阶者的份量,身为家主的温去病,足以与六郡任何一位家主齐平,接待也必须是这个分量,但考虑到他名声的劣迹斑斑,甚至不能请在自家府上,若由家主这层级的出来,显然不妥。 考虑到温去病的年纪,由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来出面,似乎更为合适,气氛也比较轻松,方便说话,因此,发帖邀请温去病赴宴的,基本都是各家各派年轻一辈的菁英人物,也几乎都是星榜之列。 年轻人放得开,只要不是顶着“未来家主”头衔的稳接班人,就算玩得出格些也无所谓,这些人基于温去病的过往情报,邀约地点几乎都是帝都的娼馆、歌楼,要给温去病一展风流的机会。 经过考虑,温去病选择首先回应的,是龙初九的邀宴,这一位可不是陌生人,当初来自己家拜访过两回,自己回拜一下,也是应有之理,于是没等天黑,就带着龙云儿赴约去了。 “……以往逛窑子,都是放妳在外头,这回要带妳进去,没问题吧?” 在马车上,温去病斜眼望向秘书装扮的龙云儿,后者没有开口,却拍了拍胸,比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手势。 ……敌暗我明,状况不清,情势已经非常险要,哪还是纠结这些小问题的时候?不能再给温家哥哥惹麻烦了。 ……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除非看到大姊出来吃人了,否则不管看到什么场面,自己都不会再动摇! 龙云儿自信满满,跟着温去病一起下了马车,见到已经等在鸳鸯楼下的龙初九,相互见礼,自有一番客套。 “温家主,一阵子不见了。” “初九兄,温某仰慕帝都风光,来吃你龙家的白食,不要紧吧?” “哈!别人来我龙家白吃白喝,多一口都休想,但似温兄这等贵客,我们还真怕你不来,请!今晚一定要吃够、喝够!” 龙家子弟鄙夷看人的“白龙眼”,驰名大地,龙初九绝对是擅使这技巧的佼佼者,不过,一旦遇上能得认可的对象,他也非常懂得礼节,与温去病握手大笑,炒热气氛,将温去病带入。 在场的也不光是龙初九,世家之间素来颇有默契,忌讳吃独食,温去病允了龙初九的邀宴,自然得约一些陪客,朱家、袁家、武家都有年轻菁英到来,甚至连玉虚真宗都有俗家弟子与宴,所有目光所集,都在温去病一人身上,想要探他的底。 “久闻鸳鸯楼是帝都八大风月胜地之一,今天既然初九兄请我,可得好好大开眼界。”温去病笑道:“不知道指南手册上的介绍,鸳鸯楼的花魁,舞姿妙影弄清霜,列名帝国十美的薇薇大家,初九兄有没有先帮我预下了?” 还没入宴,张口就问女人,龙初九眉毛轻轻一颤,露出不耐,但随即脸色转和,与身旁众人一起大笑,“温兄果然是性情中人,真情率性,令我等佩服,如果没有这样的直率,反倒不像你了。” 温去病又如何听不出这表面称赞之下,真实存在的鄙夷,当下也不说对方虚伪,只是笑道:“那初九兄是帮我约……” “这点只能让温兄失望了。” 龙初九尴尬道:“若是平时,我龙家在帝都虽然不是地主,但这些妓馆歌楼,哪一个敢不看我龙家脸色作人?要点谁,谁就得出来,但这回温兄来得不巧,我龙家的面子再大,也没法为温兄点一个死人过来。” “死了?”温去病佯作诧异,道:“好好的美人儿,怎么会死了的?” 一名王家的青年俊彦道:“温兄可能路上没有收到消息,有所不知,帝都最近不太平,薇薇大家在晋王府遇袭的那晚,遇害身亡,死得很惨,连皮也被剥走,六扇门那帮酒囊饭袋,迟迟不能破案。” “怎会如此?” 温去病一脸错愕,其实心里比什么都清楚,鬼尊打破沉默平衡后,帝都无数暗潮涌动,有些是趁着动乱去采花,有些是趁着旁人采花去作案,后者就包含了心魔阁一帮人。 太一开给心魔阁的神兵任务,那边可是很认真在执行,而且还压根不考虑人手问题,来了个多管齐下,同时开花。 他们让自己去晋王府剥美人皮,也派其他高手去别处,有些直接给人家反杀,有些却惊喜得手,混在一堆同时期发生的采花案中,别人顶多以为是采花贼心理变态,哪想到其中会有这等纠葛? 而在那一轮打劫、奸杀的案子里,不但帝都名宿的妻女、富豪贵族的妻妾受害,甚至连青楼女子也不能幸免,像鸳鸯楼的花魁薇薇,本是帝国十美之一,更是星月湖力捧的大美人,貌似弱不禁风,其实有着星榜前五十的修为,却还是给人在那晚干掉,连皮也剥走。 心魔阁此举,可以说是非常不顾及九外道的义气,当然九外道之间,本来也没什么义气可言,心魔阁那群痴汉平常疯起来,连自己人都照杀,鬼才管你什么九外道的义气。 总之,此事也激怒了星月湖,一面扬言将有天阶级战力入京,奉劝各路同道切莫妄动;一面也调派护卫,加强所属各青楼、妓馆的戒备,省得被人白吃白嫖了不算,还连姑娘也干掉,砸了谋财工具。 这些属于暗世界的情报,明面上不是人人皆知,但帝都的八大青楼,本来就是文人雅士、贵族富商爱去的地方,来此听曲、狎妓、谈生意,不可一日或无。这几天血案频传,人心惶惶,一些自负勇力的贵族青年,就纷纷站出来,要保护自己心仪的花魁或是红牌。 所谓的保护,就是纠众来捧场,在青楼里待上一夜,听曲、喝酒,坐镇此地,让宵小远离,护自己喜欢的红牌姑娘周全。 美人有色,英雄有刀,这勉强也能算是一桩英雄美人的韵事,更何况这些公子哥,个个有家世、有背景,有些还文武双全,能填词作诗,那就不只是韵事,而是雅事了。 虽然,就温去病看来,这群人简直脑子进了水,堂堂贵胄公子哥,跑到妓院来当看场的,没薪水不说,不能白吃白喝,还得自己掏钱付帐,天底下有比这还蠢的傻事吗? 不过,天下事,有人愿打,有人愿挨,那些公子哥基本不在乎钱,在意的无非名声,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想要出名,而搞出这些英雄美人的韵事,无疑能够大大出风头,如果幸运一些,因此掳获美人芳心,更是可以一跃成为京师的名人,对于即将到来的得意宴,大大有利。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浮生若梦,都是交易……英雄美人,逢场作戏,看似痴愚,背后又何尝不是各有各的利益? 温去病对这些把戏心知肚明,但就算挑破这些,也不代表自己聪明,横竖都是一场游戏,自己也能玩转规则,在里头捞到自己的好处…… “……走了走了!” 温去病一脸兴味索然,掉头就想走,龙初九讶异拦住,“温兄,这又是为何?” “来这里就是为了喝汤,现在汤都洒了,不走难道留在这里吃屁吗?” 温去病表情超难看,这么溢于言表的不悦,龙初九心中鄙夷,暗骂这根本不是个干大事的人,满脑子就只想着女人,小利障目,不成体统,但既然要负责接待,这些反感只能收起。 “温兄这是哪的话?帝都别的没有,美丽女人有得是,薇薇姑娘虽然给人干掉,不过鸳鸯楼已经另外补了花魁,新的这位高绮兰姑娘,年方十八,能歌善舞,艳色更胜薇……” 龙初九微笑说话,忽然肚里暗骂起来,觉得自己堂堂龙家继承人,居然对着人说这种话,沦落得像皮条客一样。 然而,还没等他自我埋怨完,楼内就有一名青年冲出来,脸色慌张,忙道:“龙哥,不好了,绮兰大家被别人抢了。” 第四章 争风吃醋 帝国六郡的贵族子弟,眼高于顶是基本为人态度,这里头又以龙家、武家为最,帝室李家虽然尊贵无比,却因为人丁稀少,年轻子弟反倒有所收敛,不那么愿意惹事。 龙、虎两家中,神都武家因为早年大变,加上武苍霓的刻意压制,强势压平,那种太荒唐、太胡作非为的子弟,真会被她提刀冲回家门,连带庇护的家长一起砍杀,所以,新帝国成立后,武家没出什么特别顽劣的子弟。 相形之下,龙家子弟未必常惹事,但那个架子之大、心气之高,确实在所有贵族中一枝独秀,无与伦比,而龙初九被视为未来龙家的继承人,太子爷一样的人物,平时别说争风吃醋,基本是不屑到这些烟花之地来的。 这一趟,为了接待温去病,纡尊降贵来到鸳鸯楼,礼数十足地先点新任花魁接待,可以说是非常给温去病脸面,高规格接待,哪知,温去病前脚才到,龙初九便被告知,预定要来的高绮兰,被人截走,不能来了。 风月场中,这种事情基本天天上演,强势的雄性,恃强截夺女性,是求偶行为的原始表现,龙初九平时不入青楼,可家族中的堂兄堂弟,都没少干这类事,如何抢了其他人的粉头,如何让其他人敢怒不敢言,或是敢怒敢言后被打脸,这类事听都听多了。 但龙初九作梦都想不到,居然有一天轮到自己被打脸,而且还是在这种极为敏感的时候。 此刻,对着温去病,对着其他在场的各家俊杰,龙初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登时觉得下不了台,赶忙一拱手,道:“温兄,各位,先请入席,小弟去去就来。” 话说完,回身刹那,龙初九脸上浮现的,已经不是怒气,而是森冷的杀意,但一直默默跟随在旁边的中年人,却轻咳了一声,道:“九少,贵客需要由您接待,还是由我去处理吧。” 这个中年人,之前都跟在龙初九身后,不引人注目,但温去病却一早看在眼里,更注意到他身上那股让人不去注目的特殊气息,而龙初九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听人劝的个性,听了中年人的话,脚下一顿,看了中年人一眼,似如梦初醒,跟着,便转过来对温去病拱手。 “请!温兄。” 突如其来的转变,旁人一头雾水,温去病倒是清楚明白。 ……堂堂龙九少在此,还敢有人来虎口夺食,而鸳鸯楼居然还不阻止,这绝对不是碰巧,是冲着龙初九来的,鸳鸯楼权衡之后,没有阻拦。 ……对方身分未明,龙初九被人抢了粉头,已经大失脸面,如果亲自找上去,还被对方当众打脸,那就彻底丢人丢到家,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连继承人的位置都有危险。 ……去交涉讨面子是必要的,但不用亲自前去,需谋定而后动,不可意气用事。 龙初九也算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想通厉害,马上按捺住心情,脸色平和,拱手请温去病与其他宾客入楼,中年人则静静地消失,去处理此事。 温去病心中好笑,其他的宾客也心里清楚,都不动声色,一些与龙初九交好的,都不着痕迹地走到他身旁,悄言商议,其他比较事不关己的,藉机与温去病攀谈交好,或是注意起旁边的龙云儿。 订好的东跨院,张灯结彩,穿着性感的数十婢女,全数跪在门口,恭迎贵客,一律都是低胸束腰的款式,当一众贵宾从她们走过,居高临下,清楚看见那一整排袒露的雪白,碰撞摇晃。 温去病行若无事,与身旁的权贵子弟谈笑风生,就是跟在后头的龙云儿,一阵阵脸红心跳,但一进入禅定状态,便即心如止水,视红粉如枯木,一派淡定地跟着走过,没有失却体面。 灯火通明的厅堂内,主座在上,两旁分设十多个小方桌,中间完全空出来,预备一边上菜飨宴,一边欣赏歌舞,这是当前帝都最流行的作派。 “来,温兄,你远道而来,让在下先敬你一杯。” 龙初九给足面子,请温去病坐在首客位上,由其他家的青年菁英作陪,而这些素来眼高于顶的青年英才,也没人对这安排表示质疑,纷纷笑着把盏劝酒,只是眼中偶尔闪过的不服之色,让温去病心里有数。 ……这些家伙来之前,肯定受了各自家族的严令,就是来多听多看,用心摸底,要不然,哪可能这么安分? ……不过,眼下他们的心大概也不在我身上,抢粉头的事情还没解决,到底是哪路人马来惹事?能惹得起龙家的人可不多啊! 才刚这么嘀咕着,就看见刚才离开的那个中年人,重新又回来,后头跟着十多名千娇百媚,性感火辣的妙龄少女,弹着琵琶,载歌载舞地慢慢进来。 歌舞的水平不错,但龙初九的脸色却沉了下去,因为该来的人没有出现,显然交涉失败,甚至可能踢到铁板。 中年人面色如常,但在走上前靠近龙初九时,脚下微微一滞,温去病目光一扫,已经看了出来,中年人刚和人动了手,而且还吃了亏,受了内伤。 考虑到中年人的修为,大概有地阶中位,还在龙初九之上,对方的力量恐怕是地阶中、末段,或是有宝兵相助,或是多人出手,而中年人贴近龙初九耳畔,悄然说了几句话。 歌舞声响,但在场宾客都不是普通人,最差的也是高阶菁英,又仔细倾听,都听到中年人间断的话语中,提到那个人名。 “……寒心上人。” 这名字一入耳,不只其他人讶异,连龙云儿都心头一跳。 寒心上人,如今在星榜上的名字是王众生,原是天府王家的菁英,进入玉虚真宗深造,成为这一代的佼佼者,但因为残忍好色,喜欢虐杀女子,暗地里作案多起,为了遮掩秘密,还暗算袭杀师叔,最后事败,不得不狼狈逃亡,浪迹天涯,被玉虚真宗、天府王家追杀,六扇门也誓要捕他归案。 这么铺天盖地的追杀压力,照说早就该殒命身亡,可寒心上人却先转入佛门,又与一众邪魔外道厮混,练成一身稀奇古怪的本事,屡屡躲过追杀,还将不少高手反杀,持续作案,死在他手上的无辜女子,为数破三百。 单纯被天府王家追杀,也还罢了,但在玉虚真宗、六扇门合力缉杀下,还能屡屡化险为夷,这就很不寻常,不是普通个人之力能作到,一直都有人猜测,寒心上人背后有大势力帮助,而这只黑手很可能就是密侦司。 在这些六郡贵族的眼中,密侦司不过是专咬普通人的狗,何曾敢在自家面前放肆?现在听到寒心上人竟然公然抢人,坏这边的面子,当场就有与龙初九要好的龙家子弟,愤然把杯子一摔,拍案而起,要帮龙初九出头。 这番激烈动作,吓到了正开始歌舞的歌姬们,歌声骤停,但也在这时,中年人的口中又吐出一个人名,“……龙杀一。” 一个人名,在场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拍案站起的那名龙家青年,更像是被一桶冰水浇在脑袋上,愣在当场,开口也不是,坐下也不是。 龙杀一,当前的星榜第一人,独来独往,是帝都的一匹孤狼,也是一匹不受控制的野兽。 论身分,龙杀一是龙初九的嫡亲兄长,武功卓越,年纪轻轻就登上地阶,本来是有望成为沧溟之主的头号顺位继承人,但他不爱治理,也不爱权,只好掌控生杀的快感,杀欲极重,动不动就是血洗、灭门,最终被龙家所驱逐。 龙杀一从此天涯浪荡,到处屠杀各派好手。那是真正的屠杀,不是挑战,因为他对江湖争胜没兴趣,更不重视名声,行为抛弃人道,崇尚狼性,每每都是不做预告,骤然现身,出手袭杀后远颺,无人能挡、无人能阻。 沧溟龙家对这号人物头痛之至,既重视他血脉的未来性,又忌惮他的不受控制,其他势力看龙家态度不明,也不好过激行动,龙杀一的血色旋风肆虐数月之久,甚至有月榜中人被其袭杀,最后惹出六扇门的高手,持神器将其重创捉拿,逮捕入京,但不知背后怎么操作的,龙杀一不久便被放出,不离帝都,成了一名收金买命的杀手。 莫名的神转折,明眼人看了早都心中有数,这件事背后没有密侦司插手,那才叫见鬼了。 虽然同列名于星榜,但龙杀一、寒心上人这两人从没听说有什么交集,现在却一起在鸳鸯楼设宴,情势怪异,更让人怀疑,会否是冲着这边来的? 在场众人,表情古怪,既觉得异常憋屈,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一下看看龙初九,一下看看彼此,感到尴尬至极,龙初九更是下不来台,可要说直接去兴师问罪,那又是一颗碰不过的硬钉子…… “……不给九少面子,就不不给我姓温的面子。” 出人意料,温去病打破沉默,笑道:“我出去换身行头,九少的面子,我来负责讨回,如何?” 第五章 画里走出的人 温去病的个人实力如何,确实已经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众所周知,在公开资料上,这位温家家主体弱多病,武功只练了个稀松平常,更从未展露过血脉力量,似乎是那种无法唤醒血脉力量的废人,连低阶的阶字都踩不上。 但这么弱的人,怎么可能成为堂堂一族之主?更别说,他还一手拽着破败的温家,在短短时间内富裕发家,追杀碎星者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狠辣程度,这绝不是单单仅具智略,没有其他能力的人可做到。 温家与其他势力的几次冲突,展现了在阵法方面的非凡之能,惹人疑窦,开始有声音出现,觉得温去病可能是阵道大家,但这猜测没有获得证实,也没人见过温去病的出手。 这一回,各家想要探温去病的底,基本目标是弄清楚他到帝都目的为何,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意向,倒没想过要测测他的手底功夫,不料龙杀一、寒心上人横插一手,竟然促成这样的机会。 听到温去病主动说要负责找回面子,在场的各家菁英,眼睛都一下亮了起来,就连龙初九都是一怔,口中虽然说不好意思,不能劳烦了贵宾,却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让温去病自由行动,带着那名美丽秘书离场。 ……不过,单纯要寻衅生事,也还罢了,为啥要特地换身衣服?这未免太令人费解? 龙初九看向在席上的朱望宇,以目光相询,后者尴尬摇头道:“我去港市的时候,也见过此人几次,只知他好标新立异,每多狂妄、荒诞之举,人所难测,至于他有什么真本事、又打什么盘算,小弟也一无所知。” 席间各路菁英,纷纷摇头,都用好奇的目光,望向门外,而温去病则与龙云儿则是已经来到停于楼外的马车,龙云儿在外看守,温去病上车更衣,更传出说话。 “这帮家伙搞错了……我听到那人向龙初九的报告,在那喝花酒的,还有夏侯章、李月白,还有莽荒殿的人……没义气!拚了命救他们出来,喝花酒居然不叫我,早知道当初就让他们全埋在天牢里。” 温去病用极低的声音埋怨着,龙云儿当然不会理他的胡言,而是听懂了话中的真实意义,惊道:“密侦司与心魔阁、莽荒殿的人会面?” “何止?”温去病哂道:“他们不是还叫了姑娘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妓……星月湖?”龙云儿奇道:“密侦司是想让这几家外道坐下来谈判?为了这几日的事商量?这不是疯了吧?心魔阁才刚和密侦司激烈冲突过。” 温去病笑道:“不然咧?展现强势,把这几家外道一股脑扫荡了?如果做得到这种事,九外道还能传到今天?别傻啦,打归打,治安归治安,再让这些邪人成日乱闹,密侦司也坐不住,起码先把能控制的地方控制住,否则,真要让九外道在帝都火拼,闹给全帝国看吗?” 龙云儿颇感郁闷,自己虽不是笃信正邪不两立,但看帝国处理这些邪魔外道,不是清剿,而是约出来谈判,身为帝国的一份子,感觉真是不舒服。 “密侦司应该不至于想砸龙家的场,意外碰上的可能居高。不过,两个年轻新星,还不够份量主持这种谈判,但也不可能让大统领出来,自堕帝国的体面,所以我猜又是老葛被抓出来扛事……” 温去病朝西侧看了一眼,道:“妳信不信,如果这时候我们闯进去,见到的熟朋友肯定比龙初九那边更多,直接打几声哈哈,就可以凑几桌麻将了。” 龙云儿低声道:“那还不都是哥哥你的朋友,不过,龙杀一凶名极盛,哥哥你可得……” “凶名?他难道比龙晋滔还嚣张?”温去病神情冷漠,“龙晋滔成名几十年,尚且被我打到仆街,他一个小的,也想在我面前兴风作浪?” 龙云儿想想也真是,那位大堂兄,虽然在年轻一辈龙家人之中,堪称杀神,却和早成恐怖传说的龙晋滔不能比,如今连恐怖传说都栽在温家哥哥手下,他哪会把什么星榜第一放眼里? “不过,哥哥你到底打算……” 才刚想问,温去病已经推门下车,当看到温去病的模样,龙云儿一下呆了—— 龙初九等人在厅中等待,时间分秒过去,等不到温去病回来,也不见那边有什么动静,为之心焦。 一名王家菁英脱口道:“姓温的该不会溜了吧?” 话方出口,远方一阵骚动之声,迅速往这边靠近,众人一阵惊疑不定,就只听那阵哗然之声,越来越近,最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 “各位久候,我回来了!” “你、你谁啊!” 虽然声音听起来像温去病,龙初九仍是忍不住这么脱口而出,因为眼前这位奇人的扮相,不但诡异,甚至有些反人类。 黑色的高帽,长约半米,简直像戴了一截烟囱在脑袋上;大红色的背心,挂满一堆金属锁片,闪亮到刺眼,;黑色的皮裤、黑色的皮靴,再配上一件满是长长白羽的大衣,乍然看去,像是一只好大的红腹白羽雁飞了进来。 白色的手套,拿着古铜色的金属手杖,走路有风,洋洋洒洒,只有单镜片的眼镜,目光显得锐利,嘴上甚至还多了两撇很性格的小胡子,温去病仿佛是从某幅图画里走出,完全不属于这个国度的人物,就这么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奇异的扮相,不光是让这里的人看到傻,打从进门口的一路上,就疯狂吸引着人们目光,大批人跟在后头指指点点,错愕惊叹,不晓得多少人直接在路上看了一眼,然后傻掉,还有许多人直接追着过来,想看看这个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想要干什么?全都挤在门外,往里头看来。 “在下平常都在南方作买卖,此次入京,承蒙各位公子爷看得起,先敬各位一杯,先干为敬,请!” 温去病摘下大礼帽,一口饮干了酒,笑道:“老温别的不会,见识什么的,更不敢与各位大少比肩,不过有些海外的轶闻,倒是可以和各位分享一二。” 六郡贵族子弟,浮夸无能的草包自然不少,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整日干的浑帐事,简直让人怀疑智能水平,不过,今天的这个宴席,既然能各自承担家族的委派,来这里的各家、各派俊彦,自然也不是酒囊饭袋,一个个都是做过功课,看熟温去病相关情报的。 所谓的情报,就是这六年来,温去病刻意表现出来的东西,是他想要让人了解的部分,读完那些报告之后,这些青年俊彦对温去病的印象,基本就是杀千刀的人贩子、贪利敢冒险的亡命徒。 这些刻板印象,基本没错,但直到温去病开口,他们才发现自己看漏了一点,所有和温去病相关的档案中,都会提到这一点,却也都被人忽略,因为相较之下,他死命猎杀碎星者的狠劲、身为奴隶商人的汙名,更引人注目。 ……但他同时也是帝国之内,排行前几名,甚至首屈一指的走私商人! 走私,在帝国属于违法买卖,虽然有利可图的违法生意,照样有人干,但与海外诸国的贸易,似乎也不是只要敢豁出命去,就能干的,除了帝国人对于大海的未知牴触,海外诸国似乎也对帝国存有某种顾忌,不愿过多接触。 那些所谓的走私商人,大多只是从海外运一些农产、矿物、药草之类的物品回来,只有岭南温家,仿佛出海不是为了通商,而是探索世界尽头,船队走得比谁都远,带回来的……也都是其他走私商所拿不到的稀奇古怪玩意儿。 身为六郡八门的菁英,无一不是见多识广,饱读各类书籍之辈,龙初九就相当自负文武双全,可温去病一开口,登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在极西之地,有岛国珍佛明,物产丰硕,人民喜爱诗歌与酒,该处政教合一,大神庙享有崇高地位,当年公主患有心疾,皇室悬赏,只要能取回救命药草,就能娶公主,继承王室,不知多少人前仆后继……” “……大海上,有罪恶之岛,岛群形如弯月,由各族流民所共居,擅长铸造,虽然只是群岛,却商业极盛,岛上每年输出的军武,不逊大国……” “……北方的大冰原之中,有巨人脚印,往北深入雪峰,可以见到巨人之坟,身高百丈,巍峨如山,封冻于冰柱中,永恒沉眠……” “南海有沙漠之国沙赫兰,国内有富庶绿洲,遍布毒蛇与鲜花,大名鼎鼎的盗贼公会,就在沙漠深处,加入公会需要经过考验,盗贼的最高荣誉即为神盗,能获得公会认可的神盗,留名史册,堪比剑圣……” 许许多多的海外奇闻,温去病口若悬河,一一娓娓道来,种种超乎想像,奇幻瑰丽之处,听得在场众人如痴如醉,接触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众人所在的厅堂内,那些上菜的仆役、斟酒的婢女,全都听得傻了,就只看这个奇装异服的男人,摘下手中的储物戒,微笑说道:“现在,给大家看一点稀奇事物。” 第六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鸳鸯楼中,北跨院之内,一场宴会正在进行,密侦司的统领葛长歌坐在主位,底下两旁,左手边是心魔阁、莽荒殿的人马,右手边则是星月湖、欢喜院,四方人马彼此对望,气氛诡异。 莽荒殿与心魔阁同进退,来这里是为了助拳,并不奇怪,但欢喜院与星月湖势如水火,和心魔阁也相互看不对眼,出现在这场合就很怪,格外引三方侧目。 星月湖的使者,是一名形容枯槁的白须老道,身后跪着几名姿色上乘的女子,都是鸳鸯楼的红牌姑娘,为首的一名尤其清丽脱俗,正是鸳鸯楼最新的花魁绮兰。 欢喜院那边都是女子,清一色穿着白纱,惹火的胴体若隐若现,她们挤靠在一起,饮酒嬉闹,做出种种挑逗的动作,旁若无人,而在她们之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倚红偎翠,姿态潇洒,想尽艳福。 这名青年相貌极奇俊美,肤色甚白,眉宇中有种近似女子的柔媚,举止秀气,长长黑发不梳不束,随意散落,自在写意,整体交织一起,构成一股邪异的魅力,勾引女子倾心,光看这斯文的外表,很难想像这就是声名狼藉的星榜之秀,寒心上人王众生。 丧命在寒心上人手上的无辜女子,早已攀上三位数,但他与欢喜院的妖媚痴女混在一起,却让人懒得批评什么,遇上脂粉客,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香艳中隐藏致命杀机,可哪边都没在顾忌风险。 要谈判的是星月湖、心魔阁,两边互不买帐,哪边也不服哪边,星月湖底蕴深不见底,心魔阁则有莽荒殿支持,双方虽然应约前来,却都抱着一见面就翻桌动手的打算,直接手底下见真章,可来了之后,看到欢喜院也在场,反而不好立刻动手,否则,首先动手的那个,肯定被余下几家连同密侦司一起围攻。 开头没打,就只能坐下来谈,双方言语初不投机,但因为都看密侦司、欢喜院不顺眼,些许火花碰撞后,竟然隐约有同仇敌忾的感受,让谈判出现转机。 这不是星月湖、心魔阁两方的最初预期,也不是密侦司一早的计画,葛长歌看在眼里,不得不佩服,确是一代新人胜旧人,寒心上人那小子说此法可行时,自己还不信,结果确收奇效。 ……不过,这策略能成功的另一大因素,还是因为自己的保镳确实够力,没有这头浑身散着杀气的野兽在,恐怕恼羞成怒的星月湖、心魔阁凶人,就先拿自己来同仇敌忾了。 葛长歌斜眼昵向角落,一名套着黑色毛皮的男子,蹲在那里,锐利的眼神,精悍如豹,冷冷环视着在场的所有目标,只要有任何异动,就会引来他的雷霆一击……不分敌我。 在可以压抑与控制的时候,故意放出大量的杀气,这无疑就是挑衅,葛长歌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很凉,这些新人真是一点也不把工作放心上,只顾着本身的私欲,也压根不把前辈放眼里…… 被欢喜院艳女包围的寒心上人,朝这边投来得意的眼神,仿佛在夸耀他的策略得计,也在嘲弄前辈的无能;角落里森寒的目光,提醒着所有人,那边有头渴望鲜血的野兽,择人而噬…… ……密侦司的这口饭,是越来越不易吃了。 整个谈判的过程中,外头不断传来喧闹声,这里本是妓馆,喧哗吵闹本是正常,但外头的吵闹声未免大了些,甚至有些越来越大的样子,葛长歌不禁好奇,外头是否来了什么大豪客? 在妓馆里,男人也不单纯是喝酒狎妓而已,尤其是面对一座妓馆的花魁、头牌,卖艺不卖身的很多,这时为了打动芳心,获得佳人青睐,男方就须有所表现,如果光会耍有钱有势,只会被人看不起,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龟腾、猿搏两郡,人杰地灵,文采风流,妓馆歌楼中多文人雅士,每次聚会就是斗文,吟诗作对,谁能为心仪女子写出一篇好诗文,起笔惊鬼神,就能夺得美人归,成为士子们的魁首。 司马狼翻之地,民风剽悍,争女人都是动手、掀桌子,没人情说,为了争风吃醋搞出人命,是常有的事,不光司马家无力管制,就连管场子的星月湖都头痛到要死。 但在帝都,情况就整个不同,京里的显贵子弟,虽也有不少自命文武双全,可如果真要和那些大才子比作诗,肯定是自取其辱,而这里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拔刀子分输赢更不可能,但总不能因此就不争风、不吃醋、不抢女人了? 此时,盛行于南方鹰扬一带,竞宝斗奇的比试,就很适合帝都,这里的权贵子弟,个个有钱有势,直接拿钱出来砸会被嫌土,可如果拿出一些珍奇宝贝,一物比千金,那就不同,若是拿出的宝贝价值非凡,旁人却瞠目不视,更可以打脸之后,彰显自己的眼界高明。 外头的喧闹声,恐怕就是有什么人在外头竞宝,似乎动静还挺大,因为除了隐约的喧哗,不时还有小婢女进来,向高绮兰与其他几名红牌贴耳说话,她们最初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后头却越来越眉飞色舞,咬着嘴唇,目光流转,都不自觉地朝外瞥去。 现场在多方谈判,动辄牵扯千百人生死,她们却在那边分心,这无疑是非常掉炼子的事。如此的没常识,要说不是故意,实在让人很难相信,葛长歌和心魔阁、莽荒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星月湖想玩什么花招。 星月湖的那名老者,感受到多方质疑目光,也有些坐不住,咳了一声,正要发作,高绮兰轻移玉步,到老者耳边低语几句,老者的表情登时变了,一脸惊愕地望向高绮兰,后者点了点头,老者自觉失态,又咳了一声,转头向各方表示没事,谈判继续。 多方谈判又继续进行,但谁都看得出来,星月湖那边明显心不在焉,随口应答,早先坚持的一些条件,现在似乎也都无所谓了,葛长歌冷眼旁观,越看越觉得不妥,遣人出去看看,外头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时候,外头的喧闹层级已经翻了几倍,走廊上甚至听到人们快步奔跑,抢着朝某处赶去的声音,步履甚急,好像屋子烧了火在逃难。 骚动频传若此,心魔阁、莽荒殿这两边更是惊疑不定,葛长歌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才等到手下的回报,让他大吃一惊。 “……什么?温去病也来了?穿得稀奇古怪,带来大量海外异宝,正在开特卖会?” 这消息一下把葛长歌打懵,自己可不知道温去病这瘟神也在鸳鸯楼,如果知道,怎么都不可能在这里坐得住。 心下生疑,葛长歌看了寒心上人一眼,鸳鸯楼是这小子选的地方,谈判的一切也是由他安排,他不可能不晓得温去病今晚在此,看来是故意藏着不说,给自己揹了一个大黑锅。 ……这帮后辈,一个比一个要无法无天!连这种事情都敢拿来玩! ……那个温剥皮,来也就来了,还办什么特卖会,他想干什么啊? 葛长歌正自纳闷,一名小婢跑了进来,低声在星月湖那名老者耳边说了几句,老者脸色大变,一下拍桌站了起来。 同时,欢喜院那边,桌上油灯莫名闪动,状似传讯,才闪到一半,正与寒心上人谈笑嬉戏的一众艳女,全都脸色骤变,豁然站起。 为首的一名白纱艳女,盯着油灯蕊光,表情惊疑不定,更多的却是喜悦,失声道:“他在公开标售不老泉之水?当真?” 话声未落,一众艳女集体离开,跑得比中了箭的兔子还快,留下刚才还与她们搂抱狎玩的俊美妖男,半躺在那边,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到了极点。 ……看似风流倜傥,其实人家甩你的时候,完全没商量! “赔偿就照我们刚刚说的那么定下,各位,少陪了!” 星月湖的老者连忙拱了拱手,转身就走,还带走了身后的高绮兰与几名红牌,心魔阁、莽荒殿的人也待不下去,匆匆告辞。 差事倒是办完了,但葛长歌却觉得满满不是味道,虽然看寒心上人那自鸣得意却被人一巴掌打在脸上的糗样,有些快意,可…… ……等等,姓温的不是因为卖假货,被天阶者追杀,跑到帝都来避祸?他还有钱办什么特卖会?他特卖的是什么货? 越想越惊,葛长歌陡然脱口,“不好!那家伙是骗子来的!” 而在同一片星空下,鸳鸯楼的东跨院中,龙初九等一众各家精英,看着满院子的人山人海,早已经傻在那边。 厅堂内挤得到处都是人,连院子里都一片黑压压的,甚至每个窗户口、围墙上,都有人攀爬在那里,努力探头往里看来……粗略一算,已经过千人了,而他们所围观的…… “不要三九八八,不要二九八八,不要一九八八,只要九八八,这么好的机会,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嗨起来!”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第七章 集资 最初,温去病在那边讲海外见闻的时候,还只是极富趣味性,引人入胜而已,龙初九惊愕之余,还颇有气度地拱手,表示:“龙某自以为见闻不差,今日听温老板所言,始知天方地阔,龙某不过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这话,确实是有几分叹服味道,但七成以上,是为了捧温去病一把,花花轿子人抬人,其他在场的王家、朱家精英,也纷纷大赞,帮自家人壮声势,夸给满堂的杂役听,也夸给那些被吸引站在门口的观众听。 到这里,龙初九等人都还是清醒的,只是有些不太理解,温去病要如何用这方式,把被拉走的姑娘弄回来,讨回面子? 接着,事情就开始失控,温去病从芥子环中,取出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大小东西,都是一些只在传闻中,或是闻所未闻的稀奇事物,与他之前所说的海外见闻相呼应,登时把气氛炒热。 更有甚者,这名温家家主不但穿得像个马戏艺人,在吹拉弹唱的杂艺上,还真有一手,话说一半,直接拿了把叫做“电吉他”的东西出来,踩在桌子上,直接甩头狂叫,落指如飞,激越弹唱了一首。 那一曲,威力十足,像一颗炸弹直接落在人群里,把气氛炸翻到最高点,当他甩头高唱完,现场气氛也如痴如醉,那件大白羽毛的披风飘扬,帅到极点,那些侍女的目光全盯在他身上,就差没有整个人扑跳过去。 而后,温去病拿出他展示的那些稀罕物,大多数是工艺品,先玩起了现场抽奖,广发抽奖号码牌,抽过几轮后,奖品越来越少,闻风而来的人却越来越多,几乎将整个东跨院挤爆。 这时,奖品抽完了,温去病想要收,可情绪被点燃的群众却不依,鼓噪闹起来,温去病顺应人民期望,活动继续,但不再是幸运大抽奖,而是改为竞拍。 到了这时,龙初九等人又发现,这个温家家主不但会弹会唱,而且居然还有一手夜市叫卖的好本领,先介绍物品,再用话术炒气氛,让人觉得不抢到这东西,简直错失了十年一次的好机会,那种全然不同于高级拍卖会的市井风,让这些帝都的达官贵人,为之疯狂。 几件东西一拍,全场气氛再次热络,而且,温去病还拿出了几件之前没有的新货,不是精巧的工艺品或是机械,全都是传说中的神药或是神丹,其中就有号称长保青春的不老泉水。 连这样的神物都出现,龙初九等人不淡定了,而异样的气氛也在群众之中蔓延,开始有一些新的人挤入场,甚至直接抢入厅中。 厅内,是龙初九等各家权贵子弟坐着,外头的群众都看得清楚,早先场面不管闹得再热,人们也都只停在厅门外,把院落挤个水泄不通,不敢闯进来,可不老泉水亮出来之后,就有人排众而出,大剌剌地走进厅来,龙初九等人本要斥喝,可看见几名来者的相貌,屁也不敢多放一个。 “姓温的,你这真是不老泉之水?” 来的几个人,明显分属不同势力,为首的一名道人,长了一个酒糟鼻,浑身酒气,道袍也有些肮脏,却明显出自玉虚真宗,来到温去病面前,张口就问。 温去病笑道:“不老泉,传闻能起死回生,还长保青春,咳,多说无用,有没有人愿意来试一下的?最好是快断气的,抬过来,让大家见证一下不老泉起死人、肉白骨的能耐。” 这边话说得满,那边就马上有拆台的,东跨院此刻挤满了各方人马,背后势力牵连整个帝都,不管要什么东西,都能迅速调来,很快就有一名气息奄奄的八旬老者,被连着门板一起抬来。 “来得好!” 温去病哈哈一笑,拿起玉瓶,将里头的不老泉水往那名老者口中倒去,几乎才刚一吞咽,老人目光一振,不但气息迅速变强,精神健旺,头发更以看得见的速度,由白转黑,脸上皱纹也飞快消退,前后不过一分多钟时间,随时会咽气的老人,居然重新站起来,还当着众人的面,年轻了二三十岁。 这一幕奇迹之景,让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吓尿了龙初九等人。 ……连这么夸张的东西都可以有? ……姓温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妈呀!有这种逆天神物在手,大哥你怎不早点拿出来啊? 一片震惊中,玉虚真宗的醉道人,和另外几名月榜有份的一方强人,仔细检查了那名老人的身体状况,并为之啧啧称奇,最后点了点头,确认无误,醉道人向温去病长身一礼,“温家主确实是有能之人,这不老泉余下的份量,无论多少开价,我玉虚真宗全包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现场的几名月榜高人,甚至投来不甚友善的目光,不老泉这样的神物,若落在玉虚真宗手上,就有望造出长生不老丹一类的神药,关系太大,岂能任由其独吞? 醉道人察觉到了这些敌意,但不老泉乃是必争之物,就算犯忌也要抢到手,所以丝毫不让。 “且慢!” 一声娇叱,一众身着白纱,火辣性感的艳女,凌空而落,降在院落里,身上气劲陡发,挤在外头的群众不是被抛甩出去,就是被挤到旁边,没一个能够沾到她们的雪肌玉肤。 “旁的不问,不老泉必须要给我们欢喜院留一份!就是玉虚真宗也没人情讲。” “笑话!” 一声苍劲怒喝,又伴随着一阵群众炸开,人仰马翻,星月湖的那名老者,领着鸳鸯楼的高绮兰、众多红牌,排众而来。 “在我星月湖的地头,哪轮到欢喜院的贱人伸手!江湖规矩,不老泉需得归我星月湖。” 高绮兰与其他美貌红牌,跟在老者身后,目光频频望向温去病旁边桌上的几个瓶子,闪放异采,只要想到能长保青春,哪个女人还能淡定? 虽然确实是踩在星月湖的地头上,可这么被人欺上来,龙初九也不淡定了,一脚踏出去,冷笑道:“天大的笑话,人在帝都,也轮到邪魔外道讲什么地头了?爷分分秒秒灭了你们!” ……但不老泉当然要有我龙家一份! “哼!龙家好大的霸气!” 星月湖的老者怒目瞪视,威煞散发,但醉道人身旁的数人中,一名赤发大汉站出,与老者对视,挡下他的威煞。 ……龙初九敢强势以对,底气十足,自然是因为有本家长辈在场。 星月湖这边进入对峙,欢喜院、玉虚真宗却蠢蠢欲动,而此时入场的心魔阁、莽荒殿也脸色不善,似要有所作为,场内气氛异常紧绷,那些被大抽奖吸引过来的群众,这时才知大祸临头,却已经来不及跑,站在那里,一阵阵心惊肉跳。 就在这当口,龙云儿快步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叠纸,从醉道人开始,赤发大汉、星月湖老者、欢喜院艳女、龙初九……场内有头有脸的人,个个有份,人手一张,每个人看到手上纸张的字,都是一震,目光骤利。 纸上有图有文,图中海岛风光甚美,文字叙述也详细,但最让人心惊动魄的,还是纸最上方的一行大字。 不老泉地产开发集资计画! 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往温去病,醉道人皱眉道:“温家主,这是何意?” 温去病早已坐回蒲团上,斜倚柱旁,手中斟酒,笑眯眯地说道:“不老泉这种神物,我手上哪可能有很多?唯一的一份,刚刚已经用作样品,给那位喝下了,不过,不老泉在哪里,我是知道的,各位都是当世的大人物,为了小小一份不老泉,争到脸红脖子粗,未免小气了。” 赤发大汉讶异道:“所以,你……” 温去病笑道:“哈,不老泉既然宝贵,一次只能舀一点,太不合成本,我想直接在不老泉外,盖一座渡假村,引泉水过来,业主每天扭开机关就能喝到,然后不论晨曦初起,或是晚霞日落,都能在自家的大浴缸里,泡着不老泉,喝着美酒,眼中所见,无边无际的无敌海景……如果旁边还有几个半裸美女……” 这边描绘,众人跟着想像,确实悠然神往,星月湖、欢喜院两拨人尤为意动,连醉道人都不禁点头。 温去病抓抓头发,叹道:“计画很好,保证能赚大钱的,不过,实行上有点小麻烦,盖渡假村要很多钱,还要驱逐岛上一些蓝皮肤的原住民,总之干什么都需要钱,我今次上帝都,就是来找合作伙伴集资的。” 这边说着,龙云儿走到了厅口,把满满一大叠文宣,对空洒出,院里群众一片哄然,纷纷伸出手去抢,仿佛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一个错过就不再的美梦。 扯开嗓子,温去病对外喊道:“不老泉渡假村集资计画,现在开始,一股一金币,欢迎各行各界,黑白官商,只要有钱的,敢做梦的,都来踊跃参与,今天你给老温一滴水,明天老温还你一桶油!” 全场气氛,再次轰然炸开,龙初九看着整个失控的场面,不禁愕然。 ……话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ps 啊,聽人說起我才知道,qq閱讀那邊有人打賞。那邊的打賞我也拿不到半毛錢,請我的讀者千萬不要在qq閱讀浪費錢,要打賞,請集中在,謝謝。 第八章 防狼套装 温去病的集资大会,最终收在一个奇妙的结尾,密侦司的统领葛长歌,慌慌忙忙地闯入,声嘶力竭地大喊这是骗局,要所有人千万别上当。 这个意外的插曲,弄得场面非常尴尬,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是一阵惊疑不定,而温去病的反应直接,举起了手,表示这一切若是骗局,密侦司当出示证据,自己也束手就缚。 葛长歌登时语塞,温去病才刚刚作过实证,那名起死回生、恢复青春的老者都还在现场,自己拿什么揭露他?密侦司又没有能力出海查证,再说万一真的有呢? 至于逮捕,那就更荒唐了,密侦司虽然很擅长没证据就抓人,但也要看是什么人,以温去病的背景与软实力,当前受各方瞩目,密侦司正是多事之秋,哪啃得起这根硬骨头? 一下迟疑,现场群众就闹了起来,密侦司形象本就恶劣,和冤狱、整肃之类的字眼扯不清关系,现在又疑似出现这种状况,人们直接就往那个方向想了。 葛长歌发现情况不妙,刚想挽救,温去病已经一下拍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叹道:“老葛,咱俩虽然熟,但我早说过,这桩生意,密侦司一个吞不下,你们不能吃独食啊!” 一句话,葛长歌脑里轰的一声,现场气氛更直接炸翻,群情激愤,满心想阻止诈骗案件的密侦司统领,就这么含冤莫白地被轰走,他所提出的警讯,没有任何人在乎,反倒成了最佳认证。 “连密侦司都跳出来想独吞,这件事肯定是真的!政府认证啊!” 类似的声音,当场就已经高声响起,而当宴席散去,与会人员各回各家,回忆起今天这势必成为传说的一场宴会,都觉得异常感叹。 “温去病这个人,深不见底,而且每每是在意想不到之处,奇峰突出,有通天手段。” 龙家府院之内,龙初九与赤发大汉,这么向满座的亲族、长辈解释着事情经过。 “我们以为他的资料早都在掌握中,可直到他表露,才发现我们对他根本算不上了解。我们这一次是为了摸底,可摸出来的底,却是连我们自己都一头雾水的东西。” 赤发大汉感叹道:“见其形,腾挪多变,合乎天地造化,我觉得好像看见龙了啊!” 类似的感叹,不只发生在龙家府院,也在其他几家国公府内响起,甚至就连玉虚真宗在帝都的玉清观中,醉道人也这么感叹着。 “那个温去病……与我们简直不像是一个国度的人,他拿出的东西,所说的经历,闻所未闻,海外真有这许多神奇之处?” 醉道人摇晃着手中酒壶,“本派也不是没有往海外探索,几次秘密组织船队,航向海外诸国,可怎么……就只有耳闻,从没实际接触到他说的那些地方?” 盘膝坐在醉道人的对面,一名年老道人,面露微笑,虽然是坐在那里,身影却虚实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更不时有微光自体内透出,诸多神异,正是玉虚真宗紫阳上仙。 “我玉虚真宗并不差钱,这个温去病,如果目标只是钱财,大可插股他的开发计画,无论结果是什么,就当是拢络人才的投资,也无不可,但……” 紫阳上仙沉吟道:“帝都连场大变,正是最混乱的时候,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了,他的来意……当真只是为财?” 袖中,紫阳上仙掐指为算,想测出温去病的命运走向,但卦中所展示的,却是一片天机混沌,难明难清。 ……天机深藏,这真不是普通人啊……—— “哥哥你又拿假货骗人了。” 马车内,龙云儿一脸无奈地看着温去病,后者正在卸妆更衣,把那身夸张的打扮换下。 “说什么呢?我才不卖假货咧,在场那么多人,慧眼如炬,卖假货他们难道会看不穿?” 温去病淡定的回话,说出的东西,也正是龙云儿为之困惑的点,只是已经被碎星团风格唬弄过太多次的她,压根不会相信什么眼见为实。 “那瓶神水,真的是不老泉?” “这倒不是,那是我和香雪之前合作炼金失败,剩下的一点副产品。”温去病道:“高阶以上无效,服用之后,疗愈所有伤病,恢复若干程度的青春,效果持续半月至一月,药效尽则立即身亡,神仙难救。” 龙云儿惊道:“这么说,是毒药?那位老先生岂不是……” 温去病耸肩道:“死定了,但又如何?没我的药,妳以为他撑得过今晚?现在白赚了起码半个月,该偷笑了!这药虽然是失败品,可是里头几种素材贵得要死,我可不是随随便便拿出来的,超级心痛啊!” 龙云儿愣了一下,问道:“那温泉村的房地产开发计画……” “我是说很认真的啊!不老泉的详细位置我不知道,大概方向我是真的有,他们如果集体出资,凑的钱够了,支持我去把不老泉找到,我就真的盖座温泉度假村给他们,又不是很难的。” “可你和他们说你知道不老泉位置的!” “我是知道大概位置啊,多少有点小误差嘛,招商计画和实际状况,哪可能零误差的?当初阿笔替团里拉金主,还在那边连夜喷血尿、做假帐咧,我只是用话术,算很有良心了!” 温去病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龙云儿真心无话可说,只有在肚内悄然腹谤:你这样子搞,早晚被苦主拦车刺杀! 这念头才刚刚生出,马车陡然一震,似乎遭了什么攻击,龙云儿不禁愕然,难道诈骗案才刚开始,连钱都还没有来得及收,就有苦主上门报复?这效率未免也太高了一点。 马车挨了一击,剧烈摇晃,温去病骂道:“浮萍居提供的货色真差,结界才扛一发就挨不住了,换了是我在老家的那辆,十下八下都不成问题!” 龙云儿无奈道:“别人马车是交通工具,哪像哥哥你开个移动堡垒上街?” 马车将散,车夫急急将马车拉停,龙云儿一下飞身,窜到外头看看情况,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股笼罩全身,仿佛被饥饿野兽远远盯着的寒意,才方一愣,就看前头远远站着一个男人。 长发披垂,青年男子的打扮,非俗非僧,容貌非常秀气,似乎还抹了脂粉,有种说不出的妖氛,却不知为何非常好看,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过,这赞赏只有一瞬,龙云儿的理智随即清醒过来,姿态更转为警惕,“寒心上人?” 这号人物,就连过往在深闺中的自己,都久闻大名,自己熟识的女性友人中,既有人被他玩得身败名裂,仍坚持不悔,连说值得;也有人痛恨其如蛇蝎。 无论如何,既然知道是这号人物,自己……也真有了开打的冲动。 “……好一个绝色美人!” 寒心上人远远看着龙云儿,为之震惊动容,“但为何用了这么糟糕的妆,破坏美色?如果妳过来跟我,经我,不出十日,必然是帝国十美那个等级。” 龙云儿暗自诧异,这家伙不愧是女人专家,香雪帮自己设的视觉屏障与易容,从来没有谁识破,唯有这淫徒一眼就看出不妥,大淫贼还真不是白干的。 而还没等龙云儿主动出击,寒心上人已按耐不住色心,主动掠来,扬手就是一掌,掌势奇妙变幻,而且掌势一起,自带一股桃花瘴气,弥漫涌来,不只入侵呼吸,也从肌肤渗入,是他过往得手无数次的采花绝招。 桃花瘴起,春意浓,寒心上人一掌打出,心中盘算,资料上说龙秘书的金刚身,得金刚寺真传,复又练出金刚法相,力大无穷,但自己的桃花瘴源自血脉,就是地阶也隔绝不了,只要连续两掌…… 才刚这么想,桃花红瘴中,一片白色水雾喷了过来,寒心上人本来戒备着敌人反击,金刚身修练者的大力一击,挨上了可不是玩笑,却不成想,对方的反击会这么阴毒下流,直接抄起暗器就喷脸。 猝不及防下,全中头脸,皮肤麻痒难当,眼睛又痛又狂流泪,还来不及逼出,“轰”的一声,整个脑袋都烧了起来,寒心上人抱着燃烧的头部,长声惨嚎,踉跄后跌。 在他面前,龙云儿随手扔掉喷筒,表情冰冷,舌尖下一颗冰蓝色珠子,发着幽幽青光,用含糊的声音道:“温氏防狼套装,有温保,不用逃,全套只收九九八!” ……都知道帝都有大色狼,今次又要打色狼脸,温家哥哥哪可能没有准备? 龙云儿含着冷玉珠,一掌就要往寒心上人打去,但瞬间笼罩全身的寒意,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现身攻击,将獠牙猛击向她。 刹那间的寒冷,龙云儿确认对方实力稳稳压过自己,避不开,只能用金刚身硬扛,连忙提劲护身,却忽然见到,半空之中,冷月乍现。 凄美的月虹,勾出血线,一个剽悍如兽的青年,肩头血流如注,现身出来,而在龙云儿身旁,天南武凤,傲然站立。 “不堪一击,全都给我滚!” 第九章 拍门 星榜第一,这个头衔未必代表什么,但能够占据这头衔良久,又差点袭杀月榜中人得手,龙杀一的名字与实力,绝对有代表性,禁得起考验,龙云儿在双方气机碰撞的瞬间,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这位堂兄虽然年轻,武道上却已卓然成家,将龙家武学融会贯通,远超过许多成名已久的叔伯,还脱出龙系武学范畴,别开蹊径,提纯龙血如兽,走上杀道不归,龙家里很多人提起,都是既羡慕,又畏惧,且惋惜。 对上这样的敌人,打不过没什么好奇怪,但不能心存惧意,若在他的兽意杀念笼罩下,生出惊恐、退却的想法,气机牵引之下,就算本来实力相差不多,都会败得如石破卵,是夺人意志,而后摧敌的极上乘境界。 龙云儿的应对,凝神屏气,禅心如镜,合掌映镜空,照见大千,不求反击,而是在身心空明的状态下,将金刚身的护体之能提到最高,先承受攻击,再行反攻,不贪求,无杂念。 瞬间的反应,就连后头的温去病都暗自点头,这丫头的资质还是很不错,换了自己还是山陆陵的时候,所能做的反应也不会比这好到哪去,不过……今晚应该是用不到她出手了…… 杀念动,兽影疾,天上冷月骤映清辉,没有温度的冰寒刀虹,划破黑夜,斩入血肉,带出一条赤色红线,当冷月凝为一把弯刀,握在飒爽美人的雪白柔荑中,天南武凤已经现身当场。 挡在龙云儿身前,武苍霓就那么随随便便站着,身上衣袍微微飘扬,却有一将当关的壮烈气势,仿佛身后之地,即是所守之土,万马千军不能过。 在她对面十余米外,身穿黑色皮草的如兽男子,低蹲在地,任肩头血流如注,眼中有惊愕、有痛楚,更有几分狂喜。 另一侧,寒心上人犹自惨嚎不绝,满头光润长发,都已经给烧得精光,可是焚烧的头部皮肉,隐约出现蛇类一样的鳞印,抵抗火焰的焚烧,更将毒物侵蚀拒之于外。 这是血脉苏醒的效果,传闻寒心上人得到天府王家血脉中,万中无一的玄武之血,因而备受期待,只是最后心性难承血脉变化,最终身心俱变,走入邪道,古秘奥妙的玄武血脉,在他身上变得如此邪祟。 “我的眼睛、我的眼……” 了好长一阵,寒心上人才放下手,脸部生出一块又一块的红斑,却没什么实质伤害,一双眼睛也变成赤色金瞳,闪烁如蛇,瞪着龙云儿,散着深深怨毒,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上要命的一口。 但无论有什么想法,他们都无法再进一步了,本来打算袭击温去病,泄愤之余也测测他的底,却不料惹出了武苍霓,这是个意想不到,也招惹不起的敌人。 哪怕星榜前列,威名赫赫,甚至能够威胁到月榜中人,能够硬杀大多数的地阶高手,但在密侦司尚未公布的最新排行中,武苍霓名列月榜第二,只输给离奇杀出的山陆陵,几乎就是天阶以下第一人…… 刚才横空斩出的冷月一刀,来时无影,没时无踪,无懈可击,龙杀一、寒心上人都是高手,又怎会看不出敌人的厉害,更别说这女人身分尊贵,牵系神都武家、平阳司马两郡的神经,龙晋滔就曾耳提面命,没得到同意之前,绝不能对她动手。 “……星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等实力,也能在帝都横行,真是不知所谓。” 手握弯刀,武苍霓睥睨霸气,当对面的两大高手是街头混混一样,说着只有她够资格讲的豪语,语毕,一声断喝。 “不堪一击,全都给我滚!” 一声沉喝,蕴含紫度雷绝的无上玄功,如一阵闷雷从地上震发,数百米内的房屋,别说是门窗震动,就连土墙都有破裂受损的,如此大的动静,是摆明要将事情捅破天了。 龙杀一、寒心上人不能再留,披着黑色皮草的男子,身形一闪就消失不见,而成为红面光头痴汉的寒心上人,恨恨地瞪了温去病一眼,又贪恋难舍地看了看龙云儿,也跟着离开。 武苍霓没有进一步动作,这两人可不是外道邪魔,背后有政府力量,帝都大阵也掌握在他们自己人手上,刚刚自己出刀时,周遭的大阵已经悄然旋动,若逼得太过,自己未必能讨得到好去,更何况,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武帅,很久不见了,西北一别后,妳康健如昔,温某不胜欢喜。” 敌人一退,温去病拱起手,非常客气地见礼,武苍霓微微皱眉,道:“很久了吗?怎么觉得好像不久之前才刚见过?” “呵呵,在下今日才入的帝都,之前都在路上狂赶,应该没有和武帅偶遇的机会,武帅这话,就让在下不太了解了。” 温去病笑着,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武苍霓欲言,但考虑到顶上的帝都大阵,又把话压了回去,看了看左右,道:“帝都近日不太平,各路左道邪魔横出,还有鬼尊乱世,你们的马车碎了,我陪你们走一程吧。” “这怎么好意思?不过,西北别后,确实很思念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那就叨扰武帅一程了。” 温去病话中藏机,武苍霓心中又是一动,也不多言,此时车夫早就不知逃到哪去,武苍霓护着两人,朝着温府而行。 一路上,武苍霓没有与温去病交谈,而是与龙云儿并肩行走,态度恳切,像是见着一名非常欣赏的同性友人,也不多问别的,只是指点她武学与应敌策略。 武苍霓并未修练寰宇咒武,但在碎星团中耳濡目染,通晓其中诀窍,又是待在第一大队,跟着山陆陵,对金刚身理解尤多,刚刚龙云儿虽未真正出手,只是运气摆了个姿势,落在她这位武道大家的眼里,已经看出很多东西,对龙云儿的提点,一词一句,都说在关窍上。 “……看妳的架势,是已经把金刚禅定,修练到登堂入室了,这点很好,当年队长他都没能修练这门功夫,妳已经比他更占优势……” “金刚印练到一定程度后,能够内结金刚定,妳如果能练到这程度,内结凝气,在硬扛敌人打击时,效果会更好,刚才龙杀一的攻击,若是妳已能内结金刚定,未必就扛他不住。” “妳有沧溟龙氏的传承,抛弃了未免可惜,金刚五蕴之中没有爪功,却也不是不能自行融会,弄一门大力金钢爪出来,武学没有上下乘之分,唯有最适合自己的,才是好的,妳看那龙杀一,不遵常规,却比正统更强,我那一刀本来冲着取他性命而去,他竟能避过要害,那就是……” 一句句提点,有些是龙云儿平时稍微想过,却不敢深想的,有些则是根本连想都没想过的,骤然受名师指点,眼前如开新世界,心头又是振奋,又是欢喜,不住点头。 不过,龙云儿也心下清楚,对方可不是到处做善事的好人,自己也没那么大面子,能得到天南武凤的认真指点,全是因为走在后头的那位。 一路上,武苍霓与自己并肩而行,从没向后头看一眼,温家哥哥也没开口说半句话,但自己禅心映照,却看得出,自始至终,武苍霓大部分的精神都放在身后,注意着身后那人的每个反应、每一下呼吸,而温家哥哥也明显知道这些。 ……这两个人,虽然没做任何交流,却有默契。 ……和他们走在一起,虽然他们彼此没对话、没有眼神交会,却能让自己强烈感觉像个外人,这份默契,真是不简单。 ……要是有一天,自己和温家哥哥也能这样就好了…… 这一路,走得不慢,很快就到了温府,门口的家丁连忙开门,要恭迎主人和贵客到来,温去病却一个箭步窜上前,拉着龙云儿的手,抢先跑到门后,对着站在外头的武苍霓道:“天色已晚,有劳武帅一路相送,现已到府,为免闲言碎语,就此别过,再见。” 语毕,不由分说,甚至也不管一脸惊愕的武苍霓,举步想上来说话,温去病伸手重重一推,就把两扇大门用力关上,武苍霓一步窜上,重重砸来的门板,几乎就碰在雪白的鼻尖。 ……这还真是最典型的过桥抽板,一路护送,末了被挡在门外! 武苍霓看着紧闭的两扇门,面色沉了下去,胸中郁闷渐生。 ……自己可以顾虑对方的立场,就这么顺从建议,掉头离去,又或者…… 大门内,温去病才关上门,就急急让龙云儿摆开马步,凝运大力金刚劲,全力撑护住门,整个动作还一点声音都不能发,这诡异的布置,让龙云儿心生不安,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至于吗?哥哥,武帅她……” “嘘!嘘!” 温去病才作声,一股大力自门外涌来,双手撑着门的龙云儿,一下没能站稳,虽然守住了门,人却给震得飞了出去,整扇门连同围墙一同震动,门外一声怒喝,如同虎啸。 “姓温的!给我出来!” 第十章 黑作坊 运劲护门的时候,龙云儿承认自己是有些心不在焉,轻忽大意了,但瞬间涌来的大力,破去门上的防御结界,轻易瓦解自己的气劲,更把自己震飞出去,这一手神功奥妙,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如果是真正动手,武苍霓岂不是一刀就能斩杀自己?这可比什么龙杀一、寒心上人厉害得太多了。 ……这就是能竞争月榜第一人的实力! 不过,站在门边的温去病,却一脸淡定,全然没给这一击吓到,而是好整以暇地摇着头,叹道:“都这岁数了,还是这么爆脾气……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跟着,温去病随手拍开已经碎断成数截的门栓,双手将门拉开。 武苍霓站在门外,一掌没有能将大门成功拍开,怒气未减,却转为内敛,面上没有表情,静静再推出威力更强数倍的第二掌,要一举开门,门却忽然开了,温去病从里头走出来。 掌势未停,温去病看也没看迎面而来的这一掌,淡淡吐出三个字。 “他很好。” 只这短短三个字,传入武苍霓耳中,刹那间,如遭雷击,让她呆若木鸡,愣在当场,什么怒气也在这瞬间化为乌有,这些年来的无数辛酸、多少压抑,都在这一刹那涌来,怔怔地,差点就掉下泪来。 然而,对面温去病一句话扔完,马上就把头缩回门去,动手立刻要关门。 虽然分神,武苍霓反应仍快,一伸手就把要关的门挡住,眼神中一股执着的怒意隐现。 ……把话说清楚!你不可能这样就打发我! 温去病一语未发,面上笑意未减,斜眼看看天空,示意看不见的帝都大阵。 ……大阵就在顶上,说什么都有人听见看见,女人妳想干啥? ……其实我的身分早就暴露,妳的也一样,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龙仙儿那女人都心里有数,有没有帝都大阵都没差。 ……问题是,这档子事,我知道,她知道,就唯独妳不知道,我才不信妳毫无顾忌。 果然,当意识到顶上的帝都大阵,武苍霓心中一动,挡门的手一松,温去病急急关门,差点就把白嫩的手指夹到。 又一次被关挡在门外,武苍霓扬起手,又想拍门,但这一次,举起来的手没能拍下去,武苍霓回头看了天空一眼,最终把手放下,静静地转头离去。 门内,感应着武苍霓的离开,温去病向龙云儿比出了胜利手势,没发出声音,单纯以唇形说话,妳看,行为模式太明显,就很好掌握,太好被人掌握的结果,就是很容易被人当傻瓜耍。 看到这表情,龙云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无言了半晌,这才指指天空,道:“我觉得,大姊她对你一定也有同感!” 这算得上是当面一记狠呛了,温去病却笑了笑,道:“没到最后,谁傻谁聪明还很难说,走,先去跟我把东西做出来,不把相应的道具搞定,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人家眼下,感觉太差劲了。” 语气平和,微笑中却有一丝冷意,龙云儿看在眼里,心中一凛。 ……温家哥哥,已经下定决心了吗?虽然这两天每次说到大姊,他都笑得云淡风轻,对于被大姊耍得晕头转向一事,似全不在意,但心里其实不平静吧? ……被小小捉弄,被小小戏耍,都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大姊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但这份量,绝不可能重过碎星团的血债,他有太多的好兄弟,甚至整个人生,都在那一晚被葬送了。 ……而一手主导那一夜所有经过的,似乎就是大姊,甚至包括其后的沿途追杀,也是由她排布,这根本就是罪魁祸首的级别,温家哥哥与她没有和解可能。 ……希望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比如说大姊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为,这样或许还可以有点转圜……不过,真的可以吗?温家哥哥不光是自己一个人,背后还有碎星团的幸存者,他们能接受被逼无奈这种事吗?别人不说,光是一个香雪就不可能答应啊! ……唉,怎么他们两个人会走到这一步的?大姊妳到底在想什么? 想到温去病先前叙述,废祠中的那一幕,现在基本已经肯定,烧死在那里的焦尸,确是大姊无疑。 无论她有什么神通,自灭后重生于他处,被烧死时候的无比痛苦,都是实在承受的,真不知她是怎么承受下来?又为什么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来表现?这几年里,她到底怎么了? 龙云儿心里叹息,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沉重地跟着温去病进入地下密室,自己早先已经将那里打扫过,整理出地方来,布置成一个简易的小工坊,现在正好开工。 温去病一早就准备好了设计图,那是一把七节构造的宝伞,工序繁复了些,每一节都有不同的法阵内旋,而且每一节的法阵数都是三重起跳,总计二十一重的法阵层叠,要顺利运转,又互不干扰,着实不是容易事,但材料上,似乎没有什么太珍稀的素材。 默默看温去病开工半晌,龙云儿忍不住问道:“哥哥,这么一把伞就能屏蔽帝都大阵?我听说帝都大阵玄奥无比……” 温去病头也不抬,迳自答道:“那当然!妳也不看帝都大阵是谁设计的?” 龙云儿一怔,觉得这答案好怪,普通匠师自信爆棚,应该是说“也不看看这把伞是谁设计的”,而不是…… 但回心一想,他还真是没说错,帝都大阵就是他自己设计的,现在要回来钻自己当年的空子,搞不好还是预先留下的空子,当然好搞定。 “别做那种让人不高兴的想像!我才没那么下流!设计出不完美的作品,有伤我的美学。” 温去病忙着手中工作,打着法咒组阵,“我交出去的法阵设计,在那时是无懈可击的,但这几年开发出新技术,就有空子可以钻了。” “你还有美学?”龙云儿奇道:“哥哥你不是说,那时候天天赶工,又欠缺资源,每次都是在垃圾堆里拼东西出来,有什么就用什么,能用就行,根本顾不上完善,这样你还顾得上美学?” “不准吐槽妳的老板!” 温去病随手就扔了一截铁棍过去,“帝都大阵的侦防能力,已经到达变态的程度,即使连续被破几个阵眼,削弱许多,仍然不可轻视,这把伞张开后,能屏蔽大阵的侦测,伞下之处,就大阵操控者看来,就是一块被挖空的虚处。” “啊?” 龙云儿吃了一惊,不是因为宝伞的神效,而是因为这种做法,以前温去病曾经告诫过自己,是最蠢最笨的白痴行为。 “哥哥你以前不是告诉我,对付大范围的侦防结界,应该做的是融入,而不是只想着消失,必须要化为结界的一部份,看起来没有任何异状,才是正确手段。” 龙云儿愕然道:“如果只顾着让自己消失,在结界上看起来凭空不见一块,反而更惹眼,是白痴的作为吗?” “道理是这样,但帝都大阵是我亲自设计的,特别防着这一手呢,没空子可以钻。” 温去病手一拍,将最后组件拍入,前后不过十分钟,一把宝伞已经制作完成,“反正只是要确保说话没人听见看见,显眼就显眼吧,只要听不见、看不见就行了,再说……” 斜眼瞥向旁边的木桌,上头的素材堆了一大叠,足足可以组装几百把宝伞出来,温去病冷笑道:“单独挖空一处,看起来当然显眼,可如果帝都之内,同时挖空几百处,我倒要看看,什么地方才更显眼一点。” 听到这么个答案,龙云儿有翻白眼的冲动,自家哥哥果然是治安的乱源,看这架势,还真不是只顾着自己隐形,而是要搞得帝都大乱啊! “少天真了,我们进城那么大排场,又住这么大的宅子,撒金币雨,那么多的仆从,妳以为不用花钱吗?浮萍居做善事的?” 温去病哂道:“我答应了,替他们搞五百件能遮蔽帝都大阵的装备,他们才这么大方的,今晚不睡觉也要交出来,否则明天一早不用密侦司上门,光浮萍居就要把我们追斩九条街。” “喔,那……要熬夜的话,我去泡茶。” 龙云儿快步往外走,想去泡茶,经过摆放材料的木桌旁,看见那边除了小山高的材料外,底下还用一大块帆布,又盖了一堆东西,非常可疑。 算算材料,桌上那一大堆,应该已经够做五百把,底下这些应该不是,而考虑到早先诈走葛长歌后,温家哥哥还在地下室里忙活了好半天才去赴宴,这堆东西该不会…… 心中一动,龙云儿猛地伸手,把那一大块帆布掀开,然后,彻底愣在那里。 帆布底下,密密麻麻一片,起码几百个门形的金属铸物,上头的花纹咒印,非常眼熟,赫然就是早先得自太一的时空之门。 早先的那一个,已经交给心魔阁,拿去套金叶了,但在这里的几百个…… “……造模子花了不少时间,往里头偷偷加料难度很高,比预期中麻烦几倍,但是完成以后,剩下不过就是铸模浇灌,容易得很,这些只是第一批。” 温去病停下手边工作,抬起头来,目光冷淡,“明早浮萍居把这些发散出去以后,我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还怎么维持秩序!” 十一章 登天的决心(紅包満五百加更) 帝都之内,虎踞国公府中,武战豪原地踱步,焦急不安,大姐武苍霓一声招呼不打就消失,她这趟回来不知在想什么,状态异常,现在又无故消失,不晓得会干出些什么事来,着实让自己担心。 得意宴举行在即,换了以往,自己要嘛是和门当户对的各派菁英,外出玩乐造势,要嘛就是闭关修练,把身心打磨到最佳状态,几曾想到今日会这么狼狈,为了自家老姊,在院子里负手猛绕圈,坐立不安,真是情何以堪? 好不容易,半夜三更,外头的岗哨总算传来消息。 “大小姐回府了!” 仿佛得到解脱,武战豪如释重负,立刻打开大门,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几下子就奔出老远,直到街道尽头,看见武苍霓一人独行,身上没有受伤,但失魂落魄,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个异常的表现,武战豪看在眼里,真是给吓得不轻,大姐几乎已经是天阶之下第一人,世上少有敌手,为人又机警善谋,不会轻易中暗算,怎么出去一趟,回来竟然变成这样?难道真出了什么事? “阿姐,妳没怎样吧?妳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不声不响跑出去,又这时候才回来?时间都多晚了妳也不看看,这么晚了还在外头,要是出了事情该怎么办?家里人也不知道多担心妳……还有,刚刚传来消息,妳在外头和寒心上人那淫贼动手了,妳怎么能和他动手呢?这事传到有心人耳里,流言蜚语不知道会说得多难听?妳不会真的被他怎样了吧?” 武战豪焦急道:“像这种事情,以后妳别出手,让我出手就行,我负责砍死他……不,好像也不太妥当,我出手,别人会以为我们武家哪个女眷受害,还是会想到妳身上,甚至想到更多的人……对,我可以匿名买凶杀他,易水坟,我们可以找九外道,浮萍居有匿名跑腿服务,由他们去接触易水坟……” 越说越急,也越说越乱,武战豪在姊姊面前来回踱步,连珠炮似的说着,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出口,因为关心,整颗心完全都乱了。 原本失神的武苍霓,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心慌到胡言乱语的亲弟弟,虽然已经是个昂藏大汉,可这慌乱的模样,就与当初自己离家追随碎星团时,小小年纪的他追在后头,两眼通红的模样无异。 想到那时的情景,武苍霓莞尔微笑,缓缓开口,用因为疲惫而沙哑的声音,道:“阿豪,祖传的视破凝绝,你有练吧?” “有啊,妳不是早知道了吗?” “练得怎么样?几成火候了?” “还没到精通的地步,但也足可……唉呀!” 一声惨呼,彪形大汉一下跪倒地上,摀着红肿的双眼猛流泪,痛叫半天后,才大叫:“武苍霓!妳、妳又用这招?问完识破凝绝就眼!” “又不是只你一个,武家之内,被我这么问完就插眼的多着了!这样也中招,只证明你不成熟。” 斥喝声中,含着笑意,武苍霓精神抖擞,眼中一下恢复了神采,“给我站起了!我武家男儿,哪有你这种废柴!一点小伤痛,就倒在那里哀半天,成何体统?” 积威之下,武战豪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立刻站直身体,睁着犹自猛流泪的双眼,立正动作标准笔直。 “站得不错!” 武苍霓横臂一扫,打在武战豪胸口,发出一声破锣似的闷响,武战豪被推得平移两米,脸色一白,庆幸自己及时运起金甲禁绝,也多亏自己的禁绝练得不错,才没给阿姐一击而破。 “好小子。”武苍霓打量了弟弟一眼,微笑道:“能扛得住这两下,真的像个男人,不能再当你是小孩子看了。” 武战豪皱眉道:“阿姐,妳怎么怪怪的?没什么事吧?” 武苍霓不答,只是抬起头,仰望天空,看着天上点点繁星,闪烁不定,良久,才呓语似的泄出一句,武战豪听得不是太清楚,但依稀是一句…… “他很好啊……这样就好……很好。” 莫名其妙的话,武战豪一头雾水,刚想提问,完全回过神来的武苍霓,已经恢复了主帅的威势,眼神一厉,道:“传我的命令,从库房提取八千金币,天一亮就送到温府,认购不老泉渡假村的股份,这个投资案有大利,我武家可不能落于人后。” 此时,温去病在鸳鸯楼大出风头的情报,早就传遍帝都各大势力,甚至传往全帝国,武战豪也早就看过报告,更晓得自家大姐在西北时候,与温去病联手抗兽族,算得上患难战友,出手帮个一把,亦是情理之中,可一出手就是八千金币之钜,这也未免…… “阿姐,八千金币,都可以在西北盖座城了,一出手就这数,会不会……” “看你这熊样!我神都武家,堂堂豪族,什么没有,难道还拿不出八千金币?告诉你,少于这数目,拿出去我还觉得没面子咧!” 武苍霓理直气壮,堂而皇之地贯彻自己假公济私的行为,既然温去病与碎星者有关,又与山陆陵有关,这笔钱交到他手里,定然对碎星团有助,这是自己早就想做的事。 “那……这笔钱?” “当然是武家出了,还是你小子已经富到流油,想替家族贡献,主动把这笔钱给出了?” 武苍霓话声不善,武战豪哪敢接腔,暗里腹谤败家女果然吃里扒外,以前还在家里的时候,花钱就是大手大脚,跟着碎星团跑的时候,也没少往家里掏钱去补军需窟窿;嫁到司马家后是没再向娘家拿钱过,哪知道这次一回来,立刻就败掉八千金币,真是家门不幸…… “另外,送钱过去参股的时候,顺道传句话给温家主,不老泉地产开发,兹事体大,下午我会亲自到访,与他商量细节……” 不着痕迹,武苍霓淡淡说出了参股投资背后的真实意图,但话出口,随之一顿,“还是算了……钱照送,股照参,面就先不见了。” 武战豪隐约觉得,姐姐的口气有异,问道:“阿姐,妳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只是,忽然意识到,当前的局面,我们最需要的并不是钱。” ……儿女私情,不是现在该纠结的东西,沉溺在这里面走不出来,只会让自己变弱,扯同伴的后腿,这是自己应该做的吗?如果是,这些年的沙场历练就白过了。 仰首望天,武苍霓幽幽叹了口气,再低下头时,虽然没说话,却无声地握起了拳头。 ……十日内,冲击天阶!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所以呢,以那个傻妞的直线条思考,吃了这碗大大的闭门羹回去,现在肯定卯起来,准备要冲击天阶了。” 随手放下刚完成的最后一把宝伞,温去病看着眼前堆得老高的五百把宝伞,点了点头,能维持这样的效率与速度,自己果然宝刀未老,不愧是碎星团的第一苦命加班工。 同样一夜没睡的龙云儿,睁着大眼睛,听着温去病的说话,暗自庆幸练武果然还是不错的,要是没有这一身武艺,自己熬个夜就会睡眼惺忪,哪还能这么精神奕奕? 当然,比起眼前这个熬夜狂人,甚至是熬到必须嗑辣椒油的专业大户,这个自己是万万比不过的…… “哥哥你对武帅真是了解。”龙云儿苦笑道:“看你对她的掌握,如臂使掌,如掌控指,好像完全把她控在手中一样。” “她本来就是直线条的思维,像个冲锋箭头,要挡住很困难,要预测却容易,要是没有我,第一大队和她早就不知道完蛋多次了。” 温去病的话,龙云儿依稀能想像当时场景,碎星团第一大队是出了名的冲锋队,悍不畏死,破城歼敌,大队长山陆陵给人的印象,又是勇猛粗豪,不善思考的样子,天晓得这个貌似愚鲁的男人,心思灵活,鬼点子比谁都多,最恨的就是打硬仗,敌人一开始就搞错,等到发现上当,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那几年里,我们朝夕相处,我整天盯着她看,从三围资料到心理状态分析,哪个我不是看在眼里?” 温去病摊手道:“之前是分别六年,有点不熟,但在西北把最新资料补上后,要预测她的想法,根本没难度。” 龙云儿奇道:“武帅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聪明人,怎么她就没能了解哥哥你呢?” “……因为她打一开始,就是追着一个幻影在奔跑,很多时候,人就只能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其他自己不想看的讯息,明明在眼前,也会被自己刻意忽略掉。” 温去病摇头道:“这也是我不敢贸然和她相认的理由之一,不然以她的心性,如果知道山陆陵从来不存在,甚至年纪还比她小……这个精神冲击在前,她若心思恍惚,登天阶的结果就是一场悲剧了。” 停了停,温去病补充道:“如果给她时间,知道山陆陵真相的冲击,她总会想开……但就是不能在冲击天阶的关键时候,影响到她……… 龙云儿一怔,这才明白温去病为何将武苍霓拒之门外,不过…… “那……哥哥你能帮武帅一把吗?” 十二章 托 鸳鸯楼里的一场宣传,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各家各派震动,对于能起死回生、青春永驻的不老泉,无论是七家八门,或者是九外道,全部心动了,有意参股的人不少,但也有不少人感到荒诞,生怕是骗局,别要因为贪念而落了圈套,那可得不偿失。 能够混成大势力,甚至世代传承,全都不会莽撞蠢动,并不急着当那只出头鸟,所以当天一亮,首先来到温府门前,想要投钱参股的,反而是帝都的中小商户、普通市民。 一枚金币一股,总共预计发行多少股,温去病没说,而这价钱也不便宜,但帝都作为首善之区,民众富裕,这数字还是拿得出来的,不少老百姓怀揣着梦想,就想过来认个两股三股,参与这个不老不死的梦,哪怕最后住不上温泉度假村,能沾个几滴不老泉水也好。 而当这些人起个大早,甚至半夜就前来在温府门前守候,却看到一辆豪华马车,疾驶赶来,用大贵族旁若无人的架势,把等在门前的百姓赶开,几名管事模样的人物下了车,进入温府,过不了多久,他们抱着成堆的纸卷文书出来,对着在外围观的群众,大声地表示,神都武家率先入股,投资八千金币。 这个消息,就像是往人群中投下一枚炸弹,瞬间炸翻了群众,他们都想不到,大势力居然这回动手那么快,不作观望,神都武家率先动手,还一投就是八千金币的巨款。 消息传出去,震动的不只是寻常百姓,更还有帝都内的各大势力,可还没等他们镇定下来,新的消息又传过来,封刀盟的少盟主司徒小书,造访温府,表示对这件房产投资案的高度兴趣,并且代表封刀盟,投资五百金币。 封刀盟是标榜公义的组织,虽然经手许多正行买卖,大做生意,不缺营运经费,但碍于形象,不好把太多钱投注到这种开发案里来,司徒小书出手五百金币,已经算非常够意思了,这还是藉口想取得不老泉水,帮助治疗司徒诲人的伤势,否则连拿五金币出来,都会招人非议。 但司徒小书的身分,可不只是封刀盟少主那么简单,除了代替封刀盟投资入股,她还牵了耀宇朱门的线,代表朱家投资五千金币,这个消息传出来,又一次震动京师。 知晓内情的龙云儿,当然清楚这三笔钜款的源头,其实就是两名无耻的托,但外人却不可能知道,特别是司徒小书前脚刚走,其他被激起兴趣的投资人还不及上门,几名道人便大袖飘飘,直踏温府大门而来。 为首的一人,是月榜中赫赫有名的高手,玉虚真宗驻派帝都玉清观的醉道人,他携众而来,进入温府后不久,温府的管事出来放了一串鞭炮,朗声告诸外界,玉虚真宗注资五千,参与海外房地产开发案,并且正式宣布,一股一金币,参股最低额度是五百金币。 这个消息传出,外头那些想要投资参股的寻常百姓,自然心碎了一地,但也有些脑子动得快的人,看现场群众那么多,直接嚷起来,想试着聚众集资。 至于那些真正的大门大派,拿得出五百金币的,则开始登门造访,交钱登录造册,办理参股手续。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很安心笃定,因为封刀盟、玉虚真宗这些大势力都参股了,温家不敢跑也跑不了,否则别的不说,光是封刀盟、玉虚真宗就不会放过他,哪怕跑到海外,都未必保得住命。 不过,仓促间要拿出大笔金额来投资,还是让他们感到压力吃紧,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接到消息,有一批来历莫名的货物,流入黑市,这批货物中,既有可以屏蔽帝都大阵的装备,也有可通神魔的时空之门,过往只掌握在顶级邪派的特权,现在可能被个人拥有。 无论是这两件物品中的哪一件,对于各家各派大势力来说,都充满吸引力,不光是左道邪魔,即使是名门正派,也不乐意事事被帝都大阵记录清楚,的是人皆有,至于连通神魔……各大势力除了想建立自己的管道,也想尽量把这些特权收归手中,不留机会给别人。 这批黑货流出的风声才一放,就惊动各家各派,套死大量资金,预备进场抢购,相互排挤之下,能用来参股的资金自然少了,毕竟不老泉之为物,虚无缥缈,远比不上时空之门、宝伞来得实际、重要。 饶是如此,短短半天时间,温去病也收了几万金币入袋,天价数目传了出去,惊动京师,任谁都不能不称赞,这个来自南方的人贩子确实有本事,来京不过两天工夫,就套取了大笔金钱,真是千年难遇的商业奇才。 听到外界的这些称颂,龙云儿真心苦笑,换了是以前,自己对这个数目,也会吓到手软,几万金币,可能是某些大豪商一辈子的累积,或是中小商户几世代的身家,就这么一日之间套取到手,简直可畏可怖。 但如今,不但自己对赚钱的这些商业手法,没什么好吃惊的,就连这数字本身,自己都有些看不上眼了。 ……几万金币,换算成金叶的话,也就是几件宝兵、宝器,连一件神兵的边,都还远远沾不到。 ……人与神魔的差距,不光在能力上,更可以在价目表上清清楚楚看出来。 不过,想归想,看着温家哥哥大笔黄澄澄的金子入袋,龙云儿一面为他高兴,一面也为自家哥哥翻手的本事而骄傲,尤其是,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进帐,那五百件首批神魔之门的贩售,更是入账多多,对于几乎花光手上资金的温家,绝对是一笔大补。 自己并不赞成贩卖时空之门的行为,但温家哥哥做事,从来也就不需要自己的同意,而哪怕自己不赞成,却仍对这个男人有信心,相信他不会作出放任情势彻底失控的行为,只是自己没眼光看透他这么作的底气与理由…… 温去病在帝都所掀起的旋风,强劲而闪耀,也造成了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情况,龙云儿固然欣喜,但还是有人为着这一幕,深深受到伤害,尤其是那个本着良心与职责,想要鸣发警讯,却不受人民信任,反沦为笑柄的葛长歌。 哪怕只用头发想,葛长歌也觉得这个投资案有大问题,偏偏自己说的话没人信,还得不到重视,难得本着良心做事的他,悲愤之下,只能在密侦司写报告,然后到大统领面前控诉。 密侦司之内,别说是六大统领,就是一些中阶干部与探员,都知道神妃的存在,只是未必清楚底细,但真正接触得到神妃人的,只有六大统领,而唯有大统领龙晋滔,才握有主动与神妃联络的管道,其他人哪怕是再急,都只能把报告交给大统领代转。 龙晋滔被山陆陵重创后,几乎丧命,是靠密侦司的设备与密药保命,而后神妃归来,亲自出手,这才把人从鬼门关前抢回,还把碎烂内脏补上、断裂的经脉重续,不然医好了也是个废人。 神妃在治伤抢命上的本事,已经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龙晋滔大难不死,却仍伤重,正在密侦司的高度戒护下静养,本来无暇理事,将手头工作都交给底下的统领去办,无奈碰着这等大事,只能拖着伤躯,被迫出来处理。 “……温去病不足为惧,他人在南方,我们拿他没办法,人都到了帝都,你还怕他飞上天吗?就算他能跑,那么多的金币也跑不掉。” 龙晋滔道:“整个帝都的地下管道,都在我们监控下,没有我们点头,就是浮萍居也没有那么容易转移大笔金额,仓促间更绝不可能,姓温的如今多方得势,不能强抓,你就任由他去耍,等他破绽自露,再一举制他死命,把钱收回来,何足为患?” 有领导拍板,葛长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仍不忘补问一句,“神妃阁下,有否对此作出裁示?” 对着顶头上司,问起上司的上司意思,这显然是非常白目的行为,葛长歌话问出口,就暗叫不好,就见大统领脸色一沉,正要发作,旁边的那盏灯忽然闪起,龙晋滔瞪了葛长歌一眼,没好气地道:“取出来,你自己去问她吧。” 葛长歌晓得是神妃降旨通知,不敢怠慢,连忙过去取件,也不拆开,正要递交给大统领,伤重的龙晋滔身上无力,示意他自行阅读,大声念出。 “……字谕龙大统领,岭南温去病之事,我已知悉,他人至帝都,便已掌握于本部之手,何惧……” 简短的一封书信,所说的想法与龙晋滔早先所言,一般无二,葛长歌越念越是羞愧,头上的领导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偏偏自己资质愚钝,就与他们想不到一起去,长此以往,自己岂非很危险? 转眼间把信念完,翻页却看到还有一句,葛长歌为之一惊,全身血液猛往脑门冲去,迟疑了半晌,这才硬着头皮,小声念出。 “……另,晋王举事,迫在眉睫,大统领必尽心于此,内倾我部之力,外连死曜邪魔,全力助之,务求一举功成,再开新天!” 语毕,颤栗抬头,所接触到的,是大统领足以杀死人的冰冷目光。 十三章 飞来横祸密侦司 温去病当初对于上京一事,存有多种目的,其中并不包括诈财骗钱,不过,横竖自己确实也缺钱,既然有机会顺手发财,自己就肯定不会往外推。 另外一方面,当前的处境,如同对弈,自己坐在这端,龙仙儿藏在对面那一端,自己对她完全看不透,甚至连她已经在棋盘上落了那些子,都看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和人玩什么以静制动、不变应万变,只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而且说实在的,自己不是阿笔,真要静静坐下来扮智者、比脑筋好,这个自己可不行,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作。 碎星团的惯用战术中,有这么一条:当战局没有紧张到生死一瞬、胜负立判的时候,可以下几步闲棋,落些闲子,胜负赚赔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敌人如何反应,蒐集资料,确认出敌人的思考模式与习惯,从而能在关键战役时,一举克敌制胜! 如今,这就是自己的打算,趁着双方还未图穷匕见,自己快速落子,量大又乱,逼密侦司应子,从而窥见龙仙儿的手段与思维,试着了解她的“棋路”。 但这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温去病自认落的几着都还不错,却不认为会有多大效果,因为这次面对的敌人,不光是了解自己,还与自己出于同源,基本都是碎星团体系出来的,更由那个人一手,对碎星团的惯用手法,了若指掌,自己拿这一套在她面前耍,她有太多方法可以破解了。 所以,当看到密侦司的使者上门,温去病不感意外,暗忖对方终于应子,可是在接过对方的帖子,明白来意后,却皱起眉头,把帖子交给旁边的龙云儿,也将她狠狠炸了一下。 “啊?”龙云儿微一错愕,奇道:“邀我出席得意宴?没弄错吧?” 使者态度恭谨,欠身道:“龙女侠已名列星榜,又身登地阶,最近与龙杀一的交手,表现杰出,如此优秀的身手,若不能为国举才,将是国家的损失,所以请务必参加。” 龙云儿手里握着红色的帖子,感觉复杂,自己和龙杀一根本没真正交上手,顶多就是气机碰撞,而且自己还落在下风,这样也能算表现杰出?果然官字两个口,话都是随人在说的。 不过,得意宴的举办,职权属于吏部,密侦司直接代吏部向自己发帖,这种行为非常不适当,照说是会挨上御史弹劾的,密侦司素来重视规矩,不会轻犯这种错误,留下把柄给人抓,这反常的举动,背后……是大姐吗? ……这张帖子,该视作大姐发来给自己的邀请吗? ……其实自己真想与大姐见上一面,有很多话都想问问她。 龙云儿愁思百结,而在另一边,完全自来熟的温去病,已经和使者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还倒打一耙,埋怨密侦司的人不够朋友,葛长歌明明与自己相熟,只是宴会上发生一点小碰撞,居然就躲着不见面了,实在是没义气兼没朋友,太不够意思。 被温去病这么胡扯了一通,使者表情也很尴尬,但还是表示,就在不久前的稍早,有刺客潜入密侦司,刺杀伤重的大统领龙晋滔,葛统领奋不顾身,舍命相护,中了两掌三剑,性命垂危,目前昏迷不醒,正在接受治疗。 “呃,作人就是不能坏事作太多啊,不然报应……咳。”温去病收起惊愕的表情,正色道:“我的意思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老葛这样的好官,居然遭遇不幸,这是百姓的损失,请代我致意,后头我取回不老泉水,定回来治他。” 双方一阵互不信任的礼貌寒暄后,使者告辞,龙云儿眉头深深皱起,道:“葛长歌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 “天晓得,密侦司的人,能当到统领,哪个手上不是累积过千人命,鲜血无数,走哪都会碰到仇家,就算没仇家,莫名其妙遭了报应,也没什么好奇怪。” 温去病阴沉着表情,“再说,密侦司那是什么地方?妖魔鬼怪的巢穴,睁眼看到的每件东西,都藏着阴谋,说是遇了刺客,真相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搞不好是老葛自己干了什么事,东窗事发,被自己人干掉,又或者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处理了……” 龙云儿点点头,密侦司的事情,外人不可能尽知,自己也无从猜想,但既然事关密侦司,就可能与大姐有关,自己总会莫名多担心一份…… 至于参加得意宴,之前小书也提议过,自己亦曾想过,所以倒是不太意外,就是不知道这回是怎样举行。 “……得意宴,是李家在百族大战前就搞出来的东西。”温去病摇头道:“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个笨蛋皇帝的笨蛋作为,为此还搞出轩然大波……” 麒麟李家的皇帝,并不是个个都英明神武,天资不凡,庸碌之徒占大多数,其中甚至还有部分堪称低能的。 当时,体重超过三百公斤的猪头皇帝,以吃为最大嗜好,就连朝廷的武举考试,他都一面大吃二喝,一面观赏考生表现武艺,甚至还觉得不够过瘾,接受佞臣的建议,改了当介武举考试的方式,准备若干饥饿的魔兽,将考生与魔兽群困于会场内决斗,自己在旁边摆宴,与群臣一同吃喝观赏。 笨蛋皇帝,自以为得计,君臣尽欢,但的国家举才考核,却被弄成地下奴隶斗场一样的困兽斗,这件事不单让满朝文武哗然,更激怒了临场才知此事的考生们,他们作梦都没想到,自己苦练多年,出身也不凡,竟然被当成奴隶一样看待。 不少毫无准备的考生,被魔兽撕杀了,造成了大量无意义的流血,但最后,一名特别剽悍的考生,奋力搏杀了几头魔兽,更趁着笨蛋皇帝兴奋站起,朝他举杯鼓掌时,掷枪刺杀。 皇帝身边有众多高手保护,这一枪,当然没杀到人,可是过度肥胖的皇帝,本来心血管负担就重,身体也不好,给迎面飞来的掷枪一吓,心脏病发,当场驾崩殡天,后头更因为引起诸皇子争位,内战打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回归正轨。 新皇即位之后,为了纪念这桩不堪回首的错误,特别立下传统,武举比试,分晓胜负之后,由皇帝亲自设宴,款待胜利者,封官进爵,并且由皇帝亲自斟酒祝贺,堪为人生最得意的登龙之刻,是为得意宴。 “……多年以来,武举的考试形式,有过很多变化,有两两对比淘汰制,有单纯独自舞刀弄剑的评分制,有过一个大擂台,一群人上去乱战,看谁能撑到最后的这种,也有放大堆魔兽进去的生存游戏制,这回是哪种比法,目前还不晓得。” 温去病道:“但无论是哪种,比完之后,皇帝摆得意宴祝酒的规矩,倒是一直维持了下来,这回妳如果卖力点,兴许还能见到李家那人。” 龙云儿奇道:“哥哥你真想我去参加?” 温去病摇头道:“帖子都来了,妳不去,难道等着官兵来包围吗?这可是国家征招呢。” 龙云儿点了点头,道:“但参加得意宴,又不是我们的真实目的,哥哥你不是要相救韦帅吗?” “说是这么说,但阿笔到底被关哪去,现在又没线索……”温去病懊恼道:“如果我有九重天阶的实力,现在就杀进宫去,抓着一大票人质,逼他们把阿笔交出来……妳还真别说啊,搞不好,这次就得靠妳在大比中过关斩将,制造机会,最后趁着李家皇帝敬酒,妳拿把刀抵在他脖子上,逼他们放人。” “……哪可能作得到这种事。” 龙云儿苦笑,却也晓得当前己方确实遇到了困局,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有大姐在,己方根本毫无藏身暗处的优势,说得实际一点,现在每天睁开眼,就等着别人通知,大军团团包围住自家,地道也被堵死,要强行杀出血路去。 而且这还不是一个能够硬干的对手,温家哥哥分析过,大姐在晋王府中的那番做作,很可能是一种特殊的神魔修练过程,在若干时间内,遭遇返本归源,力量尽失,归于凡人,直到修练完结,力量与境界更上一层楼。 普通人修练遇到这种状况,通常都是找个深坑躲起来,处在绝对安全的地方,闭关闭到死为止,就怕出事,但大姐她可能心智状态异常,玩得特别疯,明明身上一点力量都不剩,还是敢在晋王府上窜下跳,耍弄一众高手如无物。 不管怎么说,能做得到这一步的大姐,实力肯定天阶无误,更别说这次修练完成,更上一层楼后,不晓得又到什么层次了。 没了敌明我暗的优势,正面实力又比不过人,己方想要逆转这情势,首先就要提升手上实力,换句话说,温家哥哥或自己,起码要有一个人晋升天阶,很明显……绝不会是自己。 “不止……”温去病果断道:“除了晋升天阶,还得要先打造出一件神器来。” 十四章 定向再行 打造神器,哪怕在这个世界,仍然是一件可以想想,不能保证,哪怕堆满了资源,最后仍然只能靠运气与祖宗保佑的事,没有任何大匠师敢拍胸保证,一定能打造出神器或神兵来。天籁小说|2 不过,相较于旁人,温去病可以说底气更足些,从碎星团时期到大荒西朝,自己始终在制造神兵相关技术的第一线,无论是思考,或是练习,自己都累积充足,晓得该注意什么,避免什么,可以说在这方面,自己走得比当今世上任何大匠师都远,哪怕九龙寨都不能与自己相比。 而这一回,自己手上的素材已累积足够,包括劫夺自盖舟曲、绝心法王的神兵主材,还有平时累积的部分珍贵辅料,材料上头已经没问题,最重要的是,还有得自九阴玉简中的神性光球,只要能妥善将之结合进去,铸造神器的工作,基本成功率就是百分百。 “……只欠最后的临门一脚。” 温去病道:“水与火,这关系到铸炼的成败关键,我的炼成技术,主要是依靠法阵与数算,将水火素材的倚赖降到最低,不过,真想把东西造好,这仍是绕不开的一环。” “水?火?” 龙云儿困惑不解,等着老板的解释。 “火,是铸炼的关键,是把各种不同素材融合为一的重中之重;至于水……倒不一定真是水,泛指所有注入主材,滋养神兵或神器的液体,甚至是天地灵气。” 温去病道:“神器越得滋养,灵气越足,生出的灵识越高,所以打造神器,历来都得天时地利配合,选择蕴含大量或特殊灵气的地点、天时,才能打造出远胜平时的凡之兵。” 龙云儿似懂非懂,不过,哪怕自己不太清楚,却明白一件事,就是如果要比天地灵气,帝国之内屈一指的,就是各郡都城,而其中的佼佼者,则是眼下的帝都。 帝都与六郡都城,都是天地灵气充沛,或者至少曾经充沛之地,而被选为一族立足之都后,为了长保基业不衰,更配合大阵,圈灵气以养护,也供应本家族人修练。 李家能成为帝国之主,也和帝都这块宝地有很大关系,人养地、地亦养人,两者相辅相成,绵延千年福运,如果温去病欲铸神器,却需要灵气,那么身在帝都倒是一件有利的条件。 “……平常的时候,帝都的灵气都受到大阵控制,层层监管,哥哥你就是想盗用,也不是那么容易,可是……” 龙云儿喜道:“帝都大阵被破坏,至今尚未修复,六处阵眼废去其三,都不是那么快能恢复,正有利哥哥你混水摸鱼。” “说得好!”温去病抬头望向顶上,打两人回到地下密室之后,天花顶上那两把特大号宝伞,就一直张开,落实保密性,“六处阵脚,已破其三,只要再破一处,大阵半年内别想修复,李家的龙气也会开始不稳,到时候,就算妳我静观其变,也会有人抢着动手。” “哥哥是真打算引帝都的灵气来铸器?” 简单的问题,龙云儿算是随口一提,但温去病沉默下来,异常的反应,龙云儿注意到异常,但没有开口催促,只是等待温去病自己想清楚了开口。 “……其实,不光是铸炼,晋升天阶也差不多,物品登天阶,与人登天阶,原本就是差不多的道理。” 温去病随口说出的话,把龙云儿吓了一跳,因为之前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哥哥不是告诫过我,天阶之路,不假外求,重要的是本身决心与修练,如果自己修为未足,一切辅助的外力,在关键时刻都会形成干扰,令得功败垂成,身死道殒?” 龙云儿想确认这点,因为无论是温去病,或是胆大包天的香雪,在提到相关经验时,都是口径一致,认为比起强大,力量的纯粹与稳固,才是走得更远、爬得越高的关键。 温家哥哥与武苍霓,明明早都到了天阶关口,却硬生生停住,争取更多的时间打磨修练,不就是为了这个?自己也一直以这为方向的,难道有什么不对? “正常修练,确实是那样……” 温去病吞吞吐吐,似乎很不想说,迟疑片刻,这才道:“修为未足,玩火烧身只会自取灭亡,但要是修为够了,晋升时淬体的天地灵气,大量吸纳,能积累个人的力量,缩短之后的累积时间,比正常晋升的要更快踏上二重、三重天阶,然后……” 龙云儿明白过来,如果是半年前,晋升天阶,就能叱吒风云,与大半帝国分庭抗礼的时代,一旦晋升天阶,踩在当世顶峰的高位上,只手翻乾坤,自然可以徐徐徒之。 如今,有亢金龙、自家大姊压在那里,即使晋升天阶,也远远说不上唯我独尊,更别说诸天神魔回归在即,到时候,低位天阶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还可能被提前对付,有性命之虞。 因此,不但要考虑晋升天阶,而且晋升之后,脚步还不能停,必须尽快逼着自身往高处迈去,才能抢在时代之前,而这个压力就很大了。 龙云儿看了温去病一眼,碎星团一向都是被逼上阵,向来没什么时间,是让他们慢慢准备充足了,这才迈步出去,所以自家哥哥对这类“非正常”的修练模式,应该是更得心应手的,而且,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恐怕想的不光是自身,还包含着他那些放不下的战友…… “哥哥,是不是想送个礼物给武帅,让武帅也能……” “先不用想那么多,按部就班来。” 温去病停下手边工作,开始更衣,道:“先去洞月湖看看状况,找找看有没有下黑手的机会,我做了一些小道具,找机会出去,运气要是好,神不知鬼不觉,就直接把阵脚给爆了!” “呃,哥哥你还是这么快手脚?” “这次真算是很慢了,如果洞月湖不行,就只能把目标转成斩经堂或是金銮殿,那就麻烦多了。” “金、金銮殿?” 龙云儿目瞪口呆,真的被这回答给炸翻,虽然知道帝都大阵由这男人一手设计,并且原始四处阵脚都是他的选择,可金銮殿是天子登基、理事之所,哪个白痴会把阵脚设在这种地方?哪怕自己没什么政治敏感性,也知道这么做,简直是故意挖坑给天子跳,照理说,设计图交上去,就该被问罪的。 “嘿,妳那是什么眼神?妳也不想想,那个人让我设计的时候,可没给我设计费,随便抓我出来,就叫我加班,妳指望我交什么东西出来?” 温去病道:“金銮殿……嗯,真正的称呼是奉天殿,象征着皇权,也是天子龙气最强的地方,利用龙气来维护并维持大阵,是非常优秀的设计,至于奉天殿里的人命安全……那又不是该我负责的,我没收钱,该负责的只有大阵本身。” 龙云儿讪讪道:“那么犯禁的设计,搞不好皇帝就是被你惹怒,才决定拿人开刀的。” “……嫌我的设计不好,有种就别用啊!” 温去病一句骂完,随即转了表情,道:“不过,是有点佩服,李家小子不知道是搞不清楚严重性,还是真的大胆,居然真采用了那个设计。嘿,六处阵脚是联动的,奉天殿前虽是龙气所聚、人道皇权最重之处,可如果五处阵脚同时受冲击,震力汇集,绝对可以爆掉奉天殿,不是任何天阶者或是防护能挡住的。” “可能……是不晓得厉害吧,应该没有哪个皇帝,愿意把自己每天要去的办公室设成阵脚的。”龙云儿道:“还有,斩经堂,那好像是……” “嘿嘿,是啊,就是每次得意宴的举办所在,那里本就是天地灵气的汇聚所在,还有一些特异之处……” 温去病道:“先不管那些了,今晚我约了龙初九吃饭,地点是追月舫,妳准备一下,与我同去吧。” 追月舫,是洞月湖上的一艘画舫,楼高七层,长度过两百米,乘船于湖上,丝竹奏乐,美女轻舞,美味河鲜,醇酒醉人,是一等一的享受名所,更是出了名的销金窟。 以温去病的财力,在追月舫请客,当然没有问题,但龙云儿心下清楚,请客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一探洞月湖,甚至冒险破坏。 ……不过,自家哥哥的运气,似乎从来就没有哪次一举功成的,希望这一回,没有什么别的意外。 两人出,前往洞月湖,马车才驶到湖边,以龙初九为的一众各家菁英,早已等在那边,主动迎上。 因为之前的破坏,洞月湖周边受损不少,伤亡惨重,官兵正在封湖整理,普通闲人甚至不能靠近,不过,这里没有一个是普通人,禁令什么的,根本没人放眼里。 “温兄真是选了个好地点。”龙初九叹道:“而且还是个好时间,你的那位同行,司空石井,也选了今天在追月舫设宴,看起来,好像就是冲着你来的,等一下还请小心,那家伙身边好像跟了皇亲。” 十五章 见微知着 温去病没有刻意保密行踪,甚至走哪里都刻意高调,就是清楚以当前自己的惹眼程度,这样行走,等若高举着牌子,告诉全帝都人“我欠打,快来打我”。天籁小说|2 混水摸鱼,最重要的就是得乱,乱了才能摸鱼,如果有什么人来向自己生事或行刺,场面就会乱,自己便可以趁机搞破坏,这是混水摸鱼、偷天换日的要诀,若是能引来极乐堂的人马,那就更理想不过,天牢之战后,他们销声匿迹,自己想挖个人出来都找不到,也是头痛之至了。 不过,还真是漏算一着,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等的人没来,居然惹出这么一个对头来。 司空石井,与岭南温去病,南北对望,本身是帝国内屈一指的大豪商,也是帝北最大的猎头者商家,六年来不但追杀碎星者,也把目标放在其他盗匪身上,猎头领赏,甚至组织猎头者成佣兵队,主动灭掉一些山寨、邪道小派,打过几场漂亮胜仗,名震全国。 虽然手上实绩赫赫,但司空石井武艺造诣不明,甚至一般都公认不高,严重福的胖子身躯,满身肥肉,养尊处优,没有出手记录,底下的猎头联盟运作,都靠他重金招揽的各派高手,强打硬仗,与每次都是家主亲自上阵耍阴谋的岭南温家不同,甚至勉强算得上堂皇大气。 跑江湖,七分靠人面,司空石井能建立起这么一个猎头联盟,出得起重金聘用各派高手,背后据说是得到李家的大力支持,多位亲王直接入股,大笔注资,甚至为其奔走说情,让密侦司予以协助,朝廷拨款多给方便,八门也赞助人力或技术,这才在短短时间内,干出偌大成绩。 温去病与之先前没碰过面,也未有过接触,但对这位同行,从来没表示过友好,连伪装都可以省掉。 在私,自己对猎头者本来就没有一丝好感,特别是猎杀碎星者的凶手;在公,人人皆知他与自己是竞争对手,又没什么合作可能,根本不必装友善。 但……确实没想到,这趟在帝都会忽然碰到,或者,不是忽然,是自己大出风头之后的必然,那头肥猪的背后,是李家几名亲王的支持,自己来京后的一番海捞,龙、虎、龟、鹰、猿都有投资,司马家是自己刻意不想收,但李家就真是毫无动作,这回……可能就是动作来了。 温去病与一众豪少上了画舫,进了包厢,过不多时,画舫便扬帆入湖,众人在七楼包厢内,但见明月在天,俯照湖面,波光粼粼,星垂野阔,而岸上远处灯火通明,人马来去,好一派人间繁华景象。 “没有新帝国,就没有今天的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就没有我们今日的把酒言欢。” 温去病举杯大笑道:“回想大战时妖魔肆虐,这杯太平酒当真来之不易,各位,我们共饮一杯,老温先干为敬了。” 这边举杯,其他人共同相应,但一杯喝下,众家豪少都觉得有些古怪,因为真要说开创今日人族盛世的大功臣,怎么都绕不过碎星团,而触及碎星团,绝对是一个尴尬的话题,更尴尬的是……你这家伙就是灭碎星者的大户! 帝都一夜,碎星团的主力干部基本覆灭,山6陵、褒丽妲消声匿迹后,余下的碎星者只是外围杂渣,对普通中小势力来说,固然是难啃硬骨头,可在他们这样的家族精英眼中,不值一哂,温去病就算把这些杂渣杀尽,也算不上真本事,那怕有心交好,他们也拉不下脸来为此大赞。 全场一时沉默,外头却传来鼓掌声,一队早在众人意料之中的队伍,不请自来,推门而入。 “好,好,好,说得真好,我朝今日的太平,得来不易,这是在座诸位齐心奋斗的结果,里头也有我和温老板的一份贡献,当与各位浮一大白,同祝盛世辉煌。” 门推开,为的一人,五短身材,是一个满身肉的矮胖子,却穿戴得像个新郎,满身的大红色与金线滚边,简直就是一颗落入人群的彩球,抢眼之至。 跟在这名矮胖子后头进来的,还有七八个人,年纪有老有少,个个不是衣着华贵,就是气派不凡,里头还有一个龙云儿的熟面孔,就是头光光的寒心上人,一进来,目光就找到龙云儿,上下游移。 队伍之中,有一名留着短须的中年人,国字脸,甚是威武,穿着打扮颇为休闲,但一走出来,这边马上就有人变了脸色,起身见礼。 “王爷。” “王爷您怎么来了?” “王爷有礼了。” 见礼的人中,包括龙初九,虽然事先得到情报,司空石井随着皇亲而来,却不晓得是哪位皇亲,国丈、国舅之类的富贵闲人,都算得上皇亲,可真没想到是眼前这位。 楚王李诗歌,当初支持三皇子,与支持二皇子的晋王,曾一度斗得很厉害,却料不到最后二皇子、三皇子横死,赵王李昀峰成为黑马,脱颖而出,这两位汲汲半生,落得一无所有,在新皇登基后,成了难兄难弟,从此富贵无边,却无缘军国大事,郁郁寡欢,深入简出。 之前诸皇子夺嫡,斗争激烈,六郡权贵少不得选边站,各自投资,都有往来,沧溟龙家作为诸贵族之,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却在二、三皇子身上分别投资,与晋王、楚王都往来颇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最终盘算落空,一起跌了个满地眼镜碎片找不着。 龙初九当时尚未接触家族大事,但也在饭局中见过来沧溟争取支持的楚王几次,如今久别重逢,看到昔日意气风的故人,满是憔悴之色,着实唏嘘,上前见礼。 “温家主,请了。” 一进厅中,和其他人见礼完,楚王目光落在温去病身上,还没等他开口,主动打起了招呼,“温家主虽然平常都在南方,但鼎鼎大名,小王听闻已久……果然一表人才,堪为国之栋梁,听闻先生的不老泉开计画,不知募款状况如何?还欠缺资金吗?” 堂堂亲王,甫见面就摆出了亲善结交的姿态,对温去病的高规格礼遇,也让在场众豪少惊奇不已。 温去病表面挂着笑,心里也盘旋着不解,楚王估计已经认不出了,但他以前其实拉拢过自己,拉拢过“钢铁卫士”山6陵。 大战时,作为人族第一战力的碎星团,在各方眼中可是必争所在,先是拉拢碎星团整体,现拉拢不到后,就试图个个击破,哪怕能拉到四武神中的任一个都好,只要有一个能站队支持,就能在夺嫡战中涨一分声势。 楚王代表三皇子,多次会见山6陵,摆出礼贤下士的架式,想要拉拢碎星团战力之的山6陵,自己拒绝了他三次招揽后,他高高在上的王子心性,就忍不住变了脸,语带威胁,自己懒得理他,却恼了后头进来的武苍霓,差点就拔刀砍人。 当时的自己,就只想把心思放在阵上冲锋、回营加班搞科研,不但把勾心斗角视为畏途,就连被人奉承、捧高帽,都懒得搭理,把这些麻烦都扔给韦士笔处理,从不站队或表态,这位楚王在自己身上着实花了不少心思,最后却是老鼠拉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然而,楚王也不算无功而返,后来他特别砸下重金,诸多拢络攻势,打动了老尚,让老尚愿意助三皇子一臂之力,还帮着劝说一些干部站队。 老尚的这个判断,自己觉得是昏着,还气到了褒丽妲,她恼火之下,接受了晋王一脉的拉拢,宣示站到二皇子那边去,虽然就自己来看,褒丽妲这么干纯属赌气,没多少真心,但确实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她和老尚因为对峙,加深了歧见,碎星团内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结果,二皇子、三皇子双双殒落,无论答应过什么日后富贵或理想,都成空谈,褒丽妲、尚盖勇就像被双双赏了记巴掌,惘然若失,同病相怜的背影看起来,着实让旁人笑。 ……往事如烟,现在想起来,那时所有的不愉快与纷争,根本都不值一哂。 ……但看着楚王又来到自己面前,似曾相识地摆出礼遇架势,自己着实感到有些……古怪! 楚王对自己并不了解,可自己还算是对他有一定认识的,他现在的动作,很反常! 李诗歌的个性,是典型的贵族子弟,和龙初九很像,眼高于顶,这种人偶尔也能装装礼贤下士,但本质上,是不晓得谦卑两字怎么写的,而自从新帝国建立,失去权位后,他再无作为,也没有再拢络人才的必要,据自己所知,这位王爷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做派,什么人才也不放眼里。 ……但为何今天他对自己这个人贩子,如此客气?眼中闪烁的神情,甚至让自己回想到当年,他头几次来拉拢山6陵时候的客气? ……莫非,时过境迁,这位王爷又准备有所作为,甚至……不甘寂寞,要对新帝国作最后一击了? 十六章 战绩的证明 温去病在追月舫上面见楚王的事,还没有广传开来,但他跑到追月舫上赴宴的事,整个帝都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洞月湖是敏感地点,温去病是敏感的人,这两个东西凑在一起,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猜说会出事,因此,当这消息传遍帝都,许多人马开始动了,有些是不怀好意,有些是想藉机混水摸鱼,当然也有人是急着想来帮手。 “船家,能再快点吗?怎么好像越来越远了。” “姑娘,这真是近不起来啊!追月舫是周边最快的,如果不是,也不会叫追月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挑了这里。” 站在小舟上,司徒小书远看着相隔数里的追月舫,暗自苦笑,虽然自己刚接到消息,就放下手边事务,偷偷溜出,朝这边赶过来,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爹爹伤势不轻,用了特殊手段疗愈,现在仍然虚弱,正需要自己服侍在侧,自己却溜了出来,没有尽到为人儿女的责任,真是不孝女儿。 ……而且,爹爹之所以受这样的重伤,还是被他给打的,自己没为父报仇,却还为着仇人牵肠挂肚,看他可能遭遇麻烦,就眼巴巴地赶过来想帮忙,想想连自己都觉得该遭天谴了。 不过,来都来了,现在也不可能掉头跑回去,那才真的里外不是人,既然人已经在这里,怎么都得上追月舫看看,确认没有其他人居心叵测,想对温大哥下黑手,才能放心离开。 “……追月舫啊……” 相隔数里,司徒小书远远看着灯火辉煌的巨型画舫,轻叹一口气,脚下一点,飞跃而起,就往位于湖中心的画舫掠去。 数里的距离,哪怕是地阶强人,都不可能只凭一口气飞掠而至,但毕竟力量摆在那里,踏水如漂萍,易如反掌,司徒小书飞飙出去,一掠就是几十米,在水面上一点,随即又掠起。 学自剑公主的光翼技巧,如果施展出来,就能直接飞行,不用接触水面,但司徒小书想把这一式保留起来,当成隐藏实力,在关键时刻使用,所以老老实实地踏水漂行。 掠出老长一段距离,眼看追月舫越来越近,司徒小书陡觉一丝怪异,好像自己正被某道视线,从上而下地监看着。 ……有人在上头? 紧急抬头一看,司徒小书没有看见任何人,唯见明月在天,长空无云,更谈不上什么人影。 换了是以前,司徒小书可能会想说是错觉,但近日修为再作提升后,她已非常肯定,自己被高手盯上了,而且,不是普通人,起码是月榜强人的级数。 对方目的不明,司徒小书不动声色,先是继续往前飞掠,却把感知范围扩大、放细,当感知网捕捉到一丝瞬息即逝的存在,毫不犹豫地挥刀斩去。 刀未出鞘,但破空而发的刀气,却如重锤,斩出百余米外,就像一把巨型重刃,劈砍在洞月湖上,激起涛澜百丈,湖面破碎。 威势惊人的一刀,最后受到莫名的阻力,被拦截挡下,刀气尽处,一道白衣身影浮现出来,长发飘扬,明艳英姿,天下无双的美态,让人看得呆了,但真正把司徒小书吓一大跳的,还是她的身分。 “武、武帅?”司徒小书惊道:“妳怎么会来的……妳……” 心念一转,司徒小书大致心里有底,那肯定是因为在船上的温去病,不过,温大哥对身分仍保密到家,武苍霓似乎还不知道,否则,若知道那男人是自家大队长,恐怕武苍霓没法坐得住了。 “……还不错,功夫比离开西北的时候,又有长进了。” 武苍霓踏在水上,打量了司徒小书一眼,在其佩刀上短暂停留,露出困惑的神情。 这不是司徒小书在西北时候使用过的佩刀,虽然说以封刀盟的家底,少盟主别说天天换佩刀,就是年年换宝兵也可以,但这柄看来平实无奇的宝兵,却给着自己一丝威胁的感觉,绝非凡品。 ……不只是刀,人的身上也发生变化。 ……离开西北时,司徒小书已经功力大进,莫名提升至地阶,但仍没有现在这种沉着、稳定的感觉,像是一柄宝刀,重新经过了打磨,变得更为锋锐,却也内敛深藏,更具爆发威力。 ……司徒小书的身上,最近肯定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功法的指导,但更多的肯定是心境上的突破,难道是因为封刀盟剧变,她在巨大压力下,扛起担子,斩断了什么迷惘,获得提升?此刻的她,感觉就像是一些老牌地阶,已经不再只是值得关注,而是能威胁到自己了。 ……冰心那小妮子真是可怜,虽然自己给了她帮助,但短时间内,她不可能成功吸收并获得提升,与这位宿敌的距离,只会被拉开更远,双方再次相遇时,估计又会被气到跳脚。 不过这些都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武苍霓瞥了一眼追月舫,这里弄出那么大动静,追月舫上早有人把目光投过来,“我得到消息,楚王与司空石井,都在醉月舫上。” “楚王?司空石井?他们来干什么?” 司徒小书甚是错愕,一个是温去病各种意义上的同行对头,一个则是早已失势的富贵王爷,这两人组合在一起,是冲着什么来的? 武苍霓没有回答,心头的忧虑更增,自己一直有在蒐集帝都的情报,知道各方势力的新动向,所以晓得楚王这两年来,动作频频,结交民间势力,也在李家之内多结盟好,甚是活跃,司空石井这个猎杀碎星者的大豪商,就是楚王与另几名李家王爷捧出来的。 自己在晋王府内帮手时,除了勘查鬼尊留下的气息,也发现楚王造访晋王,虽然这两人本就是亲兄弟,相互走动也属正常,但以前他们两人的关系就不算和睦,新帝国成立后,也没什么往来,怎么忽然就亲热起来?这事还是挺奇怪的。 原本这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听到楚王往见温去病,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祥,扰动心弦,让自己决定来这里看看状况。 希望船上还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 追月舫上,楚王的到来,还有对温去病摆出的拢络架势,让在场的各家豪少都感意外,甚至连他自己这边的人马都一脸错愕,那几名李家亲贵都一副“王爷你吃错药了”的表情,司空石井也手足无措,没反应过来。 看这些表情,温去病判断,多半是楚王的表现,与之前说好的不一样,换句话说,人家可不是抱什么善意来的,别看现在笑得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亮刀子了。 正是因为有这个清楚的认知,所以,当司空石井敬酒挑战,想要比个高低时,温去病丝毫不觉得奇怪。 “……温老板这么本事,独自撑起岭南温家的偌大基业,我司空胖子有些眼热,只是你我南北相隔,没机会谋面,今天狭路相逢,在场又有那么多人见证,不若你我比上一比,看看谁才是帝国第一?” 司空石井打了个四方揖,一脸笑呵呵的亲和样,龙初九等人都望向温去病,这类挑衅在贵族之中并不罕见,甚至可说家常便饭,尤其是当彼此身分相当时,一方挑衅,另一方若不接下,今后就会被人耻笑,不过,温去病素来是标榜要钱不要脸的,会不会接这阵还很难说。 温去病摇了摇摺扇,皱眉道:“打打杀杀的,很讨厌啊,赢了也得不到什么,就算司空老板你赢好了。” 司空石井讶异道:“温老板人称千刀剥皮,出了名的猛人,怎么还会怕人挑战的?” 温去病斜睨面前的矮胖子,道:“说实话,如果和司空老板单挑,我还真不怕,但我们两个打得鼻青脸肿,又算是怎么回事?赢了也没好处啊。” 司空石井哂道:“温老板此言差矣,你我都是一方之主,手下无数,动手还需要自己下场吗?哦,差点忘了,温老板好像素来是亲力亲为的,这样很失身分啊!” 温去病没开口,龙云儿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我家家主素来身先士卒,只要有危险,他都站在最前头,从不让自家弟兄独扛风险,也正是因此,我温家子弟才人人归心,争先为家主效死。” 词意恳切,娓娓道来,龙云儿的一番陈词,平静而有力,让在场众人动容,见识到温去病这男人的另一面,连楚王李诗歌都多朝温去病看了两眼。 司空石井不以为然道:“玩身先士卒?学那贼首山陆陵吗?这一套早就过时了,现在想要成功,靠的是智谋与手腕,难怪温老板这几年只是杀些碎星团的小杂鱼,没猎杀到什么重要成员。” 话中带着明显的轻视,温去病沉得住气,豪少中却已有人坐不住,朱家的朱望宇拍桌道:“你司空胖子又有什么战绩了?” “不敢当!好教各位得知,帝都覆灭之夜,四大贼首之一的尚盖勇,就是由在下率队歼杀的。” 司空石井自从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高声道:“这就是尚逆的手臂!” 对面,温去病的眼神骤厉! 十七章 五万金币的赌局 帝都的恶梦一晚,温去病与褒丽妲会合一处,联手杀出重围,逃出帝都,血路战千里,但对于帝都内的状况,他一无所知,哪怕事后特意调查,所得到的讯息都显得片段,扑朔迷离。天籁小说|2 事情搞到这么棘手的理由,还是因为参与的人太多又太杂,就连身在局中的自己,都是莫名毒,然后被几十名高手联合攻击,眼前一片各种颜色的闪光,说不清到底挨了那些攻击,像是公孙守义,还是在八方楼上听他自己说起,自己才认出人来的。 那一战,很多有份出手的主力战将,知道碎星者厉害,顾虑被寻仇、反扑,事后绝口不提此战,相反的,有很多急着成名的喽啰,自吹自擂,明明只是在混战中被打飞,却对外吹嘘“我与山6陵大战三百回合”、“褒丽妲中了我一刀”,弄到自己调查困难,无法锁定主力仇家。 而在那一夜的各处战场中,自己最想要了解的,就是老尚那边的战斗经过。 山6陵的一路战况,自己最清楚不过;褒丽妲那边的情形,香雪也说得清楚,唯独老尚那边,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敌人?是如何力战?又怎样殒落?这些自己一直牵挂着,尤其是在怀疑他可能未死之后。 弄清楚尚盖勇那一战的情况,就能晓得他是否还在人间,能知道自己的希望是否一厢情愿,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却不知从何着手,万万想不到,这机会居然自己撞上门来。 司空石井取出放桌上的事物,被一层黄绢包裹,打开之后,赫然是一截已经脱水、风干的手臂,干瘪皱缩,在中指、无名指上,有两道连接起来的伤痕,怵目惊心。 “……当日大战,尚逆被我方高手围攻,他身负重伤,连肚子都给划开,肠子也流了出来,却死战不退,用肠子勒杀了玉虚真宗的病道人,那画面……真是狰狞!” 摇了摇头,司空石井朗声道:“但最终邪不胜正,尚逆在我方高手前仆后继下,恶贯满盈,给剁成了肉泥,我抢下了一截手臂来,给我方勇战作个见证。” 说起那夜的死战,司空石井面上犹带三分惧色,而他所说的内容,也让一众豪少为之色变。龙初九、朱望宇都是见过大场面,手上也染过血的人,可想像那一战的情景,肠子都流出体外,还能甩着肠子当绳索,将敌人勒杀,这是何等变态的战意与坚忍?又是如何残忍的一场困兽斗? 不用比较什么力量数据,光是这股骇人的勇悍,龙初九等人就自知不如,要是当面遇上,恐怕就算对方重伤濒死,都还能一手宰掉自己,自己生平所经历过的磨练与战斗,和那种真正在战场上活过死过的悍将相比,犹如过家家一样。 ……而能够拿出这样的战利品,司空石井哪怕不是亲自出手,也无愧为北方第一猎头王的威名了。 看着那只断手,龙云儿亦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无法想像那一夜大战的惨烈,不过,自己以前蒐集的资料中,曾经看过一个描述,迅雷神盗尚盖勇在一次行动中受创,右手中指、无名指险些被斩掉,留下了很深的伤痕,这只干瘪的手臂,至少在特征上,确实是符合的,那会否就代表…… “哈!” 温去病一声轻笑,随手从怀中取了把短刃,往手上一划,中指、无名指立刻出血成伤,他将短刃抛开,跟着就把流血的手掌往桌上一拍。 “手啊手,你也算过瘾了,多这两道伤,身价百倍,等会儿我把你砍下,明天也可以逢人便说,这是……是……” 温去病拍案笑道:“山6陵的手臂!” 这一番表现,把在场的人都吓到,各家豪少怎么都难以想像,他竟然随手就自残肢体,龙初九也暗自咋舌,这股狠劲虽然和尚盖勇不能比,可骨子里那股疯狂,却不遑多让,怪不得岭南温家在他率领下,能死死咬着碎星团,最终荣耀崛起。 司空石井怒道:“你这是说我造假?” 温去病摆摆手,笑道:“我哪有这么说,不过,尚盖勇手受过伤的事,满大街人都知道,随便找条指头有伤的手臂,就说是尚盖勇,那我这条手也可以算是尚盖勇的手了。” 豪语入耳,看着那流着鲜血的手掌,龙云儿心痛如绞,脸上却要拼命装作没事,这是怎么运转禅心,都镇压不下的痛楚。 自己只是看着他手上的伤,心里就那么难受,但温家哥哥此刻的心情,自己却连想都不敢去想,尚帅与他情若兄弟,过命的交情,现在却要看着兄弟的手臂放在那里,强自镇定,那股焦虑与痛……真不知他怎样承受住的? 他谈笑斩伤两指,血洒当场,看似轻狂不羁,其实又何尝不是当下心情的泄?如果不是因为有旁人在场,以他的心性,自己毫不怀疑他会把两根指头斩下来。 好不容易,看温去病挥手得了个空档,龙云儿悄没声息地靠上去,用手绢将他的手包扎住,并且求神拜佛祈祷,自己的好意不会被拒绝。 直到包扎妥当,龙云儿才暗自松了口气,这真是自己的一点小确幸…… 另一边,温去病、司空石井的对峙,也陷入泥沼战中,司空石井目瞪口呆地现,自己全然搞错了对手的资料,搞得自己计画才刚开始,就宣告崩溃。 原本,己方人马在来之前,是已经说好的,这些李家的亲王之子、爵爷,看不惯姓温的高调入京,还得到六郡权贵的支持,甚是恼火,就趁着这机会,联合起来,拉上楚王同来,打算靠着人多势众,当众挤兑,逼得温去病下不来台,最后不得不接受挑战,任由宰割。 哪知温去病不仅嘴利如刀,还不要脸皮,毫无下限,当着一众贵人的面,使泼耍浑,骂得自己这边的一堆高手下不了场,有一名李氏亲爵恼羞成怒,想上前动手,差点被跳上桌的温去病迎风尿一脸……这可比当面打一巴掌要凶猛得多。 现姓温的肆无忌惮到这地步,几名李家亲爵与世子,都感到下不来台,却进退维谷,因为应该作为他们靠山的楚王,笑吟吟的,没有要作的意思,似乎觉得有趣,这就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了。 ……别看这边都是国姓皇亲,但姓温的得到六郡权贵支持,这边如果没有大人物撑腰,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一个弄不好,引火烧身,还会惹来皇室重罚,那就惨了。 司空石井也暗叫不妙,楚王为何转了态度,不得而知,但在场的六郡豪少,都是明眼人,不但懂得见风使舵,更熟知落井下石,已看出己方进退不得的窘况,再这么下去,无能丑态毕露,更无法向这些一路支持自己的李氏皇亲交代…… “你、你说那么多……”司空石井指着温去病骂道:“还不就是不敢接下挑战,故意推拖?” “哈,还敢拿这说事?我承认,本来看你名气那么大,这里又不是我地头,是还有点顾忌,但你连山寨条假手来自抬身价这种事都干得出,我也不好拦着你丢脸了。” 温去病冷笑道:“怎么比都成,不过,不能白比,在南边的时候,常有些下三滥的无赖,想藉着挑战人成名,我可不免费给人当成名阶的。” 司空石井大怒道:“你、你当我们是什么?我们还需要借你来成名?” “不服的话,就提出赌注来啊!又想挑战,又不想出彩金,这跟街头混混有什么差别?” 温去病哂道:“你我都是生意人,想玩点什么,我奉陪,不过话撂在这里,小鼻子小眼睛的小买卖,我没兴趣作,要老子陪你玩,起码得两万金币。” “两、两万?” 司空石井才刚瞪眼,旁边龙初九便冷冷开声,“两万怎够?温家主一个地产开案,就圈了几万金币,石老板想要邀他下场玩两手,如果少于五万金币,哪配得上温家主的身分?” 在本心上,龙初九不觉得自己和温去病是一路人,换了在别的场合遇到,搞不好双方还会针锋相对,壁垒分明,但至少现在,他是龙家要争取的对象,而有人明知道这点,还当着自己的面要踩他,这就很不给自己面子。 更重要的是,踩他的人,明显还得不到上面支持,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姓龙的若不懂得补上一脚,就真不用做人了! “……五万金币?” 司空石井的眼珠都快凸出来,这么大的一笔数字,已经足以压垮他了,帝国一年的总军费,大概是几十万金币,分散到七家六郡,每一个大概十几万到几万不等,五万金币可能还过了司马家一年的军需,这让自己怎么扛? “好!就这么说定。” 一直笑而不语的楚王李诗歌,忽然开口,在混乱的局面中,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温去病随即也笑道:“就这么说定,谁输谁赔五万!啊,我另外和司空老板对赌,谁输,谁脱光从这里跳下去……好像不太过瘾,那我再用自己的手,赌你那只手,谁输了,谁就少只手!天地为证!” 十八章 倚老卖老 你一言,我一语,在彼此都无心的情形下,促成了新帝国史上最钜额的赌局,牵涉到的金额,高达十万金币,当在场的人真正意识过来,都为此咋舌不已,哪怕在场的不是六郡权贵,就是李氏皇亲,平时挥金如土,大手大脚惯了,却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钜额的赌金。天籁小说ww 总额十万金币,这已经不是任何贵族个别能承担的数字,假若参与赌局的双方,不是帝国内两大著名富商,肯定不会有人当真。 但现在,赌约已经成立,而他们也没有退缩的可能,因为在场的六郡权贵、李氏皇亲见证,豪语不是说说就算,既然说了,就肯定要做到,否则就要承受双方的怒火,情势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想下台就可以随便下来的。 司空石井额上冒汗,五万金币足够让自己倾家荡产,楚王先前笑而不语,忽然开口代己允诺,这分明是摆人上台,但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姓温的提出那些条件,简直笑话,他连当众往人脸上撒尿都无所谓,哪还会怕什么当众脱光跳水? ……动不动就赌手赌脚,真是臭不要脸的亡命之徒,大爷我何等富贵,怎么能和你这亡命徒赌手脚?好在…… 司空石井瞥向桌上的那只断手,计上心来,找到赌约的空子可钻,当下也就心中坦然。 而在温去病这边,同样察觉到漏洞的龙云儿,表情也是极怪,看着温去病的背影,暗忖你的手脚全都是可替换零件,顶多就是替换后强度不足,需要重调与练习,和别人哪能比啊?这样赌手脚,根本是诈赌! 温去病自己心里,同样也有着盘算,这次房地产诈骗计画,意外圈了五万多金币,就算赌输了,赔的钱也不是自己出,虽然里头有武苍霓、司徒小书的血汗钱,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赌约成立,双方斜眼互看,都有不能输的压力,也各有底气,在一切确认后,进入实务层面,司空石井想要立刻点麾下高手下场,与温去病三战两胜,甚至五战三胜,看准温去病身边只有一个龙秘书,没有其他高手随护,总不可能让那个娇滴滴的龙秘书,一人连斗几场? 一说到要战,龙云儿固然当仁不让,对面那边,寒心上人也是目中放光,摩拳擦掌,预备有所行动,甚至与司空石井低声窃语,将他排在第三场出战,由前头的两场,先消耗龙秘书的体力…… 话说得很轻,没有第三人听到,但在场的都不是傻瓜,只看眼神与表情,大多数的人都猜到状况,这边的六郡豪少中,旁人也还罢了,龙初九却坐不住了。 对于龙秘书这个远房血脉,虽非嫡系,连旁系都远得很,不过态度温文有礼,上趟切磋,龙初九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此刻看她陷入危局,自然不能坐视,冷哼出声。 “我龙家人岂能任由外族欺负?” 一拍桌案,龙初九长身而起,冷冷道:“明明看到温家无人,还想来什么三战两胜、五战三胜,无耻之尤!温家主既然与我家有合作关系,我不能袖手旁观,你们想要几战几胜?我来接两场!” 豪气下场,龙初九的支持,又一次让情势偏转,朱望宇、王平之等豪少,纷纷表态下场,表示看不过人多欺负人少,温家缺人,他们愿意帮助一臂之力,然后与对面的李家亲贵怒目对视。 温去病曾说过,李家人没一个能打的。这话虽然带着浓浓偏见,却也反映了部分事实,对面的李家亲贵,朝这边大眼瞪小眼,可没一个人敢站下来挑衅,这边个个都是星榜前列,精英两字不是白叫,真要打起来,绝对自取其辱。 “……堂堂六郡贵胄,居然替一个人贩子出手,真是有失家门体面。” 寒心上人冷笑出声,迈步走出,站到队伍的最前头,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站出来的六郡豪少,最后与龙初九对视。 “既然有人自甘堕落,我也不用给这些家族败类尊重,够胆的就站出来,看看谁有本事替天下铲奸除恶?” 整个帝国之内,不晓得有多少人放话要干掉寒心上人,为民除害,但真的对上他,别说其他的豪少,就连龙初九都脸色大变。 ……排行摆在那里,人家是星榜第三,自己与之差了老大一截,拿什么来硬撑?硬是对上了,这厮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不敢下杀手,可光是被揍得满地找牙,自己以后还用做人吗? 想到严重处,龙初九脸色大坏,但人都已经站出来了,总不能一吓就缩回去,唯有硬着头皮直视对方。 “哼!王众生,你多行不义,必遭天谴,说不定今日就是你报应临头时。” “哈哈,我以为苍溟龙家出来的都是强人,怎么也信起因果报应那一套?” 寒心上人眼带蔑视,“龙初九,老实告诉你,似你这样的家伙,就是三个齐上,也不是爷的对手,你想英雄救美吗?可以和你家的这位美女联手,爷一并料理了。” 整个说话的过程,寒心上人根本不看龙初九一眼,目光全集中在龙云儿身上,贪婪而充满的邪念眼神,仿佛能透视衣衫,直看底下的裸裎,这名美女犹如一块璞玉,是自己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妙物,撩起了自己的渴望,拚着性命不要,也必要一亲芳泽。 对于这猥亵的目光,龙云儿感到不快,但禅心映照之下,她没有胆怯,构思着克敌制胜的方法,自己暗藏的底牌还有几张,猝然奇袭,自己不是全无胜算。 才刚想着这些,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铲奸除恶,我等不敢妄为,却从来也不落于人后,寒心上人,恃武而骄之人,最终必定暴尸于武之前!” 清脆语音中,含带凛然之威,绑着俐落马尾的司徒小书,腰间配刀,排众而出,虽不张扬,却自有一股神气,美丽大方。 “几战几胜也好,我请命替温家出手这一仗,王众生,你素来视女子如无物,可有胆与我一战?” 封刀盟小公主与岭南温家关系匪浅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甚至有谣传,司徒家看上了温家家主,预备招其入赘,许配司徒小书与之成婚,因此,封刀盟才对岭南温家多所扶助。 这一类的消息,在场的人几乎都听过,所以当看见司徒小书现身,请命为温家而战,六郡豪少、李家亲爵在短暂讶异之后,竟没一个人感到意外,觉得这再合理也不过。 寒心上人俊秀的眉毛皱起,之前他还没把司徒小书放心上,毕竟双方星榜排名有差距,自己又颇多专门对付女性的手段,来一个灭一个,但此刻面对面,这小丫头身上的气势,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刀,锐利的气息,甚至让自己感到痛楚,这绝不是可以轻忽大意的对手。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把武功练到这层次了?这是背后有神魔相助?还是司徒无视留下了什么秘传? ……幸好,这小丫头多次相助温家,这当口又在帝都,楚王早料到这可能,提前有了准备。 “呵呵,年轻人太冲动了,没有考虑自身的责任,还有为家门造成的影响,小侄女,老夫可要代妳父亲说妳几句了。” 一名六十多岁,短须如板刷的白老者,缓步从外头进来,身上的气势不强,却随着他一步步接近后,把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和缓,甚至压制。 老人腰间配着一把长刀,鞘身上以黄金铸出一条金龙,盘缠刀鞘,威猛霸气,众人一见就心头紧,认出来人身分。 月榜第七,“八方龙主”吕明达。 这一位是帝都武林名宿,与司徒无视同出于霸刀会,是封刀盟的创始成员之一,曾是司徒无视以下第一人,半步天阶,后来因为理念不和,与封刀盟分道扬镳,自立门户,位子也被后来崛起的司徒诲人取代。 碎星团覆灭时,吕明达出了大力,后来一直与李氏皇族走得很近,满心所愿,就是将自己创设的金刀会,挤入八门之中,成为堂堂名门,今天莫名出现在此,着实令龙初九等人意外,但看他现身后,不理旁人,先朝楚王行礼,众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当世高人之中,也是什么人都有啊。 吕明达打量着司徒小书,摇头道:“封刀盟一代不如一代了,说是名门正派,却与人贩子同流合汙,司徒瞎子泉下有知,必会痛哭流涕。” 面对尊长,司徒小书原本抱持着敬重,但听对方辱及祖父,登时动怒,道:“吕老,我敬你是前辈高人,但家祖父……” 话还未说完,金刀老人陡然变脸,怒道:“一介小辈,也敢目无尊长!我代妳死去的祖父教训妳!” 说翻脸就翻脸,金刀出,刀光如虹,直接就往司徒小书斩去,凛凛刀气,以半步天阶的无上修为击,镇压全场,却在落下的一刻,被一道冷月似的刀虹拦截,停在司徒小书额前,不得寸进。 “……倚老卖老的东西,我实在是看够了!” 手执冷月,武苍霓神色如冰,刀锋似的目光,直视前方。 十九章 肆无忌惮 走在路上忽然被刀砍,这种事情司徒小书其实不是太陌生,不管是自家的训练,还是遭遇敌人,偷袭这种事情,早就是该适应的东西,大意轻忽,下场就是活该送命。 不过,对面是与爷爷同辈的长者,半步天阶,当世月榜高人,甚至比父亲都还长着一辈,小时候自己遇见还要叩头的大人物,又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确实想不到,对方会如此不要脸皮,说打就打。 当然,一旦拿掉那层敬意,司徒小书也能看透对方玩的花招,无非是藉口惩戒,教训小辈而已,只不过,藉口说得再光明正大,却是一出手就动刀,还用力量威压,镇平全场,这已经远远超出小小惩戒,是确实想在自己身上留点什么的程度。 ……堂堂月榜第七,半步天阶的高人,居然如此卑劣下流! ……爷爷不在之后,很多人真是从此再无忌惮,以为能够恣意横行了! ……亢金龙的换天计画,确实起到作用,破坏了这个时代的存世之基,令得群魔乱舞。 意识到这点,司徒小书悲愤之余,也更体认到肩上的重责,不过,对于直逼面门的这一击,自己倒没有太多的担忧。 大荒西朝归来后,自己虽然突飞猛进,实力大幅提升,但能否战胜寒心上人,还得两说,此刻面对半步天阶的力量,自己根本全无还手之力,还未出手,所有刀路已经被敌人尽封,勉强挣扎,只会更快被敌人由破绽攻入,瞬息败亡。 但自己可不是孤军奋战,温大哥就在后头盯着,以他的逆天手段,必能有妙策解救,哪怕他不出手,自己也不是孤家寡人来的,背后有靠山,旁边有队友,安全得很。 因此,自己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看似不动、不反抗,其实是以身为饵,诱使对方毫无顾忌,一刀朝自己斩落,而也唯有在这一刀屏弃所有变化,不留余地,直线朝自己落来,已经固定死的刀路,才会露出破绽,给予自己伙伴机会。 “当!” 巨响声中,是两股强劲的力量互碰,冷月横空,拉出一抹凄清动人的光虹,横过夜色,架停住半空中落下的金龙,龙影霸道强横,锐劲甚至削落了司徒小书的几根发丝,却在冷月横断之下,不能再进一步。 吕明达错愕望向那名二十八九岁,美得令人惊心动魄,却不敢轻侮的绝色丽人,她手持一柄弯刀,轻描淡写,挡住了自己一击,还大见余力,不落下风。 两强拼斗,爆发的气劲往外扫出,半步天阶级数的对拚,横扫一众在场的年轻高手,寒心上人踉跄退了半步,龙初九险些双膝跪倒,其余六郡豪少、李家亲爵,滚倒者不计其数,还有人直接被气劲扫飞,撞在墙上。 若不是追月舫的结构坚实,防护法阵了得,这一下势将爆开整个第七层,但在一片混乱场景中,有一个人不退反进,直冲向吕明达。 龙云儿可不知道后头还有一个武苍霓,看见司徒小书遇险,碎星团的基本精神,就是要全力抢救,当下什么也没想,更不管对方是比自己强上多少倍的月榜强人,一记大力金刚击,悍勇击出。 吕明达的大半力量,都放在与武苍霓对拚的这一记上,饶是如此,半步天阶的盖世修为,仍能分心旁骛,也不用腾手出刀,直接迫发破体刀气,奔泄如浪,轰袭不知死活的小辈。 ……哪怕妳真是体如金刚石,这一轮刀浪,也能让妳千疮百孔! ……只差半步,就天阶在望,岂是妳们这些境界未稳的新进地阶能招惹? 八方龙主的刀气,无疑强横,甚至能强杀司徒小书、龙云儿的联手,再扫平场内所有人,然而,此次他的对面,不光有两名杰出的后辈,更还有一个足以与其分庭抗礼,甚至更胜一筹的心腹大患。 “阵上分心,八方龙主,你太傲慢了!” 武苍霓一声长笑,冷月变幻,骤然消失,再现的却是仁刀驺牙,猛力一记,重重劈下,七神绝中的虎禅杀绝,刀如千钧重锤,开山之力,全砸在金刀之上。 也直到对面力量海啸狂涛般袭来,纵横刀界数十年的吕明达,才真正脸色大变,发现这名年轻的绝色丽人,不只是能与自己相较量,是确确实实地在力量上超越了自己。 ……如此年轻,她怎样办到的? 沛然大力涌来,开山破海,以吕明达的盖世修为,也卸不尽、避不开,唯一的办法是全力硬拚,起码能撑上数十招。 ……可强力对拚所造成的后果,这里不知会造成多少死伤,更将波及楚王,届时将无可收拾。 ……这疯女人敢豁出去,不要身家性命,自己敢吗?能吗? “可恶!” 吕明达一声怒吼,听得出满心的不甘、不平,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被武苍霓一刀劈飞,整个人如炮弹般打穿壁板,直直坠出百余米外。 堂堂的月榜第七,竟然几个照面,就被一刀劈飞,当厅内所有人慢慢挣扎起身,意识到这个事实后,都看着手握仁刀,睥睨众生的武苍霓,相顾骇然。 ……都知道这女人厉害,长街上,一刀几乎击杀星榜之首龙杀一,但没想到厉害成这样,连月榜第七的八方龙主,也被她一刀劈飞! 只有寥寥几名修为高、眼光也犀利的人,才知道吕明达吃了暗亏,因为不敢拚尽,落得一刀败阵的狼狈收场。 武苍霓收刀回鞘,目光冷冷地扫了全场一周,吐出来的话声也有若寒冰,“我武家刚刚投了重资在温家主的开发案上,他如果有什么闪失,让我们武家的投资掉水里,谁赔?识趣的,别找他麻烦,否则我就会让人……很麻烦!” 含带威胁的言词,让一众李家亲爵大怒,开口就想怒斥她胆大狂妄,目无法纪,但话到嘴边,与她眼神一触,被那能镇住千军万马的大元帅气势一压,没有人能把怨言说出口。 武苍霓一手插腰,另一手按在刀柄上,没有刻意迫发出威势,但却谁都能感觉到,如果妄动、妄言,后头养起伤来,肯定会很麻烦…… 就连被劈飞出去的八方龙主,虽然已经稳住身形,踏波湖上,迟疑着不好回去,否则,自己无法放尽全力,那女人却不管旁人死活,难道又被她一刀劈飞出来?那才真是颜面尽失。 还在踌躇,听到船上武苍霓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楚传了出来。 “帝都不是无法之地,贩卖人口也是帝国许可的生意,奴隶商人又怎么了?想拿这点说事,我奉陪!喜欢人多欺负人少,还是喜欢仗势欺人?你们可以全上,我就一个人担了!” 高度刺激性的言语入耳,吕明达愤怒已极,很想出声挑战,要武苍霓出来应战,相信对方不会拒绝。 自己还有几手厉害绝学未曾施展,特别是一式崩天星殒斩,六年前那晚斩下尚盖勇手臂,几乎将之斩杀;三年前战胜同为半步的五毒老怪……若然施展,能与当今月榜任何高手争锋! 只是,想起刚才武苍霓的一刀,吕明达心内纠结,这后辈的岁数不到自己一半,力量却已较自己为强,虎录七神绝也是顶级绝学,若真当众交手,自己占不到上风,一世英名不免付诸东流,倘使还战败,那便当真不知如何收场了。 越想顾忌越多,手中金刀虽然霸道,心里的底气却越来越少,吕明达最终一声长叹,掉头就走。 而在追月舫上,龙云儿、司徒小书看着武苍霓的背影,看着她压服在场各家精英、贵胄尊爵,这些人平常个个自负,现在却一声都不敢吭,如此威风,如此气概,这才是真正的言出风云动、一怒诸侯惧,真正的大人物。 温去病同样也看着这背影,感触良多。 这其实不像自己认识的武苍霓,特别是在西北筹谋机深,左定兽人族大局,右夺无神铺基业,既坚忍深藏,又能谋擅断的大元帅,与眼前这位判若两人。 可这又极像自己认识的那个武苍霓,特别是十余年前,那个果敢勇悍,骄傲神气的武家公主,就是这么直来直往,会为了一时意气,不计后果地冲在前头。 她其实是非常讲原则,一旦想定、认准,就基本不听劝的个性,这六年来,她死死在西北独撑大局,不向武家索要资源,甚至抗拒武家要她回归的请求,她的坚持可想而知,可这回她一入帝都,就立即回归武家,为的是什么,旁人不知,温去病又哪可能不晓得? ……苍霓,妳为我做得太多了! ……今天其实妳不该来,妳的出现,让我更加不看好妳冲击天阶。 ……看来,还是得我亲自来收拾了。 打龙云儿站出来开始,一直到司徒小书、武苍霓先后现身,温去病一直沉默无言,像是被边缘化,但就在此刻,掌心的微微跳动,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潜到湖底的机偶,侦测到异常波动了! 二十章 心安理得的软饭 跑到洞月湖来,温去病为的可不是和人搞意气斗争,而是伺机行动,找机会破坏洞月湖的阵脚。 基本方略很简单,自己做了几只巴掌大的机偶,肢体细如丝,只有肚腹部分暗藏能量结晶,在自己上船时,就悄悄落入湖中,外型与真正的水蜘蛛一模一样,难以辨析,潜落湖底,预备在适当时候引爆。 洞月湖是帝都大阵的一部分,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有清晰记录,用机偶靠近硬炸,光是细微能量波动就会给发现,所以最稳当的策略,就是趁着湖上有激烈能量震荡的时候,依托掩护,靠近引爆,六扇门或密侦司就算发现了,也来不及拦截。 武苍霓的出现,还有与吕明达的拼斗,原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两名月榜强人战斗所释放的能量,影响周边甚钜,倒海翻江,就很能给自己制造机会,无奈,事先没有打过招呼,武苍霓采取的战术配合不上,不然如果他们打上三五招,搞得洞月湖波澜滔天,自己早就把阵脚给炸了。 今晚有武苍霓镇场,看来自己是等不到机会,白跑一趟了,而眼前也有另外的问题要解决…… 厅内的两边阵营,现在都用怪怪的目光,朝自己这边看来,目光里含带的意思,自己非常明白。 ……想不到岭南温家得道多助,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之出头? ……不过,怎么大多数都是女人? ……温家主人赖以兴家立业的本事,原来就是吃软饭吗? ……从妙龄少女到美艳寡妇,全都勾搭,还争着为他出头,这手本事委实让人羡慕,怪不得寒心上人刻意针对,原来是同行相忌! ,,,司徒小书人称苦行刀主,素来不沾男女情事,枯燥得像是一块木头,姓温的是如何勾搭上手?着实引人疑窦,很可能是不光明的卑鄙手段。 ……但相较之下,武苍霓,这位当前帝国的头号钻石寡妇,温去病竟然连她也能勾搭上,这手段足可猛甩寒心上人九条街了。 此刻,不单是各方人士目光精彩,就连司空石井的表情,都青一阵、紫一阵,好像在说:老子汲汲营营,成天捧各方权贵大腿,拍马奉承得何其辛苦,怎么就对这条捷径视而不见?藉女上位,软饭吃到饱,这可比成日看大人物脸色轻松多了。 一道道目光,温去病都感受得到,没有半点羞惭或不好意思。 ……说老子吃软饭?老子以前冲在前头,挨枪挨刀,还有跟在她们屁股后头收拾善后的时候,你们可看不见!好不容易休息下来喘两口气,难道还要猛啃硬锅巴不成? 但眼前情势总要收拾,温去病暗自好笑,正要起身开口,一阵莫名波动,传自已经潜到湖底的蜘蛛机偶,令温去病大喜过望。 ……等了半晚,闹出这么多风风雨雨,总算等到鱼上钩了。 ……有人试图靠近湖底,自己明知这点,却仍捕捉不到气息,若非靠着已贴在湖底的道具,根本无法察觉,来的肯定是条大鱼,修为……很可能与自己相若,是半步天阶的大人物。 ……水蜘蛛隐隐约约捕捉到的气息,有一丝邪氛,是九外道里哪一派的老怪物出来了? ……不管是谁,自己的机会来了! 心念骤动,温去病改了本来的行动方针,放弃快刀斩乱麻的做法,决意替这位身分不明的邪派盟友争取些时间。 “喂喂喂,几位女士,我岭南温家帝国头号人贩子的威名,可不是靠吃软饭吃出来的,妳们这么争出头,我以后在道上还用混吗?” 温去病长身而起,说的话让司徒小书、武苍霓直皱眉头,将人家好意当驴肝肺,但也都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异常言行背后必有缘故,所以都不作反对,让到一旁去。 “不就是说好要比武吗?拖拖拉拉这么久,传出去,全帝国都会笑温某人不是男人,来,比吧!” 温去病挽起袖子,露出瘦瘦的手臂,与吓不到人的拳头,“三战也好,两仗也行,反正我亲自下场,负责最后一仗压轴的,只有一个条件,司空胖子你那边每一战的人选名单要先交出来,这是你地头,今天又是你主动挑事,不至于连我这小要求都不敢答应吧?” 最初听到温去病要亲自下场比武时,对面所有人眼前一亮,想不到他如此犯浑,竟然傻到跳下来决斗,几名李氏亲爵摩拳擦掌,颇想亲自下场,在人前狠狠教训这浑帐,可听温去病整串话说完,就像桶凉水淋在头上,对面所有人都没了声息。 换作平常,实力强的一方,先出参战者名单,确实颇为吃亏,不但容易被人针对,还可能被玩一些“下驷对上驷”之类的策略,但此刻,先出那张名单可不仅仅是吃个小亏而已。 龙初九、司徒小书、武苍霓,都已经放话要参战,龙初九也还罢了,后两者说到上阵,都是双眼发亮,别说手下留余地,搞不好还会往死里打,丢尽颜面不用说,伤残都是可能结果。 特别是像寒心上人这样的邪道之士,更闻之色变,本来自己愿意帮忙出手,既是为了龙秘书,也是想结交李家权贵,但照这情势演下去,自己上了场,不但遇不到龙秘书,还很可能撞上正磨刀霍霍的司徒小书,甚至是武苍霓。 ……这哪里还是比武,根本是去送死的! 参战的风险太高,司空石井一方的人马,无论是明面上的,或是潜藏暗中的,都纷纷打退堂鼓,作壁上观。 司空石井察觉到情况不妙,特别是当他发出信号,那几名藏在暗中,收过订金,承诺会出面帮手的大人物,内中甚至不乏一方之主、一派掌门,竟然都没有回应,这就让他从头凉到脚。 ……原来,不单只是黑社会没义气,就连名门正派都欺善怕恶,关键时候溜得比黑社会还快! ……但,五万金币的大赌局,难道可以赔个笑,就此不了了之吗? 司空石井额上汗珠滴滴落下,就听见温去病笑道:“司空胖子,听说你笃信财可通神,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其实我也同意,不如我教你一个必胜法如何?” “什么……” 压力山大,司空石井本能应声,话出口才发现是温去病,表情立刻沉下去。 温去病笑道:“很简单啊,财可通神,只要司空胖子你愿意重赏,我也可以变成勇夫,你给我六万金币,我立刻认输,还给你五万金币,你岂非名利双收?马上稳坐帝国第一猎头商人的位置。” 司空石井怒极反笑,“名利双收?这根本是你大赢走人,我还要白给你一万金币!” 温去病摇手道:“不白给,你如果觉得下不来台,可以多给我两万,我收了你三万金币,别说抱你大腿,就是喊你两声亲爹也可以,考虑到我的身分地位与尊严,这价钱很便宜了。” 在占足上风的时候,提出这样的建议,看似给对方下台阶,其实却更逼得敌人没路走,在场双方人马既暗自叫绝,佩服温去病手段厉害,也暗骂一声无耻。 司徒小书尤其感到错乱,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对这个男人有充分了解,晓得他不按牌理出牌的作风,光听他现在的无耻话语,再想到山陆陵的刚正伟岸形象,恐怕自己立刻会三观尽毁,爆脑而亡。 武苍霓也是一阵惊疑不定,原本存有的一丝猜测,被这些话一冲,心里的形象又对不上了…… “……怎么?不想花钱消灾,那就战啊!” 温去病挺胸道:“我这边的打手都预备好了,五战三胜……喔,如果前面胜了三场,我最后一场就不用下场了,合理吧?” 所有李氏亲爵,心里又骂一声无耻,但看对方一说到打手,后头那三名泼妇都来了精神,磨刀霍霍,用看猎物的凶狠目光,看向自己这方,当然没有人愿意下去接阵。 温去病斜看一眼,陡然喝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为何?” 一声雄吼,出奇不意,震天裂地,没有人想得到,温去病发得出如此威猛的一喝,雷霆轰震下,司空石井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温去病对他看也不看,迳自朝人群走去。 那些李家权贵,本来个个心存轻视,可被那仿佛吼破心肺的一喝,胆气为之夺,不由自主地让开路来,让温去病长驱直入,直直走到他们的最后头,长身一揖。 “王爷,今日之事,你以为该当如何收拾呢?” 穿过人群,温去病来到这个今晚几乎没说什么话,却无时不刻关系着局面变化的人跟前,开门见山。 楚王李诗歌看了温去病一眼,笑道:“赌局还没开始,温先生就想走了,难道真不想取那五万金币?” “哪能啊?我怎么可能不想?”温去病笑道:“但就是王爷好心送钱给温某,这些人恐怕连送钱的力气都没了。” “唔,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以温先生的大才,需要与人打打杀杀,就是我帝国浪费人才的证明。” 楚王道:“听闻温先生法眼犀利,天下无双,不若我们改个项目,由小王提出四件奇物,看温先生是否识得,若四件奇物,温先生都能认出,今日的比试就由温先生获胜,不但小王负责司空先生愿赌服输,四件奇物,更可由温先生择一带走,如何?” “……成交!” :。: 二十一章 说死人的一张嘴 把比试从武斗改成鉴识,在场很多人听了,都觉得太过便宜温去病,这家伙是走私大王,广识海外奇物,眼界开阔,非寻常人士可比,让他来鉴宝,肯定大占便宜。 但对温去病来说,感觉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武功不行,是自己故意示人以弱的陷阱,现在有人不踩坑,却直奔着自己的最强项来,明是考较,暗地里不知道是什么用意?倘若意在探底,那就不太好了。 山陆陵已经现身过,天下也没有永远的秘密,更别说暗中还有一个什么都知道的龙仙儿,自己暴露只是迟早的事,眼下……难道李家已经对自己起疑? 或者,所谓的比试另有什么陷阱? 想归想,这时候退缩只会启人疑窦,温去病一派轻松,内心紧张地应战,自己并不是对胜负不在乎,相反的,这是一场自己志在必得的比试,五万金币什么的,全是自己瞒天过海的烟雾,打一开始,自己要的就只有赌约里那只手臂! 不得不承认,司空石井这死胖子,虽然是被李家人拱出来当人头,他的事业背后全是李家人与其他权贵在撑腰,但他本人也不是没有本事,起码笼络各方、统合资源的能耐一流,说了要比鉴宝,他请示楚王之后,很快就张罗了几件事物,摆在众人面前。 一份药散、一朵黑色鲜花、一根金属长刺的兵器,摆在桌上。药散发着清新的香气,鲜花不知由何处摘来,漆黑如墨,还滴着水露,金属长刺则散发着一股邪气,光是看着,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武苍霓皱起眉头,盯在那根金属长刺上,那个造型没什么特殊,但上头的淡淡邪气,连自己也感到威胁,依稀和自己只曾听闻,却不曾见过的一件邪兵有些相似,但如果真是那件邪门兵器……司空胖子的人脉能量好惊人啊! 其他人也对这三宝议论纷纷,毕竟,别说在场的六郡豪少都是各家精英,平常都受家族全力栽培,就连那些李家亲爵,也看多了奇物,见闻比寻常人要广博得多,此刻几十人挤在厅里,包括各方面的人才,悄悄议论下,分别对三件奇物都有了点眉目,却也为此惊叹,短短时间内,司空胖子到底是从哪翻出这冷门东西来的? “温家主,请!” 司空石井摆足礼数,脸上又堆满和气生财的笑容,温去病也不特别靠近,就瞥了一眼,便道:“玉虚真宗支脉天真观的八气聚灵散、海外风铃山脉的黑色郁金香……最后这一件,星月湖的断金震雷刺。” 简单一句话,就道尽在场众人的心声,他们或是暗呼“果然如此”,或是暗赞温去病果然眼力过人,自己和同伴只能认出一件,还不太敢肯定,他却一眼就把三件奇物都认出,这份鉴宝之能、这份博物之识,恐怕已经是天下少有,堪称学者了。 一时间,厅内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随即变得响亮,六郡豪少几乎全体鼓掌,就连李氏亲爵都暗赞姓温的博闻多识,眼力好生厉害。 “好眼力!” 楚王拍掌微笑,笑完却是摇头,“但只是这样简单几句话,温家主就想直接提着五万金币凯旋离开吗?” “情报这种东西,贵精不贵多,多了没好处,我是为着大家着想,才想省事些的,既然王爷不怕损失,我自然无需保留。” 温去病笑了笑,走近摆放三件奇物的桌子,仔细端视,脸上笑意渐浓,旁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后头的龙云儿已经全身发毛,低声对身旁的司徒小书道:“不好,等一下恐怕要出人命。” 司徒小书讶异道:“怎么了?这话从何说起?” 龙云儿摇头道:“妳不懂,他每次那样笑,就是有人要倒楣,更别说还笑得那么阴险,等一下肯定要出人命……搞不好还死一堆……”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场高手众多,都听得清楚,有人不以为意,认为这是造势胡说,却也有人开始毛骨悚然,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脚。 “八气聚灵散,是玉虚真宗支脉天真观的独门药散,在治疗气闷郁结上有奇效,于一百七十九种同类药物中,排行第四,但这份八气聚灵散中,还参着微量的摧心腐命粉,不足半成,混在聚灵散中,辛辣气味被盖过去,很难察觉,很有趣的小手段。” 温去病一语道破,龙初九等人登时怒瞪向司空石井,明明说好了是三件东西,对方却在东西里混参他物弄鬼,若温去病没能看出,就可以说他眼力拙劣,输了一局,真是卑鄙。 ……不过,这个温去病的眼力、嗅觉,也未免太非人类了,那么一堆白色粉末,看起来毫无分别,他竟然能在里头察觉出不足半成的参杂物,还没用任何装备,这是怎么做到的? 轻易识破暗藏的圈套,众人还没来得及向温去病表示敬佩,他就继续说了下去,“聚灵散是天真观的珍藏奇药,除了每年进贡给主派之外,向来不对外流出,玉虚真宗拿聚灵散致赠达官贵人,收到的人也大有面子,所以此物在贵族圈中虽不常见,却很多人听过名字,未算冷僻,这里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拿出聚灵散当然不出奇,不过……” 温去病微笑道:“三年半前,天真观内一场血案,大大小小二十七名道人被迷醉后残杀,多件战器与一批刚炼成的聚灵散被夺……不幸遇害的受难者中,还包括玉虚真宗的浮云子,当时的星榜第二……咳咳,玉虚真宗的道兄,想必与他们父子很熟。” 闻言,六郡豪少这边阵营中,一名青年道人走出,严词道:“贫道摘星子,浮云子师兄是大战遗孤,自幼出家,父母不详,温家主当是弄错人了,还有,那桩血案是敝派绝密,温家主如何得知?” 温去病未答,厅内许多人的目光却都落在摘星子身上,露出了然神色。 ……三年半前,玉虚真宗浮云子“暴病身亡”,江湖哗然,没想到居然是给人下毒手干掉的。 ……记录上,浮云子确实自幼出家,父母不详,受到玉虚真宗的大力栽培,连连破格提升,但半个江湖的人都在传言,他是紫阳上仙的私生子。 ……玉虚上仙,堂堂天阶者的儿子给人杀了,这绝对是捅了马蜂窝的血案,玉虚真宗为何密而不宣? 温去病看着八气聚灵散,低吸一口气,道:“聚灵散中,除了被参上摧心腐命粉,还有很淡的软筋香气味,软筋香是莽荒殿的上品秘药,向不对外出售,正是那场血案的元凶,而摧心腐命粉同样出于莽荒殿……请问提供这份聚灵散的朋友是哪位?你和莽荒殿主怎么称呼?” 口中说话,温去病不怀好意的冷笑眼神,已落在司空石井身上,他脸色大变,踉跄后跌,连连摇手,颤声道:“不……不是我……这黑锅我不背……” 司空石井不愿背锅,他那边的人却都反应过来,刚刚筹措这三件奇物时,谁提供了什么,彼此都看得清楚,这边一出问题,马上就有人望向身边同志。 “马三多,你……” 疾问之声,变成惨呼,一道蓝色淬毒的剑光亮起,将质问者斩杀,跟着毫不迟疑,飞身撞破壁板,落向船外,那个名叫马三多的男人,爆发着地阶初段的修为,发狂似的逃走。 事关重大,在场众人群情激愤,争着要出去拿人,却见摘星子脸色铁青,摘下腰间一块玉符,双手共持,口中念念有词,形似祝祷,接着双掌一合,将玉符拍得粉碎。 晴空霹雳,一道紫电贯天而下,与天牢被袭那晚横过帝都天空的紫电相同,蕴含无穷道威,瞬息打穿马三多的身体,将他灰飞烟灭,余威打穿湖面,爆起水柱百丈,高落如雨。 这就是天阶者之怒! 哪怕是地阶,在这恐怖的力量前,也如蝼蚁抗天,没有半分机会。 众人亲眼见到紫阳上仙为子复仇,其威浩荡,心下正自感叹,温去病淡定地摇开摺扇,笑道:“唉,下手得太急了,我也没说凶手一定就是他,或者一定就只有他一个啊!” 没人敢接腔,事关天阶者,谁都怕惹祸上身,温去病也没在意,迳自来到桌前,看着那朵黑色郁金香,像盯上猎物,微微冷笑,笑得很让人发毛。 “黑色郁金香,产于风铃山脉,是翼人族皇室的御用品,小小十克,时价五百金币,贵到让人手软,但比起上头的这滴凝露,又不算什么了。” 温去病道:“沥泉真水,一滴值两千金,是多种洗髓易筋药物的关键引子,只能用极少数的几种奇花盛载,黑色郁金香正是其中之一……呵,各位有所不知,这滴凝露,其实关系到百族大战时期的一桩公案,当时的几名天阶……” 话还没说完,一名商贾模样的男子,三步并两步跨上前来,将黑色郁金香与凝露收入怀中,急忙忙向楚王鞠了个躬,跟着,就像野兽中箭一样,仓皇逃出厅去,就只听见温去病的大笑声不住从厅内传出。 二十二章 非凡的一掌 龙云儿印象中,有些人擅长话术,巧舌如簧,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不过,那也只是形容词,估不到今天竟能亲眼目睹,温家哥哥三言两语,就让一名高手丧命,更吓得另一名富豪当场逃命。 识材辨物之能,居然能发挥到这种地步,也真是恐怖了,此刻听着他的大笑,在场众人的脸上,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他下一句说出什么话来,又有人要横尸就地。 “……所以呢,信息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越多越好,恰到好处,大家都好,知道得太多,有时候就要出人命了。” 温去病相同的一句话,重新说出来,听在众人耳中,感觉已整个不同,而他面上笑意不减,望向最后那一支断金震雷刺,左看看、右看看,几次想要伸手去碰,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足足过了七八分钟,温去病一语未发,弄到在场众人快要失去耐性,他才终于停下动作,开口发言。 “分金震雷刺,专门对付硬功高手的破气专武,不管遇到什么硬功,都能顺利捅刺进去,然后发雷震击,曾经大破天府王家的玄武气甲,残杀王元武、王元熙两位地阶大儒……真不知道是以谁为假想敌而造的。” 摇了摇头,温去病道:“这支极凶宝兵出自星月湖,是怎么出现在这的,我不关心,司空胖子你和星月湖有什么交易,他们才愿意把这东西让你拿来,我也不在乎,不过今天既然要说清楚,那就免费大奉送吧。” 停了一停,温去病转向周遭,朗声道:“分金震雷刺的主材,是用北海奇绫鲲鱼脊骨的第四节,也就是电能汇聚处的下一骨节,打磨制成,如果用第三节电能最强之处,过猛的电能,不能用以分金,还会一用就炸,而辅料必须选用南疆的百年玉竹心,以无明冥火烘软,浸泡童男精、童女血三十六日,再附以穷绝、绯寒、小雪、银带四种北海奇鱼的鳞片,内圈的法阵就基本成形了……” 一句一字,温去病把星月湖的铸兵之秘清楚道来,旁边的人都听呆了,哪怕不是此道中人,都晓得这些信息若非胡诌,就是万金难买的一派绝密,他居然能够纯凭观察解析,就看了出来,更还敢当众说出,这胆量不是普通的大。 这套技术,对各家各派都有大用,在场各派菁英,还顾点仪态的,默默暗记,那些已经豁出去的,甚至直接拿出纸笔来抄记,不管什么后果了。 “蒐集那四种奇鱼的鳞片很不容易,不过浮萍居应该有卖,但准备完四奇鱼鳞后,最重要的一步,就是鳞片的编织,要注意这样的顺序,一四七……” “住口!” 一声大喝,阻断温去病的解说,只见一名白发老人,手持古藤杖,莫名在厅内现身,长驱直入,没有人认得他是谁,但身上自有一股气派,没有人胆敢拦阻,就看他直直走到桌前,拿起分金震雷刺,向楚王作了个揖,转头大步离去。 突如其来的意外,大部分人都反应不过来,但深想一层,随即恍然,温去病的大放送说得太爽,终于让出借这件凶兵的星月湖听不下去,也坐不住了。 追月舫名为歌楼,实为妓馆,连名字里都带了个月字,自然是星月湖旗下产业,司空石井通吃黑白两道,能向星月湖借来宝兵,不足为奇,但这宝兵被人当众剖析,甚至连星月湖的独门技术都可能被拆解抖出,这损失星月湖可承担不起,比死上十个八个高手更让他们受不了,只得丢下面子,紧急回收。 一场鉴物考验,考到最后,提供奇物的赞助者,一死、一逃、一紧急回收,颜面尽失,虽然没有烟硝味与开打,可整个事情的走向,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细思极恐。 ……这就是奴隶商人温去病的实力! ……哪怕武力不强,旁边没有别的助力,他一个人也能翻天覆地,搞得对头鸡毛鸭血,狼狈不堪,甚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怪不得大名鼎鼎的碎星团,最终也在他手上折戟沉沙,一旦为敌,这男人其实是个非常恐怖的敌人。 场内瞬息无声,司空石井脸色发白,双腿微微颤抖,看温去病的眼神整个不同了,而温去病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望向楚王,笑道:“王爷,简单几句话,你们的五万金币,应该轮不到温某这么简单就拿走吧?” ……说好了是鉴别四件物品,只能出三件来,重点应该是一直没拿出来的第四件吧? ……已经是图穷匕见的时候,那一件是什么东西,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吧? ……你要是有本事拿件天神兵出来,老子就当着众人的面,把这张桌子给吃了! “……温先生真大才也!” 连受挫折,楚王表情有些僵,不再那么谈笑风生,但还是先称赞一声,跟着伸手入怀,预备取物。 这个动作,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吊起来,不晓得第四件奇物会是什么?那是某件宝兵、宝器?或者是神兵、神器?可是,要让温去病认不出来,应该是没人知道的冷僻物,拿宝器或神器出来,不就等于主动送五万金币给人? 最终,楚王从怀中掏出了一物,小心翼翼地摊平在桌上,众人看了清楚,却都感到大失所望,因为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破布,没有丝毫奇特之处。 “咦?” 武苍霓轻呼一声,看出那块破布上,有多道结界保护,功效虽然自己看不出,却可以确认,这块破布被层层加护,极度小心地保护着。 ……这块布肯定有什么特异之处。 不少人也如武苍霓这般看出特异,却是不明究理,只能望向温去病,想看看他会给出怎样的鉴别结果? “……这块布……是衣服的一部份,应该是右胸……原本自带防护效果,有多重法阵在里头,却没扛住,最终残破,如果把现在上面的防护手段撤除,马上就会灰飞烟灭,不过……” 温去病看着破布,口中沉吟说话,看出什么说什么,但说到一半,话忽然顿住,脸上表情变得非常复杂,开始鉴宝比试以来,首次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似乎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这个表现,让众人也都吓到,因为温剥皮不但见识广,更还胆子奇大,闹起来随手敢把天捅破,连他都被震惊到,这块不起眼的破布,到底是有多大来历? 温去病眉头越皱越用力,熟悉他的龙云儿,看出他的反应并非作伪,更为困惑,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温家哥哥也被震到了? 迟疑片刻,温去病似乎在顾忌什么,最后还是作出决定,从怀里取出一个单眼镜片,戴在眼上,并从袖中取出一把粉末,撒在布片上。 之前连续鉴别多物,温去病都是仅凭肉眼,连碰都没有碰一下,现在竟然用上了装备,显见他对此物的重视,让众人啧啧称奇。 撒上术力尘粉后,那块破布陡然生出五色彩光,神奇炫目,看在众人眼中,莫名生出一股发自体内的震颤,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身体却颤抖起来,这种不明所以的恐惧,才真正让众人错愕。 而在温去病的眼中,一闪即逝的三色彩光,透过特殊镜片,交织成形,幻化出一个手掌的形状。 这是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透过这只手掌,温去病隐约想得出那样一幕画面,这只环绕三色闪光的手掌,打在某人身上,周身的护命宝瞬息发动,仍给一一破去,最终掌力打穿护命宝衣,造成破损。 但这一记三色神掌……真的好精采啊,连自己这种在百族大战里,见过神功绝学无数,看大场面如吃小菜的人,都只能说一句叹为观止。 “……天地鬼龙大尸功……” 温去病吐出的一个词汇,场内大多数人都不懂,只能猜说是哪个外道邪派的魔功,但听得懂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鬼族的绝顶功法! 出手者是百族大战中一现即逝的鬼族?还是一名鬼尊!或者,就是之前现身过的鬼尊?鬼尊出手伤人了?楚王拿出这块留有鬼尊之力的破布,其意为何? 人们正在思索这些问题,温去病的话声未停,持续说下去。 “……咒血长河……最后这个是……天妖刀!” 一长串话,听得众人莫名其妙,不懂的人,彻底一头雾水,懂的人则是晴天霹雳,没法置信,武苍霓首先脱口道:“怎么可能?鬼族、魔族、妖族,三族联合出手?联合打出一击?” 天地鬼龙大尸功,是鬼族绝学;咒血长河,出自魔界十二典之一的金典,乃魔族的厉害杀着;天妖刀,传闻是妖界大能为了抗衡魔典中的魔刀,汇集群妖而共创,犀利强横,残忍暴杀。 这是武苍霓所知的部分,但也只是听闻,前两套从来就不曾见过。 “……不是一击,是一掌。”温去病凝重道:“而且也不是三族联合出手,是某人……或者某个存在,身兼三族绝学,才打出这一道三色神掌。” :。: 二十三章 不幸中的大幸 天地鬼龙大尸功、咒血长河、天妖刀,是鬼界、魔界、妖界的极上乘传承,但只有天妖刀曾在人间流传,咒血长河只在传闻中被提及。 至于鬼族绝学,因为大战初期就消失,连名称都不在人间流传,若非温去病有碎星团的经历,又常和太一打交道,根本没机会知晓。 势难想像,如此冷僻的传承,不但在人间延续,更合流于一体,集妖、魔、鬼三界传承,融会贯通,并于一掌之内,这种事情就算不是万古空前,也是数一数二的罕见。 就自己看来,这一式三色神掌,有些良莠不齐的味道,因为以功法的层次而言,魔界金典,属于天阶高位,甚至可能突破天阶;天地鬼龙大尸功,则是天阶中位;天妖刀,却是天阶初段,那怕强横霸道,群妖共创,却只是外门杀技,远远没到由外返内的境界。 真要练就三界传承于一身,应该是修练三界最高等级的功法,不然,起码也都是天阶中位的等级,否则,专心把一界最高端的功法练到顶,效果远超过兼练别界的低端功法,这是浪费时间,毫无意义,而把这高高低低的三种功法,全数修练,归并于一体,有一种为凑数而练的意味,好像为了和人炫耀兼得三界传承,囫囵吞枣地强练。 这无疑是傻到爆的心态,明明兼练三界传承有成,是足以震动诸天,笑傲神魔的伟大成就,可是被这可笑的中二心态一反映,马上格调就落下来了。 ……不过,也不能这么简单看待。 ……兼修三界传承有成,并非易事,或许,就是这种有内有外,高低配合,有节有度的安排,才把神功练成?这里头有自己一时还未能参透的奇妙安排? 温去病的鉴定结果,先是炸翻了武苍霓、龙云儿、司徒小书,跟着更炸翻了在场的所有人。 百族大战期间,神、佛、仙、鬼四界并没有真正进入人间参战,却有部分功法传承流入,得了传承的人修练有成,掀起过一些风风雨雨,这些都是有过前例的,但……三界传承集于一身,这么夸张的逆天之举,真的没有听过。 那不只是功法难得的因素,还包含各界功法中的先天牴触,不光是神仙佛、妖鬼魔彼此间有不能共存之处,就算是神仙佛相互之间、妖魔鬼彼此之中,都有无法共存的碰撞,想要兼修各界传承,首先得要撞上这些先天刑克,真不知是怎么解决的? 而且,这样一个兼得三界之长的存在,既然已经修练有成,为何仍然无名?这个“人”功成之后,就从不出手,没留下任何记录?否则,这样的一战,又怎会不惊天地、气动山河?早就应该有人知道其存在,为何……压根没人知晓有这么一位的? “温先生之才,纬地经天,令小王叹服。” 楚王叹道:“此物小王请教过当世高人,其中不乏天阶者,但最多也只能认出其中一两套功法,温先生是头一个能将之辨识完整的,这次比试……是司空老板一方输了,五万金币当归温先生所有,小王在此见证,五万金币当在一个月内,交到温先生手上,不得有误。” 斩钉截铁,这个宣判还没说完,司空石井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但已经没人再多看他一眼。 今日之后,这个靠李家力捧上位的杰出商人,在帝都将再不是一号人物,无足关注了。 温去病也没看地上的失败者,甚至对刚赢到手的五万金币,都不感兴趣,只是看着楚王,停顿片刻后,缓缓道:“……那块布的织工,出自九龙寨的天衣坊,这种织法……有他们的暗记,只售予帝国皇室,而且必须结合皇室血脉,防护效果才会真正发动……王爷你能活下来,真是好运道。” 一语惊四座,不管是武苍霓、六郡豪少,或是对面的李氏亲爵,全数错愕抬头,发现这个被忽略的问题。 ……出掌者,身兼三界传承,不知是何等逆天的存在,但又是何人值得“他”打出这一掌?挨了这一掌之后的结果是什么? ……楚王拿出了那块印了掌的破布,中掌者是他本人? “……高明!到了这一步,小王也不能不写个服字!” 楚王笑容中满是苦意,当众解开衣袍,露出右边肩膀与胸膛,可以看得很清楚,右胸处被几道强大力量镇住,有几层防护正在运作,抵抗缓缓闪动的三色光,而伤处的皮肉,如石、如晶、如玉,更开始碎裂,蛛网状千百道裂痕向周围延伸。 很明显,如果没有这几道防护镇压,伤口处潜伏的力量一下爆发,楚王直接就粉身碎骨,性命不保,而哪怕看不出这几层防护出自哪些强人之手,众人也心里有数,这当中必然有天阶者,甚至可能不只一名。 “小王身受此伤,已有数年之久,遍访名医,却束手无策,若再找不到医治之法,恐怕也没几年命了。” 楚王苦笑道:“今日温先生一语道破,总算得见一丝曙光,或许温先生能给小王一些指点,死中向生。” “王爷言重了,在下只能认出些端倪,却不是医者,也不是武道强人,如何有能力治疗?” 温去病摇了摇头,道:“但如果知道前后经过,多些了解,或许能有些线索。” 这番话也正是在场众人都想知道的,楚王身受致命重伤,出手者神秘莫测,身兼三界传承……这是何等大事?难得楚王愿意当众说出,又有谁会不想听? “……事情发生在六年前的那一夜,碎星团崩灭,各位可能不知,小王也身负诛杀碎星逆贼的重任,与密侦司、六扇门,八方龙主吕老师、平湖秋月秋意浓老师、玉虚真宗病道长,还有其他数十名高手,联合围杀迅雷神盗尚盖勇……” 楚王的话,再次让全场炸翻,谁都没想到,楚王竟然亲身参与剿灭碎星团之战,而且听起来,还是在这一战中受的伤,难道……尚盖勇身负三界传承,实力远超预期? “山陆陵实力太强,又和褒丽妲会合,天阶战力全数都往那边押,我们这边只能拿出同天阶战力来,但对付身上带伤的尚盖勇,仍然是足够的……我们事先是这样以为,不料仍低估了他的悍勇,硬挨神兵一击,同归重创龙大统领;被吕老师斩去一臂,竟能掏肠勒杀病道长……” 楚王叹道:“不怕各位笑话,那一幕,小王虽然在场,却给吓得全身发抖,提着宝兵,愣在当场,脑里一片空白……” 又一次听到战友当时的惨况,温去病面无表情,心里倒海翻江,几乎要用尽全身气力,神魂崩震,才能压制住死握拳头,还有去死咬牙关的冲动。 ……不能露相! ……楚王透过司空石井提出比试,又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些,很有可能不是巧合,而是对自己有所怀疑,这才以此相试。 ……自己如果有什么异常反应,就会落入敌人眼中,自己必须要全力克制,不被人看出问题来。 强忍着胸中要吐血的怒与痛,温去病神情如枯木,淡定地听着楚王的话,只是嘴角已经挤不出笑容…… “病道长捐躯,尚盖勇强催血脉,张开内天地,突破我们的封锁,连通次元道,想要遁逃,我们措手不及,幸亏秋意浓老师先发制敌,双剑成阵,定位分界锁阴阳,制止他的遁逃,那时,宇文总捕趁势一击,要斩尚盖勇首级……” “平湖秋月”秋意浓,是天斗剑阁的绝顶高手,大战末期身成半步,被公认为极有希望踏足天阶的强者,却在与碎星团的冲突中殒落,详情不明,众人都想不到,她是负责对付尚盖勇,而且…… 龙初九惊呼道:“莫、莫非……” 楚王惨笑道:“那时,一个黑衣人莫名出现,他来得甚奇,事前全无征兆,场面又混乱,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 就是这么一个离奇出现的黑衣人,没有任何可供辨认的特征,没有发动血脉,没有展动法相,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没有外露,封藏得严严实实,一现身就出手,打飞宇文镇魂,创伤秋意浓,反手一掌,助濒死的尚盖勇离开。 意外横生,秋意浓咬牙出击,不惜燃烧法相,自绝天阶之路,手中双剑化光射出,去如流星,黑衣人身影幻动,避开了一剑,却没能截下射向尚盖勇的那一剑。 凌空一抓,剑光擦过黑衣人左臂,爆出墨绿色的黏浆,直射而去,贯穿了正缓缓消失于次元通道中的尚盖勇胸膛,钉入左胸,粉碎心房。 半寸之差,救援功败垂成,眼见尚盖勇被剑贯胸,消失在虚空中,失手的黑衣人,身上陡然爆发滔天魔意,秽气深深,极度邪恶的气息,弥漫全场,跟着,他头也不回,起手就是一掌。 “……就是那一掌,击毙了秋老师,她身上诸多护命宝发动,却都拦不住这掌,碎体而亡。” 楚王惨笑道:“小王不幸,就在秋老师身后不远,被这一掌的余劲打中,险死还生。” 二十四章 血仇! 秋意浓是天斗剑阁出类拔萃的高手,所使用的参差双剑,是传自神界的神兵,上应星斗,在她手中更是威力无穷,屡斩强敌。围杀尚盖勇的众人当中,要比武力,当以她为第一。 大战期间,天斗剑阁与碎星团经常结伴战斗,但不像封刀盟与碎星团一路惺惺相惜、英雄互重,天斗剑阁与碎星团一直有竞争意识,彼此间时有摩擦,到后期甚至有不小的火药味。 剑阁诸女看碎星团的感觉,就是一群莽夫、强盗、兵匪,驱逐妖魔这种大事,由碎星团来完成,简直是人族之耻,而人族的未来,自然应该由剑阁中的新时代女性来主导。 碎星团对剑阁的看法,则是:一群泼妇、疯婆子,不知所谓,如果不是因为妳们掌门与我们团长关系特殊,早把妳们给先灭了! 双方相互看不过眼,李家歼灭碎星团的一战,天斗剑阁会鼎力相助,秋意浓、秋艳红都出现在战场上,不足为奇,但谁也想不到,疯婆子上了阵,竟然会疯到那种程度。 看到尚盖勇将遁走,秋意浓竟然不惜自绝道途,燃烧法相,迫出潜力,催发神兵,打出最强一击,破空钉杀尚盖勇。 贯胸而过的一剑,撕裂了尚盖勇的心脏,也造成了严重后果,半道杀出的黑衣人,身上爆发出滔天魔意,邪祟秽深,一掌轰出,三色神光环绕,兼具妖、魔、鬼三族传承的一掌,秋意浓全身的护命宝无一能救,惨被这一掌歼杀。 “……秋老师死状极惨,先是皮毛脱落,跟着骨肉分离,最后碎体而亡,死前尝尽了凌迟之痛,她的凄惨叫声,小王至今思之,仍不寒而栗……” 楚王叹道:“但也多亏秋老师挡在前头,将那一掌耗去大半威力,破体而出的只余两成,要不然……小王也没机会向各位说出这段经历了。” 一段回忆诉说,听得在场众人惊心动魄,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掌残杀了天斗剑阁的秋意浓,余劲透出,打中楚王李诗歌,这可能是楚王太衰,单纯站错了位置,好死不死站在秋意浓身后,也可能是对方的故意,因为这种层次的高手,误击误伤的机率,似乎不大…… “那个黑衣人打出一掌后,就离开不见,往后也没再出现过,包括山陆陵、褒丽妲一路逃窜的几场硬仗,他都不曾参与,就只出现了那么一回,那么短短的一两分钟……” 楚王摇头道:“若非亲眼目睹,亲身所受,小王至今仍难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邪魔存在?封神战后,妖魔已被封断在次元彼侧,不能跨越,却有这样一个邪魔存在……很可能是妖、魔、鬼三族为了重启次元禁断,培养与派到人间的使徒,小王怀疑,近日来的诸多大变,神魔重临,很可能就与他有关。” 近日来的诸多时局变化,温去病大多参与在里头,自己就是半只幕后黑手,但考虑到情况混乱,也很难笃定说没有其他黑手参与其内,尤其事涉神魔,诸多隐密,楚王的推测并非没有可能。 妖、魔、鬼三族,派出联合使者,虽具人形,其实可能非人,进入人间,寻求破坏次元禁断的机会,令妖魔再临人世,这种事非常合理,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但这个使徒为何要救尚盖勇?这就让温去病想不通了。 如果是冲着碎星团而来,为何在自己与褒丽妲一路逃亡时,这名使徒再没出现过?又或者,对方目标不是碎星者,就是单纯冲着老尚去的,但……为什么?老尚有什么特殊之处,让妖魔鬼三族把目标放在他身上?是前朝血脉遗传?还是什么别的理由? 老尚的独一无二之处……照夜玉狮子血脉,是他一族所有,也不是他一人专有,其他的……是他改易后的时空蝨血脉?还有特殊的内天地? 温去病思潮如涌,一时难定,就听一名李氏亲爵道:“堂兄,那尚逆……死了吗?” “应该是死了。”楚王点头道:“中毒、断臂、失血、剖腹、断肠,最后还被一剑碎心,这样都还不死,天底下再没有死人了,那日之后,从没有听过尚盖勇的消息,虽然次元穿越成功发动,可传逃出去的,多半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这个回答在众人意料之中,马上有另一名李氏亲爵接口,“还好死了,不然,碎星逆贼中,韦逆、山逆,密侦司本来都说死得透了,却接二连三跑出来作乱,韦逆还在帝都行刺,幸好尚逆确定死亡,否则后头若是和褒丽妲一起跑出来,碎星四贼首一个没死,我李家岂非颜面尽失?”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碎星团是帝国公敌,如果一场声势浩大的围杀,最后四大武神一个没死,这不但密侦司要倒大楣,六郡贵族更是集体面上无光,羞愧到不行。 楚王却明显不关心这些,只是看着温去病,道:“先生以为如何?小王的伤有希望吗?” 目光盯着温去病,楚王就希望他能开口说一句有救,但刚听完那些,温去病心情大坏,连装个笑脸出来的心情都不看,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爷明鉴,在下对武道所知有限,不知该如何处理,但既然王爷愿意公开此秘,温某后头必为王爷遍访名医,找出治疗的方法。” 这个回答,楚王并不满意,但却在意料之中,眼前这男人并非武道强人,更不是当代名医,连那些名医、天阶者都束手无策,又怎能指望温去病立刻看出解法来? “……我们还是先来处理一下正事吧。”温去病抢先道:“愿赌服输,五万金币的帐,可以拖到一个月以后,但是之前说好的手臂呢?谁输了,谁就斩下自己的手来,司空胖子,这个可不能让你赖到一个月后啊!来人,拿刀来!” 听见温去病的叫嚷,已经跌坐地上、状如痴呆的司空石井,若梦初醒,触电似的跳起来,往周围环看几眼,确认没人肯为了他出头抢救后,崩溃似地叫起来,“且、且慢,不用剁手,我……我现在就输条手给你。” 连滚带爬,司空石井拿起桌上的半截手臂,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声嚷道:“我只答应过你,如果输了,就要给你一条手臂,可没说是谁的手臂,这、这条手臂是现成的,给你了!” 若是平常,为了要把戏做足,温去病少不得要嚷个两句,表现出懊悔与大意,让对方钻了空子的神情,这样才不会启人疑窦,但现在心情大坏,根本顾不上演技,看也不看司空石井一眼,将那条干瘪的手臂取过,跟着就回转过头,向龙云儿使了使眼色。 龙云儿一怔,虽然看懂了这个眼色,却不晓得该怎么执行,总不成要自己当众去…… 这边在发愣,旁边司徒小书已经会意过来,也不废话,一步走上前去,手按刀柄,对着司空石井冷冷道:“给我脱!” ……赌约中的最后一条,谁输了,谁就脱光了从这里跳下去! ……温大哥输了,就要想办法帮他赖帐,堂堂一代武神,怎么能受这种屈辱?但既然他赢了,怎能允许司空胖子这种小人赖帐? ……龙家姊姊腼腆文静,不好当众逼男人脱衣,那就由我来执行! 司徒小书这一下站出来,也吓到在场不少人,堂堂封刀盟的大小姐,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逼着男人脱衣服,这件事日后势将成为大笑话,这丫头年纪轻轻,却还真是敢做敢为! 其他六郡群豪看在眼里,也不好闷不吭声,放着人家一个大姑娘自损名誉,便即有人站出来,龙初九、朱望宇等豪少,也不用逼迫,直接撕了司空胖子的衣服,还没等撕完,龙初九就飞起一脚,将司空石井踢飞出去,直坠入湖。 李氏亲爵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在笃信弱肉强食的大贵族之间,雪中送炭是超稀有的美德,更别说是对上一只落水狗,没上去猛踩一下,已经很客气了。 “扑通”一声,司空石井在惨嚎中落水,激起数米高的水柱,这是失败者的结局,看着这一幕的豪少们,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说几句调笑言语,让气氛好一些,但忽然一下炸响,司空石井落水处,湖水骤掀百丈波涛,水柱直冲天际。 朱望宇脱口道:“哇,司空胖子人迟钝,掉下去的水花也喷得慢,这么久还喷起第二波……” 话出口,他也自知不对,连忙闭嘴,却慢了一步,旁边龙初九斜看他一眼,摇头道:“你才迟钝!” 湖面连续爆开,水花中,大量的水草、藤蔓植物,从湖中飞快生长,顷刻间就占据了半个湖面,所释放出来的,更还蕴含着一股强大威煞。 半步天阶的威煞! 千百支异变生长的类藤蔓植物,交织成林,当中有一名身穿百草衣,头披斗笠的白须老人,执杖傲立,眼冒凶光。 莽荒殿长老五毒老仙! 奇袭洞月湖的强人,终于现身! 二十五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五毒老仙耶律日,是上两代江湖的辣手人物,与不老仙、另几名老怪一起,曾经风光无限,害人无数,后来,卡在天阶关口,难以逾越,渐渐在时代潮流中失去光彩。 封神战后,人族天阶为之一空,这些半步天阶的隐世老怪,被月榜列名造册,一个个重显凶威,变得不可一世起来。 三年前,耶律日潜入帝都,意欲有所作为,却被八方龙主吕明达所阻,在其刀下输了一招,铩羽而归,当时也就扬言,其修练的毒功尚未完成,待其大成之后,就会卷土重来,报一败之辱。 这是半步天阶层级的碰撞,堪称月榜大事,不知多少人都在关注着此事的后续,现在一看到耶律日,所有人的共通反应都只有一个。 “吕、吕老英雄哪去了?” “龙主的宿敌来了,他人呢?” “不好,吕大侠刚刚跑了,现在不晓得到哪里去了!” 找不回吕明达,醉月舫上的众家豪少、李氏亲爵,并没有多少慌张,这不是因为身在帝都有安全感,而是因为,月榜第七不在,一刀砍跑月榜第七的武苍霓可在这里,哪容得莽荒殿的老怪物逞凶? 承受众人的期待,武苍霓自然不会怯战,但远远看着浮现在湖面上的五毒老仙,她姣好的眉头微微皱起,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好像有点不对。” 没有冠名,话是说给温去病听的,而同在现场的温去病,一早就看出了这点,突然现身的耶律日,动作一点也不正常,在大量藤蔓植物横生的“蛛网”中,似乎整个僵住,动弹不得,像是被黏在树上的昆虫。 ……哪怕半步天阶,摆这种姿势,岂非束手待毙? ……不对! 温去病握住窗框的手,骤然一紧,确认了自己的估算,五毒老仙的僵立时间太久,这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真的给人制住了。 ……战斗在无声无息中进行,自己甚至没能察觉,就已经结束,最恐怖的一个估计,五毒老仙可能是在一瞬间被人制伏。 ……什么人可以这样压制一名半步天阶? ……可以瞬杀五毒老仙的人,完全有可能在几招内也摆平自己。 温去病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试图与潜入湖底的几个微型机偶建立联系,却发现所有联系全然断去,自己不知何时失去了对那些机偶的操控。 ……什么人干的好事?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一念甫动,连串闪光,自洞月湖中冒泡似的生出,此起彼落,瞬息之间,整座洞月湖都被这层层光泡覆盖,方圆百余里的湖面,一下成了光之汪洋,璀璨耀眼,让船上中人无法正视。 莫名异象,没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如温去病这样的阵道高手,才能看破其中关键,确认是洞月湖底的大阵发动了。 洞月湖作为帝都大阵的六阵脚之一,本身就是帝都大阵的一部分,因为上一次的震荡,目前处于受损的状态,没法完整发动,但此刻,一道道蕴含沛然天地能量的强光,构建符文,串联成阵,不但将受损的阵脚修补起来,渐趋完整,甚至还更为细致、繁复,在原有基础上迅速强化。 补阵、修阵、阵势强化与改良升级,不着痕迹地完成,这是阵道高人主持,如此高度的技术,帝国之内,除了号称“天下阵法第一”的鲲鹏学宫,再无第二家能够。 而这个补强中的法阵,竟无声无息地困住了半步天阶的老怪物,在未可发挥最强威能的情形下,困死意图不轨的五毒老仙,让他连一身的毒物、毒功都未能施展? 意识到这一点,温去病、武苍霓,还有在场所有人,个个都是心头剧震,甚至遍体生寒。 ,,,这绝不是单单鲲鹏学宫四字,所能解释的! 众人惊愕间,就看见洞月湖上强光参差,此起彼落,闪动的节奏越来越快,仿佛一曲高速弹奏的交响乐。 各处光华的错落闪动,似乎存在某种规律,暗合天地法则,最后一下强光大作,大片延伸洞月湖上的诸多藤蔓邪物,锵然脆裂,被强光迅速吞噬,连同中心处的五毒老仙,眼睁睁地看着强光袭体而来,却发不出声音,转眼间就被彻底净化,点滴不存。 这一幕,众人清清楚楚看见,心头全是凉气,一名半步天阶,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地死了,死得如此轻易,谁能相信,这其实是一名跺脚震天下的大人物? 温去病目光悄然一瞥,扫过洞月湖周遭,包括湖底,很快确认了一个事实。 ……找不到人,这绝不是鲲鹏学宫劳师动众,派出千人以上的大队,集群力于一点的结果。 ……阵道强调精准,用最小的力量,达成最大的效果,忌虚耗、浪费,出动徒具排场的大部队,本来也就不是鲲鹏学宫的惯常作风。 ……那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了。 想到那个结论,温去病的一颗心往下沉去,此时,洞月湖上的亮光,耀眼到像是可以烧起来,光焰之中,一个身着宫装,长发倾泻,看来充满空灵之气的赤足丽人,踏波傲立,从湖中浮出,迅速飘往半空,傲立俯视,清圣有若神只。 这一位,在场亲眼见过她的人,寥寥无几,可没听过她、看了她形貌特征确认不出人来的,一个也没有。 楚王李诗歌急忙步出船舱,对着空中的丽人,长长一拜,朗声道:“小王率本家子弟,谒见宫主。” 这个称号一出,余人再无怀疑,纷纷躬身参拜,表示敬意,甚至还有人直接双膝一软,跪地叩拜。 鲲鹏学宫之主,萧剑笏! 当世阵道第一,百族大战时就已踏足天阶,如今更稳立日榜之上的高人! 不管从各种意义来说,在当今的帝国,萧剑笏就是神明,一名高高在上的女神,任谁都不曾想到,几乎已经不履凡尘的女神,会在今日降临人间,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温去病、武苍霓两人都是满心困惑,这颗突如其来的大炸弹,一下把两人都炸懵了,哪怕帝都风起云涌,诸多强人聚会,但在两人反覆估算的名单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这名日榜高人。 ……新帝国成立后,萧剑笏闭守鲲鹏学宫,一步也不离山,怎么今天打破沉默,不声不响地到帝都来了?是因为鬼尊现世?还是韦士笔被擒?对于碎星团之事,这位与贾伯斯关系亲密的女性,到底是何立场? ……无论如何,萧剑笏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讯息,她亲自出手,帮帝都修补大阵,稳定龙气,这份人情可不小,而在为人处事上,她可不是那种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大爱人物! 温去病暗忖,自己身上有诸多诡秘,又略具天阶特征,如果换了是自己入湖破坏,绝对不会是耶律日这个下场,但也估计讨不了好去。 而且,在当前的天阶者中,自己宁愿撞上玉虚真宗的几个怪物,或是与善守天下第一的月光神尼交手,最不愿与萧剑笏敌对,自己的阵道启始,当年是从她身上偷师,别看今日已另辟蹊径,卓然成家,但撞上她,估计还是头破血流的下场。 天牢之战,江山社稷图受损严重,至今尚未修复,派不上用场,但哪怕可以用,自己也不敢乱来。举世之间,唯有这位阵道之王,最有可能在江山社稷图内反客为主,别人不行,她却大有可能。 ……惹出她来,自己的诸多手段等于先被废去一半,真有种遇到克星的感觉,她是碰巧来的,或者……谁请动了她?龙仙儿? 温去病思潮涌动,更看出天上漂浮的光影,有些虚渺不实,似非真身,恐怕是个分身或是投影,而这样都还能发出磅礴力量,她的修为可能已经踏足天位中段,身成大能了。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铁板,有她坐镇帝都,自己别说攻破洞月湖,后头很多计画都必须要修正,甚至无疾而终了。 “……帝都大阵,乃帝都安定的基石,关乎帝国气运,是我人族重中之重,诸君……” 萧剑笏的声音,犹如女神谕令,传响四方,湖面上不住涟漪摇晃,白光绽放,所有人沉浸在这气氛中,高手也罢,平民也好,没有任何人胆敢妄动。 一句未说完,女神陡然顿住,抬头往天看去,似乎那边发生什么不妥,就在同一瞬间,九霄顶上,云层震动,一股强力的震波,破开空间,离奇透穿出来。 不是强行撕裂,是近乎无痕无迹的穿透,这是次元穿梭之能,而从次元另一侧穿透过来的,则是一只邪气祟深的白骨手臂,甫一出现,无比浓烈的怨毒之气,就如墨汁入水,将整片天空染成血黑。 鬼尊现世! 这同样是没人料想到的一着,温去病、武苍霓等人双眼圆瞪,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截高速打落的鬼手,不及反应。 鬼手一早锁定了目标,甫出现,高速落向下方的萧剑笏,女神投影轻挥玉臂,法咒随生,数十条光咒捆缚的锁链,交织层叠,要将鬼手封住,凛冽气劲,封神禁魔,无可抵御。 然而,鬼手不管不顾,在数十道光索缠上时,悍然炸裂,无比狂暴的毁灭力量,击破女神投影,打穿湖水,直透地下,更在片刻之后,摧毁了半座洞月湖。 二十六章 久等的不速之客 晋王府之战中,惊鸿一现的鬼尊,在那之后,并没有再次动手,虽然曾经借指骨给极乐堂,降临力量在萧武身上,但也仅是如此,没有亲自露脸出来,让谁都想不到,竟然在有天阶者现身,强势护保洞月湖的当口,鬼尊重现,一击打破洞月湖阵脚。 这是确确实实的天阶之战,而在温去病、武苍霓这级数的强人眼中,这一战更有别的意义。 萧剑笏并未真身前来,只不过一个投影到此,借助大阵,调引天地之力,能发挥比寻常同级数投影更强的力量,但却不幸遭遇鬼尊。 换了其他同级数的天阶者到此,要对付透过大阵,连结本方空间的萧剑笏,都会觉得非常难搞,可鬼族的自爆,实在是一项太过变态的逆天优势,独步诸天万族,在爆炸开来的那一瞬,能发挥出比平常高数成到数倍的力量,辗压同级。 自爆,是所有鬼族共同的技能,放弃轮回向生的希望,自我毁灭,彻底归无,用最绝望的代价,拖着仇敌共同沉沦,因此威力奇大,贾伯斯掌真封神台时,首先就封禁鬼族连通人间,避免这群邪物把人间炸得一片荒芜。 鬼族,在弱肉强食的残酷面上,更较讲究物竞天择的妖族为甚,一群小鬼彼此吞噬,就能诞生大鬼,再继续一路吞噬下去,甚至能诞生鬼王、鬼尊,生产强人的速度,远比其他种族为快,尽管以吞噬之道诞生的鬼王、鬼尊,实力比其他种族的地阶、天阶者要水得厉害,却有一件其他种族无法比拟的优势。 吞噬万鬼于体内,助长修为,待关键时刻,集万鬼于肢体某处,分体自爆,爆炸的威力来自万鬼,己身只损元气,背负深重业力,却可以一炸再炸。 这一点优势,令诸天万界中曾与鬼族冲突过的敌人,全都恨得牙痒痒,哪怕是当初自负豪勇的山陆陵,想到蜂拥如浪而来的千万鬼物,追着自己连环炸到天边去,都有种吃不消的恐惧。 晋王府、洞月湖的这两仗,都印证了这个事实,鬼尊一爆,尊神莫敌,萧剑笏的投影被炸碎,洞月湖底被打穿,大阵一角轰然崩毁,屡受冲击之一的洞月湖阵脚,终于告破。 天阶之战的威力,对其他人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在鬼尊全无保留的爆炸中,大片湖水直接蒸发,湖底破开,地面大范围撕裂,半座洞月湖,连同北方一大片土地,直接被夷为平地。 前次洞月湖灾变,岸边许多房舍被大水冲毁,死伤不轻,灾民都被安排撤离,周边处于封禁状态,不许旁人靠近,此刻托了这个安排的福,伤亡状况被减到最低,化为白地的凄惨现场,基本没有新的死者,唯一倒楣的,就只有湖中的几艘画舫。 能无视禁令,航行在洞月湖上的画舫,个个都有头有脸有背景,船上没有少设各种防护结界,这才能在上次灾变下幸存,但这一回,爆炸的冲击力与杀伤力都超过上一回,七层高的追月舫,摇晃翻覆,还在倾斜的过程中,笼罩全船的防护结界就破去,冲击波扫过,坚实的船体连一秒钟都撑不住,崩解炸开,寸寸碎裂。 情势危急,船上的人纷纷逃生。 不幸中的大幸是,此刻能上追月舫的,无论宾客还是从业人员,基本没有普通人,不是本身武功高强,血脉不俗,就是身分特殊,各种护身宝不缺,还有高手护卫跟随,一出事,踏水的踏水,飞天的飞天,化光的化光,各展本事,求取生天。 但……大幸中的不幸是,这场灾难,也不是普通的灾难。 强劲的冲击波中,蕴含着鬼尊的怨戾之毒,比什么强酸液都厉害,蚀烂万物,尤其是血肉,生人触及,很快就在极度痛苦中化为浓血,等闲的护命宝根本扛不住,就是那些星榜精英,如果没能踏足地阶,很多也抵御不住,更别说逃跑。 在首波冲击劲道肆虐下,百余条性命成了枉死亡魂,能够逃得掉的,都是真正有本事,能在生存竞赛中胜出的精英,又或者……身上的护命宝强到逆天,真正贵不可言的顶层人物。 这种程度的危机,难不到温去病,就算不逃不躲,这些冲击波与怨毒也伤不到他什么,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得要做相应的掩饰工作。 身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恶德商人,安全工作自然由护卫负责,龙云儿力贯江山钟,激起金刚法相,气劲护住周身两米,轻轻松松带着温去病,踏水奔行。 司徒小书松了一口气,得以缓出手去,救援一些差点丧命的幸存者,而身为枱面上唯一能与鬼尊拚上几招的强者,武苍霓态度冷静,远远看着鬼手爆炸的过程,目光闪烁,但最终她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救人的打算,纵身一跃,破空而去,为了不让人起疑,她甚至没往温去病这边看上一眼。 一行人各展神通,各自脱险,当满目疮痍的洞月湖,开始有官兵来收拾善后,与宴众人已经各自离开,踏上自己的归府之路。 “……哥哥你今天又一次展示了实力,还有你搞破坏的能耐。”龙云儿叹道:“连续两次,有你参加的宴会,都让整个帝都天翻地覆,我想以后他们应该不敢再找你去了。” 考虑到温去病此刻的情绪,龙云儿兰心慧质,很清楚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然而,自己跟随的这个男人,偏偏又是怪脾气,之前有几回,他也是这么心绪不佳,自己不想打扰到他,静静相陪,结果他就牢骚说什么女人一声不吭,闷到不行,现在自己只好没话也找些话说,权当制造轻松气氛,让他减减压也好。 温去病的手里,仍拿着那一截枯臂,静静地看着,表情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龙云儿等了一会儿,静静停了说话,等候温去病的反应。 对于六年前在帝都的那一夜,龙云儿冒着犯禁的风险,暗地里蒐集过不少资料,知道那一战的惨烈,帝都每条街道上都是死尸,大多数死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碎星者,也有猎补人,还有许多江湖名人在那时期,莫名暴病身亡,或是从此行踪不明,都被怀疑是死在那一仗,却不对外宣布的结果。 然而,直到今天听了司空石井、楚王的叙述,听见围杀尚盖勇时的凄绝壮烈,自己才真正明白,那一战是打得何等惨绝。 碎星者都是打逆境战出身,最擅长在绝望中激发力量,死中向生,对付他们,只要没能在第一时间致命,后头都要付出惨重代价,尚盖勇面对的几名敌人,单打独斗,恐怕都与他相去不远,甚至还胜过他,可与他一晚恶斗,竟然非伤即亡,碎星者在绝境中激出的战力,真是强悍。 还有那名惊鸿一现的黑衣人,到底是来自何方?又是来干什么的?妖鬼魔三族传承集一身,这来头真是想想都恐怖…… “……诸天万界,壁垒分明,妖魔鬼虽然时有合作,联合抵抗神仙佛,彼此间也时时互通有无,可对于传承流通,看得很紧,因为有灵犀彩凤的先例,三方大能都很忌惮,怕先天刑克被突破,又酿出难以收拾的巨祸。” 温去病沉吟道:“这个禁忌,没有人敢碰触,但事情逼急了,一切也难说,为了打破次元禁断,三族送出联合种子,进入人间,这也不是不可能……可为什么会来救老尚?” 这个问题,龙云儿也同样好奇,却哪有可能答得出来?正在动脑,又听见身旁的男人叹道:“早几天就该来了,现在还没来,也太慢了。” “呃,哥哥,什么人太慢了?” 龙云儿惊奇提问,温去病还没回答,外头忽然有细微风声响起,马车也立生震荡。 “来了!” 不用温去病开口,龙云儿也知他等待的刺客到了,以自家哥哥招惹仇恨的能力,没有大队护送,驾车行走在大街上却没刺客来,简直是有负温千刀的盛名,不过,这回情况有点不同,因为打重入帝都以来,温家哥哥就一直在等待某批刺客前来。 极乐堂! 这回跳出来的刺客,最好真是极乐堂,否则温家哥哥此刻的压抑心情,可能会忍不住亲自动手,把刺客灭光。 龙云儿飞身出了马车,落在外头,确认情况,赫然见到一群人拦在前头,街头街尾另有一批人负责封锁,还有人占据附近置高点,整齐划一的动作,不似寻常江湖武派,却有十足的军事风格。 对面的一群人,个个是剽悍的战士,满眼的敌意,手执兵刃,怒视这边,只待一声令下,就要集体杀来。 “喂!极乐堂就是这么对待自家恩人的吗?” 摺扇轻摇,温去病从马车上潇洒踏出,一派张扬,“叫萧武出来,上次不是我家的手下相助,他能活着回去吗?你们极乐堂就这么对待自家恩人的?” 二十七章 机哩咕噜.阿里巴鲁(紅包満五百 关于与极乐堂的交涉,温去病也非常头痛,总不可能当着这群狂人的面,大声说:“我是山陆陵,要见尚盖勇。” 依照楚王的叙述,老尚在那一战中的伤势奇重,基本都已经死透,他仍生存在世的事,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包括他可能化身鬼尊,这也都仅是自己的推测,说难听些,根本一厢情愿,不能拿来当理由。 哪怕老尚真的在极乐堂,那也是他们的大秘密,自己当着他们的面,把这大秘密捅出来,他们哪可能会承认?当场灭口才是合理反应。 再说,除非当场变身,否则,说自己就是山陆陵,鬼才会相信,恐怕只会笑倒这群丧尽天良的。 因此,得要另外找个理由,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能打动对方就行,而找理由正是自己的强项…… “没有我手下相救,萧武早死了,你们极乐堂欠我人情没还,现在还来找我麻烦,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 温去病老实不客气地高姿态指责,心里自有底气。 天牢那一仗,看极乐堂这些死士行动,有些确实眼神麻木,似遭操控或是洗脑,但也有相当比例,维持着清醒,却异常激愤,抢着冲锋陷阵,掩护同伴不惜性命,似乎把道义看得很重。 每个能强大的组织,都有其中心思想,如果封刀盟的理念是仁义,极乐堂很可能也是把“堂内所有人都是姐妹兄弟”的道义放第一,营造洗脑氛围,那自己指出他们欠道义债没还,就可以制造机会。 果然,冲锋赴死从不胆怯的极乐堂好手们,听了这番话,纷纷停步不前,回看后方,等待着上级指示。 情况进展顺利,温去病决定再加筹码。 “萧武伤得很重吧?带我去见他,他伤成那样,唯有我能治。” 温去病正色道:“我有海外平行输入的奇药,能治他血肉精气枯竭的伤,不想他死的话,立刻让我治他!” 此言一出,极乐堂众人悚然动容,而这早在温去病估算内。萧武所受的伤,并不是战斗伤害,而是被鬼尊依附,造成的血肉精气枯竭,这基本是无药可治的,但如果连这伤都能治,那就代表,极乐堂可以大量使用这种方式来战斗,本来一次性使用的杀着,变成多次性,这个代表的意义可大了,极乐堂的整体实力将数倍,甚至十倍提升。 至于这提议的真实性……自己还真没撒谎,有一种未开发成功的炼金半成品,可以救萧武的伤,但一来材料贵到爆,不可能大规模使用,连小规模使用都会让极乐堂破产,二来……用完后一个月内,必死无疑,顶多延寿一个月。 这东西并没有多少实用性,但极乐堂的人不会知道,只要他们愿意吞饵,自己就能与之接触,上谈判桌去,唯一可虑者……帝都大阵完全记录着此刻发生的一切,说不定会有人出来打断自己与极乐堂的交涉,所以必须要快。 “……我和你们,应该有很多生意可做的,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喊个能作主的出来说话吧。” 温去病满不在乎地挥着手,心里却颇为焦急,担忧节外生枝,也怕这些家伙没法沟通,就只懂得动刀砍人。 正自不安,极乐堂队伍中,忽然一阵骚动,几名脸上涂着油彩的战士,往两旁让开,从中走出一名同样脸涂油彩,头戴五色羽冠、手持古藤杖的老人。 极乐堂走军事主义,内中成员几乎个个精壮,不见妇孺老病,温去病还是第一次看到极乐堂中有老人存在,反过来说,这样的人能存在,身分想必不低,够资格和自己对谈。 不过……古怪的穿着,看来是术者之身,极乐堂给予人的印象,素来都只有武装战士,横冲直撞兼自爆,似乎没有什么动脑子的脚色,也从来不动脑子,但任何一个强大的军事组织,都不可能不动脑子,里头必然有智能深长之士,现在自己终于能接触到了? “……哥哥。” 龙云儿轻轻唤了一声,似乎有所发现,温去病微微点头,晓得她想说的是什么。 ……那个老头的身上,有淡淡的尸气,这是经过特别掩饰的结果,如果撤掉掩饰手段,泄漏出来的就不只是一点点,甚至会有害生人了。 ……尸气藏得非常好,自己能察觉这点,是因为五德之气善察入微,特别敏感,至于龙云儿……天赋血脉让她在这方面大占便宜。 ……极乐堂的重要人物,身上有着隐约的尸气,恐怕与平时玩的术法有关,若不是和心魔阁那票狂人走一路,就是走太古巫术的路子,与鬼界连通的可能性特别高,自己的猜测又证实一层。 龙云儿意识到了危险,想要劝阻,温去病却顾不上这些风险,大步迈出,朝老者迎去,正要发挥辩才,对方却抢先开口。 “你……奸贼……该杀……机哩咕噜,阿里巴鲁……” 声音特异,像是千年僵尸的开口,仿佛一具骷髅的下巴磨合碰撞,不管用多高明的手法掩饰尸气,这么一开口,什么都藏不住了,而结结巴巴的说话之后,更接着一串模糊的言语,多亏温去病见识广博,才认出这是太古时期的原始巫语,但究竟是甚么意思,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家伙,还能算人类吗?这种状态,不能当人类来处理,先前准备好的交涉言词,多半都用不上了。 ……极乐堂与鬼族的结合,只怕比预期更甚,这个不知是不是长老一类的人物,状况很不妥,如果已经是半人半鬼,或半人半尸之体,那根本没有足够的意识来理智判断。 ……鬼、魔之类的邪物,思维都非常混乱、非常极端,死揪住所在乎的那一点,猛钻牛角尖,什么劝说都没用,想要与它们交涉,绝不能搞什么全面分析,只会让交涉直接破局,必须抓准他们在乎的那点,短、精要、强而重,猛力进攻,抓得够准的话,反而比和人类交涉更好搞定。 查觉到这点,温去病立刻转了态度,重重往胸口一拍,“我,朋友,不该杀。” 说完,温去病从怀中掏出一根试管,内中液体闪着黄金般光亮,蕴含旺盛生机,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持杖老者看见试管,死气沉沉的目光瞬息一亮。 温去病趁胜追击,又往胸口一拍,“药,大有用,我,大朋友……机哩咕噜,阿里巴鲁……” 为了加强沟通,温去病甚至现学两句上古巫语,心里只祈祷这两句千万别是脏话,否则讨好也要变完蛋。 “你……朋友……不是的……” 持杖老者昏浊的目光,出现混乱,但随即露出冰冷敌意,“奸贼……你……大大的……该杀!” 后头的极乐堂武士,目露凶光,迈步逼近,就要发动攻势,浓烈的杀气,让龙云儿心惊肉跳,暗自运劲,准备开战,但温去病却不管不顾,直接一步踏前,就把药塞给持杖老者,更把试管前端拔开,芬芳香气溢出。 持杖老者吸了一口,大为受用,枯木似的干瘪老脸,隐隐浮现血色,温去病道:“药,有用,大大的……我,好朋友,大大的……好朋友,不杀!” 看看手中的黄金药水,再看看温去病,老者的目光忽而怨毒,又忽而迟疑,几经挣扎后,握住掌中试管,含糊道:“药,好的……你,朋友,不是的……人,有用的,先不杀……” 温去病笑道:“药,很多的……有用的人,朋友,多多的药,我们,朋友,大大的好。” 一句完整连贯的话都没有,全是单词在沟通,后头的龙云儿傻眼愣住,不了解对方为何这样说话,也佩服温去病竟然能和对方合拍无间,像是两个学龄前儿童一样对话,气氛还渐渐好起来。 ……哥哥,你真不愧是一流商人,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话这特色,发挥到淋漓尽致啊! 老者明显被“多多的药”一词打动,连连望向手中的黄金液体,沉吟半晌,道:“你,有用的……一起走,我们……朋友,以后……” 温去病心中松了口气,对方好不容易转了立场,只要自己随他们同走,将来就可以当朋友。 自己不至于那么天真,认为他们说话算话,回去后不会加害自己,毕竟鬼物除了偏执近狂外,反覆无常也是一大特色,但这个险自己得冒,是接触老尚的重要机会,更何况,自己对本身安全还是有把握的。 正要承诺跟着走,老者忽然指向温去病,又指向龙云儿,“你,不杀……她,没用的,要死!” 节外生枝,温去病眉头一皱,抢道:“药,重要的,她,助手,重要的,没有她,药,没有的。” 本以为,这么说能让对方退一步,没想到老者目露凶光,指着龙云儿,“药,你,够了,她,死啦死啦的。” 温去病肚里大骂,鬼物自私,非常人能理解,自己又不可能让他们伤害龙云儿,只能掩护龙云儿先走,或是…… 迟疑间,龙云儿主动站出来,伸足在地上画了个墓碑一样的图案,在老者看得一脸困惑时,主动抱住温去病,笑盈盈地道:“我,女人,他的,不能杀,机哩咕噜,阿里巴鲁。” 二十八章 去病伏虎 龙云儿的表现,温去病暗自好笑,聪明的女人果然懂得举一反三,很快抓住了游戏规则,知道该如何交涉。 鬼族生前不全是人族,但所遵循的规矩,大部分都是人族的,两夫妻生前同行同伴,死后同穴同碑,这条风俗在鬼族也适用,当龙云儿这么说完,老者一下像是整个呆掉了,跟着,慢吞吞走了回去,与极乐堂的战士头接耳。 温去病不相信那个老人能和其他大活人流畅交谈,如果极乐堂的那些战士与他沟通无碍,除非都是用那种短语来交谈,那……极乐堂这个组织,就真是鬼气森森到极点了。 侧过目光,温去病相当不赞同地看了龙云儿一眼,多带了她入虎穴,自己就未必能说走就走,风险提高许多,龙云儿大胆迎上这目光,眼神坚定:天涯海角,死也和你死在一起。 两人手挽着手,感受着彼此的体温,等待极乐堂众人的最后决定,时间分秒过去,那边的讨论结束,老者转身过来,眼神疑忌,但当中并没有多少杀意,已经不是早先剑拔弩张的情况。 温去病见状,晓得最危险的一关已经混过去,就某方面而言,这样其实不错,换了是其他正常的人类,自己反而没法那么快就和对方达成协议,速战速决。 老者挥了挥手,极乐堂战士列阵,包围住温去病两人,逐步进逼,看似危险,温去病却看出他们的动作不是为了下杀手,只是要胁持自己两人离去,换句话说,就是自己最想要的结果。 眼看一切进展顺利,细微的破风声响起,温去病脸色立变,跟着,连续几下重物坠地声,极乐堂把守住附近制高点的多名好手,纷纷从据点坠下,魂断气绝,被人干掉。 这些好手的实力不差,又是环形站点,要一瞬间将他们全宰掉,下手之人的武功不是普通高,极乐堂众人被惊动,全神戒备,一道刀气凌空而落,将站在最前头的两名好手斩杀,阵形一乱,一道美丽至令人瞠目的曼妙身影,飞身落下,挡在温去病、龙云儿身前。 “退下!谁敢过来,我就要谁的命!” 黑纱蒙面,一身轻薄的黑色纱裙,掩不住高佻丰美的火辣身段,手上的一把厚刃杀猪刀,鲜血犹未干,兼具性感的艳姿、令人恐怖的杀戮气息,极乐堂一方几乎立刻认了出来。 “可恨的大欲天女!” 温去病、龙云儿之前透过浮萍居的情报,对大欲天女这个江湖新角色略有所知,但现在,看着这熟悉的背影,龙云儿超想直呼出来。 ……武、武帅,妳也不必这么夸张吧? ……不拿冷月或驺牙,是因为不想暴露身分吧?毕竟都易容改扮,还黑纱蒙面了,但妳手里这把杀猪刀,是从哪里来的啊? ……是在来这里的路上,从哪家猪肉摊上随手拿的吗?用这种“重兵器”,仍能精巧与威猛兼备地发挥威力,妳也算得上刀法如神了,可是这模样、这画风,真让人不敢看下去啊…… 温去病也直接呆住,老子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这群鬼脑筋哄上了台,正要依计而行,妳武大小姐从天而降,一刀就把老子的局给破了,到底是来干啥的?妳平常的智勇双全,能谋能断呢?怎么一下子全都昏头了? ……什么状况? 武苍霓也发现身后两人的情形不对,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是刚刚赶到,见他们被极乐堂的人团团包围,似乎组成了杀阵,对面那老者气息诡异,透着一股危险威胁,不及细想,急急忙忙变装救人,难道中间有什么误会,弄巧成拙了? 都已经不知多少年没干过这种脑冲的蠢事,武苍霓暗骂自己一声幼稚,不晓得在急些什么?关心则乱这四个字,真是害死人,若是平常,自己肯定会冷静旁观,充分掌握状况后,才理智判断是否该参与的…… 现在弄成这样,总不好说一声自己是路过的,打个酱油,然后就这么离开吧?就算自己肯,极乐堂那些东西也不会肯…… “口胡!”持杖老者怒喝一声,“贱人,大大的,该杀!” 一声令下,不但极乐堂众死士纷纷抽刀,眼中闪着坚决之色,好像立刻就会冲上来,玉石俱焚;老者手中的古藤杖,更冒出袅袅烟气,外头的藤木伪装蚀烂消失,露出里头白骨杖的真实形象,森森鬼气,带着浓烈的腐臭气息,席卷四周,附近的温度也开始狂降。 温去病暗叫不好,看这声势,出手肯定大排场,还很有可能是透支生命一类的技巧,打完不管谁胜,冤仇都更深一层,更没法收拾。 “……有点意思,极乐堂背后的靠山不小啊!” 武苍霓在晋王府中研究过鬼尊痕迹,对鬼族伸手人间一事,深自警惕,看到老者的出手前奏,更是印证了猜测,心中有数。 敌人既然要出手,自己也没有逃避的理由,更何况若让这邪人继续存在,不晓得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殃,杀掉一个是一个…… 掌上加劲,武苍霓暗运虎禅杀绝,牢握住这柄并不称手的杀猪刀,估算重量、刀身厚薄、锋口锐利度,要用这柄凡铁斩出致命的一击。 两方冲突一触即发,温去病忽然大步跨出,双臂大张,全不设防,脸上挂满笑容,喊道:“我,好人,是的……你们,朋友,是的……朋友,好人,不杀。” “……什么鬼?” 超级反智的沟通话语,武苍霓瞬间瞠目,差点连握在手里的杀猪刀都掉插地上,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对面那名老者,居然还听懂了,而且非常正经地给了回应,猛力摇手,愤怒说话。 “你,好人,不是的……你,不杀……女人,你的,不杀……贱人,大大的,必须杀!” 虽然被敌方手指着说贱人,武苍霓没有动怒,只是整个呆住,不理解这种超低智商的对话,从何而来?自己难道跑错地方了? 温去病压根没理呆掉的武苍霓,持续努力沟通,“我,好人,大大的,不杀……她……” 瞎扯也要有凭据,要扯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对方放弃杀念,一下连温去病也为难,而眼看极乐堂的人步步进逼,天上云涡转动,帝都大阵开始运作,这边搞不好很快就要变成多方战场,温去病心中骂娘,恨到极点,最后决定铤而走险。 “她……” 温去病动作僵硬,指了指身旁武苍霓,用一种非常牙疼的声音,道:“她,女人,我的……不能杀……” “什么?” 武苍霓如遭雷击,回看温去病的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龙云儿张大了口,心想这也现学现卖得太快,哪有这么举一反三的?而极乐堂众人也一下全愣在那里,从老到青壮,眼中杀意尽去,充满的全是鄙夷:靠!你随便说说,我们单身狗就全都信吗? 极乐堂巫老站出来,白骨杖遥指温去病两人,道:“你,弱,她,很强……女人,你的,不是……” 温去病暗叹一声,这趟为了老尚,自己也算是全豁出去了,事后要怎么收拾,只有等事后再说。 甫决定,立即采取行动,温去病猛然一把拉过武苍霓,后者错愕,却不愿鲁莽行事,用眼神询问他的打算,温去病压根不回答,直接贴上去就是一吻。 众目睽睽之下,黑色面纱掀起,一对外形俊朗、美艳的男女,结结实实吻在一起,吓尿了四面八方的所有人。 武苍霓凤目圆睁,最初的反应是惊与怒,差一点就要重招出手,狂打出去,但仅存的理智,让她硬生生把出手的冲动压下,而后,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脑中一片燥热,乱哄哄的无法思索,连紧紧握刀的手都松开。 在各方人马的注视下,这对男女用一个夸张的动作搂吻着,男方吻得用力而忘我,女方被吻得一腿朝天,姣好的身段,用一个夸张的姿势伸展呈现,充满美感的曲线,就连心中五味陈杂的龙云儿,都无言赞叹,暗自惊羡,而她手中掉落的杀猪刀,无声坠下,笔直插穿了男方的脚背,鲜血流出,他却像浑然无所觉一样,持续着这吻。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吻到快没气的温去病,猛然扶着武苍霓起身,无视脚背上插着的那把杀猪刀,脸上得意地微笑,道:“现在,信了吧?” 极乐堂众人,跟随着站最前头的巫老一起,集体举起手臂,竖起大拇指,向这两名当众表态的色情狂表示尊重。 长街的另一侧,率众接应的武战豪,恰于早一刻赶至,被刚刚那幕光景给震惊到,也愣在当场,手中的长刀铛锒落地,看着自家姐姐与人夸张拥吻,像看到整个世界在瞬间崩溃。 “大胆!” 被这个视线刺激,神智略为清醒的武苍霓,这回压不下本能反应,振臂一挥,还在贼笑嘻嘻的温去病,直接被打飞出去,坠向极乐堂众人当中,而她纵身跃起,瞬息消失在夜空,一下就不见形影。 二十九章 造反! 极乐堂的刺杀,原本讲究一击必杀,决胜于顷刻,因为被温去病吸引、打乱,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又被武苍霓一搅,整个行动已注定无功而返。 帝都大阵已经开始运作,附近的各大势力也已经被惊动,大批高手朝这地方汇集过来,极乐堂再不撤走,唯一的收场就是被全歼。 极乐堂的人一个比一个剽悍,玉石俱焚从不皱眉头,但也正因为不惜命,它们更在乎死得毫无价值,这种无意义的伤亡,是他们所极力避免的,看情形不对,就纷纷转头要撤。 如果温去病还是之前的必杀目标,整群人肯定不惜牺牲,干掉他再说,哪怕整群人全数丧命在此,也在所不惜,但温去病提出的利益太诱人,又似乎真救了萧武,不管后头当不当得成朋友,至少眼前没必要杀他。 既然杀不了,与其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不如尽快离开,不过,在撤离的那一瞬,跌入他们当中的温去病,与巫老短暂相接。 有了之前那一番交际,巫老对温去病仍具敌意,却已经没有那种必将置其于死地的杀念,而在混乱中,温去病又伸了支试管过去,巫老伸出骨瘦如柴的枯掌接过,发现试管外还包着一层丝绢,绢上有字,心知有异,也不多废话,收起东西,率众扬扬而去。 六扇门的捕快,快步从各方赶来,各家各派的高手,也纷纷赶至,但极乐堂自然有本身的一套脱身法,而在当前这节骨眼上,也没人愿意和极乐堂死磕,付出无谓的伤亡代价,所以,没过两下,极乐堂人马就撤了个干干净净。 惹出整件事的温去病,被赶来的各路人马簇拥着,之前在追月舫上的表现,他获得各方重视,虽是商人之身,却已没有人敢小看,这回被极乐堂袭击,来此的各方权贵都表出慰问态度,集体护着他回到温府,约定了明日拜访,这才一一离去。 跟着护送到温府的各路人马中,唯独没有神都武家,领队的武战豪,因为早先那一幕的莫名打击,长刀落地,浑噩不起,被家人急急扛回去求医,没有能够在场,对于他的心情,龙云儿感同身受,仅致上满心的哀悼。 “……哥哥你今天会不会玩得太夸张啊?” “玩个屁!我是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在交涉,只要稍微说错一句话,马上就要没命的,那些家伙看来披着人皮,内里部分不知有多少已经算鬼了,沟通失败,他们立刻跳出来同归于尽,那边人这么多,妳能扛几次爆炸?” 温去病说得满不在乎,龙云儿回想当时情景,在那听起来很可笑的番言交涉中,暗藏杀机,与鬼交涉确实不同于人族,每一句话说错,都是后果严重。 “那……今天你与极乐堂的交涉……” “没有武苍霓打岔的话,现在可能已经被他们请回家里吃消夜了,但现在没搞头啦。” 温去病摊手道:“还好,沟通的方法也不是只有一种,讯息已经送出去了,会有什么反应,就要看他们的了。” 龙云儿好奇道:“哥哥的暗语是什么?” 暗语,必须是特定的人一看就懂,别人看了一头雾水,这样的暗语才有意义,温去病如果要传话给尚盖勇,那个暗语恐怕非常秘密,应该是只有碎星四大武神,甚至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的密语。 温去病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道:“那个不重要,真正该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妳知道我为什么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商人吗?”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真把龙云儿问傻,她认真想了想,道:“是因为哥哥善于控制风险?你行动看似冒险,其实都把风险控制得很好。” “去!”温去病摇头道:“是因为我有很大比例能够看出来,什么人的生意我能赚到,什么人的生意压根就没打算给我赚。” “呃,这和我们有什么……” 龙云儿话说到一半,陡然醒悟,“司空石井……不,楚王要赖帐?” 这个答案把龙云儿自己震得不轻,刚才离开洞月湖时,自己没有看见司空石井,以他身分,周围有大批高手护卫,就算跌落水里,逃难时也会有人负责相救,不过,他已失势的事实,谁都看得出来,搞不好树倒猢狲散,真没人出来救也不一定。 反正,司空石井不过是帝都权贵们拱出来活动的一个人头,一旦后面的那些大头决定舍弃,他就没有半点价值,而哪怕没有他,后面那些该负责的,还是一个也跑不掉,更何况楚王当众保证,会负责催出那五万金币来,如果最后交不出来,李家颜面扫地不说,站在温去病这边的六郡世家也不会善罢干休,蜂拥而上,起码也把楚王咬掉半身肉来。 这不是可以简单赖掉的帐,就算是天子出面,也不能把这笔帐一笔勾销,当着那么多大贵族、大人物的面立下赌约,想要赖帐,就是把所有公证人一起侮辱,弄得不好,随时落得天下共击之,就是亲王之尊,也要身败名裂。 贵族世界有贵族世界的规矩,不是可以乱开玩笑的! 龙云儿很清楚这点,更相信楚王不可能不晓得,这样他还想赖帐? 温去病笑道:“很简单的思维,把债主干掉,他就不用负责任给钱了。” “不可能!”龙云儿斩钉截铁道:“那么多的人都可以作证,哪怕哥哥你死了,公众力量仍然会逼着李家把五万金币交予温家……事后加害取回钱,倒是有可能,但事前赖帐,肯定做不到。” “是吗?”温去病哂道:“如果连公证人也没有了呢?虽然上头有人会逼着他实现承诺,但万一连上头的那个人也不在了呢?” “哥哥你这是强……” 龙云儿本想说这是强辩耍赖,可话到嘴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再顺着这方向想下去,温去病所做的提示全都有了意义,更指向一个恐怖的结果。 “他……这不可能啊!”龙云儿大力摇着头,仍没法接受自己生出的那个想法,“就为了赖哥哥你的帐,楚王决心造反了?他这是哪门子的幼稚想法?” 温去病没好气地敲了龙云儿脑袋一记,“蠢啊!妳就不能反过来想吗?” 龙云儿侧头一想,随即明白过来,“楚王密谋造反,因此才动作频频,哥哥你在这时候到了帝都,楚王亲自出手试探,想知道你的意向与底细?” 温去病道:“差不多,还差一点。” 龙云儿再想了想,惊道:“楚王承诺一个月内,给出哥哥你五万金币,他如果想赖帐的话……一个月内,他就要造反?” “就是这么回事!” 温去病简单一句肯定,龙云儿倒抽一口凉气,难以想像,不光是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造反阴谋难以置信,更觉得……就只是一个试探、一个赌约、一笔钜款,居然就让谋反的惊天阴谋暴露,这也太非现实了! 如果做出这个推论的人,不是温去病,龙云儿肯定把这当成无稽之谈,是对方想太多了,不过,既然是温去病说的,龙云儿就不怀疑,立刻把这当成后头行事的重要参考。 这么一想,龙云儿就觉得眼前局面乱成一团,得意宴举办在即,情势本就混乱,帝国却在这当口擒获韦士笔,激化暗潮涌动,九外道邪人纷纷入京,掀风作浪,连鬼族都趁机伸手,重重矛盾之下,整个帝都就像被放在火山口上,危机一触即发,居然还有李家人要挑这节骨眼谋反? “那……情势对我们有利?” 龙云儿提出疑问,因为眼下虽然自家哥哥战力超群,手段高明,但说到底,无权无势无支持,除了浮萍居那边售出的情报,就两眼一抹黑,难以行事,如果场面不乱,己方没有混水摸鱼的空间,就真是半分机会也没有。 所以,有人意图谋反,想要颠覆帝国,这对己方应是非常有利的…… “也未必,物极必反,世上没有这么顺风顺水的好事,这么多人都来搞风搞雨,李家小皇帝是白痴吗?” 温去病叹道:“大事进展得太顺、太理想,往往都不是好事,就怕有人布了大网,想要来个一网打尽什么的,那大家一窝蜂冲去作乱,直接被一锅端了。” 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温去病对此非常谨慎,而当前另一个要面对的棘手问题,就是武苍霓的状况,诚如龙云儿所担忧的,自己也对此满心不安。 “……恐怕瞒不住了,而且照她的状况,如果再瞒下去,对她有害无益。”温去病懊恼道:“又不是第一次吻了,居然那么大反应,真是……” “不是第一次?”龙云儿瞪大眼睛,捕捉到了关键词,“哥哥你、你以前和武帅吻过的吗?” “……是有一次啦,那次她脱光了,然后……等等,怎么好像很多女人喜欢在我面前脱光衣服?妳姊上次也是……” 温去病沉吟不语,忽然,外头轻声敲门,有客到访。 三十章 不良亲戚的串门 听温去病提及和武苍霓曾发生过的事,龙云儿的感觉极为复杂,一方面是五味杂陈,说吃味也不是,说难受也还好,就是感觉复杂;另一方面,又有强烈的八卦好奇心,想知道他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脱光衣服? ……温家哥哥当年纵横天下,英雄无敌,那股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不知道令多少女子心折,追着他的女人绝不只是武苍霓一个,更不乏使用激烈手段的。 ……主动在他面前脱衣服诱惑的美人,不知有多少个,他搞不好都看到烦了,这个千万得引以为鉴,别弄到自己也犯相同的错误。 ……这一招,以后我千万不能用,谨记,谨记! 龙云儿在心里下了决定,温去病也在那边皱着眉头,盘算着当下的问题,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龙云儿已入地阶,早早就听到脚步声,此时气机一扫,发现外头的是府中仆役,不晓得是什么问题,但看温去病在思考,就过去应门。 走到门边,龙云儿带着戒备,小心地打开了门,看着一名仆役站在门外,张口正要说话,后方温去病猛地抬头,喝道:“小心!” 龙云儿的戒心提到顶点,脑中却有些混乱。 ……提防?提防什么?这名仆役有二心,想来偷袭? 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名仆役两眼一翻,晕死过去,瘫软在地,一个套在斗篷中的身影,却在此时闪电自他身后跨出,近距离和龙云儿打了个照面。 瞬间,龙云儿所见到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美丽面容,笑靥如花,无比灿烂,虽然已经多年未见,却一眼就认出来。 “嗨!云儿,妳好吗?看妳长这么大,变漂亮了,懂得勾男人了,地狱里的老妈一定骄傲到想哭呢。” “……大……大……大姊!” 龙云儿颤抖的声音,刹那间紧绷到极点的理智,活像打开地狱之门见了鬼,可还来不及做什么,对面已先发制人。 “咱们两姊妹这么久不见,应该好好亲热,来和姐姐亲一个吧!” 不由分说,一只柔荑闪电伸来,龙云儿虽然有闪避之心,却怎么都避不开,被这一爪扣住咽喉,对面的红唇顺势印上来,无比冰冷的感觉,从嘴唇迅速蔓延全身。 当温去病闪电抢至,一掌打出,龙仙儿飘身即退,失去意识的龙云儿软倒下去,温去病急急瞥过一眼,确认龙云儿只是单纯神魂震荡,因此昏迷,没有大碍后,随手一掌,将龙云儿拍得飞起,四平八稳地落在后方的床上。 一掌拍出,温去病没再多看,跟着就飙了出去,追赶那个先一步退到外头院中的绝色丽人。 “休走!” “呵,这么快就要家暴了吗?男人真是靠不住啊!” 龙仙儿笑如银铃,反指一戳,莫名锐气,锋利如剑,虽是无形剑气,却让人感受到寒意,温去病暗叫不妙,双掌一错,双极轮运转如意,要将这道剑气偏转卸开。 “没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 “当初约了私奔,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又来纠缠,哼!拖拉不清的男人,最让淑女看不起了。” “淑女?谁啊?” 温去病嘴里不当回事,双极轮化消锐劲,但敌人身上释放出的气息,却让他暗道不好,有一种非常危险,毛骨悚然的感觉。 瞬息间,那一道剑气,数倍增力,在强大力量的推动下,飙发的剑气,速度更增,恍如流星破空,砸开所有的阻挡,拉出璀璨的轨迹。 苍穹六象|星流! 再没有哪个门派的技艺,比苍穹闪更让温去病魂飞魄散了,哪怕自负勇悍无双,他也绝不想与苍穹闪正面敌对,光只要想到实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司徒诲人,就因为咒武刑克,被自己一击而败,就不难想像自己对上苍穹闪是什么收场。 ……要命!她什么时候练了苍穹闪?是打一开始,就针对我而练的吗? 温去病飞身急退,甚至不敢尝试化劲、卸劲,苍穹闪的瞬息快剑,正是双极轮的克星,以快打慢,配合咒武刑克发动,简直就是屠杀,过往被冤枉干掉的玉虚真宗好手,也不只一两百个了。 但光只是避,很多事都是躲不开的,流星剑光直袭而来,不离不散,再退下去,就要被击回屋里了…… 温去病眼神一厉,身上强光闪动,一道紫电绕体,凝化战铠,“夔雷青牛”着装完毕,术式武装发动,拳上青紫色雷电窜闪,猛地一拳轰击出去。 紫电撼星流,温去病没有分毫留力,更不顾忌这一拳打下去,双方互拚之下,会造成怎样的破坏与骚动,这是掂量对方实力的最好机会,畏首畏尾,只会自陷绝地。 然而,对方却没有这样的打算,眼见紫电一拳横空,龙仙儿陡然撤招,原地旋身,轻飘飘离地而起,直往上拔,衣裙飘飞有若轻舞,衬着举世无双的仙容,使人迷醉。 温去病得势更不饶人,对方血脉未明,实际力量境界亦不见底,怎能就此罢手?跟着几记重拳,连珠炮一般对空轰去。 “……一夜夫妻百日恩,既然都不念夫妻情义了,怎么不出毁天霹雳?” “我怕妳承担不起啊!” “哈哈,郎心如铁,有些地方更坚逾铁呢!” 龙仙儿娇笑声中,错乱拳影贯体而过,她的身影如同镜面,应声破碎,从虚空中消失,但还没等她从另一处浮现,温去病已经先一步有所感应,又一片雷拳电光扫出,攻向西北某处虚空,龙仙儿轻笑一声,浮现出来,身随风摆,飘退老远,避开这一击拳浪。 整个过程,温去病全神贯注,当龙仙儿身影破碎,温去病也有了评估。 ……果然,她擅长玩弄幻术,也有精神操控的技巧,不过,也只能算强项,还没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否则我也察觉不到……或者,她仍在藏拙…… 温去病预备追击,龙仙儿回手一剑,两指弹伸,又是一式星流,剑气如殒星,轰击过来,温去病飞身闪躲,地面被斩出一道长长深痕,翻裂开来,燃烧着烈火。 双方一轮试探攻防无果,温去病落往一处屋檐,龙仙儿也飘向另一处的屋檐,双方各自落下,遥遥相对,一方神武隽朗,一方娇艳出尘,气势旗鼓相当,谁也占不到上风。 “……所以……” 温去病踏在屋瓦上,平静的声音里,有种咬着牙说出的沉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妳骗我的?” “哎呀,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话夫君不是你才说过吗?”龙仙儿微笑道:“所以戏如人生,你又何必太认真呢?咦,这话好像也是你说过的……” 温去病表情渐渐僵凝,道:“妳到底要什么?” ……布下那么复杂的连环局,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做了那么多无谓的举动,更对我的存在视而不见,放我这个危险分子在帝都活动……这么多难以自圆其说的作为,妳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妳到底要什么? “哦?开门见山啊,也好,坦承是沟通的大前提……”龙仙儿正色道:“其实夫妻一场,我本来还真没打算要你做什么,要不然,也不会放你在南边逍遥了六年……” 温去病心头一震,暗忖她果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瞒得过碎星四武神,也从没对贾伯斯提起过,但以贾伯斯的能耐,就是自己不说,他也有很多方法可以查知,更别说就是他为自己设下禁制,扰乱天机,瞒住他人的窥探,那些自己身上的掩饰,根本就对他无意义。 龙仙儿如果真是他的继承人,这个秘密肯定由他传下来,打一开始,她就知道岭南温家的温去病,便是离奇失踪的山陆陵……不,或许,更早以前就知道了,贾伯斯选她来当继承人,巧合的可能太低,应该是打一开始就直奔着自己来的,那么,她理所当然知道,她要对付的那个山陆陵是什么人。 这些事,温去病之前都想过不只一次,现在虽然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但碎星团的重责在身,自己应该出口的话就只有一句。 “……那个人在什么地方?” 不用说名字,彼此也心知肚明,龙仙儿手一摊,笑道:“这种连太一都要悬赏,还没有答案的问题,你怎么会认为我答得出?反正,应该还活在诸天万界的某处吧,他那么大本事的人,也不是随随便便会死掉的……” 温去病喝道:“妳是他的继承人,少说妳不知道!” “继承人三字,用得有些不准确喔,他可没留下什么好东西给我继承,我不过就是一个负责帮他收摊的,工作又重,又没工钱,被你这么套顶大帽子,我觉得很无辜啊。” 龙仙儿的口吻,温去病越听越耳熟,就仿佛那个人站在面前,漫不精心地说话。 这个认知,让温去病心情难以平静,最终喝问出口,“六年前,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这还用问吗?是个白痴的问题吧?你确定不要换一个?” 龙仙儿扬扬眉,道:“勉强要说的话,你们运气太差,消灭进行到一半,封神台崩了,那个人不玩了。” 三十一章 他累了 六年前,帝都的毁灭之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恐怕在帝国之内随便抓个小孩一问,都能答得出来,而稍微有智商的人,都能说:李家兔死狗烹,整肃碎星团;或是,碎星团恶贯满盈,被帝国绳之以法。 对于那一晚发生什么事,根本没什么好说,如果说要问细节,那亲身参与那一战的山陆陵,肯定知道得任何人都多,由他口中问那一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根本就是矫情。 温去病也很清楚这点,但自己还是想问,因为六年下来,自己的疑问早已累积到山一样高,特别是在真相越揭晓越多,整个拼图即将完成之前,自己的困惑更是倍数增多。 ……如果六年前,就知道我的真实身分,为什么不斩尽杀绝?仁慈留手可不是那个人的作风。 ……倘若不想斩尽杀绝,又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绝?把整团兄弟一夜葬送! 这是自己所想不通的问题,必须要问,而能够回答自己这问题的人,也就只有眼前的龙仙儿了。 “……很遗憾啊,考虑到你的心情,也许我该说点让你舒服的话,什么兄弟情义啊,什么那个人最终不忍、懊悔,无颜见你之类的,不过,你自己清楚,那都是不可能的,人终归要面对现实。” 龙仙儿道:“灭掉碎星团,是那个人早就规划好的蓝图,而他执行起预定计画,更从不会改变,无论遇到什么阻碍、发生什么意外,都会贯彻到底……只不过,这回遭遇的意外,确实大了点,那晚围杀进行到一半,尚盖勇前脚完蛋,你和褒丽妲后脚杀出重围,这边要发动伏兵拦截,那个人就一张臭脸地回来,说封神台出现裂痕,没法修,崩溃是早晚的事……你可以想像,当时的我们有多尴尬。” 温去病脑里“轰”的一声,虽然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却没想到发生得那么巧、那么讽刺。 不难理解,碎星团本就是为了打赢大战、逐退妖魔而打造的一柄尖刀,既然妖魔已退,失去利用价值的刀,自然就是鸟尽弓藏的下场,帝都的那一夜,并不是太意外的收场。 尴尬的是,这边才在拆弓毁刃,那边却忽然传来噩耗,封神台将崩,鸟未尽,弓千万不可藏,赶快把毁刃拆弓的行动停止,最好是一切都还没开始,明天该赏的赏,该封赐的封赐,所有人皆大欢喜,让这批人爽个几年,再拱着他们出去卖命,与妖魔同归于尽。 ……如果真能这样,一切就没问题了,没有任何的悲剧会发生,整件事会有个好的结局。 ……但可惜这世界没有如果! 最让温去病觉得讽刺的,是那个人发现封神台将倾的时间点。如果早半晚发现,那晚的整肃行动会被叫停,如果晚几天发现,该死的全都死光,等妖魔重回人间,自己会在地狱里,看着残破的人间、哭嚎求饶的人们,捧腹大笑到末日尽头。 ……为何就偏偏迟了这半晚? 温去病暗咬着牙,双拳紧握,拼命压抑着那股很想掉泪,很想痛哭出来的感觉。 ……其实曾经有过那么一个机会,只差半晚,那么多好兄弟就可以不用死,悲剧可以不用发生,碎星团不用身败名裂,那么多的仇恨不会出现……就只差那么半晚! ……为何就偏偏迟了这半晚? “……那个人,好像是烦了……你知道他一向没什么耐心的,带队打完八年仗,设定好收手离去的准备,临了却发现封神台出了品质问题,神魔很快就会重来,打过的仗还要再打一次,还要他再站出来……他烦了!如果你们都还在,也许还好,但你们都被清光了,要抗战还要从头再培养起人,他应该是厌烦了,就甩下一切走了……好不负责任啊!” 龙仙儿两手一摊,“或者,你总不会认为他是不敢面对你们,又或是害怕你们报复,所以才逃跑的吧?” ……逃跑?这种事情哪可能发生? 身在碎星团,温去病看过太多的苦主找上门,有些是人族,有些是异界神魔,不少是针对那个人而来的,苦大仇深的刻骨怨毒,常常连自己都有些发毛,那个人的态度却冷到让人发寒,从不愧疚、从不后悔、从没恼羞成怒,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恐惧。 他将那些复仇、讨公道的苦主戏耍一番后骗走,这些都算是比较幸运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轻易辗压过那些复仇者,自己甚至亲眼看过他踩爆其中一个的脑袋。 这样的他,绝不可能“不敢”面对复仇苦主,至于说害怕……以前在团里的时候,自己是从没畏惧过他,但别的人……四大武神中,哪怕是最凶悍的香雪,也对他畏惧得很,他怎么可能会害怕碎星者的复仇? 怕?我当然怕啊,怕要花时间一个个把你们宰掉,浪费我的时间和力气,我哪可能不怕?时间的浪费,这件事本身很可怕耶。 这才是那个人会有的口气,他是绝对不懂畏惧为何物的,之所以离开,恐怕就真只是厌了、烦了、懒了,所以抛下一切……走了! ……开什么玩笑! “其实,你算是幸运了,那个人要我们停手的时候,你刚好杀出帝都,虽然救不了其他人,但起码你因此得救了,要不然,以我们当时的后手准备,山陆陵虽然强横,也绝对禁不住层层消耗,这点,你心里有数。” 龙仙儿侧头道:“后头,我这边停止了对你的追杀,但事情已经开始了,想停止就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你们得罪的人太多,就算没我们主导,也有太多人自发地出来想咬死你们……我们又不好出来拦住,劝他们说别再杀了,否则那个人与我们的关系泄漏,那个人欠的帐,就要算到我们头上……金刚寺也就算了,燕无双、天菩萨,还有另外几个老怪物,可不好惹啊!” 杀出帝都后,衔尾追杀的主要力量,确实改为江湖势力,封刀盟、天斗剑阁、玉虚真宗,九外道,大批中小门派都有出手,沿途连场激战,伤亡不轻,不过确实没有朝廷力量参与…… 但自己可不会蠢到以为这就是善意,因为,龙仙儿的说法,仍然可以有另一层解释,当初自己和香雪也讨论过,猜测朝廷在那一夜之后,就退居幕后,不再主导引领的理由。 可能的结论之一,就是帝都那一战,消耗了李家大量的战力与资源,也让碎星团与各大势力正式翻脸,仇恨因为相互死伤结得更深,再之后,朝廷退到后头,任各大势力与碎星残党死拚,既消灭碎星团,也进一步耗损各大门派的战力,削弱这些势力,方便帝国统治。 驱虎吞狼,坐收渔利,朝廷这是无可抗拒的阳谋,但七家八门后来或许也看出了这点,也或许是因为追杀到最后,只剩下硬骨头,没多少好处,所以他们慢慢撤出了追杀行列,只剩下一些不知所谓的奖金猎人、猎头者…… “没有喔!你可能以为他们撤出,是因为无利可图,或是因为你长得帅,但你是谁啊?第一武神山陆陵耶,别说活捉你,就算捡你根死人骨头,搞不好都能锻造上品宝兵,他们有那么容易放过你?怎么会最后只剩下一堆奖金猎人、猎头者跟着?你太小看自己的吸引力啰!” 龙仙儿摇着手指,笑道:“是我们明里暗里扯后腿,才阻住了他们的追杀脚步,让他们相信可以等到最后,再出手捡好处……呵,真有好处,哪轮得到他们,有也是被兽族捡走……” 语带双关的话,听得懂的,世上只有寥寥数人,温去病皱眉道:“妳的人,不,妳本人在万里沙海?” “……重要大事,派手下来太不安全……当时在附近的人可不少呢,爹爹都带二妹来了,如果没特别帮他们遮掩,直接就给人发现,后患无穷,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好说。” 龙仙儿轻笑道:“我可没承认自己有去喔,不过,你的狮族小朋友都接着人了,你也不用旁人端茶倒水送苹果的,就不用我们费心了……唉,玉虚真宗和死曜当时都盯你们盯得紧,要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开,方便你们走路,可真是不容易呢。” 当时的情景,说得历历在目,即使不是亲身到场,也堪称是完全监控,没有遗漏,温去病相信,龙仙儿亲自在场的可能性很高,因为若要避免走漏风声,亲力亲为是最好的办法,再不然…… ……她就有其他可信赖的盟友或是手下? 温去病冷笑道:“……妳是想说,我们能够活下来,全赖妳高抬贵手,放了我们一马?” “没啦,这种事情,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所以就不算谁帮谁,谁放过谁了,如果你心情好,可以帮忙修一下封神台,或是与我们签个合同,后头帮忙共抗神魔,可以吗?” 龙仙儿话说完,没等温去病开口,自顾自地说道:“唉,你也别拒绝得那么快嘛,不过你拒绝也是意料中事,那好吧,我换个提案……和我一起联手,干掉贾伯斯的继承人,彻底粉碎他的计画,怎么样?” 三十二章 交涉 整个交涉的过程,温去病高度压抑着情绪,人就像是一个充满气的气球,随时都会爆炸开来。 ……运气太差! ……那个人不玩了! ……你娘的,要干掉我们,只是那个人的一念之间,要放过我们,也只是因为那个人不玩了… 我们的遭遇、血泪、辛酸都没有价值,我们的挣扎,毫无意义;我们的仇恨,没人在乎…这是最彻底的藐视啊…… ……你想玩,满世界所有人、诸天神魔,都要陪着你玩,现在你玩累了,说不玩就可以不玩?那我们算什么?当我们是什么? 一句句的呐喊,在胸中狂喊,若不是这些年的历练,让他养出非比寻常的自制力,现在就直接泄出来,毁屋、捶地,用疯狂破坏来泄这份怨与怒。 若不泄,人都会被这股怨气鼓到爆开,血肉横飞,自己甚至都觉得,胸中真气失控,一股股真气直往四肢百骸失控奔流,但唯独此刻,必须要冷静下来,用十二万分的清醒,和敌人对峙。 ……是的,敌人! 虽然在龙云儿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虽然没有对外放过任何狠话,但自己心下清楚,很沉痛地认知到,龙仙儿绝不会是自己的朋友! 不管是什么理由,不管她是被迫还是主动参与,她参与了毁灭碎星团之事,无可推托,这绝对是她的责任,而她这些年来的作为,要说她对自己抱有什么善意,也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了。 帝都重逢后的种种迷离,她出手替自己治伤,又始终替自己隐瞒身分,却耍得自己、武苍霓、龙灵儿团团转,动机莫名,尽管对自己有恩,但是否出于善意,还很难说,要认为她对自己怀着旧情,存着善意……自己可没那么天真。 ……说到底,不过就是九岁女孩、八岁男孩,懵懂无知的一段相处,算不算初恋都还得两说,哪来什么刻骨铭心? ……十几年来,她为何一直在自己心上,在事隔多年后,自己仍为着她如此失态,进退失据?这些不合理的情况,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要说龙仙儿也对自己存有相同情愫,那根本是痴人说梦。 龙仙儿今晚所说的讯息,固然解了自己心头的不少困惑,可那并不能表示,她就是无罪无辜的,而从她的言行看来,她也不是来争取谅解的,双方立场依旧,那么,她目的为何? 什么事情的背后都有个原因,龙仙儿行为中存着的诸多诡异,也该有个合理解释,自己要弄清楚的,就是这个缘由。 “………和我一起联手,干掉贾伯斯的继承人,彻底粉碎他的计画,怎么样?” 直到这句话问出来,温去病才终于等到所要弄清楚的讯息,但也更陷入困惑,贾伯斯的继承人?那不就是妳吗? “……收拾烂摊子的善后人,和享受好处的继承人,不能算一个概念吧?” 龙仙儿笑了笑,叹道:“那个人做事,虽然总是出包,但他确实是个很讲究计画的人,他出来平乱、驱逐妖魔,干了这么多事,自己不留下来享受胜利果实,甚至为了他理想中的和平盛世,把你们都给灭了,那么……他会不留个人来继承绩业?” 温去病也曾想过这问题,但先前的认知,这个人自然是龙仙儿无误,可如今听来,却似乎另有其人。 贾伯斯的真正继承人,那也该是当前局面的最大受益人,葬送整个碎星团,用来开创新时代,在这局面里受益最大的,就是帝室李家了……更正确一点的说法,就是当今天子李昀峰。 “……李家小子是他的继承人?”温去病瞥了龙仙儿一眼,道:“妳现在也是听命于他?还是那个人留给他能控制妳的方法?妳想摆脱受制,自己上位?” “嫁个聪明人就是省事,心灵相通,可以省掉许多说废话的时间。” 龙仙儿轻拍手掌,眼中满是雀跃之情,笑道:“你我都不想看那个人称心如意,你想毁灭李家,摧毁这个饱吸碎星团鲜血的帝国,我也不想一直听命于人,所以我提议,我们两夫妻强强联手,干掉姓李的,之后,我为皇,你为后……或是倒过来也可以,我们可以统治帝国,待击退神魔后,永世为皇!” 说话同时,龙仙儿的身上自然出现一股气势,虽然不是天子龙气,却有枭雄霸态,温去病看在眼中,暗自惊叹,这确实不是一个普通人物。 “……好气势,不过,妳凭什么以为我会愿意和你合作?” “因为我们是两夫妻啊,双双联手把家还,这不是两夫妻都会做的事吗?不合作的话,难道夫君想要家暴妾身吗?那……不是妾身爱说,可真的有小小难度耶。” 龙仙儿眼带揶揄,说出来的声音却很冷静。 “夫君你的力量,先来自太初之血对肉身的变造,力大无穷;再修金刚身,最后宝相金身罩体,无穷愿力加身,成金刚身顶关功力,更让你能在关键时刻,配合神器,打出毁天神拳,突袭之下,连天阶也会被你爆头干掉……” “万里沙海之后,你金刚身的修为与一同毁去,靠乙太尸蛊重塑肉身,尸蛊汲取了宝相金身的残存愿力,在接受满月月华,最高活性化的状态下,能够为你短暂重塑金身,恢复昔日巅峰状态……” 温去病沉默无言,对这些分析并不意外,当初不晓得有多少妖魔试图分析山路陵,试图找出弱点,最后全都被误导,踢到铁板,但龙仙儿由贾伯斯一手培养起来,所有资料直接得自他,不受误导,自然知根知底。 ……更何况,前次废祠中的治疗,她替自己缝过经脉,肯定没少进行探索,别说乙太尸蛊、重塑肉身这些问题,恐怕连五德之气都未必能瞒得过她。 “……现在并非满月,夫君你的巅峰战力,应该挥不出来,就算能用道具强催,可你刚柔并济的新绝学,又以双极轮为基,咒武刑克之下,你确定赢得过妾身初学乍练的苍穹闪?” “……堂堂天阶,作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跳下来,加入咒武刑克,为咒所制?”温去病淡淡道:“妳上次的,了断前尘,就地涅槃,还斩掉龙碧曲这条遗恨,这也是妳修练的关键一步吧?妳凭此踏到哪一段了,原本妳就已登天称尊,现在身成大能?还是逆行万古,看平燕无双了?” 虽然没有真正动手,但双方的比试早已开始。善战者,胜负早决于开打之前,光看对敌人的了解与掌握,料敌机先,便能定胜负,龙仙儿将山6陵的状况,说得清清楚楚,更显示有绝对信心应付,温去病便点出她古怪行为的关键,侧面还击。 “……有趣的推论,若妾身当真得证万古者,成天阶高位,能不能看平燕无双还得两说,但对付夫君你……” 龙仙儿娇笑道:“很多东西,不实际动手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妾身奉劝,夫君你还是……” “那就动手吧!” 大出龙云儿意料,温去病纵身而起,身化紫电,迅捷无伦,眨眼便到龙仙儿眼前,全然无视双方实力差,一拳就直轰过来。 “……不用双极轮,想避开刑克吗?”龙仙儿笑道:“但那个人留下的咒武,可没有这么简单。” 笑声中拂袖,周围气温陡降,温去病骤然一寒,眼前映出一道绝美的光虹,堪称完美的角度,妙到颠峰地迂回切入自己气劲最弱之处。 苍穹六象月痕! 见过这一招不少次,温去病太晓得它的厉害。 苍穹闪以快剑为基础,月痕这一式,更是快得出奇,当看到剑痕轨迹时,已经中剑,而且这一式暗合天地至理,侦寻敌人气劲最弱处而破,又连绵不绝,自带追踪功能,是出了名的附骨之蛆,一剑连着一剑,中了一剑,等于连中十七八剑,死者一身“月痕”,非常凄惨。 要中断月痕的连击,只能抛开生死,以玉石俱焚的猛招回击,乾坤刀中就有这样的针对式,或者,像自己这样的应对法…… 温去病手一翻,一块闪亮的小镜片,出现掌中,映出一道小光,近距离打向眼前丽人。 一直面带微笑,操控着整个场面的龙仙儿,脸色立变,举掌护身,中断了月痕剑式,一股越地阶的强横力量,山洪爆般狂扫而出。 温去病被这股力量一扫,整个人如同被挥棒击出的球,高向地面回砸,剧烈碰撞之下,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掌中镜片破碎,但在那之前,镜中映光已成功照在龙仙儿身上。 宝兵:仿照妖镜! 刹时,龙仙儿身上释放出惊人气势,天地交感之下,旱夜惊雷,震动百里,森寒而强大的气息,犹如狼烟,直窜九霄,惊动整个帝都,鸟雀仓皇飞起,马惊冲棚。 只有刹那,但龙仙儿的身后,浮现出一道模糊的龙影,更有森森鬼气,幻化白骨如山,尸骸盈谷…… “好!妾身真是低估夫君了,下回重来,会在这上头格外小心。” 意外的形迹败露,龙仙儿眉头一皱,破空飞起,刹那不见踪影,只有一句话扔下来。 “请认真考虑妾身的提案,否则,就准备给韦士笔收尸吧!” 第一章 真的疯了? 血脉觉醒技术,是贾伯斯透过碎星团搞出来的,就温去病的理解,血脉这种东西,就像是出身背景。 拥有优秀的血脉,就好比出身在富贵人家,先天享有比较多的助益,但即使传承到差劲的血脉,也不代表修练无望,因为在血脉技术出现之前,一样有人踏足地阶、登天称尊,绝对不是没有血脉力量,就没前途了。 甚至,过于倚重血脉力量,在踏足天阶时,会出现许多干扰,就算成功踏上去,越往后走,阻力越大,最后甚至会有一些迈不过的坎,让人悔不当初。 不过,话说回来,白手起家,独立成才,固然值得人尊敬,可放着家里有钱老爸,金山银山的不去用,似乎也是没事找事,所以如何在这里头找个平衡,就是个人修练的重中之重了。 温去病相信,只要脑子没坏,九成五以上的修练者,都会倚靠血脉力量来发展,换了是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血脉鸟到爆,也会采取同样的作为。 龙仙儿与自己岁数相若,考虑到入宫以后荒废的时间,她正式修练的时间绝不可能比自己长,也不比自己在战场上无数生死厮杀的淬炼,居然会比自己还强,六年前就踏足天阶,现在可能已经冲击天阶四重,身成大能,这种修练速度,别说人身,就是以神魔的角度,也绝不正常,堪称奇迹。 ……奇迹哪有这么容易发生?特别是背后有贾伯斯存在,这肯定是有鬼了。 那个人种种出神入化的逆天手段,非自己所能尽知,但从现有的线索来看,应该和血脉觉醒脱不了关系。 龙家三姊妹的血脉,明显很强大,甚至强到异常了,小妹灵儿是天界战龙血脉,太阳龙强横无双;二妹云儿虽是尸龙一系,却出现了自己从所未见的单一指定效果……这么古怪的事,自己从来没见过。 类比推测下,龙仙儿的血脉肯定不寻常,甚至,贾伯斯肯定在这上头做过手脚。 血脉觉醒技术,基本是贾伯斯传授给碎星团,自己虽研究许久,掌握许多八门九外道都还未知的部分,却仍不敢说是通晓尽知,更肯定贾伯斯手上还私藏着自己所不晓得的关键技术或设备。 别的不说,那三座与血脉相关的门扉设备,自己就没有机会研究,也做不出类似效果,当时的第二道门,老尚用完就损毁,那个人也没解释第三道门的功能,更没再拿出来过,说不定……龙仙儿就是靠第三道门修练出来的。 自己并不怕贾伯斯在背后为她开外挂,反倒怕她自学成才,因为,所有的外挂都要付出代价,前头开得越猛,后头代价越大,更别说那个人经手的外挂,肯定会出问题…… 血脉和法相未必相关,但法相一出,基本就藏不住;天阶的道理也相同,法身一出,很多情报无法隐瞒,所以对战地阶之前,先要知道对方的法相,打天阶战前,务必要知道对方的法身详情。 基于这理念,温去病在这几天里,秘密打造道具,目标是碎星团时期,自己专门针对天阶者,配合制作的一种道具,也就是神界异宝|照妖镜。 要能对天阶者起作用,必须是神器等级,不然最差也得是顶级宝兵,而真正的照妖镜,除了能照出血脉,看透法身,还附带短暂定身功能,一被镜光照到,就整个瘫掉,不能动弹,自己可打造不出这种好东西,只能弄个劣化版应急。 如果说正版的照妖镜是明镜,那自己所打造出的道具,就只能算是毛玻璃,而且还是一堆含气泡杂质的那种,品质非常低下,不过……能用就成了。 正版的照妖镜,神器等级的,太一那边有得卖,问题是不但价钱贵死人,而且自己若从太一那边入手,以龙仙儿的能耐,说不定就会得到风声。 这种事情在百族大战时,并非没有发生过,妖族、魔族不知怎么,得知己方与太一购买的物品清单,并从中猜到碎星团的战术,险些造成一场大溃败,而龙仙儿手段厉害,自己可不敢对这位“老情人”有半点轻视。 最后,冷不防的一击,总算是得手了,照妖镜片映出了龙仙儿的法身形象,自己原本猜测,她的血脉可能是凤凰、朱雀一系,这是涅槃不死,藉以提升的王道系统,但这猜测显然不对。 那一瞬间,显现出来的影像,虽然模糊幽深,却是龙影,绝非凤凰一系,而且散出的气息,邪祟汙秽,鬼气森森,直通冥府,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和云儿很像,恐怕也是什么尸龙一类的不死邪物! 当前线索太少,温去病只能得到这样的结论,其实在血脉学来说,这种情况反而正常,同门兄弟姊妹,血脉源流也是相同,出现一个尸龙,其他的大概也是什么邪龙、孽龙,像龙云儿这样,自己是尸龙,妹妹却是太阳龙,这才是万中无一的极端案例。 “……下一回,真的得准备破龙属性,还有光明属性的双合装备了。” 看着龙仙儿破空而去的身影,天上云涡仍在转动,温去病无声一叹,心里的感觉在五味杂陈过后,沉淀下来的,是深深痛楚。 ……这是自己最不希望出现的感受,但没有办法,事情终究是一步步走到这里了。 刚刚在对峙中,自己的心情,其实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有很多话,都想用呐喊地吼出去;很多时候,自己都想痛捶着地面,疯狂破坏,甚至透过杀戮来发泄。 这些失控情感的源头,部分是因为龙仙儿,却也有更多的部分是为了那个人,自己要到了答案,但这答案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 ……没有愧疚,没有遗憾,就只扔下一句“累了,不玩了”,就这么说走就走,我们的一切,于你不过是场游戏,成团人的生与死,你没有感觉…… ……老师,你怎能这么玩弄我们? 激越的情感,随时要爆发,只是为了不露破绽在敌人面前,全部都忍住了。 ……敌人……这是一个非常讽刺的词…… 其实自己很想问她,妳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委屈?妳为什么要帮我治伤?为什么要花偌大功夫,从八方楼到晋王府,唱作俱佳地演了那么一出大戏?妳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哪怕线索已经渐渐清晰,她不对自己下杀手、还帮着治伤的理由,是因为自己有着高度利用价值,不光是为了诸天神魔回归后,自己能协助她共抗神魔,更希望在目前,自己也助她一臂之力,弑皇篡国。 知道这些线索,更晓得龙仙儿已再非当年的那个女孩,但自己仍是想问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她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只是想想而已。 自己很清楚,无论那些背后的理由、苦衷是否存在,又或者到底是什么,已经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弥补。 有些时候,不能只看眼前的事实,重要的是隐藏在事实之后的真相;但有些时候,真相如何不重要,苦衷或隐情也毫无意义,因为已经发生的伤害,不可能逆转,什么也弥补不了,这些事很无奈,但道理就是这样…… ……自己与她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了…… 温去病叹息着,从那个深深的大地坑中起身,一步步走了出来,脑子也基本从伤感与愤怒中,清醒冷静,开始盘算一些别的事。 ……刚刚龙仙儿的气息,如同狼烟,震惊百里,别说天阶者立生感应,帝都中稍微有点样的人物,都会察觉到温府出大事了。 还好,这段时间以来,温家人基本成为帝国骚动的根源,在港市都闹到有双天阶降临,来了帝都,出现天阶者气息也不是什么怪事,解释得过去,或者,也轮不到自己来烦,谁来问就让他们去问密侦司,由密侦司自己去烦吧。 走出了坑洞,温去病看到急急忙忙跑过来的龙云儿,她已经清醒,刚才的昏迷,只是龙仙儿施加的精神压制,本来用的就不是重手,她本身又有金刚禅定守护,根本昏不了多久。 “哥哥,你没事吧?”龙云儿惊魂甫定,犹带几分错愕,“她……大姊真的来过?我不是做梦吧?” “没,她真来了,说和我只是孽缘一场,从今以后,婚约解除,各走各路,男婚女嫁,互不相干,所以妳后头就改跟我了。” 温去病一通胡扯,龙仙儿瞪大眼睛,惊道:“不可能吧?大姊她哪可能这么说?” “的确不可能,是我胡扯的。”温去病正色道:“她不想放弃我,要我与她一起杀皇帝造反,然后从此我为帝,她为后,统治帝国,永世为皇!” “哥哥你越说越鬼扯了,大姊又不是疯了,哪可能这么说?”龙云儿既紧张,又有些没好气地道:“大姊她到底说了什么?” “很遗憾!刚刚那一句,确实是妳大姊说的。”温去病摊手道:“所以,她真的疯了?” 第二章 想死的心 红包満五百加更 帝都的虎踞国公府内,武战豪焦急地踱步来去,心烦意乱的模样,任谁都能一眼看得出来。 得意宴的举办已经剩下没几天,各家精英都在摩拳擦掌,也都在利用这最后的几日,把身心沉淀,打磨到最佳状态,以便临阵爆发,甚至突破,取得好的成绩,武战豪却如此心浮气躁,已犯了兵家大忌,非常不利于决战。 但,府内众人,也没有谁上来劝谏,或是表达什么不妥,因为他们都很了解,晓得武战豪是为了什么而心烦,而他们心里的烦忧,一点也不比武战豪要少。 ……大武家的公主,情绪似乎很不好。 也不知遭遇了什么,私自外出的武苍霓,情绪怪异地回来,一回来就闭门锁关,气氛压抑,府内的家人都察觉不对,却谁都不敢多问半句。 后来,武战豪等人赶了回来,似乎知道些什么,但也下了封口严令,谁也不能多问,知情者不能提起,有看见什么的立刻忘掉。 武苍霓闭门不出,其他人不敢靠近,也没资格靠近,就只有武战豪一个,揹着刀,负手在大姊门外走来走去,烦个没完。 “……可恶!居然敢轻薄我姊……无耻淫贼,这帐不能算完,把你满门都杀尽了!” 武战豪怒气勃发,恨不得立刻带齐人马,杀上温府,把温去病给碎尸万段,大姊武苍霓在自己心中,有若天人,刚才的那一幕,完全就是一种亵渎,而亵渎者只能以血、以命偿还。 要说有甚么理由,阻止武战豪的脚步,那就是门内老姊的反应。 自家老姊的武功有多高,武战豪心里是有数的,如果她在正常状态,别人哪可能轻薄得到她?就算猝不及防,起码事后也该把对方砍个十七八段,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生,像个恼羞成怒小女生一样,就这么跑回家来了? ……莫非,大姊真的也看上了人家? 这个念头,让武战豪简直连杀人的心都有了。纯以自己的感受,或者说武家人的感受,没有一个不希望武苍霓能早日从丧夫之痛中走出,说得更明确一点,是从司马家里走出来。 似武苍霓这样,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全方位人才,神都武家一直希望能将之迎回,而不是让她长期在西北,为着不知所谓的司马家卖命。 想做到这一步,最关键的就是促成武苍霓改嫁,否则她始终顶着司马家儿媳的头衔,怎么都难以拉出她来,而若不是因为武苍霓的强力抗拒,可能为此拔刀斩人,武家别说相亲名册,就连人选都直接送到西北去了。 只要能让武苍霓愿意走出来,神都武家什么条件都好商量,绝对爽到可以放鞭炮,武战豪也清楚这点,照理说,真有这个迹象时,自己应该非常宽慰,带着几分伤感,笑着接受姊姊的新生。 ……不过,这个对象实在是太差劲了,温去病这个人,以一个商人而言,堪称长袖善舞,手眼通天,可要是以婚配对象来评,他浮夸好色,狡狯多诈,又是人人唾弃的奴隶贩子,估计很难找到比他更糟的选择了。 ……大姊怎么偏偏会看上他? 为着这一点,武战豪高度忧虑,坐立不安,却很难想像,在门的另一侧,武苍霓的心情一点也不比他好。 室内,武苍霓并没有烦躁地走来走去,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盘膝静坐,调息导气。 虽然人在静坐,但心却静不下来,明明知道现在只有突破天阶,才是真正有意义、能争取回主导权的手段,可一坐下来,无数杂念此去彼来,搅得心头难定,想静也静不下来。 自己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十几岁小女孩了,居然还出现这样的丑态,武苍霓着实恼火,也有着暗责自身不成大器的羞愧。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自己心不能静、乱成一团? 自己是见过大场面,有过丰富历练的人,百族大战时经历多少生离死别?碎星团覆亡后,自己又想掩护昔日同志,又要独力撑起西北大局,完成死去夫君的理想,过程中不知吃过多少苦,忍过怎样的屈辱,自己也不为所动,把刚硬冲动的性格,渐渐磨得冰冷理智,善谋而敢断。 当时,别说是与邪道合作,只要能把理想贯彻,就算让自己去舔不老仙的脚趾,自己都可以一笑置之,面不改色。 那段时间不好过,但这么磨练出来的个性,自己确实是满意的,这段修行也是自己后期突飞猛进,比预期中更快能够地阶圆满,将踏出那最后半步的关键。 但怎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吻,就让自己整颗心都乱了?像个黄毛小女孩般静不下来,这段时间修练出的坚韧心性,哪去了? 对自己的反应异常失望,武苍霓开始反思,思索问题的源头。 ……正确来说,和吻无关,与吻的人有关,或者该说,是隐藏在他身后的那一个人。 如果没有山陆陵的巨影笼罩,单单一个温去病,焉能撩拨自己的心弦,让己难安? 打从西北时候开始,他似曾相识的眼神,种种奇妙的举动,都让自己感受到他与山陆陵的牵扯;来到帝都之后,他遮遮掩掩的闪烁态度,更令自己困惑,而山陆陵乍现于帝都的事件始末,把那个几乎藏不住的事实真相,在人们眼前若隐若现。 ……山陆陵,那伟岸的身躯与形象,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假象? ……假象的背后,那个真面目会是什么? ……温去病,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连续生出的疑问,背后都指向同一个线索,那个真相呼之欲出。 碎星团中,与山陆陵最熟悉的,除了四大武神中的另外三人,就该是身为他副手的自己了。 长期追随相伴,对他每个细微行动的掌握,哪怕当时被蒙蔽,可只要真相揭晓,自己肯定能比任何人都更早一步想到并接受,这是……任何旁人都想当然尔的判断,自己原也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偏偏就不是这样! 了解碎星团的作风,自己能接受山陆陵只是个假象,一切可以理解,不能够接受的,反而是那个真相。 如……如果……如果……在这假象之下,那个一直顶着山陆陵形象活动的人,其真面目就是温去病,那……那也就是说……他其实比自己还要小了。 山陆陵的出现,没有资料可查,又得贾伯斯遮掩天机,斩断一切命运轨迹,无从了解起,但温去病不同,他是确确实实的人,连出生记录都查得到,生在老字号温家,后来随父外出流浪,因为战乱,有一段时间下落不明,等战争结束,他才重新回到破败的老家,兴业发家,再举家迁徙到力夏达港市。 资料很清楚,之前各大势力手中都有类似资料,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百族大战时期,各地纷乱,连活命都顾不上,很多人也因此没法确认当时行踪,这是一个普遍现象。 反过来说,碎星团……不,山陆陵最活跃的那段时间,温去病也行踪不明,直至山陆陵丧命于万里沙海后不久,温去病也重新回到世上,开始有资料可寻。 把这些讯息总和在一起,拼图渐渐完成,记忆中的往事也一点一点浮上心头,开始了换算。 资料中,温去病现年大概二十二,或许二十三岁了,也就是说,他足足小了自己七岁。 当初在神都,他跳上比武招亲擂台,把自己一拳给打飞,还有后来,他一拳轰爆叛徒首级,救了父亲,也救了伤重的自己时,他到底几岁?有没有满十岁?应该有了吧? 自己……难道是被一个不满十岁的小鬼俘虏了心,并且追随他天南地北,到处乱跑? 再后头,他与自己并肩沙场冲锋,照顾离家参军的自己,包容任性与莽撞,作自己的坚实后盾,一再顶住来自上面的压力,甚至,好多次生死险关,他展开宽阔厚实的背部,化身坚盾,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致命攻击,将自己护在怀内。 那份温暖……那份独一无二的安全感与信任…… ……这些难道全来自一个少了自己六七岁的小鬼? 每次这个念头浮上心来,就被武苍霓毫不留情地斩掉,抛诸脑后,拒绝承认这个可能。 ……山大哥……山帅,一直庇护着自己,举世无双的铁汉,居然是个远远年轻过自己的小鬼? 这种可能性,自己怎么接受得下去?那代表,自己这些年来,就完全追错了人,用错了方法,怪不得他对自己的示好,全然无动于衷,原来他竟然是个他妈的小鬼! ……不,这还只是个可能性,只是个推论,自己不能太当回事,不能生出“难怪如此”的念头,否则就等于承认了。 强硬地这么对自己说着,武苍霓却忍不住回忆,碎星团时期的许多尴尬事,其中,包括着自己几次对山陆陵的明白示爱,还有最后那一次,自己拼命猛灌烈酒后,大着胆子,在他面前赤身裸体,拥抱住他,想生米煮成熟饭…… ……好吧,现在自己真的是想死了! 第三章 天阶的乌龟洞 与山陆陵一起的种种回忆中,最让武苍霓脸红心跳,镇定不下来的,就是那天晚上的“自杀式攻击”。 当时,所有针对山陆陵的“攻略行动”,都已经失败,胸中累积多时的苦闷情感,急切需要一个宣泄的管道,眼看其他的竞争者,又攻得甚急,最后干脆豁出去,狂饮一堆烈酒后,跑到山陆陵的大帐去。 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类场景,山陆陵对于女性的醉后表白,已经很见怪不怪了,那么多人里头,有些是装醉,有些是真醉,各种乱七八糟的,对得起他身经百战的经验,因此,当看到武苍霓一身酒气,双颊通红,眼神迷离,醉醺醺地闯入大帐,山陆陵一脸淡定,连外头岗哨的门卫,都打起了呵欠。 武苍霓以往也这么来过,酒后闹事、借酒装疯,都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回,是真的苦闷到要炸了,在烈酒的催化下,来到他面前,一口把坛中酒饮尽后,坛子也在桌上砸毁,然后一口气问了出来。 “……就问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武家的天之骄女,放不下身段,问人“你到底爱不爱我”,反正,该说的、该表达的,早都表示过了,整个碎星团也都知道自己加入,是为了带这男人回武家,这么说,也不会有人听不懂。 山陆陵没有说话,但那镇定的表情、平淡的眼神,已经把想说的意思充分表达:“别闹了,时间很晚了,早点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战斗咧。” 这个平淡的反应,或许是一种贴心,不想让女方难堪,就这么笑笑把事情带过去,但对酒意上涌的武苍霓,这份无言的善意,起到火上加油的效果。 当着山陆陵的面,武苍霓将身上的战袍、甲衣,一件件开始脱去,当那火辣性感的凹凸曲线,一点一点在灯光中闪映出来,山陆陵的动作僵住,双眼瞪如铜铃,一下放大,似乎整个傻掉了。 武苍霓很肯定,山陆陵不是第一次看见女人裸体,之前妖族、魔族,想欺他木讷憨厚,设下诡计,让魔物以裸女形态集体攻袭,结果,山陆陵面不改色,一击毁天霹雳,把那群裸体魔女打得骨肉分离,不受邪魅影响,威震人族。 其他试图用魅惑,用裸体想刺杀山陆陵的,也没少过,每次他对着出拳,都是面不改色,不当回事,所以,现在看他这么目瞪口呆,武苍霓将之解释为:自己的魅力确实远在那些刺客之上,应该也稳稳辗压其他的竞争者。 空荡荡的心,一下子被自信填满,武苍霓将手上的兜衣抛去,往前两步,直直闯入那个男人的怀里,用尽所有力气搂抱住他。 山陆陵体型巨硕,阵上冲锋,通常只是穿一条短裤,赤足、上身,罕用甲胄,连披风都没有半条,因此,此刻男女双方的肌肤,毫无阻隔地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苦追这个男人数年,这是双方靠得最近的一次,武苍霓心头,盈满着宿愿得偿的喜悦,想要再进一步。 “……我是真的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个承诺,等战争结束,你跟我一起回神都吧。” 以武苍霓如今的目光来看,当初的那段告白,真是说得笨拙又傻到爆,明明都把身段、面子放下,才说得出这番告白,为什么只放个半吊子,仍然用天之骄女的公主思维,说得像在招人入赘一样? 这种要求,只能招到一些没骨气的男人,而山陆陵是何等人物,他光明磊落,豪勇无双,是一等一的男子汉,又怎么会答应这种要求?换了问今天的自己,自己也同样不干! ……果然当时是太年轻了,往事不堪回首啊…… 回想当时情景,武苍霓着实苦笑,也就难怪最后是那结果,自己鼓足所有勇气,裸着身体向山陆陵告白后,他回过神来,扯下一大块营帐布,把自己的身体裹住,然后,温柔却坚决地把人送出去。 那是自己生平最糗的一夜,主动送上门去,还来不及将生米煮成熟饭,便被人请了出去,什么颜面、什么尊严,全都掉落地上,被人踩得粉碎,又恨又气,更觉得整个碎星团,都知道自己的丑事,从此再没颜面见人了。 然而,隔天自己才知道,山陆陵为了此事,罕有地对当时在场的部属们,下了严令,谁也不许对此事多说一句,如果有分毫消息泄漏,全体拿命来赔! 身为统帅,山陆陵平常对连坐法极为反感,认为这是无能将帅才用的统驭手法,但这一回,为了保护武苍霓,山陆陵用了本身所不喜欢的手段,让整件事成为绝密,在碎星团内基本没人知道。 ……这很显然就是他的心意、他的温柔,只可惜,自己当时没能体会,也从此没有转圜机会,因为就在那晚,已经失望透顶的自己,接受了司马樵峰的交往请求,正式与他走一起,没隔多久,就结为夫妻了。 ……与樵峰的婚姻,自己从头到尾没有后悔过,哪怕今时今日也是如此,甚至可以说,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 ……不过,回想起那一夜,自己真心感叹良多,太过年轻的结果,就是想得太少,行动也太莽撞,把自己搞得无可转圜,白痴到极点……樵峰其实值得更好的,自己答应他时,有不少赌气、自暴自弃的成分,这些应该都是要避免的。 ……现在,更多了一件懊悔处。 ……原来,他年纪比我小啊……我居然在一个小我七岁的少年面前,裸体想把他生米煮成熟饭……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大欲天女这四字称呼真没喊错,连小鲜肉也想一口吃下,表现得那么饥渴,真不愧“大欲”之名。 ……真是要死了,自己竟然干出这种无耻的事,还是干脆拿把刀来,来个自我了断,再不用面对这愚蠢的自己吧。 趁着所有人都被关在外头,没别人看得到,武苍霓用力将脑袋撞在墙上,一下接着一下,想把那些让自己懊悔到不行的画面,驱出脑外。 应该是冲击天街的重要时刻,自己却好像智能退化,像个小女孩一样,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想,武苍霓着实懊恼,不过……心,本来就是最难管控的,越是想要理性去控制,就越是混乱。 在这当口,甚至回想起当初碎星团时,一个意外的插曲…… “……想要登天称尊,必须有种一往无前的决心,但所谓的一往无前,其实是种非常有趣的微妙东西……” 某次的战后餐会上,那个人难得地说了闲话,提及了往天阶的修行之路,当时在场的,除了四大武神,还有封刀盟、天斗剑阁、鲲鹏学宫的盟友,自己也侥幸在列,这才听得到难得的团长教学。 “登天的那一步,也可以视作对过往人生的一次回首,对自身信念的一次诘问……呃,仅限于追求身存万古,踏足永恒的那一种,如果只是想身成大能,有个中、低位天阶就好,这段经验不适用,我后头说的话,可以全部跳过。” 蓝衫男子道:“人生旅途,有时候很难说,看起来像在高歌猛进,其实不过是兜圈子,要绕完一个大圈回来,才知道自己不但没前进,反而倒退了……” 不算太深的人生感悟,很多人闻言点头,却没有人敢多问一句:这是团长您本人的经验谈吗? “登天的那一步,也符合这个道理,常常听到有人……好吧,不是人,那些家伙在问,明明抱着必死的觉悟,豁出一切去闯天阶,为何踏上去后,竟然会闹道基不稳的问题,要说是修练功法什么的,明明功法都算上乘,为什么会出问题呢?” 蓝衫男子的目光扫过全场,变得幽深而具有威严,“告诉你们,想上天阶,功法什么的,根本是屁,只要你够资格上,就算练的是野球拳也能上,上不去的那些,哪怕练魔界十二典、天帝玉册,也一样上不去。” 这番话引起现场一片骚动,登天阶是何其困难、缥缈虚无的一件事,资质、修练、功法、机缘缺一不可,自来都需要最好的功法配合,那个人竟然敢说功法完全不重要,这是何等狂言? 只有碎星团本身的成员,武苍霓看见四大武神对看了一眼,韦士笔也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大家心里有数。 ……团长不会说假话,这话肯定是有道理的,但他这个人标准特殊,以他的眼界,功法这因素当然可以不重要,可换了普通人,那就绝对重要,不可轻忽。 ……不懂得正确翻译团长的意思,偏听偏信,肯定会死得很难看,之前已经有很多牺牲者了。 “……在冲关之前,一个人最好弄清楚,拚死想要冲天阶,这份拚死是真的勇敢无畏,或者只是一种逃避?急着想死,未必是真勇,也可能只是求解脱……天阶可不是给人钻头的乌龟洞!” 团长的那句话,自己当时不懂,如今……却好像暮鼓晨钟! 第四章 群魔乱舞 回过去,武苍霓有种恍然大悟的感受,自己看似善于决断,但或许在不知不觉中走偏了。天籁小说|2 登临天阶,这道千古难关,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或者说,这人生……果然是不容易的! 独坐静室,武苍霓看着炉中香烟袅袅,心思百结,却在纷乱中,渐渐理出了头绪。 ……自己内心的恐惧是什么? ……自己真正该要面对的是什么? ……冲破天阶,要有一口无坚不摧,能破开一切阻碍的气,这事自己早就知道,但怀着这口气,要冲向什么目标,却是直至此刻,才逐渐清晰。 ……差不多了。 素手按桌,武苍霓缓缓起身,取出荆钗,将刚才撞乱了的丝,重新束起,整理仪容后,幽幽叹了一口气。 ……一番混乱,是为了重新找出方向,唯有乱了起来,待尘埃落定,道路才会出现,这该算是因祸得福吗? 蓦地,武苍霓转头,望向温府的方位,那里有一道气息,飙空而起,如同狼烟冲霄。 ……好厉害的气息!是天阶者无疑,但……这气息好陌生,似乎不是现今任何一名已知的天阶者。 ……是什么蛰伏的老怪物?还是哪家大势力密藏的天阶战力,现身出世了?天阶者绝不是没事会出来乱跑的人物,这与早先的萧剑笏出手,有没有关系? ……怎样都好,这道天阶气息出现的位置……温府? ……真是一个会惹事的人,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只要与他扯上关系,就是不得消停。 武苍霓提起佩刀,伸手推门,直直走了出去,这一回,虽然又是与他相关的事,但感受已经不再混乱,心绪稳定,踏出门的脚步,甚至还有几分轻松…… ------------------------------------------------------------------------ 温府之内,地坑旁边,龙云儿堆炭架火,正在烧烤肉串与鸡肉葱段,香气四溢。 换了是岭南温府,给打出了这么大个洞,现在必是工匠来去,担砖扛石,开始修复,但帝都中的这座宅子,整个是向浮萍居租用,连这里所有仆役,都是他们的人,出了什么损害,就轮不到自己来穷操心了。 天阶气息释放,震动整个京师,各方势力的使者与探子,早已6续到来,却全都被挡在门口,由这里的管家、仆役接待。 浮萍居虽是江湖草莽,但底蕴深厚,在帝都的人手,都训练有素,谈吐进退,言行教养,丝毫不逊任何名门大户的下人,由他们来接待,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温去病乐得省心。 左右无事,温去病让龙云儿在大坑旁边,堆炭架火,烧烤起来,聊以成趣,龙云儿啼笑皆非,但绝不会在这上头违逆他的意思,就这么依言而行,陪着他半夜烧烤起来。 而为这些烧烤添味的,则是温去病对眼下局面的分析。 “……妳姊姊的算盘打得不小,我不知道那个人留了什么给她,她手上又有什么筹码?但新帝国成立至今,她蛰伏不动,恐怕……李家……不,那个皇帝小子,有什么能制她的手段……也可能是誓约……” 温去病挥着一串长葱鸡肉,滴滴鸡油撒下,被炭火一薰,更是香气逼人。 “……那个人……” 重新提到贾伯斯,温去病仍感到一阵椎心之痛,说话短暂停顿,但很快行若无事,持续说下去,“一早选定李家,作为战后稳定大局,开启盛世的一手,更选了妳姐姐来辅佐……” 最初的恨怒过后,温去病的理性,迅开始盘算,理清情势。 ……他是什么时候,选定了李家作为接盘人的? ……那个时间,应该很早吧? 那个人,对李家不曾表露过一丝好感,百族大战时,他提到李家上上下下,总是语带轻蔑,如果不是自己对他有所了解,龙仙儿的话,自己肯定不会相信。 他行事作风,有一个特性,就是非常讲究规划……这是个好习惯,问题是他的规划能力……大有问题,所规划出来的方案,也许大方向没错,却常常跟不上时局变化,导致规划实行到一半,就已经不合时宜。 偏偏,那个人非常执拗,决定了什么事,就一定实行到底,雷打不动,天塌下来都不能阻挡他贾大爷的意志,所以哪怕规划已不对,也没人劝阻得住,最终为了实现他的规划,多花许多人力物力,搞到人仰马翻,这才得以完成。 这个问题,晓得状况的人都诟病甚深,可不相干的人哪知如此,虽然整体计画迂回了些,有许多看不懂的地方,却都只以为是碎星团智囊神机妙算,每个看不懂的地方都存伏笔,反正最后结果好就可以了。 事实上,这一点同样困扰着四大武神,那个人身上的隐密太多,又有太多仅他一人知晓的秘密,伏笔多多,哪怕高层如四大武神,也很难判断,他哪一步是错误规划死干到底,哪一步又是布局机深?这点着实让人头痛。 那个人无意治理或是善后,还很容易对繁琐工作嫌烦,大概战争中期左右,四大武神都心中有数,他绝不可能在扫荡妖魔后,自建王朝,估计连辅佐都没兴趣。 扶植李家,建立盛世,这规划确实符合他的作风,拒绝大变动,尽量在现有基础上改动,所著眼的重点,不在扰不扰民,不在伤不伤人,只在不让他麻烦,因为他就是那么一个讨厌麻烦的懒人。 ……那个人打一开始就选定李家,打算把局面扫平之后,扶植……不,只是还政,他没有辅佐的耐心,也不可能扶植,顶多就是留些资源下来,让李家坐得稳位置,龙仙儿可能就是这样留下来的资源。 ……而从这得出的另一个结论,有很大的可能,他在一开始出山,进行规划时,可能就想好要找一群人,供其驱策,等到战争结束,直接清理掉,不给新政权添麻烦,作为太平盛世的垫脚基石。 ……这群人必须要战力很强,才能够扫平妖魔;起点不宜太高,最好是什么都不懂、无身家背景的土鳖,见识有限,才好随意摆弄;这些人的力量与成长,必须有极大隐患,战后清理起来方便;这群人的品行,最好还都有大问题,这样最后清扫起来,人人喊打,不会招惹非议。 ……好一个布局周详的规划! 所以,预定中的这群人,其命运早在他们聚合成团之前,就已经定下,他们是好是坏、是奸是忠,全无意义,因为他们早就注定是一群死人,无论这一路上生过什么、累积了什么,全都没有意义,预计要死的人,始终是要死的…… 这样想来,有些事情就可以理解了,当初武苍霓、司马樵峰这些世家子弟加入时,那个人明显不太愿意,从没表露欢迎,而天斗剑阁、封刀盟、鲲鹏学宫这些盟友势力,最初曾表态想加入碎星团,共同作战时,那个人也坚拒不允,只是以盟友的脚色,从旁协助,旁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是他性情怪异,现在,理由出来了。 ……因为他们打一开始,就不在该被清理掉的名单内,是属于应该留下来,共创新时代的那批人,如果让他们加入碎星团,那就乱套了! ……还真是布得一个好局! 他展碎星团的同时,暗中埋下龙仙而这着暗棋,这很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在碎星团中,掌握最多技术的自己,早成了最可能脱出他掌控的一人,为了能稳住自己,他特意找到龙仙儿,栽培成才…… 心里越想越冷,温去病道:“那个人让妳姐姐听命于李家,照理说,皇帝小子手上,应该有能制着她的东西,可天阶者不是寻常手段能制……唔,要嘛是妳姐姐的天阶,存有重大破绽,为人所控……再不然,就是誓约。” 龙云儿问道:“誓约?就是哥哥你说过……” 温去病点头道:“李家原本没有这样的手段,但在传说中,很多人族的王朝,都用誓约之法与神魔订约,相互合作,甚至驱使……这和召唤鬼神是同样原理,挺好用的……当然,既然是文字,就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龙云儿想了想,道:“哥哥的意思是,大姊她可能受制于誓约,效命李家,但……她想打破这道誓约,挣脱束缚,所以……帝都的这些暗潮动乱,都与她有关?” “……只是一个可能性,还没有证据支持推论,单这样就要下判断,未免痴妄了。” 温去病甩着手中的烤串,道:“但眼前没有其他证据,姑且顺着这个推论走下去,当前帝都的动荡……晋王、楚王,这些本已失势的败者,现在活动起来,照理说这都是密侦司该监控的范围,密侦司都瞎了吗?” 龙云儿沉吟道:“楚王他们的背后,是大姊?大姊想透过他们,谋朝篡位,然后在暗地里操控帝国?或者……只是同盟互利?” 温去病道:“也未必就是意在帝国,她很可能只是想把这一切翻手打烂,不管帝国怎么样,只要把皇帝小子给翻了,她受的制约就没了,这样的话,她根本不会在乎帝国以后怎么样……” 正说着,门口传来气机波动,虽然还没有人来报,但温去病已经察觉,武苍霓到了! 第五章 迟来的对不起 武苍霓的出现,早在温去病的意料之内,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当众吻都吻了,以她的性情,哪可能就这么默默算了?上门来算这笔帐,只是迟早的事,更别说龙仙儿刚才那一闹,气息震动整个京师,她感觉到了,会不来才有鬼。天籁小说|2 连龙云儿都觉得,大街上的那一下拥吻宣告,实在太猛,对方可不是某个富家千金,或是青楼红牌,而是叱吒西北的武帅,天阶以下女子第一人,居然被当众搂吻,众目睽睽,她没气到当场挥刀斩人,就算很不错了。 不过,站在局外人的立场,龙云儿对武苍霓的想法,仍是感到好奇。 自己最初知道的武苍霓,是苍峰侠侣之一,司马樵峰的遗孀,这对佳侣在大战时力挽狂澜的表现,透过帝国的全面宣传,成为人族之光,广为人们所知,无论是他们的英雄事迹,还是两夫妻的恩爱,都是受全帝国肯定,甚至有诗歌故事传世。 这些传诵的诗歌中,可从没提过,武苍霓是为了追山6陵才进入碎星团,之后又一路与山6陵纠缠的“黑历史”,这对于一路读着苍峰侠侣故事,仰慕他们夫妻之情的人们来说,那可真像吞了只苍蝇下肚一样难受。 侠侣,不是应该恩爱一世,一方逝去,另一方就会怀着对其的思念,从此孑然一身,用余下的人生来怀念这份爱吗? 怎么其中一方为人族捐躯没多久,另一方的情感就变质了,像个门前是非级多的寡妇,那么快就改寻新欢? 听香雪、温家哥哥分别说起当年的事情后,自己是渐渐可以理解,晓得这一切很正常,完全是意料之内的展,但对于那些不知内情,只是听着侠侣故事过来的闲人,事情变成这样,该有多遗憾、多恶心啊?日后武苍霓的声誉,恐怕要毁个干干净净,背负很臭的骂名了。 ……她本人,有这样的觉悟了吗?入主无神铺,后头又化名大欲天女,这算不算是一种自汙,逐步减轻身上的压力? 看着武苍霓朝这边走来,龙云儿思绪百转,更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苍峰侠侣,是帝国全面宣扬的结果,用意是拿这对出身名门的眷侣,来顶替整个碎星团,把所立的功绩都归于他们,丑恶归于碎星团,这是自己所能看到的部分,但会否……还有其他用意? ……自家大姊,在幕后支撑着这个帝国,说穿了,帝国的宣传机器,根本就是掌握在大姊手上。 ……会不会……是大姊她不乐见武苍霓与温家哥哥的结合,所以设下绊子,想用这样的方式,给武苍霓一路添堵? 这个念头生出,龙云儿的表情登时变得古怪,觉得自己也未免太八卦,连这种想法都会冒出来…… “外头客人有点多,可能还有本家的人,我去接待一下。” 没等温去病开口,龙云儿主动找理由离开,虽然自己不是没有醋意,但却很了解这两人间的牵绊之深,像这种时候,自己在场,只会让他们不好说话,识趣点就该回避…… 更何况,纯以女性的立场,温家哥哥迟迟没给武苍霓回答,把人家的心吊在那里,这种事情……连自己都看不太下去。 不过,不知道温家哥哥对武帅是怎么想?当年,两个人年岁有差,认知有误,武帅的那一轮狂追,心意都没用在点子上,浪费了力气,还产生反效果,温家哥哥说起那时的事,也没说不喜欢,只是说那时候满脑子都是加班与打仗,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但时隔多年,温家哥哥已非当初心性,现在何止不是情窦初开、未解人事,简直就是花丛老手,而之前的情韵,这些年来经过懊悔、怀念、感伤的累积,情感升华,如今的温哥哥,对武帅是怎么想?武帅对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想着这些,龙云儿远远走开,哪怕心里再怎么好奇,但自己只能等事后问结果,过程……却不是自己可以旁观的。 看着龙云儿离开,武苍霓向她微微欠身,感谢这名温柔女子的贴心,跟着,就大步朝温去病走去,仿佛面对强敌,温去病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来势汹汹的挑战气势,心中诧异,疑问这女人该不会和那些小女生一样,也是一见面就动手吧? “你……” 武苍霓来到温去病面前,扬手打起了一把伞,伞的款式,温去病再熟悉也不过,正是自己打造出的那一批遮蔽道具,在这伞下说话,完全隔绝帝都大阵。 温去病心中好笑,却也暗自称赞,这女人果然不是毛躁的丫头,来说重要话之前,准备都做得十足。 “在晋王府的那个人,是你吧?” ……佳人没有出刀,但言词如刀。 “是我没错。” ……显而易见的事实,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九外道大会上活跃的盖舟曲,瓦解掉整个天牢法阵,帮着心魔阁攻破天牢的,也是你?” “哈哈,武帅你这么夸奖我,我会骄傲的。” 这些都是武苍霓早就有的推论,半点不意外,倒是温去病承认得如此坦然,半点不狡辩,这个态度倒让武苍霓颇为意外。 “那……你就是……山6陵?” 当面问出这个重量级的问题,在出口瞬间,武苍霓仍显出短暂的迟疑,但已经决定好的问题,言出如刀,既然问了,就不回头。 “哦?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联想,有趣的想法。”温去病拉着衣襟,迎风抖了一抖,“现在做什么都要讲证据,武帅说我是肌子山大郎,不知道有什么证据?” 武苍霓皱眉道:“你不承认你是那个人?” “靠!什么那个人。”温去病表情转冷,“我又不是贾伯斯,妳要找那个人,麻烦慎用一下词句。” “你还不承认?” 武苍霓气极反笑,除了碎星团相关人士,其他人哪会对贾伯斯生出这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又哪会畏惧地称之为“那个人”? 但真正可气的,还是温去病的那个态度,先前两个问题,他毫不抵赖地承认了,可碰到最后那一个关键,他虽然否认,态度却很轻浮,让人摸不清楚他的真实意思。 “山6陵……早都已经死了,六年前就死在万里沙海了……” ……正确一点的说法,他根本就只是一个投射你们想像而成形的幻影,从不曾真正存在过,就只是一个海市蜃楼。 “很多人都死不甘心,想把他给重新挖出来,其实我反而想问,为什么不能让他尘归尘,土归土,死者归冥府,非得要把他挖出来不可?” ……更重要的是,山6陵是我,却也非我,既然我已经正式走到枱面上,为什么还非得扯出山6陵来? 温去病暗自苦笑,这些话以前自己就想说了,特别是武苍霓追自己甚紧时,自己不只一次想这么告诉她:妳追的,只是一个幻影,何苦死追着幻影不放?妳追得越紧,只会离本人越远啊…… “不能!” 言出如刀,武苍霓一手持伞,一手已经扯住温去病的衣襟,厉声道:“有些话,我想要当面对他说,不管他是死是活,就算是死了,我……我也想到他坟前,亲口说给他听。” 温去病一怔,暗忖九阴玉简积存的月华能量,上次挥霍一空,今天又不是满月,就算妳再怎么想见,我也变不出人来给妳啊? 思索间,温去病随口道:“什么话这么重要?不能由我转达吗?” “不能!因为……” 武苍霓的话忽然顿住,看着温去病,怔怔地说不下去,眼神怪异,温去病看了,忽有所悟,眼前闪过一幕光景。 封神战后,碎星团集体上京之前,自己来到武苍霓的面前,负责向她传递噩耗,告知司马樵峰殉难的消息,并解释了经过。 怒到极点的武苍霓,眼神也降至冰点,一语未,所做出的回应,只有一刀,斩在山6陵那岩石般的宽厚胸膛上。 鲜血飞溅,怒极恨极的一刀,越了平时修为,几乎就是武苍霓当时的巅峰一击,已经破损的宝相金身扛不住,皮肉开绽,腑脏被刀气贯穿,受了重伤。 还记得,当时的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悔意,但终究强行忍住,维持着冰冷的表情,贯彻立场,而痛到不行的自己,也为了形象而强撑着,装做不当回事的铁汉模样,表示从帝都回来后,会再回到她面前,给她一个交代,一个了断。 这个约定,最终未有实现,山6陵没有能够回到她的面前…… 往事如烟,温去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何必呢?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他……从来就没有怪过妳……” 这句话,是为了解武苍霓心中悔恨,却无疑起了反效果,一句话说出,正压抑着情感的武苍霓,忽然变得激动,一手扬起,掀开温去病的袖子,在那光洁的手臂上,试图寻找一些东西,找寻无果后,猛地伸手,扯开温去病的衣襟,一下露出了胸膛。 看着的胸膛,武苍霓怔怔呆立,眼眶泛红,口唇微动。 “……这里……明明有一道伤疤……我记得这里有一道伤疤……” 第六章 天打雷劈的爱 武苍霓的一问,温去病心知肚明,但自己百死还生,这具肉体已经修补多次,连替换零件,都不知换过几批了,哪可能还有什么旧伤疤可以找? “武帅……衣服破了……要赔的……这里又没别的人,妳一见面就扯我衣服,传出去不太妥当吧?” 温去病低声说着,想劝对方理智一些,但武苍霓却整个豁了出去,伞一抛,双臂就把温去病拦腰环抱,紧紧搂住,情绪激动下,力道更是极大,温去病一下被勒得喘不过气,还得赶忙腾出手来,接住那把落下的伞,重新遮回顶上。 天阶以下女子第一,力量不是说笑,这下情绪失控,释放出来的力量重逾千钧,温去病如果修为稍差,换了个地阶初段的高手在此,可能直接便被骨折勒杀了。 “女人……讲的是感觉,就算什么破绽都没有,但越是看起来正常,就越是感觉得到问题来!” 武苍霓搂抱住这个男人,试图从中找寻那份熟悉感,虽然和当初那具雄伟坚躯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可搂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嗅着他的气息,一切情境仿佛时光倒流,回到在营帐中表白的大胆一夜。 “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就是你……你就是我的山大哥……” 情绪激动,手上搂抱的劲道也加大,这些都是无意识的反应动作,温去病被勒得两眼翻白,表情扭曲,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妳……妳当初没抱……这么大力过……还、还有……妳也没喊我山大哥过……” 轻轻的声音,传入武苍霓耳里,有若雷震,但……却没有太大的震惊。 这一路行来的线索太多,身分什么的,早就不是问题,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当眼前迷障被拨去,心里的目标,早已认定是眼前这个男人,如果说揭晓开来的真相不是他,那反而才奇怪了。 缺的,早已非“是不是他”,而是想听他亲口承认的表态,现在……终于得到了。 武苍霓猛地抬头,手上放松,与温去病对视,“你……终于肯承认了?” “……妳压根也没管我认不认的,自己一个劲说个没完……勒得这么紧,是在刑讯逼供吗?我以前哪有教过妳这个?” 温去病苦笑着,一手撑伞,一面将胸口衣襟拉回去,整理妥当,“身体早就不一样啦,胸口的伤,早就没有了,妳也别放在心上,没事的……喔,真要找刀疤的话,这里没有,背后倒是有一道,妳要看吗?” 武苍霓何其聪慧,闻言立刻就想到,之前在晋王府内交手,他以后背接了自己一刀,受创成伤,那一刀相当凌厉,造成的伤害,算来现在应该仍然没好。 想到这点,武苍霓登时满腔愧意,隔着衣衫,伸指碰触他的胸膛,喃喃道:“每次我们遇到……你都是替我挡刀,有时候,还是挡我的刀……总是我在给你伤害……” “……妳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我受伤是家常便饭,妖族魔族都争着来留道疤,妳算老几?妳总给我伤害?妳以为自己是谁啊?喔,差点忘了,妳上次杀猪刀没握好,掉下来脚,又一刀!还真是一堆伤害咧。” 温去病伸指弹了弹武苍霓的额头,动作很自然,但同时在两人心头生出的,却是全然陌生的感受。 以前……山陆陵沉默寡言,虽然在武苍霓这些老部属面前,话会多一些,但也是言简意赅,行为举止更是稳重、稳重、很稳重,从来也没有轻率举动,像现在这样的说话与动作,以前绝不会有。 因此,所有人才会打一开始,就相信山陆陵的年纪不小,武苍霓更是一直觉得,在这男人面前,自己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做什么都显得幼稚,压根不曾想过……这男人其实比自己小。 如今,对方由地狱回来,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但言行举止却已大异,武苍霓感到阵阵陌生,更重要的是,自己还非常清楚,这些改变并不是伪装,相反的,这才是隐藏在那具巨躯之下的真实灵魂。 那也就代表……在温去病坦承身分的同时,山陆陵……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妳会这么想。”温去病苦笑道:“所以我才说,让山陆陵永远停留在大家的记忆里,别试图挖他出来,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这不是说,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而是打一开始,我们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不!你们没有什么不同!” 武苍霓用力摇头,坚持道:“不管体型壮还是瘦,人高还是……不那么高,在里头的灵魂是同一个,对吧?” “……妳还真是文艺啊!” “在神都,是你救下我和爹爹的;吊颈岭上,坚持不肯牺牲战友的,是你;在团里一直顶着那个人压力,与他唱反调的,也是你;每次……挨我刀的,都是你。” 武苍霓握着拳头,一拳捶在这男人胸膛,“外型怎么变化,不重要,我相信以前大个子时候,里面存在的那个灵魂,和现在的你,没有什么不同,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不,不太一样了……” 温去病拿着伞,轻咳一声,“这个身体不比从前,妳不能像以前那样捶我,否则可能会吐血……幸好我改修双极轮,否则现在已经吐血了!” “……所、所以……我就说嘛,不管外型怎么变化,你还是你,反正打了以后不会吐血的那个就是了。” 尴尬地把话混过,武苍霓也顺势收了手,就这么看着温去病,试图从那双眼睛中,找寻旧日的痕迹。 话已说开,彼此从陌生的感觉中,建立新的平衡默契,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新的问题。 彼此没有特别提起,但温去病与武苍霓都清楚,接着要面对的,是跨越六年时间,重新接续上的情感…… “……我好像还欠妳一个交代……” 温去病话说到一半,被武苍霓伸手阻住,“打住吧,时过境迁,重提旧事已经没有意义,封神之战,我相信你肯定为了大家,争取到最后,那个结局……不是你愿意见到的,你替碎星团扛下的责任,已经太多了……如果樵峰还在,他绝对不会想要我讨这笔帐的……当初,真没想到后头会是这样的……” 碎星团的盛极而衰,这点在大战末期,两人都有感受,只是想不到这结局会来得那么快、那么惨,一次就让整个碎星团万劫不复。 六年来,每每想到这点,武苍霓就衷心悔痛。 自己看不惯团里的一些作风,深恶痛绝,但……那些人的无奈,自己确实也看在眼里,无力解决,即使是樵峰那样的理想主义者,都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将来,待战后再来弥补、改过,焉知……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碎星团的一份子,这个团队发生的一切,自己都有份参与,它的光荣自己同沾,它的黑暗与耻辱,自己也有责承担,当它覆灭完结,自己更没理由独善其身。 当初,如果知道进京的碎星团会遭到那结局,自己肯定不会对山陆陵斩出那一刀,而是二话不说,入京共同赴难,有天大仇怨,都等共同度过这一难再说。 想通了这一点,不管有什么旧仇宿怨,都已经在这六年中烟消云散…… “这次我上京,是为了阿笔而来,我的情况不妙,身分已经彻底暴露,但敌人的状况也比较复杂,他们似乎有自己的打算,想要利用我,所以一时不会泄漏。” 温去病道:“我不想把妳卷进来,但坦白说,我需要妳的力量,到底该怎么取舍,我想由……”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吗?” 武苍霓道:“我做你副手第一天,就已经说清楚了,从今之后,有我在一天,就会做你的盾、你的刀剑,有我在,无论刀山火海,你都不会一个人闯,我会站在你的前头,为你挡下第一波……这个誓言,不因任何时空转换而变,你忘了吗?” “没忘……但……”温去病语带保留,“樵峰他……” 情势已经与当初不同,当初在碎星团,武苍霓猛追着山陆陵,那时候两人中间,没有别人阻碍,但她嫁为他人妇后,彼此关系再不同之前,现在相认,这个问题也直接浮上枱面。 温去病晓得,自己对武苍霓的情感,已经不同于六年前,但不知武苍霓又是什么想法,这一点若不说开,恐怕成为她心里的一个梗…… “……不用急,我不想现在讨论这个,这不是逃避。” 早已想了清楚,武苍霓的态度没有一点迟疑,“我不想现在就把一切定死,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无论后头有什么决定,那都是我与樵峰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要背负什么责任,我只希望……你别想太多,为我们的将来保留些自由,好吗?” 武苍霓的飒爽态度,明快犹胜男儿,温去病也暗叹不如,觉得相比之下,自己倒是小家子气,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刚想开口,天上蓦地一声雷震,紫电贯空,划破天幕,惊动千里,温去病才一抬头,就看见连着的两道、三道怒雷,直落向此地,不由愣然。 ……不是吧?我们的这段情感,就这么天地不容?寡妇的新人生,要天打雷劈? 第七章 临阵炼器 与武苍霓之间的情愫,若有似无,如一点小小火苗,温去病还处在困惑中。 要灭掉这火苗,让彼此关系单纯化,不是不行,只不过这就属违心之举了,如果倾听内心的声音,顺其发展,肯定不是这一条路。 然而,心里确实也有另一个声音:如果我接受了,那樵峰怎么办?我这么做,对得起自家兄弟吗?武苍霓将来又怎么办?会不会害得她被千夫所指? 这些问题,想起来很婆妈,却是细思恐极,不能不考虑后果的,可没想到这些顾虑,在武苍霓的无双豪气之前,一巴掌就全部压住,更没想到……她才一表态,竟然就天打雷劈了! 刹那间,温去病所生出的感觉,可不只是荒谬怪诞,简直就是天塌了。 ……老天!至于吗?不就是寡妇想谈个新恋爱,都什么时代了,需要天打雷劈吗? ……我更过分的事都干了不少,也没被雷劈过,现在只不过……这样雷就打下来了? ……对也打,错也打,这个天打雷劈的善恶标准,到底是用什么来算的? 惊愕在脑中闪过,但温去病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情况不妥,那些雷电是直朝武苍霓顶上落下,而且,从天雷贯空的那刻起,武苍霓的体内,忽然释放出一股好强的力量,一身气势也开始三级跳,剑齿龙虎的法相更浮沉显现。 一切的异常变化,都象征着同一个事实,让温去病差点连下巴也吓掉了。 ……靠!她要晋升天阶了? ……凭什么?就因为她斩却心头揪结,做出决断,不再迷惘? ……就这么简单?天阶也可以这么儿戏的?早知道……那我…… 温去病目瞪口呆中,武苍霓离地而起,越拔越高,剑齿龙虎的法相展现,昂首向天啸,声传百余里,哪怕在轰隆雷声之中,也仍然清清楚楚。 天南武凤,仰对天雷,毫无惧色,先是朝下方看了一眼,绽放一个艳若桃花的微笑,目光深深地落在温去病身上,跟着,飞身进入云端,接受连串天雷轰击,唯见云中紫光闪烁,龙吟虎啸,金霞盖天。 “……武帅怎么……咦?她好像没用兵刃?” 龙云儿被这边的动静引来,赶到温去病身边,往天上看了一眼,登时生出疑问,“哥哥你不是说,武帅以仁刀誓约入道,仁刀大成时,就能登天称尊,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怎么不见她拿出仁刀?” “……因为计画赶不上变化,既然她本身的修为提升,还快过仁刀誓约的完成,那就不用舍近求远,绕个多余的弯来登天了。” 温去病仰望天空,喃喃道:“不愧是资优生,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差误,都快堪称武者登天的模板了,真想让玉虚真宗的那些傻鸟来见习一下,这才是陆地神仙该有的样子……” 空中雷声隆隆,威力更是强横得出奇,每一道天雷落降,强光闪耀,照黑夜如同白昼,而与武苍霓的每一下碰撞,霹雳大震,冲击波扫到地面,就是大量屋瓦坍塌,窗户破裂。 在这巨大的动静之下,帝都之内,不晓得多少高手为之震动,早已群聚在温府之外的各派使者,更是集体目瞪口呆。 才刚刚生出一道天阶气息,震动整个帝都,没人知道那神秘的天阶是谁,怎么事情还没消停,一转眼,又有人在温府晋升天阶? ……在南方港市,两名神秘天阶冲突于温府,弥勒神僧晋升天阶,来了帝都,又是神秘天阶现身,还“又”有人在他家晋升天阶,温去病这人难道是天阶磁铁不成? “……太标准了……反而让人担心啊。” 顾不上旁人的想法,温去病看着九天之上的大动静,摇了摇头,道:“得助她一臂之力才行。” “助?”龙云儿闻言一奇,“哥哥你好像说过,登临天阶,不得有外力相助,就算要帮,也只是阻隔外敌……好像没有谁要刺杀武帅啊?” “现在没有,未必等一下没有,帝都情势复杂,天晓得九外道有多少高手在这,死曜又会怎么样……她晋升事出突然,既不及掩蔽,也来不及邀请高手助拳……嘿,有武家的面子,名门正派是该出手相助,但玉虚真宗那尿性,明来助拳,暗打一掌,这种事我根本不会意外好吗?” 温去病冷笑着说话,龙云儿越听越是心惊,突然晋升的武苍霓,简直是危机环伺,但温去病既然这么开口,估计绝不会袖手旁观。 “……别做梦了,妳让我怎么保护她?有人来偷袭的时候,我也跳上去挡吗?要不要顺便来个华丽变身,让妳姐姐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武苍霓背后有不该存在的人?” 语带埋怨,温去病却没有浪费时间,抓了抓头发,懊恼一叹,“最好的时机还没到啊……但也顾不上了,退而求其次吧!云儿,发射火箭烟花,通知浮萍居,启动第三套预备法阵,妳当我助手,帮我稳定。” “第三套?哥哥你是说真的……”龙云儿追问确认,因为唯独这个第三套法阵,是温去病布置中动静最大的一个,一旦发动,整套宅子估计连渣也不会剩下了。 “这种时候,还有时间和妳说笑吗?”温去病叹道:“自然能量还差得很,如果是在港市,自己家里的那套,火力还强一点,不过已经顾不上了。” 叹息声中,龙云儿抖手打出火箭旗花,当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温府内的所有从业人员,为之一呆,跟着,就好像沈船上的老鼠,疯狂由各处门户,忙不迭地往外逃。 温去病左掌一翻,几个法印连着打在身边,环绕着身体,绕成一圈,十个光纹符印闪烁浮现,串组成阵,一个小小的法阵,开始与整座宅院的法阵勾连、呼应,如臂使指,将整座宅院的守护法阵,完全调动起来。 帝都中的所有权贵豪宅,都有各自的保卫系统、防御法阵,防窥探、防冲击,这一座也有,并不奇怪,但温去病入住之后,随手变造,外表虽然看不出来,内里早就换了一个样,此刻开启,多重法阵,内外勾连,全面发动。 龙云儿跟随温去病多时,也学了几手,看温去病发动法阵,自己也从旁辅助操作,控制法阵吸纳外部能量的速度,却见一道红色光环,自地下生起,一下圈住温去病。 “这是……”龙云儿辨析符文,讶然道:“哥哥你以前好像用来做过直播,这是……摄像留声类的法阵?” ……都这时候了,你开直播干啥?铸炼神器要给谁看啊? “唉,妳不懂啦,妳以为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是神兵吗?还是天神兵?都错了,是钱啊!” 温去病正色道:“我和浮萍居早就签约了,如果我因为某个理由,必须摧毁这座宅院,只要录一段打造神器、神兵的影像给他们,房子可以不用赔,他们还另外提供一栋新的给我……写我名字的那种!” 龙云儿一怔,随即会意。知识就是金钱、就是力量,神兵神器的铸炼技术,在这上头,当前世界仍未成熟,只能靠拚运气、堆资源的方式来进行,一段铸炼神器的流程录像,如果最后铸炼成功,那可是无价之宝。 位于帝都的一座豪宅,固然所费不赀,但与铸炼神器的技术相比,不值一文,这桩生意不管怎么看,都是浮萍居大赚。 “……哼,哪轮到他们大赚?”温去病狞笑道:“老子早在太一那边估过价,只要炼制成功,这段视屏卖个几万金叶都可以,后头把这一段挂上去,脸打上马赛克,声音模糊化处理,还怕没钱收吗?” 龙云儿听完都无语了,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还在考虑钱的问题,这……或许就是人生的体现吧,不过自己还是该提醒一下。 “那个……哥哥,你这段话都录进去,不要紧吗?” “啊!该死,洗掉这段,重录!” 温去病手忙脚乱地分心操作,涌入法阵的能量一时剧烈颠簸,龙云儿第一时间辅助操作,稳住能量流,阻止了出事。 法阵符文的亮度一再提升,源源不绝地抽取周围自然能量,强光之中,钜额能量聚于阵内,影响范围从数百米,开始迅速扩大,范围内的草木大面积枯黄,虫蚁僵毙,生机被夺,都成了法阵内的能量。 几道光点,从温去病的芥子环中飘出,浮在半空,发着不同色彩的强光,有点点星沙、有透香木段,有如血玉石,有晶珠凝露,更有蛛网似的细丝。 在这些奇妙素材围绕下,位于中心的一点,则是一块黑中透光,玄奥难测的狼皮。 神器材料已然齐备! 温去病手捏法诀,打向几件主材与辅料,喝道:“天雷地火一起来,尽焚邪祟正气在,火来!” 言出,地火破土而出,化为五兽之形,围绕着几件素材,喷吐烈火,火中夹带沛然地气,地火明夷,在高热之中,几件素材或是渐渐溶解,或是光华益发璀璨,激发出本身灵性,顽强抵抗着地火侵袭,将火焰一点一点逼出…… 神器之为物,根本不可能这样炼成! 第八章 天雷汇地火 武苍霓登天,惊动帝都各方势力,无论是皇宫、各处官署、六郡贵族,还是普通民宅内,都有高手或明或暗在关注。 “……那身影……武苍霓?居然是她要闯天阶?” 龙家的国公府内,龙初九正与长辈商议要事,惊觉气息不对,冲到外面,仰头端视,确认了登天之人,大为惊异。 相同的震惊,不光是发生在龙家府内,也同样震动虎踞公国府,武战豪慌忙奔出,以世子的身分,遣使四方,要请信得过的高手,出来为大姊卫道护航,只要能保住大姊,晋升天阶,武家定有重酬。 这份请托,火速分送各方,其中的首选,自然是密侦司与玉清观,这两个地方都有天阶坐镇,一个是密藏,另一个则是众所周知的紫阳上仙。 观内,紫阳真人与醉道人仰望天际,看着天雷的浩瀚之威,紫阳真人若有所思。 “……好猛的雷劫,这如果能过,恐怕不是寻常的后天大道,而是返入先天的三十六大道之一,称尊只是起点,身成大能不过早晚……” 紫阳真人的高度评价,让醉道人一惊,神都武家与玉虚真宗并没有特别亲近,更别说武苍霓还有碎星团的背景,让这么一号人物踏足天阶,而且还是前程远大的那种,未必符合玉虚真宗的利益。 “师叔,那我们……” “诸天神魔行当回归,人族多一分力量也是好的,本门何必枉做小人,担那些吃力又不讨好的形象?” 紫阳真人抚须道:“此刻帝都内,龙蛇杂处,九外道高手云集,密侦司意象未明,萧剑笏、月光神尼都已抵京,且由得他们去动作吧,你准备一下,回应晋王使者,我料武苍霓此举不论成败,明日必有大动荡。” “是!” 醉道人拱手,心下明白,师叔紫阳上仙虽然是了不起的人物,但是要和鲲鹏宫主、十字庵住持这样的日榜前列人物相比,就显得不太够分量,既然情势未明,又何必淌这浑水? 而在帝都之内的某座宅院,一个男子看着空中风雷变,喃喃自语。 “……武苍霓,这时间未免有些早了,不过……” 右手一晃,一张金龙面具出现掌中,往脸上一盖,瞬息消失在夜空,不见踪影。 而当连死曜都有了动作,在城中的另一处高塔,塔顶琉璃瓦上,正与人面谈到一半的龙仙儿,一手托着脸,斜目窥天。 “……跟他沾上边的事,问题就特别多,现在明明就不是武苍霓登天的最好时机,却偏偏是现在……唉,这下要忙了,死曜那边肯定会有动作的……声势好大,是直冲着先天大道去的……武苍霓想占哪一条道?” 话说到一半,莫名的气机感应,龙仙儿目光一凝,从天上转移到底下的温府,像是看见了什么。 “气机不对,他在做什么?想造器?为什么?而且……” 说话同时,脑内飞快估算,考虑种种可能,龙仙儿露出了然之情,“原来如此,真是妙着,居然用这种异想天开的方法打掩护,可……凭什么?就算手上资源齐备,那座宅子的布置规格,又凭什么造出神器?” 虽然努力学习过,但铸炼一道,龙仙儿实非所长,了解有限,一时得不到解答后,她望向身前的那名男子,想知道合作伙伴有什么看法,就看他皱起眉头,沉吟说话。 “唔,先别管那些了,我只对一个问题感兴趣,妳……还是处女吗?” ---------------------------------------------------------------------- 铸兵造器,最重要的就是火源,无火不成铸,温去病对豪宅法阵的最大改造,就是以法阵勾连地气,牵引地火入阵,作为铸炼火源。 这是许多优秀铸匠的惯用技巧,不算稀奇,但却有一个大问题,就是地利的配合。 地火,生成于地底深处,不是每个地方掘土三尺都能找到,普通要勾引地火的,为了追求纯度,都是在火山附近,建立都市规模的超大型法阵,这才能稳妥引来地火使用。 温去病在阵学上的造诣,因为高超的计算能力,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改易豪宅内的防御法阵,都能勾连地气,深入百米地下,但帝都周边地层稳定,最多就是勾出地气,触火源燃烧,并非真正的岩浆流焰。 这样的地气引火,所能达到的温度,铸造宝兵勉强凑合,熔解一些神兵辅料,也还将就,要说驯服主材,完成神兵、神器,那就是荒唐了,这点温去病比谁都清楚,所以当瓶颈出现,相应的后手也必须启动了。 温去病点头示意,旁边的龙云儿取出怀中九阴玉简,法咒打上,一缕雪白的光团,从中飘出,正是蕴藏于其中的神性光球。 在法咒牵引下,神性光球缓缓降落在黑狼皮上,登时,强光照耀,璀璨的白芒释放,牵连漂浮于周边的辅料,开始高速旋转,似乎成了一件有生命、有意识的异物,开始吞噬其余辅料,甚至要脱出法阵的控制。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温去病喃喃说道,神性光球这种传说中的神物,自己也只是耳闻,以前从未见过,更别说拿来造器或是作实验,对其所有的了解,纯属理论推算和谣传,会出什么问题都不奇怪。 临场操作,果然事情有状况,神性光球的构成,恐怕藏着自己还未能参透、理解的奥秘,与神兵主材结合后,展现出来的,不像是迅速生成意识,反倒像原本就存着残余意识,与实体结合后,迅速复苏,形同附体重生,然后迅速吞噬周围的实物,转为能量,壮大自身。 而且,这个残余的意识,显然不是什么善类,在开始吞噬其他辅料的同时,温去病更察觉到,这股意识似乎想把自己与龙云儿也一起吞掉,迅速壮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换了是别的情况,这简直就是天灾等级的实验事故,自己无计可施,要带着龙云儿准备开溜,但……偏偏就是此情此境,这问题不再是问题了。 “雷来!” 温去病对空伸指,换了平时,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整个帝都都在大阵保护下,雷电隔绝,如果随便什么人,都能在大阵阻隔下说招雷就招雷,帝都哪有安全可言? 哪怕是地阶高段,牵引天雷,招来的雷电也会被大幅削弱,威力远逊于正常,只有天阶者才能不受影响,击发雷电。正常情况,单凭这座规模不大的法阵要招雷,一丝一点都拉不下来。 然而,这却不是正常时候,天上正罕有地有人在度雷劫,雷劫代表天意,是苍天意志,不是任何屏护、障壁能阻挡,莫说帝都大阵不行,就是神界、魔界的顶级护阵也不行。 因此,当温去病把神器将成形的气息,透过法阵释放出去,天上顿生感应,一道雷电直接劈了下来。 温去病事先已经撤开法阵防御,否则硬扛这一道劫雷,整个法阵连带房屋,都会被劫雷一击而碎,就只见,金色雷电贯空而下,击打在黑色狼皮上,内中原本散发的那种穷凶极恶气息,立刻被大幅削弱。 “雷来!” 又喝一声,温去病广开法阵,招引来又一道雷霆,击落下来,黑色狼皮承受这一击后,什么旧有气息,都被消灭,抹除得干干净净。 度天阶的劫雷,杀伤力极度强大,若非魔狼皮得太一处理,已经是合格的神兵主材,这两下直接就给摧毁了,温去病见这一步已经完成,划破腕脉,洒血画咒印,用自身气血,护住狼皮,更将上头的残余雷电导入法阵,全力打入地下。 “唔!” 半步天阶之身,硬扛残余劫雷,温去病觉得像是给攻城槌狠狠撞了一下,纵有双极轮护体,也全然无用,扛不住、卸不开。 “还、还不够……还差一点……” 温去病不作保留,全力催劲,如果发动玄黄功德战衣,功德罩体,雷劫不加身,就能平安卸掉这一劫,可雷电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如果卸光,整个图谋等若直接溃败,只能硬扛了。 第三道金电落下,温去病鼓足全力,以身相扛,雷电着体瞬间,温去病鼓起的护身劲,承受巨力,上回硬挨武苍霓一击的伤口,立时破裂,雷电透体贯穿,窜行五脏,刹时生出的痛楚,温去病连血都还来不及喷,在喉间就直接焦掉。 所幸,劫雷的目标不是自己,只是因为血符牵连,这才遭受牵连,否则很大可能会直接绕过,而自己争取以身接雷,目的是将这道劫雷削减过半威力。 贯体而出的半道劫雷,打在魔狼皮上,龙云儿抓紧时间,将法阵开到极限,将残余的雷电引出,灌入法阵,再一次打入地下。 先前一波,雷电已击穿地下数百米,再加上这一波,雷电击穿地下千余米,地层炸裂,滚滚岩浆怒涌,顺着法阵牵引,整个激喷上来,直冲黑狼皮。 第四波劫雷打下,与地涌岩浆交会于狼皮,天雷地火交汇,黑狼皮形影幻化,似是随时会被摧毁,又像要变化进入一个全角的形态。 神器的铸炼程序,正式启动! ps大年初一,和各位拜個年,謝謝這一年來對碎星的支持與相伴,新的一年,不用喜歡我,請繼續喜歡碎星就可以了,祝福各位。 第九章 天阶禁武 温去病录下的铸炼教程,着实有着几万金币的价值,因为这不是一份普通的神器铸炼教学,其中更包含着强夺天地精华的巧思,化转不可能为可能。 寻常匠师要试炼神器,必须天时地利配合,择选最适当的地方,诸如火山之上、汪洋之中、永恒冻土之内、破天高峰之巅,撷取不同却丰沛的自然能量,再辅以特殊天时,以极阳之气、极阴之气,又或是陨星坠落,天地交汇,来完成神器。 如果情况没那么紧急,温去病也想慢慢来,在比较好的状况下,获取最多的资源,循正途来完成铸练,在这方面的本事上,温去病虽然自负,却也不敢说自己就真能胜过九龙寨中的几名顶级大匠。 然而,一旦遇到紧急状况,温去病的价值就显露出来,因为碎星团出身的自己,最擅长就是巧妇常为无米炊,有条件能上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硬上,在资源匮乏的绝境中,硬是强凑到满足,把项目完成,这正是温去病的强项。 利用手上的材料,强行炼制,再趁着武苍霓登天的时机,借引劫雷,最后利用劫雷,打通地层,勾连出真正的岩浆地火,凑齐神器铸炼的条件,进入正式程序。 种种手法,强夺天工,表演给龙云儿看,多少有些明珠暗投的意味,若换了其他九龙寨的大匠在此,那便是叹为观止,人人赞服的通天手段。 而炼制神兵的这一手,在此时发动,更存着另一层意义,首先感知这点的,就是正在承受劫雷考验的武苍霓。 身为半步中的佼佼者,武苍霓强压着修为,本身实力已足够挑战这一步,只是想更多累积,更多砥砺心性,如今心头愁绪已解,硬扛这阶段的天劫,虽然极为吃力,却还算不上惊险,还有余力注意周遭,提防可能出现的偷袭。 ……可惜,不是在准备最周全的情形下晋升,虽然这样上去,基础打得很稳,将来晋升之路也畅通,但之后完全只能靠时间累积,若想要短期内突飞猛进,那就没有希望了。 ……过往前辈们,为了追求短时间内的迅速成长,在登天的这一步上,常常搞出一些特别夸张的大场面,或是四劫加身,或是异象连连,所求的也就是巨量天地元气汇入,成长增速。 ……自己所追求的,是在短时间内,迅速踏足天阶四重,身成大能,拥有足够的力量支持与保护同伴,在这前提下,按部就班的成长,太缓不济急了。 才刚这么扼腕着,就发现底下传来异样的气息,似乎有人正在铸炼神器,而且,好像已经很接近完成了…… ……怎么可能?铸造神器需要的条件,底下一样也没有,他用什么东西来造神器? ……等等,山大哥为什么会造器?他不是只会冲锋吗?是他身边另藏了高人?还是……贾伯斯隐藏起来的那个超级巧匠,打一开始就是他? 相识多年,却唯独在今日,武苍霓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层层震惊,心神剧荡,险些就被一道劫雷劈落。 而在底下天雷碰地火,铸炼程序正式发动的同时,满空雷电,刹时一顿,整个空间之内,充塞着令人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 武苍霓抬首望天,有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感,登天雷劫半途止住,这种事情千古罕见,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事。 先前登天发生得突然,未及细心感知,现在趁着空档,武苍霓敞开神识,感应周遭,剑齿龙虎的巨大形象,仰天咆哮,一下震吼,传响百余里,随着吼声扫出,武苍霓登时有所发现。 ……果然,有不少人在远近埋伏,充满恶意,准备要动手,如果不是因为天劫忽然停顿,恐怕已经动手了……不过,这些人的威胁,还不是太大。 ……有天阶者到场了,气息藏得很好,自己辨认不出是谁,不过……一个、两个、三个……起码已经有三人到了现场,其中只要有一个心存歹意,自己就只有中途殒落的下场。 ……不过,这些天阶者,或许会相互牵制,最终彼此顾忌,谁也出不了手。 将帅级的思考,武苍霓迅速分析情势,但心头蓦地一动,北北西方位有道气息动了,急速升高的恶意,是已经下了决断,要出手袭击。 “杀!” 数百名左道好手,有高阶、有地阶,分属九外道与绿林黑帮,原本潜伏左近,准备动手,被来自北北西的无形之力一扫,心志忽尔狂乱,冲出来动手,用各种方法,要袭击半空中的武苍霓。 “杀光他们!保护公主!” 带人匆匆赶来的武战豪见状,二话不说,投入战场,武家的精锐队伍,势若猛虎,几乎是奋不顾身地冲出阻截。 论数量、比集体战力,武家的卫队处于下风,但六扇门、封刀盟两支队伍,却于此时赶至,分别由宇文镇魂、司徒小书率领,一出来就迅速把场面镇住,尤其是司徒小书,勇不可当,一人一刀,牵制住邪派四名地阶,不落败象,震动全场。 “……大江后浪推前浪啊,不愧是司徒家的子孙,短短时间,又有提升,恐怕距离半步不远了……唔,不对……是她手上的刀不寻常,好像加持了和驺牙相似的咒誓。” 处于天人分际,武苍霓感知尤为敏锐,一眼扫过,就察觉司徒小书身上的玄秘,惊奇之余,大部分注意力仍放在北北西方位,心知刚才那一轮驱动,不过是真正攻击的前奏、掩饰,真正的攻击,却会掩藏在混乱中发动。 只是一击,自己未必接不下,但若与劫雷同时击下,自己便九死一生,仅能寄望于天阶者之间的博弈,让对方有所忌惮,放弃出手。 ……然而,把自己的生死存亡,寄希望于其余大人物的博弈,这本身就是不该出现的怯懦念头,尤其是在冲击天阶的当口。 轰隆! 雷霆落下,武苍霓运劲欲接,途中察觉不对,豁出全力,催发金甲禁绝,剑齿龙虎狂啸,硬扛劫雷,爆出巨大震击,释放出的冲击波,把下方房舍扫得大量倒塌。 同是劫雷,这一击的威力,较先前陡增一倍,而且,余势不尽,后头的还在持续增强,刚才若不是将金甲禁绝紧急提到极限,这一下劫雷贯体,别说重伤,大有可能当场殒落。 (……果然!) 武苍霓侧眼瞥看下方,一道闪着火光的劫雷,擦过自己,往底下的温府落去,威力之大,也远远不是先前可比。 天劫的规则,一但有第二人、第二源头涉入,就会引动天罚条款,劫雷威力翻倍提升,因此度劫绝不允许有人相帮,但现在的情形却是不同,是另一件神器诞生,也引来了雷劫,双重雷劫发动。 这样的情况,千古罕见,却被温去病藉势制造出来,双重雷劫交感下,引动的劫雷,威力加倍,狂轰下来,不但针对主目标,更把周围环境疯狂影响,大气骤乱,多个龙卷风开始在帝都内出现。 风狂乱,帝都大阵随即运作,要将龙卷风瓦解、镇压,护住帝都的平安,方圆千余里的自然能量,透过大阵抽取,飞速向帝都汇集,这是人力建构的术力极限,但此刻要对抗的,却是整个世界的法则、天地之力。 钜额的能量,就在这一刻疯狂汇集,感受到这一点的,不只是正承受劫雷的双方,更包括在暗中旁观的黑暗人物。 “……好算计!” 武苍霓北北西方位的一座方尖塔楼,亢金龙的身影在塔尖上出现,原本已经凝劲在掌,只待劫雷一落,就要趁隙出击,哪怕不能击杀武苍霓,也要让她受创,不能完好闯过这一关,却在出手之时,遇到意外的阻碍。 就在刚才,暗扣的那一掌将要击发,周围出现千百细小雷丝,法身触之微麻,如果强行出手,恐怕引来的就是劫雷一击。 古往今来,如果帮人挡雷度劫,会引动天罚,这是基本常识,亢金龙自然熟知,却从来没听过,在人度劫时偷袭,也会引来劫雷的! 然而,现在的情况,大阵与天阶余波僵持,多种自然能量狂暴冲击,风、火、雷、电、冰,交互牵引,稍微一个差错,就是毁灭性的浩劫,在这种情形下,任何一个天阶者的出手,都可能打破这恐怖平衡,连带将自己卷入其中。 出手攻击,很可能引发能量爆炸,或是一波劫雷降临,后果难料,偷袭的成本太高,等于把整个帝都,变成一个针对天阶的禁武区。 “……真是妙想天开,居然有这样的阻碍手段。”亢金龙瞥看天上武苍霓的曼妙身影,也远眺温府之中窜起的光霞,冷笑道:“但形同玩火,且看你们能玩多久!” 又一波紫光火雷,破天而降,分别落向武苍霓、温府之中,武苍霓金甲禁绝强催到顶,剑齿龙虎咆哮声中,身上金光闪烁,仿佛一层金甲罩体,力量攀升至新的境界,硬扛新一波的劫雷,却开始露出裂痕。 第十章 趁妳病,要妳命!(紅包満五百加更 温府的结界中,温去病聚精会神,全力以赴,铸炼着手中的神器,不断有着新的体悟。 论制作神兵、神器等级的物件,自己的实务经验,怕是独步天下,早在碎星团时期就有许多尝试与思索,这才能设计、制造出一次性使用的“仿神兵”,在大荒西朝干掉九头妖龙。 只是,不得不承认,在此之前,自己实际打造出来的神兵、神器,一把也没有,因此有许多关键,都是在此刻才成为意外,一一浮现。 “火来!” 温去病操作法阵,地火加催,岩浆喷涌,沛然地气,涌向黑狼皮,而天上劫雷落下,配合地火焚烧,构成又一下的天雷地火交汇,锤炼神器。 雷火交汇,黑色狼皮发出通玄幽光,古秘深邃,温去病却扛不住冲击,一口鲜血喷出。 “哥哥!” 龙云儿心惊肉跳,叫喊出声,却换来温去病一声厉喝。 “别分神!禅心入静,莫慌莫失!” 强忍心中痛楚与不安,龙云儿凝运金刚禅定,稳住心神,重新专注在法阵操控上,心下却知温家哥哥这次真是玩大了。 原本的计画,是先破坏洞月湖的阵脚,造成帝都大阵气机不稳,然后趁着得意宴时,由该处阵脚吸纳大量天地元气,铸兵与登天,甚至可能是温去病与武苍霓的双双登天。 武苍霓的意外晋升,打乱整个布局,温去病为了替她张开“天阶禁武区”,强造神器,计画一改,诸般条件不曾齐备,硬干的结果,不但难度往上窜升,风险也是成倍增加。 天雷地火交汇,原本是高难度的铸器法,引的是地火与普通天雷,一次次的雷火交汇,将素材反覆锤炼,更带来大量的天地元气,润养着新生的器物,大匠师透过法阵,调节一次次贯入的雷火份量,把过大的能量或截或泄,稍有差池,就不是造器,而是人器尽毁的铸造事故。 虽然这种铸器法难度极高,却更显匠师的手段,温去病也自信能够驾驭,可现在计画一变,雷火交汇所引来的雷电,却不是普通的纯阳天雷,而是劫雷,凶险度攀升了何止十倍,根本成了赌命行为。 区区地火,何能与劫雷抗衡? 两者间的极端不对等,只能靠温去病的通天手段来调和,他精准计算帝都大阵的屏障,巧妙利用帝都大阵,和此处法阵,试图调节落下的劫雷之威,每一次冲起的地火岩浆,也必须准确把控,与劫雷碰撞后,也承担了一部分的杀伤力,被打散释放。 这样都还卸不掉的余力,就以自身肉体硬扛,不损及黑狼皮,也不让造器程序被打断,维持着天阶禁武区的完整,护住身前渐成形的神器,也默默守护天上的武苍霓。 情形好比戴着两个长达数米的过大手套,去精准捞起特定的一粒沙,难度严苛到恐怖的铸炼,就由温去病拚尽一切在支撑。 只是,苦苦维持的过程中,温去病也令有所悟。 神兵、神器,虽然都是相同级数,铸造手法类似,只是一线之隔,却还是有着决定性的不同,令神器的制作难度超过前者良多。 兵器,首重威能与杀伤力,越是强大,越能打败敌人,就越是一把好兵器,铸炼时,倾注所有资源往这方向追求即可。 道具,重视的则是功能性,许多神器本身的威力往往不怎么样,甚至有些还打不死人,或是不能杀生,但却有一些无可取代的特异功能,运用得好,比很多单纯杀伤力强大的兵器更有用。 制造这一类的特异器具,才是一名匠师的终生成就,但这一点在制造神器时,难度加倍翻升上去。 神器与宝器的一线之差,除了理所当然的威能,关键一点则是在所有神器都会生出灵识,所有的灵识,既然是生命体,就有对生的渴望、杀生向死的毁灭欲望,只要往这方面催发,制造兵器并不为难。 但想要脱离最原始的生与灭,演化出其他多采多姿的分支,就不是那么容易,哪怕从主材到素材,都高度适合术力传导、增幅,是亿万中选一的术具之材,可新生的这个灵识,却偏爱争勇斗狠,只有硬碰硬撞的意识,与素材本身特性相冲突,铸炼也注定失败。 这些问题,之前温去病没在任何典籍上看过,制作仿神兵时也不曾遭遇,都是此刻一步步进行,看着神器渐渐成形,才得到的感悟。 如今,就是透过雷火交汇,将自己的思感透入,引导着狼皮内那个新生的灵识,逐步成长为自己期望的模样,不过,雷劫之力还在攀升,再这么下去,自己可能撑不了几下,就要被迫中断了…… —— “喝!” 清亮一喝,半身焦黑的武苍霓,无视剑齿龙虎的法相半碎,也不回气镇伤,扬手唤出驺牙,以无谋之姿,悍然直冲九天,挑衅般的挥刀斩向空中乌云 这一着,把底下的很多人都看得傻眼,适才连番劫雷落下,剑齿龙虎的法相已经半碎,武苍霓受创不轻,半边娇躯焦黑,另外半边鲜血淋漓,再非早先的从容。 雷劫犹未尽,若想平安度过,就该把握落雷间隙回气,组织力量,抵抗下一波劫雷,但她却不管不顾,向天挑衅,这到底是何用意? 确实有某些战意成狂的人物,越是受创,越是战得痛快,只嫌敌人力量不够强,不管本身伤重不重,至死无悔,九死一生见真功夫,但……武苍霓从来就不是这种人啊! 况且,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度劫不假外求,想要借助器物来过关的,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而本来纯凭自身度劫,到一半忽然拿出惯用兵器的,通常都是败亡先兆,难道…… 众皆错愕间,只有少数人看出了端倪…… “还真是好交情啊!” 亢金龙冷笑道:“一个为她巧计排布,设下禁武区;另一个奋不顾身,为造器的那个分担压力,想把周边雷力引到自己身上……都抢着献身,不死上一个,不就太对不起这份心了。” 不祥的笑声中,掌心的紫色火焰,一点一点地成形,这是在压抑本身力量,避免牵动周遭能量之下,缓慢凝结的一击,只要迅速打出,本身第一时间消失离场,就能袭杀空中的对象,并且不受劫雷牵引伤害…… 这一击,已经完成九成了…… —— 温府之内,龙云儿为着武苍霓的勇悍之举,暗自心惊,更晓得她正拼命为底下的己方作掩护,这是为了回应己方替她护道的心意。 ……你豁出去来保护我,我就不能让你受伤。 ……这就是碎星者的情与义! 这是令己动容的默契,但温家哥哥却像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幕,毫不动容,甚至没往天上多看一眼,全神专注于眼中雷火交错,还有那渐渐成形的神器。 ……说什么全是多余,多看妳一眼,也帮不到妳什么,唯有趁妳挑衅引雷,分担劫雷威力的当口,尽快把神器完成,才是给妳的真正帮助! ……这话,不用向妳交代,但妳一定是明白的,对吧? 电芒火光中,狼皮内侧开始浮现一个个符文与图形,这就是神器逐步成形的过程,温去病鼻孔、嘴角全是血沫,额上豆大汗珠,涔涔滴落,引导神器灵识的工序,耗损心神比预期更甚,自己蜡烛多头烧,幸亏有武苍霓在顶上分担压力,否则自己撑不过下一道劫雷。 ……但,只要挺得过去,这些辛苦不会白费,以劫雷铸器,匪夷所思,造出来的绝不会是普通神器。 ……我的两重构想,无论能完成哪一个,都会是很不得了的东西,而若双双完成,就算对上萧剑笏我也无惧! 狼皮内侧的符文,从本来的整齐排列,渐渐扭曲,成为漩涡状,铸炼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能不能扛得过最后几道劫雷,一是看自己的坚持,另一个就是看天意了…… 又一波雷火交汇,温去病一口鲜血喷出,以本身元气护守狼皮,眼前发黑,心知肉身负荷已达极限,若非修练五德之气,得生生造化之妙,光只这一下,双眼就要焦掉。 然而,就在这当口,耳中听见天上轰然雷响,一声简短的痛哼,不屈服地响起,伴随而响的,还有一声金铁碎裂之音。 ……不好! 温去病心头骇然,连忙运功,拚着伤势加剧,恢复目力,仰头一看,只见一道劫雷贯空而下,千万道金蛇,几乎占满了整个天空,哪怕碎星团见过无数大场面,也从未见过这么惊人规模的雷。 武苍霓却像看不见这些,挥刀迎上,已经连挡多记劫雷的驺牙刀,发出悲鸣裂响,在与劫雷碰撞的瞬间,应声碎裂,刀身炸碎成满空银星,武苍霓痛哼声中,被碎刃刺个正着,法相尽毁,由九天坠落。 这一幕,让温去病心胆俱裂,正要抛下手边的铸造工作,跃起接应,却见北北西方位,一股力量波动震空而来。 ……有人趁机偷袭? ……这么强的波动……天阶者? ……竟然抓在这种时候! 十一章 铸法身 登天度劫,不可能速战速决,武苍霓承接劫雷,前后已经一刻钟多,整个帝都的武者都在看她应劫,更别说天阶者了。 那么多的天阶者中,肯定有人包藏恶意,而在包藏恶意的天阶者中,也必然会有人忍不住出手,这些温去病心里有数,更清楚自己开辟的禁武区,绝非完美无瑕,只要花点时间,慢慢累积力量,准备好一击出手,立即远遁,便不至于引发过于激烈的劫雷牵连。 这是自己唯一能为武苍霓做的,但大前提是必须要尽速度劫,如果时间一长,有天阶者缓缓蓄劲完毕,禁武区就直接作废! 很遗憾,终是天不从人愿,武苍霓没有能在对方出手前度劫成功,敌人现在要出手,自己必须要为她挡下这记偷袭。 ……来得及吗?现在的身体,挡得住吗? 温去病猛地摇头,将杂念甩开,正要跃起,北北西方位一度释放的杀气,忽然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对方放弃出手了? —— 将要出手的亢金龙,动作忽然顿住,花了一刻钟时间,缓缓凝结起来的力量,归化于无,放弃了出手的打算。 之所以停手,非关于本身意愿,而是莫名出现在身前的那道人影。 “喂,同志,别贪小利而损大局啊!” 骤然出现在亢金龙前方的,是一个戴着麒麟面具的男子,虽然只是投影,并非真身,却令亢金龙不得不停手,皱起眉头。 “武苍霓若登天成功,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得意宴谋夺李家龙气时,她必成我方大敌,你想多个天阶敌人吗?” “哈,就算多一个,也是出现在未来,不是现在,你这一击打出去,当下就要和天阶者单挑,或是被围殴,这是你的打算?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现在?” 亢金龙一加感知,登时发现,有一股莫名威压,藏在帝都大阵之中,正朝这边延伸……不是寻常的天阶者气息,与大阵完美结合,透过大阵来传递力量…… “萧剑笏?鬼尊的一炸,果然奈何不了她……也罢!” 为麒麟所阻,错过最佳的出手时机,亢金龙放弃袭击,身影迅速从原处消失,只剩余音低低回响。 “……她败势已成,就算我不出手,她也过不了这一波的雷劫,且看她的造化吧!” 不待这番话说完,麒麟的投影已经先一步消失,双双离开了这处现场。 —— 劫雷轰炸,千万道金蛇闪亮,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声势浩大到恐怖的一道雷,将整个天幕化为雷海,已经远远超出正常的雷劫规模。 相比之下,武苍霓的身形,就是这片浩瀚雷海当中的一粒沙尘,微不足道,勉强硬碰,早已伤疲交煎的身驱,再也承受不住,半毁的剑齿龙虎法相,彻底坏灭,连手中的驺牙,刀内誓约之力都承受不住,在天雷之下,寸寸碎断。 乱射的刀刃碎片,夹带雷劲,轰击在武苍霓身上,将已伤重的她,从天上击落。 这一幕,吓到底下大多数的人,尤其是神都武家之人,本来一直以为武苍霓能够度劫登天,没想到却是身殒道消的收场。 武战豪看着那自天坠落的火球,还有当中一点一点碎裂的焦黑肢块,脑里一片空白,给一名莽荒殿的高手,趁机一爪撕在背上,鲜血淋漓。 而半空之中,呼呼风声贯耳,冰寒刺骨,武苍霓的神识一时迷乱,仿佛被打到无底深渊,神智朦朦胧胧,对整个肉体失去控制,什么痛楚、什么重伤,都感受不到,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脑里充塞着许多纷乱的念头。 ……怎么回事? ……我……失败了吗? ……太可笑了,普通的雷劫,我自信满满,以为度劫十拿九稳,还嫌这么上天阶,起点不够高,结果真来了轰天大雷劫,自己却接不下来,出现了这样的丑态。 ……法相破碎,身已重伤,兵器也损毁,一败涂地的收场,备受众人期待的自己,就这么成为天劫的牺牲者,登天称尊,沦为被人取笑的耻辱。 ……可是,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有很多的遗憾,还没有填补,如果就这么殒落身亡,这些遗憾就永远是遗憾,碎星团的冤屈、和平大业的维持,难道都成为泡影了? ……世情浮沉,我早已不在乎旁人的耻笑,不争一时之气,但想到这些遗憾没能完成,后继无人,就真是太放不下了…… ……放不下又如何?我已无力再起了……或许,可以把这些心愿,交给其他人继承,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个,这一路走来,也有试图培养后继者,或许他们会帮着接下,而且……还有他! ……不可以! 念及温去病,武苍霓昏乱的意识,顿时一醒。 ……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可以再给他添麻烦! ……明明发过誓,我要成为他的盾、他的刀剑,抢着挡在他前头,为他扫除冲锋路上的所有障碍,怎么我带给他的,除了伤害就是麻烦? ……决不可以! ……我被劫雷打落,他看在眼里,会有什么反应?肯定会不顾一切出手救援,哪怕暴露也在所不惜,自己能眼睁睁让他这么牺牲吗? ……决不! 连串念头,在识海内一一出现,每一个否定意念的闪过,就像一道针对心、脑的贯体电流,让昏沉的意识迅速清醒,并且凝聚不甘、不屈,化为一道无坚不摧的钢铁意志! 这股意念,冲破伤疲之躯的桎梏,精、气、神瞬间合一,一股力量莫名而生,贯串八脉,神魂发生剧变,反向过来刺激血肉。 被血渍糊住的双目,一下怒睁开来,武苍霓明亮的目光,闪烁宁死也不屈的斗志,急坠中的残破身躯,更硬生生止住跌势,奇迹似的凌空转折,在各方势力惊奇、错愕的目光中,逆向冲天而起。 前一刻还坠下的残破人形,后一刻却转折冲天,爆发出度劫以来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震动整个天地,迎向布满整个苍穹的这波劫雷,越是接近天顶,力量越是攀升,仿佛这个提升没有尽头…… 地面所有人,被这全无征兆的转折,看得目瞪口呆,差一点就要中断铸炼出去的温去病,也硬生生止住动作,专注心神,咬牙要把这件将完成的神器全功。 轰雷落下,与冲天而起的武凤正面对撞,剧烈的爆炸,给竭力支撑的帝都大阵沉重打击,滚滚气浪,毁屋拆楼,在把一切疯狂破坏的同时,更把底下混战中的多股人马,全给震得翻仰倒地,头晕脑胀。 而在这幕大破坏场景的中心,赫然惊见一道炽烈火影,如虎如风,打穿了天上万雷波涛,直破九天云霄之上,拉出长长的火线,璀璨耀眼,透入青冥。 最后一波的劫雷被突破,满空雷影,瞬息消散,武苍霓冲破天顶,带着火影,直上青冥,异常的寒冷与孤寂,让激昂的热血开始平复,更意识到正发生的事实。 ……我……踏足天阶了! 举目所见,光霞绕身,化为光之涟漪,一波波抖散出去,整个天空,都是紫红色的光霞,瑰丽奇幻,观者心旷神怡。 光霞之中,神魂高度凝练,发生异化的武苍霓,不自觉地吸收四面八方的自然能量,修补破损伤口,重组身躯,更将法相、肉身、神魂合一,凝结法身。 充沛的自然能量高度汇聚,优点就在此时显现,充塞于方圆千里的天地元气,被武苍霓疯狂吸纳,将异化的凝练神魂不住推高层次,法身成形之后,更迅速向内塌陷,把开辟完成的内世界,不住扩大、延伸面积,成为更开阔的世界。 普通初登天阶的武者,自辟内世界,都是数十里、百里为限,但武苍霓吞噬钜量天地元气,自辟出的内世界,却是以此为起跳,一成形就是数百里的规模,还在不住延伸。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一个超大的内世界,能够供给天阶者发挥超凡力量,可一个近千里的辽阔世界,充塞其中的各种能量,绝不是普通天阶一重能够驾驭,稍有不慎,新辟出的内世界,百气冲突,陷入混沌化,最终自毁,连带天阶者一起被消灭。 不过,如果驾驭得住,又愿意承担风险,那这股异常强大的能量,就会成为迅速推升境界,在天阶路上高歌猛进的本钱! 内世界不同于佛门净土,开辟时不显于外,武苍霓的这些变化,外界除了看见她凝劫法身外,均不得见,只有同为天阶者的人物,才看出少许。 玉清观中,紫阳真人抚须沉吟,“这波动……后天返先天,似乎是三十六先天大道中……” “力之大道!” 高塔之上,龙仙儿冷笑着说出判断,后方的龙晋滔闻言,全身剧震,三千大道中,先天者三十六,而力之大道哪怕在先天当中,战力都是排名靠前的,武苍霓竟然走上这一条道路,那将来…… 还未及深思,一道光霞从温府中直冲天际,璀璨夺目,较诸九天之上的武苍霓,别具不凡威势。 “神器出世了!” ps 今天系統耍了白痴,紅包沒法投遞,不過新春期間,怎麼都不能讓大家吃虧,所以照樣加更,祝福大家新春如意,恭喜大發財。 十二章 天狼魔卷轴 温府之内,温去病看着眼前的璀璨霞光,心头感觉荒谬而好笑,同样是向天阶挑战,也同样是艰苦功成,为何武苍霓是凝铸法身,光鲜亮丽,自己就是伤重透支,累得像条死狗,没有点好处? 不过,总算是把神器完成了,这是自己亲手完成的第一件神器,意义非凡,而放眼当世,这恐怕也是数一数二的巅峰成就,只凭着这一点,自己可以与人族之内任何顶级大匠争锋,如若自己还能打出第二件来,所有当代人族大匠,都要被自己踩在脚下,用尊敬的眼神仰视自己。 诚然这一次铸炼神器成功,过一是因为有神性光球这个外挂,但整个过程中,有许多意料之外的问题现,自己是凭实力逐一应变,迅克服,其中的辛劳,想起来也足以自豪。 自己敢拍胸担保,换了九龙寨的那些大匠,给他们神性光球,他们也绝对做不出这东西来! 虽然没法正式测量,但这件新神器,应该完成了自己寄托希望的两大功能,又吸收了周围的钜量天地元气,品级跳跃式提升,已经不是寻常神器,而是地神器! 地神器天狼魔卷轴! 整块黑狼皮,已经化成一张狼皮卷轴,漂在那里,幽光沉沉,表面的皮毛乌黑油亮,像是一头活着的黑狼,内侧却闪烁法则之光,偶尔现些许文字或图形一角,却是闪烁不定,忽明忽灭,玄奥难测。 地神兵,这么猛的东西,过去碎星团也没有几件,却被自己给造了出来,身为匠师,这绝对是至高荣誉,但很可惜这似乎不是一个炫耀成就的好时间。 温去病身形一晃,竟然站立不稳,一跤跌坐在地上,差点一口鲜血就喷出去,还是龙云儿立即赶到,手中几块石龙紫芝,不要钱一样塞进温去病口中,再灌下纯阳正气液,第一时间抢着把伤势镇压下来。 之所以搞得伤势那么严重,强接天劫倒不是主因,真正的关键,是压抑力量去接天劫,回避使用功德之力,否则凭着步天阶的修为,怎么都不至于伤成这样,现在吞服完丹药,稍事回气,马上就能以真正修为来疗伤。 只不过,此事不易执行,因为这一下耽搁,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 先,区区这么一座富贵豪宅,又不是军事重地,也不是世家宝地,根本无力负荷铸造神器的能量冲击,哪怕温去病手段逆天,强行满足了铸炼条件,可撑不住的地方,仍是不可能撑得住。 因此,当神器诞,早已负荷过头的镇宅法阵,整个崩毁,残余的地火喷涌而出,焚宅毁物,把周围化为一片炼狱世界,处处都是炽热火舌,偌大的庄园,很快就在火海中摧毁殆尽。 大火向周围蔓延,对周边住户来说,是不小的麻烦,但却还难不倒温去病、龙云儿,怎么说也是地阶,再狼狈也不至于被这些火焰威胁到,可那些无视火焰,强行闯入的家伙,才是真正棘手的麻烦。 新的天阶者要诞,都有人试图阻道,新的神器诞,要说没人会见物起意,想要强夺,那才真见鬼! 这边的宝光才刚释放,左近的各方人马,就已经结束当前混战,开始新一轮的混战,争着往温府闯入,无视火焰,哪怕明知希望不高,也想钻个空子,来抢新神器,谁也说不准万一真抢到了呢? 当然就明眼人看来,这种妄想简直是蠢到爆,如此万众瞩目的场面,除非有特殊本事,或是天下无敌,否则即使抢到了神器,也只会成为众矢之的,非但不是幸运,还有杀身之祸。 喧哗纷扰,这些人在外围就已经战成一团,你砍我、我斩你,其中包含司徒小书率领的封刀盟人马,还有宇文镇魂亲率的六扇门队伍,正与诸多邪派之徒,战得乱七八糟。 “小书来了!一定是担忧这边的状况,真心带队来护卫帮手的!” 龙云儿惊喜道:“还有宇文老总,他是出了名的公正无私,不会为了私利而侵吞物品,有他和小书一起来,就不用怕那些邪魔外道了。” “天真!”温去病哂道:“宇文老儿的私德,我不与置评,但一个只有私德,却不懂权谋的人,哪坐得稳这位子?这里现在有的,不是一箱财宝,而是一件神器,宇文老儿自己不贪,却不代表他不会以大义为名,将这件神器依法没收,上缴朝廷。” “呃” 一被点醒,龙云儿登时语塞,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但温去病又笑了起来,“放心,这东西是轮不到宇文老儿,或是谁来强占的,因为” “因为神器已经认主了吗?还是” 龙云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没看见温去病施行认主程序,而即使是铸造者,若没有施行认主程序,神器也不会主动认可,难道这一件特别? 还在思索,左方的熊熊大火中,破开一条风道,司徒小书一马当先,直闯而来。 “温大哥、龙姊姊,你们” 话还没喊完,两人右后方的火壁,忽然冷风飙起,寒气拂来,将带着地火高温的烈焰,瞬间熄灭,一支队伍奇兵突出,先一步杀入,先头几名成员手拿装备,身穿制服,正是密侦司的人员。 他们高灭火杀入后,分别往两边一站,一名大汉从中排众走出,脸色苍白,明显伤重未愈,但一身威煞,雄强横霸,让人不敢轻忽,赫然便是密侦司大统领龙晋滔。 这么一名月榜前列的大人物到场,基本情势已定,在外厮杀的各派邪人、绿林强人,现密侦司捷足先登,还有大统领亲自到场坐镇,知晓大势已去,纷纷放弃夺宝打算,反向杀出撤离。 宇文镇魂和底下的六扇门捕快,直接追杀那些人,没再试图进来,很有默契地把这里让给了密侦司处理。 司徒小书与封刀盟人马鱼贯进入,但看密侦司的精锐队伍已抢先一步,都站在外围,帮忙扑灭火势,没有夺宝打算,静观变化。 “这” 密侦司大统领的眼界不凡,手中又有神兵,一见天狼魔卷轴,就知此物不凡,玄妙深奥的气息,较诸龙头大刀,似乎更胜一筹。 “不是普通的神器!” 龙晋滔目现惊愕,神器的存在,通常是为了追求特殊功能,诡异奇奥,玄秘深深,虽然威力不强,运用得好,却往往比力量强大的神兵更难对付。 反过来说,为了避免过强的能量,造成干扰,神器的品级通常不是太高,这样既便于,使用起来也不易失控这不是人界的常识,是神、魔两界流传过来的知识。 可现在,眼前的这件狼皮卷轴,厚得像是挂毯,上头奇光流转,道痕深蕴,显然就是具有特殊功能,上应天道的类型,可偏偏威能暗藏,等级高过寻常神器,这两者相辅相成之下,那岂不是 顾不得更多的思考,龙晋滔伸手就往天狼魔卷轴探去,先要将此物掌握在手,再谋其他。 放眼全场,应该是没人能来抢宝的,即便是伤重未愈,龙晋滔也有着这样的自信,司徒小书气候未足,龙秘书火侯太嫩,俱不用放眼内,倒是温去病神秘难测,未可轻视,看似战力低微,却说不定会有惊人之举。 龙晋滔伸手取神器,注意力倒有六成,都放在倒卧龙云儿怀中的温去病身上,然而,到了最后,变量却不是来自眼前,而是顶上。 一道沛然震波,含带无穷威煞,来自天顶,轰然打落,就砸在神器周围,滚滚气浪扫出,附近所有密侦司人员,不是软膝跪倒,就是翻身栽趴,即使龙晋滔都被轰得连退数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当烟消失,一个英武身影站在新神器旁,明艳照人,却凛然不可侵犯,威武若天神,正是武苍霓。 “这是我向温家主订制,特别由海外输入的神器,是我神都武家的私产,谁敢妄动!” 不容质疑地说着谎话,武苍霓俏眉含怒,伸手拿起了天狼魔卷轴,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横竖自己已证道天阶,说什么都没人能反对。 触手瞬间,天狼魔卷轴散出一丝寒气,幽光玄奇,武苍霓是识货之人,如何不知道此物了得,心头暗自一赞,表面却不动声色,持续维持着肃杀之态。 “神器是我武家所有,谁想要抢夺,先问我答不答应!” 话音含劲出,不只声传全场,更笔直传透出去,声闻数十里,远近帝都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见证天阶者的威能。 “还不走?” 没有特别厉声说话,武苍霓淡淡一句,却是没有人胆敢挑战,龙晋滔森寒着表情,二话不说,领着一众密侦司人员退走。 神器已经有主,留在这里也是多余,一众人等纷纷撤离,龙晋滔意味深长地看了武苍霓一眼 天阶势力的新时代,正式开启了啊! 十三章 武家的欢庆 虎踞国公府内,灯火通明,鞭炮一串接着一串盛放,门前撤去岗哨,由帝都各处聘来的名厨,带着手下弟子,运着各色鲜蔬、牛羊鸡鸭,纷纷到来,摆下流水宴席,款待登门拜贺的宾客,还有闻讯赶来的帝都百姓。天籁小说ww 神都武家,是高门大户的老牌贵族,传家的历史之久远,甚至还过了李氏麒麟王朝,素来自重身分,不随便与平民百姓厮混,若非对等门户,甚至不允许上门来,这回会打破规矩,在门外大摆流水宴席,与众同欢,完全是乐得疯了。 不光是帝都之内,就是在虎踞郡内,神都的上空此刻也是烟火一道道,冲天而起,城内处处敲锣打鼓,笙歌传响,用最夸张的方式,恨不得立刻让全郡百姓都知道,武家有人登临天阶了! 世家大族,非常讲究规矩,因为规矩牵涉到规格,太高的行事规格,会给人错误的暗示,保不准就造成权力变动,或是鼓动了什么人的野心,因此,正常情形下,哪怕有什么大喜事,也不是想怎么庆祝,就能怎么庆祝的。 这回武苍霓踏足天阶,武家表现的欢庆规格,甚至过了家主继任的典礼,无论是长老团,还是各房各系,都没有异议,急着向全郡,甚至全帝国夸耀,要让各方势力都晓得:从此刻起,我神都武家有天阶坐镇了! 换了别的时候,就是有高手身成天阶,尊贵犹在家主之上,都不会让武家欣喜若此,但新帝国建立以来,除了苍溟龙家底蕴深藏,或许存着一名天阶未现,其余五郡五家,至少枱面上,没有任何天阶在列,甚至苍溟龙家都可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哪一家如果能出天阶者,就成一枝独秀,稳稳踏在六家顶上,更何况,诸天神魔已开始活动,哪一家有天阶倚仗,在神魔乱舞的时代,就能稳定家族,甚至进而占据有利位置,连横合纵,谋立家族万世之基。 因此,武苍霓晋升天阶之事,成了神都武家的意外大喜,不但自家人欣喜若狂,其他世家也将这视为“人族之光”,纷纷上门庆贺、示好,希望能为今后的亲密往来加砖添瓦。 更别说,传回来的情报中提及,武苍霓不但以强绝之姿,铸法身、登天阶,更立即入手一件功用不明的神器,简直是想什么就来什么,顺风顺水,声势正旺,日后前程更是不可限量,谁愿意在这时候开罪武家? 虎郡国公府内,各家、各派的使者来了一波又一波,备妥携来的厚礼,堆得如同小山高,件件价值不凡,武家的仆从整理到手软,除了在府中大摆豪宴款客,世子武战豪更亲自出来接待,不顾身上还带着伤,连连为贵客把盏劝酒,欢笑不绝。 至于这场欢庆会的真正主角,武苍霓始终未有现身,摆足了高架子,却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得这样再合理也不过。 天阶者,从此称尊非凡,踏上了仙神之路,不能再以人视之,自然有天阶者的傲气与排场,哪是说见就能见的?如果武苍霓出来回礼,亲切接待宾客,反而没有天阶者的格调了。 再说,依循往例,天阶者度劫成功,称尊非人后,都必须立刻闭关,稳固境界,少则三五天,多则十余年,为将来的漫漫修途,稳固基础,这是重中之重,哪会有天阶者花心思去摆宴夸耀? 通常,都是天阶者的家人、门徒,第一时间举行庆祝,告知天下各派,先热闹个一波,等到天阶者稳固境界,功成出关后,才举行正式的成道典礼,但这一回的庆祝,就不再是广邀各方,而是帖子给地位相若的对等人物,堪称高峰之会。 眼下帝国动荡,京中情势不稳,暗流汹涌,众人都猜测,武苍霓的闭关不可能太长,估计也就是几天到十几天,但无论如何,今日的宴席上,她肯定不会出现了。 武苍霓度劫登天的过程,全帝都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那骇人的声势,还有最后神一般的转折,成为宴席上宾客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除此之外,武苍霓新得的神器,也吊足了人们的好奇心。 宾客们一面敬酒,一面出言挤兑武战豪,神都武家得此奇宝,堪为大喜,应该有大家族的风范,拿出来给所有人开开眼界。 武战豪笑得欢愉,却也只能大打哈哈,自己虽是世子,又是大姊的亲弟,可那件秘密神器,自己连看都没能看一眼,压根不知长相,又怎么拿得出来? 宾客们虽然出言挤兑,可并没有谁真的预期武战豪会拿出神器来,这是一个家族的重要底牌,越是秘密,越能挥奇效,换了是自家,也不会当众拿出神器来炫耀,甚至在不得不公开之前,都要列为绝密,知情者,知道一个杀一个。 秘密探听不出,但大家猜猜总碍不到谁,于是来自各家的使者,就在席间状似闲聊地交换信息。 有人说神器是卷轴,也有人说是书册,还有人说是一块狼皮……相较于此,有说法指证历历,表示看见了一块龙皮闪闪光,仿佛随时会化身为龙,甚至也有人说神器是诸多符印组成。 至于神器的功能,那更是各种传闻,光怪6离,什么猜测都有,各家各派的使者,藉着这些猜测,试探武战豪的反应,却见这位年轻的世子始终微笑不语,似成竹在胸,城府深深,不露端倪,登时大为敬佩,觉得神都武家除了一个武苍霓,还有一个世子也不简单,殊不知,武战豪肚里也是满满的问号。 ……老姊,神器是妳在拿,麻烦就扔给自家,这么作人好像有点奇怪啊! 无论如何,这是神都武家的大喜事,整个庆祝活动从黑夜到白天,没有停歇,还越来越是欢腾,把帝都内外的关注目光,全引到武苍霓,与那件神器上头。 然而,表面的谎言与假象,可以唬弄普通人,但真正的明眼人,却能从中品出不对劲的地方,晓得除了神都武家之外,领南温家,更是此次事件中的重中之重。 武苍霓意外度劫登天,事前全无风声,也无预兆,这可能是精妙的布局,打了个突袭,也可能是个单纯的意外,这一点,除非是武苍霓的心腹,否则旁人无从知晓。 但至少有一点,当面没人质疑,可谁都知道事情不对,不管武苍霓有没有向温去病购买神器,那件秘密神器,绝不可能是海外输入,因为在武苍霓度劫的同时,底下温宅也有雷劫,正是神器诞生的征兆。 换句话说,温宅之内,有人造出了那件神器,有那么一个人……能造神器! 这个讯息,才真正是细思恐极,天阶者不常有,但能打造神器的匠师,却是绝无仅有,就算是九龙寨中,那几位被高高供起的顶级大匠,也不敢说一定能打出神器、神兵来,成功机会顶多两三成。 相比之下,就算嘴上不好承认,可在世人心中,神兵大匠的价值,无疑高过了天阶者,而这样的稀有人才,竟然藏在温宅?是温去病的手下?还是他延揽来的人才?岭南温家到底藏了多少实力?多少秘密? 当人们的目光群集于神都武家,一些真正的谋算者,却把目光落在岭南温家,这次的神器事件,还有之前在追月舫上,三言两语,识物如神的眼力,都已经显示,温去病这个人非同凡响,其锋芒越来越掩藏不住,正在逐步放射出来,惊慑天下! 对此最为有感的,则是正陪在温去病身边的龙云儿。 “……最觉得哥哥你有问题的,应该是龙大统领吧?他当时的表情就不对,目光一直在看哥哥你。” 龙云儿道:“但他不管看出什么,往上呈报,都会通过姊姊那一关,姐姐如果继续耍白烂,他看出什么都没用吧?” 温去病运功调息疗伤,还有余力听着龙云儿的话,直至收功,思索数秒,这才冒出一句话来。 “……昨晚,帝都伤亡多少?” “咦?伤亡?” “……天阶者度劫,挑深山秘境,固然是为了汇集天地元气,以铸坚强法身,但另一层意义,是挑个没人的地方,避免造成死伤……天上又是雷又是电,有时候还有风火什么的,每一道雷劫的碰撞余劲,扫到地上,都可以死很多人。” 温去病喃喃道:“昨晚的劫雷规模特大,把帝都大阵摧破得七七八八,光是那几道龙卷风……这附近是人口稠密区,加上劫雷对撞时后的爆击,我想附近的伤亡恐怕不会小,不知道有没有人关注这……” 只是下意识地说着,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现她愣在那边,遍即苦笑,摇手道:“算了,我现在的立场,关心这些事很搞笑,忘了吧。” “不!” 龙云儿擦了擦眼角,调整情绪,露出一个笑脸,“云儿觉得,能跟着哥哥你,真是太好了。” 十四章 增幅器 “……不过,哥哥造出的这见神器,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趁着与温去病在一起,龙云儿把好奇已久的问题提出,这恐怕也是现今大地上,各大世家、门派,都想探知的大秘密。 天狼魔卷轴,并不在武苍霓的手里,她拿在手中,稍稍作个样子,混过场面后,就把卷轴归还给温去病,连这神器到底有什么妙用都没问半句。 龙云儿虽是温去病一手出来,终究时日太短,看不懂那些太复杂的符文,更无从判断神器的具体功能。 “这个……是我想作很久的一个东西,已经是第四百多次改进设计了,之前也试作过,后来发现如果不是神器,就负荷不住,实现不到我要的效果。” 温去病抚摸着黝黑的狼皮,道:“我本来的估计,唯有藉着蕴藏于帝都龙脉中的灵气,汇集天雷地火,才能铸炼成功,这回算是歪打正着,效果却比预期中更好,成了地神器,虽然我不太懂,但这也许就是冥冥中的天时……无心插柳,柳却成荫……” 不是刻意去计算,取得最好的天象,却意外得其“天时”,有了比预期中更好的效果,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从某些方面来说,是对自己身为铸造者的一种否定,因为这一切不在驾驭之内,但……自己并不觉得难受…… 慢慢回过神来,温去病看见仍愣在眼前,等候答案的龙云儿,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身为匠师,最在意的是过程,既然造器成功,结果与荣耀早就被抛诸脑后了。 “……增幅器!”温去病点头道:“天狼魔卷轴,是我特别打造出来的增幅器,能对天阶级的术力产生效果,予以增幅,稳定将术力效果翻倍,以天阶来说,大概可以提升一重的效果,小概率事件下,有提升一个境界的可能。” “境界?”龙云儿问道:“是指天阶的低中高段吗?”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温去病耸肩道:“度劫成功后,踏足天阶,就可以称尊,依照各自所选择的方向,成为佛尊、仙尊、妖尊、魔尊,或是什么兽尊、武尊,个别穷极无聊的状态下,说不定也有婊尊或贱尊,哎呀,随便啦,反正尊这个敬称,从天阶一重可以用到九重,跨度很大,水份也很高,不是顶着一个尊字就屌炸天的。” ……一重到九重都是称尊?这涵盖的范围也太大了。 成为地阶武者后,龙云儿对此的感触特别深,从文字上来说,自己与那些半步,都是地阶,但战力根本就不能比的。 “没有精确一点的称呼吗?” “当然有!称尊只是登天的附赠,等到在空间法则上有所突破,迈过第三重天阶,即身成大能,在诸天万界都算排得上号的大人物了。” 温去病道:“百族大战时,妖魔两边的决策高层,基本都是这些大能,妖都封神之战,也只剩下这些大能与尊者,没见到什么万古者。” “万古者?”龙云儿反应过来,“就是高段的天阶者?” “对,在时光之道上作出突破,踏上第七重天阶,可称万古者……但别问我为什么,我也只是这么听说而已。” 温去病耸肩道:“我自己的理解是,登上这个高度,就很难殒落,寿长万古,比乎天地,所以称为万古者……只是我个人理解啦,现实是不是不好说。” “那……万古者之上……” 龙云儿问得小心翼翼,总觉得自己追着这个问,好像格调很低,但又忍不住这个好奇心。 “……妳越来越八卦了,这是妳该真正关心的吗?”没好气地看了龙云儿一眼,温去病摇头道:“登天称尊进大能,斩破万古证永恒……迈过九重天阶,来到天阶顶上,就是永恒者……那境界的逼格太高,我理解不能,所以就别指望我了。” 龙云儿问道:“所以……永恒存在,就是诸天万界的神魔之顶?没有更高的了吗?” “或许真有吧?诸天万界,天外有天,可能只有等一朝翻出天外天,才会发现外头,只是连绵不断的一天又一天。” 温去病感叹一番后,正色道:“但至少目前所知,永恒者就是当前的诸天万界之顶,属于那层次的,不是神魔之祖,就是神中之神、魔中之魔……百族大战,没有这层次的存在出现……好吧,没有直接出现,可有没有间接干涉……老实说,我们交手的对象,层级太低,所以对面那边也不得而知。” “层级太低……哥哥你这么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场大战,大家是那么努力,拚了命才好不容易打完的,可你这么说,好像我们都只是在和低层次的喽啰战斗……” “纠正两点,第一,就算低层,那也是天阶,是要用尽力气,赌上性命,用堆尸体的战术去拚,才能干掉的,别把人家说得像是随手可灭,真正随手可以被灭的是我们!第二,战斗的是我们,不是你们,别随随便便把自己框进去,你们这些家伙当初连军饷都有一月没一月的……” 惯例的牢骚发完,温去病喟然一叹,“要追究这档子事,就要追溯百族大战的起源,妳应该知道,最早的时候,那并不是神魔为了侵略我们,而进行的战争。” 龙云儿点头,百族大战最激烈的篇章,大概是妖魔全面入侵,碎星团也应势而起的最后十年,但如果追溯源头,百族大战的初始,却在久远之前。 最初,那仅是兽族之间的小纷争,两个小兽族打来打去,各自呼亲唤友,拉帮结派,把械斗规模越扯越大,后来甚至把人族也卷入。 人族希望驱虎吞狼,暗中挑拨,却意外引火烧身,事情被揭发后,自己也被卷入,再碰上当时已经相当深刻的种族仇恨,战争加剧,你打我、我打你,除了人兽之间的仇恨战争,甚至人与人、兽与兽也内战不休,就这么打到最后,双方都开始另找帮手。 也不知是哪方开的头,妖、魔都开始大量出现在战场上。 召唤妖魔,以供驱策的术法,人族有,兽族也有,以前也没少用过,但基本都只是单体使用,召唤出强力的妖兽、魔物,以供驱策。 妖魔进入人间,似乎受到某些莫名限制,哪怕来到人间的等级越来越高,却始终没法大量出现,直到……某个时刻起,不知是因为意外事故,还是什么缘故,妖魔开始大量进入人间,并且反客为主,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主动攻城掠地,搜刮资源,建立势力。 从那时起,百族大战整个失控,之前各方会战的混乱局面,此刻看来,不过是茶壶内的小小风暴,与之后到来的血腥乱世,根本不能比。 大规模的屠杀、种族灭绝性的杀戮,就是在那之后才出现,给予人、兽族惨痛的教训,回想起召唤妖魔,驱策为工具的过往,已是悔之晚矣。 “……所以,事情的起源,妖魔的入侵,最初只是一项意外,或者说一连串的意外,造成妖魔入侵,并不是妖魔处心积虑,想要侵略人间,把我们掌握在手里。” 温去病摊手道:“很遗憾,人间……至少我们这个人间,不是真那么有价值,也没有珍贵到让妖魔们不顾一切,非要把这里弄到手不可……这也不坏啦,他们如果不是非弄到手不可,我们抵御起来也容易点,最怕就是遇上有必死觉悟的对手了。” 自己的世界,不是真的那么宝贵,龙云儿闻言有少许失落,不晓得好不好学温家哥哥那样想得开,把这当好事来看。 “傻瓜!被敌人当宝贝,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的?象以齿焚身,我还巴不得妖魔当我们是一堆臭狗屎,对我们不屑一顾咧,那也就不用打仗了。” 温去病苦笑两下,摇头道:“但战争打到最后,我发现妖魔的态度也变了,对人间执着起来,似乎发现我们的世界有什么特殊性,或是不凡的价值,本来指挥两族大军的首脑人物,都仅是大能,各行其是,彼此还有冲突,却忽然联手起来,背后出现万古者的身影,让我们多费了很大力气……” 这也是碎星团打到后头,越来越焦躁,压力越来越大的理由,若不尽快把战争结束,时间拖得再长,那些开始位居幕后的万古者,甚至永恒存在,跨足到幕前来,那就真的要完蛋了! 龙云儿边听边想,思索其中的关键,因为这也关系到将来诸天神魔回归后,人族的未来,好半晌,才道:“那……妖魔后期执着于我们世界的理由……” “不清楚!我曾有过几个想法,但没有测验的手段,不过……” 温去病扬了扬手中的天狼魔卷轴,“既然把这东西造了出来,或许可以试试看……咦?” 眉头皱起,温去病侧眼瞥看门外,五米外的房门口,莫名的浓雾从门缝里传透过来,鬼气森森,更隐约可闻啜泣、哀号之声,而门扇之外,邪影幢幢,给予人不祥的感受。 龙云儿与温去病互看一眼,心头有数,有客人上门了! 十五章 出城访友 一场声光效果十足的铸炼大戏,温去病租用的豪宅,连同前后大院,彻底烧了干净,更还形成坍落,变为一个焦黑的凹坑。 这样的房子,当然不可能再住,温去病由衷庆幸,这房子只是租用,毁了也就毁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半点也不用操心;更庆幸的是,自己是向黑社会租用这座宅院,所有善后问题,自然有黑社会出面摆平,要不然,别的不说,光是牵连左右邻居的善后问题,就够自己头痛半天。 一段删去面容的影像,就够摆平那座宅院的赔偿,浮萍居还说话算话,立刻拨了所属的另一处帝都豪宅,归于温去病名下,所以,两人很快就转移到了这所新宅院,温去病也直接找个空隙,顺手就把这段影像扔上太一空间,安排竞拍。 这些事情都完成后,温去病才凝运五德之气疗伤,并且与龙云儿说话,而能够在这当口,立刻找上门来的人物,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浮萍拘提供的这所宅院,地方不算特别偏僻、隐密,但两人是透过浮萍居隐蔽转移,又明言想清静休息一段时间,虽然顶多撑个半天,就会被人找到这处新落脚点,可半天时间内,普通人肯定没法这么快就发现,来砸浮萍居的招牌。 不过,温去病对此不感意外,甚至可以说早就在等这批宾客上门了……虽然上门的方式,有些出乎意料就是了。 五米外的门口,青红色的邪芒流转,从门缝间隙中渗入的雾气,鬼气森森,带着强烈的不祥意味,让人光是看着,就阵阵发寒。 “……倒还真是一副冤魂作祟的场景。” 温去病失笑道:“希望门开了,后头不会那么老土,直接两具棺材摆在那里,以前香雪总爱玩这一招,看都看习惯了。” 说着,温去病不做掩藏,举起手直接一拂,隔着五米的距离,就把房门打开,冒着青光的血色浓雾,滚滚涌入,邪祟汙秽,将整个房间染成一片幽冥世界。 而房门口,邪雾的源头,一个纸扎的女童,穿着红棉袄,梳着小辫子,脸上红通通的两个小圆,更提着一盏红色的纸灯笼,看似喜气洋洋,却透着说不出的邪异。 “国是家、善作魂、勤为本、俭养德、诚立身、孝当先、和为贵……” 纸扎女童提着灯笼,欠身施礼,语音并非来自口中,而是直接从身旁空气响起,似歌非歌,说着让人难解的话语,不时更夹杂几下童音嘻笑,有男有女,倒像有一堆看不见的冤魂,寄托在纸人内,出来作祟。 邪异鬼祟的气氛,能让常人毛骨悚然,却又怎么吓得住温去病?他拱手为礼,回敬纸娃,虽然一语不发,却在等着纸娃的回覆。 ……这么明显的来势,白痴都都看得出是与鬼族有关,此刻在帝都……或者在整个人间,与鬼族最大相关的就是…… 一道碧油油的鬼火,自灯笼中喷出,射向温去病,似来意不善,龙云儿护郎心切,就想挡下,却被温去病拉住,没能上前。 火光一闪,碧火正中温去病眉心,渗入进去,温去病脸色一下变绿,随即恢复正常,而那个邪异的纸娃,莫名燃火焚身,瞬间烧得干干净净,一切邪异鬼气也跟着消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龙云儿很清楚刚刚发生的都是现实,不但自己知道,温家哥哥知道,恐怕连帝都大阵都清楚知道。 单纯光是帝都大阵,还做不到钜细靡遗,可由天阶者亲自操作大阵,那就真是在监控范围内,近乎全知了。 但……一来,温家哥哥制作出的屏护伞,已经全数热销出去,现在帝都之内到处都是,令大阵出了不少漏洞;二来,连场大战,破去四处阵脚,再加上一波超级规模的雷劫,把大阵撕扯得支离破碎,如今这座大阵还剩多少功能,恐怕很成问题,所以……纸娃造访,这事能否瞒过大姊,确实是可以赌赌的。 “……瞒过她的机会,低于三成,不过,火光里藏的讯息,她就算身成万古,也不可能读得出。” 温去病长身而起,道:“我要出去一趟,妳待在这里,别乱跑出去。” 这个反应,龙云儿并不意外,纸娃是温去病等待已久的“客人”,纸娃既然来,更送来讯息,收到讯息的温去病,肯定立刻会有动作。 “……哥哥,世事难料,此去一切小心。” 蕙质兰心,龙云儿不敢说太多,纯粹以这样的方式,表示自己的担忧,并不多问温去病要怎么瞒天过海,避过大阵的监控。 温去病点了点头,往门口走去,不一会儿,一个巧妙改扮,隐去容貌的男子,静静出了门,过不多时,又一个这样的男子也出了门,前前后后,共有十五人之多。 这些人里头,既有向浮萍居借来的特派人员,也有温去病自己制造、注入气息的机偶,把瞒天过海进行到底,而他自己却不在这十五人当中,一早开启了装备,悄无声息地藏匿出门。 之前制造的屏蔽伞,原理简单,只能屏蔽大阵的监控,却等若宣示此地无银三百两,让每个人都知道伞下有问题,这并非掩人耳目的正道,应该是在大阵当中全然透明,真正隐形,这才是无影无踪。 这样的装备,温去病自然也作了出来,只不过暗藏在手,让别人都以为自己只做得出屏蔽伞那层次的东西,这才能在关键时刻,配合五德之气,暗度陈仓。 如今,温去病离开宅第,有十足信心,在大阵监控中完全隐形,就这么直直朝着约定地点赶去。 上趟与极乐堂的重要人物碰头,自己趁着接触,悄悄传了一个讯息,讯息中只有三句话,前两句,是两件宝物,分别是当初碎星四大武神抽奖时,从六道宝瓶中所抽出,分属于韦士笔、尚盖勇的那两件。 只写这两件,而非四件,是因为韦士笔与尚盖勇交换了宝物,而知道这个事实的,除了已经不知去向的那个人,就只有四大武神自身。 这两句话之后的第三句,就是非常简单的一句“我来修”。 话说得简单,内中蕴含的意义,却只有彼此才知道,山陆陵的真相,是碎星团中的绝密,特别是“碎星团技术总监”的身分,碎星团内,只有五个人知道,绝对没有第六人。 能真正看懂这三句话的,唯有当初的那个人与四大武神,假如尚盖勇当真藏身在极乐堂,那么,这句暗语他肯定看得懂,所以,温去病一直在等待极乐堂的回应。 潜藏身形,温去病来到约定地点,那是一处帝都中的棺材铺,温去病套着形貌伪装,进了店里,里头除了一名面容蜡黄的伙计,就别无他人。 这名伙计似乎也等了温去病良久,见他到来,什么话也不多说,就朝后头的棺材指了指,温去病二话不说,进入棺材,由这名伙计把棺材封上,跟着,店里就来了四个人,把棺材抬着走了。 温去病躺在棺中,一切感知被屏蔽,听得见外头的声音,却无法把思感延伸出棺外,棺木内侧定然有封禁符咒,或是特殊涂料。 关于这点,温去病也不紧张,更没有试图突破这些禁闭,免得给对方造成不必要的刺激。 不过,哪怕感应不到任何事物,可沿途的转向、轻重震动,还有听见的声音、渗入棺中的气味,温去病仍能精准判断出自己的位置。 这些年来,自己反覆构思过重返帝都,在活动时会遇到的状况,早把帝都地图看得滚瓜烂熟,定期向浮萍居购买最新情报,此刻在脑中,一张帝都地形图清楚呈现,再结合周边感受到的动静,自己到底被带到什么位置,再明白不过。 ……这是要出城啊! ……也难怪,城内始终是大阵笼罩范围,不管要作什么,在城外怎么都方便点。 棺木由一支送葬队伍陪同,出了帝都后,折向往西南,又行出数里,来到一处山洞中,停了下来,棺木被放到山洞里,所有人退了出去。 没人来交代一下,棺内的温去病有些尴尬,不晓得该不该自己破棺出去,正自犹豫,外头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还等什么?自己出来吧!” 声音不大,但传入耳中,温去病就像被雷打到,脑里轰然一声,顾不得多想,振臂一挥,棺木盖顶登时破碎,温去病长身而起,从棺材中站起身来。 黑暗的山洞内,点着十数根火把,对面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其中一个石凳上坐着人,是一名体型高大,相当壮硕的汉子,虽然没有山陆陵那么夸张,但也是一米八的个头,满面胡渣,眉宇中一股郁色,但神态平淡,顾盼自豪。 中年汉子着胸膛,身上披着一大块虎皮为披风,只有在襟口的部分,用一截拇指粗的黄金锁链扣住,底下就是长裤与皮靴,手上带着玉扳指,一身气息横霸,在看见温去病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似乎不太确定。 反倒是温去病,激动得难以自己,一开口,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哽咽。 “……老尚!真是你!” 十六章 恨不相逢 “你……你是……” 坐在石桌前,尚盖勇眉头紧蹙,望向面前的年轻男子,表情犹带几分不肯定,“是你吗?” “喂,这么说话,很对不起朋友啊,当初你为了讨那臭的欢心,去偷古玉马头,结果被砍得重伤濒死,藏在水沟,是谁把你从里头捞出来?又是谁帮你引开追兵,还给你找吃的找药?” 温去病强作镇定,耸肩道:“虽然,后头我们两个都误入歧途,不过,好歹最初只有我们两个共患难,才不过多久没见,你不至于这么快,就把老兄弟给忘了吧?” “阿山?” 尚盖勇惊喜站起,大步朝温去病走来,先热烈地给了一记拥抱,跟着重新端视起老兄弟的面容,眼中又是喜悦,又是感慨。天籁小说|2 “六年不见,你的样子变了很多,可……可你怎么会变成……” “一言难尽,现在外头一堆人看到山6陵就喊打喊杀,我总不好再用以前的样子去活动吧?再说,你本来就知道,那又不是我的真面目。” “知道是知道,但后来你都是顶着大个子的模样活动和加班,越来越难得看到你的真样子,时间久了,也想不太起来你是啥样的……还有,怎么你是姓温的?” “不然,我应该姓冷淡吗?行走江湖,不用真名是常识啊!要不然,那回魔帅的手下咒杀我,怎么会功败垂成的?再说,你难道就真姓尚了?你祖上不是姓秦的吗?” “那是千年前的往事了,改姓尚也好几代了,我爹也是姓尚,哦,不过我曾祖父是姓上的……所以,你真是姓温?真是那家打酱油的?为何你以前从未说过?” “说了有什么好处?让你们打免费的酱油吗?别闹了,当初口风不紧,让你们知道我被人退过婚,接着就被你们一路笑过来,还想问我是被哪家退的婚,又说要去替我灭门、又说要去奸光他们全家妇女,还嫁祸给魔族,替我报仇……我敢告诉你们我姓啥吗?” 两方快交谈,一句跟着一句,当一段话说完,六年来累积的空白与隔阂,仿佛全消失不见,无声对望后,又是一下充满力道的拥抱,积压已久的情感,瞬间激昂起来。 “抱歉!兄弟,其实我很想哭。”尚盖勇道:“但我曾对自己立誓,从今之后,我只流血,泪是与我为敌的人去流!” “好!豪气干云!”温去病若无其事地抹了抹眼角,赞道:“能振作起来,不把时间浪费在颓废上,这才是大好男儿所为。” “又怎么比得上你?你故意去当人贩子,专门猎杀碎星者,是为了诛灭叛徒,还有营救老兄弟吧?我之前竟然没看出这点来,抱歉,把你家给炸了,还炸了两回。” 只要明白关键,要想通这些并不困难,哪怕谋略从来就不是尚盖勇的强项,他也把温去病这么做的用意想通了。 “都是身外之物,别介意,赔钱就行了,后头我会列帐单给你,别以为可以赖啊!” 温去病道:“你呢?极乐堂是秦氏后裔,你的族人,你逃亡后,与他们合流,联手行动?” “唔,就是这样,我那日侥幸逃脱,顺着血脉感应,传送到他们总部……大战期间,我们有过往来,原本那个人计画要清除掉的对象,包含他们,我暗中帮助,放了他们几次,算是累积了些故旧之情,我落难时,就蒙他们相助,毕竟大家都是同一血脉……” 尚盖勇缓缓说话,也问起了温去病是如何幸存的,更惊喜得知褒丽妲尚在人间。 “好!太好了!大家都还在!” 尚盖勇激动得两眼通红,握拳道:“只等我们把阿笔救出来,碎星四武神就能重新携手,横扫天下,阿山,你也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吧?” “当然!你们一个个不是笨手笨脚,就是连脑袋都笨,想要不把事情搞砸,我不来怎么成?” 重逢故人,温去病神采飞扬,尚盖勇也情绪激昂,与温去病对击一掌,随即神情一暗,“你我百劫犹生,可惜,那么多的弟兄,他们都……” “他们不在了,但我们还在,他们没完成的心愿,我们替他们完成,他们的帐,我们来讨。” 温去病道:“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最难得的事,既然你我不死,什么都还有希望,只要我们联手,什么都不会太迟。” “……不。”尚盖勇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很多事情,生了就是生了,已经失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 这个表情,给予温去病一个很不好的感觉,他佯装无事,淡然道:“我只信事在人为,你又几时变成失败主义者了?对了,当时你的那一仗,我略有耳闻,打到最后,好像……” “……那是妖、魔、鬼三族最高层,联合派出的使者。” 晓得温去病要问的是什么,尚盖勇果断道:“封神战后,次元封断,天地两分,妖魔无法进入人间,就串连鬼族一起,动早先预伏的后手,制造出一个身兼三族传承的使者来,在人间活动……这些是我得自鬼族的情报。” 承受温去病的目光,尚盖勇厉声道:“不错,我和鬼族联手了,碎星团是靠驱妖除魔起家,我却与鬼族联手,这算是一种堕落或是自我出卖吧?然而,又是谁先出卖谁的呢?” “……也不用说得那么严重,碎星团是专打妖魔没错,但可没怎么打过鬼族,它们早早就消失了嘛!没打过就没仇没怨,碎星团的宗旨是驱妖除魔,你联手的对象是鬼族,这两者没有冲突啊!” ……没有才怪! 温去病心知肚明地睁眼说瞎话,但至少在这一刻,是非对错,没有老兄弟的心情来得重要,尽一切努力,想让这个已经身心受创太过的老兄弟,能想开些,展露欢颜。 “对了,老尚你说你和鬼族联手了,是透过极乐堂吗?那名鬼尊……” “鬼尊是鬼族派来协助我们的,在天阶这等级的战力,我方确实欠缺,如果没有一名鬼尊压阵,帝都肯定是有来无回。” “咦?但封神台未崩,次元禁断仍在,鬼族是怎么……” “这个我们就不用管了,反正鬼族确实派了帮手来,这帮手又很给力,帮得上忙,至于鬼族怎么把鬼尊弄过来的?这是人家的机密,我们又何必犯忌讳去窥探?” 尚盖勇边说边挥着手,看似老实交代,其中却蕴含着一股强势,阻止对方在这上头追问下去。 温去病扬了扬眉,就像感受不到这股阻拦意味,耸肩道:“有得用就好,我现在正缺帮手呢,特别是情报方面,天牢攻击失败后,现在阿笔被关到哪去,根本就没有线索,如果鬼族那边能提供消息,就真是太好了。” ……要是龙云儿在这里,恐怕会非常纠结吧,觉得这样借助鬼族的力量,会不会就是出卖人族的开始?不过,自己倒是没有这些顾忌,横竖都是干逆天的事,只要能用,别说妖魔,连猫的手都想抓一只来用。 “……这个我会想办法,不过有一件重要的大事,得要在那之前完成。” 尚盖勇表情转为严肃,“救兄弟,是重中之重,但惩戒叛徒,同样重要,有一个大叛徒,我想在救出阿笔之前先处理掉,作为给他的贺礼……说不定,阿笔今次失手被擒,就是被这叛徒出卖的!” “……这叛徒投靠了密侦司?” 温去病的神情,一下也凝重起来,自己这些年来,除了救出老伙伴,同样没少诛灭叛徒,这是自己最痛恨的生物,他们为了自身安全,出卖同侪,手上沾了战友的血,这种人见一个都要杀一个。 六年下来,这类叛徒都已经被自己灭得差不多了,要说有什么遗漏,除非是背后很硬,能让自己忌惮打草惊蛇的,通常都是投靠了密侦司,成为其爪牙的人物。 更别说,还能够把韦士笔的情报出卖,这个人肯定不简单,必要尽早诛除。 “……投靠了密侦司吗?有点道理,说起来,应该是投靠了密侦司,这可能性最高。” 尚盖勇的沉吟,反倒让温去病觉得奇怪,“喂,那叛徒谁啊?我认识吗?第几大队的?” “你当然认识,就是你们队上的。”尚盖勇厉声道:“阿山,你在此时复出,正是天意,你要亲手清理门户。” “我队上出了叛徒,自然由我亲手诛灭。”温去病皱眉道:“不过说了半天,那叛徒谁啊?” “你以前的副手,武苍霓!” “武|苍|霓?武苍霓?” 温去病的嘴,几乎张成鸡蛋大,“她是叛徒?还出卖了阿笔?这情报哪来的?有没有搞错啊?” “不可能有错!” 尚盖勇恨恨道:“苍天无眼,竟然让这样的人登临天阶,让我们复仇倍添难度,昨夜雷劫,我……那位鬼尊曾出手截杀武苍霓,但被萧剑笏所组,月光贼尼还布下琉璃经阵净化,等到破阵而出,已经不及阻止她登天了。” 连串震惊,温去病口中的蛋,几乎变成鸵鸟等级,半晌才冒出一句,“老大,她出卖我们的证据是……什么?” 十七章 返本归元 “……因为浮萍居的从中作梗,我们直到刚刚,才确认温去病两人的下落,不久之前,那座宅院有大动作,先后出来了十七人,其中有与温去病形貌相似的,宅院内也有温去病的气息,可能是他故布疑阵的手段……” “不过,先前在岭南,他用过类似手法,悄悄北上,我们仍一无所觉,所以不排除他已经偷偷离开,甚至出城的可能。网” 密侦司的最新情报,透过分析与报告,清楚地读了出来,但与平常不同的是,身为大统领的龙晋滔,这回不是坐在那边,听着属下的报告,而是担任起了报告的一方。 能让堂堂密侦司大统领亲自读报告的,对方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体制上,密侦司只需要向皇帝负责,所以能聆听大统领报告的唯一人选,就是当朝天子李昀峰。 然而,尽管身为帝国最高情治机构的脑,龙晋滔却没有多少机会面圣,那位人族至尊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稳定,每次碰面,都清楚可以感受到皇帝身上的那股焦虑,还好像对这个应该全然听命于皇帝的情治组织,有种畏惧,不敢过问太多。 就是这个反应,龙晋滔意识到自己的地位不稳,甚至密侦司这个掌握极大权力的组织,未来可能都不太稳当,被利用完后踢开,只怕是早晚的事,因此,当神妃向他私下招揽,提起了那个计划,他没有太多考虑就同意了。 此刻,坐在椅上,看着软榻上的那名绝色女子,龙晋滔的感觉十分复杂,自己的性情桀傲不逊,最不能忍受听从无能者的命令,当初也是因此谋夺龙家之主的位置,事败后杀出重围,被迫流亡,接受这女子的招揽,加入了密侦司。 最开始,自己并没有打算久待于此,更不可能听命这个小丫头,密侦司不过是自己实现野心的垫脚石,迟早自己会反客为主,成就大业,然而,八年下来,历经无数明争暗斗,自己始终未能翻身过来,脚踏密侦司而成大业,始终被这女子牢握在手上,不得翻身,渐渐成为体制中的一部分。 ……这丫头无疑是一名驯烈马的好手。 ……如果当初的龙家家主,也有这样的能力与手段,或许自己会成为辅助龙家的治臣,不会因谋反,流亡在外,成为家族的叛徒吧? ……后期,自己才知道,这女子与自己同样出于苍溟,还是晚自己一辈的侄女,不过,那时知道这些,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所以,姓温的跑了吗?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管怎么跑,他始终会回来的。” 躺在软榻上,龙仙儿声如妙乐,优美动听,碧绿的长,委泄于床,在大红色的床垫上,就像绿色的丝缎,光润鉴人;赛雪的白嫩肌肤,吹弹可破,露出在外的雪白藕臂,姣好得宛如玉器,粉腿扬起的美妙曲线,说不出的诱人,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 龙晋滔自然是个男人,不过,看了这女人八年,已太了解这女人的恐怖,让他能够成功跳脱男女之欲,用冷静的眼神去凝视……而且,她现在的姿势,也让人生不出什么欲念。 躺在软榻上,龙仙儿翘着双腿,毫不端庄地举著书在看,书中不知记载些什么,她专心看著书,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密侦司的情报,枕畔还放着一叠花生,表现出来的模样,仿佛普通的民间女子,让别人看了,谁会想到她就是一手掌握密侦司,操控帝国地下风云的神妃? 龙晋滔道:“从亢金龙那边所得的讯息,加上我们自己这边的核对,基本已经可以确认,温去病深藏不露,不但是当年的碎星余孽,武功高绝,还可能与山6陵有大牵扯,妳仍然不打算动他吗?” “……动他?那不是太浪费了?”龙仙儿把书放下,道:“碎星团是密侦司的敌人,但我们的敌人……可不见得非是碎星团不可,晋王行动的日子,已迫在眉睫,与其多个敌人,不如多个帮手。” “妳是想要拉拢碎星残党为己用?”龙晋滔道:“这基本没有可能,碎星团是覆亡在我们手上,他们对我们的仇恨,根深蒂固,怎么可能和我们合作?” “合作的方法,有很多种……取得对方的善意,在对等的形势下携手,这是最简单的合作。” 龙仙儿笑道:“主动引导对方,让对方顺着我们指的方向去走,这同样也是一种合作……当然了,像你们常用的那套,把人带进小黑屋里严刑拷打,打到连他妈妈都不认得,出来以后脑子全是浆糊,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也是另一种合作。” “……这并不好笑。”龙晋滔摇头道:“能残存到现在的碎星者,都不是泛泛之辈,温去病更是人中之龙,手段高,武功了得,不是能轻易摆弄的对象,昨晚武苍霓登临天阶,以她与碎星团的过去牵扯,碎星余孽更添强助,而妳……虽然没提起,可妳的返本归元,成功了吗?” “没!”龙仙儿甜美地笑了笑,随意耸耸肩,“果然失败了……咦?我为什么会说果然两个字呢?” “妳……” 龙晋滔整个说不出话来,自己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却也没法想像,有人会把这等大事,全然不当一回事,还拿来说笑。 八年来,与龙仙儿的关系,名义上是属下,彼此间又时有竞争与敌对,相处上更似盟友,平等合作,因此长期下来,也得知龙仙儿的一些隐密。 其中,非常不可思议的一点,就是她登天阶的年纪与修练时间。根据自己后来蒐集的情报,她在皇宫离奇消失前,不但没有多少修为,更还已经残疾,可她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已经登临天阶,这之间不过短短数年,从无到有,哪怕以神魔的标准,这也堪称奇迹。 她展现出来的,更是一条闻所未闻的天阶之路,似乎快登天的捷径,存有许多破绽,平常大多数时候,都在闭关,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而且,每次在天阶路上再登一重时,还会力量全失,归为普通人,返本归元。 返本归元的时间,随着修为越高,也延得越长,自己最初探知这个秘密时,曾利用这机会加害,却反落入圈套,落入她算计中,惨遭吞噬力量,助她返本归元成功。 后来的一次,她佯装返本归元,诱自己上当,自己贸然出手,遭受重创后,她才趁机返本归元,等自己察觉,她已成功踏足第三重天阶。 不久前,她开始迈向第四重天阶,一旦迈过,就是进入天阶中段,身成大能,这一回,自己因为吃多了亏,怀疑可能又有诈,加上双方有共同的利益,计画又进行到紧要关头,所以没再对她出手,想说以她的城府之深,手腕巧变,没了自己从中阻挠,必能身成大能,结果……居然失败了! 龙晋滔皱眉道:“……返本归元未能成功,那妳……” 似这等高深境界的修行,进阶甚至需要返本归元,牵涉如此之大,如果修练失败,反噬也肯定非同小可,不会是普通受伤而已,虽说……她倚仗无上秘术,利用早先预留的血肉,重塑法身,可一些天阶层级的伤害,不会因此而不见。 “啊!遭了报应,登天路上一脚踩空,扑通滚回原点了。”龙仙儿笑道:“现在大概是天阶一重的程度,还好没掉出天阶去,不过想掉大概也掉不出吧,那个契约是以天阶为前题绑定的……可别因此就小看人喔,要摆平伯父你,我还是有信心做到的。”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龙晋滔心随念转,神情整个凝重起来,晋王举事就在这几日,神妃是己方的最大倚仗,而今修为暴跌,后头又拿什么去制衡各方势力,确保计画不会出错? 身为同族人,又明白龙仙儿的部分根柢,清楚她最近的行踪,龙晋滔很快就想到了一些关键。 “对了……是这样,妳的血脉……修行的禁忌……涉及私怨……妳杀了龙广美,这是返本归元失败的理由?” 线索迅串联,龙晋滔错愕道:“妳明知会是这结果,却还是下手杀她,让自己的修练失败?为什么?” “哎呀!虽然伯父是长辈,但也不能随便干涉人家自由的。”龙仙儿一根指头放在唇边,俏皮笑道:“修练又不是人生的全部,人家就快要不是少女了,想要抓住青春的尾巴,尽情任性一把,这种事情……伯父您老人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妳、妳疯了不成?” 龙晋滔瞠目道:“诸天神魔回归在即,抢在那之前身成大能,就能有足够筹码,掌握人族,到时候妳想怎么任性,想怎么为所欲为都可以,又为什么……” ……虽然知道这女人疯得厉害,但这回,她也疯得太彻底了…… “呵!怎么说呢……” 龙仙儿的笑容,渐渐变得……透明。 “总还是有些事,想趁着自己还有些人味的时候做完呢……” 十八章 永远是兄弟(紅包満五百加更 龙仙儿的思路,龙晋滔完全跟不上,只能告诉自己,这女人癫的时候,疯得尤其厉害,正常人无法臆测,但另一方面,她的话意中,又隐约透露一些非常深刻的东西,一时难以索解。 追随在天阶者之侧,就会有这样的好处,刻意的指点,或是不经意间流露的一点讯息,都直指大道,但龙晋滔现在已经顾不上这点,神妃进阶失败,还大幅跌落境界一事,大大打乱了已订的计画,甚至可能让计画整个生变。 “妳如果失去力量,那计画的关键,刺杀李昀峰这一点上……” “无所谓,本来我就没打算自己动手,贾伯斯留下给皇帝小子的后手,是专门用来对付我的,由我来负责杀他,变量太大了,胜算也不高呢……” “那……” “这种烂差使,还是交给碎星团的朋友去干吧,碎星团的覆灭,不管是谁执行的,始终都是他下的令,这个锅他必须得揹,而这份因果牵扯,能把贾伯斯留给他的后手,削弱到最低,是最佳的执行人选。” 龙仙儿伸了一个懒腰,双拳握紧,尽显凹凸有致的身段,用轻松写意的姿态,说着关乎整个帝国,甚至人族命运的话题。 “与碎星者的合作,我会设法搞定,武苍霓新登天阶,暂时也不足为惧。” “妳确定?武苍霓结合的法则,是三十六先天大道之一的力之大道,度劫时又有诸多异象,恐怕……” 龙晋滔说着,忽然看见侄女上司比了一个手势,在颈上横切过,不晓得该不该把这理解为杀头的意思,眉头为之一皱。 “什么意思?” “永远别在一个女人的面前,拼命夸奖另一个女人!就算你是我伯父,说不准哪一次……就没命了!” 龙仙儿笑道:“况且,武苍霓的麻烦还很多,昨夜她登天证道,出手阻碍的可不只是亢金龙一个。” “还有别人?” 龙晋滔闻言一怔,昨夜亢金龙出手,袭击武苍霓,这点自己看出来了,那一击半途而废,到底是为人所阻?还是亢金龙临时放弃?自己还没琢磨出答案,却怎会还有其他人出手,自己却一无察觉的? ……况且,这个出手,最终也没有成功,那是被其他人给阻拦了? ……攻与守,都在自己无知无觉中发生,显示双方的层次,都远高过自己,这样的人物,在帝都之中…… “萧剑笏、月光神尼,她们……不,她们不可能会阻道武苍霓,应该是站在守护的那一方,那出手的……不会是紫阳真人,九外道中也……” 龙晋滔话声一顿,错愕道:“是极乐堂的鬼尊?可是,之前我们的推论,尚盖勇很可能未死,藏身于极乐堂,以武苍霓与碎星团的关系,鬼尊又怎么会出手阻她证道?” “……也许,武苍霓与碎星团的关系,并不如我们想像中的好呢,又或许,在鬼尊的眼中,对每个行为的意义解读,和我们人族不太一样呢。” 龙仙儿微笑道:“女人的微妙心思,伯父你尚且不了解,更何况是鬼族?”—— “等、等一下,我先弄清楚一下状况,首先,老尚你没有任何证据……” 温去病扶着额头,晕眩到不行,“你说武苍霓出卖我们,这个指控是没有任何证据的!” “要什么证据?我们不是审判者,而是复仇者,审判需要仪式,需要证据,复仇者需要的只是执行!” 尚盖勇的大手掌拍在石桌上,震得石桌直摇晃,“我们被诛灭、被追杀的时候,她做了什么?只是躲起来闭关,有出来为我们做任何事吗?她出关以后,又做了什么?她眷恋权位,接受李家的封赏,当李家的官,与李家同流合汙,这又算什么?难道这还不算出卖吗?” “呃,你可能有点误会,她虽然当官,却受李家忌惮,一路被贬官下去,从守关大元帅,最后都变成巡逻游骑兵了……” “那又如何?元帅是官,游骑兵就不是官?全都是吃着李家喂的粮,养出来的走狗!” “……老尚你这说法,好像骂光了帝国所有的军公教……你应该也知道,她继承着樵峰的理想,樵峰那小子……” “樵峰是我们碎星团的!真要继承他的理念,就应该替大家复仇,还有什么是比这更重要的?” “话不是这么说啊,她也很努力的,冒着风险,包容了不少旧兄弟,要是被发现了,不但她自己有危险,她所在意的西北大局更会后继无人,就此破局,所以她真是付出了很……” “她……庇护了旧兄弟?真的?我之前……没听说这件事。” 尚盖勇动作顿住,看着温去病,一脸困惑,温去病两手一摊,暗忖极乐堂的情报能力,似乎并不如何出众,武苍霓庇护碎星残党的事,原本是绝秘,但在她动用这批人力,强夺平阳城兵权后,虽然事后掩饰,仍不免走漏风声,已有不少闲言闲语出现,极乐堂对此一无所知,只能说是情报部门无能了。 本以为,这样说完,就能解释误会,但尚盖勇短暂一愣后,又回复怒容,喝道:“又如何?她收容一堆人之后,有出来为碎星团做什么事吗?她把西北大局看得比碎星团还重,那就是背叛!碎星团的弟兄,都这下场了,她袖手旁观,只顾着自己的理想和富贵,还拖着一帮兄弟……等等,那帮兄弟为何也不出来?他们……他们也背叛了?” “等、等一下……”情况有越来越糟的趋势,温去病急忙打住,“先别那么武断,大家都是死里活里过来的,可以多给他们一些信任,他们没有动作,肯定有什么别的理由。” “理由……不错,该有理由!”尚盖勇皱眉苦思数秒,猛地拍桌,“果然!他们被妖妇给洗脑了!” “洗、洗脑?妖妇?” 温去病瞠目结舌,就看着尚盖勇昂首向天,愤怒嚎叫。 “武苍霓这妖妇,居然把他们全都洗脑,成为控制在手中的魁儡!可恶啊,这妖妇,从前还看不出她这样恶毒!不把她开肠剖肚,枭首凌迟,如何能泄我心头之恨!” 最开始的几秒,温去病怀疑友人会否在开玩笑,但从神情来看,尚盖勇明显不是那个意思,而他咬牙切齿的神情,还有眼中的愤恨,也绝非作伪,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这是什么逻辑?不!这根本没有逻辑可言啊! ……就好像一个怨妇,窝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断钻牛角尖,无视这世界的真实,只是把事情朝最坏的方向,越想越糟,而且还是神智失常的那种。 ……这样的无理性思维,在自己记忆中,除了疯婆子有,其他的……大概就是恶鬼了! 意识到这一点,温去病心头一紧,双拳无意识地紧握,每一下用力,都是椎心之痛。 ……自己还是来得太迟,已经被摧毁掉的东西,终究不可能再回来了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掠过,再回过神来,温去病查觉到友人的目光有了变化,“阿山,为何你一直替那妖妇说话?难道……” 语气不善,更让温去病一颗心猛往下沉的,是尚盖勇眼中所露的凶光,那里头蕴藏着确确实实的杀气。 ……老尚,你…… 温去病心情沉重,正想说话,尚盖勇忽然伸掌按着头,猛力摇了摇,道:“阿山,抱歉,我……我可能状态有点不对,我……我不该连你也怀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我知道…… 在心里,温去病无声地一叹,目光落到尚盖勇的身上,那完好无缺的双手。虽然友人极力掩饰,可是从他屡屡拍在桌上的掌印,石桌上显现的痕迹,自己就看得出当中的阴气凝聚,裂痕而不扬尘。 “没事,别在意,你今天身体状况不太好,不若我们改天再聊好了,反正,当前的第一要务,是先把阿笔给救回来。” 温去病试着不着痕迹道:“对了,我无意间取得一件东西,交还给你,应该会有点用的。” 随手从怀中取出了油纸包,温去病递了过去,尚盖勇将之取过,“是什么?咦?这……” 油纸包打开,里头的事物,是一截早已干枯的手臂,尚盖勇登时脸色大变,表情满是错愕、惊骇。 颤抖着声音,尚盖勇连忙伸手摀着脸,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温去病已经看见,因为剧烈震惊,友人的面上,浮起一根根血筋,眼瞳也充血胀大,宛如铜铃,凄厉可怖。 随即,在手掌的遮掩下,尚盖勇迅速恢复了常人的形貌,只是脸色苍白,看来说不出的疲惫,还似乎在强忍着什么,非常痛苦的模样,勉强挤出句子。 “我……阿山,对不起,今天……我可能……真的不舒服……不若,我们改天见吧。” “好!没问题,你多休息吧。” 温去病二话不说,笑着站了起来,笑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再让你们的人抬棺进进出出,恐怕会给人识穿。” 飘然起身,温去病试着用最行若无事的表情,抑制胸中激动,说出自己在此行之前,就最想要送来的一个讯息。 “……无论如何,我们永远都是兄弟!” 十九章 宣扬国威 从城外的山洞离开,悄无声息地回到帝都,温去病不费吹灰之力,没引起旁人的什么注意,就轻易完成了。 过程中,温去病也再次确认,帝都大阵确实坏得有够厉害,四处阵脚齐破,加上异常规模的雷劫轰炸,固若金汤、坚不可破的大阵,受到针对性的毁灭伤害,哪怕李家调集天下阵法名家,用尽资源,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修复。 ……不过,那是指正常无后遗症的妥善修复,如果不计代价,拚着以彻底损坏为前提,只求短暂发动的话,确实还有那么几个方法,可以饮鸩止渴。 ……萧剑笏与她的弟子都在这里,她们出手,倒是可以施行那几个方法,可既然自己也在,就有相对的方法反制,让她们功败垂成,天狼魔卷轴就是为此制造的。 ……所以,照这情形看来,李家的风水阵已经飘摇不定,巨大的龙气,处于高度不稳的状态,只要再攻破一处阵角,整个大阵基本就算毁了,天地龙气散逸,皇朝的基础动摇,甚至汇聚而来的万民愿力,都有可能反噬,届时,所有李氏皇族成员,都受牵连,可能重伤或没命。 正常情形下,这状况是不该出现的,哪怕有自己的暗中活跃,或是极乐堂的拚死攻击,甚至鬼尊的全力相助,想要连续攻破多处阵脚,把帝都大阵损坏到这程度,都没有这么容易,因为防御方掌握的资源太多。 如果帝都大阵是由自己主持,面对相同的攻击,自己早就把来犯的敌人灭个精光,甚至连鬼尊都有相当机会,在它首次攻击三处阵脚时,直接将它重创。 龙仙儿胸中所学,自己无法尽知,不晓得她擅不擅长阵道,可是光凭她天阶者的能耐,应该不会比自己主持差到哪去,甚至犹有过之。 现在,帝都防御千疮百孔,六扇门焦头烂额,李氏诸王没有齐心合力,反而暗流涌动,加上龙仙儿的表态,自己有理由相信,她在帝都大阵破败一事上出了大力,猛扯后腿,让今日的局面上演。 ……她想……推翻李家,或者至少是干掉当今天子,解除身上束缚? ……天子能够借助万民愿力,走人道之路修练,破去帝都大阵,天子首当其冲,愿力反噬之下,恐怕重伤都算好运了。 ……这次入京,是为了救出韦士笔,自己并没有打算要把皇帝怎么样,就是因为万民愿力加身,龙气护体之下,天子身为人道顶峰,有多种异力护身,想杀他不是那么容易,就算他站在那里不动,任自己攻击,自己也没把握能杀他。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与帝都大阵结合的皇家风水阵,即将破碎,求之不得的良机,出现在眼前,这可能是唯一弑君得手的机会!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看起来太过完美的机会,又会否只是龙仙儿设下的陷阱? 她应该是真心想要杀掉皇帝,解除身上束缚,回复自由身,所以开个空门,引诱自己行动,甚至会沿途协助,让自己能够成事,可这并不代表,事成之后,她不会翻脸动手,甚至在计画中,就让自己与皇帝一起埋葬…… 思考着这些问题,温去病回到温宅,龙云儿在里头等待许久,看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哥哥,那边……怎么样?” 知道温去病出门是干什么,一见他回来,龙云儿担忧地问了,“见到尚帅了吗?他……怎么样?” “见到了,老尚还是以前的样子,气色挺好,扯起虎皮当寨主,威武霸气,那模样和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我都感觉好像回到从前了呢。” 温去病笑着说话,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但熟悉他的龙云儿,马上便听出不妥,仔细咀嚼之后,她讶异道:“一模一样?全无变化?可……尚帅的手……” “是啊!他双手完好,根本看不出断过的迹象……唉,为了见老战友,他也用足心了。” 温去病坐下来,倒了一杯茶,苦笑道:“不过他也没差啦,一条手臂,幻化那么多次,还自爆了那么多次,断与不断没差啦。” 说得轻松,里头流露的无奈意味,龙云儿却听出来了,更明白这话里指出的那个事实,迟疑道:“自爆手臂?所……所以,鬼尊真的是尚帅?” “……要是有机会见到他,麻烦妳就装作认不出来,或者不知道吧。”无奈苦笑,温去病道:“他那么辛苦扮成平常人的样子,顾虑我的感受,我们也体贴他一点,别拆人的台。” “但……”龙云儿急道:“哥哥你之前说,鬼族与人有很多不同,哪怕套着生前的样子,有着相同的模样,基本已经要当成全然不同的存在,如果还被旧情牵绊住,必惹大祸。” 温去病摊手道:“更正一下,我只是说,有九成九的机会这样,但还是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或许没那么严重。” “哥哥你这……” 龙云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如果是面对别人,自己还可以点名这是逃避现实,可温家哥哥……他是再清醒也不过的人,还故意摆出这种架势,那就是决心要守护自家兄弟到底,不接受任何劝阻与非议,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那,但愿如此吧。”龙云儿道:“不过,尚帅是怎么登临天阶的呢?又怎么会化身鬼族?他是……真的亡故了吗?” 温去病摇头道:“不清楚,有很多种可能,他本来就离天阶只差一线,内世界开辟得早,又具有空间特殊性,唔,我在他身上感应到了鬼气,但也有生机,应该不是全然亡故的状态……我把他的手还给他了,这条手臂如果成功接上,他的实力可以再上层楼,也有一定机率改善现在的状态。” 龙云儿看了温去病一眼,暗忖尚盖勇现在已经成了不稳因子,一下控制不好,就可能对己方有害,温家哥哥还将能增长他实力的手臂归还,这做法一点也不理智,但……或许兄弟情义,从来就无关理智…… 堆起了笑容,龙云儿温言道:“尚帅实力增长,我们就如虎添翼,有了他,再加上武帅,我们背靠两名天阶者,胜算大增呢。” 闻言,温去病斜看龙云儿一眼,摇头笑了笑,“妳啊,对我太纵容了。” ……这丫头的个性与思考方式,肯定对我的做法有很多意见,非常看不过去,但她没表示任何不妥,立刻接受了我的任性,压抑自己的本心,跟我一起胡来,顺着我的方向去想事,太委屈她自己了。 “这话哥哥说好多次啰。”龙云儿笑道:“云儿相信,哥哥的见识与判断不会错,更胜过云儿很多很多,所以不管哥哥想怎么作,云儿都会跟着走到底……更何况,以当前情势,有尚帅、武帅相助,救出韦帅的机会确实高多了。” 温去病叹道:“相助个鬼啊!这两个别先打成一团,我就要谢天谢地了,刚刚老尚一口一个妖妇,对她怨恨到了极点,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龙云儿惊道:“啊?怎会如此?他们以前在碎星团中,交情就不好吗?否则尚帅怎么会……” 温去病挥手道:“先别伤脑筋这个了,想要救出阿笔,目前我们的情报还缺乏,根本不知道他人被关在哪里,就算我带齐十个八个天阶,夷平皇宫,杀光里头所有人,也未必救得出人来……” “可是……情报方面,一直是我们的短板。”龙云儿尴尬道:“能不能请武帅,或是尚帅那边进行调查呢?武家或是极乐堂,应该都有自己的情报人员,好过我们只是向浮萍居买。” “极乐堂就不必了,那边的战力可能一流,情报力根本一塌糊涂,老尚知道的事情,搞不好还没有我多咧!” 温去病道:“神都武家,应该比较使得上力,但有妳姊姊操盘,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也有力难施。” “那……怎么办?得意宴举办在即,哥哥你也说楚王他们的谋反,三五天内必定发动,我们如何……” “喔,这个就不用担心了,会有人把消息送来的。”温去病道:“时间紧迫,如果我料得不错,很快就会有人把情报送来。” 话才刚刚说完,就有脚步声快疾赶来,远远就可以听出,赶过来的必是司徒小书,她在昨夜的大乱战中,连败多名左道高手,大出风头,也接受武家的邀请,参与宴席,本来应该很忙碌的。 温去病瞥了龙云儿一眼,摇了摇头,后者尴尬一笑,这处宅子目前还在保密状态,知道自己两人在此的人不多,司徒小书能赶过来,自然是有人走漏风声,而这名“奸细”除了龙云儿,更不会有旁人了。 三步并两步,司徒小书赶进来,看见两人,立刻道:“山……温大哥、龙姊姊,事情不好了。” 龙云儿吃了一惊,温去病却似乎早已料到,淡然道:“密侦司……或是军部宣布了什么?” “……你怎么知……”司徒小书一脸讶异,随即甩甩头,道:“来自密侦司的消息,得意宴上,斩首韦士笔,宣扬帝国国威。” 二十章 大乱将至 消息是武家在宴请宾客狂庆时,来自宫内的使者,赴虎踞国公府,向武战豪通知本届武举大比的方法,由于众多星榜豪杰都在场,也就顺便一起告知了,随着这消息一起布的,还有对逆贼韦士笔的处理。天籁小说|2 司徒小书一听见这消息,便大惊失色,用约定好的方法联络,然后照着龙云儿所留的讯息,赶到这座宅院来。 看到温去病,司徒小书将情报说出,温去病听完的第一反应,就是问道:“这次武举大比的方式是什么?” “呃。” 司徒小书一愣,都听说碎星四武神情若兄弟,怎么温去病没先关心韦士笔的状况,却问起武举大比的考核方式?难道他不关心韦士笔? “……其实妳以往听到的很多传闻,都是误传,我……嗯,山6陵不是妳想像中的那个样,四大武神更是个个重色轻友,有异性没人性。” 温去病拉过龙云儿白嫩柔荑,一面抚摸一面道:“小秘是我家爱妾,她也要参加得意宴,考核的方式是什么,我当然关心……那个什么笔的,随便啦,他以前就欠我很多钱,赖着不还,我早就想干掉他了。” 司徒小书目瞪口呆,作梦都想不到会听见这么一番话,更不愿相信四大武神之间,竟然貌合神离,全无道义可言。 不过,看到旁边龙云儿一副翻白眼的表情,司徒小书动摇的心便重归于笃定,就看龙云儿老实不客气地举起手,重敲在温去病脑袋上。 “唉唷!爱妾,妳怎么可以敲妳老板的头?” “家主你又乱来了!明明就不是这么想,为什么偏要这么说违心话啊?你不是也承认小书是小伙伴吗?” “谁让她一进来,就满脸崇拜的样子,好像我不表演义薄云天给她看,就不合她的幻想,我又不是为了妳们的妄想而活,看了就讨厌!” 闻言,司徒小书内心一震,有些愧疚,自己崇敬山6陵的豪情铁骨,却从没想过当事人的感受是如何?或许,这男人从不曾以山6陵为荣,也早就希望把山6陵所背负的东西放下…… 不过,又有些开心,因为这个看似小孩子气的行为,代表他也愿意把真实情感表露在自己面前了…… “唉唷!又打?妳打上瘾了啊?” 脑袋又被敲了一下,温去病斜眼看着龙云儿,但并没有怒气,龙云儿则一手斜插着腰,道:“你就是这么别扭,难怪当初武帅不喜……” “喂!”温去病冷笑道:“这话妳敢不敢当着武苍霓的面说一次?” “呃。” 龙云儿脸上一红,自知失言,退到一旁,向温去病鞠了一个躬,不敢说话,但这番失言,却让司徒小书吃了一惊。 以前听过的碎星团传闻,加上之前追月舫所见,线索串联在一起,司徒小书得到一个结论,错愕地望向温去病。 ……难道…… “啊!时间差不多了。” 温去病看看门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紧张,道:“等一下人来了,说起话来,说到山6陵什么的,小书妳就装作第一次听见,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呃!为什么?还有,是谁要来啊?”司徒小书思维混乱,意识到这不是追究的时候,忙道:“我不会演戏啊,真要这么作吗?我怕我……” 话还没说完,一股凌厉的气息,无声地蔓延过来,温去病明显不当回事,但司徒小书、龙云儿身心俱为之颤栗,如果不刻意抵抗,直接就要瘫了。 ……这是天阶者的威压! 两女都意识到这一点,侧目看去,一身白衣、白甲的武苍霓,正从外头缓缓走来,没有打声招呼,就这么进了屋,直接在温去病面前坐下。 “我听到消息,就立刻赶来……” 武苍霓看了司徒小书一眼,“不过,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一步,把情报送来了。” 司徒小书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武苍霓淡淡往门外一看,道:“很熟悉的鬼气,和我在晋王府观察到的一样……老尚已经来过?” 抛出令人意外的一句话,武苍霓望向温去病,“你刚刚见过他回来了?” 闻言,龙云儿心里一股凉气从脚直透至顶,尚盖勇藏身极乐堂的事,应该是绝秘,之前极乐堂的人半途挡道,她出面相救时,明显还不知晓这秘密,前后才多久的时间,她竟然已经窥破这秘密了? ……极乐堂对温家异常的执着报复、温去病对极乐堂的特别容忍、鬼尊不合理的存在、极乐堂与鬼尊的关系……这些线索,确实都有迹可循,但能够从中准确找出每一块拼图,从中厘出真相,至少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武苍霓能够只手稳住西北大局,操控黑白两道,实非偶然。 司徒小书也被武苍霓的突来之语,给震得不轻,虽然脑里乱糟糟的,却隐约明白了什么,老尚、鬼气……武苍霓能在温去病面前称呼“老尚”的人、散出鬼气的源头,这些线索如果联系在一起…… 还没深思,就看见武苍霓眉头一皱,“我失言了吗?我本来以为……还是说,这里有不能放心说话的人?” 不是说笑,虽然武苍霓没有做“手按刀柄”一类的危险动作,但龙云儿、司徒小书都感到一阵不祥气息,哪怕身为地阶的强者,仍然瞬间被恐惧包覆。 龙云儿忙道:“没,武帅妳误会了,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小书是可以信任的。” 武苍霓皱眉道:“可以信任?事情关系重大,不是能随便说笑的,妳说一个不是碎星出身,还是封刀盟的人可以信任……莫非她已经知道……” 没等武苍霓把话说出,心里早在流冷汗的温去病,抢先重重一拍桌,神色凝重,用不容质疑的目光望向司徒小书,道:“小书师妹,相识多时,妳我一起出生入死,还救过我的性命……我有一个秘密,始终没机会告诉妳……” 司徒小书一下都呆了,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出,相识以来,自己蒙温去病救过不只一回,可要说自己救他性命……这种事情什么时候生过啊? “今天,我向妳坦白……”温去病正色道:“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的山6陵山哥,就是我!” “呃!” 司徒小书脑里一片混乱,弄不清楚温去病忽然冒出的这句,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迟钝的反应,让温去病不得不心里叹气,严肃补了一句,“这么大的秘密,妳听到了,没有特别惊讶?” 一语点醒,司徒小书想起先前的叮嘱,才一下反应过来,作出大惊失色的样子,踉跄后跌,连退数步,还因为担心自己的拙劣演技,神不守舍,险些一跤滑倒。 温去病看着她的拙样,侧头对武苍霓认真道:“妳看,她是真的很惊讶吧?都惊到摔跤了。” 武苍霓轻轻拍着自己额头,藉此清理心内的感受,跟着,恢复冷静的表情,道:“好吧,我明白了,先把情况确认一下,先,比试的形式,是在斩经堂前,开设迷宫斗场,所有参与者,进入内中,身上配戴标记分数的名牌,一个时辰后,比试结束,离开斗场者,持有名牌总分最高的前三人,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之后六十人,则为本届进士,于得意宴上,受皇帝陛下的封赏与赐酒。” 比试的方式,温去病、龙云儿都是次听闻,龙云儿向司徒小书看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表示没错。 温去病叹道:“居然是困兽斗……有够不怀好意啊,用这种方式,是打算让考生死个一半?还是压根没打算留活人呢?” 龙云儿奇道:“武举大比的方式从不固定,在帝国历史上,就不曾有过这样的考法吗?” “有!地下迷宫斗场的比法,以前有过,但基本都生在昏君掌政时,这种考试法,什么防护都未必有用,死伤率相当高,根本不是在选拔人才。” 司徒小书摇头道:“这次更不像话,所有考生身上带着分数牌,或高或低,依人不等,大家在规定时间内,彼此杀伐抢牌,最后活着走出去的人,其中总分最高的六十三个成为胜利者……那走不出去的呢?” 稍加思索,就可以想像,那将会是一场血肉横飞的恐怖盛宴,规则的本身,就鼓励考生交相杀伐,如同千虫炼蛊,只有最凶狠、最强的虫子,能够化为蛊,留存到最后。 司徒小书道:“武举竞试,目的是选材,可这样的安排……只是鼓励人才自相残杀,我不知道朝廷是基于什么想法,才选用这方式?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方案会通过?” “……不为选材,那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而背后推动这一切的人,影响力恐怕已经可以影响整个朝廷、影响天子,从可能的对象来分析,密侦司的可能非常高,我怀疑就是密侦司中的那名天阶,也就是李家一直暗藏着的那名天阶者。” 武苍霓皱眉道:“这样的比试,加上得意宴中要斩韦帅,场面势必很乱,但我不太理解,那名天阶者刻意让局面乱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温去病望向龙云儿,无声的眼神讯息交流中,两人都清楚,这就是龙仙儿递来的邀请函了。 二十一章 谋划 匆匆告知了韦士笔将被血祭,还有比武方式的消息,也约定了在比试中的联手,司徒小书告辞离开。天籁小说 原本,这趟前来除了告知,更想要表态,司徒小书很希望能在营救韦士笔一事上出力,回报温去病的信任,并且建立这个小团队的默契,可以说是下了决心的。 然而,在众人的言谈中,司徒小书察觉到一丝不协调,众人的话都有保留,这与其说是不信任,不如说…… 只要深想一层,司徒小书背后就全是冷汗,现是自己思虑不周,有很多关键处,自己还没想清楚就跑来了,所谓的决心,在这之前,根本脆弱得什么也不是。 有鉴于此,司徒小书先行告辞,预备回去好好想想,而看着她的背影,武苍霓有着感叹,“和她爷爷一样,这孩子真是一个好人啊。” 温去病微笑道:“是好人,所以不适合和我们一起,我们干的可都不是好事啊!” 武苍霓道:“我有点怀疑,那孩子该不会打算,到时候直接脸上套个面具,装作身分来历不明的人物,和我们一起去救人,事后可以抹得一干二净,也不怕被追踪吧?” ……这种事情,是没有可能的,普通地阶层次的战斗,或许有可能拿张面具就瞒过,但只要遇上天阶者,这种程度的变装,将无可遁形,届时,司徒小书的身分立刻暴露。 温去病道:“……她是封刀盟的大小姐,如果身分被揭露,封刀盟会有不少的麻烦吧?我不太在乎封刀盟会怎么样,不过,要是可以,我不想看见她亲断恩绝,被逐出家门……她是很重视亲情的人,那结果对她太残忍了。” 武苍霓点头道:“戴个面具,就能把一切问题解决,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最起码,面具也得是死曜那等级的,这群老鼠越来越讨人厌了,帝都现在如此之乱,我怀疑背后他们没有少出力……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温去病笑道:“不好说,可能什么目的都没有。” 和死曜打交道的经验很多,早在当初碎星团时期,温去病也常常困惑于这点,对手总把局面搅得一团乱,却保留了大量的可能性,似乎不管从哪边都能捞到好处,这让判断他们真实意图变得极为困难……直到他们碰上了那个人。 “用一般思维去判断死曜目的,是很难有答案的,他们追求的不是普通利益,而是混乱本身。” 温去病道:“让局面维持混乱,这就是他们要的,至于捞什么好处,那只是行动之余,顺手拿的一点战利品,能到手固然好,失去了也不可惜,因为太被牵着走的坏蛋,通常不长命。” “我不明白!” 武苍霓皱眉道:“让局面混乱,确实便于制造冲突,乱中取利,但总不会无缘无故制造混乱,背后总有一个真实目的,人不管作什么,都是为了某种好处,总不可能说……” “那群老鼠就是希望人们都这么想啊!有个人曾经说,死曜自始至终追求隐身于黑暗中,混乱局势,从中取利,最开始是为了取利,而要让局势混乱,可几次得手后,信心膨胀,也养成了习惯,就变成为了随时能取利,必须要让局势一直混乱……哪怕当前行动其实无利可取。” 温去病耸耸肩,道:“这就是很典型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然后执着于手段,把本来目的都给忘了,我觉得死曜就是这样的一批人。” 武苍霓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如此解析死曜的是谁,同出于碎星团,如此跳脱性的非常人思维,甚至非人思维,除了那个人,应该再没有别人了,事实上,前代死曜就因他灰飞烟灭,这让他的评判,格外有说服力。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沉默,武苍霓不开口,温去病也没说话,双方都像在等待着什么。 彼此都是明白人,当下横亘在眼前的,不光是混乱,更是一个随时会动的局,摊开在那里,不怕被看穿,更不怕这边不踏进去。 “……有韦帅在,我想你一定会闯这关,我会试着在那之前,找出韦帅的下落,这样也许就不用被逼着闯那一阵,不过……应该很难,对方动在先,滴水不漏,很难有空子钻。” 武苍霓摇头道:“届时,要面对的不只是密侦司、六扇门,还有萧剑笏与月光神尼,她们两位都是特殊型的天阶,我没有把握以一对二,甚至一对一都未必能作到,而且……还有密侦司的那名天阶,躲藏幕后,就算加上老尚……” 边说边摇头,武苍霓益觉得这一仗难打,因为对面显然蓄谋已久,什么都准备妥当,也隐藏在暗影里,而己方则是什么都摊在明处,无论是自己或鬼尊,对方都可以针对应付。 温去病叹道:“密侦司的那一位,我接触过了,对方邀我入局,杀掉皇帝,日后平分天下,碎星团可以平反,所以,闯这一阵的难度不高,搞不好还有帮手暗助,但杀完之后想要走,恐怕就不那么容易。” 武苍霓皱眉道:“还有这情况?那……你的意思呢?” 这一局必须入局,但怎么进去却是个问题,真心合作是不可能了,那么,是要假意合作,在某个节点上翻脸?还是…… 从策略上来说,战术无非远交近攻,拉一打一,阴谋者想要拉拢己方,谋朝篡位,那己方也可以反其道而行,抢先一步投向皇帝那边,保皇稳朝,与皇帝合作来肃清乱党。 “……我对姓李的一家,没什么忠诚可言。”武苍霓明白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维持政权稳定,只是为了百姓能有好日子,如果这个大前题不变,换个皇帝也无所谓,可是,新登基的人会更好吗?” 温去病道:“我没想那么多,如果是同族操戈,我想上位的应该是晋王或楚王其中之一吧,但援助李昀峰,这不在我的选项中,不是为了私仇恩怨,而是他与那个人有关系……” 把天牢中韦士笔的留言转告,温去病看着武苍霓脸上变色,怒意冲顶,拳头握得死紧,仿佛随时都会打出去,好半晌才平复过来,道:“竟有此事?那个人……不,贾伯斯打一开始就留了暗手,把碎星团当弃子,赵王才是他真正属意的继承者,还留了密侦司的那着暗棋给他……” 一得知这点,武苍霓便知道拉拢皇帝这个策略,已不可能,皇帝受贾伯斯的栽培,能一举覆灭碎星团,有很大可能,手上掌握着什么能克制碎星者的利器,功诀或装备,也秉持着贾伯斯的意志,要把碎星团歼灭彻底,断然不会接受这边的投靠。 “那……”武苍霓略作沉吟,进行别样的思考,“密侦司的那个黑手,也是贾伯斯留下的,想要挣脱束缚,密谋弑君,这才找上你联手……动机是有了,但你就不怕,这纯是敌人设的陷阱,诱你深入,等你要出手的时候,那个黑手与皇帝一起夹攻,还有萧剑笏、月光神尼、紫阳上仙这些绝顶高人……这杀局别说你一个,就算把我和老尚都算上,也没有活路。” “当然想过。” 温去病摸着下巴,玩味道:“我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但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要等?现在直接出手,更容易杀我,然后个个击破,胜算不是更高?如果是要玩一网打尽,又有什么理由非如此不可?” 武苍霓无言以对,想了想,道:“我想不出,那就算你对,所以依你之见,密侦司的黑手是想利用我们弑杀皇帝,解除身上的压制,再联合其他高手,消灭我们……同时也藉我们的力量,削弱那些高手,一石三鸟……哼,这算盘打得好精。” 交谈中,当前的情势一点一点厘清,敌人有什么打算、可能设下什么陷阱,都渐渐清晰了。 这确实是个一石多鸟的巧妙算盘,如果没有韦士笔,武苍霓的判断是不要入局,不管敌人有什么图谋,只要自己始终冷眼旁观,不靠近过去,就不会落入圈套。 无奈,韦士笔落在敌人手上,现在温去病回归,抛弃战友绝不是他的选择,这一局非入不可。 “也不光是为了阿笔……” 温去病忽然道:“我要杀掉李昀峰。” “呃!” 被这句话给大大震惊,武苍霓并没有接话,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男人,等待进一步的解释。 “……我常常在想,身为碎星团的一分子,我要怎么讨这笔帐?小妲主张要血洗天下,让每一个背弃碎星团的人都付出代价,我想……现在老尚应该也是这样主张,而我并不认为,有必要对每一个民众、每一个普通人复仇,但相对的,我得负起责任,必究恶。” 铿锵有力地说出这句话,温去病眼前闪过龙仙儿的身影,双拳无言一紧。 武苍霓道:“恶的划定圈,或大或小,但有三个人一定跑不掉,那个人,皇帝,还有……密侦司的黑手,这三个人里头,为什么想先对付皇帝?” 二十二章 图穷匕见 “那个人……把我们当成垃圾一样在用,我们的血与泪,于他毫无价值,这笔帐我绝不会放过他,但至少在目前,他不在我对付的名单里。” 温去病笑道:“妳想现在对付他吗?” “绝对不想!” 武苍霓想都没想,直接摇头,以她的坚强个性,从不知退却为何物,可追随贾伯斯多年,哪怕对他的作风不满,屡屡越级顶撞,却从没想过与之敌对。 ……对熟知贾伯斯的人来说,那个人是根本无法对付的,打又打不过,想要胁或是计诱又无从着手,根本超越人类理解以外的存在,这要怎么对付? 那些曾让自己品尝到绝望,无力战胜,整颗心被恐怖紧攫住的妖魔,在最趾高气昂的一刻,被那个人天外飞来一击,当场消灭。 这样的情况,反覆上演过几回,对那些妖魔而言,固然死得错愕凄惨,但对亲眼目睹这情景,死里逃生的碎星团干部,妖魔濒死前的惊愕与恐惧,则被生者继承,牢牢地轰入脑海。 ……我拚了命、殚智竭虑,用尽浑身解数都撼动不了的妖魔,被那个人一击而灭! ……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何等恐怖的不明存在? ……我怎么可能胜得了那种生物? 未知与不理解,所形成的恐怖,多年来,早就无声浸润所有碎星团干部的身心,即便是桀傲不逊如香雪,对整个世界都怀着仇恨,提到贾伯斯,也是全然生不出斗心。 这一点,温去病早就心中有数,可是看到连新晋天阶,锐气正盛的武苍霓,也表露出相同的反应,仍是不由一叹。 “那个人,是我的责任,你们将来不用插手……” 温去病道:“现在,我们找不到他,而密侦司的那个,我交过手,相对比较清楚,要对付她起码有方向,但不排除人家一直在我面前流露假情报的可能。” 武苍霓看着温去病,沉默了几秒,忽然道:“密侦司的那个黑手,是个女人对吧?” “咦?” “而且还是个美女吧?” “这个……呃……其实也没很美啦,我不觉得美啊,丑死了。” 温去病偷偷流着冷汗,自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刺激,一直没有明白解释龙仙儿的身分,可闪闪躲躲的态度,果然引起了武苍霓的疑心。 ……唉,从少女变成少妇,女孩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唬弄了。 ……不对啊,大姊,怎么想都是妳比我大得多吧? 温去病心里泛着嘀咕,武苍霓脸色仍不善,推测解析还在持续进行,“你不是随便会被女色打动的人,以前那些魔女、女妖,你亲手轰爆,也不是一个两个,贾伯斯想留个人对付你,绝不会简单留个美女,对付韦帅还差不多……” 武苍霓直直盯着温去病,表情沉了下去,一字一字道:“那女人一定和你有什么特殊关系……” 温去病的冷汗,已经不只是在心中暗流,而是真正在背后狂流了,太笨的女人固然处不下去,聪明过头的女人更让自己如坐针毡,早知如此,一开始还不如直说…… “……算了,眼前一堆大事要作,队长你是盖世英雄,什么事情肯定都有自己的分寸,我不想让你被这些小事烦到。” 武苍霓主动转了话题,道:“姓李的身为帝皇,是人道之主,万民愿力加身,有诸多特异威能,光是王者之风这门护身秘诀,就绝难对付,其余的天子绝学与独有技,还不知有多少,不是天阶,也可能胜似天阶。” 温去病道:“不只如此,李昀峰是贾伯斯暗中培养的王者,想必也给了他稳坐王位的资本,这个资本不但压制住密侦司黑手,恐怕也可以压制住所有人,我们偏偏还对他的真实战力一无所知。” 武苍霓道:“明知如此,你还……” 温去病笑道:“敌人不可能永远都等你准备万全才开战,以前我也打过比这更硬的硬仗,更曾在全无准备下,忽然面对天阶大能,最后也一样打赢了。” “但那次你也说过,宁愿直接死,都不想再打这种分分秒秒会没命的险战了。” 武苍霓道:“我们的战斗,从来不是为战而战,皇帝不单单只是一个人,一个高手,更是帝国的象征,你坚持在这一战杀他,为了什么?碎星团遭受到的一切,能就这样一杀了结?” “妳说得不错,我想过很多种可能,皇帝不是单纯的一个人,他代表着整个朝廷、帝国,我该当众杀了他?还是,押他受审,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最后我发现,这是非常愚蠢的一个念头。” 温去病笑道:“姑且不论能不能做到,就算做到了,又代表什么?把他擒下,然后我自己开一个法庭,审判者全都是我的人,严刑拷打,逼他认罪?这样的审判有公信力吗?我要审判给谁看?天下百姓吗?” 武苍霓无言摇头,那无疑只会是一场闹剧,审判者没有公信力,受审者不甘不愿,这种审判,只会更加重碎星团的汙名,让天下人把碎星团彻底看成坏蛋。 可,如果要追求有公信力的审判,那工程可就大了,自己能想得到的方法,就是举兵谋反,推翻李氏王朝,自建朝廷,平定天下,才能取得大义名份,为碎星团重审翻案,但若真作得到这一步,翻不翻案又有何差别?还重要吗? ……真是十足荒唐的伪命题。 温去病道:“这六年里,我想过很多次,我……或是我们,到底该追求什么样的未来?是要翻案吗?但翻了案,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翻案有何意义?或者,是该追求洗雪汙名?可……碎星团又几时在乎过名声了?给他们生前根本不需要的东西,意义何在?” 同出于碎星团,武苍霓只能点头,大战时期,为了求胜,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区区名声? 然而,这么一合计,剩下的路岂非就只剩下…… “是的,就是纯粹的复仇了。”温去病正色道:“不讲道理,无关正义,不问将来后果,也不需要什么认同与审判,就是最单纯的以牙还牙,把仇人干掉了事,这是最适合我们的路,也因此……我不希望妳卷进来,因为妳的是非黑白,分得太清楚,太知道什么是对与错。” 说这句话的时候,温去病不禁苦笑,因为这正是韦士笔对自己的劝告,这回竟然轮到自己这么劝告武苍霓,背后的用心,基本是一样的。 “不用在意这种无聊事!” 面对这个问题,武苍霓没有片刻犹疑,直接给予了否定,“自始至终,我没有说过自己不是碎星团一员,身为碎星者,这个组织的一切,它的荣誉,它的耻辱,都与我休戚与共,它的罪,有我的责任……” ……对碎星团中的很多人、很多事,自己确实有愤怒,恨他们让碎星团堕落,但自己身为干部,无能阻止这一切,这里头有自己的责任,碎星团为此覆灭,自己没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所以,不要说什么不想把我牵扯进来,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曾离开过。” 武苍霓凛然道:“更何况,如果敌人得手,你和老尚都被一举铲除了,你认为,敌人会因为我没参与,就对我手下留情吗?” 不容质疑的姿态,令温去病哑然失笑,自己也该这么回答韦士笔的,弄到最后,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子的果决透彻,想想真是汗颜…… 武苍霓道:“还是老样子,你决定要冲,我们就跟着你冲,冲在你前头,这次你决定好,那我就跟,接下来……蒐集情报,尽量在动手之前,搜出韦帅的位置,还有……皇帝的讯息。” 最重要的事,就这么确定下来,温去病点头,肯定了行动方针,本想再商量点细节,武苍霓却忽然话锋一转。 “那位龙秘书,真是一位好姑娘,温柔婉约,细心体贴,更还保有着一份难得的善良,你能遇到她,能有她陪在你身边,为你打理一切,真是太好了。” 武苍霓道:“不过,你们打算怎么样?就这么一直下去吗?还是……有准备补个仪式吗?” 语气平淡,但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刻意,温去病心头一紧,不知为何,感觉正面对一场等同与天阶者战斗的考验……不对,自己确实是在和天阶者“战斗”,稍有不慎,代价也可能是粉身碎骨,不能掉以轻心。 “那个……也许以后吧,目前的话……她家里人有点意见,有个姐姐,偶尔会来闹,挺头痛的……” “听起来还挺复杂……家世不清白,你怎么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前碎星团里那么多人,有几个身家清白,清清楚楚的?” “也是,连妖魔的奸细都有呢。” 武苍霓道:“司徒小书呢?这也是个好女孩子,但你对她有什么想法吗?” 温去病耸肩道:“能有什么想法?就是一棵值得栽培的好苗子,顺手帮扶一下,当是日行一善吧。” “那……我记得,当初刀尊曾经说过,想把孙女许配给你,结成亲家的?” ……这真是图穷匕见的一刻! 二十三章 仁道传承 早想过会撞上这个问题,但忽然被问起,温去病还是觉得,心脏像被什么刀刃冷冷抽了一下,透心凉得寒。天籁小说|2 “只是一句戏言而已,谁会当真啊?”温去病道:“不过是大战之后,一伙人都筋疲力尽,拿来笑笑的戏言,妳还当真了?” “这句笑话,刀尊说了可不只一次……” “那很正常吧?很好笑的笑话,妳会只说一次吗?肯定是逢人就说了。” “她那把刀很特别,不是普通匠师打得出来的宝兵,该不会……是你亲手打给她的吧?” “我要澄清一下,是我亲手打的,但不是打给她的,只是没有其他人好给,看她还像个样,才把东西给了她的,她拿着很好看啊!” “你给人这么重要的东西,是看装配起来之后的颜质吗?”武苍霓道:“那个婚约,我想她也知道的吧?她那眼神,简直恨不得跑来这里当卫兵了。” “……妳想多了,人家堂堂封刀盟大小姐,吃饱了没事干,跑我这里来当卫兵?” 温去病尽量让自己看来一副痞样,摊手道:“不过是偶尔志同道合,暂且联手几回,没有什么别的关系,不用想太多。” “是吗?” 武苍霓转身,非常认真地看着温去病,“她知道山6陵的真相,龙家姑娘也知道,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不晓得?关于你的身分,你就只瞒我一个?” ……这真是堪称天阶等级的致命一击! 对着那张兼具美丽与魄力的容颜,温去病呼吸一窒,好像被人当胸来了一击,之前百般提防,就是想要防这一着,结果还是砸在头上。 “这个嘛……也不是刻意想瞒妳,只是……顺着情势展,自然而然就变成那样,当然也不是我刻意让她们知道的,不过,顺着情势展,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 没有更好的解释,在这种时候,说什么似乎都只会越描越黑,温去病尴尬地说完,对面的丽人深深地看过来,“我们之前见过好几次,你有话怎么不对我说?” “这个……哪有机会啊?之前每次见面,妳都动刀子,晋王府那次挨了一刀,街上那一次脚背又插了一刀,还是那种特大号的杀猪刀,痛到连嘴都张不开了,哪有办法说话?” 无法解释,索性彻底无赖,面对这态度的武苍霓,非常用力地看了温去病十数秒后,道:“知道了,之前是我不对,后头有什么话,大家明白说吧,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自己人,不需要那么躲着藏着。” 这一关应付过去,温去病如释重负,刚喘了一口气,武苍霓就像想到什么,道:“对了,这里的保安措施,好像不太够,如果有敌人入侵,一点破门和破结界,根本拦不住什么。” 温去病耸肩道:“将就一下吧,刚搬进来,什么东西都来不及布置,给我三五天,我就把这里改造成军事堡垒!喔,忘了说,这里现在是我名下,是我在帝都的产业,白赚的!” “……这些不是问题,从明天开始……” 武苍霓看着温去病,十足认真地道:“我直接来这里当卫兵!” “呃!” 温去病愣在当场,感觉到在这句戏言之后,那不容拒绝的魄力,虽然很想问“妳来当卫兵,到底要防的是谁”,不过理智判断,问出这句话明显不是上策,只能在那边笑了。 ----------------------------------------------------------------------- 龙云儿收拾完府内杂物回来时,武苍霓已经离去,因为想留给他们两个人独处说话的时间,她离开得略为久了些,等到回来,看不见武苍霓,却见温去病坐在桌旁,面前摆着一个匣子。 “武帅回去了?”龙云儿问道:“这里头装着什么?” 温去病没有回答,只是举手示意,龙云儿顺势把匣子打开,现里头是一大堆碎铁片,似遭锈蚀,又有些明亮恍若象牙,全杂乱地堆在一起。 端视片刻,龙云儿好像看出了点痕迹,道:“这是……刀剑的碎片?是……宝兵吗?” “是驺牙的碎片。” 温去病的答案,让龙云儿吓了一大跳,驺牙是武苍霓的佩刀,素来与她形影不离,大战后期,与她一同扬威天下,创下仁刀之名,日前登临天阶,在雷劫之下,碎成片片,就此损毁。 龙云儿奇道:“武帅要哥哥帮忙修复……不,重铸仁刀吗?” 温去病摇头道:“誓约之刀,重铸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改走力之大道,再也执掌不了仁刀……其实这条道本来就与她不合,当初我也劝过她,她死硬不听,最后还是得放弃。” 龙云儿不解道:“武帅大仁大义,保国护民,是一等一的仁人,为何会不合仁道?云儿以为,再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了,连她都不合,那……” “仁之道,比妳想得更严苛难行……想要成就仁刀,不但要有爱人、爱物之心,更要守不杀之诫,背负着这些走下去,甘愿付出为此的牺牲,是之谓仁。” 温去病笑道:“别人辱妳、伤妳、惹妳,妳都要能忍,甚至做到对之不怀怨恨,这是仁;别人杀了妳全家,毁了一切妳所重视的事物,妳还能不被憎恨所困,心怀大爱,不杀而爱人,这是仁……明明妳有能力摧毁一切,迅解决麻烦,却要强行忍着,用最不伤害对方的做法来处理,这也是仁,仁道是爱之道,也是忍道,百忍而成仁啊!” 龙云儿自问个性算是很好,哪怕受了什么欺负,也没生出什么报复之心,但听了这一长串要求,也只能拜服。 “……这些……真的太苛了,能做得到这些的,根本就不是人啊!哪有人可以这么……” “天阶,是人成为非人的过程,本来就不是用人的标准在进行。” 温去病道:“不杀之诫,只是仁道的最基本,后头还有更难、更反人类的,虽然最后的终点够高,想成就却极为困难,当初她坚持说,要修练,就要挑选一个最牛的,要克服最高远的那座山峰,大家笑她一定不会成功,她偏偏干给大家看……她从以前就是那么倔强……” 龙云儿道:“武帅心志坚定,意存高远,如果不是这个时局,仁刀之道说不定也能成功……” 贯彻自己的道路、成功,这两者的选择,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如果武苍霓不曾心系西北大局,或是直接遁入空门,不杀之诫或许还可能功成,但想做的事情有那么多,又不可能空言仁义来完成,最终,就让这条道路越来越窒碍难行。 “别的就不说了,她还特别准备了第二把刀,战斗的时候用驺牙,要杀人就用冷月……这种行为和掩耳盗铃有什么不同?更别说有的时候,她先用驺牙把人家砍得半死,最后冷月一刀致命。” 温去病摊手道:“这种持诫法,要是还能修得出东西来,那就真正见鬼了,幸亏她本身修行顺利,凭着自己的力量证道天阶,否则若想靠仁刀入道,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希望咧。” 听到武苍霓是这样“变通”持诫,龙云儿也只能无言以对了,现在想起来,确实如此,可如此大智大勇的盖世女杰,居然用这种等同自我欺骗的方式在修行,真的是让人很想骂娘…… 温去病道:“力之大道,与仁道没有共通之处,就算仁刀真的成就神兵,她也再用不了,这回损毁于劫雷之下,也是缘法,她刚刚离开之前,把收集起来的碎片,全部交给我,这也是存着期望。” 龙云儿靠近了细看,现每一块驺牙碎片,都蕴含着奇异的能量,虽然碎断,却灵气未失,只不过,这股灵气非常复杂,应该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用。 温去病道:“仁之大道的限制多,可也有本身的独到好处,就是可以传承,只要找到适当的继承者,前任持诫者所累积的修行,就能够传给继任者,如此一任传一任,直至仁刀大成。” 龙云儿笑道:“这听起来好作弊啊,继任者不是凭空捡个大便宜?这么一来,仁道之兵也未免太好修炼了吧?” 温去病道:“对于前一任来说,辛辛苦苦练了大半辈子,却不得不转手给他人,这才是最艰苦的吧?” 龙云儿道:“那哥哥已经有继任者的人选了吗?” 温去病笑而不语,龙云儿见状,也是心中有数,能继承仁道的人物,可能天下难寻,但……眼前无疑就有一个,将理想托付给她这样的后辈,武苍霓想必也能放心吧? “把这些东西收一收,晚点来开工。”温去病道:“我们在这里的消息,应该也差不多传出去了,我估计过不了多久,想投资海外地产的客户,会6续上门,妳来接待,我没空。” 龙云儿点头,却不解自己进行接待任务,温家哥哥又要趁机去做些什么? “……唉,一堆麻烦事啊,队友越多,尤其是猪队友越多,每个都需要装备,弄到我的工作也越来越多。”温去病叹道:“该去找太一算算帐了。” 二十四章 和谐世界 神魔空间之内,温去病看着自己帐户上的金叶数字,吹了一声口哨,千金散尽还复来,就是这样的感受。网 天牢探险任务,自己有报名,还闹出大动静,整整九千金叶的入袋,爽捞了一笔,来自心魔阁、莽荒殿两方的收益贡献,也有了两千之多,而自己透过浮萍居流出的那一大批仿造品,让人能够进入太一空间,藉以抽成,也在短短时间内,就有了两千多金叶的收益,长此以往,收益不会少。 不过,关于那批山寨货,自己真正在意的,倒还不是每次有人通过,带来的收益,而是自己在仿制时,偷偷在里头加的料。 仿制神魔等级的制物,哪怕只是小东西,难度也绝对不小,更别说在里头暗藏私货,能干出这种事的,放眼天下,不会过五人,身为此道专家的自己,肯定是其中佼佼者。 凡是使用时空之门的通行者,会与太一产生连结,签订若干魂契,自己的能力不够,没法与人强行签订魂契,却可以利用太一的魂契,顺势加料,记录这些人进入与离开时的身心状态变化,从而得知资料,更藉机伏下隐患,日后遇上这些“客户”,自己便能引爆藏于他们神魂内的暗劲。 引爆所带来的伤害,地阶是一阵头痛,或轻或重随修为而不一,高阶以下就是直接爆头!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但高阶以下的敌人,自己本来就可以随便辗杀,还不必使用这么麻烦的手法,这策略根本鸡肋。 只能说,诸天神魔伸手进入人间的大势,已经无可避免,自己阻止不了,那就反向而行,在这些人身上也另施后手,真要是哪一天,这些人成为祸患,起码己方也多一件筹码。 这策略不算光明,更绝对卑劣无耻,对使用者极不公平,毫无商业道德可言,不过……也没什么不过,这些人既然爱买来路不明的黑货,那被自己黑了,也是很正常的。 而自己整天捣弄这些黑货,就活该整天被人黑来黑去…… 温去病一下苦笑,看着自己帐上的金叶数字,随着一项项商品的结算而翻涨,最后的一件,更直接掉了十二万七千的金叶下来。 自己操作庄园级的小法阵,巧借天雷地火,强造神器的录像,直接卖断给太一,换了十二万七千金叶,直接赚翻了。 “……果然,比起单纯的武器买卖,直播行业才是未来的新摇钱树啊!” 虽然一举进帐十二万七千金叶,温去病却不觉得自己赚到多少,神兵、神器等级的交易,本来就是动辄十万起跳,更何况自己打造出了地神器,几十万金叶的等级,铸造过程的录像,只卖个十二万七千,一点便宜也没占到。 然而,太一收购物件,确实也有太一的规矩,这份录像虽然说是地神器的制造记录,但实用性欠佳,可复制性不高,光是找一个能入先天大道的强人来度劫,就千难万难,更别说一开始打造目标仅是神器,后来造出地神器,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不属计画内。 不属计画内的惊喜,就代表不能稳定制作,如果看了录像的客户,不能依样画葫芦,打造出相同的东西,那这段录像就不能当教材使用,充其量只是参考,自己又卖了相同一份给浮萍居,整体价值大打折扣后,十二万七千金叶,是可以理解的价钱。 之前与太一交易时,自己有两个选择,一是放在这里寄卖,二是单纯卖断给太一。 信息类的物件,不比实物卖一件少一件,也不比真意传承,感悟一次少一次,是放在那边任人下载,每次下载自己都可以领到大部分的分成,太一抽手续费,可谓细水长流,而考虑到这份录像的重要性,估计可以成为热销商品,财源滚滚来,长远来看,或许能赚到十二万以上。 卖断给太一,好处是迅成交,收钱也快,却没有长远的利益,能收到的就只有这一笔,看似不聪明,自己却不假思索,立刻选了这方式套利。 这固然是因为自己急需用钱,但更多的,是因为自己了解这场交易的本质。 ……这个地方,没有影像专利权,智能产权也没有明文保障的,想拿好处,手脚一定要快! 自己的判断,很快得到了印证,几乎是自己才和太一交易完毕,商品目录中就多出一项新上架的录像,也是针对这次铸造神器的影像,下载一次五百金叶,标榜是帝都大阵的清楚记录,尽管有些干扰,却绝对具有大局宏观,数据可信。 跟着,许多与自己卖给太一的同款影像,纷纷上架,如雨后春笋,一时势大,内容或长或短,颇有缺漏,却是自己亲自录下的那些没错。 估计,自己把那段录像与数据提供给浮萍居,浮萍居立刻分段出售,也马上就有了大批买家,先捞一票。 这些分属各门各派的买家得手后,为了回收成本,立刻想到把这些东西放到神魔空间,多少捞些金叶,而影片上架后,这才现竞争者太多,只好大幅杀价,从下载一次五百金叶,迅变成四百、一百、五十,甚至有人了狠,下载一次五金叶、一金叶。 “……再次证明,人性是丑恶的。”温去病叹道:“各种生意,一旦进入杀价红海,就没有好下场,这甚至不算割喉战,只是纯粹破罐破摔而已。” 就是因为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自己才抢着把东西卖断,否则,无价的知识,变成一毛不值的知识,也只是分秒之事。 当然,仍有些事出乎自己的意料…… 就在这些人疯狂自我砍价的当口,一道神光扫过神魔空间,所有的相关录像、资料,连带帝都大阵相关记录的那个,全数被清除下架,一个不留。 接着,自己卖给太一的那个版本,正式上架,定于一尊,再没有其他的竞争者,而那个定价……下载一次,足足五万金叶,还居然马上就有“人”购买,交易数字“登登登”地增加上去,让自己下巴都快被吓掉了。 “……靠,还有这一手!” 站在星海之间,温去病唯一的感想就是无言,这里始终是太一的地头,祂要做独门生意,动用起公权力来,谁能够说不行? 五万金叶,以人间的标准算是级贵,堪为上品宝兵,没几个人愿意用来买一段可复制性不高的影片,但对象换成神魔,那就不是什么大钱,很多神魔都会乐意购买,十几万金叶很容易便能回收…… 同一件商品,谁的手上有高端客源,就能重新订价,这道理自己是明白的,只是做不到而已,这回……自己算是大大见习了一次。 “市场是太一的,祂是庄家说了算,大头由祂拿,别人竞争不了,不过……也许能钻漏洞换点小的……” 隐约有所领悟,温去病更不废话,从芥子环中取出纸笔,疾笔奋书,半个时辰后,一篇洋洋洒洒的“论劫雷铸神器”文章,在太一的物品清单中上架,下载一次一千金叶,并且开始累积了零星成交量。 ……愿意花五万金叶购买录像的客户,想必不介意多花点零头,购买文字说明书。 ……扣除太一的手续费与分成,后头就是自己净赚。 温去病摸着下巴,颇有感慨,之前晓得太一这边有收购秘笈,自创了什么武功,都可以拿来这边卖,不过独门功法什么的,往外多散一分,自己与人战斗时就少一分安全,所以对这种交易,谁都有顾忌。 但看来自己想偏了一着,知识的范围很广,除了武功,自己在造物之道上的累积,更适合商品化,而且更不容易被人学习……转眼之间,进帐已经五千了,比卖兵器还好赚…… 话说……由帝都大阵记录的那一份,持有那段影像与数据的人,应该是龙仙儿吧?脑筋动得算快,就是慢了自己一步,这会儿套了一个连带下架,真是……可喜可贺啊! 金叶总额:十三万八千两百三十一。 闪亮亮的数字,浮在空中,温去病远远看着,心里都一阵感动,无价的知识没屁用,唯有换成实价,才有真正的踏实感, 一口气赚了那么多,自己都有些飘飘然,想用这些金叶买把神兵了,不过,神兵十万起跳,十三万多金叶只能买到低配,不是剩没几次用的残损品,就是性能低劣的瑕疵货,装配在身上可能威风,打起来还不如抡拳去战。 “……还是只能照原计画来,老尚那里需要点东西,还有她刚踏足天阶,也要点装备,云儿和小书得考虑一些……唔,差点忘了我自己……” 稍微一合计,温去病叹道:“才刚赚的钱,马上就要花光光,这真是不幸的宿命啊……” 温去病手指一转,星空之中出现无数金牌、玉牌,上头闪烁着各种不同文字,当手头资金大幅提升后,似乎推荐的货物品质也相应提升了,温去病指头拨转,各色玉牌、金牌化成实物,一一降下…… 二十五章 身分不同 从太一空间出来,温去病精神抖擞,见到一脸累瘫表情的龙云儿,门里门外堆满了如山一般的礼物,手上拿满了厚厚一大叠的礼单,看见温去病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汗,过来报告接待的客人。天籁小说ww “哥哥,你眼下在帝都的身价又看涨了,这里头很多人都是送过礼的,现在又补送一份了。” 龙云儿笑道:“礼物的等级,也都还比原本的还更丰厚一层,风光到让人羡慕啊。” 温去病哂道:“那当然,原本我只是天阶关系人,现在还兼了天阶物件关系人,想买神器上我家,能不赶来巴结吗?我看看这些礼单有谁啊……哈,六郡六家,一个没少,意料之中……封刀盟也有礼物……补气丹……穷酸才送的烂东西,拿去扔了!” 龙云儿一下苦笑,知道温去病把封刀盟、司徒小书两者之间分开看待,这也是应有之理,没什么奇怪。 “呵,玉虚真宗和金刚寺有礼,鲲鹏学宫的这算啥?这算礼还是挑战书?他奶奶的……九外道都有礼,妳看看这位棺材店老板的礼单,这不是李月白的字吗?都老朋友了,还这么客气,云儿,帮我挑件礼物回送过去。” “哥哥,这样会不会有点……”龙云儿为难道:“有点是非黑白不分啊?” “哪会?人家送我礼物,我也回送他们礼物;人家杀我全家,我也杀他全家,黑黑白白,是非分明。” 温去病耸肩道:“这样还不够,还想更清楚明白吗?那妳收拾包袱回家吧,这句是非黑白已经劝了两次人,都没有人听,妳要是听了,起码证明这世界是讲黑白的,我们这里,现在很黑啊!” 龙云儿摇了摇头,“还是算了,黑地方挺好,容易睡得着,我去做事了。” “等等!”温去病翻翻名帖,“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有没有九龙寨或疑似九龙寨的人送礼来?” “没有,但也可能是我看不出来……”龙云儿想了想,好像忆起了什么,道:“对了,送礼的全在这了,不过除了这些,还有人来应征当卫兵的。” “什么?” 温去病错愕道:“有这么快?还没到明天啊!妳怎么说的啊?” “嗯,那就是个……高高瘦瘦,挺秀气的男生,脸涂得黑黑的,跑上来就说要来应征当卫兵,我问他有没有身分证明,是否身家清白,他就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瞧我,后来便走了。” 龙云儿道:“我本来想用命运之眼看看的,可忽然觉得不太妥当,就没这么干了。” “……妳做得很对。” 温去病表情严肃,语重心长地伸手拍了拍龙云儿,道:“差一点就没命了,有时候,女人就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啊!” 得到鼓励,龙云儿倒抽一口凉气,“……所以,哥哥你和香雪真的是那种关系?” “前言撤回!我们还是拿证据来说事吧。”温去病扳起面孔,“这位女士,虽然我们挺熟,不过话讲在前头,没证据乱放话,别怪我采取法律行动啊!” 话虽然这么说,温去病却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经验,之前香雪动不动扯什么女性直觉,却怀疑自己和阿笔是那种关系,找了自己好一阵子麻烦,想起来就有够烦…… “算了,时间有限,已经过中午了,给我挑张帖子,晚上我们喝酒去?” “啊?又喝?”饶是有禅定修为,龙云儿还是被吓到,“哥哥你喝了两次酒,帝都也被你炸翻了两次,现在时机又那么敏感,为了帝都的人命安全……你要不要考虑暂时戒酒啊?” “傻瓜,帝都炸两次妳紧张兮兮,我家被人炸,也不见妳这么关心。”敲了龙云儿一记,温去病道:“别想太多,我真那么神憎鬼厌,也不会有人请我去喝酒了。” “那……” 龙云儿思索几秒,挑了一张请帖,“就这个吧,朱家的朱望宇请你去鸳鸯楼喝酒,想商量不老泉地产的事,顺道介绍些朋友给你认识。” 温去病皱眉道:“鸳鸯楼?不是前两晚才闹过?” 龙云儿道:“我想,他们可能觉得,鸳鸯楼闹过一次事情都没倒,肯定扛得住第二次,不过……哥哥坚持要去喝酒,是为了……” 温去病笑道:“我不出去,怎么给情报员机会送消息来?能够去拿情报,顺便喝好酒,有什么比这还爽?” “情报?你和浮萍居买情报?可……不是直接送来就好?出去接头,又有可能生意外,好像……” 龙云儿皱眉不解,温去病只是笑道:“这妳就不用管了,今晚妳看家,把我留给妳的那几页功诀练熟,武举比试的时候用得到。” ------------------------------------------------------------------------ 鸳鸯楼中,又是一派热闹光景,温家位于鹰扬郡内,受朱家管辖,平常没有少走动,各种税没少交,私下往来的礼没少送,原本温家与朱家的关系,就远较其他贵族世家为好,见了面大谈家乡情况,也别有一分亲热。 虽然,这种所谓的亲热,是随时都会翻脸无情,随利用价值高低而有起落,不过这本就是交际场上的常态,谁都心里有数。 若在一年前,如岭南温家这样有财无势的新兴豪门,哪怕贿赂礼金送得再多,与朱家关系再“亲善”,也只能见到朱家执事,或是三四流的人物,这就是尊卑之分,门阀之别。 似朱望宇这样的一族世子,将来很可能接承家主大位的精英人物,温去病没有资格拜见,对方也绝不会自折身分,来和他这样的奴隶商人谈什么交情,就是偶然在交际场合碰到,要不要点一下头都还得慎重考虑……换了沧溟龙家,那就是百分百的不用考虑。 这个情况,眼下是完全倒过来了,朱望宇帖子给温去病的时候,对于他是否会受邀到来,完全没有把握,毕竟温去病在帝都正当红得势,各方邀约不绝,相较玉虚真宗、沧溟龙家,或是新得了天阶靠山的神都武家,朱家的邀约显得不够份量,温去病没理由舍其他邀约而来此。 因此,当收到温去病遣人说要来,朱望宇大喜过望,觉得自己的脸都给擦到亮,能在同辈阔少中大大长脸,连忙下令提升宴会等级,要好好操办,不能丢了自己和朱家的脸面。 当意识到自身的慎重与紧张,朱望宇哑然失笑,又有些感慨,自己竟然为了这种事情而欣喜不已,真是想想也可笑。 不过,那也是因为温去病身价今非昔比,不仅背靠多位天阶者,后台够硬,甚至还助武苍霓取得神器,无论他仅是从海外代购神器输入,或是请来大匠师现场铸造,总之他是有这能耐,只凭这点,就足够让各大势力对他另眼相看,礼遇有加。 那还只是目前的程度,如果最荒唐的那个推测为真,神器是由他一手铸造出来,他应得的接待规格还要再往上三级跳,各大家族的脑人物,必须亲自相迎,尊重如师者,否则根本没资格请他过来,至于什么世子款待的,想也不要想,传出去都会让人耻笑。 这不是虚言,而是有过前例。 环顾当今世上,要说最有资格打造神器、神兵的,就是九龙寨中那几位大匠师,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虽然身处外道,却尊贵如同天阶者,事实上,哪怕是玉虚真宗的几位上仙,对其也是礼遇有加,寻常世家门派想请动他们铸兵、造器,都要事之以师礼,规格极高。 神器、神兵少有,天阶者稀有,能打造神器、神兵的大匠绝无仅有,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而温去病一再证明自我的身价,令各方势力对其瞩目再三,相形之下,朱家世子的这个头衔,在他面前已经不太够看。 而朱望宇稍后更进一步感受到这事实,自己在鸳鸯楼设宴接待温去病,本来只是一场小宴,可温去病答应赴宴的消息一出,沧溟龙家、江北袁家、玉虚真宗纷纷都有使者前来,索取这场宴席的请帖,表示要来参加,实际含意不问可知。 同为六郡豪族,彼此间也是有高下之分,朱望宇全然无法拒绝,哪怕知道如此一来,自己可能沦为配角,也只有苦笑着接纳。 “世子,温某有礼了。” 华灯初上,温去病到来,又是一轮热闹相迎,朱望宇做足功课,甚至放起了烟火,五彩缤纷,照耀夜空。 “温家主,听说你在港市,最喜欢这些小花样,兄弟知你喜好,特别为你准备了。” “哈哈,真不愧是出门见老乡,世子真是让温某倍感亲切啊。” 双方说着亲热话语,彼此心里也是好笑,温去病暗笑对方态度大改,为了与自己拉近关系,堂堂世子,居然放弃礼仪,用上江湖口吻,自称兄弟;朱望宇也是肚内腹谤,你搬来港市不满六年,又不是鹰扬土生土长,称什么老乡? 不过,众目之下,双方仍是非常尽责地大表友好,勾肩搭背,一同进入鸳鸯楼。 “其实,兄弟知道温兄你的喜好,已经为你准备下了,今晚绮兰大家,还有鸳鸯楼的四大红牌,全数准备妥当,就等着温兄你的恩宠。” “哈哈哈,说成这样,看来今晚老温我艳福不浅,不醉不归了。” 二十六章 何不吟首诗(紅包満五百加更) 之前在帝都搞了那么大的动静,成为京里一等一的名人,威震天下,温去病暗忖,虽然这还不足够让自己横冲直撞,肆无忌惮,但至少好好喝次酒,总没有问题吧? 在港市的时候,每次宴会,都是醇酒美人连着上来,这回自己来了帝都,宴会参加了两场,近距离看、摸大腿、搂细腰、拍屁股的机会,竟然全都没有,坑爹坑到够呛,这回总能放松一下,玩玩可以玩的东西吧? ……狗屁! 龙初九什么的就不说了,那些之前喝过酒的六郡豪少,也可以不论,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中小豪门子弟,也跟着涌进来,争着向自己敬酒,不断找机会来攀谈,就算谈不上两句,也想混个脸热,这……真让人连呼吸的空都没有。 若只是来攀关系,也还罢了,真正让人心烦的,还是那些意存挑衅,过来找麻烦的人。 六郡豪少,都争着与自己交好,更背靠数名天阶者,光摆这阵仗,就没几个不长眼的人敢过来惹事,但无奈这地方是帝都,无奈这里有很多的李氏皇亲,在他们眼里,只要是在天子脚下,别说区区天阶者,就算永恒者在前,他们可能也不放眼里。 ……夏虫不可语冰,罔论天高地厚。 “姓温的,你不过区区一个人贩子,下九流的东西,也敢到帝都来掀风作浪?” 一群不请自来的李氏皇亲,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大多都是王爷世子、伯爵、子爵一类的亲贵,趾高气昂,排众直入,为首一名世子,尤其倨傲。 “就凭你,也敢从我楚王叔手上占便宜?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年轻世子的高姿态,龙初九等六郡豪少,个个脸现愠色,挑在这种时候一再来挑衅,明着是冲温去病而来,实际上,却是不把自己与自家人放眼里。 ……新帝国成立六年,李家这是越来越磨刀霍霍,指向六郡豪族,连年轻小辈都这么嚣张跋扈了? 意识到这点,龙初九、朱望宇都变了脸色,想要站起来处理,但温去病哈哈一笑,提着酒杯站起来。 “先撩者贱,愿赌服输,我以为这是挑战应有的守则,怎么楚王想不认,特别让一堆小辈来闹吗?” 温去病冷笑道:“也是啦,上回答应我认出来的东西,我任选一样,结果跑的跑了,被回收的收走了,最后一件也没给我落下,五万金币我连一个子都没瞧见,现在这是明白想赖帐了?” 正面还击,对面的李氏皇亲,个个气到脸色发白,本来是单纯看不惯姓温的态度嚣张,又受各方巴结,所以来拆他的台子,却被他一句话倒打,把楚王叔拉下水,更损及皇室名誉,这事可大可小,一个处理得不好,后果严重。 此刻已经下不来台,那名李家世子承接四面八方的目光,有些畏惧,硬着头皮撑住,凶狠道:“姓温的,你够胆子就出来,我要挑战你。” 温去病来帝都后,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挑战,有许多自恃武力之人,认为他不堪一击,就想藉着武力来折辱他,但他不是倚靠龙秘书护卫,就是走哪都大批权贵簇拥,想刺杀或挑战简直没可能,温去病从不给人这机会。 不过,这回碰到挑战,温去病也不禁多看了两眼,若自己是皮包骨的瘦猴,这家伙根本就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渣,有什么资格来和自己挑战? 闹剧进行到这里,龙初九等人都看不下去,想要起身阻止,几大家族早有默契,温去病再遇到挑衅时,自家的人可以下场代接,不让事情被搞得太大。 “且慢!我要挑战的对象,只是姓温的人贩子,与旁人无涉。” 李家世子喝道:“姓温的,你不能打,爷不欺负你,就给你个公平的机会,你不是不敢出来吧?” 温去病心里暗骂:你们李家才没一个能打,但听对方不是要比武,还是有点好奇,走了出去,“你想怎么比?” 一问之下,立刻有人抬出桌子,备妥纸笔,摆出阵仗,而在场众人这也才看了明白,李家这方竟是要比较诗文。 龙初九、朱望宇等豪少,本来都打算下场动手,看了是这项目,登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为大家族的精英,他们当然不可能是文盲,每个都是文武兼修,但基本都是以武为主,文方面基本是能读能写能算,培养经营与应用能力,至于文采什么的,就不怎么被重视,写几个字撑场面还行,要和人比什么诗文,就是自曝其短了。 “……伤脑筋,我平常接受挑战,都要收代价的,屁好处没捞到,就要陪傻瓜闹,难道我也成了傻瓜?” 温去病往前走了两步,随手拿起了沾满墨汁的笔,道:“不过看你们这副穷酸样,能让老子动心的东西,你们也赔不出来,还是早点把你们踢回家去,找你们的爹妈哭吧!” 高傲到没朋友的态度,李氏众皇亲咬牙切齿,可看温去病想也不想地下笔,他们为之一愣,而与温去病友好的六郡豪少,也是大为吃惊。 ……温去病在帝国南方是出了名的欢场浪子,醉后挥毫,许多妓馆的墙壁上,都留有他龙飞凤舞的墨宝,写的全是些乱七八糟艳词,无论辞意或是书法,都只有一个评语:不堪入目。 ……他真的会写诗吗?想也不想就动笔,该不会要当众写艳诗吧?那种东西可以见人的吗? 六郡豪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心惊肉跳,担忧温去病真写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淫词艳诗,传扬出去,连带自己也没面子。 下笔的速度不慢,很快就出现了四个字“幼习鄙贱”,这四个字一出来,龙初九、朱望宇等人都暗自冒汗,想说哪有人一开始就说自己鄙贱,这不是把脸都丢光了吗? 他们担忧温去病的诗文,也担心自家的颜面,正自忐忑,站在温去病旁边的李氏世子,已边看边念,把首句念了出来,“幼习鄙贱……哼,你个人贩子,也知道自己下贱……幼习鄙贱未习诗,何苦呶呶强留题……你!你当我们是什么?无礼!大胆!” 暴跳如雷的叫骂,没有引起太多回应,六郡豪少肚内暗笑,觉得温去病虽然没什么文采,但胜在敢当众撒泼,破题两句,直接就让这些皇亲下不来台,这看起来就是爽。 只是,还没爽多久,这份爽感就迅速转变成惊愕,持续书写下来的文字,让观者为之色变。 折戟作杖撑残肢,割发抽丝补破旗…… 寥寥两语,沙场上伤亡惨重,残兵末路的景象,鲜活跃然于纸上,凄厉惨烈的气息,让曾经历过战争年代的人们,一下被勾起回忆,凄惨的画面,飞快自眼前闪过,心头莫名一颤。 室内刹时无声,所有人静静地看温去病把诗写完,过不多久,雪白宣纸上,黑字纵横,如龙飞腾,一首七言诗,深刻题下,大气铺开。 幼习鄙贱未习诗,何苦呶呶强留题?折戟作杖撑残肢,割发抽丝补破旗。 京华烟云君同忆,边塞风寒我自知。百万妖魔临城下,为何不去吟首诗? 一室皆惊,没有人料到温去病真会写诗,更没想到会是这样气势壮阔的一首,虽然文字不算杰出,格律平仄也不对,可一股气概浩然铺开,让人为之呼吸一顿。 各方人马,分别在诗里看到不同的东西。挑衅的李家世子,看到嘲讽自己无能的最后两句,七窍生烟;龙初九等人,则是一阵阵惊疑不定,诗中的壮烈大气,守土征战之情,只有真正带过兵,沙场驰骋之人才写得出,难道温去病阅历丰富,甚至有带兵打仗的经验? 六郡豪少,基本都是武人出身,对这风格的诗文格外有感,纷纷大声鼓掌,一众李氏皇亲的脸色,绿到了极点,既深恨温去病,也恨这些六郡豪少,面对四面嘘声,想大闹一场,心里却是虚的。 忽然,四面八方的嘘声,由远而近,戛然而止,好像有什么异常之物迅速靠近,这些李氏皇亲错愕回望,只见门堂尽处,一名束发女子,白袍白甲,一身飒爽,大步而来,所过之处,尽是倒抽一口凉气的惊诧之声。 “武、武苍霓!” 仅仅几天之前,这位在西北、神都都有着极高人望的绝代神将,于李氏皇亲眼中,不过是一名率兵守边的看门工,劳苦则苦矣,功高却未必,何况凡功高必震主,都不是什么好鸟,不用给予尊重。 但此刻,这名看门工已证道天阶,从此非人,再不是可以看不起的角色,更别说得罪,光看她大步踏来,其势汹汹,一众李氏皇亲就心慌意乱,觉得武苍霓过来之后,跟着就会是一刀。 当前情势,被天阶者所杀,死了都是白死! 心惊胆颤中,武苍霓瞬息来到跟前,一步站定,皮靴“啪”的一声,虽未抽刀,锐气已发,一众李氏皇亲只觉得一股刀气当头劈来,双膝一软,倒了一地,齐声哀号,抱头痛哭。 在旁冷眼观视,温去病暗自失笑,“……李家真是没一个能打的。” ps各位老铁,我就是你们熟悉的酱油人贩子温痴佬,送出你们的打赏,直播我家龙秘书练体,双击666,直播撩司马冰心,送一台跑车,直播告白小书,哎呀,感谢我香雪老铁送的99辆跑车,我这就去直播强吻天南武凤。 二十七章 半道杀出的母老虎 天阶者的为人,要嘛是深切克制,谦冲自持,没有半点架子;要嘛就是随心纵意,任性而为,肆无忌惮。 百族大战时,人族当中,这两种天阶者都为数不少,不过,碎星团崛起,一路走来,不知坑杀掉多少目中无人的天阶,后头封神之战,更让幸存者好好上了一课,懂得什么叫谨慎小心,因此现存的天阶者,都相当低调,多数时间都闭门不出,更没机会对实力差太远的人出手。 武苍霓这名新晋的天阶者,就比较打破新帝国以来的天阶者惯例,不但纡尊降贵,出现在鸳鸯楼这等烟花之地,更还对这么一群“凡人”动手,施以气息威压,这显得很没有天阶者的高人格调。 但是,新晋天阶,还没有被朝廷供起来拜,仍处于官僚体制当中的武苍霓,仍守着一介武将的应守礼节,来到现场后,先向一众李氏皇亲弯腰见礼。 “各位世子、皇亲,末将有礼了!” 礼仪合乎法度,没有一丝毛病可挑,但这群李氏皇亲,早已倒在地上,惨叫的惨叫,哀号的哀号,丢尽颜面,更差一点的,别说吐白沫、翻白眼,连屎尿都失禁外流,难看到了极点…… 先向皇亲见礼,跟着就是在场的六郡豪贵,武苍霓除了身为一军之帅,本身也是武家的公主、一族贵女,与六郡世子齐平,不用矮人一截,因此她没有弯腰欠身,只是抱拳打了一个四方揖。 “各位,苍霓有礼了。” 武苍霓不摆架子,其他人可不敢真当她是平辈受礼,虽说以年龄而言,武苍霓与龙初九、朱望宇是同辈,顶多就是个大姊姊,可打她登临月榜,威震一方,所有同辈人都已经对她仰望,更别说,她登临天阶,离人而入神。 受她这一揖,在场各方人马,无论来自哪家势力,哪怕是玉虚真宗这样的离俗仙门,都纷纷站起,向她躬身还礼。 在全场一大片的弯腰人之中,还直直站着的温去病,尤其显得特别,自己弯不下去,倒不是因为面子,而是不想让武苍霓难堪。 ……已经相认,彼此身分已明,自己向她鞠躬,她一定很难受,就像被自家父亲、爷爷鞠躬叩首那样不舒服……这比喻虽有些不伦不类,但大抵也是如此。 ……不过,有点麻烦,自己这趟来,是为了接收情报,她打横里杀出,如果像尊菩萨一样镇在这里,自己等一下怎么去接收情报? 想到麻烦处,温去病也只有暗自苦笑。 各方见礼中,有鸳鸯楼的仆役们动手,把那些心神被刀煞所慑的李氏皇亲们搬走,也有六郡豪少注意到温去病站得直直,对武苍霓全不恭谨,极为不敬,可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从前段时间开始,帝都之内,早已充满流言。 ……武苍霓回归武家之后,先是首先出钱投资不老泉度假村,一出手就八千金币;后来又在追月舫上,出手维护温去病;最后登天证道,温去病又在底下为她整备神器……这些频繁往来,高度相关,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有些想法。 ……态度上武苍霓对这位声名极差,又是专门猎杀碎星者起家的人贩子,极为尊重,已经不只是单纯利益合作,早有人猜她是看上了小白脸的油腔滑调、巧舌如簧,双方不干不净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更别说武苍霓、司马樵峰的侠侣之名,举世皆知,现在竟然看上一名臭人贩子,自甘堕落,若是早几日,其脏无比的流言蜚语,早就充塞帝都的大街小巷,可现在……没有人敢出来放半个屁,连想都怕会出事。 仿佛为了印证众人的猜测,武苍霓几步走到温去病身边,朗声道:“武某人久居西北边疆,不爱什么诗歌,最敬佩铁血丹心、热胆侠肠的英雄好汉,温家主先前活跃于敌后,有勇有谋,知我辈之难,武某深感佩服,今代表西北将士,请温家主受我一拜。” 说完,武苍霓朝温去病深深一拜,引起全场哗然,当今世上,天阶者为尊,而够资格受天阶者礼拜的人物,恐怕真是绝无仅有,温去病这下可真是大大长脸了。 当然,也有人虽然嘴上不敢说,表情却变得怪异,觉得这很明显是武苍霓造势,想捧她新看上的小白脸,更暗自感叹温去病魅力强大,居然连天阶者都能泡,真是出神入化的手段。 温去病自然不敢当众受武苍霓的礼,侧身一旁闪过,低低一声,“这样不太好吧?” “放心,不会碍你的事,我懂分寸的。” 没说明到底懂得什么,武苍霓微微一笑,明艳无方,随手拿起桌旁一杯酒,举杯道:“武某偶然路过,因为听见好诗,被吸引过来,不敢久扰各位雅兴,就此别过。” 语罢,一杯饮尽,武苍霓笑着把酒杯一抛,就这么飘然离去,也没再多回头看温去病一眼。 在场虽然有人想要巴结奉承这位新晋天阶者,可她说走就走,又有谁敢多留,只有暗暗顿足,可惜自己没能把握到这好机会。 ……多少人往虎踞国公府送了厚礼,还在那边喝了大半天酒,就是为了见武苍霓一面,哪怕看一眼也好,却都不能如愿,此刻她意外现身鸳鸯楼,竟没能把握机会建立关系,真是令人扼腕。 温去病却是心里直犯嘀咕,自己既没遇到危险,也没有处境恶劣到需要救场的程度,这女人过来闹一下,喝了杯酒就跑走,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不会碍你的事”,这种话,龙云儿说不出口,龙仙儿说出来则是可信度极高,但武苍霓说出来,自己为什么怎么听怎么不信呢? 温去病摸着下巴,一面沉吟,一面不忘向龙初九道:“这里的绮兰大家,据说歌舞妙绝,还是十大美人之一,上次来听不到,这次不会也不赏脸吧?” 龙初九暗忖上次来点不到,前半场是因为密侦司,后半场就是因为你搞什么产销会,还好意思埋怨别人? 今天的宴会是朱望宇主办,龙初九也不好掠美,把目光瞥向朱望宇,后者立刻笑道:“绮兰大家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替两位献艺了。” 说完话,朱望宇拍了拍手,作为信号,让等候在旁的鸳鸯楼执事们去把人请来,但尴尬的是,这两下才刚喊完,外头就有人嚷了起来。 尽管在满座丝竹声中,那些叫喊不算响亮,可席间宾客全都根柢不俗,所以听得清清楚楚。 “不、不好了,绮兰姑娘晕倒了!” “她不是已经化好妆,正要过来弹琴献声的吗?为什么晕了?” “不晓得,忽然就晕了,说是莫名急病,大夫也没看出问题来。” 尴尬的场面,朱望宇拍了两下的手掌,僵停在半空,一脸的无奈与糗样;龙初九也望向温去病,虽然没开口,眼神意思却很明白:你这家伙的运气简直是负数,每次和你一起喝酒,都是意外不断。 最在那里下不来台的,自然是温去病,早先自己确实不知,那句“不会碍你的事,我懂分寸的”是啥意思,现在已经整个明白了。 ……所谓的分寸,就是把人打晕,让人家今晚没法来歌舞? ……堂堂天阶者,怎么如此小气……呃,不对,自己认识的天阶者,好像都是小肚鸡肠,一个小气过一个,剩下那些大度的,扣除假仁假义、道貌岸然,剩下的真没多少,小气才是天阶本色。 ……回想从前,这女人当自己副手的时候,就常常这么给其他接近自己的女人使绊子……当然这也是自己纵容的结果,团里许多人还喊她母老虎咧。 温去病叹了口气。 搞这么大动静,看来今晚是没搞头了,浪费了一晚,白白装了一次逼,好像赢得了掌声,却没有半点收获。 “……扫兴,还是喝酒好了。”温去病斟了一杯酒,“九少、朱少,我敬你们一杯。” 龙初九、朱望宇虽然有点小失望,却没觉得什么扫兴,有温去病参加的宴会,被人砸场,已经是出了名的,今天能这样风平浪静,已经是可喜可贺,或许将来有一天,与这家伙共席者,光是能保住一条命,就算走运了…… 双方碰杯饮酒,甫干完一杯,忽然有鸳鸯楼的执事匆匆跑来,向朱望宇低声说了几句,朱望宇脸现喜色,温去病、龙初九都听得清楚,绮兰姑娘刚刚清醒,已经梳妆完毕,正在过来。 “咳。” 朱望宇轻咳一声,摆足架子,拍了拍手,掌声甫毕,一阵香风由外吹来,琵琶之音扬絃激起,铮铮有声,一曲仙音,犹如天河倒悬,倾泻直下,掩没了满厅喧嚣。 一名头戴金簪,身穿宫装的窈窕佳丽,赤着雪白裸足,一步步踩着莲步,由红毯上缓缓踱来,手抱琵琶,一颦一笑,颠倒众生,让满厅宾客都有痴恋迷醉的感觉。 温去病微微皱眉,虽然不知道宾客眼中看到的形象是什么,但这名琵琶美人无疑是自己的旧识。 ……龙仙儿来了! 二十八章 儿戏拌嘴 在厅中的所有人,都生出如梦似幻的感觉,一脸迷醉的幸福表情,觉得见到了平生仅见的美人,哪怕是平常看过绮兰的,也觉得同样的姿容,不知为何忽然美得惊心动魄? 温去病眼中所见,则是另一幕全然不同的景象。 龙仙儿的周身,布满着一股无形的波动,不断地震荡,散发涟漪,这股涟漪所过之处,人们的眼神都变得迷离,心跳加速。 这是相当强大的精神控制力,哪怕没有用上天阶者的力量,这份异力也足堪惊人,而强大的精神力量,往往源自高度凝炼的神魂,温去病肯定,龙仙儿走的那条路子,恐怕在地阶层次,神魂凝炼程度就远超常人,为天阶打下坚实基础。 ……相同的个案,自己只知道韦士笔一个。 ……是血脉的异力吗?有什么和阴间有关的血脉,还同时拥有强大精神力? 翻遍脑中所有的知识,温去病找不到可能的方向,而龙仙儿已经到面前来,伸出指甲涂得朱红的雪白柔荑,笑道:“温大官人,愿意与妾身共舞一曲吗?” 龙仙儿身形高佻,脚下又蹬着高跟绣鞋,足一米八的高度,一手抱着琵琶,胸前半开,小半截浑圆的,露在鲜艳的襟口外,中间夹着那道深不见底的沟痕,长裙曳地,开衩之中,笔直修长的粉腿,夸耀着动人的曲线。 温去病老实不客气地将那手掌一把拉过,龙仙儿柔若无骨的香躯,顺势倒入他怀中,更随手把琵琶扔了,举臂勾缠住男人的脖子,双方亲昵的神态,恍若多年爱侣。 “夫君高大威猛,就算没变身成大只佬,也依然帅气非凡,让妾身好生心动呢。” “我点的粉头明明是绮兰,怎么上来的会是妳?绮兰到哪里去了?” “呵,夫君总是在乎一些没相干的奇怪问题,绮兰姑娘身体不适,晕倒在房,这又不是妾身的手笔,你想追究,怎么不问刚刚离开的那位?” 龙仙儿掩口笑道:“妾身不过是担心夫君没了粉头,扫了今晚的兴致,所以匆匆把人往床底一塞,梳妆更衣,上场相代,来替夫君吆喝助威。” “相代?人家可是帝国十大美人,榜上有名的人物,妳算哪根葱?帝国美人榜,有妳的份吗?” “哈,区区虚名,夫君怎么看得如此之重?美人排名,毫无含金量可言,只要妾身动动手指,今天的十大美人,明天就什么也不是了。” “哦?妳是把她们全杀光,还是全部毁容?” “用不着!帝国之内,什么榜不是妾身经手的?发布榜单的是密侦司,夫君如若兴趣,下期直接用本名登个日榜第一吧?” 佳人笑靥如花,但出口的威胁,却杀人不见血,让温去病心里大骂。天阶者照说应该要能看开虚妄,不为名利所系,但事实上,也有人把排名什么的,看得超级重,自己真被放到那位置上,肯定麻烦不断。 两人的对话,都以绝顶神功传音入密,在场宾客虽多,却没有一个人听得见,只看到这一对俊男美女,翩翩起舞,女方每一个动作,都说不出的好看,如若天上仙。 “夫君出来与妾身相会,是已经做好决定,要与妾身联手,共同挣脱贾伯斯留下的束缚了?夫君不忘旧情,妾身好生欢喜。” “那就得看妳能提供我些什么了?妳不至于天真到,给我一点真假没法验证的资料,就把我当枪使吧?” “两夫妻过日子,重在心诚,为了表现诚意,妾身不但提供敌情资料,届时更与夫君一同出手,立下心魔大誓,绝不落于夫君之后,这样的保障如何?” 龙仙儿语笑嫣然,说出温去病一早料到的条件。天阶者超然于世外,能对天阶者起到约束作用的手段已是不多,通常只有牵动心魔反噬的大誓,或是引发因果报应的咒约,能让天阶者忌惮,成为合作的保障手段。 袭杀皇帝,风险极高,更有很大可能甫功成就翻脸,要求龙仙儿亲自出手,分担压力,这是合理要求,绝不可能给她机会潜藏暗中,在最适当时机出手偷袭,而以她的智能,自然也料到己方会提这要求。 不过,哪怕有心魔大誓作保,也不代表己方就可以松懈戒心,自来有法故有破,万古以来,天阶者为了规避法则,也开发出种种钻空子的技巧,虽然限制很多,不那么好钻,可自己也不会傻到以为能高枕无忧。 “……这些只能算起码保障,算不上条件,杀了皇帝,对我有什么好处?” 温去病微笑道:“没好处就想要我去干,不至于这么看不起人吧?” 龙仙儿笑道:“不是说好,事成之后,奉你为帝,娶我为后吗?有什么好处比这更大?最多,你不想累的话,换成我在上面,也可以啊!” “……毫无诚意,谈判告吹了,妳找别人去杀皇帝吧。” ……没有实质好处,只扯什么当皇帝,鬼才信妳! 激昂乐声中,温去病顺势甩手,要把正翩然旋身的龙仙儿抛出去,后者一手举过顶,五指翻飞出几个优雅好看的动作,在旋身出去的同时,也是一声传音抛了过来。 “好啊,一拍两散,晚点我就把你战友的碎尸肉,撒到你家屋上。” ……人质始终在我手上,一拍两散,看是谁会怕谁? 温去病表情一顿,手上使劲一拉,龙仙儿花蝴蝶一般转了回来,重新又跌回温去病怀里,半截雪白的粉腿,从如花长裙底下伸出,往天翘举,展现出来的绝艳美色与舞姿,全场顿时一静,跟着就是浪潮一般的如雷掌声。 龙仙儿贴耳娇笑道:“其实大家都是贾伯斯的受害者,应该要同仇敌忾,好处什么的,何必算得那么清楚呢?” “想得美!”温去病扶着龙仙儿的腰,与她牵手舞出一个又一个的曼妙动作,“一码归一码,碎星团从不白白干活,妳要干这种事,至少要给我一件神器或神兵为酬劳。” “别说笑了,神兵我自己也没有,拿什么给你?反正夫君你本事大,我提供主材与辅料,你自己想办法炼吧。” “成交!” 果断应允,温去病看似承诺了龙仙儿的邀请,其实双方都心里有数,这份约定完整实现,不出意外的可能,绝不会超过两成,只不过就算知道,仍需要走这份过场,才能让……明明毫无信任可言的彼此双方,装出有点信任基础的样。 这复杂的纠葛,外人是根本看不懂的,在场众多宾客所看见的,只有这一对男女的高超舞技,还有女方的绝代仙姿。 此刻,不知道多少在场男性,满心都在赞叹绮兰大家的艳姿,想说今天之后,必要找机会来砸钱,好一亲芳泽,不过……为什么以前都没发现,绮兰居然有这么美?还有,今天的绮兰,美得很不真实,像一个活生生的幻梦…… “温大官人,妾身歌舞已毕,就此告辞了。” 乐声刚停,龙仙儿欠身施礼,动作典雅而大方,长长睫毛,轻轻颤动,剧烈起伏的喘息胸口,雪腻肤光诱人欲滴,龙仙儿迎向温去病目光,羞答答地一笑,“妾身想邀请大官人,到妾身小楼里看点东西,大官人会来吗?” 鸳鸯楼是烟花之地,有幸跟这里的姑娘同入小楼,除了个别脑子特别钝的男子,所发生的肯定不会是下棋聊天,更别说是女方主动邀约,一时间,在场众人纷纷起鬨,龙仙儿含羞抛了一个依恋不舍的目光,转头就往外头跑去。 温去病承受着在场众人的热切目光,耸了耸肩,道:“有何不可?各位少陪,温某去去就来。” 这句话引起六郡豪少一阵鼓噪,连龙初九这样冷傲的个性,都不禁跟着吆喝两声,温去病举步出了门,追着龙仙儿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高绮兰所住的小院落。 鸳鸯楼的仆役,早听说他们两个的事,一早从小院里撤出,把整个院落空出来,方便这对男女私下相处,发生一些……该发生的事。 温去病前脚进入,后头小院的大门就被人关上,龙仙儿没有上楼,只是站在一棵梅树下,花瓣洒落满身。 “交易成立,把资料给我吧!” 温去病问完,伸手去接,龙仙儿笑盈盈地躲开,身上沾着花瓣,香风席卷,声音若风中呢喃。 “且慢!”龙仙儿微笑道:“妾身有些好奇,夫君所要的好处,为何只是神兵、神器,而不是妾身?难道妾身的价值,还不如那些身外物吗?” “我又不蠢!”温去病冷笑道:“妳也不敢真让我得手,我何必浪费时间,多此一举。” “倒也是呢!”龙仙儿目光流转,咬着下唇,笑道:“夫君这么忌惮你的小妻子,肯定也不敢与妾身接触太深。” “笑话?我不敢?灭妳全家我都敢!”温去病道:“是妳问心有愧,不敢靠过来吧?” “……夫君的自我感觉太良好了。”龙仙儿脸色转冷,“只有你不敢,我没有什么好不敢的。” “哼,说得轻巧。” “你还不是只会嘴炮!” 二十九章 冲动是不好的 小院子的池塘边,一只拇指大的小青蛙,跳出水面,落在旁边的泥漥里,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两块“乌云”,分别从左右掩来,遮住了阳光,青蛙看着两个巨大的身影,愣住不动。 光源的遮蔽,来自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他们蹲了下来,看着底下目瞪口呆的青蛙。 “啊!是青蛙耶。” “妳家也有青蛙?真想不到。” “什么啊,我虽然是千金小姐,但也知道青蛙长在水边,池塘边会出现青蛙,是很正常的事吧?” “也是啦,就像再漂亮的女孩子,也一样要吃饭睡觉,是很正常。” “你说那什么笨话?” 男孩与女孩,看着青蛙,进行着全无意义的对谈。 在大老远外,还有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害怕青蛙,也害怕被汙泥弄脏衣裙,远远地躲在柱子后头,朝这边伸首窥探。 男孩与女孩的对话,没有任何实质意义,虽然彼此都试图表现知性一面,但事实却是,他们的知识层级极低,纯粹就是两个小鬼的拌嘴,后头更沦为愚蠢的意气之争。 “……青蛙能吃吗?” “不能吃吗?” “你没吃过,怎么知道能吃?” “妳认为不能吃,难道以前吃过了?” 双方互望一眼,短暂停顿后,本就愚蠢的没意义对话,朝更蠢、更没意义的方向进行。 “……其实妳不敢吃青蛙,对吧?” “我、我有什么不敢的?吃个青蛙算啥?是你不敢吧?” “我不敢?笑话!死青蛙我都不怕,何况是一只活青蛙?” “你说反了吧?还不如老实承认,你很怕青蛙,虽然是个男的,可你根本不敢吃青蛙!” “我是男的,我什么不敢?”男孩插着腰,学着自己父亲那样,挺胸道:“灭妳全家我都敢!我和妳这种只会哭的女生不一样。” “有……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就是不敢!是懦夫,是小孬孬!”小女孩怒道:“你如果不是,就把这只青蛙给吞下去!” “哼,吞就吞!”男孩怒火中烧,伸手就往青蛙抓去,伸到一半,动作停下,如梦初醒,“妳当我白痴,妳说吃我就吃吗?要我吞,除非妳先吞。” “我……我为什么……” “妳承认了吧?妳就是不敢,妳才是小孬孬,敢说不敢做!” “我不敢做?”女孩表情一下转冷,“只有你不敢,我有什么好不敢的?” “妳就是不敢!” 双方带着火药味的争辩,声音越来越高,底下的青蛙看着他们,完全吓傻,错愕于这两个人类全无节操的蠢笨争辩,还有那越来越靠近的危险感。 世上的事,并不是完全都顺着预计,有条有理在进行,很多时候,也有意外、也有擦枪走火、也有一时冲动。 这天下午的失控,对男孩、对女孩,还有对事后惊惶跳走的无辜第三方,都是一件此生再不愿意想起的悔恨…… ----------------------------------------------------------------------- “……所以说啊,男人真是一种从八岁到八十岁,都学不会成长的生物。” 梅树之下,温去病披上长衫,非常熟练而迅速地穿回自己衣物,一面着衣,一面回想到童年往事,忍不住感慨不已。 “所以,我真是一点都没有进步啊,和小时候根本一个样……唔,她也没好到哪去……” 瞥向一旁,佳人早在几分钟前,就已穿妥衣服离去,但地上、树干上的痕迹,都证明刚刚的事,确实发生过,不是幻觉,也不是作梦,虽然……充满非现实的荒唐感…… “……真的是太冲动了!” 温去病瞥了一眼血迹,手拍在额头上,心情格外复杂,“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啊?还有……她搞这一出,是啥意思啊?” 回想到刚才,龙仙儿飘然离去前,笑着抛下了一个问题。 “……我说啊,为什么你从来不问,六年前我有没有对你手下留情?灭掉碎星团,我是被逼无奈?或者,这件事背后另有苦衷?” 没有等待答案,说完这句话的龙仙儿,身影在飞空的过程中消失,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记得去把塞床底的高绮兰处理一下。 ……为什么自己从没问过她当时的心情?这明明是最重要的问题。 ……然而,这也是最不重要的问题。 ……难道,妳是被逼无奈,岁星团这笔帐就可以不用找妳算?我就可以对自家兄弟说,妳可以不用负责任了? ……有苦衷就可以卸责?那李昀峰、龙晋滔、宇文镇魂、吕明达……每一个都可以不用负责,因为说到底,人活世上,谁没有苦衷?谁没有无奈?要找理由,谁都能找到一堆。 ……既然有苦衷也不能改变什么,自己又何必问?问了还动手,徒然给自己心里找难受,不过乡愿而已。 这些心结,以龙仙儿的绝顶聪明,哪有可能看不出来?她明知故问的那句话,应该是藏着另一个提问。 ‘为什么,你从不问我,连一个机会也不给我?’ 这是自己的解读,不过,也有很大的可能,纯粹是自我感觉良好,人家压根没这份心,满脑子就想着在干掉皇帝后,把未婚夫直接变成亡夫,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唉,女人真是超复杂的……” 又看了一眼血迹,温去病只觉得头大如斗,心情比来的时候要混乱得多,叹了一口气,也跟着离开了小院,带着龙仙儿事先留下的资料,离开鸳鸯楼。 ------------------------------------------------------------------------ “哥哥在鸳鸯楼和情报人员接头,拿到所需要的资料了?” 等在自己家中,龙云儿见到温去病归来,匆匆迎上,递上毛巾与茶杯,几眼察言观色后,道:“哥哥你表情怪怪的,发生过什么了吗?” “呃,没什么,过程有点周折,情报员被人打晕,还被人塞到床底……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一个走了一个又来,都乱成一锅粥了。” 温去病皱眉说着,试图含糊以对,今晚发生的事情,可以给任何人知道,就是不宜让武苍霓知道,更绝对不能让龙云儿知道。 但这想法很不聪明,因为龙仙儿毫无底限,什么也干得出来,说不定今晚睡得不好,半夜一恼,就满京城贴大字报,不足一刻钟,半个帝都的百姓会知道,到了隔天上午,连天桥底下说书的,都会开始说山陆陵与神妃的缠绵艳史…… 该说的话不说,留给敌人说,那就会成为把柄,自己可不能留个把柄来被人掌握,还拿这把柄来挖个深坑…… “听起来很复杂呢。”龙云儿笑道:“云儿还以为,那个情报人员是美女,哥哥和她有了什么风流韵事,这才晚归的。” “咳咳!”喝茶的温去病被呛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说到风流韵事?” 龙云儿笑道:“因为说到情报员,会想到的就是这些啊,哥哥出门时候,说是要和情报员接头,又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我哪有很期待的样子?妳这也太脑补了!说得好像我出门都是去乱搞。” 暗自心惊,温去病一板正经,道:“别乱想,我就单纯去拿个情报,没什么别的,唔,之前要妳做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操作妥当了。” 龙云儿取出一叠符纸,黄色的纸色,染成一片黑红,似乎饱吸了汙秽怨气,龙云儿小心翼翼地用手拎着末端,不敢碰触。 “照哥哥你留下的道具和方法,把残留在门口的鬼气,全数蒐集起来。”龙云儿道:“这些鬼气真的很危险,就算施了防护手段,还是有些心惊肉跳,哥哥你要这些鬼气是……” 温去病不答,暗运手上玄黄功德气,接过这些符纸,一面打着法印,一面将这些符纸折成一只只的纸鹤,跟着,温去病一扬手,纸鹤纷纷飞上半空,拍振翅膀,转眼就消失在天上。 龙云儿看着这些动作,若有所悟,“哥哥你这是用尚帅留下的气息,反过来联系他?可这样……不怕被人拦截吗?” 温去病冷笑道:“拦截?谈何容易,老尚现在是天阶,想拦截给天阶者的东西,就算是天阶者出手,也没那么简单,除非是妳家老姊发动帝都大阵来干……我正等着她的反应。” ……如果拦截,代表她不乐见自己与鬼族联手,对自己存有忌惮。 ……如果没有拦截,有很大机会,她已知道那个鬼尊是谁,这个杀局,是想把老尚也一起拉进去。 纸鹤破空,没有受到拦截,很快就消失不见,温去病随手把桌上一扫,打了几个法印,串联成阵图,再把一个黄纸包放在阵图中央。 数十秒后,阵图骤然发光,空间震动,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召唤而来,邪恶的冰冷气息,从阵图中央不住传出,龙云儿尤其生出感应,阵阵寒颤,由体内发散。 只见,一只惨白的骷髅手臂,蓦地从阵图中央伸出,抓住那个黄纸包,迅速消失,温去病见状,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行了,他愿意接受,又收了去,应该就没问题了……” 温去病的话,龙云儿一知半解,但感觉上,应该是把什么东西交给了尚盖勇,肯定不会是对他有害的东西…… 正迟疑着不知该不该问,外头忽然一股气息传来,温去病、龙云儿一起抬头,前者皱眉道:“又是妳们家的……” 三十章 求助 住址公开之后,宾客盈门,这是没办法的事,温去病早有觉悟,不过,在各个上门的客人里,最让温去病头痛的,就是龙家姊妹。 龙仙儿之前曾经造访旧宅,新的还没来过,但也说不定哪天就会忽然杀来,闹个天翻地覆,这情况自己是心里有数,早就等着的。 不过,确实没料到,会被小丫头找上门来…… “伤脑筋啊……妳们一家三姊妹,一个比一个更要人命。” 温去病遥遥望向门口,这座宅子的位置比先前那座好,但面积比那座小,客人在门口,气息能清楚感应,不过,就算是先前那一座,凭地阶修为,要感应也不是难事。 连龙云儿都是一脸错愕,打从知道小妹也在帝都,自己就深居简出,出门的时候都还要戴斗笠,就怕泄漏了身分,给人找上门来,尤其怕被小妹找上来。 哪想到,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小妹找上了门,虽然不知道意图,但很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喂!妳紧张什么啊?” 温去病没好气道:“妳最近又没和她接触过,唯一的交手,还是九外道大会那回,她总不至于认出,妳龙秘书是天阶神尸吧?” 被这么一点醒,龙云儿心下大定,却也感到困惑,因为这么说来,小妹就是来找温去病的,可……为什么? “不知道。”温去病耸肩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我应该直接轰人的,但……也罢,谁让我也有好奇心呢。” 先让龙云儿入内回避,温去病随手传下命令,门房仆佣很快将宾客迎入。 龙灵儿大步直踏进来,进了会客厅,大马金刀就坐在温去病面前,沉默看了他几眼,这才拱手为礼。 “温家主?” “正是,未敢请教龙女侠……” 温去病心里也有困惑,自己和龙灵儿几回接触,打过、抱过也吻过,照这小妞的泼辣个性,如果她认出了自己,要追究此事,这回应该是打上门来,掀桌就砸,对着自己拳打脚踢,或者动刀灭门,这都很合理。 但她守礼而来,依足礼节求见,见了面还拱手行江湖礼,看来不像是寻衅滋事,那……到底是为何而来? “先想请问温家主一句……”龙灵儿道:“为何肯见我?” “哦?怎么有此一问?” “温家主是当前帝都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各方势力都急着拉拢,而据我观察,你几乎不见客,至少……不会见我这样的。” 龙灵儿神情专注,态度坦荡大方,温去病看在眼里,暗自夸赞,这些年轻一辈的小女孩,她也好,司马冰心也罢,没一个是简单的,虽然都有逗逼、不靠谱的一面,可认真起来,也都有独当一方的一面,不愧精英称号。 而她对情势的判断相当准确,自己来到帝都后,受各方瞩目,不晓得有多少人争着巴结,自己根本忙不过来,只见其中的顶尖人物,若非是武苍霓这样的顶峰强人,就是龙初九这样一方势力的代表,正常情况下,以龙灵儿的身分、能力,压根不可能被立刻接见,排程到十天后都算快了。 外头还一堆人捧着厚礼,等着与自己见上一面,龙灵儿空手过来,也不亮天斗剑阁的招牌,就这么要求接见,自己放着那些送礼的不见,却见了她,这当然有鬼! 龙灵儿能察觉到这点,脑子相当清楚,大局观也很清晰,虽然年纪还小,却隐约可以见到两个姊姊的身影,有龙云儿的理性,更说不定有一天,会成长到龙仙儿那样的善于谋算…… ……果然,龙家三姊妹没一个是简单的,如果自己掉以轻心,认为可以随便唬弄,将来早晚坑死自己。 那么,如果要慎重以待的话,就要好好想一下龙灵儿的来意,她预期的答案是什么? 该不会……她已经认出自己了?这一趟来是寻仇? 不过,深思一层,可能性不高。九外道大会时,自己与她没有正面接触,进王府中虽然有交手,有亲有抱,可自己玄黄掩形未破,连声音都变了,凭她的力量,不可能看破,而太阳龙攻守俱强,但在灵觉感知上,并没有太过优异的表现,她不可能看破。 那么…… “……姑娘太妄自菲薄了,妳出身龙家,又是天斗剑阁的高足,身兼两家之长,日后不可限量,温某人看好姑娘的未来,希望能够与姑娘见一面,那也是很正常的。” 温去病随口说话,装作什么也不在意,却观察着对面少女的一举一动,发现她绷得很紧,身心状态犹如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自己的话对她没有太多触动,若想探出点什么来,最好别相互绕弯,自己必须主攻。 “……说起来,也有点怀念吧,我应该见过妳,只是妳对我没印象……姑娘妳是威远侯的千金?” 温去病淡淡的一句,龙灵儿悚然动容,惊道:“你果然是当初的那位温家哥哥。” 被赶出龙家时,温去病时值八岁,龙灵儿才只有两岁,这样要说她有印象,温去病都觉得鬼扯,但见她这样的反应,登时心中有数,小丫头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自己与龙家的往事,说起来尴尬,不但对自己来说,是不光彩的丑事,而且,随便提起,还很容易被人误会,毕竟一般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想报复,就算自己说对龙家没有歹意,正常人也很难相信…… “……其实,我不太想回忆这件事,那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温去病神色转冷,“我不愿意这么想,但妳应该不会是来替龙家斩尽杀绝的吧?” “不不不!” 龙灵儿慌忙摇手,一脸惊吓,这个简单而直接的反应,让温去病确认,小丫头仍是有符合年纪的一面,跟着,龙灵儿露出苦笑,“龙家估计已经没人记得当初与你的牵扯,就算记得,以你如今的声势,他们与你交好都还来不及,哪可能来斩什么杀什么。” 这一点,温去病大感认同,但为了交涉,表情仍维持冰冷,就看龙灵儿欲言又止,不住深呼吸,几次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显示要出口的话,于她非常为难,温去病越看越好奇,却故作冷漠,半晌后,才终于等到她开口。 “温家哥哥……” 简单的一声,如果不认识龙灵儿,温去病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就因为几次接触,对她的个性有所了解,才听得出这简单的一声中,包含着多少的挣扎、纠结,几乎是拚了命才叫出来。 看见小姑娘如此压抑着反感,温去病只觉得搞笑,忍不住道:“我一个臭人贩子兼酱油大户,劣名在外,确实没资格高攀剑阁门下、龙家的千金,妳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在我赶人之前,把妳想说的东西直说吧。” “……抱歉。” 被开门见山点出问题,龙灵儿没有恼怒翻桌,反而非常腼腆地道:“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对,但有些长久的习惯……改不过来……” “没事。”温去病挥手道:“开门见山吧。” “温家哥哥和我家大姊以前……以前……” 龙灵儿一下陷入了口吃,半天找不到适当词汇,说出当年的旧事,只能道:“我大姊失踪了,失踪得……很莫名其妙,好像她根本不曾存在过,我找了她多日,却没有下落,温家哥哥在这时候入京,人面又广,能不能……” 温去病一怔,真心没想到这丫头特别跑过来,是让自己帮忙她找姐姐的?看不出她好像与大姊交情冷淡,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的模样,当姊姊失踪,居然这么紧张寻找,甚至还强压着反感,上门来找自己协助…… 不过,要指望自己能帮得上忙,那就搞笑了,整个失踪案都是龙仙儿一手主导,这女人爱出现就出现,爱消失就消失,她自己不晓得多有主意,哪轮到旁人去找她出来? “……我又不是找人专业户……好吧,我确实擅长找人,但只限于碎星者,妳大姊又不是,况且这些年来,我们又没有联系……” 温去病摊手道:“妳总不会以为,我被你们泼粪赶出门后,还与她有联系,这次是专门为了她入京吧?” 龙灵儿答不出话,自己其实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抱太多指望,但看温去病一副要送客的样子,她仍不得不放下尊严,再次求恳道:“温家哥哥,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帮手……” “还有别的事?” “其、其实,除了我大姊,我二姊也失踪了……” “什么?” 温去病故作夸张地叫起来,“妳们家这是怎么搞的?风水不好吗?一个接一个失踪,被恶魔抓去当新娘了?我看妳还是赶快离开吧,省得一不小心,连妳也失踪,将来又不知道是谁跑我家来找妳!” 挨了这一下嘲讽,龙灵儿面红耳赤,隐约还听见后堂有些声音,似乎有人躲藏,但转念一想,似温去病这样的人物,高手护卫肯定不会少,他单独接见自己,护卫藏在后堂,合情合理,自己也只能佯作不知,否则立刻就会给轰出去。 “温家哥哥,你路子广,请你帮我找姊姊吧!” 三十一章 交易 “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承认自己是有些情报管道,但那只是针对碎星余孽……妳两个姊姊,总不至于成了碎星余孽吧?” 温去病朝后堂瞥了一眼,道:“沧溟龙家、天斗剑阁,都是大势力,妳怎么不先从自家人的关系找起?”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温去病非常清楚,龙灵儿和沧溟龙家一直对着干,所采取的态度,若非背后有天斗剑阁当靠山,恐怕早就被龙家清理门户,现在想回过头去请龙家帮忙,除非天斗剑阁承认欠下这人情,否则绝无可能。 天斗剑阁那边就更糟糕了,燕无双那个超级鱼干女,倒是没什么下限,也不讲什么面子,可底下的那票女人,一个比一个要脸,说起女性尊严是个个欢,只能同意对人下令,万难接受向人求助。 之前九外道大会,天斗剑阁与封刀盟的合作,根本是把封刀盟利用到极点,像这样的合作风格,江湖上自然是人人敬而远之,龙灵儿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指望她们,更没可能请她们帮忙。 “这个……有些难处……” 龙灵儿脸颊胀红,话说得吞吞吐吐,温去病心知肚明,却道:“说起来,如果是找人的话,我推荐妳两条明路,明的是玉虚真宗,请他们为妳举行大醮,占卦问卜……” 话没说完,龙灵儿就猛摇头。 玉虚真宗的天罡北斗大醮,开阵问天,是当世一等一的占卜,但每次动员起码七千四百名术者,耗用资源极多,通常都是受皇帝率领百官共请,开阵求问国运或人族大运,哪可能用来帮一个小丫头找姐姐? “嗯,这建议是有点不现实,那就简单一点,找浮萍居吧。”温去病耸肩道:“浮萍居提供的情报,也包括寻人,妳可以找他们去问,恰巧我和他们有点交情,妳找的时候报我名字,可以给妳打个……九五折。” 躲藏在内堂,龙灵儿听见这句话,都觉得脸红,报了名字只打九五折,这算什么鬼交情?真亏他说得出口…… 然而,别说九五折了,就算打到五折,小妹的经济状况恐怕…… “我……我没钱。” 龙灵儿通红着脸,低头承认这一点,自己在修练上得天独厚,也得到不少资源倾注,但也就只是如此而已,自己手上没有什么钱,总不可能拿修练的资源出去盗卖,这种事哪干得出来啊? 浮萍居是通吃黑白两道的组织,什么服务都有,就是没有廉价的,就凭自己手上那点钱,给浮萍居塞牙缝都不够,要是他们真肯接,自己也就不用带着二姊的画像,到处逢人便发,请求协寻了。 “好吧,看出来了。” 温去病扶着额头,非常疲惫地说,“听别人说过,妳到处找人发画像,不如也给我发一份吧,我吃点亏,有机会也帮妳发送一下。” “那……谢谢温家哥哥了。” 龙灵儿没有太多欣喜,却还是从腰间小袋里,取出两卷画像,从中各抽一张,放在桌上。 温去病侧眼一瞥,确认是龙仙儿、龙云儿的画像,心下暗自称赞,这丫头不光是会打架,丹青也颇有一手,这两幅画笔划寥寥,神态却很生动,尤其是那两双眼眸,非常灵动,跃然纸上。 收下这两张画像,温去病听见内堂传来声响,不由一叹,哪怕禅定功夫练得再好,人始终还是人,遇上亲情、感情,这些牵动内心的部分,仍然会抵挡不住,为之心动。 ……其实龙云儿的性情,很不适合走向登天之路,但偏偏这点没什么选择,如果不让她强大起来,后头面对血脉源头的反噬,将全无抵抗之力,这也让自己非常苦恼。 温去病皱眉烦恼,目光抬上一瞥,“咦?妳怎么还在啊?不是已经把画像留下了?还是要我借妳点钱?看在昔日情分上,我可以少收点利息。” 内堂传来气机波动,温去病庆幸龙云儿不在身边,否则自己这话说完,可能直接被她拿块板子就敲在头上,以她性情,还是快点送客走人安全,否则让龙灵儿多说几句,万一还掉下泪来,龙云儿很可能忍不住冲出来认亲。 龙灵儿是非常自尊自傲的性情,都被人家当众下逐客令了,自然不会多留,立即起身告辞,但要往门外走之前,她停下脚步,向温去病深深一揖。 “温家哥哥,帝都不是安全之地,我得到风声,李氏诸王中有数名正联手起来,预备谋反,别看你现在一时得势,各方拉拢,可若乱局一起,恐怕你安全难保,请你为了自身着想,及早抽身。” 这是出乎温去病意料的一席话,李氏诸王的叛乱,背后有龙仙儿的推波助澜,甚至是主动策划,会连龙灵儿都听到消息,可见这叛乱计画有多草率、荒唐,或是还没发动就彻底失控。 但无论如何,龙灵儿知道归知道,却没理由特别跑来向自己警示,这一份提点,温去病感触不小,就像上一趟司徒小书跑来主动示警,明明身属封刀盟的她,却做出形同背叛的举动,把不该说的秘密直言相告。 龙灵儿的所作所为,自然不能与司徒小书相比,却也非常难得,自己与天斗剑阁从不对盘,和这丫头几次接触,也都是冲突,虽然她不晓得那是自己,可一个多年没见面的人物,她也没理由对自己表示善意,这未免…… “……我看重那些重视感情的人,温家哥哥你是为了我大姊而入京的吧?都那么多年了,你没忘记她,是个好人,又答应帮我找她,我……我不希望你有事。” 明快的回答,龙灵儿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温去病听在耳里,肚里骂得乱七八糟。 ……为了妳大姊而入京?还真是咧!不是她那么搞风搞雨,我用得着这么苦大仇深地潜伏回来? ……都那么多年过去还没忘记她,这话就别提了,那恐怕是老子目前最后悔的一件事,而且刚刚才又把本就混乱的关系,搅得更乱了,这事还没敢让妳二姊知道,要是她知道了,老子估计得包袱收收,连夜逃出帝都…… 心情就像一锅翻滚的粥,温去病表情超级臭,但是看龙灵儿要走,一句话脱口而出。 “也许……我们可以谈个条件,做个交易。”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龙灵儿一下转身,表情染上一份肃杀之气,“如果我愿意做交易,和浮萍居交涉的时候就已经答应,不会来和你说什么。” 给予人危险感受的表情,温去病暗忖这才是她的应有性情,而自己也懒得解释,直接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她身上扔去。 龙灵儿轻易闪过,眉宇间现怒色,道:“你这算甚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给妳个劝告,别太看得起自己。” 温去病耸肩道:“老子是商人,交易对我而言,是维持世界运作的法则,什么事情都是有往有来,买米买菜也是交易,妳们若不交易,天斗剑阁连米也没得下锅,所以别听到交易就反感,更别以为别人每次提交易,就是看上了妳,想把妳怎么样……” 龙灵儿看着地上的碎茶杯,余怒未消,温去病也不多扯,迳自问道:“我知道妳已经报名武举大竞,这一回妳会参加吧?” 皱着眉头,龙灵儿道:“我是想藉机试试身手,确认一下自己实力,你……总不会希望我得奖之后,把奖牌给你吧?” “那倒是不必,我要那东西干啥?”温去病怪笑道:“其实我有个手下,这次也要参加大竞,她脑子不好,功夫又差,我担心她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妳答应从旁协助,保她夺魁,那我就承诺帮妳找到姐姐,如何?” 龙灵儿重视实力,最看不起在战斗中弄虚作假的人,听见这个提案,最初是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但听到最后,眼中一亮,连忙点头,“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答应的事,哪句不算?” “一言为定!” 龙灵儿急匆匆把交易敲定,生怕温去病会反悔,又急忙忙离开,虽然听到内堂好像有什么人摔了一跤,却也顾不得了。 直到龙灵儿离了府,温去病才拍拍手,让躲在内堂的龙云儿出来,后者一脸哀怨,十指交握,满怀不安地看过来,“哥哥,你坏心!” “……看妳这鸟样,就算练上天阶,也没人当妳是高手。” 温去病叹道:“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这次大乱后,连山陆陵的真相恐怕都藏不住了,何况是妳这点破事……有妳那个神经病大姊在,妳老妹的处境也不乐观,不早点找个下台阶,早点姊妹相认,难道要一直这么下去,一辈子回不了家吗?” 龙云儿一怔,明白温去病不是恶意捉弄,而是真心在撮合,心情转为感激,正想要开口,温去病已经挥手道:“多余的话省了,妳好好练练,大比的时候我恐怕顾不到妳,多上妳老妹一个,顶多能算是盾牌,还算不上护身符,能不能过这关,靠妳自己了。” 三十二章 我的妞 “阿山,有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有你站在背后,比百万大军站在后头更要让人舒心。” “咳,我不是基的,别说得好像我喜欢站在你背后一样,当然在你前面我也一样不喜欢,至于百万大军站在你后头,你为什么会爽翻天,那就不是我想了解的。” 不用出城,温宅的凉亭之内,温去病坐在石凳上,冲着热茶,对面是披着虎皮的魁梧大汉。 凉亭顶上,早就做过特殊布置,隔断帝都大阵的窥探,制造出一个可以放心说话的环境。 尚盖勇的胸前,配戴着一块黯淡的古玉,白里隐约透着黑,玉作龙形,偶尔闪烁起一道淡淡红芒,不似一般美玉那样灵气充蕴,倒透着一股凶煞气息。 “你送来的这块玉佩,配戴上之后,心头那些不愉快的感觉,都被清除一空,舒服很多,果然是好东西!” 尚盖勇竖起大拇指,温去病没好气道:“当然是好东西,这块灵犀空明潜龙古玉,太一那里要价八万八,别以为白拿走就算了,这八万八金叶,你将来不给我全部也得给我一半啊!” “太一?” 尚盖勇露出戒备之色,“太一不可信任,你怎么能和祂打交道,买祂的东西?” “说得好像你没和祂交易过一样,太一那里的神手大劈棺、天地大黏手,是谁交易过去的?” 温去病笑道:“和太一交易不安全,难道和鬼族合作就稳当?横竖都是贼船,上哪家还不都一样?” 尚盖勇登时语塞,讪讪道:“我那是迫于无奈,并不是说……” “行啦,又没人怪你,我也不是很高兴与太一合作,还不也一样是没得选择?” 温去病摊手道:“到时候开打,你也别来了,你请的那个鬼尊准时出现便成,实话说,鬼尊比你有用……喂,鬼族反覆无常,那家伙该不会到时候不爽,反打我一下吧?” “不会不会。” 尚盖勇连连摇手,神情尴尬,“这个鬼尊不一样,他讲义气的,你可以信任,绝对没有问题,我敢拍胸担保。” 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但温去病给自家兄弟留余地,既然尚盖勇不想提,也就顺着他的话来说,不把事情当面挑破。 事实上,从太一那边换来,能够洗涤怨念,维持心灵空明的古玉,尚盖勇挂在胸口;那条手臂标本,尚盖勇也已经收下,有没有接回去虽未可知,可那日的激烈反应也说明一切…… 事情基本已经很清楚,哪怕尚盖勇嘴上不愿证明,可温去病清楚知道,友人如今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算了,闲话不谈,这回找你过来,是想借助极乐堂和鬼尊的力量帮手,既要救出阿笔,也要算一算旧帐,把皇帝小子干掉。” 温去病道:“老尚,这档子事,你不会说没兴趣吧?” “怎么可能?” 尚盖勇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冰寒,眼中更闪过执着,“我们今天的这个下场,有一半责任要算在姓李的小子身上,这笔帐我无时不刻想找他算……阿山,这事我要参与,不,该说是无论如何,请让我亲手完成!” 紧紧握拳,尚盖勇咬牙切齿,恨不能食敌肉、寝敌皮,温去病看在眼里,判断一切正如预期。 千年前,李家取秦家而代之,这一千年来,更对秦氏子孙持续追杀,但身为秦氏后人的尚盖勇,当初对李家的仇恨并不强烈,觉得不过是各有立场而已,换了自身在那个位置上,为了稳坐帝位,也会作一样的事。 能够这样想,足见当初尚盖勇的宽厚,而只要是为了天下公利、为了人族,他甚至愿意与李家携手合作,楚王李诗歌之前能拉拢到他,多少是从这上头打动了他,他是真心想要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但如今,说起在位的当今天子,尚盖勇流露深刻的怨毒,就像遇上十世冤家,不食肉啃骨,便不能发泄其恨…… 温去病暗叹,这情形与香雪一样,从本质上说,香雪与老尚可以视为一类人,他们心中的某些地方,都存着对这世间美好、善良事物的向往。 香雪还留有几分警惕,所以一面露出嫌恶表情,一面慢慢靠近,而老尚则是把自身化为火焰,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拥抱。如果事情的结局不是这样,他们两个人有可能化为稳定新帝国的基石,光明与希望的守护者,持续为着他们出生入死打造出的新未来贡献心力,纵死无悔。 ……偏偏,他们被这理想背叛,彻彻底底伤透,香雪完全倒向另一面,而老尚……他爱得比香雪更深,受到的伤害更重,所以万念俱灰后的刻骨怨恨,也比香雪更激烈。 ……如果在这个时间点上,让香雪与老尚会合,那别说什么干掉仇家,这两个家伙一定联手灭世,让这片大地上,不留下半个活着的东西。 ……鬼的怨恨,如果能报仇雪恨,怨气就能消除,可以升天转世,这条理论自己无从验证,但或许……或许干掉了李昀峰之后,老尚累积的怨毒能够消减,可以变得比较正常一点。 ……这个机会我必须把握住,非杀皇帝不可,不是为了什么报仇雪恨,只是为了我的兄弟! 将这份心情深深藏起,温去病让自己显得理智而平淡,把资料往尚盖勇面前一推。 “这是目标的资料,你看一看……我是说,看一看,然后回去告诉那位鬼尊,让那家伙有个基本认识,我们的敌人可不好杀,这里又是他的主场,一个不小心,被他反过来屠掉几个天阶,都是有可能的。” 温去病表情凝重,这类事情绝不是不可能。 天阶者是以个体之力,抗衡整个天地的开始,随着本身内天地的完善,以个人之力抗衡一界,完全是有理论基础的,然而,那是一条漫漫长路,至少对天阶一、二重来说,这仅是一个遥远的美丽理想。 哪怕身成大能,仍或多或少受到所在天地的影响,假若透过大规模法阵,汇集天地元气,就可以削弱天阶者的力量,进而或困或伤,甚至击杀,当初碎星团摆平那么多的天阶妖魔,就是大量使用这一类的技巧,温去病的阵道技术,也是透过这些实践,突飞猛进。 李昀峰是帝国之主,位于人道之顶,万民愿力加身,这并不是实力的保证,历史上很多拥有同样条件……甚至可以说大多拥有相同条件的,最终都是个废物,但只要把这些条件完全发挥,纵是人身,亦能斩神! 更何况,这里是皇城,李氏历代天子的皇陵在此,龙脉风水加持,帝都大阵汇集千里天地元气,是真龙天子的主场,当真龙天子御驾亲征,操控这一切,天、地、人三才交汇,能够镇压来犯的天阶者,更能将本身实力提升至足以抗天的程度。 李昀峰是贾伯斯所留下的继承者,温去病对他的实力,不敢丝毫掉以轻心,而从手上的资料来看,尚盖勇也察觉此战不乐观。 “真龙天子气大成,化龙气凝紫鳞战胄,千刀万剑不破……皇玺剑印、万岁帝刀,这都是只听过,没看过的天子绝学。” 尚盖勇冷笑道:“大战时,李家那群废人,要是有半个能练成它的一招半式,我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哼,李家就没一个能打的……” “呃!”温去病抓抓头发,“还说呢,你祖上如果有人能练成这些的一招半式,我们今天可能也不用辛苦了。” “……人艰不拆啊!” 尚盖勇苦笑道:“阿山,皇帝小子是不好斗的,但最难搞的,还是外头地利的加成,那个大阵很棘手,虽然我们已经拔除多处阵脚,可皇帝小子的位置,是在整个大阵的中心……” 温去病道:“咱们碎星团是打黑闷棍的专家,既然要开战,哪会给他完全发挥大阵威力的机会?动手的时候,大阵肯定会瘫掉。” “……唔,可惜咱们的弟兄死伤殆尽,否则碎星团的得意战术……” “偷袭兼围殴是吧?要参与这层次的战斗,天阶是起码要求,实不相瞒,我找了两个妞,到时候会和我们联手。” “……妞?” 尚盖勇皱起眉头,眼中闪过疑忌,“除了我们四个,其他的人我谁也不信,你说的妞,总不会是小妲吧?” “还真不是咧……”温去病敲敲脑袋,想想鬼族的认知,暗自叹息,道:“实不相瞒,那两个……都是我的妞。” “哦,是弟妹啊,那就不一样了。”尚盖勇表情转和,“阿山,你放心,动手的时候,我……我是说鬼尊定会护两位弟妹周全,不会让她们受到伤害的,但你以前不是不近女色吗?怎么会……” “别提女色了,超尴尬。”温去病摇头道:“还有,也别因为是我的妞,你就不加提防了,两个妞其中一个可以信任,另一个,战后有九成可能玩背刺,七成可能战斗还没完就刺了……” “阿山,你家里听起来够乱啊。” “不管是人是鬼,女人就是要命的……算了,我们认真商量一下战术吧。” 第一章 循规入场(紅包満五百加更) 武举大比,为国举才,参与的方式有二,一是老老实实参加基层考试,先打各县市的考选,再打各省的考选,直到从各省考核中脱颖而出,最终才集合起来,到帝都进行御前比试。 但这样的方式,往往有遗珠之憾,六郡豪门的子弟,不愿意自降身分,与那些平民子弟一同比试,而一些江湖豪雄,武功高强,却因为对规则条文不熟,被官家大考排拒在外。 有鉴于此,新帝国成立后,加了一条规矩,凡是星榜排名能入前六十的年轻好手,就取得参加大比的资格。 星榜的列名,虽然有些争议性,但基本没什么水分,直接空降下来成为种子选手,也没什么好质疑的,帝国吏部会主动向星榜前六十名的好手发邀请函,请来参与大比。 像龙初九、朱望宇这样的贵胄,都是以星榜菁英的形式参与大比,虽然纯论实力,他们绝对能过关斩将,考入京师,但是与平民百姓一起从基层参考,这样自堕身分,招人耻笑,却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生长路上,龙云儿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参加大比,更作梦都想不到,是以星榜菁英的身分参赛,这颇令自己感慨,但有一点是没错的,小时候大姊就常拿自己开整,明知道自己腼腆怕羞,硬设计自己受窘,摆自己上枱,自己那时就知道,大姊早晚会玩出火的……这回自己真的吊在火上烤了…… “龙姐姐,妳还好吗?表情看来有些紧张……”司徒小书看了左右一眼,低声道:“温大哥呢?他没有来吗?” “……他为什么会来?” 龙云儿微笑点头,和朝着她这边挥手示好的龙初九回礼,后者正与其他的六郡豪少一起,敲锣打鼓地进入地宫。 “大比竞试是我们两个的事,家主又不来考,他会出现在这里,那就很奇怪了,不是吗?” “……哦。” 司徒小书低应了一声,斜眼看向龙云儿。 眼下的帝都,气氛诡异,很多大势力之主都已感到有大事将发生,甚至自身都参与进去,而无论是参与或是置身事外,各方都有的一个共识,就是:若然有事,必发生在得意宴这一天,必发生在……处死韦士笔之前。 温去病和韦士笔情若兄弟,绝对会在那之前抢救,大比之中定然会有行动,司徒小书一直以为,龙秘书来应试,温去病必会陪同,自己可以顺带见到,说不定还能帮忙做点什么,现在得知温去病没来,不禁大失所望。 不过,转念一想,如此大事,温去病定然在外筹谋,哪会把时间花在这里? 司徒小书望向龙云儿,“那……龙姐姐,妳在这里,可以吗?” ……你们家的山帅,正在筹谋大事,他手边明显没什么人能用,如妳这样的地阶,该是精英战力,却跑来这里参加大比,真的可以吗? “我已经请示过家主,他说,我好好参加竞试,就是帮了大忙,但他后来有补充,说名次并不重要,并且交代了任务……” 龙云儿笑道:“小书妹子是这次得意宴魁首的大热门,应该专心在此,怎么能为其他的事分心呢?” “……别提了。”司徒小书叹道:“大半年前,我确实把本届得意宴看成重中之重,想在这上头扬眉吐气,只有在这上头夺魁,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才有资格问道……但现在……唉,已经没意义了。” 大半年的时间,从西北到异界,与武苍霓的接触,让自己从偶像身上见到方向;在大荒西朝,剑公主的人生历练,让自己再世为人;回归之后,封刀盟惨祸发生,祖父下落不明,连串打击砥砺心志,修为再进;最后,从温去病手中,得到故人遗志传承,坚定道途,虽然时日尚短,却已经感觉到修为在慢慢长进。 就好像一路奔跑之后,回首前路,愕然发现自己已经距离起点好远,而大半年前矢志超过的那些目标,如龙初九、朱望宇、王敏之……这些星榜精英,都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自己抛开,此刻别说要与他们较劲,就连多花时间砍他们一刀,自己都觉得多余…… 龙云儿微微一笑,“之前就听妳说,对本届得意宴寄望很深,还准备了应考资格……” 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龙云儿只觉得不可思议,司徒小书很久以前便在星榜内,进榜一年后就打入前六十名,是得意宴种子选手的保障名单,可她为了参加大比,还循正规管道,逐步报考,先在市级甄选中夺魁,后来又打赢省级竞试,取得入京的资格。 这种事,在贵族中绝无仅有,但在司徒小书身上,倒是一点也不奇怪,贯彻了她封刀盟少主的平民风格,据说这一回帝都大竞,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另一名选手,也是一样明明有星榜资格,却仍吃饱了没事干,傻傻去逐关考,人们都说,会干这种事的人,不是爱装模作样,就是心理变态!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龙云儿感到很气愤,因为根据自己对司徒小书的了解,这个女孩非常正直,绝不会是装模作样,而令自己对这句批评恼火的另一个理由,则是因为……另一个吃饱没事干按级考的,就是自家老妹! ……有时候,心里真是苦,为什么我的姐姐和妹妹,都是这么特立独行的性子?我不知道大姊在想什么,也完全不理解小妹在想什么? “龙姐姐,天斗剑阁那边的龙姑娘,一直在看着妳,妳们不会有什么吧?” 司徒小书注意到龙灵儿的目光,好奇提问。她倒不认为两个同姓龙的女子,就一定有什么关系,毕竟沧溟龙家人多势众,龙初九、龙灵儿说来还算近亲,却形同陌路,更别说血脉不纯的龙秘书了。 “……没什么,家主只是和她有点协议,请她来帮我一把。” “帮?”司徒小书意识到这个敏感的字眼,为什么他们会找一个全然不相干的人来帮手,却把应该关系更近的自己排诸在外? “事发突然,还来不及对妳说……”龙云儿笑道:“但如果妹子妳有兴趣,可以来助我一臂之力啊。” “好!” 司徒小书不假思索地答应,既然是温去病的特别交代,又明说名次不重要,那真正要执行的工作,就是龙秘书要进行的这些,自己能够帮手,正是机会。 “请务必让我来做。”司徒小书正色道:“小妹会竭尽全力,绝不让龙姊姊在底下受到伤害。” “那可多谢妳啦,不过,我应该不会给妳添太多麻烦的。” 龙云儿笑中带着自信,自己的修练时间,比司徒小书短得多,虽然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天赋异禀,一度急起直追,双方距离拉得极近,可大荒西朝之役,司徒小书突飞猛进,双方距离又大幅拉开,现在地阶已近圆满,将踏入半步,有争夺星榜第一的资格,得她相助,自己的安全将稳当许多。 然而,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自己也不是毫无长进…… 准备进入地宫,龙云儿微微欠身,向数十米外的一名参赛者行礼,那是一名循正式管道晋升上来的考生,见到龙云儿的行礼,匆匆回礼,却一脸莫名其妙。 司徒小书奇道:“那是什么人?龙姐姐认识他吗?也是碎星……不,温家的人?” “什么啊?碎星团要是这么有能耐,今天我们就不用那么累了。”龙云儿失笑道:“我不认识那位,只是觉得有点想对他笑而已。” 司徒小书面露困惑,正思索这一切有什么深意,龙云儿已拉着她,一同进入地宫。 而在远离地宫入口,密侦司总部之中,龙晋滔昂首站立,身前身后浮现数百的水幕,每一张水幕中,都投映出不同的画面,这是密侦司布置在帝都内外的监控法阵,其中的一部分。 在这些水幕里头,更有少数的一些,是可移动型,法阵藏于人眼内部,随着探员的移动,把所看见的画面投映回密侦司,无形无影,没有任何波动,能够刺探最危险、最机密的情报,为密侦司屡建奇功。 能够承受这类法阵的适当人选,数目不多,不但需要的体质特殊,还要后天锻炼,起码也要练上高阶,是密侦司极为宝贵的人力资产。 如今,这些人的其中一个,代表着他们视线的其中一道水幕,投映出龙云儿盈盈拜礼的身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 龙晋滔皱眉而问,侧躺在他身后长榻的顶头上司,打着呵欠,懒洋洋地道:“被人发现了呗!真不愧是我妹妹,眼力就是好!” “怎么可能?”龙晋滔惊道:“这是我们密侦司最引以为傲的技术,就算是天阶者,只要不是身成大能,便没有那么容易发现,她凭什么……” “这正证明了我妹妹的高明,做姐姐的应该替她高兴,晚点皇帝驾崩之后,帮我订份蛋糕送过去。” 龙仙儿笑问道:“最终核对,该在位置上的人,都到位置上了吗?” 第二章 黑暗猎手 “皇帝陛下已经到奉天殿,等候大竞结果出来,就亲至斩经堂,开得意宴,密侦司上下进入最高规格的戒备。” 龙晋滔道:“密侦司麾下三百名高阶人员,各就其位,帝都内外的九千七百四十三处监控点,还有二十三道正位于帝都内的活动监控点,都已发动,无论是已知我们真实行动,或是还不知道的,全行动起来了。” ……但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东西,真正最关键的几波人马,都还没有现身。 ……以龙气为诱饵,想要钓出的九外道与死曜,目前都没有动静,特别是亢金龙,李氏皇朝的龙气,对他至关紧要,他没可能沉得住气。 ……韦士笔早已送到斩经堂,会在得意宴前处刑,但碎星余孽也全无动作,好像要放着他去死一样,这极不合理,偏偏目前找不到人。 ……与碎星余孽关系最重的武苍霓,待在虎踞国公府未出,没有进一步动作,似乎在等待什么。 ……没有天阶者率先挑破平静,让一切乱起来,后头的计画如何进行?联络好的李氏诸王,完全有可能打退堂鼓,让预订好在今日举事的叛乱,无疾而终。 ……这么严重的事,身为谋画者的妳,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说? “奇怪?”对龙晋滔的质疑目光全然不顾,龙仙儿看着水幕,皱眉道:“为什么我看那边有一道视屏是黑的?接收讯号不好吗?” “那是秘密探员四七九号的位置,他不久前意外身亡,眼中法阵被摧毁,对应的水幕也黑了。” “……四七九号?” 龙仙儿侧脑想了想,露出雪白的颈项,跟着似乎记起什么,“啊!殷红军吗?这小子挺有天分的,从星月湖被我们挖角后,勇于出卖同门,给我们不少有价值的情报,他死了吗?怎么死的?预算如果够的话,订完蛋糕后,顺便考虑替他报个仇吧。” “……我们为了吸纳他入组织,花了许多资源,而一个优秀的探员并不易培养。” 龙晋滔阴沉着表情,明显在压抑不满,“我知道妳不喜欢淫贼,但优秀的人才,请妳节制使用,动不动就消耗掉手下,以后会很难做事。” 龙仙儿笑了笑,妩媚万千,“……说得好像人是被我害死的一样。” 龙晋滔正色道:“密侦司的方针,是妳在草创阶段亲手确立的,唯才是用,超越黑白善恶,只要有能有才,就予以重用,哪怕是淫贼,哪怕是弑父逆子,也照用不误,这是妳自己确立的规则!” 身为上司,龙仙儿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垂低着头,娇憨地吐吐舌头,毫无诚意地忏悔道:“仙儿错了,以后不敢了。” 龙晋滔冷冷道:“我司这回的行动,事关密侦司的未来,为了确保成功,每一分人力都非常重要,不能虚耗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是,伯父您说得没错。”龙仙儿大眼中满是水光,楚楚可怜。 “……我不知道原先的安排是基于什么想法,但我已经把所有地宫中的密侦司考生撤出。”龙晋滔道:“包括寒心上人!” “啊!好过份!妾身好不容易才把他放进……”龙仙儿脱口说了半句,察觉到话说不对,转过脸去,用手指玩起自己的头发。 对这演过头的表现,龙晋滔完全无语,与这女子共事、斗争多年,始终搞不清楚这女人的思路,有时候,她深谋远虑,精算设局的能力之强,让自己也为之颤栗。 但有时候,她根本肆无忌惮在乱搞,不计得失,不管后果,任性把筹谋许久,将要完成的事物,一把拍烂,连她自己最至关紧要的天阶修行,都因此功败垂成,密侦司交在她手里,未来真是堪忧…… “好啦。”龙仙儿笑道:“皇帝陛下开始说话了,身为臣子,聆听完圣训,这是最后的一点责任吧。” 水幕之中,多处投射出一国天子的身影,武举大比的开始,照例要有大人物致词,通常可能是内阁首辅之类的官员,但偶尔也由天子本人亲自勉励。 李昀峰并不是一位喜欢在百姓面前露脸的皇帝,登基之后,别说是离开帝都,他甚至难得离皇城一步,这回在得意宴前,亲身出来,向参赛的各试子打气,是非常罕见的事。 “……能聚集在此的各位,俱是国之栋梁,见各位英姿,朕心甚慰……” 皇帝的声音与影像,透过传播,不光是在地宫之内,也在皇城内各处闪现,论文采,不过四平八稳,也说不上有多杰出动人,绝大多数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只是仔细端详这位难得露脸的至尊之人。 画面里的中年人,年岁大概四十上下,蓄有胡须,身穿明黄袍,充满天子威仪,双颊有些许消瘦,目中神光炯炯,方当盛壮,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位至尊还能领导帝国,再创数十年的太平盛世。 “……这将是帝国史上的又一页辉煌,从地宫中脱颖而出的,会成为辉煌的缔造者,与朕同享荣耀,各位,请奋战!” 强而有力的声音,在皇城内各处回荡不休,直至画面消失,那股独一无二的天子之威,仍让观者心内震荡,难以平静。 ……身居人道顶点,万民愿力加身六年,天子已再非昔日赵王,那股天子威势,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一点。 龙仙儿在地宫中看着天子身影,透过画面,感受着那份无上威仪,这不是单纯的气势,而是万民愿力所聚,虽然不似天阶者那样自辟内天地,但一举一动,却牵系一界之民,亿万众力汇于一身,人道之顶,能以人身战天弑神。 “……好恐怖,这就是所谓的人道顶峰……” 龙云儿低声慨叹,隔着画面传来的那股气息,让自己双眼隐约生疼,这是在没有动用命运之眼的状况下,如果用了,背后牵涉的亿万因果,大概就是直接爆脑的收场。 ……温家哥哥今天要撞上这样的敌人,真的成吗? 没时间思索太多,当皇帝说完“请奋战”,一股力量将地宫全然封闭,进入地宫的所有考生,身影一幻,被传送开来,将考生们打散,乱数扔入地宫各处。 这个安排,事先没有预告,但所有人一早都料到,否则考生们各自拉帮结派,成群结队,很快就会变成团体对抗赛,失去比试的意义。 传送结束,龙云儿眼中所见,是长长的漆黑甬道,空无一人,才刚要往前探索,前方豪光一闪,一名世家子弟出现在前,看到这边有人,露出惊愕表情,挥动手中刀,就向龙云儿追斩过来。 “看刀!” 刀光及顶,龙云儿不闪不避,金刚身罩体,硬桥硬马,强势前撞,刀还没斩中,人就被撞飞出去。 那人挨了这一撞,虽然被撞得飞起,骨头也断了几根,却不见惊惶,伸手探向掌上指环,龙云儿非常眼熟的芥子环,要从中取出可以翻盘的杀器。 白衣的世家子弟,面上露出狡狯的神情。 ……时代早就不一样了,诸天神魔已经把手伸入人世,开启太一时代,只要接触到太一,手上就有大把资源,战斗再不是明刀明枪那么简单。 ……芥子环中,不但有厉害的破甲装备,还有一柄中品宝兵,虽然剩下的使用次数有限,可猝不及防之下,就有逆转乾坤的本钱。 得意的笑容在脸上,却一下僵住,只见对面的碧发美人左手一翻,一个阵盘般的六角铜板,浮现掌上,铜板上数十道光星浮动,犹如天上苍穹,交错移动,暗合天道,更藏无数玄妙。 点点光星,玄奇深奥,却没有任何危险气息或是杀意,让人摸不清头脑,白衣青年正自纳闷,忽然发现,芥子环全无反应,自己藏在芥子环中的东西,什么也取不出来。 苍穹飞星封断盘! 时值一万六千金叶,黄金会员专品,封断盘运作时,方圆二十米内,时空震荡,干扰空间类装备,太一会员专属芥子环全面封禁! 以金刚身挥击出的一拳,打中对方下巴,龙云儿轻易将对方打晕,喷血倒地,而看着对方呕血的惨状,龙云儿懊悔自己出手太重,这一拳打完,下巴粉碎,好像半口牙都跟着碎了。 “……对、对不起,早知道就打胸口,多断几根肋骨可能会好点……唉,刀剑无眼,拳脚也不安全……” 龙云儿低声致歉,却没忘记开始戴着手套搜身,先把对方身上的分数牌搜出,再费点劲,把他手上的芥子环也取下。 做着这些动作时,龙云儿脑里浮现来参赛之前,温去病的叮嘱。 ……我释出几百道时空之门,让那么多人与太一接头,现在已经到了收割的时候了。 ……为了在武举大比中保身,不晓得多少人愿意砸下重金,采购一堆优质装备与药品,而习惯性的收藏方式,必是放在芥子环中。 ……太一的专属物品,想要封住可没那么容易,除非让太一自己来封!这个封禁盘,能使用二十五次,用一次少一次,所以要慎选使用机会。 ……参与地宫大比的最高目标,不是什么赢取名次,而是要尽量搜刮败者的芥子环,如果最后开启结算时,累积到的数字赚不回一万六千金叶…… ……提头来见! 第三章 女人的小伎俩 温去病最后给出的交代,龙云儿不敢当玩笑来听,因为总觉得温家哥哥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副随时会吐血的表情。 听说,送给尚帅的那份礼物,砸下了几可媲美神器的重金,这笔金叶花出去,肯定没得回收,以温家哥哥的性子,这口血没吐出来,当真是忍得死狠了。 男人花钱,女人就要想办法堵漏或是开源,这回自己受命而来,一定要好好赚钱,填补家里的亏空…… “嗯!我要加油!” 龙云儿举起手,小小对自己激励一声,缓缓走入前面的黑暗之中,身形在黑暗中一点一点隐没,消失不见,成为融入黑暗中的神秘猎手,这幕背影,得到了窥视者极大的肯定。 “呜,太感动了,我那只会躲在柱子后头发抖的小妹妹,不但懂得抢姊姊的男人,还学会满地抢男人东西,这是女性成长的楷模,作为姊,我太高兴了!” 用手绢拭泪,龙仙儿握起拳头,抬头望天花板,哽咽道:“云儿,妳要加油,姊会在天上鼓励妳,这没毛病!” 越说越感动,龙仙儿抽抽噎噎,泪流满面,弄到身前的龙晋滔一脸阴沉,偏偏在这种时候,自己的上司戏瘾大发兼神经上脑,把正事完全抛开不管,只盯着地宫内的多个监控屏幕直看。 照理说,现在最该关注的,是奉天殿内的皇帝李昀峰,他即将要从奉天殿前往斩经堂,这一路上,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碎星团的人可能动手,已经联络好的盟友亢金龙也可能动作,只待他们动作,李姓诸王也会同时行动。 李昀峰的实际修为、具体威能,只有一个大概的推估,可以肯定,他不愧是贾伯斯精心打造的帝皇,为了卫国保位,拥有的实力绝不容小觑,然而,可能也是因为贾伯斯经手的关系,这个理应完美的继承者,照例出了问题,他的精神状况很诡异,有着强者的身驱,却没有同样强悍的精神,似乎还因为急遽增强的力量,把精神压垮,时而振奋狂霸,时而胆怯畏缩…… 对付这样的存在,需要多次试探,最好不要第一个上,因此己方连连设局,制造机会,让其他的高手先出头,这些人到底会不会出来动手?什么样的形式动手?己方又要在什么时候发动?一切都将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内决定。 如此重要的时刻,自己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死紧,精神专注的程度,来到此生巅峰,这是所有谋国篡位的阴谋者,在关键行动时都有的态度,却偏偏遇到这样的逗逼上司兼盟友,无视状况,发起癫来。 “……对不起,我失态了。” 听见这声音,正神经紧绷的龙晋滔,差点双眼翻白,堂堂一代枭雄,如今竟然沦落到被妖女摧残…… “神妃,妳……” “看到云儿的成长,身为姊姊,感动得难以自己。”龙仙儿拭泪道:“也可能是因为我最近药嗑多了,一感动,就克制不住想喷尿……伯父你理解的吧?” “妳……好歹是密侦司的头,更是天下绝顶人物之一,就不能……”龙晋滔用尽全身克制力,才平稳道:“正常一点吗?” “妾身不正常吗?伯父你这全是可怕的偏见啊!”龙仙儿扶着额头,哀声道:“最新的潮流,是烟毒除罪化,毒瘾是一种病,不是罪,你要用同情怜悯的态度来看妾身,一切是人家身不由己,不能把妾身当成罪人啊!你这么想,一点都跟不上时代潮流,会被淘汰的!” 一直努力克制的毅力,终于到了极限,龙晋滔半闭着眼,握着拳头,缓缓道:“如果不是因为还杀不了妳,我现在就不顾一切,一刀砍死妳!” “呵,仍是这么沉不住气,伯父你这样,怎么能成大事啊?” 笑意尽敛,龙仙儿回复冰冷神情,喝了口茶,道:“稍安勿躁吧,无论是亢金龙,或是那帮碎星余孽,都不会一直沉默,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天注定不会是风平浪静的一日,后头还不知道有多少变化,先静下心看戏吧。” 龙仙儿一面说,一面五指如飞,指下多重法咒连动,操控着地宫中的监控法阵,追踪着龙云儿的位置。 龙云儿明显是有备而来,在甬道内高速急行,却没发出半点声息,这不是金刚身的正常表现,是她近日钻研云龙九变部分诀窍的成果,潜行于暗中,攻击力获得加成,专门打闷棍,前前后后,已经摆平了六个对手。 有些是短暂交手后,被龙云儿制伏点住;有些是压根没察觉到她,直接就给打晕,效率极高,而在龙仙儿、龙晋滔这样的大高手眼中,更看出许多门道。 “……得遇明师,真是很重要啊。”龙晋滔叹道:“她的动作,没有一个多余节奏,尤其是本身与天地元气间的高度平衡,这不是普通人能训练出来的,唯有真正把地阶力量充分驾驭的人物,才知道这样去训练人。” 地阶武者的战斗,关键在于法相,但也不是一亮出法相就赢定了。 法相展动,是调用天地之力的表现,地阶之躯,能够负荷磅礴天地之力,却也不是每一个地阶武者都能充分驾驭,稍有差池,力量运转就会出现间隙,在实战时更会把命送到敌人手上。 普通的地阶战,都是只有在发大招,要全力以赴时,才会凝结法相,最大限度调用天地元气,而在那之前,仍是要靠对力量与对肉体的充分驾驭、对武技的掌握,来成为比拚的重点,也唯有把这些基础打牢,地阶武者才能真正掌控法相,能驾驭的天地元气极限越来越高,终至迈步登天,自辟内世界。 此刻龙云儿的动作,乍看只有力量与速度的平衡,事实上,她的每一下移动、战斗出手,全都或多或少在调用天地元气,虽然会大大增加本身运气的负担,攻击威力也提升不到哪去,却是一种极高明的训练,让她快速适应这样的行气,把调用天地元气,锻炼成呼吸喝水一样自然,当法相全面催动,负担远比其他人要轻。 这是百分百实战派的训练法,龙晋滔看在眼中,都觉得一阵杀气腾腾,真不愧是碎星团系统锻炼出来的人,但……似乎连不该学的也学到了。 “……芥子环……芥子环……这人没芥子环,也没空间类装备……怎么才这么一点?真是穷鬼一个……” 屏幕中投射出龙云儿的身影,她刚结束了小心翼翼的搜刮行为,为着收获的不够丰富而懊恼,但好像被自己说的话给吓到,很懊恼地捶了脑袋一下,后悔自己被某人“带坏”了。 ……打完敌人必搜刮,这果然是地地道道的碎星团风格! 龙晋滔也看过几次武举大比,见过不少考生,为求胜利,不择手段,做出一些卑鄙无耻的行为,却从没见过有人对名次不屑一顾,只把劫夺装备、药品进行到底,这种全是奔着打劫来的考生,着实让人无言以对。 幸好,像这样的案例还不是很多,否则,这个国家就没救了…… 不过,世上能人所在多有,这个地宫斗场,不是为了龙云儿设立,她想要在这里头横行,也没那么容易,在地宫的数百名考生中,她的实力诚然算优秀,却不足以横行,应该很快就会碰上强敌…… 龙晋滔是这么想着,却一直等不到龙云儿与势均力敌的强手开战,一段时间后,不由得啧啧称奇。 ……没道理,难道这女子当真受天意眷顾,运气这么好? ……不对!没有毫无由来的运气,定然有什么缘故! 龙晋滔留意到,每次龙云儿袭击完对象,搜走装备和分数牌后,就左右张望,明明周围全是岩壁,再无他物,她却好像能看见什么,选择移动方向。 在龙云儿的附近区域,也有其他的强手,可她总能早一步避过,双方失之交臂,让她得以游走在众考生中,逐一吃掉弱者。 ……她的眼睛,有什么玄虚吗? 龙晋滔悚然动容,碎星团在百族大战中崛起的一个重要经验,就是比起单纯攻防强大的战士,一些身怀异技、异能,或是特殊专才的人物,哪怕平常很没用,连保命之能都没有,可只要放对地方,就能在战场上发挥万人敌的效果。 那么一双能看见不明事物的眼睛,其价值难以估计,是必需要加强留意的人物。 龙晋滔特别留上了心,但也认为,哪怕龙云儿有这样的能力,仍不可能在地宫里一直悠游,当这场淘汰赛越来越去芜存菁,犹如养蛊,剩下来的高手,可没有这么容易混过去…… 水幕中,龙云儿正与一名江北袁家的高手相斗,对方同为地阶,力量犹胜龙云儿一筹,她最初试图从后方接近,却被对方发现,一剑从黑暗中逼出人来。 双方相斗,袁家高手纵跃矫捷如老猿,剑出若风,龙云儿被压在下风,只能靠金刚身硬扛,撑得极为吃力。 “……今天让妳学个教训,真正的强者之战,容不下女人的小伎俩!” 第四章 缘定今日 袁秀之一声怒喝,法相浮现,一只银背黑毛的独目巨猿,仰天长啸,钜量天地元气汇流,化作无可匹敌的一剑。 袁家绝学,逆流绝剑,千山猿声啼不住! 高度凝炼的一剑,聚成龙云儿眼中一道直破脑门而来的凶光,跟着,就被命运之眼迅速拆解,破绽露出。 龙云儿腕上双环,不动而鸣,莫名大力涌现,周边天地元气骤动,龙云儿身后隐约浮现一个高渺巨影,但真正令袁秀之骇然欲绝的,则是他所凝结的法相,不知为何,崩解破败,而汇聚起来的力量、天地元气,也如江河日下,一去不复返。 “怎、怎会?” 回答这句话的,是当头一拳,力如山洪暴发,一拳就把他打晕过去,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那女子低低的一句。 “失礼了!女人的伎俩,也不全是小的吧?” 袁秀之输得莫名其妙,战斗中输得最惨的一着,就是自身法相莫名崩解,汇聚起来的天地元气倾泄流出,影响自身,这种鸟事是怎么发生,他真是想也想不出来。 “……强夺天地元气,真是碎星团的标准打法。” 龙晋滔淡然说道,在百族大战中阅历丰富的他,自然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名地阶武者,同时发动大招,汇聚天地元气,不可免地造成元气冲突,甚至相互抢夺。 天宽地阔,武者调运天地之力冲撞,正常时候,相互抢夺的情况不明显,可一旦换作密闭空间,天地元气匮乏,两强竞夺,对天地元气掌控力强、凝聚速度快的那个,便能独占天地元气,令慢上一步的对手功败垂成。 在实战时,慢这少少的一步,就是生与死的分别。 “……大战时,妖族地阶仗着法身特性,汇集天地元气的速度,快过人族法相,让人族吃了大亏,地阶武者遭到屠戮,后来碎星团在这点上设计,诱妖魔进入伏皇峡,崩山造成密闭,再强夺天地元气,屠灭掉大批妖魔与叛徒……” 龙晋滔叹道:“这都才多久……当时的经验,就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了,现在新一代的年轻人,晋升地阶后,都只顾着追求力量的大与强,或是钻研地阶的本质,已经没什么人在实战性上下功夫了。” “……钻研力量的本质,是直指天阶的道路,没什么不对,但如果没活到那天就挂了,多大的雄心壮志也没用。” 龙仙儿笑道:“一力降十会,这固然是无上大道,但高度凝炼的小石子,能击穿千丈纸屋,这同样是一种道……道有先后天,却无高下分,只看谁走得够远而已。” 龙晋滔没有接话,而是细心感悟,当这女人不脑残的时候,她是货真价实的天阶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含无上大道,是非常宝贵的知识。 “不过,云儿这进境,怪怪的啊,虽然我家妹妹天赋异禀,可……她几天之前,还没有这能耐。” 龙仙儿轻轻敲着白瓷般的下巴,若有所思,龙晋滔则听出了弦外之音,道:“她的身手,是大量练习后磨出来的,不是短时间内被灌功,地阶以上,灌功也没什么用,所以……是接了太一任务,去其他世界历练了?” “不无可能,但也有别的可能性……”龙仙儿侧头道:“时空类的道具?” 龙晋滔一怔,随即想起来,太一那边有许多奇妙道具,其中也看过一类,是兑换时间道具,在某个太一开辟的独立空间内修练,时间数以月计,如果使用这类的道具,就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扎实地强化。 “但这类道具,不是单纯能用金叶换取,都只能在高等任务中获得,她怎么能……” “那自然是有人帮手了,太一的规矩中,好像没说道具不能转给他人使用吧?” 龙仙儿笑道:“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压抑着修为,卡在天阶关口的人,毫无意义,但对于刚上地阶未久,潜力未尽的人来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双方交谈中,龙云儿已经从袁秀之的身上,搜出积分牌,也把他的芥子环摘下。 太一给予芥子环时,芥子环上并没有特殊的封禁,所有使用者是以自己的力量打下禁制,不让外人破开,龙云儿的封禁盘只能关闭芥子环,让当事人也开不了,却无法开启他们的禁制。 不过,龙云儿也没打算开启,自己只管蒐集芥子环和装备,至于开启,自然有背后的专家来解决,这种程度的禁制,温去病随手就能破得不要不要的。 ……袁秀之是袁家赫赫有名的菁英,虽然还不如他长兄,星榜现今第二的袁丰之,兼得天斗剑阁、江北袁家两方之长,却也已经非常厉害。 ……如果不是自己刚结束一个月的闭关苦修,将战力提升上来,又有命运之眼这个大外挂,绝没有办法这么容易取胜。 ……自己之前在星榜排名十五,全力一战,当可战胜袁秀之,却绝对没法赢得这么轻易,这一个月的闭关特训,还是起到效果,无论是命运之眼、金刚身、云龙九现的残招,自己都有更近一步掌握,这才有如此效果。 这些都是温家哥哥的安排,能够见效,自己也衷心欢喜,尤其是觉得自己又能帮上他一点忙了…… 正自喜悦,心头警兆忽生,龙云儿侧身闪躲,却慢了一步,被人一掌拍在后心,虽然金刚身护体劲随生,将掌力打散,但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仍传入体内,在血脉中发酵。 金刚身的抗击力,天下少有,无论是什么沉重打击,都能承受,甚至反弹回去,特别是承受纯物理攻击,尤其出色,但对于其他的属性攻击,抗击力的优点就不是那么明显,火伤、冻伤,金刚身就扛得比较辛苦,最忌惮的是毒。 毒掌一类的功夫,劲道通常不强,金刚身轻易能扛住,却挡不住渗入的毒素,而金刚劲在化瘀疗伤上有奇效,却没什么抗毒之长,所以碰到这一类的攻击,会非常头痛。 龙云儿晓得自己的问题,参赛之前,各类辟毒丹都有服用,身上还带着专属护符,可挨了这一掌,血脉中热辣辣的异感,显然那些都没能生效,而且,刚刚打在背后的那一掌,手法特殊,尽管不重,却有一种透打、渗入的效果。 ……似是道门太极劲一脉,但不是双极轮,出手者与道门有渊源,加上血脉中熟悉的感受,恐怕是…… “好厉害的金刚身!” 顶着一个大光头,头顶刺刻着青蓝色花纹,延伸到面颊,寒心上人身披道袍,胸前挂了一大串白骨念珠,一身邪气,甩抖着右手,脸上流露痛楚之色。 ……提防金刚身厉害,这一掌不敢用足力,主要使的都是柔劲,却还是被反震回来的力量,弄至手臂痠麻,手掌更痛得厉害,这女人的金刚身又更厉害了。 “……不过,再厉害也没用,妳已中我桃花血瘴,什么护符、药物都挡不住!” 寒心上人盯着龙云儿,像是一条毒蛇,对着猎物吐露毒牙,目中闪着寒芒,所绽放出的凶气,不但令龙云儿阵阵心颤,就连同样看着这一幕的龙晋滔,都一下呆了。 “他!他怎么会……这小子怎么出现在这里?” 龙晋滔错愕出声,但随即醒悟过来,自己一早下令调离的人,会仍旧出现,还让自己不知不觉,能做出这安排的人,只有身后这一位了。 回转身来,龙仙儿已脱离神妃状态,重新进入逗逼模式,在那里咬着手绢,一脸羞怯,“都……都是妾身不好,偷偷改了调令,把他放了回去,他自己也很想的,伯父,你就原谅妾身吧。” 龙晋滔叹了一口气,道:“我倒还宁愿妳强势说,密侦司内,没有人可以违逆妳的意思,凡是想背着妳动手脚的,唯有死!如果妳能这么说,我起码还能相信,妳对我们今天要做的事还有起码在乎。” 这边才在叹息,那边寒心上人已在步步进逼。 “……我看上的女人,从来没有谁能逃脱我的掌心!”寒心上人舔舌道:“美人儿,打从第一眼见到妳,我就再也忘不了妳……” 龙云儿半跌在地上,呼吸渐渐粗重,全力运功之下,意识还维持清明,但也正如寒心上人所言,体内状况逐渐失控,这一次的桃花瘴比上回厉害得多,恐怕是敌人经历失败,特别准备的…… 寒心上人抓着手掌,狞笑道:“这一掌桃花瘴,那时我就想印在妳身上,现在妳应该觉得口干舌燥,全身发烫,再过不久,妳会春情荡漾,最后在我身下,品尝人生的极乐滋味……” “怎么办?” 龙仙儿从软榻上一下站起,抓住龙晋滔的前襟,惊惶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云儿她要被坏人欺负了,怎么办才好啊!” 龙晋滔被扯得直摇晃,这女人用上了天阶之力在发癫,摇到自己也头晕,而此情此境,自己哪有什么可说的?比起身中桃花瘴的龙云儿,自己还更担忧寒心上人的安危…… 第五章全都不是人 身为密侦司大统领,龙晋滔真心觉得自己的位置很难坐,不但外有强敌,内部还有脑残上司任性扯后腿。 ……妳看淫贼不顺眼,故意挖坑给那小子跳,那小子偏偏还蠢得跳下去,连想拉他一把都没用。 ……有妳这个姐姐亲眼看着,哪可能让妳妹妹吃亏?更别说,眼下地宫之中,司徒小书、龙灵儿,还有几名女性高手都在,也都对寒心上人没有好感,分分秒秒会上演围殴戏码,这里对他,可说是最危险的环境了。 ……寒心上人的功法有独到之处,为人又机警善谋,是密侦司费了好大气力才招揽来的菁英,才堪大用,看来今天是要葬送在这里了…… 龙仙儿哭得梨花带雨中,寒心上人伸手,要撕扯龙云儿的衣服,龙云儿侧身一闪,险险避过,寒心上人狞笑道:“躲?我看妳能躲到几时,今天注定我们要成夫妻……” “……那真是可惜了!”龙云儿冷冷道:“我命带克夫,已不只一个了。” 龙云儿话声甫落,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气息,冰冷阴暗,原本就没什么光的岩壁甬道,一下仿佛堕入无边黑暗,正在狞笑的寒心上人,表情骤变,强烈的不安,紧攫住身心。 “妳!” 寒心上人惊觉不妙,甬道尽头蓦地大亮,炽烈的太阳真火,燃尽黑暗,一道娇小的倩影,高速飙来,一击轰向淫徒。 “无耻的东西,给我纳命来!” 龙灵儿高速赶至,全然不管眼前这男人,星榜名次还高过自己许多,凌空一脚就飞踢出去,寒心上人挥臂封挡,姿态优雅,却是全然挡不住,先是太阳真火熔穿护体真气,跟着便是大力涌来,整个人被击飞出去。 看到妹妹现身,龙云儿暗自松了口气,却也头痛起来,既有着援手赶来的安心,可也多了一层戒备。 温家哥哥放手让自己活动时,非常的放心,这份安心其来有自,据他的说法,以前领导碎星团第一大队,栽培过无数人才,但让他满意的副手,除了武苍霓一个成材,其余就寥寥无几,甚至连当初的武苍霓,都有部分欠缺。 ‘我们是冲锋队没错,但如果只懂得闷着头冲,很快就都要死光了,所以能当我副手的人,要懂得冲,更要能审时度势,不能情势大好,就直接脑热冲到世界尽头,然后下地狱了。’ 温去病的交代,龙云儿不敢或忘,因此打从进入地宫,被传送分开,自己也没有信心爆棚,想要独力大干一场,而是先搜索有力同伴的位置,一面打闷棍收拾竞争者,一面朝同伴的方向去会合。 与袁秀之开战时,自己早就确认过位置,命运之眼捕捉轨迹,加上血脉感应,小妹应该是在这附近,自己也是一路朝这方向而行,正是因为知道她与己相距不远,自己才会和袁秀之开打,假若不是有这点肯定,自己绝不会冒险,给温家哥哥添麻烦。 寒心上人暗施偷袭,自己仍然无惧,一是小妹就在附近,二是自己这一个月来在神魔空间内的特训,成果还未尽展,如果不顾风险,全数使用,寒心上人必会非常懊悔…… “臭贼,长着头发的时候就讨厌,秃头了更恶心!” 龙灵儿悍然三爪,攻得寒心上人连连倒退,后者明显战意不强,因为龙晋滔曾经非常严肃地耳提面命,如非必要,万不可与此女为敌! 密侦司的情报能力,帝国无双,早在龙灵儿崛起成名前,密侦司对她就有关注,她打入星榜后,密侦司更是十倍关注,各种详细的报告,司内各阶干部早就熟读,寒心上人知道这女人出自沧溟龙家,潜力无限,不好对付,特别是顶着天斗剑阁这块大招牌,得罪了委实后患无穷。 只要想到燕无双这尊大神,还有门中几名厉害人物,帝国内各大势力谁不存有忌惮,更别说是寒心上人,若不是垂涎已经中毒的龙秘书,肯定已经转头离开了。 高手相争,素来容不下半点失误,寒心上人战意欠缺,应对稍迟,被龙灵儿逼近身来,连着数爪,竟然迭遇险招,被扯下了一截袖子,左臂上五道鲜红爪痕,疼痛异常,不由得怒火中烧。 ……贱人!老子是不想与妳计较,还真以为老子怕妳了? ……妳身兼剑阁、龙家两脉之长,老子又何尝不是深得数家精要,一代天骄?星榜名次远远高于妳,还真把妳自己当回事? ……剑阁的女弟子,老子早就尝过味道,玩过、弃过也杀过,妳班泼妇真那么有本事,怎么现在还没发现是老子干的?龙大统领说什么不要与妳为敌,多半是看在同族亲谊上,惹恼了老子,连大统领的面子也不给! 寒心上人怒火中烧,再没有半点退避的念头,眼看龙秘书、龙灵儿双姝各具美姿,水仙、玫瑰相争竞艳,如果能够一起拿下,一箭双鵰,就算封登王侯也比不上。 心念一动,看龙灵儿仍不知死活,近身来攻,寒心上人暗自狂喜,巧运桃花瘴,一掌回击,要把媚毒渗入对方体内。 桃花瘴,是寒心上人的得意战技,源自先天血脉,激发血肉中的原始欲望,难以用后天药石治疗,过往与敌人交手,哪怕是功力更胜于他的,也常常吃亏在这桃花瘴下,毒发之后,实力发挥不出,最终为他所杀,尤其是遇上女性武者,更不知凭此坏了多少女儿家的贞洁。 掌爪对碰,急涌而来的大力,寒心上人暗吃一惊,运起玉虚太极劲,把爪劲化开,却化之不尽,逼得自己连退两步,才把这股劲道化消。 异常的情况,寒心上人大为诧异,也有些糊涂了。 ……苍穹闪迅捷无伦,转换高速而成的冲击力,别具一功,但那和真正的强大力量有区别,天斗剑阁门下从不以力强为特色,而这女孩,年纪轻轻,个头小小,但击来的力道之大,犹胜龙秘书,她练的真是苍穹闪?不是金刚身? ……或者,是源自血脉的力量?沧溟龙家的九变神功,长于变化,不讲究力量,但龙系血脉中,也有不少出了名的大力神龙! ……不过,怎么也好,桃花瘴已经拍在她身上,透入她体内,开始发作了。 寒心上人阴险一笑,看龙灵儿挥爪攻来,摘下自己颈上的白骨念珠,抖甩出去,当成软鞭来使,缠套索拿,招法奥妙。 这串白骨念珠,是一件魔族的宝兵,大战时落入密侦司之手,赐与寒心上人使用,能刚能柔,变幻莫测,几下挥甩,套住龙灵儿手腕,龙灵儿另一手迅捷攻来,寒心上人双掌一翻,轻快飘忽。 王家绝学.掌中八卦.巽为风! 风随掌走,一圈带过,念珠将龙灵儿另一只手腕也缠套进去,转眼之间,就像是变魔术一样,龙灵儿双掌已被箝制,寒心上人法诀一掐,一掌拍在缠住双腕的念珠上。 玉虚玄功诀.四极定! 法诀施下,念珠缠捆,坚逾钢铁,寒心上人庆喜得计,又是连续三掌,分别击中龙灵儿手臂、肩头,只有在即将拍中她胸口的那一记,被她扬腿踢开,只中小腿。 “哈哈,妳连中我四掌桃花瘴,毒入血脉,等会儿必定……” 寒心上人才刚笑一声,连中四掌的龙灵儿,双手被套住,竟直接一个头槌撞来,正中胸口,将他撞退飞出。 “妳!” 如果不是内气充足,这一下连胸骨都要裂开,寒心上人惊怒交集,怒的是自己一心想擒美而不伤人,免得伤了欢好时的兴致,因此下手都留力,不想却因此被这小辣椒反扑,连连出丑;惊的是,这小妞到底是什么体质?力大如牛,异常耐打不说,她连中数掌桃花瘴,怎么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益发生龙活虎,不是应该血脉贲张,倒地娇喘了吗? 还没想明白,右后侧劲风急响,一掌攻袭而来,寒心上人不慌不忙,一掌连封带推,八卦擒拿手,连带桃花瘴一同拍出。 “哈,大小美人争着入怀,妳们……” 巨力涌来,寒心上人的大笑戛然而止,骇然发现,龙秘书击来的力量,较先前陡增一倍,仿佛一个巨大石捶,重重砸在掌上,而自己的桃花瘴虽然拍出,对方掌上也生出一股阴冷到极点的邪劲,腐骨烂肉,直透筋髓,似是尸毒一脉,自己猝不及防,一下中了招。 寒心上人又惊又怒,作梦都想不到,这个龙秘书看来端庄自持,出手竟然如此卑鄙,连毒掌都使了出来,更不要脸的是,她用了这么卑鄙的毒掌,招法还大开大阖,正气凛然,除了身受这一击的自己,没人看得出她出了这么阴毒的掌。 而且这一掌的尸毒……很不寻常,普通的高手察觉不到,但这一掌不只是冰冷,也不只是阴寒,而是……苍凉、荒芜,像是把冥河的气息吹到人间。 ……能打出这一掌的,绝不是人! 寒心上人暗叫不妙,却听见一声低喝,另一边的那名少女,吸气之后,鼓劲一发,纯凭双臂的力量,封印破碎,竟然将念珠宝兵,连同上头的玉虚秘术,一同崩碎。 跟着,双臂脱困,兼之毫无毒发现象的龙灵儿,瞪着寒心上人,道:“真好狗胆,你今天是死定了。” 看着破碎的念珠纷坠,寒心上人一股凉气从头窜到脚,完全不能理解,要怎样的大力,才能纯靠肉身破坏宝兵与咒封?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有这种大力? ……这边的,也不是人! ……见了鬼,今天自己被两个女妖给围了! 第五章 全都不是人 身为密侦司大统领,龙晋滔真心觉得自己的位置很难坐,不但外有强敌,内部还有脑残上司任性扯后腿。 ……妳看淫贼不顺眼,故意挖坑给那小子跳,那小子偏偏还蠢得跳下去,连想拉他一把都没用。 ……有妳这个姐姐亲眼看着,哪可能让妳妹妹吃亏?更别说,眼下地宫之中,司徒小书、龙灵儿,还有几名女性高手都在,也都对寒心上人没有好感,分分秒秒会上演围殴戏码,这里对他,可说是最危险的环境了。 ……寒心上人的功法有独到之处,为人又机警善谋,是密侦司费了好大气力才招揽来的菁英,才堪大用,看来今天是要葬送在这里了…… 龙仙儿哭得梨花带雨中,寒心上人伸手,要撕扯龙云儿的衣服,龙云儿侧身一闪,险险避过,寒心上人狞笑道:“躲?我看妳能躲到几时,今天注定我们要成夫妻……” “……那真是可惜了!”龙云儿冷冷道:“我命带克夫,已不只一个了。” 龙云儿话声甫落,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气息,冰冷阴暗,原本就没什么光的岩壁甬道,一下仿佛堕入无边黑暗,正在狞笑的寒心上人,表情骤变,强烈的不安,紧攫住身心。 “妳!” 寒心上人惊觉不妙,甬道尽头蓦地大亮,炽烈的太阳真火,燃尽黑暗,一道娇小的倩影,高速飙来,一击轰向淫徒。 “无耻的东西,给我纳命来!” 龙灵儿高速赶至,全然不管眼前这男人,星榜名次还高过自己许多,凌空一脚就飞踢出去,寒心上人挥臂封挡,姿态优雅,却是全然挡不住,先是太阳真火熔穿护体真气,跟着便是大力涌来,整个人被击飞出去。 看到妹妹现身,龙云儿暗自松了口气,却也头痛起来,既有着援手赶来的安心,可也多了一层戒备。 温家哥哥放手让自己活动时,非常的放心,这份安心其来有自,据他的说法,以前领导碎星团第一大队,栽培过无数人才,但让他满意的副手,除了武苍霓一个成材,其余就寥寥无几,甚至连当初的武苍霓,都有部分欠缺。 ‘我们是冲锋队没错,但如果只懂得闷着头冲,很快就都要死光了,所以能当我副手的人,要懂得冲,更要能审时度势,不能情势大好,就直接脑热冲到世界尽头,然后下地狱了。’ 温去病的交代,龙云儿不敢或忘,因此打从进入地宫,被传送分开,自己也没有信心爆棚,想要独力大干一场,而是先搜索有力同伴的位置,一面打闷棍收拾竞争者,一面朝同伴的方向去会合。 与袁秀之开战时,自己早就确认过位置,命运之眼捕捉轨迹,加上血脉感应,小妹应该是在这附近,自己也是一路朝这方向而行,正是因为知道她与己相距不远,自己才会和袁秀之开打,假若不是有这点肯定,自己绝不会冒险,给温家哥哥添麻烦。 寒心上人暗施偷袭,自己仍然无惧,一是小妹就在附近,二是自己这一个月来在神魔空间内的特训,成果还未尽展,如果不顾风险,全数使用,寒心上人必会非常懊悔…… “臭贼,长着头发的时候就讨厌,秃头了更恶心!” 龙灵儿悍然三爪,攻得寒心上人连连倒退,后者明显战意不强,因为龙晋滔曾经非常严肃地耳提面命,如非必要,万不可与此女为敌! 密侦司的情报能力,帝国无双,早在龙灵儿崛起成名前,密侦司对她就有关注,她打入星榜后,密侦司更是十倍关注,各种详细的报告,司内各阶干部早就熟读,寒心上人知道这女人出自沧溟龙家,潜力无限,不好对付,特别是顶着天斗剑阁这块大招牌,得罪了委实后患无穷。 只要想到燕无双这尊大神,还有门中几名厉害人物,帝国内各大势力谁不存有忌惮,更别说是寒心上人,若不是垂涎已经中毒的龙秘书,肯定已经转头离开了。 高手相争,素来容不下半点失误,寒心上人战意欠缺,应对稍迟,被龙灵儿逼近身来,连着数爪,竟然迭遇险招,被扯下了一截袖子,左臂上五道鲜红爪痕,疼痛异常,不由得怒火中烧。 ……贱人!老子是不想与妳计较,还真以为老子怕妳了? ……妳身兼剑阁、龙家两脉之长,老子又何尝不是深得数家精要,一代天骄?星榜名次远远高于妳,还真把妳自己当回事? ……剑阁的女弟子,老子早就尝过味道,玩过、弃过也杀过,妳班泼妇真那么有本事,怎么现在还没发现是老子干的?龙大统领说什么不要与妳为敌,多半是看在同族亲谊上,惹恼了老子,连大统领的面子也不给! 寒心上人怒火中烧,再没有半点退避的念头,眼看龙秘书、龙灵儿双姝各具美姿,水仙、玫瑰相争竞艳,如果能够一起拿下,一箭双鵰,就算封登王侯也比不上。 心念一动,看龙灵儿仍不知死活,近身来攻,寒心上人暗自狂喜,巧运桃花瘴,一掌回击,要把媚毒渗入对方体内。 桃花瘴,是寒心上人的得意战技,源自先天血脉,激发血肉中的原始欲望,难以用后天药石治疗,过往与敌人交手,哪怕是功力更胜于他的,也常常吃亏在这桃花瘴下,毒发之后,实力发挥不出,最终为他所杀,尤其是遇上女性武者,更不知凭此坏了多少女儿家的贞洁。 掌爪对碰,急涌而来的大力,寒心上人暗吃一惊,运起玉虚太极劲,把爪劲化开,却化之不尽,逼得自己连退两步,才把这股劲道化消。 异常的情况,寒心上人大为诧异,也有些糊涂了。 ……苍穹闪迅捷无伦,转换高速而成的冲击力,别具一功,但那和真正的强大力量有区别,天斗剑阁门下从不以力强为特色,而这女孩,年纪轻轻,个头小小,但击来的力道之大,犹胜龙秘书,她练的真是苍穹闪?不是金刚身? ……或者,是源自血脉的力量?沧溟龙家的九变神功,长于变化,不讲究力量,但龙系血脉中,也有不少出了名的大力神龙! ……不过,怎么也好,桃花瘴已经拍在她身上,透入她体内,开始发作了。 寒心上人阴险一笑,看龙灵儿挥爪攻来,摘下自己颈上的白骨念珠,抖甩出去,当成软鞭来使,缠套索拿,招法奥妙。 这串白骨念珠,是一件魔族的宝兵,大战时落入密侦司之手,赐与寒心上人使用,能刚能柔,变幻莫测,几下挥甩,套住龙灵儿手腕,龙灵儿另一手迅捷攻来,寒心上人双掌一翻,轻快飘忽。 王家绝学.掌中八卦.巽为风! 风随掌走,一圈带过,念珠将龙灵儿另一只手腕也缠套进去,转眼之间,就像是变魔术一样,龙灵儿双掌已被箝制,寒心上人法诀一掐,一掌拍在缠住双腕的念珠上。 玉虚玄功诀.四极定! 法诀施下,念珠缠捆,坚逾钢铁,寒心上人庆喜得计,又是连续三掌,分别击中龙灵儿手臂、肩头,只有在即将拍中她胸口的那一记,被她扬腿踢开,只中小腿。 “哈哈,妳连中我四掌桃花瘴,毒入血脉,等会儿必定……” 寒心上人才刚笑一声,连中四掌的龙灵儿,双手被套住,竟直接一个头槌撞来,正中胸口,将他撞退飞出。 “妳!” 如果不是内气充足,这一下连胸骨都要裂开,寒心上人惊怒交集,怒的是自己一心想擒美而不伤人,免得伤了欢好时的兴致,因此下手都留力,不想却因此被这小辣椒反扑,连连出丑;惊的是,这小妞到底是什么体质?力大如牛,异常耐打不说,她连中数掌桃花瘴,怎么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益发生龙活虎,不是应该血脉贲张,倒地娇喘了吗? 还没想明白,右后侧劲风急响,一掌攻袭而来,寒心上人不慌不忙,一掌连封带推,八卦擒拿手,连带桃花瘴一同拍出。 “哈,大小美人争着入怀,妳们……” 巨力涌来,寒心上人的大笑戛然而止,骇然发现,龙秘书击来的力量,较先前陡增一倍,仿佛一个巨大石捶,重重砸在掌上,而自己的桃花瘴虽然拍出,对方掌上也生出一股阴冷到极点的邪劲,腐骨烂肉,直透筋髓,似是尸毒一脉,自己猝不及防,一下中了招。 寒心上人又惊又怒,作梦都想不到,这个龙秘书看来端庄自持,出手竟然如此卑鄙,连毒掌都使了出来,更不要脸的是,她用了这么卑鄙的毒掌,招法还大开大阖,正气凛然,除了身受这一击的自己,没人看得出她出了这么阴毒的掌。 而且这一掌的尸毒……很不寻常,普通的高手察觉不到,但这一掌不只是冰冷,也不只是阴寒,而是……苍凉、荒芜,像是把冥河的气息吹到人间。 ……能打出这一掌的,绝不是人! 寒心上人暗叫不妙,却听见一声低喝,另一边的那名少女,吸气之后,鼓劲一发,纯凭双臂的力量,封印破碎,竟然将念珠宝兵,连同上头的玉虚秘术,一同崩碎。 跟着,双臂脱困,兼之毫无毒发现象的龙灵儿,瞪着寒心上人,道:“真好狗胆,你今天是死定了。” 看着破碎的念珠纷坠,寒心上人一股凉气从头窜到脚,完全不能理解,要怎样的大力,才能纯靠肉身破坏宝兵与咒封?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有这种大力? ……这边的,也不是人! ……见了鬼,今天自己被两个女妖给围了! 第六章 御龙殡天 密侦司是层级分明的组织,所蒐集到的情报,也是以层级分权限,不光是对外,也有对内,好比神妃的存在,知道的人有限,见过的人更少,至于晓得神妃身家背景的,真是寥寥无几。 如果一早知道神妃是龙仙儿,并且与之有过接触,寒心上人色胆再大,也不敢动她两个妹妹的主意,至少不敢打龙灵儿的念头。 即使是六大统领,也不是个个都知道神妃的身分,甚至不是每个都有过接触,相比起来,反倒是一些神妃随兴现身指点的新进人员,中了大奖,与神妃有过接触,甚至还听她说起身世来历,就像是当初的韩星魂等人。 这一点,令竭力维持、维护密侦司体制的龙晋滔,头痛得要死。顶级机密,核心干部未必知晓,新进干部却被告知了,偏偏这顶级机密又被她下令不能解密,这根本就是在恶整自己与高阶干部。 以寒心上人来说,如果打一开始,就知晓神妃的身分,知道龙灵儿身负太阳龙血脉,甚至龙云儿血脉背负着冥界尸龙,他绝不会打硬仗,也不会有非分之想,事情不会一步步走到这里。 ……难得的堪用大才,就这么被自己老板给坑了! 看着寒心上人被双龙围攻,龙晋滔益发心惊,这对姊妹花各负神功,走的路子虽然有别,却都比同级数的高手要强上许多。 太阳龙血脉加身,攻防俱强,对上同级的对手,简直都是辗压,越级战斗妥妥的;冥界尸龙传承,只要能得真传,不在乎风险,也绝对是地阶无敌。 寒心上人在这年纪,就兼容数家之长,稳居星榜第三,是一等一的天才,但碰上这两个女的,只能说是前世不修,更在大意之下,连失先着,反被两名地阶初段的对手压制。 龙晋滔很想制造机会,把寒心上人转移出来,别打这种未必赢不了,却不被允许赢的战斗,但看龙仙儿完全没这想法,只能道:“皇帝将要离开奉天殿了,预定中要出手的人,还没有任何一方出现。” “没什么,随他们去吧。” “随……随他们去?” “他们爱出现就出现,不出现就不出现呗,急什么呢?顶多今天行动取消,明天再来,造反嘛,这种事又不用挑日子,哪天干还不都一样?” 龙仙儿盯着水幕,两眼发直,挥手道:“没事,别挡着我看戏,瞧瞧我家云儿、灵儿,这身手,多带劲、多精神啊!” 一句不负责任到极点的话,龙晋滔晴天霹雳,重伤未愈的身驱,险些就一口鲜血喷出来,所幸,这回在他气到冲上去咬死妖女之前,对方就抛出话来。 “真那么等不及的话,伯父你传个信给龙杀一,他不是带了东西,奉你的命在地宫里活动吗?让他走西路,沿地下河,进入地底湖,直接在那里引爆,把斩经堂的地穴给破了,该动的人自然会动。” 龙仙儿的目光,从水幕上移开,似笑非笑地看了龙晋滔一眼,“四处阵脚被毁,天子龙气不稳,已有散逸,如果再破第五处阵脚,龙气势如流浆,任君摘采,死曜那边……亢金龙不就在等待这个?” “那是……” “我知道,他仍忌惮着李昀峰,无论斩经堂还是奉天殿,想要破坏,一定会和皇帝撞上,风险极高,更何况死曜之内,还有一个不逊于他,又心思难测的麒麟,他不愿做出头鸟,但第五阵脚若破,那就由不得他了,要夺龙气的对手那么多,他不现身,难道白白为人作嫁?” 龙仙儿笑道:“或者,他与什么人有了协议,等我或碎星余孽和皇帝开打,大家都无暇他顾,由某人的儿子在地下摧毁第五阵脚,他再现身出来,一口气尽夺散出来的龙气?事成后,和某人分享什么好处?我想想,龙气是不能分的,能打动半步天阶者的好处也不多,不是登天成道的保证,就是……拉拔儿子的承诺,或是双管齐下呢?” 盈盈笑语,让龙晋滔又一次遍体生寒,本来还想辩驳点什么,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妳……都已经知道了?” “也没什么好不知道的,一切都是情理中事,有个那么不靠谱的逗逼上司,前途未卜,你会做多手准备,本就不奇怪,亲戚一场,我还挺同情你的……也成啊,与其龙气落在那些个不成器的王爷手里,让他得了来改朝换代,也挺好。” 龙仙儿笑得花枝乱颤,娇媚艳丽中,隐约流露的一丝诡异,让龙晋滔莫名不安,就看她笑完之后,幽幽道:“你可以奉劝亢金龙一句,李氏龙气,不是他以为的好东西,他如果聪明,就要懂得鸟为食亡的道理。” “难道妳不想要?” 龙晋滔益发感到古怪,天子龙气,那是比什么神兵、神器,都更宝贵的东西,连天阶者都会垂涎,据自己所知,死曜之中人人都感兴趣,九外道中也有大量的老怪物、邪道强人,誓言夺取,为何龙仙儿会视若敝屣? “呵!” 龙仙儿微微一笑,没有作答,只是站起身来,目光从左到右扫视一遍,看着地宫中正发生的一幕幕。 动了杀念的寒心上人,正从一面倒的挨打窘境中平复过来,凭着他星榜前三的超卓实力,和龙云儿、龙灵儿打得天翻地覆。 司徒小书连续遭遇龙初九、武战豪,乾坤刀力拼云龙九现、虎录七神绝,战至天昏地暗。 龙杀一被星榜排行第二的袁丰之阻截,后者兼得袁家剑术、苍穹闪两家之长,双方比拚,棋逢敌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一座地宫内,有甬道,有湖、有岛、有山、有河,有众多堪称当世顶尖的青年英豪,正以各自的性命做赌注,豁出命去,与对手进行灿烂之战。 ……分分秒秒,都有人获胜,也都可能有人殒落,在生与死之间所迸发的,是彗星般的璀璨光彩,是那么地耀眼,仿佛能长留在人们的视线中,留存下来的人,将在可预见的未来,大放异彩,甚至登临天阶,成为不朽传奇。 ……但很遗憾,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们只是小小龙套,甚至连配角都搆不上,在今天这个大舞台上,真正发光发热的脚色,并不是他们。 “……真可惜啊,妹妹威武,本来想多看一会儿的……” 龙仙儿柔荑挥出,龙云儿的战斗水幕,被拨到一旁,而边角一个小小的水幕画面,被拉到正中央,内中所呈现的,是奉天殿门口,一列仪仗队伍走在前头,吹奏打鼓,而一名皇者稳坐龙椅,被八名高手护卫抬着出来,后头跟着一辆全然密封的黑色锁链囚车,周围高手层层戒护,最后是百官列队礼拜,气势无双。 “已经出发前往斩经堂了,还带着韦士笔……” 龙晋滔紧盯着画面,注意每一个细微动静,蓦地,画面发生波动,就在那支打鼓奏乐的队伍前方,白云倾泻,化为龙卷云瀑,倾泻而下。 云瀑落地,冉冉消逝,一只翠绿的绣鞋、一截雪白的小腿,从云瀑末端出现,越来越多,最后是一名清丽脱俗,媲美天仙的绝色佳人,自龙卷云瀑中现身,缓缓走出,挡在队伍前头,隔着仪仗乐队,对着龙椅上的皇者盈盈欠身一拜。 李昀峰将手一抬,行进中的队伍停住,乐声停歇,遥遥望向离奇现身的丽人,开了金口,“神妃,妳来做什么?” 耳中皇音震荡,龙晋滔如梦初醒,急急回身一望,却哪里还有龙仙儿身影?再回看水幕当中,龙仙儿挺直腰杆,仰抬起高傲的下巴,露出一个甜死人的微笑,没有任何人能从这笑容中读出不妥。 龙晋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各方势力相互牵制,各存猜忌,每个人都想要保留实力,不愿意当出头鸟,但怎么也想不到,龙仙儿会亲自跳出去,打破各方的沉默平衡…… ……这女人……也疯得太厉害了,挑动不了各方,还有别的策略,为什么要自己跳出去? ……这一去,众目睽睽,将再也回不了头…… 属于新帝国最深隐密的神妃,公开露脸在百官之前,她干出这样的事,总不会只是露脸出来问个好,而她所能做的事就是…… “妾身受陛下大恩,特来谒见陛下,还请陛下……” 美得令百官惊叹的倾城丽人,抬头昂对王者疑惑的目光,用悦耳动听的嗓音,朗声说话。 “……御龙殡天!” 大不敬的一句撂下,龙仙儿倩影飘动,如箭飙出,飞射向龙椅上的皇者,超高速位移下,在场的那些护卫高手,甚至没有半个看得到她,也没人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除了龙椅上的那一个! “喝!” 一声大喝,天地风云变,一道金色雷霆自天顶轰下,直劈龙椅,霹雳雷震,轰然炸响。 八名扛着龙椅的高手,全是皇室栽培的地阶武者,能承受雷霆,却被当中所蕴含的天阶力量,震得飞了出去,直坠二十米外;前头的仪队成员,受电流四窜,不是立成焦炭,就是爆碎成灰,三十六人的仪仗队,成了这刺杀一击的祭品,瞬息间,全队尽没,尸骨无存。 第七章 是弟妹啊 两强之间,弱者连留下尸骨的资格也没有,当烟尘渐散,龙椅、仪队都已无存,只见电光闪闪,源于一把金黄色的长剑,剑柄末端呈玺印状,源源不断地散发人道皇气,吸纳九天雷霆,鼓荡而发。 剑柄,握于皇者之手,剑刃砍在一截如玉般皎洁的骨针上,骨针长约两指,末端持在一只素白的柔荑中,剑长针短,力道强弱有别,骨针支撑得异常辛苦,被越压越低,极度贴近丽人前额的碧发。 握着皇玺剑的天子,横眉怒目,咬牙切齿,平日仪表堂堂的面容,此刻因为愤恨而扭曲,鼓荡力量,持剑下压。 “贱人!朕早就知道妳会背叛!”李昀峰怒道:“妳可知朕刚刚收到通知,举报妳勾连外敌,谋逆不轨,还要来刺杀于朕?” “呃……我被人抢先一步出卖了?” 剑刃及额切发,龙仙儿极力支撑,额上见汗,脸色却不见窘迫,还笑得好像事不关己。 “真糟糕,我主动跳出来,这不是掉坑了吗?陛下,其实臣妾只是酒后路过,随口说些浑话,压根就没那个意思,只是一场误会,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哼!奸妃,妳说有可能吗?” “啊,陛下果真宽宏大量,那我们就这么说定,妾身有点乏了,这就回去沐浴休息。” “奸妃,妳背叛国师给妳的一切,朕赐妳一死!” 李昀峰怒极一喝,皇玺剑上人道之力流转,一道金电劈落剑上,剑威爆吐,破开所有阻碍,直直斩落。 轰隆! 雷声炸响,龙仙儿倒飞出去,踉跄落地,周身冒出轻烟,前额的绿发微微焦黑,眉间出现一道血痕,已伤在这一剑之下,可表情依然笑嘻嘻的,似乎还感到喜悦。 “……陛下,这一剑,力道不太够,您身体很虚啊,不如回去,请御膳房为您熬熬补汤什么的。” “奸妃,受死!” 一国帝皇,眼冒血丝,手持皇玺剑,大步奔冲而来,一副不斩叛逆者誓不罢休的架势。 在场的护卫、文武官员,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全无准备,更闹了个手忙脚乱,总算新帝国建立以来,文臣武将的素质大有提升,短暂混乱过后,纷纷镇定下来,武将主动站出来,指挥场面,让文官撤退离场,自身则结起队伍,要护卫住皇帝陛下。 能上金銮殿的将帅,也都是实力强横的一方高手,甚至是一方之主,列名地榜,或是出身六郡豪门,或是玉虚、金刚门下,见到皇帝陛下亲身涉险,纷纷抢上。 ……当然,各自不同的出身,也各有立场,在集体冲上去护帝阻敌时,有些人奋不顾身,勇悍争先,也有人一脸忠义,脚下却悄悄落在后头。 ……皇帝是姓李的,我又不姓李,对面显然是天阶者,何必为李家人涉险? 天子身为人道顶峰,以当今帝国的兴旺,他的实力之强,满朝文武没人敢怀疑,不是天阶也足以弑神屠仙,对面那位显然就是李家暗藏的天阶者,翻脸谋逆,这完全就是天阶战的规格,哪是地阶能够插手的? 忠心护君,这是一个态度问题,不管实力如何,态度必须摆出来,但要把这态度贯彻到什么地步,那就见仁见智。 更何况,当这些一方大将环顾四周,这才忽然意识到,为何今日金銮殿上少了一批人,龙家、虎家、王家、司马家,甚至李家自身的文武官员,都有不少身染急症,缺席了得意宴这个重要场合,皇帝早先还为此震怒。 ……原来,今天是注定不太平的,只是自己不知,只是自家不知…… 这样的明悟,在冲上护主的众将心头闪下,其中更包括地榜名人,当今江北袁家之主,袁平坚。 然而,就在他们纷纷抢上,将要追到皇帝陛下,一道莫名生出的碧火墙,熊熊燃烧,阴寒冰冷,阻断了他们的进路。 一名李氏的地阶大将,莫名被卷入,闪避不及,碧火沾身,烈焰飞腾中,千百怨魂形影,在鬼火中窜起,灼烂皮肉,火中人长声惨嚎,数秒之内,惨死化灰,散落地上。 “幽冥鬼火!” “鬼族!” 众将大惊失色,鬼族的幽冥火阴毒非常,这点并不能吓到他们,但之前连续活跃于帝都的那名鬼尊,连鲲鹏宫主都吃了亏,如果是鬼尊驾到,己方又如何能挡? 炽烈碧火,飞旋腾空,绕着殿前大广场,飞快走了一圈,当两端碧火合拢,焰中万鬼同哭,组成一道完全封断内外的鬼火墙圈,森森鬼气透发,内中的汙秽邪气,让在场的一众地阶强将,打从心里发着寒颤。 “……总捕。” 袁平坚望向宇文镇魂,李家虽然还有一名靠着人道之法、皇室秘宝加身,强行提升至半步天阶境界的耆老,但此刻闭关修练,并不在奉天殿上,而环顾当场,也只有这名天下总捕头,靠着本身修为,加上所持神器,能打出近天的一击。 宇文镇魂点了点头,“明白,老夫自当尽力。” 话音方落,一道碧绿火柱,从天而降,直落入万鬼火墙之中,火柱中一道剽悍身影飙出,虎背熊腰,身披兽皮,威武有若神将,相貌与身形更依稀眼熟…… “怎么可能?” 宇文镇魂隔空仰望,看见熟悉的面容,心头剧震,直接一声就喊了出来。 大战才结束六年,能站在这里的将帅,都与碎星团的主力干部打过照面,甚至并肩作战过,又如何认不出这名声赫赫的迅雷神盗。 “尚、尚盖勇?” “他居然没死?” “这怎么可能……那样的伤……” 对于这些情报灵通的大人物,这委实是个不小的震惊,因为当初碎星四武神,要说有谁死得最彻底,绝对就是这名迅雷神盗。 若说山陆陵、韦士笔现身,是果然如此,那尚盖勇的存在,就真是“竟然”,没有人想到连这个最该死的碎星武神,都能从黄泉归返。 ps看到有讀者反應,網站會有屏蔽,所以加在文中,打斷大家閱讀,非常抱歉,但除了十七k以外,所有的連載都不是正版,請大家千萬不要浪費錢打賞,打了作者也收不到,純屬浪費錢,要打賞請上十七k,謝謝。 很明显,这个从死亡中回来的神盗,目的就是为了昔日同僚韦士笔,碎星四武神义气深重,同生共死,山陆陵现身于天牢,目标显然是想救出韦士笔,今天皇帝宣布要当众处死韦逆,众将早有心理准备,很可能会遇上钢铁卫士直闯金銮殿,却怎么都没想到,山陆陵没来,却由神妃先发难,然后,早该死了的尚盖勇来了! ……只是…… 袁平坚皱眉道:“这些幽冥鬼火,是尚盖勇所为?他几时与鬼族扯上关系了?” 宇文镇魂不语,在场的众多武将也无言,心头却都不期然地生出一丝恐惧。 当初碎星团神憎鬼厌,各方联手歼之,打落水狗打得超级过瘾,虽然想到他们为人族出生入死的功绩,多少有些不安,但神魔已退,这批持有过强武力的不稳因子若不除掉,难道任由他们占据庙堂,威胁到自己家族吗? 恩情、功绩什么的,感念的时候,说有是有,存心要不念的时候,随便也能挑出千百个理由,把功与恩贬低得狗屁也不如,今是而昨非,不成问题。 但众人显然忽略掉一个可能,当外敌再来,兔已死、狗已烹,如何抵挡?甚至,这边逼得太紧,兔与狗直接跳去敌人那里,领着敌人回头过来,撕咬原主,这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不曾想过,却又非常糟糕的事,如今……似乎已经发生了…… 幽冥鬼火,燃烧成壁,背后是万鬼阻关,众将扪心自问,联手起来,不是闯不过去,但鬼族邪术诡异,身沾万鬼怨火,不免受创,怨气入血肉,难以祛除,后头的隐患非常大,愿不愿意为皇室做这牺牲,那就…… 万鬼火墙的这一侧,众将心态不一,而在另一侧,自万鬼怨火出现的那刻起,李昀峰不可一世的皇者之气,就开始被影响,由如日方中的炽烈,渐渐衰弱。 “这……怎么一回事?” 剑上力量流失,李昀峰吃了一惊,顾不上与龙仙儿开战,飞身拉开距离,遥遥看着龙仙儿,还有从火柱中飞身而出的那名大汉。 龙仙儿笑道:“陛下刚刚应该舍臣妾,第一时间摧破那道鬼火墙才对,陛下的力量来自于人道,皇为人道之顶,至尊圣极,无论妖、魔都难以亵渎,可鬼却不一样,鬼族与人族有相通之处,鬼道的力量,最易秽化人道,进而削弱陛下的力量源头,而今污化已成,陛下再想动作,却已迟了……” “……妳是哪一个?” 尚盖勇从天而降,神威凛凛,先看了皇帝一眼,跟着就把目光瞥向龙仙儿,“阿山说有两个婆娘,妳是两个当中的哪一个?” 龙仙儿一怔,随即笑靥如花,欠身一礼,道:“好教伯伯得知,妾身龙仙儿,与相公自幼结亲,青梅竹马,人称阿山媳妇的就是妾身,是两个里面绝对值得信任的那个。” “哦!是弟妹啊,那站到我后头来,妳娇模娇样,别蹭破皮了……” 尚盖勇吩咐一声,仇恨的目光望向李昀峰,龙仙儿微微一笑,莲步轻移,无声飘移到尚盖勇后方,忽然,前方那汉子动作一顿,一百八十度回转过头,森寒目光射来。 “……妳是密侦司的神妃?” 第八章 时空蚤 在大多数的情形下,看到一个人一百八十度转头向后,并且与这人打了个照面,都是非常令人胆颤心惊的事,但龙仙儿一派淡定,仍旧笑嘻嘻地点头。 “是啊,但妾身也是阿山媳妇,身分是多了点,但绝对是可信的,不信伯伯你问阿山啊,他没来吗?呃,伯伯……你脖子这样不酸吗?” 善意的提点,尚盖勇置若罔闻,面上泛起一层青气,脚下地面也开始冻结,龙仙儿表情不变,心里却判断不妙,没有了温去病在,半只脚踏入鬼族的尚盖勇,会变得极为难测,自己和李昀峰都是碎星团覆灭的凶手,他会先找谁算帐,那可难说得很。 “妃是别人的老婆,媳妇也是别人的老婆,妳老公好像很多,这样不好!” 看尚盖勇那颗表情阴冷的头颅,在那边不合人体工学地摇动,连龙仙儿都愣住,没想到居然碰上一个比自己还逗逼的人物,大敌当前,居然关心起这八卦。 “伯伯,神妃什么的,不过是绰号,我自始至终都是阿山媳妇,这身子也没有别人碰过,对得起他,也对得起自己。” 龙仙儿收起微笑,神情凛然,仿佛对天立誓一样说话,还挺起丰满的胸口,像在要求检验似的。 却不料,尚盖勇眉头一皱,一道青色火萤,落向龙仙儿肩膀,绕体数圈后消失,完成检验后,尚盖勇神色转和,点头道:“果然只有阿山的气,确实是弟妹,妳……退到一边吧。” 出乎意料的反应,龙仙儿有些发怔,真想不到这家伙还真对自己验身,还好幸运通关了……不过,这几天,自己明明都沐浴过好多次了…… “逆贼!奸妃!你们果然勾搭成一块了。” 怒喝一声,李昀峰飞身冲出,挥剑斩来,皇玺剑上的浩荡帝威,虽然被鬼气拖累,但经过累积,依旧威不可挡,一剑斩出,天雷相应,不光是击在剑上,提升威力,也同时击向尚盖勇。 “伯伯,请小心。” 龙仙儿惊呼一声,却没有上前帮手,而是依着先前尚盖勇的吩咐,缓缓飘移向后,离开攻击范围,藉此保留实力,坐看两强相斗。 劈击下来的天雷,迅捷无伦,在充沛的人道之力支持下,雷电的威力已经来到地阶极限,隐隐更有超越的现象。 只是这迅猛兼备的一击,却没有能够命中,尚盖勇的身影瞬息消失,毫无征兆可寻,避开皇玺剑一斩,雷霆击落地面,大地破开,轰然炸响。 尚盖勇消失的身影,转瞬间出现在李昀峰身后十米,消失与出现,无声无息,基本没有时间差,整体动作无比流畅,让旁观这一幕的龙仙儿,心头暗赞。 ……尚盖勇使用神器改易血脉,得到了极为罕见的时空蚤血脉,更机缘巧合,提前拥有了内世界。 ……时空蚤是仙界罕有的灵物,万古难寻,要发挥其真正神异,起码也得身成大能,如果没这境界,就只能极不稳定地发挥残缺能力,因此,尚盖勇并没有穿梭空间的能力。 ……那个内世界,同样是块鸡肋,虽然成形,但却残破,根本无法正常提供力量,运使世界之力出击,常常半途中断或反噬,很难享受到具有天阶特征的好处。 ……但那个人与温去病的巧思加妙手,把这无比鸡肋的两个特性整合,他们透过异宝,让尚盖勇残破的内世界整并,废除缺损区块,将世界重建为狭长延伸,伸缩不定,就成了一条短时数米,长时千里的空间通道。 单纯血脉无用,残破的内世界也用处不大,可当这两者结合发动,尚盖勇就能透过这条特殊的空间通道,瞬息千里来回,甚至在一定条件之下,提取这个小小世界的大力,轰出可媲美毁天霹雳的一击。 这些绝顶机密,外人没几个知道,都只是看到迅雷神盗穿梭空间,来去无踪,瞬息千里的神异,压根不晓得他并无空间之能,只是靠特殊血脉与内世界结合,这才做得到那些效果,但当中存有破绽,如果事先有知道底细的人针对设伏,这技能便可以被封住、截住,很容易死的。 六年前的覆亡之夜,尚盖勇就遭到了这样的针对伏击,致使饮恨沙场,而今,他重新回来,要再振迅雷神盗的威名! 瞬息穿梭,出现在李昀峰背后,尚盖勇起手便是一掌,暗青色的掌形流光,虚虚渺渺,却在脱手后迅速扩张,变成一只浮现千百哀号人面的巨掌,直直轰出去。 鬼族绝学.大手鬼印! 这一掌击得鬼祟,过程中无声无息,直至近身,千百鬼面才齐声泣嚎,震荡的声波、蕴于声中的无比怨气,一下倾泻而出,污化人道愿力,更令李昀峰头晕眼花,视界中幻象连连,七情扰心,不能自己。 护身劲大受干扰,巨掌轰至,李昀峰无法抵挡,惨被轰飞出去,直直坠向尽头的万鬼火墙。 ……好机会! 龙仙儿飞身而出,手中骨针拈指而发,如矢如箭、如枪如剑,疾刺向坠落中的一国天子。 “陛下,龙体可好?千万还请保重。” “贼贱人!” 李昀峰怒骂出声,皇玺剑扬起,撒出一片剑雨,挡下龙仙儿的每一记刺击,每一击都是以快打快,爆出连串星火。 双方的力量比本就强弱有别,李昀峰凭着一身皇气,硬扛天阶之力,但身中大手鬼印后,怨火缠身,皇玺剑上的金黄光芒,渐渐转为暗金色,力量也迅速衰退,终至防御被破,被龙仙儿尖针凸入,只听连声惨呼,数秒之内,李昀峰上半身挨了千百针刺,密密麻麻,惨不忍睹。 一击得手,龙仙儿不喜反疑,第一反应就是抽身而退。 ……比预期中弱得多,为何?他不该只有这点能耐…… 正觉得诧异,身后寒意逼来,侧眼一瞥,碧火燎天,凶气逼人,大手鬼印已击到背后,更伴随着一声恨意深藏,阴侧侧的吼喝。 “贱妇!妳瞒得过我吗?” “咦?我又贱了?” 龙仙儿啼笑皆非,但尚盖勇来的这一掌,纯正的天阶之力,非同小可,而中了自己数百刺的李昀峰,没有倒下,反而把握住自己遇袭的一瞬,皇玺剑疾刺,和尚盖勇形成前后夹攻之势。 明明是来捡便宜,打落水狗,现在却成了夹心饼,龙仙儿秀眉微扬,生出一种落入圈套的不妙感受。 ……鬼族反覆无常,与鬼交易,被出卖一点也不奇怪,自己也早在提防,但这个时机,也未免太早了,桥才刚站上去,怎么就开始抽板了? ……夫君,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无暇细想,两道攻击已经临身,龙仙儿神色一正,双掌分向左右击出,左手针,右手掌,针挡剑,掌对掌,在双方要对拚的瞬间,击出去的双掌陡然幻化。 连绵针影,交织出一座山形,化为刀山,峰峦层叠,推向皇玺剑;掌势连绵,勾风引火,拉出一片炼狱火海,迎击飙来的鬼火大手。 九皇地狱变.刀山火海! 刀山险峻,刑煞之气冲霄而起,雪翼鵰斩,锁帝困龙;炼狱火焚,翻腾燃烧,炼化鬼祟,万千怨气尽归无。 三方力量冲击,鼓荡震爆,龙仙儿断线风筝般飞出,凌空转身,飘落地面,意态潇洒,还有余力整了整耳鬓发丝,可嘴角流出的一小道鲜血,掩不住已经吃了的暗亏。 击伤龙仙儿,尚盖勇并未第一时间追击,也没有把握时间攻击皇帝,而是瞬移出去,来到万鬼火墙之下。 龙仙儿目光平移,静静道:“伯伯,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哼!贱妇,妳毒辣的脸孔,早就出卖了妳,那点奸计,妳真以为我们兄弟不知吗?” 尚盖勇转望向另一侧的李昀峰,“狗皇帝,今早收到有人密报,让你有了预备,你很意外吗?” 李昀峰惊怒道:“逆贼,那是你的密报?” 龙仙儿冷笑道:“原来是鬼尊亲自举报,怪不得密侦司全无察觉,但这挑拨之计,似乎效果有限啊,我受点小伤,陛下也好好的,你们的算计就只这点效果?” “哼,这么杀妳太便宜了,妳是要留给阿笔亲自处理的。” 尚盖勇冷哼声中,举手一掌,一个完全密封的黑色囚牢,从火中飞出来。 之前皇帝离开金銮殿,前往斩经堂的队伍,在龙椅正后方,就是韦士笔的囚牢与押送人员,尚盖勇发动万鬼火墙,封路断外,直接就先把黑色囚牢吞在里头,押送人员全成了火中亡魂。 这一着,就是为了抢人,哪怕心里满是仇怨,尚盖勇也没有忘记此行主要目的,但阴寒鬼火烧了半天,黑牢也分毫无损,足见封禁强大,铸造材质非常特殊,尚盖勇观之皱眉。 龙仙儿笑道:“这是我们密侦司的得意专利,小黑牢,就算是天阶者,想要破坏也不是那么……” “他妈的全是废话!” 没让龙仙儿得意,尚盖勇手起掌落,锵然声响中,自碎星团覆灭后,江湖上再难见到的绝学再现。 神手大劈棺! 第九章 血肉禁锢(紅包満五百加更) 密侦司的特殊囚牢,是委托给九龙寨制造,带回密侦司后,另外加上鲲鹏学宫的“多重结界”技术,融会两家之长的成品,密侦司用来囚锁最麻烦的罪犯,一旦囚入,六感封断,无眼耳鼻舌身意,一切封断,就算是天阶者都没法轻易打开。 之前,龙仙儿亲自实测,如果不循正法,纯以蛮力破坏,自己着实费了不少手脚,没法说开就开,安全系数足够,但到了今天,龙仙儿就不敢如此笃定,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天阶者。 尚盖勇身兼鬼族传承,这个倒没有什么,小黑牢在设计时,已经考虑到使用对象,其上所附的多重结界,无论抵挡妖、魔、鬼都能奏效,鬼族传承在其之前,没有什么优势。 但尚盖勇当日纵横大地,靠的并不是鬼族邪法,而是有他的独门专长,除了来去无影的千里瞬移、偷取人装备神不知鬼不觉的天地大黏手,他还有一式更令敌我双方无比头痛的绝活。 迅雷绝学.神手大劈棺! 仙界传承的专武,毁物后伤人,一经命中,八成五以上概率,摧毁目标身上未满神器等级的物件,成功机率与目标力量强度成反比。 在地阶层次,这套绝学就能摧毁神器以外,绝大多数的装备,而当尚盖勇已经登临天阶,重施故技,大劈棺的威力疯狂提升,远胜之前。 一击之下,构成结界、黑牢的物质,从元素深处开始崩解、碎裂,一声脆响,铿然碎成满地的渣子,五颜六色,像是反映着水、火、地、风色泽的玻璃渣,就这么洒了一地,缓缓消失。 大劈棺的威力,犹胜当年,但这一击劈下,尚盖勇的表情异常难看,因为被破坏的小黑牢内,一无所有,没看到韦士笔,什么人也没有。 “你们……”尚盖勇咬牙道:“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小黑牢里不见韦士笔,龙仙儿面上不见讶色,心头却是一震。 ……怎么会没人的?自己所知的保卫安排,明明是韦士笔随李昀峰一起,前往斩经堂,那小黑牢里怎么会没有人?是谁把计画改了? 心中讶异,但在表情上,龙仙儿分毫不示弱,不让敌人知道自己处于状况外,落在下风,“大劈棺先破物,再伤人,尚帅使得这一手,看来一点也不顾忌里头的人,碎星四武神情若兄弟的说法,似乎有些问题呢。” 尚盖勇眉头紧皱,目光看看李昀峰,又看看龙仙儿,有些拿不准状况,龙仙儿似乎早知黑牢内没人,莫非她与皇帝共谋,故意假装冲突,来引己方入圈套?这个可能性,先前评估时,确实也料到,这么说……挑拨策略无用? “哼!” 李昀峰怒道:“朕早知你们图谋不轨,又岂会蠢得给你们机会?韦士笔已被朕转移关押,等你们被一举剿灭,朕会将他当众血祭,与尔等逆贼一起上路。” “陛下说得好!” 龙仙儿面不改色,振臂疾呼,一本正经地道:“逆贼就是该诛灭,臣妾祝愿陛下马到功成,荡平叛逆,还我河山,再创荣光!家里炉子上还炖了汤,臣妾先去看个火,再去整个头发、修个脸什么的,晚点咱们再见,好吗?” 一边说,龙仙儿身影急掠,飞身而起,想越过万鬼火墙出去,但李昀峰皇玺剑一挥,雷光落下,飞袭龙仙儿顶上,同时一剑斩出,强势阻截。 “奸妃,妳野心勃勃,阴谋叛朕,朕要妳第一个身首异处!” “臣妾领旨,不过可以先商量一下分别放哪儿的问题吗?妾身挺怕脏的。” 龙仙儿身影幻动,避过天上雷霆一击,同时注意到雷电击落火墙之上,怨魂被消灭,火墙却摇晃随生,缺口瞬间补上,暗自诧异。 ……万鬼火墙的强度不对,里头有异样,尚盖勇想做什么? ……不对,温去病至今未现身,事情有他筹谋,他的计画是什么?是否正在旁观这场战斗? ……韦士笔被转移,温去病是不是正在找他的位置?还是…… 诸番念头闪动,龙仙儿挥针荡开皇玺剑,凭着更胜一筹的力量,强势出击,刹时间,李昀峰连声怒吼,身上又连中数百击,加上早先一波的刺击,就算没有体无完肤,也该血流如注,但李昀峰只是痛吼,身上别说见血,连一丝破损都没有。 “朕,乃天命之主,气运之子,岂是一介贱妇能够伤害!” 吼喝中,李昀峰周身天子龙气,具现而显,化为一条紫龙,缠身绕体,却又转眼归无。 异象消失,龙影不再,但点点紫气龙鳞,却贴附血肉,源源不断地吸纳万民愿力,转化成形,最终龙鳞串联,化为一套闪烁着紫色晶华的甲胄,散发无双帝气,紫华流转,光是站在那边,就不住散发着帝皇气派,动摇人心,催迫着所有人跪下朝拜。 真龙天子.紫鳞战胄! 战胄由隐而显,威能遽增,本来只是贴身守护,显化为胄甲后,李昀峰双目怒睁,气机大幅提升,仿佛有着用不尽的气力,充塞体内,不吐不快,提剑就斩,剑刃亮度由暗转为粲然,金色剑芒疾斩龙仙儿。 龙仙儿侧身想避,但皇玺剑下,周围空间隐然凝滞,这一剑竟然避之不开,龙仙儿眉头微蹙,手中骨针乍然伸展,化为一把骨椎,与皇玺剑硬拚。 两兵对撞,力量激荡,原本只是地阶层次的李昀峰,在没有天雷支持的情形下,竟然拥有了能与天阶者分庭抗礼的力量,与龙仙儿一拚,丝毫不落下风,更在万民愿力持续加身下,还有了渐渐压过去的现象,令远观的尚盖勇也感吃惊。 ……幸好,阿山拖了一个挡箭牌下来,由她在前面坦住,也逼出狗皇帝的实力,否则要是换了自己人在那,这一下的代价可能极大。 紫鳞战胄罩体,李昀峰的实力被强行拔升一阶,真正有了弑神斩天的气势,但情绪也变得更为亢奋、激昂,对着龙仙儿连连追击,眼中似乎再没有旁人。 “陛下,谋逆的也不只臣妾一个,只斩臣妾,不太公平啊!” 龙仙儿被攻得甚急,骨椎连挥,全在挡架,但一举一动,仍然姿态优雅,如穿花蝴蝶,一直在避免硬拚,试图找机会离开。 但李昀峰攻得甚急,龙仙儿一时分身不暇,在找到机会之前,周围环境又变,环绕周围一圈的万鬼火墙,炽焰疾吐,邪怨之气疯狂飙涨,在火墙中凝出八根柱子来。 万鬼怨火有变,直接受影响的,就是激战中的龙仙儿、李昀峰,两人的力量都被削弱,不约而同地停手,看了火墙一眼,分别向两边飞开,各自出手,对着火墙硬攻,要在异变完成之前,破坏敌人的设计。 然而,这个动作却仍晚了,两人的攻击,分别被鬼火之墙吸收、反弹,万鬼怨火凝结,矗立起八根直通天际,插穿云霄的柱子。 八根柱子,各具不同特性,有些白骨森森,有些腐肉蠕动,有些筋膜包覆,有些由血液堆凝,像是无数生物分拆支解,骨还骨、肉还肉、血还血,分别堆铸,却又串联成阵,建构成一个无比邪异的不死生物体。 “&##&*&……” 尚盖勇双手结印,眼睛半闭,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不属于人族的邪秽古语,周身碧火焚烧,与八根血肉柱相呼应,构筑成一个神秘的封禁空间。 鬼族禁法.万鬼血肉禁锢! 血肉禁锢一成,封断外界,犹如处于某个巨大生物的体内,除了鬼族以外的其他传承,全部受到影响。 “唔!” 人道之力,受鬼道影响最大,李昀峰面色一沉,脚下踉跄,紫鳞战胄闪耀的光华,转为黯淡,明灭不定,皇玺剑也染上一层不祥的血锈。 李昀峰瞥望向龙仙儿,她的传承明显偏向冥界一脉,受鬼族影响远较自己为小,吃的亏也比自己少。 “……好家伙,居然是血肉禁锢!” 龙仙儿降落地上,表情带笑,像是进了游乐园,兴味盎然,没受太大影响,还能看着尚盖勇,笑道:“血肉禁锢,在鬼族应该是万人大阵,或是大能的专属技,尚帅是身登大能,可以一巴掌拍死仙儿了?还是……鬼族在背后伸手了?” 尚盖勇睁开眼睛,缓缓飘降地上,直直看向龙仙儿,道:“血肉禁锢之中,无论族类,只要身上带伤,所有伤势加速恶化。” “……是吗?” 龙仙儿笑意不减,嘴角一缕压抑不下的鲜血,缓缓淌下,先前被李昀峰、尚盖勇联手造成的伤势,恶化发作,这也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尚盖勇急着翻脸动手,抢先要击伤自己,原来还有这记后手。 不过,如果尚盖勇未登大能,又没有鬼族的另外支持,那他能发动这么强大的血肉禁锢,还另外加上诅咒,背后肯定有理由…… 心念一动,龙仙儿神色骤变,喝道:“老温人呢?” 尚盖勇冷笑无言,同时,金銮殿数百米的地下,层叠法阵中,温去病一身轻装,潇洒现身。 “呵,该来的,始终会来!” 第十章 辣手摧花 “……如果两个女人里头,有一个女人不可靠,随时会翻脸动手,或者与敌人连手,那么,我们先干掉她?” 在武举大比进行前,双方商讨后头战术时,尚盖勇立即提出这个建议。 “好!”温去病立即拍板,“那就先干掉她!” 全不考虑的态度,反倒让尚盖勇双目圆睁,像是见了鬼,“阿山,这可不开玩笑,你……那女的不是和妳……” “咱们团毁在她手上是事实,这笔帐最终也得算,旧情什么的,牵挂得多只是给自己找麻烦,与其一直提防她翻脸动手,不如我们掌握主动,直接上来就捅她,省得提心吊胆。” 温去病脸上没有一丝温度,连表情都冷酷出奇,“她现在为了引我们入坑,必须主动表态示诚,前头抢出手当投名状的可能很高,她会提防我们翻脸,却肯定想不到我们还没过桥就先抽板,只要我们够坚定,宰她的成功机会不小。” “阿山,你好样的!” 尚盖勇大为激赏,举掌拍在温去病肩头,“我本来还担心你会摇摆不定,为了女人而纠结,干不了大事,没想到你狠辣决绝,是个男人样!” “废话!我得以身作则啊。”温去病没好气道:“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个子那么大,样子那么威武,心眼比针还小,随便说点什么都犯你忌讳,动不动就冲着天吼,我要是不先表态做则,天晓得你干掉她之前,是不是会先干掉我?” “呃……也没那么严重……真没那么严重……” 尚盖勇尴尬道:“你送我那块古玉以后,我最近心态好多了,没那么容易激动,你别担这个心,自家兄弟都信不过,我还能信谁啊?” “……最好是啦!把你那些不相干的猜忌给我收起来,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目露凶光,就是自家兄弟,我也要轰爆你脑袋!” 温去病骂了一通后,道:“行动两大目的,抢救阿笔,杀人复仇,两者之中以抢救为优先,但不能排除敌人把阿笔藏太深,没法及时找到的可能,如果这个最坏的情况当真出现……” “那就趁着敌人以为我们会投鼠忌器,自鸣得意的时候,闪电重手,先把敌人给干掉……只要皇帝死了,神妃也没了,阿笔也暂时安全了,慢慢再找吧。” 尚盖勇的神情冷静,碎星团八年纵横间,什么任务都面对过,打过硬仗,也抢救过人质,身经百战,各方面的经验都累积十足,遇到什么意外状况,都能立刻凭经验应变,根本不用考虑。 “不过……”温去病沉吟道:“密侦司里虽然一堆废物,可到底资源多,他们打造的囚牢,我恐怕一时半刻打不开,这点……” “没事,交给我吧,大劈棺可以破坏一切囚牢。” “更正,不是一切,将来我亲手做个囚牢出来,大劈棺肯定破不开。”表情很臭,温去病道:“不过,大劈棺毁物后伤人,阿笔在里头,会不会……” “既然是自家兄弟,挨点皮肉痛就别废话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大劈棺打了,团里的规矩,谁出的纰漏,谁活该肉痛,他懂规矩的!” “我也懂规矩,但我还是不想以后被你用大劈棺打啊!” “阿山你太纠结了!”尚盖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人道之主,有诸多异能加身,凭我手上的筹码,没有把握稳压他,你……” “把你手上的筹码列出来,我看看怎么加强一下。”温去病道:“帝都大阵是我的设计,六阵脚已破其四,奉天殿、斩经堂这两处已经极度不稳,我可以入侵进去,改引帝都大阵的天地元气,加强你的攻防手段,尤其是封禁类的。” ……但奉天殿、斩经堂,高手环伺,更是各方势力的关注焦点,想要溜进去弄鬼,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此,只能等冲突发生,多方混战爆发,各出手段,场面混乱时,温去病才能潜入进去。 ……帝都风云诡变,不但有死曜蛰伏未动,还有几名天阶者立场未明,己方既要雷霆一击,让敌人猝不及防,也要留有余力,应变其他可能的状况,因此,武苍霓被刻意保留下来,暂且不动。 诸般准备与绸缪,终于在战场上一一实现,到了最关键的一刻,当上头激烈开打,血肉禁锢发动,成功潜入奉天殿地底的温去病,法印凝结,八块残损的木石牌旋动掌上,江山社稷图再开! 之前的严重破损,尚没有时间完全修复,这回发动,多少有些硬着头皮强干的味道,石山木峰,层层叠叠,开辟世界,强行与帝都大阵接轨。 帝都大阵自身的防护,极为强大,就是天阶也没那么容易破坏,但遇上最初的设计者,也就只有被逐片拆解的份。 打入京以来,每次的阵脚之战,温去病都伺机接触,不但破坏,也更进一步去分析大阵的整体结构与设计变动,凭此推算,掌握奉天殿、斩经堂两处阵脚的状况,当自己亲身到来,所有准备已经提前完成,稍微接触,就是强行入侵。 江山社稷图,自辟一界,温去病直接凭藉领域入侵,夺取大阵部分的控制权,改易大阵所汇集的天地元气,脱离原本轨迹,全数注入正上方血肉禁锢的术式之内。 单纯的天阶术式,结合都市规模的大阵,术力就能顺势加成,往上突破本来层次,在天阶战中取得优势。 “……鬼道与人道,本来就是相生又互克的两条道,强的那一方,会对另一方形成压制……不过,光只有这样子,还不够!” 温去病望向眼前,地脉能量顺着阵图引导,在阵脚处汇集成金茧,茧中金芒闪烁,山川地脉的地龙之气、万民愿力的人龙之气,交织浑成,构结成一股强大到无可靠近的力量,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温去病都感受到那份压迫。 “人道之主,气运之所聚,这是天子最强大的地方,但如果气运不聚呢?釜底抽薪之后,你还剩下多少筹码?” 温去病举起手掌,五指转动,江山社稷变动,牵引术式,整整齐有序的金色光茧,开始松动,从外层开始,丝丝剥离,蕴藏于其内的龙气,也随之迅速流散,往外泄出。 “龙气外泄,天子帝位不稳,内忧外患,看看你怎么支撑……” 温去病微微冷笑,也侧目望向金光流转的另一端,斩经堂的位置。 ps看到有讀者反應,網站會有屏蔽,所以加在文中,打斷大家閱讀,非常抱歉,但除了十七k以外,所有的連載都不是正版,請大家千萬不要浪費錢打賞,打了作者也收不到,純屬浪費錢,要打賞請上十七k,謝謝。 “……那么多人都想抢龙气,现在肉扔出来了,不趁机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残损的江山社稷图,强行接入帝都大阵,负担极重,石峰木山上的道道裂痕,更形加剧,有了彻底破碎的象征,温去病看了周围一眼,又看了看上方,心中无声一叹,抖手打出一卷长轴。 天狼魔卷轴! 神器展开,符文腾动,转瞬之间,异力发动,被导流输往上方血肉禁锢的能量,效率陡然提高,连带血肉禁锢当中的力量,一下成倍增加。 禁锢之力增强,李昀峰、龙仙儿立生感应。 “朕……朕的龙气……” 李昀峰面色骇然,身上闪烁的金光,迅速黯淡下去,一层层血汙色彩,由地面生出,从脚底往身上蔓延,李昀峰挥着皇玺剑,催发着剑上帝气,想把这些沾身血光给逼开,却徒劳无功,污血沾染上紫鳞战胄,出现绝不应该有的锈蚀现象,周身更隐约浮现无数鬼物的哭嚎、诅咒。 龙仙儿的情况也是大坏,雪白素手摀着红唇,鲜血止不住地溢出,哪怕是天阶之身,但在这诛神殒仙的血肉禁锢之下,她的伤势不住恶化,喷出来的鲜血,甚至带着浓烈的腐臭气味,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经腐化。 “……呵,郎心如铁,不过要杀自己老婆,连面也不敢露,这让人有些看不起啊!” 龙仙儿呛血惨笑,尚盖勇的目光移来,冷冷道:“阿山的心太热,有可能被妳动摇,所以这一阵由我出手……妳别想装神弄鬼,身带冥府传承的天阶者,绝不会如此不济,到了这时候还要隐藏实力,就活该妳要死!” 语毕,尚盖勇振臂一掌,邪焰腾动,大手鬼印遥遥一掌轰发,龙仙儿飞身闪避,却被伤势拖累,慢了一步,不得不硬拚大手鬼印,手中骨椎纵横,将大手鬼印生生摧破,但气机冲撞下,伤势更重,又一口腐血呕出。 ……唉,第一个跳出来,想要表现诚意,这代价也太大了。 ……出头鸟果然没有好下场,下次还是缩起来当乌龟,再也别来什么以身作则这一套了。 龙仙儿暗自苦笑,却见李昀峰把握机会,趁着尚盖勇出手,一缕紫光横空打出,飞射向尚盖勇,紫光的内容不明,但正在维持血肉禁锢的尚盖勇,竟然一下被紫光砸飞。 ……好凶猛的东西,那是什么? 龙仙儿困惑大起,还来不及深究,相同的一抹红紫色光芒,就从李昀峰手中飞向自己。 有了尚盖勇的前例,龙仙儿不假思索就想闪开,但那抹红紫色光芒,竟然飞上自己头顶,蓦地张开,化为一座阵图,将自己给罩住,内中玄奥神奇,竟然限制住自己的动作。 ……这是? 阵图流转,六爻变换,龙仙儿蓦地一惊。 ……萧剑笏? 十一章 开始失控 紫光展开,漂浮在顶上的,是一座阵盘,点点星光闪烁,开辟斗宿,自成一片奇异的星空,在漫天血光之中,划出一片独立世界,用世界之力,镇压住当中的目标。 天阶者拥有内世界,本身自成一界,天阶者的高层战斗,是界与界的抗衡,紫光中绽放出的星斗,蕴含无穷奥妙,星之力透入血光,龙仙儿不但承受星力重压,更有一种全身正被大卸八块的痛楚与拉力。 尚盖勇的状况没有比较好,落在他头顶的紫红阵盘,张开的一界,白云冉冉,神圣的金芒不住洒落,没有任何邪气存在的圣界,净化邪祟,尚盖勇置身其间,如雪遇阳,周身翻腾的碧绿鬼火,不住化烟消逝,正竭力抗衡。 阵,是天地元气汇集的高度运用,但想要压制天阶者,这就不是单纯摆个阵能做到,必须在阵盘内注入力量,短暂开辟一个小而强的世界,若非身成大能,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环顾当世,帝国之内可能存在的天阶者,日榜总计十余名,但其中身成大能者寥寥,而其中擅于阵道的,更只有那么一个。 鲲鹏宫主,萧剑笏! “哈哈哈,奸妃!逆贼!朕早知你们图谋不轨,又岂会毫无防备?早已向萧国师求赐秘宝,等着你们前来送死!” 李昀峰掷出两道阵盘,压制尚盖勇、龙仙儿后,放声大笑,但笑没两声,就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化为血雾,在咳嗽中呛喷出来。 尚盖勇抗衡天顶的“半角神阵”,虽然消耗甚钜,却不见颓态,还能冷冷讥笑,“狗皇帝真是天真,就算萧剑笏给了你一点护身符,你同样在我血肉禁锢中,你根基不足,被鬼气侵染,只会比我们先……” “尚帅此言差矣。” 龙仙儿从旁插来的一句,令尚盖勇皱眉,听她说道:“萧宫主既然出手帮忙,月光神尼又岂会独善其身?” “说得好!” 听见自己的底气被揭露,李昀峰不再保留,一声大喝,身上陡现青蓝色的琉璃光华,由体内透出,浮现外部,与紫鳞战胄结合,光华骤然大盛,尽涤满身血怨邪祟,把所受的鬼道诅咒,全数拒之体外。 “月光贼尼的清净琉璃咒!” 尚盖勇咬牙切齿骂出声来,内中的怨毒之意,浓烈得像要凝成实体,龙仙儿听音入耳,心头好笑,鬼族最是心胸狭窄,董机抒就这么惹上一名大敌,真是何苦由来? ……如果是一个月前,只要不是真身到场,我何惧萧剑笏、董机抒的任何手段? ……修为大跌,力量跌回天阶一重,更伤及神魂,内世界受损严重,诸般手段无法施展,在这种时候,活该任人宰割,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任性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幸好敌人看不出这点。 ……同时受到十万天星阵、血肉禁锢的压制,本想多方游走,隔岸观火的自己,却等同受到多方围殴,这样若不是拉仇恨,估计也没别的词可形容了。 大竞之前,“鲲鹏宫主”萧剑笏、月光神尼双双入京,就让各方势力忌惮不已,这两位大人物的能力,擅守不善攻,可境界摆在那里,她们两位如果行动,各方势力都难抵挡,而今她们双双出手,事情已经完全脱出自己预期,但……她们给予的帮助,只有如此而已吗? 龙仙儿笑道:“陛下,臣妾吐血吐到有些没力,说话有些不太妥当,但无论紫鳞战胄,或是萧宫主、月光神尼给您的攻防手段,都只能短时间生效,最长不超过几分钟……” 说着,龙仙儿横步跨出,要脱出漫天星斗笼罩的范围,可脚步才动,十万星光点点落下,化为无数璀璨光柱乱射,击打在龙仙儿身上,虽然没有明显伤害,但丽人眉头微皱,似乎颇为痛楚,这让本来也要有动作的尚盖勇,放弃轻举妄动,专心凝聚鬼气,抗衡天顶圣光。 “好吧,臣妾血吐得多了,判断失准,更正一下。”龙仙儿叹道:“最长不过一刻钟,臣妾和尚帅就能脱出,届时,联手先杀陛下的可能性,陛下以为如何?还是陛下以为,能在一刻钟内,先杀我与尚帅?我们只是受到压制,可不是任人宰割啊!” 语毕,龙仙儿手臂抬起,抗击满天星光,虽然引得星光刺落加剧,她眉头皱得更紧,却也显示她不是没有抗衡之力。 “好毒的妇人!” 出乎意料,李昀峰还没对这话做出回应,尚盖勇已抢先怒喝:“狡计连篇,还想挑拨狗皇帝先对付我?尚某大好男儿,岂惧你们这对狗男女勾搭?尽管放马过来!” “呃……”龙仙儿笑道:“尚帅误会了,妾身其实只是想和陛下提议,与其大家这么拖时间干耗着,不如各自解掉阵和禁锢,回家睡觉,当作今天的事压根没发生过……唉,反正你也不会相信。” 尚盖勇冷硬道:“贱妇!我不会听信妳的任何话。” 李昀峰大笑道:“好聪明,想拖延时间吗?朕岂会被你们骗过?所有挡在朕霸途之前的障碍,都只会被一一铲除,不论是你们,还是妄图窃取朕龙气的那只老鼠。” 长笑声中,李昀峰又从怀中掷出两块阵盘,却不是打向尚盖勇、龙仙儿,而是打入地底。 鲲鹏学宫的技术结晶,阵盘入地,效果立刻显现,一度被夺取的大阵回路,重新回归正轨,并且开始排除侵入者。 大地剧烈震动,供给血肉天柱的大阵之力被截断,逆向反冲,在一的大地震动中,尚盖勇、龙仙儿都感受得到,大地因为澎湃的能量爆冲,地下连连震爆,这爆炸直陷地下数百米,地下不论是什么东西,恐怕都给炸成一团糜烂。 寻常的地阶高手,在这种地脉能量肆虐下,连渣也没得剩,即使是半步天阶,恐怕也给炸得够呛。 得不到大阵加持,高耸入云的血肉天柱,开始崩解、溃散,高度迅速降低,直接折半,压制力登时削弱,而澎湃的万民愿力、地脉龙气,重新灌输回天子之身,紫鳞战胄大放异彩,李昀峰顶上帝冠爆开,长发无风飘动,意态张狂。 “……现在,谁还敢说朕的帝威,有时间限制?朕天命所归,即是天子!”李昀峰狂喝道:“逆贼,尔等碰触逆鳞,朕判尔等死无葬……” “狗皇帝!” 一声痛极怒喝,尚盖勇怒飙出手,全然无视天顶的圣光镇压,以扯烂血肉的架势,不惜被创伤,强行从圣光封锁中冲出,犹如负伤猛虎,直直冲向意气风发的天子。 李昀峰的狂语还没说完,尚盖勇已飙冲而来,全然不讲章法,直接一拳就往李昀峰脸上招呼,天阶之力的爆击,将还没宣判刑罚的帝皇打得飞起,跟着是连挥而出的第二击、第三击。 “狗皇帝,你动老子的兄弟,老子取你狗命!” 暴怒的鬼尊,连连出击,所轰出的每一记,看似简单粗暴,其中都蕴含狂暴的世界之力,或是吞蚀、或是污化、或是冰寒、或是咒怨,每一击也是万魂怨毒所聚,每一击也是世间憎恨的诅咒,腐化血肉,侵蚀人心,动摇神魂。 但紫鳞战胄延伸全身,强大的龙气、帝威,将连续击来的猛拳化消,产生不了实质伤害,李昀峰仅仅在那暴怒的第一拳下吃了亏,跟着,就迅速站稳阵脚,挥动皇玺剑反击。 一鬼、一帝,全然无视自身受到的攻击,只把自己的拳、自身的剑,疯狂往对方身上轰插。 被搁在一旁的龙仙儿,似乎被整个遗忘,看着眼前两个男人如兽般的死斗,有些庆幸自己能够暂时置身事外,却又忧心这场已经脱出掌握的战局,尽头到底会发展到哪一步? 龙仙儿厌恶失控,这种状况绝不会单独发生,一旦这边的发展脱出掌握,肯定就有其他地方也出意外,好比……斩经堂那边,地宫之中,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传出不明的波动,更还有一股非常讨厌的非人气息。 ……刻意把地宫隔离起来,想让里面的人保住平安,但随着局面失控,弄巧成拙了吗? ……有太一的气息,那班神魔出手了?想干什么? ……还有,鲲鹏学宫的法器,重夺了大阵的控制权,同时进行排除,那待在地下工作的温去病,现在是什么状况?该不会因为自作聪明,自食恶果了吧? 龙仙儿的预期,正在地底下真实上演,大地翻腾、岩石挤压的浩劫场面中,温去病手结法印,全力维持着江山社稷图的运作,靠着自己开辟出来的小小世界,力抗上下四方的压力。 “……阵道就是算计,看来这次是被别人算了啊!” 就在眼前,汇聚龙脉地气、万民愿力的金茧,忽然层层翻开,犹如鲜花怒绽,在绽放的金瓣中,一道脱俗离凡的美丽仙影,缓缓凝聚出现。 “……说实在,你不该回来,当初那晚你们就该死在这里的。” “……萧老师,这话妳有没有胆子十年前就说?” 十二章 神魔博弈 金銮殿前立起血肉天柱,形如八指向天,发动禁锢时,弥天而起的邪气,整个帝都全都清楚感受,犹如烽火燎举,发出信号,给此刻潜伏于帝都,预备有所作为的各方人马。 碰! 碰! 五颜六色的火箭烟花,飞射上天,都是各方势力与下属人员约定好的信号,在这些信号发出之后,帝都之内全面骚动起来。 晋王、楚王等多处王府中,忽然冒出大量私兵,像是地底的蚂蚁窝被灌了水,大批黑压压的士兵,一下涌出地面。 这些士兵,有些是平常养在府上的家将、府兵,有些是秘密招募而来的江湖人士,利用武举大比的掩饰入京,藏在王府上,或是藏在京内其他的大客栈、大宅子中,一看见主上的信号,登时发动,照着预定好的计画,分头攻占城内的重要地点。 火箭烟花所造成的,并不只是攻击,城内有多处驻防点,本来帝都如果发生异状,就要出动处理,但这次火箭旗花一起,这些驻防点内发生骚动,过没多久,就整个沉寂下来。 密侦司、李氏诸王联手,叛乱势力深入各角落,安排妥当绝不是一句空话,既有攻伐的兵马,也有直接内乱相应的后手,瘫痪掉帝都内的正常防卫。 李氏诸王发动的这场叛乱,底下的参与者不仅是他们自己,也有六郡豪族参与其内,甚至还包括了九外道势力。 “哇哈哈哈!” 心魔阁的绝命法王,率门中手下进攻皇宫,与禁军激战,他连施邪术,一派绝世老魔的气势,有若破竹,节节进逼。 “儿孙们,晋王亲口承诺,只要今天助他夺位成帝,不但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还会以皇帝御旨,为本派正名,咱们心魔阁扬眉吐气的日子到啦!” 一句激励,传到周围心魔阁众邪人耳中,就像给每个人都打了兴奋剂,以李月白、夏侯章为首,人人振臂高呼。 “愿为正名而战!” “为正名而战!” 心魔阁弟子群情激愤,甚至连手下操控的僵尸群,都更多了几分凶性,嚎叫着向前冲,连带也吓着了一旁的莽荒殿援兵。 九外道的人马,响应于诸王叛乱中,为着各自目的,或为正名,或为权,或为财,还有更多的,则是想要一箭双鵰,在这次进攻皇宫的谋逆行动中,夹带自己的私货。 ……麒麟李氏的龙气! ……平时绝难靠近,藉着这回皇室内乱,诸王谋反,各处阵脚又已松动,正是最好的夺气时机。 ……来时天地皆同力,大厦将倾,挡也挡不住,一旦夺取了龙气,哪怕只是分毫,都可能大幅增长修为,对一些修为停滞多时的老怪物,更有可能补完根基,作为登天的资本。 风云际会,腾龙上天,这是帝国诸邪为之疯狂的一刻,而在这群邪蠢动的时刻,自然更不会缺了踏在群邪之首位置上的王者。 斩经堂地下数百米,辽阔的地下湖中央,大阵轨迹聚合,浓烈的金光,时而聚集成茧,时而崩散,形态变化不一,周遭重重封禁,将湖中央与周围隔绝。 一名头戴龙形面具的男子,悄无声息地现身,站在湖水上,湖面上的层层禁法光圈,对他全然没有效果,轻而易举地便入侵进来。 与龙晋滔结盟,在这次反叛行动中,帮密侦司出了大力,现在就是收割的时刻,虽然,和计画中的不太一样…… 斩经堂的阵脚,没有被破坏,龙晋滔还未动手,但奉天殿那边的战斗,波动了大阵,令本已处在崩毁边缘的阵脚,出现了裂痕,释放出龙气来。 如今,自己所期望的,已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只要随手一击,就能把阵脚破坏,疯狂吸纳麒麟李家的龙气,在自己的人道之途上,更进一步。 但……为何总觉得有什么不妥?计画进展得比预期更顺利,这反而让自己感觉到……危险,仿佛落入什么巨大的圈套中…… 层层谋算,以安全为先,没有八成以上胜算的行动,就宁可不动,哪怕再大的好处摆在面前,也绝不轻易去沾,这是死曜安身立命之本,但……这一回的利益,确实很大…… 亢金龙迟疑犹豫,想要先确认心头那股危机感的源头,蓦地,耳边响起一道声音,令他脸色大变。 同时,这个声音也在温去病、尚盖勇,甚至龙仙儿的耳边响起,造成一阵错愕。 虽然已经不是今日的重点,但武举大竞仍在持续进行中,龙云儿、龙灵儿会合一处,联手共抗寒心上人,两姊妹大占上风,可寒心上人功底扎实,诡变百出,想要真的将之压倒、击溃,却不容易。 战到后头,龙杀一忽然闯入,龙云儿姊妹压力大增,战至一塌糊涂时,司徒小书也赶到,变成了以三对二的战局,然后,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人被牵扯进来,分属成两个阵营、三个阵营、多个阵营,由大混战又分别被打散,真正成了一锅粥的状态。 司徒小书连点左臂数处穴位,止住出血,道:“龙杀一不愧是星榜魁首,虽然还未地阶圆满,但爆发出来的那股杀伤力,却能超越境界……到底是怎么练出这身本领的?” 龙灵儿握拳振奋道:“太兴奋了,我决定把这家伙当成宿敌,他的野性和危险,对我是最适合的宿敌,对了,我记得妳也有一个宿敌,人呢?” 先前在九外道大会之战联手过,尽管天斗剑阁与封刀盟只是相互利用,但龙灵儿胸怀坦荡,与司徒小书结下的,却是实打实的交情,这回地底重遇,很自然地联手起来。 司徒小书星榜排名靠前,又是封刀盟少主,树大招风,成为众矢之的,混战中压力沉重,还被龙杀一偷袭,伤了手臂,还是靠龙云儿的从旁掩护,才顺利脱身。 在扛砸抗击这点上,司徒小书有时真心羡慕龙秘书的金刚身,还有龙灵儿那更胜金刚身的防御力,如果自己也有那样的特性,战阵冲突,肯定能更有优势,这点就真是羡慕不来了。 “我也觉得很可惜,本来想趁着这次大比,和她好好交交手,谁知道她竟然没来……” 司徒小书困惑道:“真奇怪,以她的个性,我知她对大竞也是志在必得,要来这里一显身手的,不晓得为什么会缺席?” 龙云儿笑道:“也许,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其实,妳和她的实力,现在都已经拉开,如果遇上了,她肯定被妳狂虐,这样……也不是妳愿意见到的吧?” 司徒小书笑了笑,没有接话。若是之前,自己确实把司马冰心视为对手,暗自磨练准备,想要在得意宴前,好好与她较劲,分个胜负,可是从大荒西朝走过一遭,样子虽然没变,心境却老了许多,像凭空多了一世人生,看司马冰心总觉得像在看小女孩,心情整个不同,竞争心态也不同了。 三女稍事喘息,疗伤回气,就要联手杀出重围,但一个声音却在此时,响起于耳边。 ‘临时任务:阻止亢金龙吸收帝室龙气,成功阻止,奖励五千金叶,另加随机奖品。’ ‘临时任务:帮助亢金龙吸收帝室龙气,帮助成功,奖励五千金叶,另加随机奖品。’ 熟悉的声音,在龙云儿、司徒小书的耳边回响,两女登时色变,局面已经乱成一团了,太一竟然在这时候还插手进来,那班神魔鬼仙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且,临时下令也就算了,为何会是两条指令?还是全然背道而驰,截然相反的悬赏?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该往哪个方向去执行? 听见这悬赏的人,明显不少,周围混战中的人们,很多忽然停下手来,似乎被耳边说出的命令给震惊,为此还莫名其妙挨了身旁敌人的刀。 “我们……该怎么选?” 龙云儿才刚开口,司徒小书就果断道:“不能让亢金龙阴谋得逞,当然要阻止他!” “妳们……在说什么啊?” 龙灵儿一头雾水,看着身旁忽然呆若木鸡的两名同伴,压根没听到她们耳边响起的声音。 “很难解释,总之,妳先跟着我们走就是了。” 龙云儿不由分说,捉着自己妹妹的手,就急忙走人,心里则开始担忧,神魔在这时候把手强行伸来,虽然直指亢金龙,却不知会否对温家哥哥造成什么不好影响? 身受着龙云儿的担心,正在奉天殿地下,温去病眉头紧皱,不悦道:“那班神魔又在博弈了,阻止和帮助,两边摆不平,到底是想干啥啊?” “神魔妖鬼能够插手人间,是因为人间动乱,让祂们有机可趁,是你们的蠢动,让他们有了上下其手的机会。” 飘立于温去病身前,形影明暗不定,女神脚踏金茧,像征水、火、地、风的四色光球,绕体旋动,无树木石碎屑,飘空浮沉,尽是已被摧毁的江山社稷图破片。 “……碎星者的存在,即是这个世界动乱的根源,为了人族的长续永存,只能将你们在此消灭。” 十三章 一个女人的死 几乎是从比斗一开始,温去病就落在全面下风,这种状况,在温去病的战史里,并不多见,尤其是阵道方面的比试。 周边的大阵,本来被自己完全控制,地势之利尽握掌中,但对方两道阵盘打下,大阵就从自己掌控中脱出,操控权落到对方手里,明明自己是大阵的创造者、始创人,却没能在这上头占到什么便宜,这显示……对方的阵道手段,远远在己之上。 不过,这本来就是早知道的事实,眼前这位貌若天仙,智能高超的女性,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半个师父。 自己的阵道之学,最初只是钻研乙太尸蛊,解析内中的繁复法阵,得到炼金文明的传承,得到了超越当前的演算技术,然后在战争中,逐步研究各大势力,甚至妖魔这边的阵法、结界,透过破解来偷学,东摘一鳞、西取半爪,就这么拼凑出一身实用性高,却乱七八糟的本领。 纯靠自学,不是科班出身,虽然能时有新意,不按牌理出牌,但在成长速度上,终究有其局限,因此,当那个人与古老传承的阵道世家搭上,与尽得世家万年真传的天才女主相互看上眼,就利用这层关系,请红颜知己指点自己的一名子侄。 学艺这种事,不好用山陆陵的外貌去学,那么粗头粗脑的一个大块头,别的不说,光是在那里拨算盘、咬笔杆,那画面都可以吓死人。 因此,碎星团里藏得最深的秘密,那个从来不露面、从不为人知晓的碎星团技术总监,极难得地露脸出来,接受萧剑笏的三天教学,而后进行所谓的“技术交流”。 交流的内容,是那个人捡定的,自己得知详细命令后,唯一的感慨,就是那个人居然连红颜知己都坑…… 在自己的成长路程中,这是极为难得的一次经验,老老实实接受某人的教导,事之以师礼。萧剑笏的教学,确实有藏私,高深的技巧一概不教,三天的时间全在奠定基础,并且为自己指引未来方向,即使让现在的自己来教,也不会做得更好,所以自己确实对她很感谢,只是不料……最终还是师徒反目。 地底的战场,本来该是自己的主场,但萧老师一出手,挟带大能威能,瞬间就把这些优势瓦解。 洞月湖之后,自己就知道早晚会和萧老师对阵,也不是没准备,江山社稷图堪称阵道“神器”,推演到极致,自成一界,堪比天阶者,有这么一件至宝在手,自己的底气增加不少。 但萧老师结结实实给自己上了一课,她在周身凝结水、火、地、风四气,以此为基,妙演森罗万象,靠着四极的交错组合,演化出数以千万计的世界之象。 最炽热的高热火星、最爆裂的灭世之雷、最浩瀚的无边之海、最寂灭的永冻冰河……从一个宇宙的天地创生,直至世界的终焉毁灭,森罗万象循环上演,演化的是阵,也是萧剑笏对于生灭之道的理解,大能手段,让己叹服。 但实质造成的影响,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佩服就算了。 江山社稷图最厉害的地方,就是穷机巧之变,在力量境界不到的情况下,纯靠阵学演化,如天阶者那样自辟一界,天阶以下,无论怎样的力量冲击,都能包容于江山世界内,将敌人任意摆弄,哪怕遭遇上天阶者,都能短暂牵制抗衡。 可再怎么巧夺天工的东西,都有个极限,当面对迈过第三重天阶,踏入中位的大能,江山社稷图就相形见绌,在各种灭世级的水、火、风、雷摧残下,一座座木山石峰破灭,江山社稷,层层崩溃。 每一重江山破碎,对温去病没有直接伤害,但为了不让世界崩溃,必须要立刻变阵,瞬息间重组山河的超级演算,就是对脑部、身心的极大伤害,让温去病苦苦支撑。 “……青木妖圣的手段,令人叹为观止,前辈毕生心血,萧剑笏拜服。” 脚踏气运仙木,四极元素光球绕体,随灭随生,萧剑笏仙容清丽,在水火风雷四极光华辉映下,眼中智能深藏,身上没有一丝凡俗之气,犹如创世女神。 “但你应该明白,哪怕江山社稷图不曾残破,以你的能耐,今日也过不了这一关。” 萧剑笏朗声道:“冥冥之中,天意早定,碎星团成为新时代、新帝国的基石,为人族开创不朽盛世,已成定局,你又为何要因一己私利,兴风作浪,颠覆帝国,为祸人族,成为妖魔的帮凶?” “……帮、帮凶?” 竭力运作残破江山,硬扛世界规模的暴雷、风火,温去病脑中处理的信息量,提到极限,脑部苦撑之下,口鼻鲜血不住溢出,意识都有些模糊,可听见萧剑笏宣判似的言语,胸中一股热血翻涌,神识反倒清醒过来。 “真好笑……老师,我本来以为,就算别人不懂,但智能如妳,应该是明白的。” 温去病停下动作,伸手抹去口鼻鲜血,不再负隅顽抗,任连续生出的水火风雷,摧毁石山、木峰,消灭这个世界。 “我从不向人辩驳什么,碎星团干尽种种下做恶毒的事,确实是事实,团员打家劫舍,有为公筹粮,也有中饱私囊,这是我们的罪,无可抵赖,但一声物资匮乏,军粮时有时没有,让我们就地调集物资的人,他们的责任呢?” “弟兄们连老百姓也打劫,把钱粮都收自己口袋,这是盗贼行径没错,可你们给过他们当英雄的保障吗?他们都有家小,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阵亡沙场,他们的父母家小谁去养?他们拚命和妖魔死磕,阵亡以后,家里全无依靠,父母饿死,老婆女儿被星月湖卖到院子接客,这情形妳看过吗?我他妈的就看过!不只一次!” 为了处理脑中的巨大信息量,温去病必须维持冷静,绝对的理智,去突破困境,给予上方的战友支持,但萧剑笏的话,却像是导火索引爆,让他整个不管不顾了。 脑部高度运转的时候,情感一激动,心神失守,许许多多过去的画面,在脑海里飞快闪过。 ……自己满腔意气,和武苍霓同一阵线,全力制止碎星团的堕落,绝不让个别害群之马的劣行,玷汙了抗魔英雄的荣光,那是无数弟兄牺牲所换来的,不能因为少数人的堕落而砸了。 ……劫夺百姓、贪汙钱财的团员,被自己当众亲手处决,以正风气,为此自己还和老尚起过冲突,因为这些人大多出自他的大队。 为了保下这些团员,老尚当众和自己挑衅,只要能接下三记毁天霹雳,就给这些人一线生机。在对垒时,自己看得出,他是希望自己放水的,但自己拒绝了,因为放任碎星团堕落,如何对得起那些为了理想而死的牺牲者? ……最终,自己三拳击得老尚呕血跪地,没能阻住自己的当众行刑,平了民愤,在百姓的欢呼声中离场。 ……那些害群之马死了,他们的家人来自己面前哭闹,被老尚压下带走,自己注意到,那些人面黄肌瘦,生活过得很糟。 怎么团员家属的生活都很糟吗?只是,这个时代,平民百姓基本都是穷苦的,不小心会饿死的多得是,他们好像也不是特别差。 但……原来团员的家眷,生活过得那么糟啊…… 这是第一次,自己在冲锋陷阵搞科研之外,注意到团员亲属的生活……在那之前,孑然一身的自己,死了也没有家人牵挂,从来就不曾注意过这点。 ……团员们阵亡后,他们的家人是什么情况呢?碎星团的定位尴尬,是以义勇军的形式成立,茁壮之后,强势向各方讨要、交易物资,军饷什么的都是这么弄来,但不成体制,常常有一顿没一顿,更谈不上制度化的抚恤。 ……战争都是一场接着一场来,碎星团顶在与妖魔冲突的第一线,大多数人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都还得两说,也没心力去顾及体制改革。 某次酒后庆功,一名普通的歌妓刺杀自己,还没碰到,就被团员们轻易制服,暴打至死,以为是妖魔或是七家权贵的手下,但结果却令人遗憾。 ‘……我……我夫君为了给家人留条后路,被你处决……山陆陵,我家破人亡,全拜你所赐……我……诅咒你生生世世,千刀万剐……’ 那名歌妓临终前的最后一口唾沫,和血一同唾在自己面上,自己……整个懵了! 身边有份出手的弟兄,表情讪讪,安慰自己不要太过在意,因为碎星团活跃而家破人亡的难道还少了?动不动灭掉数以万计的敌军,哪还在乎这么一个臭? 弟兄们是这么说的,但从眼神,自己晓得他们没有一个真这么想,因为死的这个不是旁人,是前碎星团员的家眷,她的收场,让所有人都兔死狐悲,想到了自家人……想到了,若有一天阵亡的是自身…… 最终大家没有深思下去,因为老尚带着他手下的团员来了,并且因此发生了冲突,两边乱打了一阵,被赶来的阿笔劝和,然后团长镇压,不了了之,第一大队的团员因此猛松了口气。 但自己却忘不掉,那名女子临终前的语气、眼神…… 十四章 公道好还 打加入碎星团开始,那么多年来,温去病不知自己被多少妖魔鬼怪诅咒过,向来只有自豪,从未退却,但这一回,自己莫名生出惧意。 ……作为英雄,身为领导,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我该注意,却视而不见了? 基于这份不安,自己暗自做了调查,最后得到的结果……成了往后噩梦的根源…… 碎星团是聚众而成的义师,最初成员是强征过来的囚犯,连续胜利后,接着加入的是被这名声吸引过来,想要向妖魔报仇雪恨、想要保卫亲友的人们,这些人是为了理想而来,最初也不太在乎薪饷。 虽然碎星团的战绩节节胜利,但伤亡率也很高,铁打的碎星团,流水的碎星者,常常是刚加入没多久,就直接阵亡了,某方面来说,这不失为一个减少薪饷,甚至粮饷的妙法,新加入的成员,很多都刚开始琢磨这组织的制度不健全,自己长期没保障,便阵亡沙场,没来得及把问题爆出来。 但问题不会因为没爆出来,就消失不见,当目光总望着前方敌人与胜利的自己,首次回过头去,看看那些辉煌胜利之下,所残留的东西,一下就看得全身冷汗涔涔。 那些以碎星者身份而死的热血青壮们,遗留的家眷,大多下场凄惨…… 虽然,在这个时代,生活穷困凄惨的百姓,哪里都有,这些家眷未必见得特别惨,但……身为正规军而阵亡的,通常都能领有抚恤,哪怕穷困如司马家,给不出抚恤的,也会给予种种优惠,保障这些遗族的生活,别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可是碎星者……不被纳入任何体系之内,他们的遗族亲眷,朝廷管不到,六郡也不认,口径一致:碎星团非正规军,不受朝廷(六郡)管辖,也不列入福利体系。 不受各方庇护,这些遗族的生活艰难,甚至被各地官府有意识地忽视,甚至歧视,碎星团锋芒毕露,得罪的人太多,人家正面干不过,背地里刁难些相关人物,毫不意外。 这些遗族……有孩童饥寒而死,有老人病弱无依,有年轻的不得不改嫁,或是被卖入娼门…… 一笔一笔的资料报告,看得山陆陵冷汗冒了全身,筋肉抽搐,特别是看到那一页,那个刺杀自己的歌妓,她是为了抚养孩子,才卖身入娼门,她死后,尚盖勇率人上门送钱,丧家的两个孩子听到是碎星团,扔石子砸在尚盖勇的脸上…… 老尚沉默地把这件事情下了封口令,没有让它在团内传开,而当自己看完报告,调查人员颤抖着声音请示,这些报告该如何处理,自己只能同样沉默,把那份报告掷入旁边的火炉,任其在火堆中化为灰烬,用以表明态度。 ……这事,怎么可能公开?怎么可能对弟兄们说?和弟兄们说什么? ……奉劝他们最好明哲保身,杀敌的时候留几分力,因为你一旦阵亡,你的家小将没人照顾,你的孩子活活饿死,你的父母孤病无依,你老婆随时会改嫁或卖入娼寮,给你坟上添光憎彩? ……话如果说到这份上,战士还有热血吗?血都冷了,仗还用打吗?如果热血牺牲,换来的是这下场,还有谁要打仗?碎星团,一下就会散了! ……那,就这么不说,保守这个秘密,让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青年,凭着满腔热血,牺牲在阵前,却不知道后头是这收场……这样做,对吗?碎星团真是这么彻头彻尾的诈骗集团? 在巨大的问号前,自己迟疑了,驱除妖魔的大业方兴未艾,不能停步,可若什么都不说,自己岂不是成为帮凶?为何自己会陷入这种窘况?这些事……自古以来,是前线将领应该要去考虑的吗? 当自己察觉到时,自己已经拿着实验用的酒精在狂饮,之前再险恶的战局、再频繁的加班熬夜,也未能把自己真正击倒,但此时此刻,自己只能寄望酒精能带来少许安慰…… 自己终于明白,为何老尚手下,最容易出现金钱问题,打家劫舍,纵兵为匪,连他本人都把迅雷神盗这个称号贯彻到底,越来越贪婪金钱,甚至与楚王走在一道……他明明就是个物欲不强的人…… 更令自己汗颜的是,如果要论人员伤亡率,作为冲锋大队的第一大队,牺牲率肯定远超过其他大队,老尚这么拚命在照顾他的儿郎,尚且顾不周全,自己呢?第一大队的牺牲者,他们的遗族呢?自己对得起他们吗? 想到不敢再想,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自己,只能牛饮烈酒…… 武苍霓连着几次提起,对碎星团内的腐败状况,不能容忍,必须严办以儆效尤,与老尚发生冲突,阿笔出来和稀泥,双方不欢而散,武苍霓将期望的目光看向自己,自己首次心虚地转开目光。 ‘阿山,别喝了,这个团队还需要你。’ 酩酊大醉时,一只手掌拍上肩头,尚盖勇套着披风,抽着浓卷雪茄,坐在自己身旁,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就这么静静陪着自己坐了大半晚,最后,才叹了口气。 ‘……有时候,生命就是这么无奈,我们想做些事,但没得选择……’ 扔下那根早就点光的雪茄,尚盖勇长身而起,道:‘仗必须继续打下去,你队员的遗族,我一直有在照顾……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想太多,这个团队需要你,人族也需要你,打倒妖魔,开创盛世,这是告慰死去弟兄的唯一方法,其他的……战后总能解决。’ 老尚给了自己很大的安慰,但真的可以抛开不想吗?真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疑问得不到解答,脚下的路却不能停,眼前最重要的是驱逐妖魔,这是老尚一生的志愿,所以他宁愿默默扛着这些,也要压住手下,以作战为第一优先,自己也不能让他失望,只能在前头冲得更猛,加班加得更疯,酒也喝得更多…… 但某次听到天斗剑阁的门人相谈,仍给自己大大一下巴掌。 ‘……碎星团这群兵匪,早晚遭天谴的。’ ‘话不是这么说,他们也有很多无奈,明明是替全人类在战斗,薪饷却不稳定,连粮草都有一顿没一顿,阵亡了还没抚恤……一昧指责他们,并不公平……’ ‘呸!一群囚犯,死有余辜,还想要什么薪饷?后来的不都是志愿军吗?又没人拿刀逼着他们从军,自己选的,死而无怨,这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英雄哪有这么好当?世上有打家劫舍的英雄吗?当了还想要牌坊,这么想洗白?怎么不去吃皂粉?’ 如果不是扮演山陆陵的时候,必须深自克制,屹立如山,不轻易为外力所动,自己绝对会当场发狂,抡起砂锅大的拳头,冲过去管她是姑娘还是贼婆娘,一拳一个,打烂成稀泥,哪怕对上的是燕无双也在所不惜。 洗白…… 我要的是众家兄弟能够安身立命,能够心无旁鹜地往前冲,起码在牺牲的那一刻,能够自我安慰是死得其所,这样就好了。 和这个世界、全体人族所期望于我们的,这个要求是那么合情合理,但为何就是得不到实现,逼得弟兄们在上阵杀敌前,得先自筹安家费;逼得自己想确立纪律,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名为“规矩”的框架,放置在一片流沙河上…… 洗白,洗什么鬼……碎星团在乎的,是名誉或是被人指着骂吗?我们要的东西,是我们不该得到的奢求吗?为什么说个事实,都有人把重点放在“我们想洗白”上? 深夜里,虎目有泪,点点滴滴落下,山陆陵紧握着巨大的拳头,独自坐在灯前,真心徬徨了…… 终于,当武苍霓又一次来请求端正风纪,维护碎星团的核心精神,那个高大得仿佛能顶天的汉子,首次颤抖起口唇,微微道:‘不然……这件事……先搁一阵再说,或……或许他们也有什么苦衷!’ 那天,武苍霓的表情就活像见了鬼,之后爆发出狂怒,好像认为自己也堕落了,如果不是香雪拦得快,她那一刀,会早几年砍在自己身上,而不是简单的一巴掌…… 后来,武苍霓也明白了很多,在司马樵峰的提议下,大家联合起来,向朝廷施压,要求解决制度问题,在连续的要求与坚持后,终于获得了回应,朝廷答应提供后续的福利与保障。 到此,一切本该圆满解决,但承诺了抚恤与军饷的朝廷,却因为财政状况不好,给出的承诺不能到位,一直陪笑说会设法解决,偏偏总不能实现,前线又不可能等他们具体落实后才去打仗,从失望等到绝望的碎星者们,唯有恢复各行其是的状况。 最终,在妖都之战前夕,朝廷诚意十足地表示,只要打赢这最后一战,尽逐妖魔,凯旋归来,就把这些年积欠碎星团的款项、福利,一次给足,绝不会再有拖延。 碎星团战后群聚上京,所期待的荣华富贵中,也包含了本就应得的这一块,但没想到,李家所给出的,却是这样的一份“公道”…… 十五章 玉石俱焚 战争结束后六年,在帝国的大力引导与宣传下,明明才不过是六年前的事,碎星团的实际状况,普罗大众已经不太清楚,被放大凸显的,就只有抗战英雄堕落成兵匪的斑斑劣迹,那些劣迹……每一件都是真实的…… 每每听到相关话题,自己都在苦笑点头,从没否认过什么,碎星者对于自己干过的事,绝不否认,这是碎星者的骄傲,也绝不会强调什么委屈、什么真相,说那些……除了让人以为碎星团想洗白,还能得到什么? 做了,就该认,属于碎星团的罪,自己有责任背负起来,但这并不代表自己认同碎星团是罪有应得、是活该落得这下场,至少……这些话不能出于某些人的口中,某些人没资格说这一句……特别是那些将碎星团当人柱使用,打一开始就想牺牲全团性命的人! “……人族文明的建立,靠的就是牺牲,用少数人的牺牲,成全绝大多数人,这少数人……即是英雄。” 萧剑笏的声音,理智而绝对冷静,“你们如愿以偿,成为了英雄,开创了盛世,为什么还贪心不足,不肯好好躺在陵墓里,非要出来搅动天下,成为神魔的帮凶,人族的绊脚石?” “……因为李家还欠了我们一点东西,顶头那个,还欠了我们一些交代,没把帐弄清楚之前,我们睡不着啊!” 温去病的声音转为冰冷,对方不是可以沟通的人物,彼此想法南辕北辙,自己也没必要怒吼些什么,纯属浪费力气。 “李昀峰是那个人亲选的真命天子,人道之主,他的在位,能开创人族万载盛世,在神魔乱舞的时代中庇护万民,亦是人族的最强希望,如果他有损伤,最终受害的就是天下万民。” 萧剑笏目中绽出一缕哀怜、一丝决绝,声音依旧寒冻如冰,“你们为了一己仇怨、一己之私,置人族于不顾,如此丧心病狂,我岂能容?” “哈,从未一次听过那么多训斥我们的话,老师,还有吗?” 温去病满不在乎地应对,源自萧剑笏身上的强大灵压,对他就像一点效果也没有,但周边的木山、石峰,已经全部破碎,江山社稷图开辟的小小世界,也完全解除,回归常世,只剩下一些残破的木石基骸,全无意义地乍隐乍现,顶上一卷黑狼皮卷轴旋动,成为保住温去病安排的最后防线。 “……一件甫成形未久的地神兵,或许能对天阶一重产生阻吓,但想用它来抵挡大能,未免痴妄。” “是吗?论阵学,我没法和老师妳相比,但要比战阵兵术,老师妳也未必能稳操胜券……” 温去病的话才说一半,萧剑笏的冷冷话语就横切打断,“尚盖勇已经在上头被困死,万民愿力化为龙气镇压,妖魔鬼祟难以作乱,他被收拾只是迟早的事,而武苍霓也绝对帮不了你……” 不容质疑的宣告,温去病的目光刹时圆睁,明白武苍霓为何没有现身在战场的理由……—— 同一时间,虎踞国公府内,虽然整个帝都都乱了起来,到处都是人马杀伐,攻打、劫掠、放火,烽烟冲天,各大豪门的府第都遭了殃,甚至本身就是乱源所在,但唯独虎踞国公府内,一片静悄悄的,人们行动如常,与外头像两个世界。 理由很清楚,这里有天阶者坐镇,只要想到武苍霓就在这里,还有她晋升天阶时的威势,除非她自己杀将出来,否则谁敢到她眼皮子底下乱来? 天阶者的存在,就是这么有份量,哪怕武苍霓一直没出来露脸,没有任何表态与动作,府内府外也没有人敢造次。 因此,同样没什么人知道,武苍霓的房间里,来了一名访客,一名穿着灰衣的尼姑,剑眉朗目,灿眸如星,给予人一种“安静、干净”的感觉,来时无声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入府,除了武苍霓一个。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这名芳龄二十几许的美丽女尼,就出现在武苍霓房中,也不说话,站在门口,自顾自地开始念经,双眸微闭,甚至没睁开向房中人看上一眼。 “……月光净琉璃法界?” 武苍霓眉头微皱,看着层层青蓝色的焰光,顺着墙壁、房顶、脚下全面伸展,眨眼间就将上下六方全数封住,化为一片琉璃世界。 净琉璃法界,早在百族大战时,就驰名诸天,在各种天阶神通之中,出了名的铁龟壳,坚韧难破,一旦封断成功,就能越阶封人,不知扛过多少大能的神通手段,极为难缠,大多数的天阶者撞到,能走的立刻掉头走,走不了的唯有暗叹声倒楣,开始算时间。 大战完结前,一名人族得到月光菩萨的传承,成就法界,给予碎星团不小的帮助。 十字庵,月光神尼。 这位日榜的名人,与武苍霓也是旧识,那时,她还没有月光法号,是个俗名董机抒的女子,却没想到,久别的这一下再见,双方无言,直接就拿法界封路。 武苍霓没有多话,静静地坐了下来,不管内心有什么想法,此刻都不重要,净琉璃法界不是简单的蛮力能破,而想要与之对峙,只能以最冷静的耐心,寻找万难存在的一瞬之机,这些道理武苍霓早知,事到临头,她很快放下一切,盘膝于坐,调息静心,就当月光神尼全不存在一样。 双方全未交接,但比拚却早已开始,心的比试不显于外,可激烈程度决不亚于刀光剑影,尤其是……自己所牵挂的人,可能正处于濒死险境,自己却不能相救,徒叹奈何的当口……—— “……看来,不光是老师妳,月光神尼也已经摆明立场了。” 查觉到武苍霓那边可能出现问题,温去病马上想通对方的部署,肯定是出动了月光神尼,唯有她的月光净琉璃法界,才能稳稳封住武苍霓,让已成天阶者的她,没法来支持这处战场,还一点声息都不漏。 “尚盖勇已不能成事,武苍霓也不会来,你们底牌出尽,已一败涂地……” 萧剑笏道:“为了人族大义、为了人族的盛世,请你们献身捐躯,重归黄土,成为人族兴盛的基石,千载万年过去,会有后人研究你们的一切,为你们的故事歌颂。” “……听起来,是个毫无吸引力的提案啊!”温去病冷笑道:“不接受是死,接受了也是要我去死,与其人族是这么个未来,还不如灭族算了。” “……冥顽不灵!” 萧剑笏扬手弹出,水、火、地、风,四大基本元素,瞬息狂暴,向温去病做出最后的攻击。 “老师……妳不是真身到此吧?”死厄临头,温去病无比冷静地吐出一句。 “有差别吗?” 萧剑笏攻伐未停,连串爆炸由远而近,清除亲传弟子最后的防御手段,旋绕的四色光球,忽尔碰撞,幻化出一根雪白无瑕,如玉一般的指头,向温去病点压过去。 层层天地爆开,世界崩毁,在这超越三重天阶,没法用道理形容的力量之前,半步天阶的力量,渺小得有如蝼蚁,全然不足以与此相抗。 “有!” 温去病怒喝一声,振臂长啸,滚滚气浪从身上释放,催动周围仅余的残山剩水,濒临崩解的阵,一下运转到极限,发出高亮度的光与热,轰然迸炸。 巨大的爆破力,摧毁这个已经不堪负荷的世界,层层江山覆灭,灭绝之力,反过来将那根点伸过来的玉柱之指吞噬,虽没法将那根手指摧破,却一时落不下来,为本来被压制住的温去病,争取到瞬息之机。 “只要妳不是真身在此,我就有胜算!” “痴人说梦。”萧剑笏一动不动,玉指破灭万法万象,持续攻向温去病,“你死到眼前,蚍蜉之力,也想与天地相争?” “胜妳我不敢想,但妳一具分身投影在此,就给我机会,与妳同归于尽!” 暴喝声中,温去病持续发劲,刻意逼起的爆炸性力量,肉体负荷达到极限,蓦地纵身跃起,通体溅血。 “想玩自爆这种下作招数?学生,你的愚蠢,令我失望至极。” 双方境界天差地远,萧剑笏压根不认为温去病有近身的可能,哪怕真正近身了也没用,区区半步天阶,没资格和自己玩玉石俱焚的把戏,更别说,在这里的自己仅是一具投影分身…… 忽然,萧剑笏好像想到了什么,表情骤变,带了一丝诧异,惊呼道:“难道你……” 话未完,一声轰然炸响,释放于九天云霄,震动四野,就连地下数百米深处,都清晰可闻。 没有任何一种自然雷震,会有这么异常的传达效果,除非…… “劫雷?”萧剑笏惊道:“你竟然在这时候登天度劫?” “不错,而妳此刻在我度劫范围内,将自动被认定成我的帮手,同受天劫洗涤。” “你疯了!如此天劫,会因我而大幅提升强度,你就算有地神器相助,也要灰飞烟灭,更何况度劫根本不该倚赖器具!” “但劫雷是唯一可以透过分身,击伤甚至击杀天阶大能的手段。” 温去病狂喝道:“萧剑笏,我今天就拉着妳一起下地狱,就算妳死不掉,起码妳不能再分身出去威胁老尚!” 吼喝中,温去病飞身向萧剑笏扑去,在身后,滚滚劫雷有如海潮,破开大地,跟着温去病的身影一起,疯狂蔓延开去…… 十六章 大难临头 天雷骤响,震动整座帝都,水桶粗的雷电,横过天空,即使是底下各方混战,夺权谋逆,打劫放火,乱成一团,可这阵惊雷闪过,乱战中的各方高手,纷纷心里发怵,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 “这……这是……劫雷啊!” “……比武苍霓那回的超强天雷还猛……” 滚滚雷潮,绽满整个天空,举目所见,苍穹之上无有天,唯见雷电!旷世奇景,恍若末日降临,神魔俱灭,全然不是之前那次天劫能比的。 “不、不好!” 正在率领门徒攻打皇宫的“八方龙主”吕明达,身为半步,又见多识广,见了雷海异象,大惊失色。 “这天劫的规模……规模越大,感应范围也越广,度劫之人在宫中,那我们岂不是……” 身旁的徒子徒孙,听出了话意,天劫降临时,出现在劫雷感应圈内,全部被认定为辅助度劫者,劫雷威能凭此而定,如果数量太多,劫雷甚至可能推升过强,由量变而质变,化为天刑,把这些集体舞弊的考生全数歼灭! 正常天阶者度劫,感应范围大概是数十米,武苍霓那次的双重天劫虽然威能超强,感应范围大概两百多米,但这回天上的雷海,规模远非前次能比,感应圈的范围……起码数以里记,大半座皇宫都涵盖在内,换句话说,正攻打皇宫的叛军们…… “走!快走!” 不管是什么高手、强人,哪怕是月榜半步,都没有人敢逞强,立刻掉头,飞也似的疯狂逃离,就恨爹娘少生条腿。 苦苦抵挡的御林军,因此压力骤减,却也面临严苛选择,刚刚在叛军死攻猛打下仍努力撑住的他们,现在却生出动摇,为数不少的一批禁军,队伍瞬间溃散,丢盔卸甲,跟着叛军一起连滚带爬地冲出去。 生死关头,素来就是忠诚的最好考验! 而在劫雷倾泻肆虐的正中心,地面上的战场,激斗中的李昀峰、尚盖勇,惊闻雷音,都是全身剧震。 天子以龙为象征,帝掌苍穹,雷电是权柄之一,对天雷的抗性、适应性都超乎寻常武者,甚至能驾驭雷霆,但面对劫雷,真龙天子也只得俯首,李昀峰脸色大变,第一时间停下战斗,躲闪一旁,跟着,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双手抱头,脸色惨白,频频痛嚎。 相较之下,鬼族被天雷克制得更厉害,特别是充满阳极正能量的雷电,简直是鬼族阴气的先天克星,别说被打中,光只是雷霆在天上响震,就会让鬼族身心剧颤,神不守舍。 尚盖勇同样脸色一变,也放弃战斗,滚倒一旁,十指结印,跌坐浮空,口中念念有词,一层光罩出现在外,将他从这个空间内隔绝开来。 “……劫雷?”龙仙儿错愕道:“在这种时候度劫?他……” 天上异常规模的劫云、雷海,龙仙儿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推估到地底下的具体情况。 萧剑笏是实打实的天阶大能,将她牵扯在内,引来的劫雷,是史无前例的惊天水平,气机牵引之下,自己、尚盖勇、李昀峰可能同被天劫影响,被判定为协同度劫者,搞不好还会因此触发天刑。 要避开协同认定,只能立即停止战斗,凝息静气,但这也未必有用,如果等一下劫雷真往头上招呼,难道还可以当作没看到,纯用肉身去挨吗? 而且,这波劫雷规模如此恐怖,是用大能的标准在发动,萧剑笏或许不在乎,其他天阶者顶多吃力一点,但对未及天阶的凡人,哪怕是半步中的佼佼者,应该都是触之即死,温去病又如何抵挡?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战术吗? 意识到这点,龙仙儿心头瞬时一紧,但天上雷声轰鸣,首波劫雷已经落下。 寻常的雷劫,都是一道雷、一颗雷球这样落下,至多也不过数道雷、数颗雷球同时落下,组成一波,但此刻落下来的劫雷,浩浩荡荡,涌落如潮,一降就是数十颗雷球。 倾天而落的雷潮声势,龙仙儿看在眼里,也是阵阵心惊肉跳,若是之前天阶三重的巅峰修为,自己接这些至多也就是吃力,可现在……就真的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否则非常危险。 ……我都扛不住了,他要怎么撑下去?他是真被逼到走投无路,用这方式和萧剑笏同归于尽? ……劫雷属性特殊,大能或万古存在分魂投影,被劫雷灭杀后,冥冥因果牵引,轰击本身元神,受创甚深,大能甚至有一定的机会殒落。 ……针对萧剑笏,这确实是一个伤她、杀她的难得良机,但很难相信温去病愿意为这花那么大代价,把命都拚上,毕竟,他的主要仇人是李昀峰和自己,没事和萧剑笏玩玉石俱焚干什么? ……除非,这不是同归于尽,而是向死求生!他另有底气,自信能够在这种绝境中找到向生的机会。 ……向生,除非正面度劫,他凭什么能度劫?他手上所拥有的筹码,就算把那件秘密神器也算上,都不够资格助他度劫,至于外部助力,有什么天时地利能够…… 脑中高速谋算,龙仙儿瞬息评估了数百种可能性,包括自己对温去病所知的,还有一些自己所不确知,纯粹理论上可行的可能,通盘考虑过一回后,她猛地睁眼。 ……不好!该不会……他的打算是…… 劫雷落下,龙仙儿为着自己的发现,心乱如麻,却瞥见了令她更为不安的一幕。 尚盖勇跌坐浮空,十指结大阴阳印,形如彼岸花,双腕之上出现一双木环,环面法印缭绕,异光流转,把尚盖勇的气息全然遮蔽,几乎完美地从天劫感应中被摘除出去,满空落下的劫雷,也对他视之若无物。 ……好精妙的法器!宝器等级,但效果几乎是神器那一级的,专门隔绝雷电、天地感应,是专门为了天劫而制造的法器,更有八成可能,出自温去病亲手制作。 ……他为了今天这场战局,竟然还专门准备了道具,是一早就预备好在此时度劫,拿劫雷当筹码? ……不会错,他已经盘算好了,要强行度过这荒唐规模的天劫,所凭的筹码肯定是…… 侧目瞥看,龙仙儿与尚盖勇目光交接,隐约看到,尚盖勇眼睛睁开,眼中流露一丝恶毒的讥嘲,似在揶揄落入陷阱的猎物……都到了这地步,就算整不死妳,也不信妳还能藏下去…… ……好大的一个坑,真是不能再有保留了! ……绝不能让老温得手! 龙仙儿暗暗叹了口气,脸上笑意尽去,双臂微举,内世界隐约浮现,大片的刀山、火海、冰原,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构筑出炼狱景象,无尽的肃杀、刑狱之气,源源透出。 鬼是幽冥之属,炼狱正是幽冥一部分的表现,两者相对,尚盖勇双目圆睁,用尽力量去看,想从中窥看出一些讯息。 天雷落下,龙仙儿不移不动,莫名异力发出,落向她的劫雷,没有被挡下或是击破,而是毫无理由地减缓坠势,漂浮在炼狱的上空。 “……这……这是……” 尚盖勇心头大震,能够凭空截停劫雷的手段,寥寥无几,通常是出自已彻底掌握空间之道,开始钻研时光之道的万古存在,以其对时空法则的掌控,方能如此毫无烟火气地做到,除此之外,恐怕就只剩下一种…… 又一波劫雷降下,龙仙儿双目微闭,双臂飞旋如舞,在电光窜闪中,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上空雷球高速飞转,一个隐隐约约,却无比庞大的黑色巨影,形象如龙,又有些像是冠冕帝皇,浮现在龙仙儿的身后。 这道龙皇帝影出现,驾驭冥府万物,帝威权柄御雷,新一波的劫雷,尽数被拦挡在空中,随着龙仙儿的驾驭,反射回天上,与落下的第三波雷劫对撞,炸出连串巨爆,疯狂摧毁周围事物。 龙仙儿连挡三波天劫,稍得空闲,不顾回气,直接一爪就往地面打去,翻手掀动,大片已遭雷霆破坏的土石,百米见方,直接被翻掀而起。 “老温!给我出来!” “妖妇,休想得逞!” 尚盖勇飞撞而出,大手鬼印、万鬼尸焰,同时攻向龙仙儿,要阻她的行动,龙仙儿骤然遇袭,眼中同是煞气一闪。 “阻头阻势,就先灭了你!” 龙仙儿白皙的一爪轰出,轻易击穿大手鬼印,与尚盖勇战在一起,天雷相伴,而雷劫的主力,仍层层破开地面,直掉落向底部的目标。 地底下,萧剑笏早已消失,最近这一年里,因为分身受创,最终拖累本体,造成殒落的倒楣人物,先有不老仙,后有兽尊嘎古,消息传出去,有着元神分化能力的人物,个个自危,绝不允许自己也变成同样的笑话,雷劫一起,萧剑笏立即抛下温去病,消失不见。 虽然电光传导速度快,不免受些波及,但要说造成多重的伤势,是计决不会,温去病对这情况也显得毫不意外,一见萧剑笏消失不见,满面激愤立刻转为冷静,十指结印,黑狼皮卷轴飞速旋转,预备硬扛天劫。 ps下一個副本,四海妖界?四荒海界?有人有名稱建議嗎? 十七章 开辟新路(紅包満五百加更) 天狼魔卷轴在头顶上拉开,温去病催动上头的法咒,神卷生光,释放出一层又一层的流光法阵,将温去病包裹其中,护在里头。 ……现在开始,再也无关其他人,无关萧剑笏,无关狗皇帝李昀峰,纯粹就是我与老天的事,我与我自己的事! ……用了道具辅助度劫,就是道心不坚,就会失败?他妈的,话都是别人在讲的,对别人适用的道理,难道对我就是定理? ……赌上身为技术人员的自尊,我要走出自己的路,人类的文明,就是靠着懂得使用工具而建立,不是什么狗屁牺牲! ……我的历史,从今天开始,身为万古奇迹的初始原人,我要为自己、为人族开辟出一条新路来! 层层法阵屏护中,温去病将力量推升至顶峰,玄黄功德之气稍现即逝,转为纯粹的力量,在力量澎湃中,骨、肉、筋、血的负担承受到极限,往深处勾连血脉力量。 山陆陵踏足地阶后,没有刻意凝结法相,走的是愿力之路,凝万民愿力,化为宝像金身,又将凝结法相的力量也与金身结合,法相即表象。 这一回,当凝结力量,正面冲击天阶,寻常的地阶强人,浮现的是自身法相,而在温去病身后,山陆陵魁梧巨汉的形象,开始凝结显现。 脚踏地,首撑天,巨汉伸出树干般的手臂,往上撑住法阵,高声咆哮,震动天地,以己力为支撑,以掌上的层层法阵为盾,强行抗衡雷劫,让一波波劫雷击在盾面,频繁炸裂。 巨汉的力量强横,但面对连串劫雷,也显支绌,竭力猛撑,由一掌增至两掌,承担着排山倒海而来的雷劲、爆破,仰天狂嚎,发出愤怒、不甘、至死不退的吼声。 温去病盘膝跌坐,处在巨汉的庇护下,平心静气,额现智能光轮,咽喉、胸膛、小腹、下阴、双足,俱有宝轮浮现,调整自身的肉体状况,更进一步去深掘血脉之力。 ……我的血脉,没有力量,但却拥有无限的未来性。 ……唯有回到初始,尚未选择之前,才能够从头做最根本的选择,变出最不可思议的支线。 ……初始原人的宝贵,即系于此。 气机流转于百脉,调整即将完成,温去病抬头仰望,瞥了自己所凝结的巨汉形象一眼,感慨万千。 ……抱歉,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巨汉力挡天上狂雷,身承重压,法相破碎,魁梧的躯体,出现多处裂痕,但仿佛听得见这声心语,咧开了嘴,露出白色的大牙,憨厚地笑了一笑,向被庇护在底下的人,比了比大拇指。 ……你这一路,也很不容易,我佩服你! 本是一人,相互的心路,只有彼此最清楚,这一刻,山陆陵在笑,温去病也在笑,这一路走来,共同扶持的每一步,都从苦楚化成了鼓励。 ……抱歉,后头……要靠你一个人走下去了。 满是裂痕的法相,再难承受天雷爆炸,当再一波暴雷浪潮来到,天狼魔卷轴自带的法咒符阵,轰然碎裂,落下的劫雷,将巨汉的形象彻底破灭,直直往底下的真身落去。 这是一切循正途而登天的武者,所必经的过程,辛苦凝出的法相,被天雷破碎,剥极而复,把被劫雷洗涤,严重破坏的肉身、法相、神魂,三者融合为一,凝铸法身,法身成,天阶立,从此非人;法身不成,魂灭身死,烟消云散。 温去病晓得这个流程,法相破碎,是闯天阶的必经过程,但看见山陆陵化为千亿碎片散去,胸中仍是感慨莫名。 ……没有的事!即使是以后,你仍在我胸中,我们会一起走下去,我的人生,依旧是山陆陵的人生。 秉持这个信念,温去病身上多处光轮,大放异彩,吸纳破碎的法相,还原出无数人族形象,诸多士、农、工、商,男、女、老、幼的形态。 建构成山陆陵宝像金身的愿力,本就是来自于人族万民,此刻恰好与初始原人的血脉相呼应,万丈高楼平地起,万世霸业始于凡,两者交融互汇,温去病长久以来的所有累积,全被激发,被天雷破碎的法相、早已受损的肉身、坚定的魂灵,三者合一,铸为法身。 法身尚未成形,内世界隐隐浮现,在温去病的意志导引下,朝某个方向进行演化,但演变的流程乍走乍停,并不顺畅,显得窒碍难行,温去病想要凝结的法则,难度极高,不是正常的登天之法能够做到。 这个结果,在旁人看来诚然惊悚,但就温去病自身而言,早在预料之中,如果能这么轻易就成功,开出新路来,那才真叫做见鬼。 “……还不够,还需要更多、更强的力量……” 温去病手臂一振,喝道:“给我出来!” 大喝声中,温去病手臂上的印痕,陡然发光,一道金虹自手臂飙出,绕体飞旋,璀璨夺目,迎向新一波落下的劫雷。 当日在大荒西朝,封天坛内,解除核心的种种布置时,那深不见底的黑洞中,倾泄出来的能量,为温去病所得,化为手臂上的一道刻印。 这道刻印,温去病似曾相识,百族大战时,那个人手腕上浮现龙纹,凝化为龙,一式“气运金龙爪”,直接将妖魔大能给打爆,这一手惊世骇俗,给予有份目睹的碎星者极大震惊,都在琢磨这是何等妙法。 那个技巧,直至得了封天坛的剩余能量,温去病这才明白过来,那道金龙便是气运所聚,也未必就是来自大荒西朝,甚至可能未必是人族气运,但凝聚一族气运所发的攻击,就是如此强横,大能难挡。 直接凝聚一族气运,化为攻击力的技术,自己还未能掌握,就是掌握了也多半用不了,自己可不是贾伯斯那样的怪物,可若退而求其次,那便有法可想,因此自己以气运化五德,驱使大荒西朝得来的这股能量。 五德演化,自己有所成就的只有圣德与功德,也仅能演出这两门,功德之气已经演化玄黄战衣,短期间内没法再跨前一步,自己的突破点就在圣德。 圣德者,与愿力法门基本重叠,靠着人们的祈愿,汇集众力而成就大业,自己制造三藏法师的传说,收割信仰愿力,已经小有成效,正好派上用场。 信众对三藏法师的信仰之力,化入绕体金虹之中,凝成圣德金龙,疯狂飞旋,五爪、双角、通体金鳞,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随着圣德凝聚,温去病的内世界进一步完善成形,再现异象。 寻常天阶者的内世界,都是一颗新成形的星辰,或是一片更为浑沌朦胧的星系;可能先繁后简,可能是由简入繁,随着不同的修练路线,演化不同形象,但大体都是苍穹星辰之变,因为唯有如此,内世界里的宇宙洪荒之力,才是最为强大。 可温去病所凝结的世界,却是一大片拇指般的装构体,如海潮涌现,飞快聚在一起,开始拼组一间无比巨大、直比天高的建筑物,表层与内层不住拼装又解离,在不断尝试中,寻找最有效率、最适当的组合。 摩天巨屋,迅速成形,但在外形将要固化的当口,即将稳定的屋梁,忽然出现裂痕,迅速蔓延到壁面,无数裂痕到处延伸,眼看就要功亏一篑,温去病不由一叹。 ……果然还是累积的不够,三藏法师的信仰传播时间尚短,累积的效率又不够好,不是那种整天出来显圣、盖庙接受香火的积极作法,所能转化出的圣德有限。 ……从大荒西朝所得的人族气运也是,自己恐怕高估了本身的能力,转化出的圣德低于预期,再结合散播三藏法师信仰所得的,仍未能让自己在天阶途中冲出一条新路来。 ……好在,自己早就有所准备,考虑过这情形的出现,预先留好了后路。 ……圣德即是愿力之路,此刻大地上,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汇聚更多的愿力?这里所储存的龙气,除了山川地脉之气,就是万民愿力,只要吞噬李家的龙气,就有足够的力量帮自己完成那一步。 ……自己强压着不晋升天阶,要等待适当的时与地,为的就是此时此刻! 奉天殿地下的阵脚,早在先前连串劫雷爆炸中,被毁得七七八八,再无屏障之能,温去病挥手再补一击,阵脚彻底破灭,所有防护消失,大量龙气倾泻而出,被近水楼台的温去病尽数吸纳,绕身腾动的圣德金龙,瞬间变巨。 石桌般粗,长数百米的圣德金龙,散发着帝皇之威,长啸冲天而起,追月逐日,探向苍穹之极,所过之处,无数装构体重新拼组,所有裂痕尽数被填补,最终直越过天之顶,一座大如星辰的巨屋,在黑暗的混沌宇宙中出现…… 漆黑的巨屋,外表没有一丝光亮,内中却开始传出连串细碎的机械之声,奇妙玄奥,也诡异莫名…… 从未有人开辟的奇妙世界,由初始原人之血,创建出来,独步万古! 魔屋法界! 十八章 大势所趋 温去病在地底逆登天阶时,地面上、帝都内,处处烽烟,早打成了一锅粥,各路人马执着于己方的战局,拚了命去死磕,谁也不愿意后退一步。 原本,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该是皇宫,只要能把皇帝斩杀,造反行动就确认成功,但那么破天荒规模的恐怖雷劫,基本把皇宫变成了禁武区,天阶者不敢靠近,没上天阶的更怕没命,基本都跑了个干净。 此刻帝都内外,兵对兵、将拚将、高手灭高手,打得天昏地暗,最激烈的地方,却是在斩经阁。 武举大比的考场,炼蛊一般的地宫,本来就该是战斗最激烈的所在,大批星榜菁英、豪族天才,为了本身的名誉、未来而战。 但帝都的乱局、太一的搅局,却让这个混乱的场面再乱十倍。 李氏龙气将失守,要夺取最充沛的龙气,就只有奉天殿、斩经堂这两处阵脚,奉天殿现在是头等险地,又有一群天阶者在那边不要命地死斗,谁敢往那边靠近?相对之下,斩经堂的地宫,便安全得多,再加上太一对亢金龙的重赏,大群人决心争取。 黑压压的人群,全是各方的高手,涌向地宫,强行打破地宫的封禁,杀入内中,地宫虽然布局复杂,四通八拐,可一下涌入超出参赛者数目十倍的人流,也承受不住,更别说这里头不乏各派的老怪物,有地阶末段,甚至有半步隐藏在内,快速探路,将拦挡在前面的考生辗杀,如洪水般齐齐涌向地宫的中心。 所谓的中心,就是那座冰冷的地下湖,早就打翻天了,之前在地宫中的考生,力量差的,躲在甬道内祈求平安,对本身力量有信心的,纷纷响应太一号召,赶到地下湖畔,保的保、阻的阻,各分阵营,打得血流成河。 龙云儿、龙灵儿、司徒小书三方联手,都想阻止亢金龙吸收龙气;密侦司则倒向亢金龙一方,两边又启战局,其他的考生高手,围绕着这两组人马而战,有些也未必是要帮或阻,单纯就是看龙云儿或司徒小书不顺眼,当然也有想趁机干掉寒心上人、龙杀一的。 以实力论,这两派人马就算联手一起,也扛不住亢金龙几击,天阶者之怒非同小可,但飘立湖中央的亢金龙,却不知在顾忌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身为天阶者,站在这里,能透过地脉,清晰感应到金銮殿那边的战局,亢金龙禁不住心头阵阵讶然,鬼尊、神妃、天子的大乱斗,各拥不凡神通,各人的力量强大、精深处,自己若然对上,哪一个也说不上有完全胜算。 ……天下的能人真是多,即便踏上天阶,也不过是一个开始,想要恃强自傲,还太早了。 ……那个正在登临天阶的,是山陆陵吗?气机非常怪异,居然在这种时候行动,既有包天大胆,也含奇谋妙策,令己叹服。 “亢金龙!” “邪魔授首!” “你还愣在这干什么?快动啊!” 宇文镇魂、吕明达,还有几名九外道的老怪物,几乎同时杀到,把地下湖畔的激烈战斗,延续到湖上来,各分阵营,有些不顾一切要阻亢金龙,有些则是心急促成,更希望亢金龙破开阵脚后,龙气泄出,自己能近水先得,雨露均沾。 哪怕半步持有神兵,亢金龙也不放在眼里,但是当玉虚真宗的紫阳上仙,持着昆吾道剑,踏紫霞而来,亢金龙也露出慎重之色,与之隔着地下湖相对峙。 两名天阶者的敌意相对,让周围乱战的各方高手,都如芒刺在背,满心不安,大多数的人都悄悄收起兵器,往旁边退开,生怕被天阶者的战斗波及,就连一心卫道的司徒小书、宇文镇魂都变得谨慎,就只有战惯万古存在的龙灵儿,仍旧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跳过去。 “一个人多少还怕些,但和一名天阶者,联手围攻另一名天阶者,这我还怕什么?稳赢的!” “妳、妳这是什么逻辑啊?” 龙云儿瞠目结舌,根本不能理解妹妹的想法,她似乎把自身当成天阶者在定位,这种认知混淆到底是怎么养成的,简直是荒谬。 为了怕龙灵儿干出错误行为,龙云儿死死拉住她,免得她真跳入两大天阶者当中,成为导火索。 没想到的是,龙灵儿未动,却有人比她更冲动…… “邪魔!还我封刀盟众弟兄命来!” 一声如雷暴喝,雄浑强劲,不是发自司徒小书的口中,而是一名忽然现身的汉子。 “爹!怎会……” 司徒小书大惊失色,看着手执佩刀,大步冲来的司徒诲人,凌空跃起,飞斩向湖中的亢金龙。 任谁都没想到,被山陆陵重创的封刀盟之主,会在此时现身,而以他与亢金龙的深仇大恨,跳出来报仇,绝对有理由。 龙云儿心中一动,记起上次司徒小书的情报,司徒诲人使用了禁术,拚着极大代价,已在短时间内痊愈伤势,恢复了战力。如若这消息没错,那么在武苍霓、温去病先后登天的此刻,他就又是实至名归的月榜第一,挑战天阶新人的亢金龙,绝对有资格。 前对紫阳真人,后对司徒诲人,亢金龙确实感到了压力,微微调整了姿势,身上散出一股幽玄气息,虚虚渺渺,让人无法看透,为着即将出现的腹背受敌,做好了准备。 然而,这个令人期待的冲突,最终却没能发生…… 飞掠而起的司徒诲人,在全身气机将拔升到高点的前一刻,忽然狂喷鲜血,手中战刀松脱,身上多处大穴同时喷血,似是强鼓功力,遭到反噬,一下崩溃。 这个结果,没有任何人料到,但早已有备的亢金龙、紫阳真人却同时动了,亢金龙抢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一记剑气飞射而出。 “休得逞凶!” 一直准备夹击亢金龙的紫阳真人,右掌一翻,正宗的道门掌心雷发出,攻向亢金龙,要逼住他不能去追击司徒诲人。 “你说了可不算!” 亢金龙又如何料不到紫阳真人的一掌,眼前机会宝贵,拚着在这一掌上吃点小亏,也要贯彻对司徒诲人的一击。 紫电爆击,亢金龙闷哼一声,小退半步,吃了点亏,但剑气如虹,瞬息飙至,司徒诲人惨被击飞,鲜血狂喷,坠向远处。 “爹!” 司徒小书惊出两行泪下,魂飞天外,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 “邪魔外道,伤我义士,贫道决不能错放!”紫阳真人一掌得势,更不饶人,攻向亢金龙。 “……非得要找到机会才出手吗?可笑。”亢金龙抹去嘴角的一点血,浮现残忍笑意,主动迎向紫阳真人,双方正面开战。 连续数击对碰,难分轩轾,但天阶者的战斗,力量释放,地下湖涛掀百米,浪拍两岸,等同地阶强人的攻击,湖畔众人惊得纷纷走避,稍微跑慢一点的,被浪拍个正着,不少直接筋断骨折,沉没不起。 万难想到,事情会急遽恶化成这样,龙云儿一时踌躇,最终仍决定理性撤退,扯着龙灵儿就要离开。 谁也不敢介入两名天阶者的战斗,哪怕是半步,也没信心能在余波中保全自我,更别说,一个是玉虚真宗的高士,一个是左道邪魔之首,都是出了名的心机人,打到一半,忽然撇下对方,出手袭杀旁人清场,这种鸟事……完全是有可能的。 “哈哈哈哈,细数天下风云人物,还看今朝!” 一声清亮长笑,在这不合时宜的当口响起,一道飘逸潇洒的身影,莫名凌空而降,仿佛上头是无障碍的高空,不是厚实的岩层。 戴着麒麟面具,手持长剑,死曜七邪中的独行客,莫名现身,放声大笑,降临当场,震动整个地底的大笑,让所有人都晓得又一名天阶者到来,心惊胆颤的人连忙逃跑,就连仍在试探战的亢金龙、紫阳真人,都为之停手,分别跃开两端,预备面对新一轮的乱战。 “从今日起,神离魔乱……” 麒麟笑声有若雷震,带着一阵狂意,手中七星长剑高举,自始自终,没向亢金龙、紫阳真人多看一眼。 “……新时代,由我手中而开!” 长剑下击,强横的天阶之力,轰穿水面,直透湖心,更将仅余的斩经堂阵脚,一击而破。 帝都大阵六处阵脚齐破,积蓄在风水大阵中的沛然龙气,瞬息倾泻,疯狂流出,麒麟高声长笑,身影瞬移,第一个往金黄色的龙气潮里冲。 这完全超出亢金龙的预料,眼见大势已成,再没有动作,新帝国苦苦累积的帝皇龙气,只会白白便宜别人,更重要的是,龙气一泄,不光是九外道的那些老怪物,就连紫阳真人都忍不住诱惑,朝龙气冲去。 事已至此,亢金龙暗叹一声,身形闪动,抢在紫阳真人之前,首先没入黄金龙气潮中。 天阶者的表态,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巨利当前,不晓得有多少人回过头来,疯狂向龙气潮中冲去。 刹时间,整片地下空间,都被龙气浪潮覆盖…… 十九章 追杀 魔屋法界开创,温去病看着自己的法界,巨大如星辰的魔屋,虽然已经建构完毕,但壁面仍不住发生变动,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千万处变动正在发生,调整结构,完善本身,并且进化。 建构出这座魔屋的“砖块”,有方形,也有六角、八角,每一块看似简单,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内中存有无数奥秘符文,正是乙太尸蛊的意象所化。 凭此延伸出的大道,似乎是三十六先天大道中的“变动之道”,世间万物唯一不变的法则,就是所有事物的常变。质能可变,时空可变,万法万道皆能变,在每一下变动中,生出大力量、大奥妙。 温去病不太肯定,自己所掌握的,是否真是变动之道,因为凝结出的法界,是机械装构体,此事万古所无,会否还继续沿用前人的经验,还得两说。 不过,当法界凝结完毕,身成天阶者后,温去病敏锐地察觉到两件事。 其一,皇宫范围内,有某处,持续发出微弱的敲击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成天阶,恐怕根本感察不到,而那个敲击……是碎星团的联络暗码,还是后期才搞出来的多重暗码,能够打出这个讯号的人…… 第二,身成天阶后才发现,有一股愿力,凝化圣德,源源不断地向自己涌来,量不是很多,但胜在持续,假若自己一早察觉到这股圣德之源,就算不吸李家龙气,也有六成机会功成,真是令己扼腕,因为若是有得选择,自己委实不想从李家手里拿任何东西,哪怕是夺取,都觉得厌恶。 这股圣德的源头……并不存于这个世界,该是来自大荒西朝,而为何那里的人还会对自己膜拜顶礼,敬奉如神呢? “……剑秋,你干得很好。”温去病喃喃道:“作师父的,很替你骄傲。” 既然还有持续的圣德涌来,自己就可以凭此更进一步,自己所修炼的五德之气,必须要炼化为器,才能发挥作用,自己凭藉圣德之气,强行开辟道路,身登天阶,这是不得不为,但也是种浪费,这些圣德之气纯粹消耗掉,无法为用。 现在,圣德之气持续供给,选择的机会还有,自己又需要战力,正是炼化圣德之器的时候。 身为山陆陵的时候,自己横冲直撞,攻击力无双,但天天挨打,外表很英雄,肚里干到翻过去,假死重生之后,就拚了命去改换路线,修练双极轮。 偏偏,人的要求难以两全,现在双极轮有成后,自己又觉得有缺憾,因为双极轮虽然也能守中带攻,不过,纯破坏力的手段,确实是不行,很多以前山陆陵时候,直接一拳能打爆的东西,现在就只能用时间去磨,或是束手无策干瞪眼。 基于这个状况,自己需要一件纯破坏力的兵器,将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集中于一击的极限之兵。 ……再没有比火器更适合这个需要的东西了。 温去病聚精会神,引导圣德之气,依着自己的理解,渐渐铸炼成形。 晋升天阶之后,力量与境界再非先前可比,劲道一运一发,圣德之气煌煌,一件兵器显化于手臂。 “……行了!” 铸炼功成,温去病抬头仰望,上方战场的力量冲击,仍在继续,该是自己出去的时候了—— 温去病在地底度劫时,地面战场上,三方高手同样打得乱七八糟,这是一场无奈之战,明明这是一个最糟糕的天阶战场,却不得不在这种环境下死磕。 战意最强的,绝对是李昀峰,通红着眼,披头散发,吼叫着举剑、挥刀,想把两方敌人都歼灭。 尚盖勇原本打的主意,是使用温去病制作的道具,藏匿于雷劫感应之外,坐看龙仙儿、李昀峰被劫雷轰击,哪怕不死不伤,也要消耗掉他们的力量,或者逼出一些暗藏的后手。 鬼族被天雷克得尤其厉害,尚盖勇在天雷雨中,特别吃亏,但出于对自家兄弟的担心,一看龙仙儿要破坏地面,杀进地下去阻截温去病,自己也急了,再不顾什么战术战略,硬扛着劫雷冲出去,与龙仙儿死战。 龙仙儿也是连叫晦气,自己打的主意,是隔岸观虎斗,至少战斗的前半场,让几方敌人彼此消耗,自己以逸待劳,所以被阵法困住,不见得是件坏事,可以暂时退出战场,置身事外。 但温去病吸纳李家龙气的这一点,打乱了自己的布局,之前不管怎么推算,以温去病的个性,决不可能贪求李家的龙气,他的动作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温去病大量吸纳龙气而登天,事情将会变得极难收拾,原本想旁观取利的自己,也被逼得站出来,想要去阻止……偏偏尚盖勇跳了出来。 天雷之中的战斗,负担不小,即使自己血脉源头特殊,掌冥界权柄,能以至尊之威,驾驭雷电,可一面接挡天雷,一面进行天阶战,压力仍是不清,更别说还有李昀峰不断来袭扰。 万岁刀、皇玺剑,刀剑都附带天子龙气、皇威帝煞,浩瀚人道之力,挨上一下,哪怕是天阶者都禁受不起,而真龙天子对雷霆的权柄,让他在劫雷下仍有抵御之能,有攻有守,有退有进。 尚盖勇虽然在劫雷下应付维艰,受创不轻,可威胁性并没有比较小,他为了守卫兄弟,整个豁了出去,连发鬼族的阴狠毒招,甚至发动了两回肢体自爆,拚着自己受创,也要先干掉敌人,龙仙儿、李昀峰分别挨了一记,伤上加伤。 三方牵制,混乱大战,都不知白挨了多少下原本可以不用挨的劫雷,而当这场泥沼战打到一半,地底莫名强震,三人心生感应,晓得一切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偏偏斩经堂方向,又生出震动。 “……那里也……” 龙仙儿目光横移,单纯靠天阶者的感应,能够确知不少事,但就像尚盖勇那样,顶多能察觉到那边的最后阵脚破碎,龙气大量倾泄,有许多人正在吸收龙气,可再搭配上对时局、情势的了解,龙仙儿所得知的讯息就远较其他人为多。 ……亢金龙果然得手了。 ……紫阳老杂毛,一脸的道貌岸然,结果真遇到龙气倾泻,他是一点也不落人后啊! ……九外道之中,好多的长老、耆宿,都现身出来,不管什么风险,跳下去狂吸,当然,其他门派的人也没少占便宜,七家贵胄,甚至连封刀盟都有人禁不住诱惑,毕竟这个诱惑……太大了。 六处阵脚齐破,李家风水阵彻底崩毁,长年储存下来的天子龙气,全数释放,白白便宜了在场吸纳的那群人。 如果本身体质适当,吸收的龙气能充分保留,就可能凭此强夺天意,成为新的真龙天子,开疆拓土,建立王朝,这是所有夺取龙气者之终极目的。 当然,除了亢金龙之外,其他人看来是很难有这条件,但哪怕如此,对大多数的地阶武者而言,吸纳龙气,能强化修为,提升个几成,甚至翻倍,都不是难事,甚至可能帮助一些半步,取得迈出那最终一步的契机,这才是人人趋之若鹜的理由。 而直接表现出来的影响,就是一涨必有一消,有那么多的人,凭着吸纳龙气,快速强化提升,那便同样有人,因为龙气的快速散失而出现大麻烦。 “唔!朕……朕的力量……” 李昀峰面孔抽搐,似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风水阵被破,龙气大量流失,为人所得,直接冲击到的,就是人道之主的力量,李昀峰高声吼叫,意态狂乱。 “好机会!” 尚盖勇见状,第一时间抢着下杀手,手臂陡然尸化,如同百年老尸,生出绿毛、红毛覆盖,一爪探出,秽意深深,鬼气缭绕,污化世间一切。 鬼族秘传.天地鬼龙大尸功! 一击袭向弱化的李昀峰,龙仙儿见状,骨剑挥动,助尚盖勇砸开顶上的劫雷,既掩护他的行动,让他能够心无旁骛,斩帝诛皇,也抢占有利位置,在这一击之后,有可能先攻击尚盖勇的背心。 ……即使因为龙气流失而弱化,李昀峰的紫鳞战胄犹在,实力不见底,濒死反击,威力不是开玩笑的,自己才不会傻傻去给他最后一击,这种差劲差使,还是扔给鬼尊阁下吧。 “狗皇帝!” 尚盖勇杀得眼红,一击轰中李昀峰,猛烈尸气爆发,李昀峰紫鳞破碎,连身上满溢人道气运的明黄龙袍,都腐朽破败,胸口肌肉朽化、腐烂,开战以来首次出现严重伤害,整个人被打飞出去,呕出大口鲜血,血洒长空。 一击得手,尚盖勇大喜若狂,蓦地,龙仙儿、尚盖勇一震,只见天空恢复晴朗,雷电全部消失,阳光重新洒下,而一股奇特的气息,由地下发出。 “……天劫已经完结?” “阿山登天了!干得好!” 龙仙儿、尚盖勇的反应各自不同,动作却是一致,飞身而起,向着李昀峰坠落的方向追去,要先把这个首要目标,一口气干掉。 二十章 皇陵染血.风吼通天 尚盖勇的重掌,直接把李昀峰打飞出去,坠向远方,龙仙儿、尚盖勇第一时间追出,不想被人横生枝节,把目标给救走。 不过,两大天阶联手追杀,基本也不怕有谁横生枝节,无论是谁想从中作梗,都得问问是否挡得住两大天阶的愤怒。 六座阵脚齐破,帝都大阵已被瓦解,再加上龙气泄出,地脉能量逆走,整个帝都都在地震,尚盖勇与龙仙儿飞空追赶,看着帝都的动荡,街上挤满了人,既有造反叛变的人马,也有逃窜的民众,堵得水泄不通,感觉各异。 ……这个建立仅六年的新帝国,已经到了十字路口,或者……是已经到了崩溃的前一刻…… 对尚盖勇而言,感觉尤其复杂,这个新帝国是碎星团全体舍生忘死,拚了命打造起来的,现在自己却要一手将之摧毁,不光是它的领导人,更包括其中的每个成员,黎民百姓,命运都要从此而变…… ……狗皇帝是那个人留下的道标,是那个人继续操纵世界的最后指引,只要把狗皇帝干掉,那个人的黑手再不能摆弄世界,所有图谋成空,这是碎星团对那个人的反叛,更有一定机率,把那个人重新逼出来…… ……当然在那之前,还得要把身旁这个妖妇给干掉,她与阿山关系匪浅,阿山又向来重情重义,放任她活着,后患无穷,现在阿山已经身登天阶,最好能在他现身出来之前,先把龙仙儿这妖妇干掉,那就很理想了…… “喂!现在好像不是过河拆桥的时候,这座桥……说不定不好过喔。” 飞在大老远外,龙仙儿抢先开口,而尚盖勇也感受到一股威胁气息,李昀峰坠落的位置,并非军事重地,理论上也没有威胁,不过是李氏一族的皇陵。 据说,皇陵之中,有一名李氏皇族的上代武痴,前辈宿老,困在半步多年,新帝国成立后,改修人道之法,现在能够藉着皇气物品,短暂强提升至天阶,以此做为李家的倚仗。 这个筹码,足以阻喝六郡豪族,但对于龙仙儿、尚盖勇,压根就不算回事,尚盖勇望向龙仙儿,目光意在询问,后者耸耸肩,道:“碎星团真是会欺负人,几分钟前才在要我的命,现在却伸手向我要情报。” “……早晚会连妳的命也要掉。”尚盖勇寒声道:“那老怪物现在是什么状态?” “老家伙六年都在闭关,没有风光出来,搞不好瘫痪或死了也不一定……不过,你是鬼尊,连你都不知道,起码没变鬼吧。” 龙仙儿耸肩道:“更进一步的情报我也不知,担心的话,我打头阵,你跟着吧。和李家闹成这样,不要掉李昀峰的命,我和老温今晚睡不着啊。” “哼!” 听见温去病的名字,尚盖勇脸色转冷,身上笼罩起杀气,龙仙儿视而不见,数着指头道:“不过,就算干掉了狗皇帝,我和老温今晚在一起,大概也没得睡,两夫妻一起,有太多睡不着的事可干了……哎呀,我不是特别用干这个字的,但其他的字眼似乎也没好一点呢。” “妖妇!” 尚盖勇勃然大怒,出手就要攻向龙仙儿,后者却一声娇笑,抢先飞身而出,掠向皇陵。 “休走!” 尚盖勇怒吼一声,随后追上,两名天阶强人一前一后,瞬息飙到皇陵上空,龙仙儿旋绕一圈,道:“没看到狗……” 话才刚说,表情一下子僵住,龙仙儿像被冻凝,从半空中往地上摔去,尚盖勇暗吃一惊,也顾虑这是龙仙儿的奸计,没有追过去看,但一张灿烂的光网,却在此时骤然生出,迅速布满整片皇陵,二十余座李氏皇祖陵寝,被金光串联,发动一张大网。 尚盖勇被大网沾黏住,无比纯正的皇威帝煞,顺着沾黏的网丝传来,压住他体内的万鬼秽气,更将他的力量点滴往外抽取。 “这阵……是萧剑笏手笔?” 惊怒交集,尚盖勇认出了皇陵法阵的始作俑者,除了她本人亲自操持,不可能有别人排得出这种阵势来。 大阵勾连之下,二十余座皇陵透发着源源帝气。麒麟李家千年传承,二十余位帝皇,过九成都是所托非人,哪怕修练人道功法,也承载不了万民愿力,实力有限,但一生龙气积蓄体内,与尸同存,此刻在大阵牵引之下,纷纷流出,汇聚于大阵中央的那一点。 在那一点上,李昀峰沐浴在浓烈金光中,衰弱下去的天子龙气,重新回到高峰,而他手中持有一块令牌,发着异样的红光,相同的光芒,也正在龙仙儿身上闪烁,灿烂如火。 “奸妃,妳还真以为朕拿妳没办法?国师早在皇陵留下制妳的法令,朕要妳死得惨不堪言,后悔自己的背叛!” 李昀峰的愤怒吼声中,龙仙儿身体僵凝,一动也不动,表情尴尬,堂堂天阶强人,却整个瘫痪掉,任着金色光网缠绕上身,一层一层,将她化为一颗光茧,沉落下方。 “……先干掉逆贼,晚点再来泡制妳!” 李昀峰怒瞪着尚盖勇,预备出手,但是出身碎星团,又有着兄弟在后,尚盖勇比寻常的厉鬼要更凶猛得多,哪怕身受帝气法阵所缚,还竭力想要斩断身体,挣脱出来,先一步攻击敌人。 惨烈的战意,就连李昀峰也为之色变,“好凶的悍匪,碎星团的逆贼,个个都该死!” 李昀峰平举皇玺剑、万岁刀,仰首狂啸,“列祖列宗!请把你们的力量交给朕,护我李家江山,千秋万代!” 吼啸震动四方,回响于周边皇陵的每一处,在这吼声之下,二十余座皇陵释放出的光芒,亮度更增,历代李氏天子的模糊身影,在帝陵上隐约出现,激发出的帝皇之力,全数汇于李昀峰的身上。 “谢历代先祖!朕必不会辜负祖宗的期望!” 李昀峰刀剑齐挥,隔空斩向尚盖勇,尚盖勇半身被金龙网所缠,只能腾出一手防御兼还击,拼足全力,手臂长毛,又一击大尸功,要先把李昀峰击落。 然而,在历代李氏先祖加持下,李昀峰失去的龙气,重新补完,还突破至新的巅峰,诸般帝皇神通都生出新变化,紫鳞战胄透出体外,足足十余米范围,全都笼罩在内。 天地鬼龙大尸功的一击,轰在紫鳞气墙上,得到的结果就是纹风不动,异常坚固的完美防御,让尚盖勇也大为吃惊,这种异常的抗击力,已经超越天阶一重,远远甩开了地阶程度,狗皇帝回到老巢,等同回到超级主场,必须要视为天阶二重以上的强敌。 “尚逆,这回朕赐你连鬼也做不成!” 李昀峰一刀、一剑先后斩出,皇玺剑印首先奏功,龙气充沛,尚盖勇周身一紧,别说难以动弹,就连神魂也为之一滞,紧接着,斩出的一刀化为赤金龙影,咆哮破空,向尚盖勇噬来。 尚盖勇脸色铁青,勉强聚力提起的右掌,摸到胸前的古玉上,似要用最后力量,将古玉扯下,更要凭此作为逆转的本钱。 攻击将要袭身,骤然眼前一暗,李昀峰、尚盖勇觉得时间好像慢了下来,一道朦胧身影,忽然在两人之间出现,而一个巨大的形影,遮天盖地,更把一切遮断、隔挡。 繁复又频繁的齿轮滚动声,此起彼落地响起,巨大的形影渐渐清晰,赫然是一间大到无法形容,顶与天齐,辽阔无边的巨屋,存有无穷奥妙,不住演化万象,完善世界。 闻所未闻,又是超乎想像的画面,尚盖勇、李昀峰都是首次见闻,一时间错愕难当,反应不过来。 “……抱歉,有点事情耽搁了,忙着准备一些东西,直到现在才终于赶上,唉,你们也有够乱跑的,家里打打还不够,还打到祖宗坟头门口……” 温去病出现在万岁赤龙的刀煞之前,仿佛将所有的时间、空间都定住,只要落入自己的领域,什么也得由自己操控。 魔屋法界! ……很可惜,这个初成的法界,还没到万法建构,万象依序而行的境界,自己及时赶到,展开法界,强行介入,只能把周边短暂压制。 ……萧剑笏在皇陵暗中排设的这道龙气阵,委实厉害,自己凭着魔屋法界的特性,强压二十几座皇陵共组的大阵,只能稳住一时,实际上,那道金色的龙气网,已经不断在碰撞魔屋的底部,再撑得久一点,就要被拆房子了。 ……为了不被识破,自己只得在脚部连施障眼法,把地板涂黑,不让被魔屋吞噬的两名贵宾,察觉这屋子底部快穿了的事实,想装逼……还真是不容易啊。 ……幸好,自己也不是只有这一招。 “老尚,给你看看好东西。” 温去病咧嘴一笑,左手一挥,天狼魔卷轴出现在掌,一下抖开,长长卷轴开展,上头的符文发出亮光,组出立体法阵。 三重层叠的立体法阵,甫一出现,整个天地就狂风席卷,呼呼作响,过于强劲的风,内中藏有无穷锐金兵锋,让普通人无法呼吸,甚至连建筑物都开始出现裂痕,惊人的威势,尚盖勇神色立变,多了一层慎重。 “……阿、阿山……这该……该不会是……太古……太古的……” “嘿!”温去病笑道:“就是啊!” 太古通天十绝阵|风吼阵! 二十章 皇陵染血.风吼通天 尚盖勇的重掌,直接把李昀峰打飞出去,坠向远方,龙仙儿、尚盖勇第一时间追出,不想被人横生枝节,把目标给救走。 不过,两大天阶联手追杀,基本也不怕有谁横生枝节,无论是谁想从中作梗,都得问问是否挡得住两大天阶的愤怒。 六座阵脚齐破,帝都大阵已被瓦解,再加上龙气泄出,地脉能量逆走,整个帝都都在地震,尚盖勇与龙仙儿飞空追赶,看着帝都的动荡,街上挤满了人,既有造反叛变的人马,也有逃窜的民众,堵得水泄不通,感觉各异。 ……这个建立仅六年的新帝国,已经到了十字路口,或者……是已经到了崩溃的前一刻…… 对尚盖勇而言,感觉尤其复杂,这个新帝国是碎星团全体舍生忘死,拚了命打造起来的,现在自己却要一手将之摧毁,不光是它的领导人,更包括其中的每个成员,黎民百姓,命运都要从此而变…… ……狗皇帝是那个人留下的道标,是那个人继续操纵世界的最后指引,只要把狗皇帝干掉,那个人的黑手再不能摆弄世界,所有图谋成空,这是碎星团对那个人的反叛,更有一定机率,把那个人重新逼出来…… ……当然在那之前,还得要把身旁这个妖妇给干掉,她与阿山关系匪浅,阿山又向来重情重义,放任她活着,后患无穷,现在阿山已经身登天阶,最好能在他现身出来之前,先把龙仙儿这妖妇干掉,那就很理想了…… “喂!现在好像不是过河拆桥的时候,这座桥……说不定不好过喔。” 飞在大老远外,龙仙儿抢先开口,而尚盖勇也感受到一股威胁气息,李昀峰坠落的位置,并非军事重地,理论上也没有威胁,不过是李氏一族的皇陵。 据说,皇陵之中,有一名李氏皇族的上代武痴,前辈宿老,困在半步多年,新帝国成立后,改修人道之法,现在能够藉着皇气物品,短暂强提升至天阶,以此做为李家的倚仗。 这个筹码,足以阻喝六郡豪族,但对于龙仙儿、尚盖勇,压根就不算回事,尚盖勇望向龙仙儿,目光意在询问,后者耸耸肩,道:“碎星团真是会欺负人,几分钟前才在要我的命,现在却伸手向我要情报。” “……早晚会连妳的命也要掉。”尚盖勇寒声道:“那老怪物现在是什么状态?” “老家伙六年都在闭关,没有风光出来,搞不好瘫痪或死了也不一定……不过,你是鬼尊,连你都不知道,起码没变鬼吧。” 龙仙儿耸肩道:“更进一步的情报我也不知,担心的话,我打头阵,你跟着吧。和李家闹成这样,不要掉李昀峰的命,我和老温今晚睡不着啊。” “哼!” 听见温去病的名字,尚盖勇脸色转冷,身上笼罩起杀气,龙仙儿视而不见,数着指头道:“不过,就算干掉了狗皇帝,我和老温今晚在一起,大概也没得睡,两夫妻一起,有太多睡不着的事可干了……哎呀,我不是特别用干这个字的,但其他的字眼似乎也没好一点呢。” “妖妇!” 尚盖勇勃然大怒,出手就要攻向龙仙儿,后者却一声娇笑,抢先飞身而出,掠向皇陵。 “休走!” 尚盖勇怒吼一声,随后追上,两名天阶强人一前一后,瞬息飙到皇陵上空,龙仙儿旋绕一圈,道:“没看到狗……” 话才刚说,表情一下子僵住,龙仙儿像被冻凝,从半空中往地上摔去,尚盖勇暗吃一惊,也顾虑这是龙仙儿的奸计,没有追过去看,但一张灿烂的光网,却在此时骤然生出,迅速布满整片皇陵,二十余座李氏皇祖陵寝,被金光串联,发动一张大网。 尚盖勇被大网沾黏住,无比纯正的皇威帝煞,顺着沾黏的网丝传来,压住他体内的万鬼秽气,更将他的力量点滴往外抽取。 “这阵……是萧剑笏手笔?” 惊怒交集,尚盖勇认出了皇陵法阵的始作俑者,除了她本人亲自操持,不可能有别人排得出这种阵势来。 大阵勾连之下,二十余座皇陵透发着源源帝气。麒麟李家千年传承,二十余位帝皇,过九成都是所托非人,哪怕修练人道功法,也承载不了万民愿力,实力有限,但一生龙气积蓄体内,与尸同存,此刻在大阵牵引之下,纷纷流出,汇聚于大阵中央的那一点。 在那一点上,李昀峰沐浴在浓烈金光中,衰弱下去的天子龙气,重新回到高峰,而他手中持有一块令牌,发着异样的红光,相同的光芒,也正在龙仙儿身上闪烁,灿烂如火。 “奸妃,妳还真以为朕拿妳没办法?国师早在皇陵留下制妳的法令,朕要妳死得惨不堪言,后悔自己的背叛!” 李昀峰的愤怒吼声中,龙仙儿身体僵凝,一动也不动,表情尴尬,堂堂天阶强人,却整个瘫痪掉,任着金色光网缠绕上身,一层一层,将她化为一颗光茧,沉落下方。 “……先干掉逆贼,晚点再来泡制妳!” 李昀峰怒瞪着尚盖勇,预备出手,但是出身碎星团,又有着兄弟在后,尚盖勇比寻常的厉鬼要更凶猛得多,哪怕身受帝气法阵所缚,还竭力想要斩断身体,挣脱出来,先一步攻击敌人。 惨烈的战意,就连李昀峰也为之色变,“好凶的悍匪,碎星团的逆贼,个个都该死!” 李昀峰平举皇玺剑、万岁刀,仰首狂啸,“列祖列宗!请把你们的力量交给朕,护我李家江山,千秋万代!” 吼啸震动四方,回响于周边皇陵的每一处,在这吼声之下,二十余座皇陵释放出的光芒,亮度更增,历代李氏天子的模糊身影,在帝陵上隐约出现,激发出的帝皇之力,全数汇于李昀峰的身上。 “谢历代先祖!朕必不会辜负祖宗的期望!” 李昀峰刀剑齐挥,隔空斩向尚盖勇,尚盖勇半身被金龙网所缠,只能腾出一手防御兼还击,拼足全力,手臂长毛,又一击大尸功,要先把李昀峰击落。 然而,在历代李氏先祖加持下,李昀峰失去的龙气,重新补完,还突破至新的巅峰,诸般帝皇神通都生出新变化,紫鳞战胄透出体外,足足十余米范围,全都笼罩在内。 天地鬼龙大尸功的一击,轰在紫鳞气墙上,得到的结果就是纹风不动,异常坚固的完美防御,让尚盖勇也大为吃惊,这种异常的抗击力,已经超越天阶一重,远远甩开了地阶程度,狗皇帝回到老巢,等同回到超级主场,必须要视为天阶二重以上的强敌。 “尚逆,这回朕赐你连鬼也做不成!” 李昀峰一刀、一剑先后斩出,皇玺剑印首先奏功,龙气充沛,尚盖勇周身一紧,别说难以动弹,就连神魂也为之一滞,紧接着,斩出的一刀化为赤金龙影,咆哮破空,向尚盖勇噬来。 尚盖勇脸色铁青,勉强聚力提起的右掌,摸到胸前的古玉上,似要用最后力量,将古玉扯下,更要凭此作为逆转的本钱。 攻击将要袭身,骤然眼前一暗,李昀峰、尚盖勇觉得时间好像慢了下来,一道朦胧身影,忽然在两人之间出现,而一个巨大的形影,遮天盖地,更把一切遮断、隔挡。 繁复又频繁的齿轮滚动声,此起彼落地响起,巨大的形影渐渐清晰,赫然是一间大到无法形容,顶与天齐,辽阔无边的巨屋,存有无穷奥妙,不住演化万象,完善世界。 闻所未闻,又是超乎想像的画面,尚盖勇、李昀峰都是首次见闻,一时间错愕难当,反应不过来。 “……抱歉,有点事情耽搁了,忙着准备一些东西,直到现在才终于赶上,唉,你们也有够乱跑的,家里打打还不够,还打到祖宗坟头门口……” 温去病出现在万岁赤龙的刀煞之前,仿佛将所有的时间、空间都定住,只要落入自己的领域,什么也得由自己操控。 魔屋法界! ……很可惜,这个初成的法界,还没到万法建构,万象依序而行的境界,自己及时赶到,展开法界,强行介入,只能把周边短暂压制。 ……萧剑笏在皇陵暗中排设的这道龙气阵,委实厉害,自己凭着魔屋法界的特性,强压二十几座皇陵共组的大阵,只能稳住一时,实际上,那道金色的龙气网,已经不断在碰撞魔屋的底部,再撑得久一点,就要被拆房子了。 ……为了不被识破,自己只得在脚部连施障眼法,把地板涂黑,不让被魔屋吞噬的两名贵宾,察觉这屋子底部快穿了的事实,想装逼……还真是不容易啊。 ……幸好,自己也不是只有这一招。 “老尚,给你看看好东西。” 温去病咧嘴一笑,左手一挥,天狼魔卷轴出现在掌,一下抖开,长长卷轴开展,上头的符文发出亮光,组出立体法阵。 三重层叠的立体法阵,甫一出现,整个天地就狂风席卷,呼呼作响,过于强劲的风,内中藏有无穷锐金兵锋,让普通人无法呼吸,甚至连建筑物都开始出现裂痕,惊人的威势,尚盖勇神色立变,多了一层慎重。 “……阿、阿山……这该……该不会是……太古……太古的……” “嘿!”温去病笑道:“就是啊!” 太古通天十绝阵.风吼阵! 二一章 破人祖坟 大荒西朝,封天坛中的历险,温去病最终一共得到两件仙帝遗传,一个是封 天坛所藏的人族气运,另一个却是江山社稷图的最后一块,只有得到这一块,江 山社稷图的奥秘才完整展开。 江山社稷图,是上古青木妖圣钻研古今阵图的心血结晶,能够以机巧计算为 基,在最小的消耗下,自辟一界,成为普通人力抗天阶的重要助力,个中巧思。 让人崇敬。 在青木妖圣所钻研的古今阵图中,最为出名的,就是太古时期的通天十绝阵 ,那是曾在神界、仙界、妖界大战中,大放异彩的超级阵式,传至上古时期,已 经超过几万年,青木妖圣所得的,只有一些不完整的残谱,穷尽一生时间与心血 ,最终将研究成果,制成了江山社稷图。 这一段轶事,流传后世,知者甚广,特别是所有玩阵法的,都晓得这一段历 史,不过在众人的理解中,青木妖圣的研究并没有成功,要不然,应该是直接制 造出十绝阵来辗人,为何还要拿毕生心血去造个江山社稷图出来? 温去病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封天坛中,得到江山社稷的最后拼图,这才 明白过来,这位妖界前辈,确实完成了研究,并且将研究心得,放在江山社稷图 的核心中。 真正的十绝阵,由妖界、仙界高层联手完成,阵图难度极高,而且需要神兵 、神器为辅,这才能够发动,但神兵、神器,在上古时代已经不那么好找,青木 妖圣满足不了要求,唯有另辟蹊径。 这边后来所想出的办法,就是制造简化版,不需要那么多的天地元气,也不 需要那么大量的神兵神器,单纯制造一件特殊的阵图法器,以这件素质普通的法 器,通用兼施十绝阵。 青木妖圣不但是当代阵学大家,也是机关学的宗师,铸物造器的手段堪称神 匠,最终打造出江山社稷图这件奇物,开妖族亿万年未有之奇,但……使用条件 是起码身成大能…… 这么鸡肋的使用条件,让青木妖圣的心血结晶,自始至终未曾被付诸实用过 ,直至到了温去病手上,终于出现承先启后的人才,将这份心血进一步优化,虽 然本身未成大能,却打造出一件地神器,承载青木妖圣留下的阵图。 天狼魔卷轴的两重功能,第一重是术力增幅,第二重就是内建十绝阵。 既然知道会与萧剑笏对上,自当有所准备,十绝阵就是自己对上老师的最大 底气。 之前在地底,靠着劫雷,惊退萧剑笏,还没机会用上这块底牌,而且,同样 玩阵法,对方是大能,自己未上天阶,先天上处于劣势,如今自己也是天阶,更 能发挥优势,可以把这个大杀器抛出来了。 十绝阵.风吼阵! 风吼阵中兵刃窝,暗藏玄妙布天罗。伤人哪怕神仙体,消尽筋骨血肉多。 阵按地、水、火、风之数,内有风、火,含先天之气,催发三昧真火,焚灭 一切;更夹带锐金之气,化百万兵刃,将闯入阵中的所有事物,千刀万剐,消斩 得什么也不剩下。 十绝阵中的任一个,都能吞噬百万雄兵,来几个灭几个,现在阵中只有一个 李昀峰,无论是三昧真火,还是百万刀兵金风,全数冲着他招呼,一下高温炼化 ,烈火翻腾;一下刀劈剑砍,万兵加身。 如果不是人道之主,紫鳞战胄加身,千刀万刃不伤,水火不能侵,普通十个 百个地阶入阵,早就灰飞烟灭,死得连渣也不剩下了。 「逆、逆贼!朕……朕……」 在阵中强行撑住,李昀峰还没受什么实质伤害,但已经被满阵的风火,逼得 寸步难行,只能全力凝运紫鳞战胄,演化气墙,守住自己周围的十几米地,满面 愤恨,切齿而吼。 然而,在他寸步不能移动,坚防死守的同时,风吼阵的领域还在扩张,并且 与皇陵的龙气大阵发生冲突,两个强力的阵式,相互比拚。 皇陵大阵虽然占据着地脉,有地利之便,可是风吼阵在温去病驾驭下,并不 硬拚,穷尽演算之能,逐步渗入皇陵大阵的领域中,然后逐步反向瓦解。 假若皇陵大阵由萧剑笏亲自掌控,此举势必难以进行,但如今大阵无人操控 ,碰上温去病这样的怪物,又有十绝阵可依恃,整个结果就不同了。 两个阵图的对撞,领域和领域的重叠,相互争夺之下,也许还奈何不了李昀 峰,但却把周边的环境疯狂破坏。 龙气大阵,以二十余座皇陵的天子气为基,剧烈碰撞之下,二十余座皇陵遭 受三昧真火、百万刀剑之风袭击,一一炸开,很快毁得干干净净,连同内中的天 子灵柩、尸骸,都付之一炬,烟消云散。 看见自己的祖宗,被毁棺戮尸,李昀峰悲愤交集,眦目欲裂,仰天狂嚎,却 被风吼阵压制,冲不出那一块防御地。 「逆贼尔敢!朕不会放过你们,必……必然把你们千刀万剐,朕……」 「千刀万剐?狗皇帝,你没这机会了。」 看见李昀峰的狼狈与怨毒,尚盖勇忽然踏前一步,手一抬,开始吸纳流散在 大阵中的能量。 储存于奉天殿、斩经堂阵脚中的龙气,是人道之气的鼎盛凝聚,对鬼族而言 ,那些蕴含着纯阳至正能量的气息,等同剧毒,但此刻散逸在大阵中的这些,本 来存藏于李氏天子尸骸中的龙气,却是鬼族难得的大补,更是将天地鬼龙大尸功 推升至顶峰,修练鬼龙魂的关键。 沛然天子尸气,为尚盖勇所吸收,温去病看着这一幕,口唇微动,想要说点 什么,可最终没有说出口。 ……亢金龙好像已吸尽斩经堂的所有龙气,并且正在窥伺这里,如果不便宜 老尚,说不定这阴险家伙会有所行动,藉此绝了他的念想也好。 ……更何况,有这想法的,不会只有亢金龙一个,尸解仙也是道门一脉,天 晓得紫阳老杂毛会否有企图?还有那只诡秘莫测的麒麟…… ……不过,砸人祖坟确实过瘾,比这更过瘾的,就是当着人家的面,砸人祖 坟给人看,现在看李昀峰这表情,着实解恨啊…… 「逆贼!朕恨不得当初灭光你们!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李昀峰抓着头发,狂吼大叫,声中带着哭音,再无半点帝皇威仪,但哪怕大 阵崩解,二十余座皇陵几乎尽毁,可李昀峰身上的龙气,未有稍减,紫鳞战胄所 释放出的气墙,依旧将他稳稳屏护,分毫不伤。 这点异常,尚盖勇也发现了,「阿山,情况有些怪异……」 「当然了,人道之主,身具天子龙气,说穿了不过就是万民愿力的承载容器 ,但能承载这种力量的,只有人道之主一个吗?」 温去病话甫毕,尚盖勇一下明白过来,「是了,还有帝皇之器,他的皇玺剑 和万岁刀都是类似的道具,但承载量有限,应该还有更大容量的……唔!」 话声骤顿,尚盖勇想起了一事。 具帝皇属性的兵刃或器物,为数既多也少,如果只是含有些微之气的,那可 真是多了,一位帝皇所有的随身物,从头到脚,哪怕只是帝冠上的串珠、手绢、 作画用的笔、睡过的枕头与被褥……全都能算帝皇之器。 但要讲究一点,蕴含强烈帝皇气息,并且带有帝皇意志的,那就少得多了。 往往只有帝皇的兵器、帝冠,这一类的才能满足条件,并不好找。 而除却帝皇之兵,要说最能蕴含大量帝气的器具,那就是印玺,只有这类印 玺事物,能够容纳最大量的帝气,甚至含有帝皇意志。 ……更巧的是,自己手上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件事物,来自上天的讽刺。 ……碎星四武神大抽奖的那一晚,自己所得到的那件宝物,是太古羲皇的印 玺「羲皇玺」的残块,存有无比纯正的帝王气息。 ……对当时的自己,这无疑是老天开的玩笑,果然是越不想要什么,就越来 了什么,于是自己将此物拿来和友人交换,得到了还能够使用数次,任意跳跃逃 跑的时空蚤遗骸,后头更因此阴错阳差,得到了时空蚤血脉。 「阿山,该不会……」 「嘿!就是那么回事,我们家阿笔,这次把肮脏活抢去干,成了送宝大队长 了。」 温去病戏谑地说着,尚盖勇一副想盖起脸当没听过的表情。过往,碎星团嘲 笑一些无能的妖魔或人族对手,废柴一堆,上阵就败,所携带的东西全部沦为战 利品,活生生的一个送宝大队长。 这是胜利者才拥有的高姿态,但韦士笔刺杀失手,身上的东西全部被缴获。 也当了送宝大队长的不名誉脚色,这就让尚盖勇为了老战友而羞愧,也更加想要 替他扳回一城。 「……我用自爆去轰,替阿笔杀人灭口兼毁尸。」 「得了吧,阿笔的名誉,由他自己来挽救,用不着你多事。」 温去病遥遥瞥看李昀峰一眼,道:「碎星团掉的宝,一向是不能随便捡的。 今天我们就要给狗皇帝好好上一课。」 二十二章 杀龙问道 贾伯斯给的礼物,不好拿。这是碎星团从上至下,付出了许多惨痛经验所得的教训,但在接受教训的同时,他们也把这作风吸收,身体力行,尤其是脑子灵光的,学得越好。 “……原来如此。” 尚盖勇露出了然之色,这一套在碎星团本就是玩过多次的战术,之前是没有想到,关心而乱,一被点醒,马上就明白过来。 藉着自己的失手被擒,身上东西被搜出来,落到敌人手上,只要设计得当,所“送”的礼物是敌人一心渴望,抗拒不了的东西,对方就必然上勾,立刻用了这带着要命元素的礼物,然后,一切就完蛋了。 李昀峰是贾伯斯所留下的继承人,又是当今人道之主,眼界想必是高的,能够让他看上眼的事物非常少,哪怕有一定诱惑性,也多半他会顾忌、警惕,没那么容易落入陷阱。 但羲皇玺,绝对是一件他抗拒不了的诱惑,内中所蕴藏的帝气,于他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吸纳之后,能够力量陡升,即使全部吸尽了,羲皇玺仍能存于体内,作为天子龙气的储存器,在本身力量衰弱时,持续供给,等若比别人多了一倍的储存力量。 从情报上看来,李昀峰吸纳万民愿力的修练,并不是那么顺利,从他怪异的性情、脱序的言行,温去病一直怀疑,他的修练恐怕出了岔子,甚至影响神魂,而能够推测出这一点的,绝不是只有自己。 李昀峰得到羲皇玺,肯定如获至宝,用来疗愈修练造成的隐患,这是可以想见的,而韦士笔肯定也料得到,所以,有了这么一个名为刺杀,实则献宝的行动,虽然这行动……看来也没高明到哪去…… 温去病笑道:“感受一下,你不会感觉不到吧?” 得到提示,尚盖勇愣了一下,跟着闭上眼睛,扩大了本身的感知范围,立刻捕捉到了地底下的那个敲击声,碎星团的秘语,反覆传递着同一个讯息:羲皇玺有问题! 只说有问题,没说问题在哪,丝毫没提及怎么利用刻意制造的破绽,换了别人,着实是大问题,但问题交到碎星团的两名老战友手上,却迎刃而解。 “……我记得,那次对付千面妖族的行动……”尚盖勇沉吟道:“好像就是阿笔以身为饵,被牠们的妖尊给吞下去,为我们制造机会的。” “你没记错,那次我们在他身上涂满了百花蜜,还让他两手拿着烤肉串,头上还戴着香瓜帽,然后把他一脚踹出去给妖尊吞……啊,好怀念啊。” 温去病摸着下巴道:“想想我们那时这么对他,你说他该不会怀恨在心,挖坑给我们跳,或是直接当了叛徒吧?” 尚盖勇冷笑道:“如果照这标准,武苍霓就该第一个当叛徒捅你,因为你傻啦巴基装高尚,把她白送给樵峰,我那时就特别想捅你,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就算要送,也别白送,用过了再送嘛!” “呃……这问题我们眼下就别讨论了……” 温去病道:“最重要的一点,你不会忘掉吧?” “嗯。”尚盖勇点了点头,那是绝对忘不掉的东西。 那一战,韦士笔以身涉险,被妖尊吞噬,却是先约下暗号,山陆陵在外,以三分阴、七分阳劲的毁天霹雳重击,韦士笔则在内,以七分阴、三分阳劲的力量反攻,两者浑成,一举攻破千面妖尊的内世界,令其饮恨当场。 妖尊身亡的一瞬,尚盖勇打出天地大黏手,隔空拉出韦士笔,整个计画环环相扣,既精细也惊险,只差一点,韦士笔就是与敌人玉石俱焚的收场,这些事,怎么可能忘得掉? 韦士笔反覆敲击的暗号,没有提及该如何攻击,如何把握苦心制造出来的破绽,就是因为……如果来的是自家兄弟,不用说,也一定会想起。 “……只有一个问题。”尚盖勇皱眉道:“当初干掉千面妖尊的那一击,你是用江山钟打出的,现在没了神兵,纯靠手上力量,恐怕破不开那道紫鳞防壁吧?” 被风吼阵的三昧真火、百万刀兵之风交错侵袭,紫鳞战胄化出的气墙,依旧稳固,护卫着当中的孤独皇者,纹风不动。 尚盖勇道:“要不,由我先……” “免了,天天玩自爆,因果极重,你真想出门收个外卖都被雷劈吗?” 温去病摇头道:“没了江山钟,刚好让你见识点新东西,连名字都还没取,保证让狗皇帝刻骨铭心。” “明白,不是神兵,更胜神兵……这话你以前常喜欢说,终于又轮到你显摆了。” 尚盖勇露出笑容,目光水平游移,扫过大片皇城土地,最后定在奉天殿的半毁废墟中。 那里地上地下,承受着四名天阶者与一名真皇的大混战,又挨了一场超级规模的天劫,哪怕有多重结界守护,也早就被毁得干干净净,富丽堂皇的金銮宝殿,早已颓圮倾倒,成了一块废墟。 朝奉天殿方向,遥遥举起手臂,尚盖勇掌上碧火流转,鬼影幢幢,陡然一喝:“属于我们的荣耀时刻,应该集体共享,我的兄弟,一起来吧!” 鬼族秘术.五鬼大搬运! 神盗绝学.天地大黏手! 两种秘术交叠使用,尚盖勇做出猛力拉扯的动作,一下发劲,崩毁的奉天殿残迹之下,一件重物撞开土石碎砾,冲天而起,飞上半空,赫然就是密侦司特制的小黑牢。 一座完全封闭的牢狱,层层禁法包围,在半空闪耀生光,顺着尚盖勇的拉扯动作,凌空飞来,向着紫鳞气墙之中的李昀峰,狠狠砸落。 “老尚,你……” 温去病目瞪口呆,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很漂亮的一击,把那座多重禁法加固的小黑牢,拿来当攻城槌使,巨大质量加上动能,确实能够承担天阶之力,爆发出近乎神兵的一击,能威胁到紫鳞气墙,是当前最好的战术兵器。 ……至于关在牢里的那个,只要也有天阶修为,应该是死不掉啦。 飞天的黑牢,与空气高速摩擦,表面生出火焰,仿佛化成一颗天流殒星,重重砸向闪烁着紫鳞光辉的气墙,形影在李昀峰恨怒交织的双目中,越放越大。 “逆贼!朕不会败的~~~” 李昀峰癫狂吼啸中,皇玺剑、万岁刀全力斩出,挥洒出一片茫茫刀光剑浪,砍向高速坠落下来的黑色牢狱。 两股力量对撞,黑牢外部层层禁法破去,表面出现无数碎裂,被打飞上天,远远甩了出去,而在冲击瞬间,对紫鳞气墙所施加的压力,虽然未能有效破去气墙,却压得李昀峰眼前发黑,气息一滞,已然内创。 照预想,这凶猛的一击开路后,跟着就该是尚盖勇的追击,此乃性命交关的时刻,李昀峰顾不得内息紊乱,急急抽取体内羲皇玺的力量,要扛过生死一瞬。 然而,当李昀峰睁开眼睛,却不见尚盖勇的豪迈身影,只看到温去病漂浮半空,右臂平举,臂上附着一个看来很厚重、非常具有份量感的巨大金属筒,筒上有龙、凤、虎、龟、麒麟的五兽纹,圣德崇高,阴阳造化,光华流转。 “这、这是……” 李昀峰的双目,瞬息睁大,他没见过这样的神兵、神器,似是某种具现显化,但充塞整个脑海的紧绷,都在向他警示,这件东西非常危险、高度危险! “朕不会败!万里江山,尽归朕有。”李昀峰挥刀扬剑,连同紫鳞气墙一起推进,反压向半空的温去病,“朕乃贾师钦点,天命所归,尔等叛逆,全是跳梁小丑,岂堪朕……” “狗皇帝!下地狱去放你的屁吧!” 温去病一眼闭起,瞄准确认,圣德之炮,一炮轰发! 那是真真正正惊天动地的一击,圣德汇聚,强光凝缩轰出的瞬间,方圆百余里的空间,剧烈晃动了一下,承受发炮的反作用力,产生时空震,温去病更身化流星,闪电倒飞出去,落往天的尽头。 而这惊天地、震鬼神的一炮,正面威力更绝对惊人,一直令温去病等人束手无策,破之不开的紫鳞气墙,刹那间被撕裂开来,光炮势如破竹,直直打进里头,轰向当中的李昀峰。 皇剑、帝刀挡不住,层层紫鳞,被一举轰开,三阴七阳的力量流转,与羲皇玺中七阴三阳的预留破绽乡勾连,一下爆发开来。 在光炮贯体的瞬间,李昀峰狂乱的眼神,陡然恢复清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露出骇然欲绝的神色,但什么也没来得及出口,就轰然碎体,连同体内羲皇玺一起爆开,炸成千万碎烂血肉,又持续崩灭,最终,化成一道冲天而起的蘑菇火云。 钜量的万民愿力,失去了人道之主依托,在爆炸中,散化成无数金雨,洒落四面八方,天地隐隐有悲泣之声,似在哀悼真龙天子的殒落,人族失道。 “……靠……这件武器,好像猛了一点……” 摔落出百余里外,温去病重重砸在一座孤山上,但没等摔在地上,法界展动,直接把底下小半座山头分解,归化虚无,止住急坠的身子。 看着远方冲天而起的蘑菇云,温去病的感觉也极为复杂。 ……一个时代的终结,开始了。 二十三章 兄弟共聚 碎星团一路奋斗的目标,就是驱逐妖魔,扶助真龙天子,建立人族的盛世国度。 为了这个理想,为了那个承载着全团人希望的美好世界、幸福国度,碎星者们出生入死,在各种绝境中咬牙撑过来,虽然最后遭遇到那样的结局,可看着人道之主身亡,建立还未满七年的新帝国,被自己亲手毁掉,复仇成功的温去病,感觉仍是复杂。 如今,李昀峰驾崩,李氏诸王争位,姑且不论最后是推举谁为主,他们没有天阶,只会被龙仙儿掌控在手,而若自己把龙仙儿也干掉,就真是群龙无首,届时,帝室内斗,六郡群雄并起,帝国乱局将再难收拾。 而且,还不用等诸天神魔回归,光只是帝国大乱,就会给境外兽族可趁之机,他们肯定会聚盟各族,兵指人族,以自己对遮日那王的了解,他绝不会放过这个天时。 ……人族大难将至。 ……除非放过龙仙儿,与她和解,协助她稳定乱局,才能避免人族的浩劫。 ……这种事,自己更加不会允许! ……当初坚持杀李昀峰复仇,就已经无视大局,不顾人族存亡,现在得手了,更没有理由改变立场,后悔回头,让龙仙儿抓住这弱点来要胁自己。 ……干掉龙仙儿,势在必行。 ……不过,杀掉李昀峰,再干掉龙仙儿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诸番念头在脑中闪过,温去病一时惘然,茫茫不知去向。 ……原来,坚定心志,踏上天阶之后,并不是就从此没有迷惘。 ……有些问题,只有在登上那个山头,踏上那个高度之后,才会出现。 ……或许所谓的登天非人,就像在翻山头,当攀上一个高峰,就会看见前方出现无数新的峰头,将这些峰头一个个翻过去,这就是人生…… “喂!阿山~~~” 尚盖勇豪迈的叫声,由远而近,迅速接近过来,凌空一推,将那座满是裂痕的黑牢,推落坠地,与他一起先后落地。 早已裂痕无数的黑牢,再承受这一砸撞,应声碎裂,瓦解崩落,里头一个身影随之滚出,几下踉跄,扑跌在地,却仍不忘颤抖地举起手臂,极为哀怨地叫出来。 “你……你们……想杀了我吗?” 熟悉的身影,巍巍颤颤地站起身体,依旧的儒雅眼神,却是形销骨立,满眼沧桑,面上留起了大片络腮胡,几乎认不出本来的样子。 “……阿笔?” 温去病睁大双眼,眼眶一下就红了,而对面那名虬髯男子,则被这声叫唤,弄得好像一头雾水,直直看着温去病,好半晌,眼中才流露恍然之光,同样颤着声音道:“……是你吗?阿山?这是你的……真面目?你……都这么多年了……” “喂,我还在旁边,你们两个别只顾着在那里基情四溢,我们是诈骗集团,不是在那里互捡肥皂的危险团体!” “老……老尚!” 相较于温去病与山陆陵的改变,尚盖勇的外形基本没有变化,大胡须男瞬间热泪盈眶,上去就是一下搂抱。 “老尚,你果然还活着,太好了!” “你这臭淫棍!以前不是总爱耍帅,耍你的风流浪子派头吗?怎么……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尚盖勇说到后头,声音带着哽咽,虎目含泪,与久别重逢的战友紧紧相拥,最终一同嚎啕大哭。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得像是三岁小孩一样,那个画面确实非常滑稽,不过,在旁边看着他们的温去病,心头的感觉又是温暖,又是狂喜,又有深沉的悲伤。 ……经历了那么多事,大家承受着那么多的磨难,碎星四武神,百劫犹生,终于又携手拥抱了。 ……可惜,香雪不在这里,如果她也在,四武神到齐,那该多好啊…… ……只是,就算香雪能来,四武神聚合,但那么多的弟兄,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股力量波动传来,天阶者登堂降临,从半空中直线降落的人影,明艳英爽,一身白衣白甲,正是武苍霓。 降落在温去病身边,看见韦士笔、尚盖勇,武苍霓眼中也是泪光闪烁,而回看温去病,确认他已经登天成功,武苍霓的感伤转为惊喜,道:“抱歉,没能及时赶来……” “没事,妳干得很好……这不是安慰妳,实话实说,用妳一个,绊住了月光神尼,我觉得很值。” 温去病稍微一估计,如果那边不是出动月光神尼去堵武苍霓,凭她的琉璃法界,全力加持紫鳞战胄,相护李昀峰,那别说是自己,就算香雪也到场,合四大武神之力,都没法干掉李昀峰,甚至多半留不下他。 琉璃法界,以前作为碎星团后盾的时候,简直是开外挂一样的强助,但立场一转,变成挡在面前的阻碍,真是想想都头痛。 “妳能赶来,董机抒呢?”温去病皱眉道:“妳总不会告诉我,妳抽冷子给她一刀,把她给挂了吧?” “……哪可能?她比六年前强多了,虽然没正式出手,但我怀疑她已经跨过第三重天阶,身成大能了。” 武苍霓道:“我无法突破她的封锁,但你们干掉皇帝的时候,她叹了口气,说天意如此,人力难违,然后就离开了,我也立刻赶过来……不过,你们这一场的动静还真大啊。” 放眼看去,以金銮殿为中心,大半座皇宫毁得彻底,成了断垣残壁,另一半则到处都是火头,烟尘四起;整座帝都,乱成一团,逃难的逃难,杀伐的杀伐;而在帝都的边角,曾经恢弘气派的李氏皇陵,成了一片白地,无论是高耸巍峨的陵墓,还是里头的帝王尸骸,全数烟消云散,成为过往的陈迹。 “……后头,我们该怎么办?” 武苍霓望向温去病,简单的一个问题里,包含着多重的考量。 开战之前,胜负之数不过六四波,密侦司的那名黑手态度未明,李昀峰的实力难测,萧剑笏、月光神尼的立场不知,这些全都是变量,能不能一路克服,犹在未定之天,也没法想太多。 但现在,李昀峰已经驾崩身亡,而聚集在这里的四名碎星者,全都是实打实的天阶,四大天阶者在列,堪称是碎星团从未有过的力量。 只要万古存在和大能不插手,四名天阶者联手,可以在大地上横着走,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够正面为敌,再不是之前那种被到处追杀的悲惨情况。 ……当然,这个念头,顶多也就是在脑里闪个两三秒,武苍霓自己很清楚,那不过是自我感觉良好。 万古存在和大能,没什么理由坐视,萧剑笏、董机抒既然已经站队,就可能再次站在碎星团的敌对面,反倒是万古存在,司徒无视下落不明,燕无双则性情古怪,立场难测,不是没有拉拢的希望。 这些大人物的立场,对今后的时局,至关重要,但即使把他们撇开不谈,武苍霓也不认为眼前就没问题了。 如果碎星者精诚合作一条心,当然无所畏惧,可伤脑筋的是,碎星四武神之间,确实是四人同心,愿意为彼此去死,过命的交情,然而……他们底下的碎星者,仍是有分歧的。 冲锋敢死队、二线部队、后勤与情报人员,三方本来就有立场冲突,更别说还有一支大队,成员是满满的不死者、食尸鬼,与另外三支大队格格不入。 当初因为理念之争,武苍霓可没少和其他大队的碎星者起冲突,至于顶上的四大武神,虽然四人的革命感情坚固,但自己一直觉得,他们之间也是有暗潮涌动的,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此刻尚盖勇投来的不友善目光。 “……妳来干什么?” 尚盖勇的目光,落至武苍霓身上,锐利的目光,与其说是不和善,根本就是敌意了。 “尚帅!” 武苍霓以下属的态度,拱手向上司见礼,以她堂堂天阶者的尊严,本可不必如此,但为了避免刺激对方,她还是压下高傲的头颜,采取低姿态。 但在心里,武苍霓是满满的莫名其妙…… 三大武神之中,褒丽妲与自己肯定是处不好的,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这是本质上的差异,根本没有转圜余地。 另外两大武神,自己其实比较不喜欢韦士笔的官样文章,却欣赏尚盖勇的草根出身与直率,因此在称呼上,一个是“老尚”,一个是“韦帅”,亲疏有别。 现在,尚盖勇忽然对己表露敌意,这事根本没道理,自己是满满的莫名其妙,不晓得为什么会被针对? “刚刚大家打生打死,差一点就被狗皇帝逃出去了,妳是贵重的天阶战力,却无故不来,到底是何居心?” 尚盖勇提出质疑,武苍霓觉得这真是无理取闹,月光神尼的琉璃法界,甚至可困大能,别说是自己,换了尚盖勇在那边,照样也闯不出去,搞不好还会被克得更死,付出更大的代价。 温去病也晓得,武苍霓能够全身而退,甚至反过来拖住月光神尼,这已经是一个小功了,不过,以武苍霓的性子,这种辩解肯定不会出口,正想替她解释,尚盖勇臭脸道:“临阵派不上用场,阿山的那个媳妇,都比妳有用!” 二十四章 他不行了 尚盖勇说的话,温去病是能够理解的,自己这名老战友、好兄弟,就像很多罹患了创伤症候群的病人一样,心智有缺失,时时犯病,麻烦很多。 对于自家的病人,那当然没话可讲,必须要十二万分的耐心与仔细,谁让这病人是自己家的,不多耐心担待,难道杀了他不成? 尚盖勇之前就对武苍霓表露敌意,那是六年来的误解与偏激想法,基本上毫无根据可言,不过是因为心头充满仇恨怨毒,戴着偏见的眼镜看出去,看见什么都是有问题的,老尚他不但怀疑武苍霓,还差点怀疑自己也有问题……真他妈的是脑子有洞。 原本自己就担心,如果联手杀皇帝的时候,武苍霓加入联手,就算龙仙儿不做怪,老尚也可能和武苍霓内鬨起来,届时就只能靠自己的面子,全力周旋,所以武苍霓被月光神尼截住,没能赶来,自己着实松了口气。 李昀峰被干掉,老尚和武苍霓才碰到,两者之间果然发生冲突,温去病倒不是太紧张,心里早有准备,正要含笑收拾,尚盖勇抛下的一句话,直接便把自己给炸翻。 “什么?” 武苍霓双目圆睁,那个神情,像是直接给人一刀捅入肚里,切肠断脏,脸颊都微微抽搐,痛到说不出话来。 “干什么那副表情?冤枉妳了吗?”尚盖勇手指武苍霓,严肃道:“临阵不到,放任同志置身于危险中,妳这就是居心叵测,有违军规!” 像个严厉的恶婆婆在指责媳妇,尚盖勇劈哩啪啦骂了一串,虽然说得武苍霓面无人色,不过,只要没再提那一句,温去病心里还是暗自庆幸的。 “……所以,说妳没用就是没用,登了天阶又怎样?还不是废柴一个,哪比得上阿山那个前妻?” 尚盖勇厉声道:“人家不但比妳漂亮,动起手来还打头阵,什么也冲在前面,和阿山根本一副夫妻脸,刚刚不晓得扛下了李昀峰多少刀剑!” 一串话,直接在温去病耳中爆炸,整个脖颈瞬间僵硬,万分吃力才转向尚盖勇,觉得好像自己肚里也被捅了一刀。 “等、等一下!” ……别再管什么耐心与细心了,再让这个病人说下去,就轮到自己要去住院了。 温去病慌忙道:“老尚,你怎么会替那妖妇说话?” “有什么不对吗?我这人是有什么说什么,有事我就说。”尚盖勇插腰道:“妖妇也有人权啊,我刚刚说的话,难道不是事实?阿山,这点我就要批评你了,妖妇你玩完爽完,一脚踢开,趁她不防,背后捅刀,够狠够辣,是干大事的人,可你连一句好话也不给她,这就不太仗义了。” “你仗义!那你别背后捅啊,刚刚背后放掌,暗算偷袭的那几下,还不都是你打的?一口一个妖妇,不也是你喊的?你喊完捅完,说我不仗义?你觉不觉得自己的标准……怪怪啊!” “不喊妖妇,难道要喊弟妹吗?还不是你先决定捅的?” 尚盖勇吃惊错愕,道:“明明是你一脸阴沉,说什么早晚也要翻脸,与其一路提心吊胆,不如掌握主动,说捅她就捅她,你……你后悔了?不忍心了?” “……我……” 龙仙儿城府太深,野心未明,虽然一路笑语盈盈,似不存恶意,但温去病对她全无信任,由始至终都在提防,不敢有半点大意,兵戎相见是早晚。 可,抢在旧情人动手之前,先发制人,还是偷袭暗算,这事温去病也不觉得有什么光彩,夸耀是夸不起来的,一被提起,心头一痛,表情登时黯淡。 身旁的韦士笔,满面络腮胡,身上带着血汙味,低声道:“阿山,几年不见,你娶妻了?怎么还是前妻?你刚玩完甩掉,老尚就和她插来捅去?我怎么越听越复杂了?” 温去病表情冷静,试图澄清,“相信我,事情和你想的不太一样,肯定有不少的出入。” 这边才刚解释完,失神好一阵子的武苍霓,猛然回神,握起拳头,恨恨冒出一句,“一定是密侦司那贱人。” ……女性的精准直觉与判断,让温去病一下子全身寒毛都竖起来,幸好,关键时刻有兄弟解围。 “喂!妳扯那什么五四三的,想转移话题吗?”尚盖勇怒道:“我们今天不论亲疏,纯粹有事说事,今天打的这一场,阿山他前妻确实是比妳辛苦,也比妳功劳大,妳该出力的时候躲龟洞,现在才出来争风吃醋,难道不觉得自己的样子丑陋难看吗?” 素来沉得住气的天南武凤,脸上骤然闪过一丝艳红,犹如涂上淡淡胭脂,固然是好看到了极点,但也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她这是愤怒到了极点,偏偏还没得发作。 ……老尚,我错了,你这哪是来解围?根本是飞起一脚,把兄弟往地狱里踹的。 “对不起,是我的错。”武苍霓面容平静,态度却如冰,仁刀已碎,她握紧拳头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出李昀峰的尸骨来,再杀他一次。” ……少来!妳这种表情,是要去找龙仙儿拚个你死我活吧? 尚盖勇喝道:“不许走,把话说清楚,李昀峰都粉身碎骨了,什么再杀他一次,妳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 这边强势进逼,那边武苍霓终于忍耐不住,反唇还击,两边争执起来,听在温去病的耳里,比什么刀光剑影,都更要让他心惊肉跳,当下忍不住平转目光,望向那张大胡子脸。 承受着温去病的目光与期望,韦士笔轻咳两声,道:“说是密侦司的那位,该不会……就是逮住我的那位?” “是逮着你的那位?还是你故意被她逮着的那位?”温去病道:“阿笔你不被抓,这条送宝的毒计,李昀峰会上当?会那么快就把羲皇玺拿去用?” “……那倒不是重点,重点是……” 韦士笔沉吟道:“阿山你让你前妻来抓我,刺得我满身都是针孔,又让老尚去捅你前妻,这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圈,关系好乱啊,你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布什么局啊?” “先别管这个,你不是脑筋好吗?马上帮我想条毒计出来,搞定这场面!” “……哇,六年不见,一见面就拿我当血汗劳工……其实我为了引李家入窍,落在密侦司手里,天天被他们严刑拷打,连肺都打穿了……咳咳咳,哎呀,血,血喷出来了……” 韦士笔拿开摀在嘴边的手,上头有着鲜明的血渍,说吐血还真的吐血了,不过,温去病没有很在意,碎星团是诈骗集团,说话吐血是交涉的基本技能,相同的本事自己也有,而且自己现在真的很想吐血。 “帮我搞定,我欠你一个人情!” “……咳咳咳,笑死人了……以前有个块头很大的钢铁卫士,常常耻笑我,说什么人情都是狗屁,人家高兴承认的时候,才是人情;人家不高兴承认的时候,什么恩情都是狗屁,还人情咧,要收帐回来,就要收真金白银,不然干脆别回来了。” “干!你想死吗?” 温去病一把扯住老战友的衣领,早已破烂的衣衫,马上就被撕出一道口子,“再找个小黑牢来,我直接找我前妻,把你插个几千针后,重新塞回牢里去,再加个几百米的钢筋混拟土,或是直接沉地心去算了。” “……咳咳……以前在团里,我就是个到处收帐的,你猜猜有多少人威胁过相同的话?这么容易就被人吓倒,全团人哪还有饭吃?咳,我的肝好像也穿了,血……血吐好多啊……” 韦士笔眼神迷离,整整一手的血,着实怵目惊心,温去病皱眉道:“好吧好吧,太一金叶,五千,行吧?” “……咳咳咳……这位战友真爱说笑……我伤那么重,好像胃也穿孔了,医药费好贵啊……起码也要一万五……你知道的,太一好黑啊……咳咳……” “太一黑?黑的那个是你吧?八千!” “……我这身伤,好像是被某人前妻打的……唉……妻债夫偿啊……咳咳咳,我的肾……肾好像爆了……过世的爹娘,好像在河对岸向我招手……” “最多一万!超过一万,我也冲出去,找李昀峰出来再杀一次!” “谢谢客官!金叶一万,即刻到帐,童叟无欺。” 韦士笔精神大振,目中精光一扫,看了看犹在争执,双方身上都发出煞气的尚盖勇、武苍霓,压低声音道:“你已经成就天阶了吧?” 温去病皱眉,低声道:“成了天阶又如何?你不会要我冲进他们两个之间,同时把他们打趴吧?” “蠢!智者不用力,哪用这么粗鲁?”韦士笔细声道:“你惨叫一声,翻白眼倒下,我负责泪如雨下,喊说你不行了。” 温去病低声道:“这样会有人信吗?” “当然,只要他们都关心你,就会信。”韦士笔的声音细若蚁鸣,“你刚登天阶,过程中难免有什么隐患,在这时候发作,绝对有说服力。” “了解!果然妙计,不愧是百难臆度,但我决定调整一下……” “如何调整? “这样!” 温去病一掌闪电劈出,旁边的战友应声而倒,温去病眼中泪如雨下,悲愤狂喊道:“老尚,快来,阿笔他……他不行了!” 二十五章 任人宰割(紅包満五百加更) 武苍霓和尚盖勇的争执,被温去病的叫喊打断,两人急急停住,赶来察看情况。 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从敌人手上救回韦士笔来,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打击谁禁受得起?刚才虽然都只有惊鸿一瞥,却也看出韦士笔伤得不轻,如果不是本身实力强,又受惯了伤,肉体强韧度非凡,早就要送去急救了。 听温去病紧张呼叫,两人都赶回来,确认状况。 尚盖勇道:“阿笔的状况怎么样?伤得如何?” 武苍霓皱眉道:“韦帅的情况不妙,多处内出血,非常严重。” 尚盖勇点点头,“是没错,不过,这点小伤,杀不死碎星者的。” 武苍霓也点点头,“同意。” 哪怕刚刚争执激烈,说到这点上,双方意见立刻惊人的一致,彼此曾经走过的艰苦岁月,身为碎星者的自豪,培养出了一样的信心。 温去病道:“气息还算稳,一时三刻没有性命之忧,但需要立刻救治。” 尚盖勇道:“刚刚被关着,还在持续想要送讯息出来,勉强提气运劲,加重了伤害。” 武苍霓点头道:“是这样,韦帅除了多处内出血,身上还有许多旧伤……仔细看看,真的很多,到处都是伤,这些年来……他日子很不好过啊。” 语气中带着叹息,这六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在各人的脑海里流过。自从碎星团覆灭,又有谁的生活是好好过了?颠沛流离,日夜心焦,基本都是常态……虽然把时间再往前看一点,碎星团没灭之前,似乎也没好过到哪去,成天都是活命压力,搞不好还更糟糕点…… “阿笔的力量被封住了,封锁的手法很玄妙,哼!是密侦司下的手。” “那必须的!韦帅是谁啊,不封他的力量,密侦司哪关得住他?” “先别管这些,韦帅之前强行发力,突破封锁,传讯息出来,遭受反噬的伤害不轻,得先为他解开封锁,助他运劲镇伤。” “但阿笔的内出血怎么会那么严重?肝脾肺肾都有破裂,密侦司到底是怎么对他的?人还这么瘦,密侦司连饭也不给的吗?” “不至于吧?韦帅是重犯,密侦司岂敢轻侮?神妃亲自下了令,皇帝吃什么,他也吃什么,伙食不差啊。” “那韦帅的五脏怎么伤成这样?出血还又黑又臭,摆明是食物中毒。” “这就不好说了,他的伙食,是由御膳房负责,从皇帝膳食里直接分一半的,照说安全没问题,除非刚好碰到有人谋朝篡位,长期对皇帝下毒,那就……” “谋朝篡位?现在不就正好有?” 武苍霓皱起眉头,不假思索地回了这一句,蹲在一起讨论的几名同伴们,如梦初醒,有人马上应了一声。 “啊!对喔,我忘了。” 这个忽然冒出的应答,早先也在团队讨论的声音里,只是大家忙着探看韦士笔,没进一步有什么感觉,但现在传入耳里,其余的人如梦初醒,一种莫名的惊悚,让每个人都如芒刺在背。 温去病第一时间抄起韦士笔,飞跃出去,尚盖勇、武苍霓一同站起,法界隐现,双方联手,共抗着眼前的相同敌人,那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龙仙儿。 “哎呀!大家何必这么紧张呢?不是刚刚才携手作战,同生共死吗?怎么一转眼就要你死我活,兔死狗烹了呢?” 龙仙儿嘲弄道:“过河拆桥,看来真是碎星团的好传统啊!” 皇陵之战,龙仙儿勇猛地打了头阵,然后第一个中了埋伏,被困遭囚,虽然很衰,却凭此避过了最凶险的皇陵大战。 这算不上全身而退,因为前期皇宫内的三方混战,龙仙儿已经伤得不轻,但没参与皇陵大阵的战斗,既避过了被多方夹击,也让自身伤势不再恶化,甚至极有可能还趁这机会疗伤,调养元气。 看她此刻神完气足,精神大好,容光焕发的模样,这推论应该没错,更很难相信这些都是偶然发生……她竟然还保有了实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后现身,甚至,居然还有这种胆量? 尚盖勇面色一沉,“妖妇,妳是故意中伏,藉此避战的?” “……尚帅,如果你看到什么女人,都这么猜忌,这辈子是很难泡到妞的,心态很重要啊!” 龙仙儿笑道:“不过没关系,多巴结我一点,后头我烧给你吧,看你要纸扎的,还是真皮真肉的,你说了我就满足你。” “妖妇!” 相同的一个称呼,却是出自武苍霓之口,她死盯住龙仙儿,将她的身影、身上每一处细节,从眼角眉梢,到指尖颜色,全数深深牢记在脑里。 “武家妹子……”龙仙儿顿了顿,耸肩道:“或是武家姊姊,随便吧,反正我不在乎,建议妳嘴里放干净点,说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吧。” “姓武的一生俯仰无愧天地,问心无愧。”武苍霓冷冷道:“妳阴谋野心,搅动风云,今天帝都那么多的死伤,全是妳一手制造出来的,不遭天谴,自当人诛!” “……搞笑!西北那么多的死伤,不是妳制造的?妳没阴谋野心,无神铺怎么掉妳手上?充值金叶送的?妳光风霁月,胸襟坦荡,下回就别蒙着脸出来砍人,还把帐记欢喜院头上。” 龙仙儿冷笑道:“妳一生俯仰无愧,这话敢不敢当着司马樵峰的面说?我若是妖妇,妳又是什么?哎呀,那个词我不好意思说出口……” “妳!” 太猛烈的回呛,武苍霓差点当场就炸了,这些年来,无论走到哪里,自己都被高高奉起,在武家是堂堂公主,在无神铺也是二当家,哪怕军职被贬官,也没有哪个人敢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说这些言语。 可……自己心里明白,没人当面说,不等于没人说,那些人在心里、在背后,这类话肯定不会少说,这也没什么办法,既然做得出,就不要怕人戳脊梁骨,这觉悟自己是有的,不过那并不代表……自己愿意被这女人说闲话! 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先找温去病怒瞪一眼,全是他招惹回来的妖妇,才把眼前情势弄得这么复杂…… 不过,这个念头闪闪就过,没有付诸实现的可能,自己又不是白痴,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这些分寸自己还是清楚的…… “唉,其实我们都是贾伯斯的受害者,大家都和他有一箩筐的帐算,为什么不能齐心合力,一起去把他找出来干掉,却非要在这里自相残杀呢?” 龙仙儿两手一摊,笑道:“用理性想一想,你们就会承认,我是很有用的,难道在这里把我干掉,你们单独对上那个人,会比较有胜算吗?” 没有人回话,尚盖勇、武苍霓遥遥盯着龙仙儿,警戒没有任何松懈,但心内某处,确实有个声音响起,承认她说得不错,对付贾伯斯,哪怕这里的人联手一起上,都还嫌不足,能多一个同志当然多一个好。 “皇帝我帮你们杀了,现在开始是个新时代,虽然之前我与李氏诸王有协议,要扶他们上位,但他们没有天阶武力,守不住手上权位,只要我们合作,你们都可以成为太上皇,在幕后操控这个帝国,或是直接把他们换掉,你们来当老大,都行啊。” 龙仙儿笑道:“我这人其实没什么野心的,雄霸天下、独占权位之类的,我兴趣不高,做这些只是为了解脱束缚,不想整世人都被贾伯斯留下的东西控制,白当李家的工具,现在目标已经达成,我很不想后半辈子和你们打生打死,浪费生命。” 武苍霓冷笑道:“妳手上沾满我们整团人的鲜血,以为是随便说两句就算的吗?” “……想抢着进后宫的,一边排队去,我没兴趣和妳说话。”龙仙儿望向尚盖勇,“尚帅,你的意思呢?” ……碎星团这笔帐的话语权,尚盖勇远比武苍霓大,如果连尚盖勇都能软化,其余的人就大可谈条件,所以自己第一个要攻破的,就是尚盖勇。 “……我的意见一样。”尚盖勇沉声道:“碎星团亡在妳的手上,这笔帐,妳别想那么容易混过去。” “行啊!那咱们就来算算吧,我是有诚意的,你们想要我怎么道歉赔偿,磕头下跪,尽管说出来,我都照做啊。” 龙仙儿笑得一派洒脱,“不够的话,要我一条手臂?还是一支眼睛?或是大方一点,一手一眼?可以啊!” 似乎把一切放开,龙仙儿将自己摆在一个任由宰割的位置,交涉时的一派轻松,仿佛承诺的条件全都事不关己,让尚盖勇、武苍霓心头发虚,弄不清楚对方的真实想法。 “……诚意我绝对有,但也容许我提醒各位,碎星团的收场,身为领导人的你们,同样有着责任,把罪全算在我一个人头上,这是迁怒还是自我逃避?除此之外……” 龙仙儿抬起头,仰起美丽的面容,神情坚定,“要是以为我的一再退让,就是任人宰割,那你们就错得厉害了!对你们可能做错选择的未来说一句……你们会后悔的!” 二十六章 修罗场 能够靠自己努力上天阶的,基本没有傻瓜,都懂得权衡利弊,龙仙儿的一番陈词,对武苍霓、尚盖勇都有其诱惑力,特别是武苍霓。 在西北建立偌大功业,只手操控人兽两族动向,武苍霓的活动能量远比尚盖勇强,甚至强过碎星团中绝大多数的人,如果没有着冷静的头脑、深自克制的个性,早就殒落身亡,哪可能干出这许多大事? 哪怕对龙仙儿没有半分好感,超想挥刀砍下那美丽的头颅,武苍霓也判断得出,对方的话说得没错。 李昀峰已经被干掉,韦士笔也被救出,新帝国已在崩溃边缘,碎星团的复仇行动,可以说是完成大半,也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但生活不是只有复仇而已! 诸天神魔即将回归,接下来不管是谁称王、谁称霸,都要面对这个局面,甚至,就算无关王霸,只是想找个乌龟洞躲起来,都逃避不开这个状况。 战祸一起,大地之上,何来净土?就算天阶者也无法独善其身,人生于世,谁没有在乎的亲戚朋友?谁能够真的什么也不管不顾? ……该是重新审视今后方向的时候了。 武苍霓不喜欢这些思考,因为这无非是“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目标一致,就算是恶心的对象也必须短暂握手”那一套,自己能加入九外道,能屈居不老仙之下,这一套已经玩得太熟了。 站在这个高度、站在这个位置上,个人好恶并不重要,如何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利益,这才是自己的责任,因为,这可以让自己的亲友、自己的属下,甚至自己保护下的子民,少很多不必要的牺牲,甚至连必要的也能省掉。 无节制的复仇,只是单纯的情绪发泄,没有任何意义,并不是自己所追求的,碎星团的帐必须讨回,可算帐的方式却要有个度,要不然,难道要彻底灭尽人族,再把这块土地上的生命灭到一个也不剩,这样才开心畅快吗? 理性复仇,让仇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把碎星团的始末,忠实呈现于史,让所有的后人知道,曾经在这时代发生过的事,引以为鉴,避免这样的遗憾再发生,做到这样,也就可以了,以此为前提,密侦司这妖妇的提案,并不是不可考虑。 武苍霓的目光,转头向尚盖勇,却没多看温去病一眼,心里很清楚,尚盖勇在此事上的态度,会左右温去病的决定,一如当初的山陆陵。 ……而出乎预期的,尚盖勇没有立刻表态,一下握拳,一下沉吟,似乎陷入天人交战中,未能决定。 武苍霓颇感意外,因为以尚盖勇当前的状态,偏激易决才是正常,怎么会犹豫的?他在顾虑什么? “……没什么好考虑的。” 冷冷一声,来自后头的温去病,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的他,终于开了口,并且扛着昏睡的韦士笔,缓缓走上前来。 “阿山,你……” 尚盖勇望向温去病,那个眼神,武苍霓一瞬间明白过来,尚盖勇的情感虽然偏激急切,却仍替温去病考虑,换句话说,牵涉到温去病,尚盖勇就有退让的可能,这点真是谢天谢地…… 不过,这一回似乎不是由尚盖勇来说了算,因为温去病已经站出来了…… “合作我们接受,但要谈的话,一个先决条件!” 温去病表情冷淡,没有任何激动,道:“要谈也不能和妳谈,妳说了不算,把那个人叫出来,除了他,没人够资格和我们谈道歉。” “……你还指望那个人对你们磕头道歉吗?” 龙仙儿冷笑道:“身为神经病专业户,我不得不说,你们疯得比我还厉害啊!” 温去病耸肩道:“那谈判破裂了,多简单。” 龙仙儿道:“翻脸简单,携手却难,照例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夫君你这么做并不理智。” “……还说我不理智,妳这是诚心交涉的态度吗?” 温去病往左右瞥了一眼,被“夫君”两字刺激,左边的男方家属、右边的男方头号助手兼暧昧对象,眼中都闪过杀机,这种态度哪里还有得谈? 龙仙儿笑道:“夫君和我,上承父母之命,下奉子女之亲,关系岂是他人能比?又何必为了这种小事,伤我们夫妻的和气呢?” “……什么子女之亲?” 尚盖勇听得不对,第一个喝问出来,武苍霓虽然没问,甚至没往温去病多看一眼,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温去病知道大事不妙。 眼下最聪明的作法,就是终止谈话,不让龙仙儿把话说下去,然而,温去病慢慢意识到,要让龙仙儿不说话,这种事情恐怕让贾伯斯来,都未必能做得到。 “哎呀,这么问就尴尬了,但夫君和我都是成年男女,又有婚姻关系,明媒正娶,不比那些连进后宫都想插队的,非礼苟合,有了孩子是很正常的,何奇之有?” 龙仙儿面露母性的微笑,一手掩按在小腹上,微笑道:“夫君,你不顾念大的,也要想想小的啊!” ……果然妖女就用了这一招! 温去病肚里骂到翻,自己其实很想很认真、很冷酷地处理掉龙仙儿的提议,甚至趁势把她也料理在这里,来坚定自己的决心,但她巧妙利用自己之前脑残留下的冲动,整得自己满口苦味。 天幸自己身旁的两名战友,都还算可靠,听了龙仙儿的话,没有过激的反应,但从他们身上的气息,显然都把话听进去,晓得龙仙儿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这也代表,回去以后,自己的日子恐怕要不太好过…… “队长,这该怎么处理?”武苍霓淡淡道:“夫人手上掌握着公子小姐的安全,该如何做,还请示下?” ……刚刚还夸妳呢,才一下就变脸了,还公子夫人咧,妳那么喜欢装冷淡,有种就不要咬牙切齿啊! “哼!什么夫人?我女人那么多,一个疯婆子也想抢着来当夫人,没门!” 温去病的话才刚说,对面龙仙儿就笑起来,“夫君,容妾身插个嘴,你扮人渣壮胆的样子,真是帅到不行,不过这招没用,真的。” 交锋连番失利,温去病连想死的心都有,碎星团是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不管遭遇怎样的困局,始终情谊如一,坚定不变,但现在……都快被这妖女搞到内鬨了。 ……说内鬨有点不对,这妖女只是在替自己狂拉仇恨,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就是三个天阶,联手痛扁自己这个无辜的始作俑者…… 幸好,自己身边还有值得信赖的朋友,在这危急的一刻,被自己扛在身上的韦士笔,用指头在自己肩上敲击,用密码传达讯息。 ……还是阿笔够义气,我们同样都受妖女所害,正该同仇敌忾。 犹如抓到救命稻草,温去病表情冷静,细心感应,就怕漏接了战友的锦囊妙计。 ……妖.女.厉.害,我.也.不.行.了,后.头.的.事,靠.你.自.己.了…… 读清楚韦士笔的讯息,温去病面不改色,却超想扛起肩上的战友,就往地上砸。 ……靠,没计就没计,干什么还特别打暗码,浪费我的时间,白给我假希望了。 “呵,韦帅的伤好像不轻啊,他之前一直豁命传讯息出来,苦心孤诣。”龙仙儿笑道:“不晓得他有没有传讯息给你们,说他已经中了我独门的制脉法,如果不得我亲自解禁,就只能经脉枯萎,寸断而死?” “好妖女!” 尚盖勇怒喝一声,皱眉道:“阿山,她说的是真?” 温去病出手探脉,确认状况,没有开口,只是一声冷哼。 对于了解温去病的两名战友,听了这一声冷哼,整颗心往下沉去,这就表示,龙仙儿的话没错,韦士笔确实问题不小。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龙仙儿收起笑容,正色道:“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机会,和我合作,我愿付出和解代价,韦士笔也不用死,大家一起联手找出贾伯斯干掉……我能起到的作用,绝不会让你们吃亏,又何必为了一时意气,弄到自己将来后悔呢?” “省掉妳无聊的话吧。”尚盖勇寒声道:“别的也就算了,碎星团从不接受威胁!”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整天被那个人威胁,早就习惯了呢。”龙仙儿冷笑道:“夫君,你呢?想说的话也一样吗?” “别用那个称呼,妳已经被休掉了!”温去病道:“老尚的话,就是我的话,我们两兄弟,没有不同的意见。” “……那你们连死也死一起吧。” 龙仙儿神色一冷,飞身就往后头退,谈判破裂,她第一时间就想离开,但三名天阶者都早已有备,尤其是等待许久的武苍霓,更不答话,直接就一拳轰了过去。 力之大道.毁天霹雳! 跟随山陆陵日久,毁天霹雳的拳诀,既得到山陆陵口述,也看过无数次,这一拳正面轰出,更有宣示主权的意义,直冲着龙仙儿击去,在将命中的一刻,龙仙儿好整以暇地微笑。 “动手!” 骤然,紫电横空! 二十七章 遗产 与龙仙儿周旋时,温去病三人虽然不提,心里都在思索一个问题,就是对方底气何在? 今日的连场大战,龙仙儿算不上全身而退,连着受伤,实力削减不少,现在李昀峰被干掉,她挣脱了束缚,没有立刻找地方躲起来,竟然大胆到跑来仇人眼前晃,抢着想要送死的样子,怎么想都不正常。 这如果不是神经病到了烧断脑神经的地步,就是有十足的信心,即使面对三名天阶者夹杀,也能从容脱身。 但这点要怎么做到,着实让人不解,在这里的天阶者中,韦士笔伤重,尚盖勇也虚耗不小,可温去病甫登天阶,手握地神器,袭杀李昀峰的那一炮,惊天动地,鬼神难挡,更别说还有一个前半场未曾参战,完全保留住实力的武苍霓。 龙仙儿孤家寡人一个,是凭什么有信心逃出三名天阶者的夹杀?她是贾伯斯一手训练出来的,可能掌握着什么神秘资源,就算忽然拿出一把天神兵来,众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因此,武苍霓主动抢攻,出拳过程中一直维持高度警惕,预备对方有异动时,能够最佳应变。 不过,龙仙儿的后手,仍然让众人为之一惊。 一声动手,紫电横空,几道水桶粗的紫色电光,自天轰落,袭向三人。 能登天阶,大多数都经历雷劫洗礼,连劫雷都能扛过,普通的雷电,哪会放在眼里?但这一道雷霆,仍让三人吃了一惊,因为这些雷电中,蕴含天阶之力。 天阶二重之力.阴阳玄雷! 雷中蕴含阴阳妙法,两仪轮转,一股力量生生不息,轰落时更将三人往外震开,杀伤力虽然不强,却精准地阻住三人,为龙仙儿制造宝贵的脱身机会。 “谢各位友谊相送。” 龙仙儿一声长笑,飞退出去,瞬息间飘得好远,尚盖勇只退了一步,脸色随即一变,“玉虚真宗,紫阳牛鼻子?” 武苍霓抬头往天一看,漫空乌云中,果然隐约可见紫阳上仙的高渺身影,鹤氅高冠,道骨仙风,在紫电金光中,有若天神。 尚盖勇皱眉道:“一副功力大进的模样,好像已经踏上天阶二重,紫阳老道怎么了?” 温去病道:“刚刚龙气四溢,有能者居之,老道的气息在斩经堂出现过,估计也得了好处。” 武苍霓怒道:“玉虚真宗自命正道,居然干出这种趁火打劫的事?” 温去病、尚盖勇不说话,都看了武苍霓一眼,这位武家大小姐对龙气视若敝屣,全不沾染,确实有资格这么硬着腰杆说话,不过自己两人全都吸了龙气,现在就活该挨骂了。 ……话说回头,身为碎星者,也不认为趁火打劫可耻就是了。 “老温,妖妇交你!” 尚盖勇猛喝一声,飞身而起,高速扑向空中的紫阳上仙,还在半途,连续的雷电就由天上落下,尚盖勇身形虚化,在空中拉出鬼影幢幢,邪气翻涌,逆袭向天。 武苍霓看了天空一眼,道:“妖女怎会请动玉虚上仙?” “玉虚真宗要请不难,难在请完之后怎么送,不过,妖女在动手之前,广结外援,连我们都能拉把手,要说不去拉玉虚真宗的手,那反而奇怪了。” 温去病说完,身影瞬移,直追着龙仙儿过去,想趁着武苍霓还在身边,战力还有优势的时候,先把人给截下。 ……只是,龙仙儿应该晓得,有所保留的紫阳上仙,不足以拦下这边的三人,她坦然无惧,手上恐怕另外有什么依恃。 这种处处有坑,每一步都藏着后手与准备的对手,最是讨厌,简直就像对上了以前的碎星团,同行相忌,看上去都格外讨厌。 而对付这种敌人,要嘛是迅雷不及掩耳,在敌人有反应之前,就先把敌人消灭;要嘛就不能心急,稳扎稳打,一步步逼出敌人所有的后手,再三确认已黔驴技穷,这才能雷霆一击。 以前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想用前者的方法,摧毁碎星团,最后却因此折戟沉沙,那个方法看似简单,实则难度极高;至于后者,也足堪成为恶梦,因为碎星团中有那个人在,普通人留存后手,顶多两件三件,但那个人……如果有办法把他的后手、技能拉出清单,起码是密密麻麻的十几页,大战时的那些妖尊魔尊,就是这么被压垮的。 现在……就怕龙仙儿也有这样的能耐。 她是贾伯斯一手栽培出来,天晓得那个人传了她多少东西?以她的筹谋之深,李昀峰被干掉后,很可能连贾伯斯留传给皇帝的资源,也一并落入她手上,拉起后手选单来,不用十几页,只要几页,就够把对手活活砸到死了。 要杀龙仙儿,最好的时机点已过,如今只能步步为营,谨慎先探探她还有多少的后手。 温去病等三人,现在都是这个想法。 尚盖勇阻截紫阳上仙,一方面也是藉机测试,想看看玉虚真宗的态度是如何,如果是他们事事留余地的传统作风,应邀出来帮手,打起来绝不会下重手,那也就代表,玉虚真宗与龙仙儿的联合,不过泛泛之交,无须太过在意。 温去病还扛着韦士笔,担起照顾伤者的任务,追击时比较落在后头,武苍霓则直冲在前,一记刀气,凌空斩发,形成一把横跨数里的巨刀,分割天空,遥遥斩向龙仙儿。 “好刀法!” 龙仙儿不避不闪,就这么飘站在半空,看着武苍霓的巨力一刀,劈空斩来,似乎有着强烈信心,这一下威胁不到自己。 蓦地,温去病脸色骤变,武苍霓也收刀,二话不说就掉头走,连半空中的尚盖勇,都立刻结束与紫阳上仙的缠斗,掉头离开,而紫阳上仙也顾不得尚盖勇,颇为错愕地将目光投向天牢。 就在刚刚,天牢方向忽然有气息传出,气息古怪,非生非死,亦妖亦魔,甫一涌现,就伴随着内世界的震荡,传向四面八方。 打自帝都风云变幻以来,天阶者的气息,就不住镇压整座城市,引起万民恐惧,跪地拜服,牲畜惊乱不安,但这一回,人们感受到的威煞气息,达到顶峰,不知有多少群众,直接就翻白眼晕死过去,偌大帝都,处处是晕死的飞禽走兽、黎民百姓。 释放出这些气息的,毫无疑问就是天阶者,但数量却很异常,起码十余道天阶者的气息,威煞铺天盖地,震慑八方。 “这、这种气息……太荒唐了!” 能在这股威煞冲击下,仍保持住意识的,起码也要高阶,而一名世家的地阶高手,更为之颤抖。 “妖尊、魔尊,重临人间!人族……完蛋了!” 类似的声音,在帝都内外响起,妖族、魔族天阶者的气息,刺激着人们的记忆,让他们回想起十年前,大地上最黑暗的那段日子。 哪怕是地阶,那时亦如刍狗,在妖、魔大军的侵袭下,生命不过风飘萍,朝不保夕,远远感受到那些妖魔的强大气息,就要躲得老远,否则随时会没命,最惨的还是求死不得,被抓去当活祭品或祭炼素材。 正是因为封神之战大捷,封闭了妖魔往这个世界的门,那些妖尊、魔尊再不能祸害人族,人类才能建立富强国度,享有所谓的盛世,人族地阶能成为高端武力,在这太平年代,被高高奉起,倍享殊荣。 如今,妖魔天阶的气息重临世上,那些不堪的记忆全被唤醒,人们惊惶失措,压不住心头的恐惧,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个全是废物,打仗时候没冲在前面,战后还学人玩起创伤症候群,不知羞耻!” 尚盖勇降回温去病身边,扫视帝都一眼,道:“那是怎么回事?遗蜕?” 普通地阶,分辨不出太多的讯息,但身为天阶者,第一感应,就是那些展动的内世界有问题,个个都不完整,是残缺的世界之形。 天阶者,拥有自己的内世界或净土,会随着修为提升而演化,却也会随着天阶者的殒落而破碎,那些已经破碎,不再完整的内世界,往往都是上佳的神兵、神器素材,但通常,看见破碎的内世界,都代表附近有天阶者遗蜕。 武苍霓道:“足足十多具,都是妖魔天阶者的遗蜕,她哪来这么多的……哼!” 稍微一想,武苍霓已明其理,被碎星团干掉的天阶者可不少,尸骸都是重要战略物资,被统一蒐集起来,但至于说蒐集起来之后,如何使用,那基本都是团长特权,即使四大武神也无权过问,更别说她这样的底下人。 这样看来,那个人是透过战争,透过碎星团,蒐集资源,源源不断地将东西留给李昀峰、龙仙儿,作为将来开创新时代的资本,可怜碎星团在前头打死打生,所得到的战利品没法自用,却还留给将来的敌人,后头成了对付自己的武器。 亲手挖了坑活埋掉自己,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可笑?有什么比这还值得讽刺? 不过……最终李昀峰也未能用上,真正人算不如天算啊! 二十八章 又一炮 “……不太对,不是单纯的死气,似生非生,似死非死,这征兆与遗蜕不符,里头肯定另外有变造……” 温去病喃喃道:“恐怕,遗蜕的新技术,已经被开发出来,被对面那边掌握了。” 说完,温去病注意到尚盖勇、武苍霓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皱眉道:“为啥这么看我?什么状况?” 尚盖勇道:“阿山,那个人每次有什么想法,要开发什么新技术,不是都会和你商量,或是直接扔给你来干?” 武苍霓道:“团里有什么新技术,别人不晓得,你会不知道?利用遗蜕、改造遗蜕这种事,你说不晓得,没人肯信吧?” 温去病为之语塞,这种事情说来尴尬,但自己确实经手过类似的研究。 天阶者常常是一个势力的顶点,底下有大批徒子徒孙,为了庇护这些后代,留遗蜕下来,在关键时显灵出手,镇压住门派、世家的根柢,也被奉为圣物,要拿天阶者遗蜕来做研究,基本等于刨人祖坟,容易招来对方不顾一切的报复,即便是心魔阁这样肆无忌惮的邪派,也不轻易去碰这忌讳。 但考虑到天阶者遗蜕的价值,这个研究势在必行,如何让天阶者遗蜕更有灵性、行动更高效率化、战力更强,这些都是能大幅减轻碎星团压力的助益,自己当然研究过。 “呃,那个时候……我做了些研究,提出几个课题,还有一些草案方法,递交给了那个人,那个人圈选了以天阶者遗骸造器、铸兵为方向,让我攻克,然后收走了其他所有的资料。” 温去病扼腕道:“可恶,我明白了,他选个课题要我们做,当我们是血汗劳工,真正有价值的项目,他都收走,交给妖女和狗皇帝留用……怪不得,有几个项目,明明只差半步就完成,他却临时喊停,把所有资料收走,说没用了,原来是这样!” 作为同样卖命的组员,武苍霓分外了解这心情,正想安慰,就看见温去病握拳捶胸,顿足道:“太可恶了,只差一点,就可以完成遗蜕拼接、妖魔合体的项目,炼成我理想中的十二天阶妖魔神煞,横扫千军,把敌人都踩在脚底下!居然让那贱人抢了先,我不甘心啊!” “呃……你刚刚说的东西,我应该装没听到吗?” 武苍霓瞥向温去病,有些难以置信,虽然知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山陆陵不过是个假象,但除了外型的天差地远,这男人身上,还是有许多与山陆陵个性全然不同,让自己截然傻眼的地方。 就好比……刚刚的那句话,换了以前的山陆陵,哪可能说?甚至连想都不会这么想…… 呃,不太对,这个就是本人,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换句话说,以前在战场上,山陆陵看起来义薄云天,仁侠英武的同时,心里其实就正在盘算那些不仁不义,残忍邪恶的念头?自己居然爱上了一个超级伪君子? 武苍霓错愕望向尚盖勇,后者尴尬地移开目光,斜斜四十五度角往天看,逃避的心态表露无遗。 ……好吧,这节骨眼,也不是追究这类问题的时候。 “队长,清醒一下吧,如果对面那边……”武苍霓摇摇头,暗叹口气,把话说出,“真就是你想做的那个十二天阶妖魔神煞,那我们该怎么办?” “逃!” 温去病转过头来,那一瞬间的眼神,甚至让武苍霓也感到寒意,既有着冰的锐利,又有火的狂热,近似疯魔。 “凡是我亲手设计的东西,一定就是无敌,只要他们能把我策画的效能,完全逼发出来,就算战大能都有胜算,要辗杀现在的我们,简直易如反掌,正面力敌是没望的,智取估计也没戏,只有逃……逃可能也来不及了,还是等死吧!” 武苍霓跟随山陆陵南征北讨,从未见他如此丧气,过往不管是什么绝境险关,都一身是胆,从不晓得什么叫畏惧的山陆陵,竟然连打都不打,就想直接认输等死了?这是何等荒唐? 更荒唐的是,说着认输等死的他,竟然一点也不垂头丧气,反而意气风发,像在说什么非常得意的大喜事,神采飞扬,让人……真心适应不来。 武苍霓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过来,这男人是在燃烧技术专家之魂,为着当初的设计被实现,而喜形于色,更对自家设计表现出绝对的信心。 “……不好意思!” 尚盖勇表情羞愧,摀住了温去病的嘴,没让他继续大呼小叫,那个神情……就像拖回自家精神病亲人,不让病人继续丢脸一样。 “他从以前开始,只要提到自己的作品,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脑子也有点不太正常,勿怪、勿怪。” 尚盖勇尴尬道:“他说的话,妳当放屁听就好了,凡是阿山做出来的东西,不管多厉害,肯定都是瑕疵货,威力越强,寿命越短,只要放着不管,逃一阵子,过没多久就会自爆了,这一点他是做口碑的,妳完全可以放心。” “这……这么说来……” 被这句话点醒,武苍霓脑中闪过许多过去,都是一段段拿着劣质武器和装备上阵的不堪回忆,愕然道:“我们用的那些烂装备,还有那支炸在队长脸上,导致追杀啸天妖尊功败垂成的狡猾之枪,就是……就是……” “就都是他自己亲手打造的,不过妳原谅他吧,他也不是存心的,巧妇难为无米炊,用那些烂材料,加上紧急做完就上阵,能用那么久才炸,已经很走运了。” 尚盖勇道:“妖女手上就算有一堆妖魔天阶遗蜕,就算这些遗蜕经过改造强化,那也不怕,只要是阿山造出来的东西……不,只要是他设计出来的东西,就一定有破绽,妳看,帝都大阵也是他设计的,当初说什么万世不破,现在还不是破光光了?” 想到帝都大阵的结局,武苍霓用力地点头同意,这反应刺激到了亢奋状态中的病人,温去病挣脱尚盖勇的压制,抢着道:“不要胡说!十二妖魔神煞,是我重现失传的古老技术,另外新增添时代创意,非常用心设计的得意之作,尤其是与大阵龙脉勾连,接通天地线后,绝对神挡杀神,佛阻灭佛,一点机会都不会留给敌人,还有……” 看着温去病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全然忘记身处何地的癫狂模样,武苍霓又生出见识这男人全新一面的感觉。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自己身为一派之主,奇人异士见得多了,稍微一想,这和九龙寨的那票狂人,基本是一个样,只要把山陆陵的形象从心中丢开,当自己在和九龙寨的宗师说话,就能适应了。 “不过,队长说的……”武苍霓看向尚盖勇,“勾连龙脉这事……” 虽然不是此道高手,武苍霓也明白基本常识,与大地龙脉勾连,再接通天地线后,九天、九地之气,尽归所有,等若带着一座不竭的能量池,力量无尽,本来就厉害的东西,基本被推升至无敌状态,非常难对付。 李昀峰的真正实力,顶多就是半步,但先后依托帝都大阵、皇陵大阵,竟然能和天阶打得有往有来,丝毫不落下风,如果换成是什么十二神煞,鬼才知道会提升到什么程度! “哼!地脉也不是随便说连就连的,帝都大阵已整个破掉,仓促间,他们拿什么来勾连?” 尚盖勇道:“就算天阶者用力量蛮干,起码也要半刻钟,在这半刻钟内,就是我们的机会,干掉妖妇也许不能,可连那十二神煞的具体状况都不一探,被她唬走,老子不甘心!” “……也有些道理。” 如果只是徒具勇猛,实则莽撞送死的提案,武苍霓想都不想,就会一口打回票,但尚盖勇的话,粗中有细,有勇有谋,目标不算贪心,确实有其必要性,风险也在承受范围内,这就让武苍霓不能不仔细斟酌了。 “那么,最佳的试探法……” 武苍霓的目光瞥向温去病,只是顷刻之间,她已经有了最佳的方案,而这眼神同样点醒了尚盖勇。 “对啊!阿山刚才的那一炮!”尚盖勇振奋道:“远距离攻击,把风险降到最低,威力又够强大,一炮之下,什么隐藏的东西全都出来了。” “呃,这方法……可行,不过……” 温去病冷静下来,似乎在考虑什么,但脸上随即闪过毅然,“行,就这么干。” 说动手,就动手,温去病右臂举起,圣德金光灿然闪动,巨大的炮管,迅速显现成形,强烈的光芒,在炮口疯狂提升亮度。 一炮将发,三人脸色骤变,天阶者的明白感应,周边天地正生出变化,由地底开始,地气高速窜走,将堵塞、郁结的地脉一一打通,损毁的大地快速自我修补,重现生机,而彻底破败的帝都大阵,一下就修复了三四成。 “不好!” 武苍霓低呼一声,感受到天牢方向,大片天阶者遗蜕的气息在变化,变得非常恐怖,正要开口,旁边空间震颤,温去病的一炮直接轰击出去。 二十九章 十二神煞 惊天动地的一炮,发出的瞬间,再次撼动整个空间,发生时空震,无比灿烂的光辉,较诸先前干掉李昀峰的一炮,丝毫不逊,甚至还强了些微。 一炮轰出,温去病本拟立刻回头,帅气地扔下一句“走”,然后什么也不顾地离开现场,但呈现在眼前的事实是,手上才一开炮,他的身影就化为流星,高速飞了出去,与空气摩擦生火,在天上拉出一条火线。 武苍霓、尚盖勇,感觉得到温去病被抛出,但却是甫察觉,人就已经飞到天的尽头去,令两人相顾骇然。 “这速度……”武苍霓错愕道:“好快!” 尚盖勇点头道:“比鬼族的幻影遁法更快,也快过阿笔的大衍遁法,好惊人,差点以为是遇上速度之道的传人。” 武苍霓道:“……韦帅也跟着一起飞出去了。” 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去追,是因为都将感知全面敞开,去关注这一炮的结果。 这次试探,效果非常惊人,那边的十多道天阶者遗蜕气息,在这边发炮的瞬间,连成一片,似乎组成了什么阵势,或是发动什么联合防壁,要挡下这一炮,却在两劲对碰的一瞬,防壁立刻被打穿,全无效果,而在内部十余道天阶者气息,立刻就少了一道,还有一道减弱许多。 “……一灭,一重创。” 武苍霓没有使用死这个字眼,因为对方本就是无生命体,但这一炮的效果,委实震惊,就是自己在那里,都没有把握能扛下这一击。 然而,这还不足以高奏凯歌。 温去病一炮击出时,造成的时空震,剧烈晃动周遭,把正在迅速修补的帝都大阵,又重新崩了一半,可是,还没等时空阵的效果完全消失,帝都大阵的复苏速度陡然加快,地气如奔腾野马般窜流,迅速修补地下的一切,而且,不是单纯的复现,是更进一步的演化。 整座帝都大阵,像是有了生命,产生了自我意识,晓得本身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汲取天地元气,修补自身,重设阵脚,前后没有多少时间,满目疮痍的毁坏状态,已经复原了五六成。 如此手段,就算让温去病亲自下场也做不到,武苍霓、尚盖勇更一下脸色大变。 “萧剑笏来了!” 武苍霓唯一能得到的解释,就是这个,只是不确定,这回到底是真身到此,抑或是投影分身。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很恶劣,因为这都表示,哪怕李昀峰身亡,鲲鹏学宫也用实际行动,持续站在碎星团的对立面,甚至可以说,站在龙仙儿的身边。 这实在有点怪异,因为从结论来看,龙仙儿和李昀峰是肯定敌对的,那萧剑笏的几次出手相助,到底是什么立场?她真正要帮的,是龙仙儿还是李昀峰?还是说……只要与碎星团敌对,谁都可以? ……这也未免太荒唐,又不是天斗剑阁的燕无双,天阶者选立场,哪会这么胡来的? 与此同时,十二妖魔神煞的气息,也在改变,帝都大阵的修复,勾连地脉,接通九天之气,天地气合,十二神煞得到大阵支持,不但强度直线往上翻,残破的内世界更开始交互补完,凝成领域,往外扩张。 “走!” 尚盖勇面色一沉,飞身而起,身化千百鬼影,层层叠叠,破开空间,瞬息遁走;武苍霓则是拔空而起,朝着温去病坠落的方向赶去。 天阶者的战斗,是自身世界、自身掌握法则的比拚,对面那边已经将内世界串连,形成一个巨大的领域,一旦被这个领域圈进去,自身的内世界与法则,可能完全被压制,有力难施,严重一点的情况,连离开也别想离了。 试探已经成功,还顺道做了一次新武器试验,当下并没有其他的死战必要,两人都选择撤走,就连空中的紫阳上仙都未有留难,而是一个转身,从天上消失,这情形落在十二神煞相护中的龙仙儿眼里,分外觉得有趣。 “哎呀,看来我声名在外,不得人心啊,连盟友都信我不过,见我有点什么就急着走人。” 龙仙儿飘立半空,周边是十三具似尸非尸,非常怪异的邪物,围绕在正下方,有些形态完整,却非常丑怪,身具多种兽形,如狮如虎,非豹非鹰,即便是以妖族的邪异,也不见这样的四不像、六不像。 另外有一些,则连这种异形也算不上,虽为妖躯,却腐肉难愈,洞穿见骨,蛆与虫类在骨肉间穿梭,一见就知道是死物,可在这些半腐妖躯的背后,隐约浮现诡异形影,似乎把一个或数个残缺的魂魄,强行塞入这些妖躯中,凑合成形。 这些浮现在妖躯背后的诡异形影,魔意深重,邪秽汙浊,正是魔族尊者的特征,合于妖身,是真正的妖魔神煞。 这些不同的妖魔邪物,共有一十三尊,眼中神光带有灵智,自有意识,并非是单纯的遗蜕、尸骸,气息交杂在一处,构筑成一片妖魔领域,邪气冲天,千魔千妖的模糊形象,布满整个天空。 如果不看实际情景,单纯感应气息,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帝国都城,只会以为是来到上古妖都、魔城,就连百族大战,妖魔兵锋最盛时,都不曾出现过这样夸张的景象。 “……十二妖魔神煞,勾连城市规模的大阵,夫君果然才华洋溢,抛出来的设计,足以震动诸天外界啊!” 龙仙儿仰望满空妖魔影,笑得很甜,但甜美中也带有一丝阴冷气息,仿佛透过这些妖魔虚影,直视隐藏在亿万里外,无穷远处,那些妖界、魔界的大能,甚至万古存在。 ……十二妖魔神煞,这不单是对内镇压一切,更是对外的一道屏护,百族大战时,要是有这么一件武器,人族哪用得着打这么惨烈? ……不过,当封神台崩,妖魔重临,这一回,万古存在……甚至永恒者都会降临,再无顾忌,十二神煞这层次的武力,也只能争取一点时间,不足以为恃。 ……反倒是刚才的那一炮,真是把自己吓坏了,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搞出了这么夸张的东西,明明是天阶一重,却有威胁大能的力量,要是自己未迈过天阶三重,正面挨上一炮,打中要害,估计也是九死一生。 “……和小时候一样,你还是那么出人意料,总成为我规划中的变量,让我失算……要对付诸天神魔,不把你拉回来,或许就真是不行啊!” 微微自嘲,龙仙儿的感觉不是很好,那么多的谋算、那么多的准备,最后得到的结论,却还是少了他就不行,这是对自己能力的否定,感觉真不是很好。 “……算了,今天这些,就当是这些年预付的赡养费吧,后头,请多多指教啰。” 龙仙儿的形影,缓缓消失,隐没于空,没过多久,帝都大阵重组完成,完整的大阵禁法,笼罩整座城市,将一切的混乱重归正轨,结束这一日的乱局—— 这一日的主角,原本是参与武举大比的考生,他们为了这一日,磨练数年,甚至准备了大半辈子,在星榜上摸爬滚打,争取排名,就想等得意宴上,一举扬名,登龙卧风云。 无奈,这期待已久的一日,却成了荒腔走板的一次演出,他们不但算不上主角,大多数甚至就连配角都算不上,在那个堪称壮阔的战场上,如果没有地阶,别说参战,根本连保持意识清醒的余地都没有,直接一道天阶者的震慑气息扫来,九成八以上的高阶武者,只有口喷白沫,当场晕厥的份。 当然什么事都有例外的,神都武家的世子武战豪,就在一道天阶者的威煞扫来时,修练的命绝得到突破,凭此凝聚法相,踏足地阶,有了和在场群英争雄的本钱……虽然,在天阶者面前,他们基本都是渣。 “……唉,有没有谁这么倒楣,大考当天,碰到起兵造反的?” “早知道考试会不了了之,我就不用回头拿准考证了。” “诸王造反也就算了,连诸天神魔也来参一脚,打到一半,忽然发临时命令下来,这是想怎样啊?” “出地宫一看,整个世界都变天了,满天的那些妖魔鬼影啊,我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考生们彼此交谈,都还算年轻的他们,首次体会到何谓“一觉梦醒,再是非人”,从地宫出来后,外界的变化,让他们全然反应不过来。 天子李昀峰“暴病”驾崩! 李昀峰未曾婚配,亦无继承人,为了稳定民心,由楚王李诗歌担任摄政,掌理朝纲,择吉日登基! 以密侦司为首,凡是从龙有功者,尽皆获得封赏,包括协助楚王、晋王的六郡豪族,也都加官晋爵,赏赐宝物。 看得出来,新政权极力想要平复局面,营造歌舞升平的氛围,不愿让仅仅六年的新帝国,成为昙花一现的荣景,这原本也就是每个谋逆上位者都会干的事,但让大多数有份参与造反者都想不通的是…… ……不是说好了晋王登基?怎么会变成楚王了? 三十章 王朝终结 李氏诸王的这场叛乱,初始的契机,是李昀峰承接万民愿力,修练太急,心智有损,这六年来性情乖僻,深入简出,让本有异心的诸王见到可趁之机,在密侦司的串联之下,决定举事。 新帝国成立以来,皇帝宠信密侦司,让这个情治单位屡屡掌握大权,在幕后兴风作浪,最终更得以一手遮天,为谋逆制造机会,闭塞皇帝耳目,让一件谋反大事,举事几天前,在六郡、九外道中消息几乎传开,宫内却没有任何消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场叛乱名为诸王谋逆,实际上,密侦司的角色已经超过协从,更近于操控,是个已经失控,实际威胁到皇权的组织。 像这样的组织,本来应该在新皇上台后,被立刻翻脸肃清,没有任何一个领导人能够容忍它的存在,至少也要大大打压,但在当前的情势,这基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任谁都知道,密侦司有一名神秘的天阶坐镇,而李家却没有,谁强谁弱,一目了然,李家哪有能力去裁撤密侦司? 在这种情况下,摄政王忽然变个人,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任何谋反行动,在举事之前,肯定会先约好最终上位的是谁,不然白白打生打死半天,登基的不是自己人,岂不是搞笑? 大概在一年前,有份参与叛乱的李氏诸王,就已经商议确定,共推晋王为首,举事换新天,没想到,大事成了,李昀峰被干掉,皇帝位子空出来了,站在旁边等着坐上去的,却不是先前约好的那个人,当这消息传来,李氏诸王基本都傻了,其他共襄盛举的盟友也傻了。 ……皇帝人选,这也能说换就换的? ……密侦司背后是有天阶没错,但天阶也不能为所欲为,如果天阶恣意妄为,其他的天阶自然会联手压制。 摄政王临阵换人的消息流出,正值天阶乱战打到高峰,带兵打入皇宫的晋王,在入宫后离奇失联,让与役的各路人马心生疑虑,纷纷联系各自的宗门、家族,想趁乱有所作为,反正都换一次人了,再换一次也没什么不行,要是情势允许,直接连背后的那名天阶者也一起换掉,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然而,皇陵之战的快速落幕,紫阳上仙、萧剑笏的先后表态,让存有异心的人们,一下全都没敢作声。 再到十二妖魔神煞出世,那不可一世的气派,将帝都内外的各方势力,全部吓傻,不能理解这是怎么冒出来的。 ……十余具天阶者遗蜕,这就是李家称皇当代的底气?但……哪来的? 天阶者遗蜕,不是随便能入手的,尤其是战时,大部分天阶者临死之前,都不会愿意便宜了敌人,宁愿选择自爆,玉石俱焚,而即便保留下来,天阶者遗蜕也是兵家所必争,甚至誓死要抢下来的贵重物。 十余具妖尊、魔尊的遗蜕,摆明是百族大战的遗物,以当时情境,最有可能得到这么大批遗蜕的,无疑是打第一线的碎星团。 可……这又不是财宝,是高端武力,碎星团手里若有这种东西,百族战时为何不用?封神之战为何不用?覆亡于帝都时,为何不用?这东西又是如何从碎星团落到李家手上? 太多的问题,全都是不解之谜,让人益发弄不清楚,大战后期到碎星团覆灭的那段时间,他们与李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况? 这份超高端武力,握在李家手上,李昀峰遇刺时又为何不用?只要他稍微发动,根本没有人能造他的反,怎会最后落到这收场? 这些满满的都是疑问,却已经错过提问的时间,看满空的妖魔鬼影,还有那极度强大的天阶者气息,环顾当代,大能不出,再没有任何势力能抗,甚至即便是大能,也得好好估量风险。 随着萧剑笏的出手表态,大局彻底定下,不管存有什么异心,短时间内也都再翻不起风浪,各家各派,偃旗息鼓,在重新架起的帝都大阵下,马照跑,舞照跳,重现一片歌舞升平景象,仿佛……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政变,只是一场幻梦,从未真实发生…… 不过,还是有人用清醒的目光,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密侦司总部内,龙晋涛独立高楼上,凭栏眺望,将帝都点点灯火的繁盛夜景,尽收眼底;在他身旁,站着一名国字脸的中年男子,相貌堂堂,具有王者威仪,眉宇中却有一股掩不住的苦意,似诉生平不得志,让人印象深刻。 “……锦绣河山,尽归李家之手,我年少时,曾觉得不服气,发誓要领导家族,登凌顶峰,将这河山从你们李家手上夺来,蹂躏得支离破碎,气吞天下!” 龙晋涛远望眼中美景,感慨道:“这次举事,摧毁帝都多处军政重地,连皇宫都大半烧成白地,我本以为能够实现多年宿愿,但直到萧剑笏出手,将大阵逆推复原,我才忽然明白,其实我什么也不是,与你一样,我们都只是这一战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如此而已。” 语气萧索,似乎非常灰心丧志,可若看外表,龙晋涛的模样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不但神完气足,早先受创于山陆陵的伤,尽数痊愈,甚至身上原本的杀气也转为内敛,修为更进一步,就像是登天之前的武苍霓,随时都可以迈出那关键一步。 这份助益,得自斩经堂泄漏的龙气,麒麟一击破开地穴后,在场所有人为之疯狂,沐浴在金黄色的龙气浪潮中,疯狂吸纳,藉此提升。 吸取龙气的量,当然不会是人人均等,而是有力者得之,力量越强,就能掠夺更多的龙气,当时获益最多的,除了亢金龙、紫阳上仙,就属这位密侦司大统领了。 得到龙气之助,龙晋涛伤势尽愈,修为更大幅提升,哪怕言语有些丧气,仍显得志得意满,这让站在他身旁的男人很不好受。 “……这算是临终留言吗?如果是断头酒,那也未免太寒酸了,连酒也没有一杯。” 男子冷冷道:“我很好奇,以她过河拆桥的决绝速度,今天能把我拉走,明天难道就不会是你?” “……晋王爷这么说,就没什么意思了。” 龙晋涛微笑道:“我们确实有约定,相互合作,共举大事,但你私底下的动作那么多,就不能怪我们转了支持对象,撤去对你的支持了。” 闻言瞬间,晋王的目光变得锐利,“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晋涛负守背后,悠然道:“王爷何必故作不知?我们是密侦司,什么事情就算开始不知,最后也是会知道的,你瞒着我们,私底下多方连络,还雇用了浮萍居的专线,真以为我们全然不知吗?” 晋王沉默半晌,道:“我联络心魔阁、莽荒殿,共谋合作,果然没能瞒过那妖妇……” 龙晋涛看了晋王一眼,笑道:“神妃确实巨细能见,善察秋毫,但晋王爷又如何不是能谋多智,布局机深?” 晋王道:“什么意思?” “……许都的事。” 龙晋涛一句话,晋王呆若木鸡,暗忖你们连这都知道了,今日定无幸理。 “王爷利用神妃闭关未出的空档,利用我们双方的合作,反向收买我的不肖手下,配合你请来的人,在许都兴风作浪,想要把那名女子弄到手,最终目的,该是冲着神妃而去吧?” 龙晋涛冷笑道:“她是神妃的亲妹子,又身负禁忌血脉,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弄到手,加以研究与训练,便极有可能成为对付神妃的筹码,王爷你很敢想,也敢动手,更擅长瞒天过海,层层隐藏,致使事发后,我们完全状况外,不晓得事情怎么会这样,你甚至还伪造线索,把矛头指向我……很可惜,神妃出关,明辨秋毫,很快识破了你的诡计。” 晋王脸上色变,“你们一早知道?只是佯装不知?” “是,因为王爷你仍有利用价值,你私下勾结心魔阁、莽荒殿,预备举事成功后,一举将我们清洗,这点虽然让人不愉快,可这份力量我们很需要,要不然,皇宫也没法这么快拿下。” 龙晋涛笑道:“而皇宫一落,手上实力被消耗大半的王爷你,就可以退下来,好好休养休养了,你的那些外道党羽,不见了你,自不会有什么动作……不知王爷,现在感觉如何?” 图穷匕见,晋王感受到对方言语中的那股冷意,对于在权力场上摸爬滚打的人来说,没有利用价值的下场是什么,再是清楚不过。 绝望的心情涌上胸口,晋王蓦地大吼,“我要保我李家基业,不被那妖妇所夺,难道我有错吗?你甘为妖妇鹰犬,将来必定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王爷过激了。” 龙晋涛淡淡道:“你李家的江山,已注定易手,千年的荣景,到此为止,再难改变什么了。” 寥寥一语,宣告了一个王朝的死刑,龙晋涛看着跪倒下去的晋王,心中生出一声叹息。 ……而你确实是不懂,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得好死又算是什么难题了? 三十一章 自酿的毒药 对温去病等人而言,战争后的落脚点与会合处,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赴战之前,虽然己方拥有两名天阶,还有预计中会升上去的第三名,可对方实力难测,人道之主的威能、背后大能的态度,都有可能令这一战功败垂成。 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战况恶劣至不得不逃的地步,那么该往哪边逃,就是重中之重了。 温去病自己有准备许多逃生点,尚盖勇、武苍霓也是一方之主,有背后的势力可庇护,可一旦谋刺天子失手,这么大的事,神都武家的立场会是如何,还得两说。 极乐堂相对安全,不会因为这件事改变立场,可是考虑到尚盖勇如今的状态,要说直接把武苍霓带到他地头上,温去病还真是有顾虑。 左右无计,最后决定的地点,赫然就是英灵殿,这里对碎星团有特殊意义,大家到这里来暂待,是一个中立地点,更能不受外界打扰。 战争一结束,温去病三人就带着韦士笔,一同进入英灵殿,疗伤兼确认状况,而众人没想到的是,一入英灵殿,韦士笔还没有出状况,温去病直接先倒下,跪在地上,大口呕血。 “队长!” “阿山,什么情况?” “没……我没事,你们不用……呜哇哇哇……” 嘴里说着没事,但呕出的血,却有小半脸盆的量,温去病的伤势显然不轻,而回顾整场战斗,武苍霓、尚盖勇都想不起来,他是何时受这么重的伤? 天阶者凝结法身,肉身之强悍,远胜常人,更不会轻易受伤,温去病参战时并没有被打中,这伤是怎么来的,委实费解。 “该不会……”武苍霓想起温去病再次开炮前,神情中闪过的那抹异常决绝,讶然道:“那一炮,是要代价的?” “嘿,开炮本来就要代价,不然就一堆人要乱开炮了……” 温去病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这事,是秘密,不能给别人知道,尤其不能给那妖女晓得,就要让她以为……嘿嘿,我高兴啥时候开炮,就啥时候开,爱开几炮就开几炮……” 彼此都是一路扶持的战友,武苍霓、尚盖勇一听就明白过来。 圣德之炮,威力无俦,连着两次开炮,都是惊天动地,无物能挡,而对于这件新出来的超级大杀器,敌人肯定想要弄清楚它的底细。 如此强悍的杀技,必然有什么限制,假若能不受任何限制,想开就开,光吓就把敌人吓死了,温去病正是为了唬住敌人,流出错误的印象,这才不顾限制,强行开炮。 “……咳……没事,死不了……不过,得要养上一阵子,还得躲在乌龟洞里了。” 温去病擦去嘴角血液,道:“圣德之炮,凝聚世界等级的圣德力量,压缩开炮,威力没话说,非法身不能承受,但以我当前的情况,一炮发完,要缓上十五天,比较理想是一个月啦,如果没满十五天,就要开第二炮,嘿嘿……” 不需要太多解释,结果已经摆在眼前,武苍霓更不难想像,倘若还勉强要开第三炮,恐怕还没击发,法身就当场炸裂,殒落归无。 “……开一炮要休息起码十五天,连开两炮要休养多久,才能恢复过来再开炮?” 斯文而冷静的声音,来自走靠过来的韦士笔,他迳自来到温去病面前坐下,问起了圣德之炮的详细状况,所提出的问题,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在尚、武两人听来,却感到莫名熟悉。 在碎星团里,韦士笔的形象比较复杂,一方面,他本身的性情温和,在团里专门出来打酱油兼和稀泥,成天你好我好大家好,是团里众人提起就皱眉的“无所谓王”、“没意见先生”。 但另一方面,他也是团里明面上的军师,为了在资源匮乏的局面中,让碎星团不至于打完这场没下一场,他必须谨慎使用每一项资源,包括人命,让每一名团员有效率地去死,来换取胜利,因此,他在蒐集情报时,总是刨根问底,严苛得不近人情。 刚开始的时候,韦士笔的这个做风,让大多数人无法接受,明明伤者已经痛得要死,断手断脚,或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还硬抢过来,拉开旁边哭到昏厥,呼天抢地的战友与亲属,执意追问敌人情报,为此惹怒众人,被拳打脚踢,一顿围殴,也不只是十几二十次了。 “……我相信,他们留下来的这些情报,是有价值的。与其把遗言用来温暖少数亲友,我更希望他们能够对全团人,甚至全体人族产生助益。” 一次被打得鼻青脸肿,成为猪头脸时,韦士笔如斯说道:“我不能起死回生,唯一能为死者作的,就是让他们不要白白牺牲,让他们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慰,自己是死得有价值的,因为他们,有很多的人获救了,有更多的人……能够活着。” 这些话,并没有为他赢得太多尊重,哪怕是大战后期,身为四武神之一的他,已是位高权重,却还是常因为这类事件,没少挨人白眼,甚至挨揍。 “想做的事,通常不等于该做的事,但不管多不想作,该做的事就是要做,总该……有人去做。” 韦士笔苦笑道:“如果人生可以只做想做的事,大家何必聚到这里来?何必和妖魔战斗?要是什么也可以自由选择,我天天喝酒、泡妞、日子爽爽过,为什么要来这里?要是还有得选择,我也不想来啊……” 私底下相处时,这位人称百难臆度的名军师,经常乘着酒意,与战友这么慨叹着。 也正是因为有这么死死坚持,无论多遭人憎恶,都死咬着不放的一面,团员们无论喜不喜欢他,都还对他抱持着一份尊重,若否,在一个完全以战斗为目的的军事集团,好好先生通常是只是个笑话。 现在,看到韦士笔,又听到他熟悉的刨根究底,武苍霓、尚盖勇都感到由衷怀念。 温去病的感慨更重,因为大战时,山陆陵通常冲在第一线,所看与所忆,情报价值也最大,每次打完,一身是血地回来,常常就是大夫才刚靠近,就被韦士笔推开,他抢在那边问个不停,问到第一大队的队员个个怒容满脸,然后医生一边治疗,他一边继续问。 有一次,武苍霓甚至气到当场拔刀砍人,在那次以后,韦士笔就下功夫学习医道,尤其是迅速伤病料理,等前线战士回来,也兼职担任大夫的他,一面上去治伤,一面继续问该问的东西。 靠着韦士笔的这股执着劲,碎星团建立了一个极其庞大的妖魔数据库,在大战后期,发挥了惊人的效果,成为碎星团频频大捷的重要根底,身为技术人员的温去病,远较旁人更感念战友的坚持。 ……他做着很讨人厌的事,连自己都常常火到想往他脸上来一拳。 ……但那确实是对大家都有好处,也该有人去做的事。 ……当时,让自己烦到要死,火大到想要他死的声音,却在这几年里,成为自己异常心痛,总是回想的声音。 ……如果有阿笔和我并肩作战,有他的统筹能力,有他来分担压力,自己的处境不晓得能轻松多少,每每想到,就是椎心之痛。 ……这个心痛,终于在今天可以消解了。 “嘿,你不是吃坏肚子,去方便一下吗?”温去病笑道:“肚子一拉就六年多,你这到底是吃了啥啊?” 被这一问,韦士笔脸上满满的苦味,尚、武两人则是一副不知该怎样反应的表情。 当初,碎星团集体入京的路上,韦士笔就因为旧伤发作,身体状况不佳,一路坐在马车里疗养,入京后的那场晚宴,带伤喝酒的他,忽然闹起肚子,跑去茅厕,众人没当回事,却接着传来他伤势恶化,送医急救的消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消息传回,碎星团上下都难以置信,三大武神都赶着要去看,却在十字庵的门口,听到韦士笔伤势爆发,骤染无名恶疾身亡之事。 八年大战走来,相互扶持,多少生死险关都闯了过来,却在大战已经结束,众人光荣凯旋,忽然有同伴殒落,这种事情……别说三大武神不能接受,碎星团内没人相信这是真的。 在这之前,韦士笔身上受的伤确实不轻,那是一名妖尊的濒死一击,加上魔尊的隔空咒杀,因果缠绕,无可躲避,只能靠神器镇压缓住,慢慢找解方,可经过团长救治后,明明已经没有立即危险,怎么会忽然伤势发作,暴病身亡的? 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阴谋气息,温去病等人感到不妥,决心彻查,不能让友人死得不明不白,但哪知隔日碎星团就遭到大难,全团覆灭,韦士笔暴病身亡的真相,也不言而喻。 这些是温去病等人已经明白的部分,所不能明白的,是一个死得透的人,是怎么又复活过来的?这一切……总该有个解释。 “……其实,伤势爆发,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韦士笔苦笑道:“李家的行动,我一早就料到的。” 三十二章 自己当皇帝 一语惊四座,韦士笔迟到六年的解释,震惊到武、尚两人,李家清算碎星团之事,他事先竟然已经有所知,若此事为真,为何他不曾提过?如果韦士笔示警,碎星团的悲剧不就可以避免? “阿笔……” 尚盖勇的声音,听来咬牙切齿,脸色生变,额上青筋冒起,眼中迅速泛起血丝,一丝丝怨毒抑制不住地往外溢,狰狞可怖的姿态,他悬挂在胸口的通灵古玉,都受到侵染,微微变色。 “冷静,冷静。” 温去病见状不妙,顾不上吐血吐到头晕眼花,忙站起来劝阻,“就算不替自己身体想,也请替我的钱包想想,这玉很贵……还有,话听得仔细一点,阿笔说的是料到,不是知道。” “……差别在哪?” 尚盖勇皱起眉头,望向武苍霓,武苍霓一脸无辜,望向温去病,不晓得该怎么解释。 温去病心中暗叹,总算是自家兄弟,老尚还算克制,如果不是遇上韦士笔,换了别个,老尚估计直接就出手,斗个不死不休了。 “……是我不好,没有把话说透。”韦士笔感叹道:“那时候,我早有预感,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历史上可多了,新帝国建立后,以碎星团的势大,李家岂能容忍?我们与李家的冲突,势在必行,既然横竖都是要冲突,他们难道不会先下手为强,在冲突发生之前,先把我们干掉?” 温去病、武苍霓对看一眼,这个道理其实非常简单,也没什么想不到的,事实上,大战中后期,碎星团逐渐崛起时,就有不少聪明人想过这点,温去病、武苍霓更因为晓得这样下去,绝对不会有好事,才强调创团时的理想,想把众人给拉回来。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洞见的事,也并不是韦士笔有多高瞻远瞩,事实上,碎星团上上下下,几乎都看到了这个可能,即便那些比较愚钝的,听团里那些聪明人说过几回后,也都心里有数,晓得可能的方向。 问题是,哪怕看到了危险,各人选择的应对策略,仍不相同。 温去病等人所选择的,是收束自身欲望,用纪律节制本身,与外界维持一个均衡,求取一个比较好的远景,希望能共存共荣。 这条路堪称品性高洁,甚至说得上伟大,但……也很反人类,因为正常的人,手握强大力量后,自然也有和力量一样大的欲望,几个人愿意在走向巅峰时,自我节制,收减本身欲望?这根本是痴人说梦。 大部分的碎星者,思维都很直线: 论功绩,我们功盖寰宇,整个人族都是被我们救起来的,大战时期,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朝廷与民众应该要体谅,我们如果不这么做,仗也打不下去,受害的只会是人族全体。 若大家不念前功,想要忘恩负义,来什么兔死狗烹,那么,论实力:碎星团世上无敌,四大武神战无不胜,连那么强大的妖魔,最终都折戟沉沙,区区李家、区区六郡豪族,大战时根本匍匐在妖魔脚下,丑态毕露,不是碎星团力挽狂澜,这些旧势力早都成为历史,有什么资格在战后跳出来叫板? 朝廷忌惮碎星团的实力,那是肯定会发生的事,但只要碎星团继续维持无敌的力量,持续让朝廷高不可攀,朝廷就算再忌惮,也不过想想,人忌惮天,难道还真能把天掀翻过去? 基于这个想法,碎星团就不该沉默,应该加倍夸耀武勇,让世人仰望,让四大武神犹如新世界的真神明,地位无可撼动,把骄兵悍将升格成神兵天将,朝廷不过凡人,只有膜拜的份,又怎会有忌惮? 而碎星团的实力,也不光是自身强大,外头更有诸多盟友,既与金刚寺交好,也和鲲鹏学宫往来密切,封刀盟、天斗剑阁、十字庵这些如日方中的新势力,与其说是与碎星团共同崛起,不如说根本是碎星团一手捧起,关系不是一般的铁,彼此交情稳固,任何人想要对付碎星团,就等于要对付这个大联盟。 就算朝廷真想要兔死狗烹,凭李家的些微力量,又有什么资格去摇撼这个同盟?去挑衅四大武神?别说六郡豪族,恐怕就连最贪利冒险的九外道,都不会有人烧坏脑子,与李家干这等同自杀行为的举动。 “……那时候,全团上下,都处在一种没由来的乐观气氛中,相信妖魔败退了,人间从此就是我们说了算,我们向朝廷要什么,朝廷不敢不给,我们是最强大的,只要我们摇头,李家的江山立刻要垮,他们之所以能称皇,不过是因为我们允许、我们不想要,不是因为他们有这实力……” 韦士笔回忆过去,表情迷惘,这让在场三人面面相觑,因为回忆起来,那时的气氛确实就是这样。 “……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我读过的史书,古往今来,和我们处境相若的个人或团体,从没有哪个不完蛋的,怎么我们就偏偏志得意满,觉得自己要变成新世界的神了?” 韦士笔握拳道:“最终我发现,关键问题……是在那个人的身上!我们太过倚赖那个人,即使他与我们的关系,始终若即若离,并没有比跟旁人亲密到哪去,我们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他一手捧出来的,是他的亲卫队,只要与他同在,什么也不用顾虑。” 这一点,现在听来,不过是废话一句,事实摆在眼前,所有人只能耻笑自己的愚蠢,但若在六年前,这声质问就是暮鼓晨钟,狠狠给碎星团所有人一巴掌,而且打完都还醒不过来。 ……谁能相信呢? 碎星团是那个人一手建立起来的,一直以来,从四大武神到团员们,都认为团长不过是个怪人,但碎星团内奇人异士众多,怪人到处都是,相较于那些真正怪到离谱的,团长顶多算是性情乖僻、冷淡,也没有多离经叛道,不足为怪。 那个人,捧起了碎星团,领导着大家一步步走向胜利,打倒了看似不可能被打倒的强大妖魔,虽然四大武神勇不可当,团员们个个效死,可所有人都心里有数,碎星团的奇迹,关键还是团长“领导有方”,是因为有了他,才有碎星团的胜利。 “……我们的一切,因他而来,他是头脑,我们是手脚、是爪牙,忠实完成他交付的每一件任务,享受他给出的好处,看着他坑遍各大势力,让碎星团迅速壮大,在那边对苦主哈哈大笑,从来没有怜悯之心,没有警惕……” 韦士笔道:“这很奇怪,感同身受,是人类的本能,我们都是人,看着别人被坑,我们不生同理心,却在那边爽翻天,从来也不担心类似的事发生在自己头上,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那时我总在思考这个问题。” 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做出这些恶事的是团长,是四大武神,享受利益的是团员全体,当自己也是这个利益体系的一分子,大把好处入袋,谁会怜悯受害者?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对底下的枯骨从无怜悯! “我们是那个人的手脚,受他驱使,与他是一体的,一个人再怎么性情乖戾,还是需要有手有脚;砍人的刀再怎么锋利,总不会把自己手脚剁下来……我们一直这么深信着,没谁觉得不对,但……万一不是这样呢?” 韦士笔苦笑道:“我是团里的挂名军师兼智囊,那个人的很多动作,都是挂我名字去干,或根本就让我去干的,我与他的接触,比其他人都多,感觉也比其他弟兄要更深刻,我常常觉得……那个人……很可怕,万一……哪天我们发现,一切只是我们自以为是,我们不过是用完就扔的工具,却自以为是手脚……万一哪一天……” 抬起头来,韦士笔满面骇然,似乎仍沉浸在那个恶梦里,历时多年仍无法醒来,而温去病等人的表情,更是复杂,都回想起当初。 与其说没有人想到,不如说,这是一个没有人敢去想的问题。 如果韦士笔在六年前提了这些话,温去病自忖只会拍拍他肩膀,要他别想太多,尚盖勇也只会说他是想多了,人生无常,不如多喝两杯比较实际,褒丽妲更会直斥他尽想些没用的,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问题,是不可以去想的! ……想了又能如何?那意味着对那个人的全面绝裂与反叛! ……一个人,如果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这日子还怎么过?人对于未来,总还是需要希望的。 不去看,不去多想,把恐怖的东西盖起来,埋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对真实的东西视而不见,这是大多数人选择的生活方式。 ……很可惜,应该要到来的灾厄,并不会因为这样逃避,就什么都不发生,最终,这杯苦酒成了现实,泼洒向碎星团全体,讨要大家已经积欠很久,本来就该偿还的债…… “……那时候,这些想法,让我压力很大,我不知道怎么去找人说,也不敢说,怕让那个人知道我在想这些……” 韦士笔苦笑一声,望向尚盖勇,“老尚,你还记不记得,封神前夕,我问你要不要干脆联手,推翻了姓李的一家,由我们上位,自己来组政权,自己当皇帝?” 篇后小剧场(紅包満五百加更 遇到那个人的时候,龙仙儿有过许多猜想,假若对方不是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而是真有通天本领的大人物,那……他到底能够给自己什么? 无论他要自己帮忙做什么,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自己目前就是个废人,除了这张脸与肉体,其余要什么没什么。 在宫里,自己没机会学什么,连看书的机会都没有,更谈不上学习知识,装疯卖傻的那段岁月,确实神智有伤,脑子都不太清醒。 武功,自己幼时只有一些浅浅根基,也都在被人打断手脚,敲碎掌骨的时候,废得干干净净。宫里的岁月,假如自己真有不错的武功,早就被人忌惮害死,一如自己结交的短命朋友…… 所以,要啥没啥的自己,真没多少东西好出卖,儿自己也绝不相信,那个人看上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就这么去出卖肉体或美色,因为,当前的自己,面黄肌瘦,不知情识趣,根本卖不到什么好价,更不值得为此把自己从宫里弄出来。 可以肯定,那个人在要求自己干活之前,肯定要先把自己培养起来,好比青楼妓馆之中,为了把姑娘卖个好价,要先培养姑娘学习琴棋书画、媚术舞技,把姑娘捧成红牌。 基于这理由,那个人教自己修文习武,都是意料中事,而且,要教一个肢体伤残的废人,学会武功,还必须是短短时间内急速增强,这确实需要通天手段,让自己对那个人充满期待。 直到他说了那句话…… “……登天去吧!” 听见这话,龙仙儿首个冒出的念头,就是自己果然撞上了江湖骗子,或是比自己还疯得彻底的精神病患。 ……光是让自己这样的废人能习武,还在短时间内变强,这就已经很不可思议,堪称回天之能,他居然说登天? ……踏足天阶,亿万中无一,是武人一世修练的终极梦想,哪怕是高手辈出的龙家,也不敢说出了多少天阶者,他居然说……让自己登天?这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喂,阿山媳妇,妳脸色不太好,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有,就是忽然有点头晕……” “少来这一套!妳那张脸上明明就写着:姑娘我读书少,你个神经病别忽悠我!” 蓝衫文士没好气道:“注意一点,少在脑里想那些让人不愉快的念头,以前常常有人当我是神经病,我在这方面很敏感的!” “……老师。” 一个声音突然插入,一个相貌堂堂,颇具威仪的俊秀青年,脸带几分病容,双眉深锁地走过来,“怎么那么大动静?外头砸死了两个花匠,还有那扇东西,又是什……唔。” 青年看见龙仙儿,眉头皱得更深,道:“孤王李昀峰,妳是……” 龙仙儿欠身一礼,“沧溟龙氏,龙仙儿,见过赵王殿下。” 身在赵王府,见到赵王,是很顺理成章的事,龙仙儿并不意外,但赵王称呼这一位为师,这两人的关系是…… “咳!” 蓝衫文士一声轻咳,“丫头,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妳的老板就是这位了,好好跟他干……呸,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是要妳好好跟着他干……呸,好像也不是那个意思,好好说句话真难啊……总之,这家伙是将来的真龙天子、人道之主、千古一帝,前程绝对远大。” 看龙仙儿满是质疑,像看见两个神经病的眼神,蓝衫文士望向李昀峰,道:“小李,给她来一下那个。” “……老师,这样不好吧?” “啰哩巴唆,要你干你就干,我要你含蕉了吗?你不当着面来一下,她怎么会相信?说不定还以为我们是两个神经病,出了门就举报我们。” 蓝衫文士坚持,李昀峰一脸尴尬,深呼吸一口气,双目一睁,身上气势骤变,像变了一个人,喝道:“朕即天子,万里江山,尽为朕有,尔等逆臣,图谋不轨,朕赐尔等一死!” 语毕,李昀峰转头就走,蓝衫文士对龙仙儿低声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他很有皇帝气派?有没有未来千古一帝的架势?其实现在还差了点,后头等到万民愿力加身,那就真正会够味道了。” 龙仙儿看着那个人,心里强烈生出一种误入歧途的感觉,刚才李昀峰的话,词听起来像是戏文,人更没有半点气势,感觉起来不是神经病就是超级中二,真亏他还能把这些话说出口……自己以后要跟着这老板干活?前途堪虑啊…… 不敢想太多,和蓝衫文士一同来到外头庭院,看着那座矗立在庭院里的庞然大物,上头起码过千条符咒,层层叠叠,封住那个门户似的巨物,给人一股不祥的感受。 蓝衫文士随手一挥,千百道封禁符咒瞬息消失,露出底下刻满人骨、骷髅形象的金属大门,门扉应声开启,里头黑黝黝的,仿佛深不见底,又好像通往某个异界,光是看着,就让人阵阵心惊肉跳。 看了门扉深洞一眼,又看看龙仙儿,蓝衫文士淡然道:“行了,脱掉衣服,然后进去。” 一阵稀嗦的衣物落地声,略嫌消瘦、却仍显丽质的美妙胴体,就这么出现在赵王府的庭院中,无视周边仆役的目光,迳自向黑洞走去,坦荡到无畏的态度,连蓝衫文士也不禁一奇。 “阿山媳妇,妳怎么全都不考虑的?” “……难道我还有得选吗?” “是没有,但大多数人不会那么早看清这点,浪费我很多时间。” “那我们就省点时间吧!” 龙仙儿不假思索,进了门后的深沉,听着两扇门扉重重地阖上,眼中所见再没有半点光,陷入彻底的黑暗,仿佛……象征着自己的未来。 大量的液体,自四面八方涌出,似是某种河水,冰寒刺骨,比自己此生遇过的任何冰水都还要森冷,仿佛一碰就能夺走所有的生命,自己整个身体浸泡在里头,一下就冷得意识昏沉,但体内深处,又有一股火热气息,自血脉中生出,维持住生命。 内外交攻,感觉是痛楚的,但最奇怪的是,那个人的声音,还是从外界清楚传来,在耳边响起。 “……血脉力量,是探究妳血脉的源头,在无数主流、支线之间,把最容易苏醒的那一支呼唤出来……妳的血脉,好像是冥府一脉……尸龙、骨龙之类,狠渣啊!不过,妳走运了,这具森罗万象因果颠倒箱,是我的战利品,其功用是穿透血脉之壁,沿着冥冥因果,连结往最尽头的血脉之祖……” 冰冷的冥河水中,魂魄仿佛消融,龙仙儿意识昏沉,觉得整个神魂像一下被拉脱离体,无数的冰冷丝线,穿透自己的魂魄,穿透肉体,像是把自己化为一尊魁儡。 “……然后,无视当事方的意愿,强行绑定,不得解除……妳走运了,这类血脉之祖,通常都是永恒者,至不济也是万古存在,普通神魔连跪着求见,想舔一下脚趾都难,妳却能强行绑定,献祭自身,纳灵接力,成为代行的容器,是几世修来的福份!” 深度迷离的意识,骤然一惊,却已经太迟,龙仙儿感觉到,仿佛有一个强大的意识,出现在自己体内,要接管整个肉体,并吞噬自己的魂灵……那种神魂破裂的痛,自己过去成受的所有磨难,都不足比拟于万一…… “……别以为人家愿意啊,祂也是被强行拉来的……成为永恒者的容器,瞬间就登天了,便宜妳啦,当然,什么事都有代价,妳神魂被吞噬,成为行尸走肉,这就是一步登天的价码……正常情形是这样啦……” 绝望与痛苦,紧攫住龙仙儿的神魂,这一瞬,她心头生出了悔意。 ……这真是好差劲的一笔交易……还真是冲着我的肉体而来…… 蓦地,紧闭后完全消失的门扉,重新出现,被强行拉开,占满整个空间的冥河水,连同内外相差的巨大灵压,一下倾泄出去。 “呜!” 拉开门的蓝衫男子,骤然承受灵压迎面轰击,痛哼一声,手摀着鼻子,蹲跪下来,好几秒才挣扎站起来,摀着口鼻,眼中骤亮。 “咦?老铁,怎么是你?好久不见,你没毛病……” 似是久逢故交的欢喜问候,龙仙儿却惊觉,正与自己融合、强势占领整个身躯的那道神魂,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像一只中了箭的兔子,飞也似的逃离撤出,眨眼间飙出亿万光年外…… 失去了附体神魔,龙仙儿身躯乏力,和大量倾泄出去的冥河水,一起跌出门去,冥河水一接触外界阳光,就消失不见,碧发美人的胴体,跌往地面。 在与地面将碰撞的一瞬,龙仙儿双目圆睁,一声尖啸,风云色变,狂暴的力量轰击地面,至美的雪白娇躯,飘浮起来,朦胧的内世界骤然出现。 “……这、这就是天阶……” 天雷狂响,龙仙儿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法置信,跟着,看到了站在前面,狂流着鼻血的蓝衫男子。 “……所以我超讨厌帮人行这仪式,每次都会搞到我见血……唔,妳状态还不错,下点功夫稳固境界,就能派上用场,至于后遗症,后头自己花时间,去和我龙皇老铁拔河吧!” “后遗症?”龙仙儿惊道:“这技术有后遗症的吗?” “什么技术都会有后遗症的,这个还好啦,顶多就是个别极衰的状态,绑定效果会透过血脉延伸出去,妳的血亲受到牵连,也发生类似的绑定作用,不过,这很难得啦,想要都要不来的……” 蓝衫男子鼻音奇重的一段话刚说完,一道天雷在空中怒鸣,透过两人超凡的灵觉,感应到这股波动延伸往老远以外的沧溟,响彻某座府第的上空。 ……难道…… 龙仙儿心生不祥之兆,望向蓝衫男子,后者看着天空,一阵错愕,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换过一副强势表情。 “看什么看?这是妳自己搞出来的,不是我搞的,所以不是我危及妳的亲人,我没违约!妳自己负责!” 意料之内的回答,龙仙儿暗自叹了口气,想向这个人追究,是毫无意义了,从今之后,自己的亲人……一定要靠自己来守护! 暗自握拳,龙仙儿许下了对自己的誓言…… “……对了,阿山媳妇,妳有内世界……”蓝衫男子皱眉道:“……就不用穿衣服了吗?” “呃!” 第一章 不曾携手的合作 被韦士笔一问,温去病、武苍霓的目光,都落在尚盖勇身上,后者也为之一愣,脑中闪过六年前的回忆。 “这个……我那时候哪可能会答应?我这辈子最恨就是争权夺利,还有什么王图霸业,我入碎星团,又不是为了最后自立为王的……” 尚盖勇的感慨,韦士笔与温去病都懂,他出身秦氏遗族,前半生最痛恨的,不是灭了秦氏王朝的李家人,而是那些明知不可为却为,千年来潜伏暗影之中,执着于复国夺权,逼着子子孙孙不住牺牲卖命,做出种种扭曲行为的同族人。 就因为是秦氏遗族,他的母亲惨死,父亲装聋作哑,最后也为了保住他离开而丧命,名符其实地家破人亡,在他心里,对李氏的不满,远远比不上对自家族人的切齿痛恨,既恨他们,也恨那个早该被放弃,却仍缠着自己不放的复国王图梦。 韦士笔的造反提案,换了别人,可能会被撩起熊熊的野心梦,但遇到尚盖勇,那真是全无吸引力,他想都不会想。 尚盖勇苦笑道:“……再说,那时候你和阿山都压力过大,常常精神昏起来,就胡言乱语,你没事说什么要造反当王,我哪知道你是说认真的?还是酒后糊涂,胡说八道,醒了却不认?” 温去病点头:“同感,那时候你也问过我要不要造反为王,我也当你是意识不清,随便胡说的,你如果很认真,就该用认真的方法提啊!” 武苍霓皱眉思索,沉吟道:“褒队长之前也提过,不如包袱收收,改投魔族,这个该认真听?还是算随口胡说?” 温去病皱眉道:“这个……不好说,要看当时状况,外加测谎仪器,才能判定个六成……就算能判定九成九也没用,她这人反覆无常,前一天可能真心想投敌,后一天就没兴趣了,可两个都是真的,这怎么算?” “……女人本来就很看心情啊,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难得的立场,武苍霓为香雪说话,道:“你还不是祝福过我,要我嫁人以后,好好过未来日子,这算你随口胡说?还是认真说的?” “呃……这个……我伤得重,还有些血没有吐完,我去吐一下,你们继续。” 惊觉自己掉了坑,温去病讪讪退出讨论,而韦士笔只有苦笑,摊手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个人对我们打算战后肃清,我装疯卖傻提醒几句,真假不定,就是他容忍的极限,而我要是认真提点,你们觉得我会有什么下场?” 从碎星团的结局,不难推见,韦士笔要是有明确动作,打乱那个人的布局,当时就会被处分掉,碎星团所不可缺的,从来就不是军师,哪怕把韦士笔给处理掉,也不会影响到什么,这是必然会出现的结果。 “……封神之战后,我看大事已定,最坏的结果随时会生,于是我就开始布局,试着先从棋盘上跳出去,借死遁走,起码先从那个人的耳目下离开。” 韦士笔叹道:“为了达成这目的,我故意放着伤不治,想办法让伤势恶化,让自己的暴病昏迷或身亡,显得不那么奇怪,就能找到理由跳出局外,在关键时候变局。” 说得难听点,这等于是丢下其他兄弟,自己偷跑求安全,实在不是什么高尚的行为,但反过来讲,明知大事已不可为,还不走一个是一个,坚持留下来陪大家一起送死,连个希望的火种、复仇的种子都没留下,这种愚义,也不是碎星团所提倡,因此,听到这么个解释,温去病和尚盖勇互看一眼,觉得都能理解。 ……换了自己,当时能采取的最佳策略,恐怕也只有这样了。 ……不过,既然有这样的打算,阿笔苦心孤诣,为什么最后一点也没挥效果,根本就没派上用场? ……恐怕,变外生变,计画出了意料之外的乱子。 “……我没能瞒过那个人……本来,就没什么能瞒得过他……” 韦士笔双手一摊,叹道:“我想提醒大家,可没人被我提醒到;我想瞒过那个人,偏偏他一早就识破我的布局……没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了,我过往还自诩有点小聪明,这次却栽得很彻底,哈哈……” 笑声干哑,满是苍凉意味,听在其余同伴耳中,多少都有些感触,也能猜想到后头生了什么事。 武苍霓道:“那个人……顺水推舟?” 尚盖勇奇道:“什么顺水推舟?推去哪里?” 不善权谋,尚盖勇反应稍迟,温去病和武苍霓却是立刻都想到了,因为换了自己,也会做相同的事。 对付聪明人,就像处理高度敏感的猎物,容易打草惊蛇,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顺着他们的计画,让他们自以为得计,成功瞒天过海,慢慢卸除戒心,然后在计画的关键点出手,一举把人坑掉。 碎星团以往没少干这样的事,而拿来用在韦士笔身上,关键点非常好抓,横竖你想玩假死,要瞒过所有人,那就在关键一点,帮你一把,让你假死变真死,所有人被你自己的后手瞒过,谁也不会来救你…… “……那个人,一早看透了我的布局,更知道我早服了冬眠冰露,要假死抽身,他在宴席上暗中点燃芥子禅香,逆转冰露药性,让我整个被冻住。” 韦士笔道:“我一入茅厕,寒劲就爆开来,被送到十字庵的时候,我能听、能感知,就是不能动弹,那时我便知道自己中计了,也晓得那个人不打算等太久,他选择在那时候动我,肯定很快就会处理大家,最好的时机,就是封赏大典之上,或是封赏大典前夜,我们戒心最松懈的时候……” 温去病和尚盖勇交换了一个目光,那天夜里,三大武神其实有过讨论,韦士笔的意外暴毙,确实已经勾起了三人的戒心,认为韦士笔的状况诡异,可能是有人背后下手,要嘛是妖魔的阴谋,要嘛是李家有异心。 如果是李家有问题,那隔日的封赏大典,就会非常危险,三人因此研议对策,但得自那个人的命令,却表示李家没问题,不用大惊小怪。 长期战争,碎星团几乎无时不刻承受着重压,也因此,在封神之战完结,妖魔都被彻底封断在次元的另一头后,碎星团的斗志与战意,也几乎一夕崩溃了,没有人还想要上战场,人人都只憧憬着封赏与美好未来,就连那些不慕荣华富贵的,都满脑子想要解甲归田,好好休息…… 在这种情形下,就算把全团集中起来,明令提高警觉,大家都从命,实际上也难以执行。早已溃散掉的军心,不是那么容易拉回来,而贾伯斯更没留这个机会给人,一放倒韦士笔,立刻就动手,全面肃清碎星者。 刹时间,温去病脑中掠过一个念头,就是韦士笔的行动,或许意外打草惊蛇,让那个人决定提前动手,就算原本的打算,是要在封赏大典上翻脸大屠杀,也因为韦士笔的事,提前一个晚上动手。 而那个人是在日出之前,现封神台将倾,臭着脸回来宣布的,如果原计画是在封赏大典上动手,是不是整件事就能消于无形,压根就不会生了? 这么说的话,韦士笔的行动,不就成了自作聪明,把一场可以消弭无形的巨祸,真正促成生了?罪魁祸原来就是他? 温去病被自己这想法吓到呆掉,用力摇了摇头,把这荒唐的念头甩出脑外,但甫一抬头,与武苍霓目光相对,从对方一脸惊愣的表情,显然她也想到了一起去。 不过,双方的眼神立即变得严肃,透过目光,告诫彼此,这话绝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后果难料,怕的还不是韦士笔,而是尚盖勇。 尚盖勇如今性情激烈,易走极端,还容易走到死胡同里面,如果引起莫名猜疑,他越想越偏,后果必然难料。 “……我被困十字庵时,竭力运气挣脱,最终驱散冰露之毒,但事情已然生,而我也落到密侦司手上。” 韦士笔道:“这些年里,密侦司对我日夜拷打,逼问我手上的资源,当初团里的很多库藏,地方只有我与那个人知道,那个人似乎没把这些信息留下,密侦司逼问于我,我与他们周旋,最终找到机会逃跑……” 话没说得太清楚,但韦士笔落到密侦司手上一事,这些年里,都没露风声,显然被列为最高机密,只有龙仙儿一个知道。 “……龙仙儿在我身上做了手脚,我虽逃脱,时间也不可能太久,但与她周旋的那些时日,我现她心有不甘,想要从狗皇帝的压制下挣脱,双方之间存有矛盾,于是我针对这点布计,带着羲皇玺自投罗网,刺杀李氏亲族。” 韦士笔道:“我与她未曾联手,也没有串谋,但我看得出她的心思,加以设计,我想她可能也看出了我一些线索,放水配合,最终达到同一目的,成功干掉了狗皇帝,这是……不曾携手的共同合作。” 第二章 完成复仇 一串前事,韦士笔娓娓道来,三名战友听了,疑惑渐解,却也不胜唏嘘,当年碎星团溃灭,众人如在五里雾中,半天摸不着头脑,事后回想,仍然觉得云雾缭绕,谜团重重,但原来……还是有个明白人的。 ……虽然,哪怕是明白人,最后也没能逃开出去。 “往者已矣!”武苍霓振奋道:“我们应该展望未来,现在狗皇帝已经被干掉,大仇已报,我们战力坚强,天下再无抗手,只要大家团结,这块大地尽在我们掌握中。” “战力坚强?”温去病哂道:“这里又没外人,何必自欺欺人?妳看看那精美的十二妖魔神煞,妳哪里有信心觉得大地尽在我们掌握中?” 韦士笔道:“阿山,十二神煞当初是你提出的构想,你最知道底细,那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弱点?” “……那是我的得意杰作。”温去病苦笑道:“如果白日梦也能算杰作的话。” 那是在某次被硬逼着加班,熬夜熬到神志不清时,被逼出来的创作。 天阶遗蜕,是战场上最宝贵的资源,碎星团总冲在战场的第一线,获得天阶遗蜕的机会,也远较其他势力为多,不知有多少人为此垂涎忌妒,但得到的多了,碎星团也有碎星团的苦恼。 常识中,天阶者遗蜕六具、七具,足以匹敌同境界的一名生者,这个比数,随着天阶者遗蜕的灵智有无而缩短,如果碰到灵识完整重生的极稀有状态,比数甚至可能完全逆转……不过,这是理想状态,而世事往往不那么理想,尤其是碎星团面对的情形。 “……天阶者凝结法身,不是虚渺无形,就是金刚不坏,山陆陵的肉身之强,几乎不逊于任何天阶者,但反过来说,大多天阶者的法身,都堪比山陆陵,所以,天阶者遗蜕是很难被破坏的……这些都是我们自以为是的啦。” 温去病哂道:“那个人传授给我们的一堆杀招,威力都是变态级的,连天阶者也承受不住,死的时候常常支离破碎,尸首不全,更别说后头我们恶名昭彰,那些重伤在我们手里的天阶妖魔,宁死不屈,都选择自爆,落在我们手里的遗蜕都是七零八落。” 被温去病的话提醒,尚盖勇、韦士笔都露出微笑,能打得那些妖尊、魔尊如落水狗,是人族无上荣耀,不过站在战利品的角度,就比较尴尬。 外人不知道,但两人都有印象,有一回两人又尴尬地送天阶者遗蜕过去时,山陆陵气到拿起大火钳就追着冲出来打人。 “又来?六具天阶遗蜕,有可能匹敌一名天阶尊者,但看看你们给了我什么?这一堆断手、断脚,碎尸块,你要我怎么办?拿这些手手脚脚,让它们生出灵识,去和敌人拚死活吗?” “别、别气啊,不是还可以拿来造器吗?天阶者的尸骸,素来就是神兵、神器的最佳素材啊!” “注意你自己的话!是天阶者的尸骸,不是他妈的碎尸块,每一块都碎成这样,你要我造什么?造个套子,给你们两个王八蛋戴头上,下次开战让敌人尊者认不出你们,不会自爆?” “镇定啊,老尚的建议你不喜欢,那可以照老方法,拿去炼药炼丹啊!天阶者的血肉,也是灵药不可多得的主材,以往不都这么干吗?” “我干你娘啦!我是技师,不是药师!炼药我不是专门的,很多都白白浪费了,而且,除非有仙界的技术,否则我们炼出来的灵丹,你以为几个人能吃?给你们吞下去,直接就炸粉碎了,你还真以为是好办法吗?” 那时候,山陆陵为着眼前的一堆碎料,白白承受人们的觊觎与非议,却无法实质运用而浪费,为之苦恼异常。 “……被你们这帮浑帐逼急了,最终我开始构思,如何把碎尸块拼组应用,然后有了妖魔神煞的构想。” 温去病沉吟道:“拚凑妖魔之尸,刻印法阵,导引灵识新生,基本可分两种类型,正攻型的,纯以妖尊法身拼凑,妖的强度远胜人类,集群妖而成的尸骸,强猛霸道,纵横无敌;辅助型与异能型的,是妖尊、魔尊的尸骸拼出,魔躯无形,妖体强韧,这两者的结合,会生出一些奇异变化,出现特异功能……” “妖魔合一?” 尚盖勇皱眉道:“我从鬼族得到的消息,妖界、魔界亿万年来,都试图寻找结合彼此之长,妖魔合一的法门,认为这样能生出超越极限的大威能,但始终也未能成功……” 诸天万界,神、仙、佛、妖、魔、鬼,各有不同的特性与修练轨迹,虽然颇有相互借鉴之处,但核心各自独立,连兼修都很危险,别说浑成合一了。 妖魔合一,这个课题,表面上只是追求强化,本质却是穷究各自道路,打破世界法则的先天限制,追求超脱的终极课题,真是谈何容易?别说亿万年之久,就算再过亿万年,也未必能有什么进展。 尚盖勇道:“那么多永恒者、万古存在都束手无策的项目,阿山你居然搞定了,你……” “想太多!”温去病冷冷道:“只是把一些尸体生拼硬凑,再设法开启灵识,连控制都有问题,不过勉强能用……好吧,真的很勉强,离那个终极课题还有好远的距离,想凭这来脸上贴金,只是自我感觉良好。” 武苍霓道:“那也就是说……妖魔神煞,是有弱点的?” 温去病道:“肯定有,妖魔神煞只是我提出的一个构想,整理出了一些路径,照着干是做得出来,却肯定有瑕疵……对喔,怪不得是十二神煞组阵出来,用群体掩饰单体的问题,这招我也常用。” 听到这么说,三人都用力点头,这种策略碎星团确实没少用,单体有问题的东西,组阵发动,反正组阵的时候不用移动,谁看得出有没有移动、灵活度的问题? 武苍霓道:“妖魔神煞如果有破绽可寻,就不是不能对付,后头……我们该怎么办?总该先拿个主意吧?” 对武苍霓来说,这也是个颇新奇的感受,以往在碎星团中,自己是有影响力的,但要说决策权……在第一大队开会时,自己说了算的机会不小,可问题若上升到全团,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基本是四大武神说了算,自己不过是个副队长,能提意见的机会有限,顶多就是因为山陆陵说话慢,不太开口,自己代言,却算不上自身意见。 如今,情况不一样了,碎星团死到没剩下几个人,唯我独尊的团长又跑路了,自己身登天阶,足堪问道顶峰,在讨论今后路线的关键问题上,肯定绕不开自己,自己终于进了碎星团的决策阶层。 尚盖勇道:“别的先不管,当务之急是阿笔的伤,把他的伤治好,我们的力量才完整。” 武苍霓暗自点头,对尚盖勇的反应不感意外,这男人一向重视情义,却没什么大局观,会要求先治疗韦士笔很正常,虽然,从道理上来说,韦士笔伤愈,力量恢复,己方多一名天阶者坐镇,绝对影响大局,可这毕竟不是自己想听到的宏观大方向。 李昀峰已死,密侦司夺权成功,帝国尽落入龙仙儿的掌握,正是乱局初始,换了在平时,已经甚为不妙,更别说诸天神魔即将归来,封神台随时倾塌,不管是谁掌握帝国大权,都要面对这些问题。 与各路神魔是战是和?对龙仙儿该杀或该谈?要怎么引导开拓碎星团的前路?藏在海外的那批碎星者是不是该招回?后头碎星团是该独善其身?或是抢占主动位置,人间为王? 这些全都是眼前该决定的当务之急,可尚盖勇未提,只表示要先救韦士笔,这让武苍霓心中叹息,但某方面而言,也松了口气。 ……现在的尚盖勇,与鬼族到底往来得有多深?鬼界对他的影响力有多大?这些都是未知数,如果他反常地提出诸多想法,强势主导碎星团的未来走向,这恐怕会让自己更为不安。 说到底,这些事,还是只能靠温去病拿主意,也唯有他的意见,才能让尚盖勇不起猜忌,韦士笔接受点头…… “……我附议。”温去病道:“治疗阿笔,恢复我方的天阶战力,是当前第一要务。” 感受到身后武苍霓的灼热视线,温去病心里苦笑,自己的这个附议,武苍霓肯定不满,这不是她想听的东西,但……她想听的东西,自己又不太说得出。 自己的定位是复仇者,复仇只管破坏,不管其他,就算牺牲生命,玉石俱焚也无惧,但……复仇成功,人却没死,所要面临的,就是如何收拾残局,意味着要站出来扛事,担负起对整个世界、对人族的责任,这……就是牵涉得大了。 “……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但身为当事人,我有另一个提案。” 韦士笔正色道:“我的伤无所谓,可碎星团的仇不能算,我提议……摧毁两座封神台,完成我们的复仇!” 第三章 当前所急 温去病不是没想过,会听到类似的话语,毕竟连自己都常常生出这样的念头,前半生为了全人类拚死拚活,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才开创了他妈的太平盛世,最后却被人这样坑,有时想想,真想把封神台一口气砸了,自暴自弃到底。 连自己都有这样的想法,就更不用说尚盖勇与香雪了,这两个人恨火燎原,卯起来想要消灭全人族,化大地为炼狱,一点也不奇怪,但自己确实不曾想过,这话会出自韦士笔口中…… “……看什么?我的话很奇怪吗?别告诉我你们从不曾这样想过!” 韦士笔道:“我们冲锋陷阵的时候,所有人都把我们推在前面,那个人当我们是用完就丢的道具,李家利用我们,至于什么平民百姓……需要人救,就捧我们当英雄,不需要我们了,就放任我们去死……我问问你们,你们还有人想要当救世英雄吗?” 尚盖勇冷笑出声,温去病双手托胸,似乎陷入沉思,武苍霓晓得这不是自己该开口的时候,说了也是坏事,却不能不站出来。 “韦帅,我们对抗妖魔,是为了自己的理念,与保卫亲友,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人的感谢……” “我同意,但我们也不是为了被人忘恩负义,落井下石,所以才干这些事的吧?至于保卫亲友……” 韦士笔耸耸肩,摊手道:“在这里的各位,我想问问,你们还剩下多少亲友?我们还剩下多少团员?他们又还剩下多少亲友?” 聪明人出口的杀伤力,确实不是普通人能比,武苍霓一下开不了口。 碎星者的亲友,素来是一个不能提的软肋,大战时,就没有得到照顾,大战之后,碎星团被肃清,家属也一同遭难,“碎星团的亲友”一词,现在成了一个不能提的禁忌,稍微一提,就是一笔笔的血债。 而这更是武苍霓不能碰的话题,自己虽然因为身为碎星者,遭到打压,可自己是大家族的千金,亲友得到保护,没有受到清洗,得保平安,和其他人不一样,提起来就是招人恨。 韦士笔道:“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眼前情势,正是天助我等,也是对这群雪中送屎,锦上添花的无辜之人,最好的回报,我们也不用报复加害,只要先摧毁封神台,就够看的了。” 一个提案,后续就要看其他人的反应,武苍霓望向尚盖勇,发现他的目光望向温去病,似在等候温去病的答案,然而,他本身的眼神却很振奋,仿佛被这个提案勾起了兴趣,无疑对这提案是赞同的。 这情形也不意外,甚至可以说,尚盖勇还能维持理性,顾虑着温去病的意见,这就已经够惊喜的了…… ……倒是韦士笔,这个团里的好好先生,竟然这么剑走偏锋,提出激进的意见,看来这段日子的连连拷打,非人生活,让他有了不小的改变。 ……幸好,褒丽妲不在,否则直接三对一,根本没什么可讨论的,碎星团转为灭世集团,以向人族复仇为首要目的。 “……我明白这想法,很有诱惑力。”承受三方的目光,温去病态度淡然,道:“不过我的意见没变,眼下第一重要的,是先帮阿笔疗伤,解除身上的封禁,恢复力量,然后……我们本身的力量,也有进一步提升的必要,想搅动风云,上头还有大能压着,不考虑这点,光在这里计画半天,这和井底之蛙有什么分别?” 这话出来,其他人都没声音了,之前山陆陵是比较不讲话,保持形象,现在回归了原身,要说什么高大上的话,一样说得溜。 面面俱到的考虑,没人能说不对,但谁也不蠢,这话很明显是和稀泥,而这也表示,温去病不想在这个节点上做出判断。 ……而这似乎也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好吧!” 武苍霓点头道:“队长和尚帅的话有道理,先助韦帅疗伤,并且整合我们的实力,但韦帅的伤……” 这显然也是一个头痛问题,别看当下碎星团四大天阶聚首,个个举手翻江倒海,无可匹敌,但说到治伤,这里四个没一个是专门,勉强急救还可以打混一下,真要解疑难杂症,就没一个能上枱面。 过去,碎星团专门把医疗这块独立出来,与董机杼带领的一群女医者合作,各种医疗资源都倾注到她那边去,有什么伤难杂病,也是全扔给她们解决,没有培植自身的医疗人才。 古怪的安排,因为那个人与董机杼的暧昧私情,没人质疑,就这么一路过来,而今回想,那个人肯定一早划分好,医疗人才是要保留下来,成为新时代的重要资源,所以刻意从碎星团中划分出来,后头清算时不会被波及。 而今,韦士笔有伤,总不好直接扛了人去十字庵求解,月光神尼会否点头,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 尚盖勇双拳互击一记,恨恨道:“普天之下,我就不信除了十字庵,再无医道能手,总有其他的能人。” “有啊!”温去病耸肩道:“玉虚真宗的杂毛们,他们治疗很有一手,大战时后,很多问题也是靠他们回去翻书搞定的,要不……” 话一出,韦士笔、尚盖勇,甚至旁边的武苍霓都连连摇手,完全不能接受。 玉虚真宗,渊远流长,堪称大地最传承久远的第一派,里头的道士钻研丹药,也兼通医道,曾经有很长的时间,他们的医者都是大地第一,但这批修道人的心眼太多、算计太多,在这方面名声不好,不但在索取诊金上狮子大开口,更还偷施暗手,在伤、病患身上做手脚,引人诟病。 大战时,因为有那个人做后盾,玉虚真宗与碎星团的勾心斗角,输得一败涂地,弄到那些上仙们看到碎星者都心惊肉跳,但现在没了那个人,温去病等人可不敢送上门去被宰。 “不妥,玉虚真宗的杂毛,岂可轻信?”尚盖勇沉吟道:“不若,还是弄到我那去,由我来找找门道,或许……” 这一回,换成温去病、武苍霓脸色大变,波浪鼓一般的摇头、摇手,压根不敢考虑。 尚盖勇背后的极乐堂,或许保存了前朝的某些技术和宝贝,能出人意料也不一定,但有更大的可能,尚盖勇背靠鬼族,是去向鬼族求取援助,那鬼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援手? 要论起背后的凶险程度,鬼族根本不是玉虚真宗能比的,真是宁死都别和那边搭手。 韦士笔看温、武两人的表现,脸上微微抽搐,低声道:“老尚找的门道,有什么不妥吗?” 这一问,温、武两人的感受,更是如同哑巴吃黄莲,满腹委屈说不出。 ……那当然是大大不妥的,可是我们不好当面说。 “……算了。”尚盖勇悻悻然道:“我自己事自己知,那帮家伙确实不是好选择,少接触为妙。” 尚盖勇能这么说,也让温去病、武苍霓松了口气,因为这多少也代表,尚盖勇在与鬼族的往来间,还维持着相当的理性,并没有完全倒向那边,更没有被那边操控,多少留下几分余地。 不过,到目前为止,好像所有的门路都被否决,那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刚刚还在自夸无敌的碎星者们,实践的第一步,就是非常样衰地四处寻访名医? 三人面面相觑,韦士笔也无计可施,最后,还是温去病开了口。 “单纯找某个势力或族类帮手,就算能成也隐患多多,不若……试试看那一位?” 温去病往外撇了撇嘴,英灵殿外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都皱起眉头,却又缓缓点头。 武苍霓道:“太一也是信不过,但比起单纯求助某族,确实还不如引入神魔博弈,相互制衡。” 尚盖勇质疑道:“但太一那边交易物资容易,想靠祂来解疑难杂问,那就需要琅嬛类的异宝,诸天神魔素来不轻易放出这类物件,你们打算怎么问?” 这确实是棘手问题,如果太一那么容易回答问题,这世上何来这么多的不解之谜?诸天神魔联合,解答不出的问题实在很少…… “或许有办法。”温去病道:“我有一个助手,她有一项因果类技能,之前也曾经在太一那边找到线索,如若因果不重的话……” 碎星团一向说干就干,这边话一说定,众人马上起身,准备前往神魔空间,龙云儿早就被安排在那边等人,刚好会合,但在出发之前,韦士笔看着封神台,怔怔出神。 温去病道:“阿笔,看什么呢?真想打坏它?” “……就算我不动手,难道你以为它能撑多久?看这样子,顶多就一年吧,还在持续恶化咧。” 韦士笔道:“但我很好奇,那个人是拿什么来镇压封神台的?能把封神台强行维持住,这可不易,背后的那股力量,是什么?如果是器械,那是神兵?还是神器?” 说着,韦士笔的目光,隔空投向那行人止步,无法企及的封神台第三层,在顶上宝光氤氲处,或许有着答案。 第四章 奖赏 碎星团的四名天阶者,论起医道,那是一个擅长的都没有,但四人的天阶境界摆在那里,花点力气去探测,总能够得到些结果。 在联手试探下,得到的结果,也颇为令人吃惊,温去病反覆确认后,最终叹道:“除了我们团里的资源,那个人恐怕还留了些私货下来,这种神魔混合技,我以前没看过。” “那个封禁法印,同时有神界和魔界的气息,真诡异。”武苍霓道:“神与魔,不是背道而驰,水火不容的吗?为什么会有这两族的混合技巧?” 温去病耸肩道:“天晓得,说是水火不容,其实谁知道啊,我们在大战中,又没有真正接触到神族,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反正,有一个道理,我相信放诸周天万界都准,就是只要有共通的敌人,什么仇家都能谈联手。” 状况不明,但至少多了一条线索,龙仙儿施加在韦士笔身上的神魔封禁,如果要拆解,也只能使用兼具神魔属性的技巧或物件,温去病记得,神族属性特殊,当前的人间,恐怕没有几件具有神属性的神物,更别说还兼具神魔双极之气。 “……只能找太一买了,但类似的东西,恐怕不会便宜,我手上金叶不多,你们……” 温去病回看同伴,那边一个比一个表情尴尬。 武苍霓虽是天阶者,但踏足未久,之前又没和太一接触,自然没什么相互交易,积攒金叶的机会;尚盖勇就更不用说,他是个讲义气、够实在的好兄弟与战士,却基本没有生意头脑,以前与太一交易时,被坑得最惨的就是他,常常卖了一堆东西,不知不觉被占一堆便宜。 “……不懂得销赃的贼,没有资格当神盗!” 之前,温去病就这么骂过好几次,这回,尚盖勇帐上金叶数依然少到让人心酸,看来若不是存有忌惮,不敢与太一交易,就是讨不到便宜,又被宰得辛酸痛楚。 “喂,别看不起人啊。”尚盖勇脸上变色,“金叶我没有,但我有宝啊,再怎么说,我也是神盗,随身带个几件宝贝,那也是很正常的,我用宝换金叶,不也成吗?” 温去病惊疑道:“你有什么宝?别是什么骨肉血之类的……怨魂阴魄什么的也不要。” 各族所持有的特产物,皆有不同,妖族基本上是大量的肉体组织,鬼族则是腐血烂肉或是阴灵怨魂,尚盖勇能拿出来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看不起人,那些怎能算宝?”尚盖勇手一翻,取出一物,虽然只是不完整的残块,还有许多裂痕,却着实令众人吃惊。 韦士笔瞪眼道:“羲、羲皇玺?这东西不是应该已经毁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武苍霓不知羲皇玺之为物,温去病却明白过来,道:“原来如此,不愧是老尚,除了你,普天下大概再没别人了。” 李昀峰为了提升修为,吸纳羲皇玺于体内,中了韦士笔的计,成为致命破绽,在最后一击时,羲皇玺本来应该被引爆而碎裂,但当时在场的却还有一名尚盖勇。 神盗绝技.天地大黏手。 靠着这套神技,尚盖勇在千钧一发之刻,将羲皇玺隔空偷取到手,这其中还有不少运气成分,毕竟当时羲皇玺是爆炸中的状态,强行取来,没在外头也爆一次,着实幸运。 尚盖勇道:“本来,我是想说后头拿来做点什么的,不过,直接卖给太一,这应该也算为弟兄做点什么,不要紧的。” 武苍霓不知典故,但温去病、韦士笔都清楚,这原本就是他抽奖取得之物,兜兜转转一圈,重回他手里,他还愿意为了兄弟拿出来,这份情谊,委实令人激动。 “不过……”温去病皱眉道:“羲皇玺坏得七七八八,就算是古老帝器,但恐怕也没剩多少价值了,太一又那么不要脸,这能换到多少?” 说到这点,人人心里都没底,只有实际算了价钱,才知道底细,而当众人进入神魔空间,茫茫一片星海中,龙云儿早就等在那里,一见众人,立刻就迎了上来。 尚盖勇、韦士笔和龙云儿都是初见面,龙云儿见到偶像,恭恭敬敬地弯腰一拜,喊了声“尚帅、韦帅”,尚盖勇堪称实在人,打量了龙云儿两眼后,问道:“挺水灵的一个小媳妇,妳是正的?还是小的?”问完,就掏口袋,预备给见面礼。 这反应,龙云儿被问得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回答,武苍霓则一脸错愕,眼神看起来都有杀气,而温去病的表情……活像是正被人架在火上烤。 ……老尚,我与你情义相挺,你没事就往我后院放火?我他妈的容易吗? 还好,大家做了多年兄弟,这个出了包,总还是有人来圆的。 “哦……好高等级的精神迷彩,手法巧妙,别说地阶,就算天阶都很容易先入为主,无法看透。” 韦士笔端详着龙云儿,道:“姑娘应该是个好人,小妲肯定很喜欢妳,才会愿意为妳花这么繁复的手工,她向来没耐心的。” “什么?” 最为惊愕的,仍是武苍霓,自己竟然全没看出龙云儿有伪装,褒丽妲这一手,可真把自己坑得不浅,不过,都已经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需要隐瞒?这姑娘仍套着精神迷彩,是在遮掩什么? 武苍霓着实纳闷,但话到嘴边,看见龙云儿往这边歉然一揖,又化为淡然,不管怎么说,自己又不是三姑六婆,对刺探别人的隐私,没有一点兴趣,哪怕可能牵涉温去病,但自己若因此就失去淡定心境,变成善妒八婆,那还不如直接一拳轰爆脑袋算了…… 温去病看了武苍霓一眼,心里暗笑,口中却道:“对了,怎么只妳一个?没拉别人过来吗?” “嗯,总觉得……不太方便,大家各有各的事。” 在这里等着的,只有龙云儿一人,之前携手合作的小伙伴,都在战后各自散去,司徒小书赶去照看父亲的伤势,司徒诲人两度受创,伤势着实严重,让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必须守护在父亲身旁;龙灵儿也回到天斗剑阁的驻地,与同门在一起。 作为姊姊,龙云儿很想把妹妹留下,大姐都成那样了,自己就算对龙家还要保密身分,总没必要还对小妹藏着,其实可以坦白相认了。 不过,刺杀皇帝后,情势动荡,己方是凶是吉,安危未定,拉小妹过来,不见得安全,还是姑且让她回天斗剑阁去,那边肯定最安全。 而且,自己还必须把战利品先带来结算…… 地宫的一场乱战结束,大多数的人都没占到便宜,龙云儿却是例外,身负天地大黏手的她,在同伴掩护下,置身乱局,简直是如鱼得水,放手大捞。 之前温去病就有过提示,这场大竞有不小的可能无疾而终,分数牌随便抢抢就好,志不在得名,尽量多蒐集物资比较有利,因此,认真执行这命令的龙云儿,频频生出“这次简直捞到翻过去”的感觉。 如果是别人,直接把东西带来,往太一那边一扔,就可以等着收金叶了,但龙云儿的背后有温去病,如果什么东西都直接卖掉,未免可惜,总要先给他过目一次,鉴定有没有加工后赚更多的价值,才能脱手。 “这次行动的所得,基本都在这里,请家主过目。” 龙云儿将芥子环中的库藏,往地上一撒,连串金铁玉石碰撞之声,很快就堆满了脚边。 “哇!收获不少啊。” 出声的是韦士笔,他以往保管碎星团的资源库藏,眼界奇高,龙云儿这一番巧取豪夺的战利品虽多,最高都只是宝兵、宝器等级,又如何能得他一赞?这下纯粹鼓励一下小女孩而已。 尚盖勇也竖起大拇指,表露夸赞,同样也是鼓励,他是堂堂神盗,什么宝物没有见过,自也不会看得上这些小物,不过是一同对后辈鼓励而已。 温去病看在眼里,倒是颇乐,再瞥一眼龙云儿的所得,基本都是宝兵、宝器之类,虽然自己身登天阶后,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但以龙云儿的境界,能在混战中窃得那么多的战利品,委实不容易,自己也该有所表态,用力地夸夸她。 要夸,就要挑点有价值的战利品来夸,温去病侧目一瞥,本想辨认几件特别厉害的宝兵出来,却不料看见一物,登时一惊。 “这是……” 温去病蹲在地上,拾起一个小方盒,盒子刻成太阳之形,神光缭绕,阳气逼人,温去病随手一翻,太阳盒盖掀开,里头赫然盛满药膏,金芒灿然,透着一股暖热之气。 同伴们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目光也跟着扫过来,尚盖勇更第一时间辨认出来,“神界的纯阳正气膏?这班东西也把手伸到人间来了?” 韦士笔摇头道:“这也没什么好稀奇,太一都进来了,要买些神界物品,也不是那么难吧?” 话方落,龙云儿讪讪道:“这个……不是买来的,是我……完成亢金龙任务的奖赏。” 第五章 任务再开 地宫里的一战,温去病等人没怎么接触到,纯凭气息感知,在兵荒马乱中,也感应不了太多,只有一点是能确认的,就是太一传了两道紧急指令。 这两道相互冲突的指令,旁人不知所措,对温去病这类熟知太一内情的人,却没什么好奇怪的。 肯定是太一背后的诸天神魔,进行了博弈,而且剧烈冲突,才会走出这一步来。 不过,也确实有些令人不解的地方,正常来说,太一的每道命令,都是背后神魔势力博弈的结果,可这些博弈,通常只是过程,最后体现出来的,就只有一个结论,必须在其中细细品味,才能体会这其中的利益平衡。 这一回……情况却大不相同,直接两道截然不同的指令砸下来,这代表,背后的神魔博弈,无法形成共识,整个撕破脸,各行其是,让太一直接抛了两道命令下来,并且令行紧急,为了驱使人们行动,这两道命令甚至没任何失败惩罚。 平时,领取太一的行动命令,都会明说若不能完成,将遭受什么样的惩处,少则扣金叶,多则抹杀,这回连惩罚但书都没有,哪是太一的正常作风? “……命令的本身……”武苍霓沉吟道:“亢金龙与诸天神魔有连结?诸天神魔对他夺取龙气一事有分歧,有的要阻、有的要助,可……他一个人得龙气与否,有重要到影响诸天万界?” 这也正是众人心头的困惑,温去病等人皱眉思索,一时难解。 亢金龙是当着众人的面登天证道,为时未久,短短时日内,就算饱吸龙气后,实力进阶,也不过提升到天阶二重,对人族自然是了不起,可放于诸天万界,连大能都还算不上,有什么资格令太一震动,降下指令来? 韦士笔道:“这也难说,神魔博弈,不是仅仅着眼于目前,搞不好是后头的万古存在、永恒者,忽然看出未来走向,于是逆反时光,想在当前节点做出改变,这些听来玄乎,不过……据说是有过前例的。” 众人纷纷点头,尚盖勇却想到了一点异常,问道:“妳接了任务?但最后,亢金龙不是吸到龙气了?这些奖励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点想想确实古怪,众人目光重新落回龙云儿身上,就看她尴尬点头,道:“我那时候想说……反正没有惩罚条款,这个行动能不能成,还不好说,既然我们这边人多,不如……不如……” 众人闻言一怔,温去病、韦士笔首先反应过来,齐齐喊了一声“妙”。 己方没有天阶,如何去阻亢金龙得龙气?这个任务,赢面显然不大,横竖没有失败惩罚,那当然是往胜算高的那边下注。 亢金龙是要拦的,但领取任务,却不见得要和行动相符,龙云儿为了阻挡亢金龙而战,那是必然,可谁也没想到,她会别出一记妙着,把注码压在相反的方向。 温去病笑道:“干得好,不愧是我们家的人,不管任务成败,两头都有得赚,非常好,非常好啊!” 一句“我们家的人”,龙云儿听得眉飞色舞,但在众人欢喜中,武苍霓却皱眉提问,“亢金龙吸取了龙气,任务成功,背后的神魔给予奖励,但……怎么都是神界的东西?” 龙云儿本想回答,只要有五千金叶入袋,随机奖品是哪家所赠,并不重要,但转念一想,事情确实有蹊跷之处。 亢金龙野心勃勃,他夺取李家龙气,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神佛要阻、妖魔要助,都是可以理解的事,但如今亢金龙功成,背后支持他的神魔给奖品,全都是神界物品,难道支持他的竟是神界? “对了,奖品还有几样……” 龙云儿翻出芥子环,从中又取出几件事物,武苍霓是有看没有懂,但另外三位都是眼利之人,辨宝识物,一下就已经认出来。 尚盖勇道:“九重天露、一品仙霞、三三生化草……这些都是神界、仙界的产物,这笔帐好怪啊?” 韦士笔摇头道:“不好说,妖魔多诈,弄些神界、仙界产物来当奖品,惑人耳目,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即使真是仙神在背后支持……也很难讲,或许是牵系到未来某个节点的时光之变,超乎正邪,也或许……谁知道呢,神魔妖仙之属,也不代表正邪善恶啊!” 这里没有三岁小孩,也没有人会单纯认为,正邪善恶,就一定和神魔之属有关,一切的行动,背后都是为了利益。 魔族、妖族天性嗜血,喜好杀戮与毁灭,他们可能杀掉某个坏人,做了好事,背后动机不是为了行善,就只是为了本身的利益。 反过来说,神族、仙界也很可能为了救人护世,放任一场大洪水,灭掉千万人命,这固然是残忍至极的动作,可理由却很正气。 不同的行为,被赋予不同的意义,端看背后的动机,有时候,动机很重要,有时候,过程才重要,但有时候……过程与动机都不重要,当事人只在乎结果。 众人一下琢磨,参不透其中玄妙,就没再多做纠结了,回归当前要事,首先唤出太一,温去病张口叫唤。 “太一,我这老伙伴体内的封禁,如何解开?该怎么做?是该用药?还是请谁出手?给个指引,服务费怎么算一切好商量!” 为了救援兄弟,这边的态度是不惜血本,哪怕被太一敲诈,也一时顾不上这许多,但糟糕的是,对方连进行敲诈的意愿都没有,温去病的声音在神魔空间内回响,太一没有半点回应,显然连谈都没有得谈。 “……意料中事,太一不鸟我们。” 温去病耸耸肩,对这情形不感意外,大部分的时候,太一没有提供解答的服务,问完不理是正常待遇。 如果太一能够明白指向,哪怕要换取的物品价格再高,大家也能想办法,最讨厌的就是全靠自己猜。 韦士笔体内的封禁,兼具神魔之气,要解这封禁,必须也有神魔之气同时出手,或是兼具神魔之气的宝物。 兼备神魔气息的异宝,本身已经难得,但也不是所有兼具神魔气息的异宝,都能解封禁,如果让众人胡乱搜寻,蒐集来异宝逐件尝试,凶险度无疑大大提升,后果难料。 “没办法了。”温去病拍拍龙云儿,道:“靠妳了,帮忙来看看吧。” 龙云儿应命,稍事调息后,缓缓睁开了命运之眼,首先望向的,就是那辽阔无边的商品目录。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但亿兆般的海量物件,恒河沙数,目录名牌看不到边际,上头更因果缭绕,龙云儿第一眼看去,就觉得头晕,再深看下去,立刻觉得头胀欲裂。 激烈的头痛,龙云儿没想要放弃,这件事关系太大,自己拚死命也要完成,正想要强撑,三只手掌分别搭在肩膀与后心,三名天阶者联手加持,互助她血肉、脑部与神魂,要撑过这一关。 “……谢谢。” “别分神,专注眼前。”温去病催促完,又叮咛一句,“也别太强撑,不行就放下。” 三名天阶者联手加持,等若套了三个保护层,但若冲击力过大,哪怕保护层没破,里头的物件仍可能碎得干干净净,温去病只能让龙云儿量力而为。 龙云儿尽力支撑,但勉强撑了十数秒,眼中仍是因果线乱麻缠绕,无可解析,而神魂剧痛欲裂,实在支撑不住,只能闭目转向。 温去病叹道:“好吧,想贪个简单是我们太天真了,还是换个方向吧。” 直接搜寻宝物,估计不可能,龙云儿稍事休息,在三名天阶者护持下,把目光转移,望向任务悬赏那边。 茫茫任务悬赏中,或许有哪个任务,可以解决韦士笔体内的封禁,就如同之前去大荒西朝,解决了温去病的身体问题,一样是在任务模式中找的解答。 温去病等人不太喜欢任务模式,买卖东西只是单纯交易,可一旦被扯入任务模式,很容易涉及神魔博弈,被当成工具用,深藏在幕后的很多讯息,更不是表面能够看得出来。 不过,没别的路走,一切只能从权,而龙云儿在任务模式的无数因果线中,确实看到数条,带着神魔之气,与韦士笔遥遥相连。 “……有……有几条线……” 龙云儿极力苦撑,嘴角溢出鲜血,在过度支撑下,已然神魂有伤,但一句话刚说出,那些有如风中残絮的细线,忽然一一断去,似乎因果生变,无可维系。 “糟!” 龙云儿把握最后机会,指向其中的一条线,但还不及确认是否断去,眼前就一片漆黑,而温去病更不浪费机会,伸手遥拉,直接将那方向的任务拉到眼前。 ‘五藏妖界,妖族名军师夺颜,凭藉异宝神魔令,护命保身,欲证大能。任务内容,刺杀夺颜,成功奖励:总数十万金叶;失败者遭到抹杀!’ 当看清这命令,温去病也不由一愣。 ……居然是当杀手!对方欲证道大能,迈过天阶三重,换句话说,本身就是第三重天阶的高手。 ……刺杀这种层次的高手,几十万金叶都不为过,居然扔个十万金叶就想成事,失败还要抹杀灭口,避免追踪,对方也真是够坑的! 第六章 三营长的义大利炮 “……订单有点古怪。”韦士笔摇头道:“工作与酬劳不太成正比,而且还是限价单,总预算就那么多,去的人越多,分到的越少……” 尚盖勇哂道:“这是悬赏任务,不是太一发的任务,什么价钱都是可能的,你脑洞开得够大,一金叶雇人去刺杀永恒者,太一也没不让你发啊。” “那不同。”韦士笔道:“我还是相信,太一这边是有审核的,过于荒唐,当人是白痴耍的订单,太一会有筛选。” “……那只是你个人的想法。”尚盖勇嘟囔一声,虽然没有过度和友人冲撞,但也表示对这判断的不信任。 旁听的温去病,不置可否,毕竟这问题除了太一,别人说了也不算,而自己又不可能向太一求证,注定是无解的。 然而,韦士笔为何提起这个问题,温去病是可以理解的。 十万金叶请杀手,要去干掉天阶三重的强者,这简直是欺负人到极点的荒唐委托,除非是贱到极点,或是打定主意日行一善,否则任何一个有这能力的强人,都不可能会接。 但如果说,什么任务太一都是有审核的,那么,这个看似荒唐的委托,其实是有某些道理在里头,也许敌人不是那么强,也许任务有其他的好处,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凶险。 “……什么事情,先用最坏状况来预估,这还是必要的。” 温去病替事情做一个定调,有了这个判断,武苍霓就松了口气,因为自己没怎么和太一打过交道,在这方面,给不了什么意见,可现在进入实务层面,那就是自己能分工的部分。 “最坏的情况,撞着天阶三重的妖尊,妖族的肉体之强,远超人族,在这上头得小心……普通的妖族,脑子有点不太灵光,可这一位号称名军师,恐怕智略不会差,很难对付。” 武苍霓道:“不过,关键仍只在于两点,天阶三重、欲证大能,这是我们的机会。” 碎星团遇过各式各样的对手,妖尊也打过,深知很关键的一点,就是趁人病,要人命。 倘若单纯是刺杀天阶三重的妖尊,自然是凶多吉少,但假若这名妖尊,本身大祸临头,己方只是趁机下手,那情形又不同了。 晋升大能,仍需度劫,有些是雷劫,有些不是,有些不只是雷劫,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极不容易扛,要赌上性命,甚至九死一生的,趁那当口下手刺杀,成功机会自然高得多。 韦士笔摇头道:“如果是平常,有这机会大家就直接上了,但这任务附带抹杀风险,那就……” 温去病抢道:“没差别,如果没能把握住度劫的机会,把那名军师干掉,我们也肯定要死,哪还等到太一抹杀啊?难道你认为,对上天阶三重的妖尊,刺杀失手,我们还跑得掉?” 刚刚韦士笔的话,温去病听了出来,他是顾虑安全,想要提点劝阻,但这件事自己义无反顾,非干不可,无论他怎么说,自己肯定都要完成,就不用考虑风险了。 武苍霓道:“情况也不见得那么危险,妖族大能我们又不是没战过?相比之下,区区天阶三重,怎么也算不上死定吧?” 九重天阶,尊者、大能、万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确实是天差地远,云泥之别,但在同一位阶之内,一两重天的差距,只是难以战胜,不至于到绝望,而在这方面,碎星团如今已具有特别优势……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温去病的身上,从实战角度来说,他的那一炮,委实惊天动地,先强行轰杀李昀峰,一击毁灭本方世界人道之主;后头妖魔神煞出来,他遥遥一炮,同样轻易干掉一个,如果当时有十几门圣德之炮,组成炮阵,龙仙儿的十二神煞可能刚上来,就直接被轰回老家了。 “都看我干什么?好吧,我承认,那一炮的威力是足够,再靠天狼魔卷轴加持,猝不及防被打中要害,就是天阶三重也要死,不过……唉,伤脑筋。” 温去病拍着额头,“才刚用完两次,血吐了一堆,现在就要发第三炮,就算不要命也发不出来啊,而且,还有另一个很头痛的问题要解决。” “明白!”韦士笔叹道:“大家都是老交情了,你的德性,我们都心里有数,这炮是你造的,肯定有什么缺陷,会在重要时候坏掉,这事不丢人,你坦白说没关系。” 尚盖勇大力点头道:“阿山出品,必有保障,炸敌炸友炸自己,我们都很习惯了,可惜小妲不在,否则炸起来连她都有份,这就真让人回忆当年了。” “……有你们这么说话的吗?”温去病没好气道:“我们是诈骗集团,不是自爆集团,干什么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这炮没问题,只是缺个名字……我说认真的,你们干什么全都像看神经病的眼神?” 看众人仍是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温去病道:“圣德之炮,这个名字很好听吗?肯定得取个新的,取得好了,威力搞不好还有提升的余地。” 尚盖勇皱眉道:“取名能增加威力?这什么缘故?你这是大忽悠吧!” 其他的人未有反应,却是龙云儿先“啊”的一声,想通了关键,其他人的目光移来,都感到疑惑。 韦士笔侧头一想,已知其理,道:“原来如此,五德之器,看似物理破坏力,本质偏靠术力,命名等若言灵之术,如果安置得当,确实有可能增幅术力。” 温去病点头道:“是这么个理,我打造的天狼魔卷轴,能有效增幅术力,但一个好的名字,那可不容易找……唔,趁着今天人齐,不如大家一起想想吧?” 碎星团人才济济,四大武神各有所长,这事人尽皆知,可在这里的几个人,基本不善文采,命名什么的,全都不擅长,幸好还有两个女人,心思细腻,多少能够帮点忙。 众人窃窃商议一回,最后决定写字条,从里头挑选,在一轮书写后,四张字条交到温去病手上,由他拆看。 “汇集大家的智能,说不定能有些好主意……”温去病拆开首张字条,随即皱眉,“大龙炮?好俗啊,怎么取这么俗气的名字?” “俗吗?”韦士笔搔首道:“我是看你那炮上有大龙环绕,叫大龙炮很好啊!” 温去病没好气道:“那还好我这上头不是绕着大蛇或大鵰,或是一龙一虎,不然照你这贫乏的想像力,我都不敢想像会是什么鸟结果。” 韦士笔道:“没啊,我本来也考虑过,不如叫皇龙炮,或是大皇龙炮、大龙日天炮什么的,但想想太中二了,还是大龙炮简单直接。” 温去病骂道:“炮你娘亲!还说是军师咧,这么点文采,给我滚一边去!下一张。” 连着摊开两张,温去病的表情刹时变得非常精采。 “……来一炮?这他妈谁写的?还有这个……又一炮?妳说妳们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温去病面孔抽搐,看着眼前两名大美女,她们纷纷转开眼去,分别斜眼看天、瞥着脚下,吹着口哨,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最后一张……这啥?他他娘的三营长义大利炮!”温去病皱眉道:“三营长是谁?义大利炮是啥炮?” 尚盖勇尴尬举手,“我是听那个人提起过,好像有这么一种炮,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听起来就很屌,好像好威风,要不阿山你命名以后开一炮试试,说不定真能轰他娘的!” “我轰你老母啦!”温去病道:“尽出一些怪主意,就没有堂皇大气一点,喊出来逼格很高,让敌人听了就怕到下跪的那种?” 这话一出,同伴们的表情都垮下去,尚盖勇道:“阿山,你取名……是为了增加威力?还是……你该不会只是为了装逼吧?” “开什么玩笑?事关性命,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男人最重要的是内涵!不是像小毛头一样,只注意什么帅不帅,难道我开炮的时候,还要特别摆一个姿势来装帅吗?注意你的态度!” 一番话掷地有声,温去病说完,龙云儿芳心颤动,几乎都觉得这男人好像在发光,但还没来得及称赞,他就转开目光,压低声音道:“不过,在兼顾威力的大前提下,顺便耍帅一下,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反正是顺便,又不多添什么麻烦……喂,你们干什么一个个全都掉头走了?用不着这么看不起人吧?” 命名大业受阻,只能先将此事搁置,处理眼前的要务,既然决定领取任务,便要开始做准备。 “那地方是某个妖界,都是妖族之属……”温去病道:“我们都是人族,跑去妖界,肯定危险,需要能够遮断气息的道具,除此之外……最好有些针对妖族的专武。” 武苍霓道:“比起这点,真正的大问题是……要由谁去?谁去谁留,这个得先决定一下。” “倒也是……”温去病摸摸下巴,道:“我是肯定要去的,但这里也要有人顾着,海外那些也要回来,怎么安排呢?” 第七章 抢占大势 与温去病等人仅一墙之隔,却又相距亿万里之遥,漂浮于星海中的神魔空间,死曜诸邪重新聚会,确认本次行动的收获。 帝都最后的乱战,地宫之内,局面一塌糊涂,但死曜布局深远,收割好处滴水不落,亢金龙在地宫中乱战,收割龙气时,奎木狼也潜伏在底下帮手,当阵脚一破,龙气充盈地宫,奎木狼也雨露均沾,大大得到好处。 普通势力所能做的,大抵也就是如此,但死曜准备周全,柳土鹰、参水猿当时分别潜入天牢、待在洞月湖,既刺探情报,准备接应,也趁机收割龙气。 事先可以计算出,李家的风水阵不破则已,一旦被破,最后两处位于宫内的阵脚,龙气肯定最为充沛,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反过来说,要在最激烈的地方争夺龙气,不但变量多,也不利想要隐身藏形的死曜。 倒是已经被众人忽略的其他阵脚,基于大阵相连的设置,龙气散逸时,也会同步流向其他阵脚,哪怕所占的百分比不高,可相较于个人所需、所能负荷的量,仍是绰绰有余,当龙气散逸,柳土鹰、参水猿占了好大的便宜,透过九龙寨制造的法器,汲取精炼的龙气,滋养自身,大大提升了修为。 “……布置妥当,将每一分应得的好处最大化,这次我们的行动,可以说是圆满成功。” 亢金龙沉吟道:“虽然,我们也有不少的意外,但整体情势仍对我们有利,正可伺机而动。” 饱吸了龙气,亢金龙身上皇者帝威更甚,虽然只是穿着普通的布袍,却像一名微服私访的帝王,不动而威,渊停岳峙,气派无双。 死曜诸邪虽然都还只是地阶,眼界却是超越现有层次,看得出来亢金龙修为大进,只不过具体层次如何,不好判断。 柳土鹰道:“龙头,你的修为如何?已登上天阶二重了?” 亢金龙点头道:“靠着龙气而进阶,虽然踏至二重,境界未稳,不过,确实是二重天阶的力量了。” 语气平淡,亢金龙没有任何欢喜与得意,想要在天阶路上走得远,最关键的仍是心态,若这么容易就自满得意,后头别说走远,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参水猿端视两眼,道:“确实到了二重,但也到了极限,山川江岳所凝成的龙气,如果不行人道之法,真正汇集万民愿力,后头的进展有限……或者,化身世界之主,但具体方略,就不是我们所能知了。” 李家所汇聚的龙气,输入体内,对寻常武者而言,就如同被灌输力量,陡增数十载修为,省掉大量累积的时间,就如参水猿、奎木狼等人,一夕之间,都被推升到半步,等待其他条件成熟,就能挑战天阶。 但对于亢金龙,这次的龙气灌注,确实助他提前升到天阶二重,帮助巨大,却也将他推至瓶颈,接下来,就是要做出选择,才有继续下去的路。 单纯将龙气当成修为补品使用,是最浪费的用法,所能发挥出来的,不过十中二三,其余都是消耗,唯有行人道之法,蒐集愿力,重新建立体系,才能把吸取的龙气真正发挥,甚至将能量发挥到超过百分百的程度。 愿力体系,说来复杂,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要蒐集信众,把自己捧起来拜,至于当什么来拜,就颇有讲究,很多邪教之主都是哄信徒把自己当神来拜,这样能得到不少好处,甚至提前拥有天阶异能,像昔日山陆陵的宝相金身。 可要真正说在人道路上最为崇高的,始终是人道之主,一国之君,真命天子,之前这个位置是李昀峰在坐,现在这位置空出来了,亢金龙碰到瓶颈后,眼前的两条路,一是斩断本身的天子帝途,改修旁路,这虽然不至于废功重来,造成的损害也必不小;另一个方法,就是真正开始建立体系,蒐集信众,夺取人道之主的位置。 建立人道体系,可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牵涉到的人数以万计,动静不小,很难独力完成,更别说瞒人耳目,亢金龙如果要在这上头更进一步,多半就需要死曜组织的协助,而也代表亢金龙要将本身的秘密,进一步解绑释放。 “……后头,自然有需要各位同志协助的地方,眼前……暂不忙于一时。” 亢金龙道:“我们这次固然大有斩获,但其他的势力也没停下,碎星余孽重新汇聚的实力,让我们大吃一惊,而那一边展现出的力量,更让我们意外,一场改朝换代,居然那么快就平复乱局,让我们的诸多后手无从施展。” 死曜布局缜密,在插手帝都这一局之前,做好了诸般盘算与后手,预备在大乱之后,混水摸鱼,让死曜势力壮大,却不料,对方手上的底牌这么硬,一下翻掌,凭强横的实力,直接把各方打趴,不过一日功夫,就把乱局平复。 “……迅速修复帝都大阵,把帝都的秩序重新恢复,这是展示实力,更代表鲲鹏学宫已经站队到那边去了。” 柳土鹰的娇嫩嗓音,含着一丝忌惮。若是之前,鲲鹏学宫所代表的,是天下第一阵学大派,殊不可侮,但如今,天阶强人活动频仍,弑帝一战甚至是三名天阶强人联手,显示天阶者的时代来临,那鲲鹏学宫代表的,就是一尊大能。 有那么一尊大能镇住,任何人想要兴风作浪之前,都要好好掂量,自家扛不扛得住大能的怒火。 “……即使不考虑萧剑笏,那十二尊妖尊、魔尊遗蜕,也不是好惹的。”柳土鹰叹道:“十二具天阶者遗蜕,在神魔回归之前,完全可以辗压一切,把我们的所有布计给粉碎,即使我们四人全部证道天阶,也还是敌不过,这一手委实厉害……” 奎木狼接口道:“我仍是想不通,这么强的力量,只会出自碎星团,碎星团握着这么强的底牌,当初为何不用?就算碎星团有什么理由不能用好了,后头也是传到李家手上,皇帝遭遇碎星者刺杀,从皇宫一路战到皇陵,中间有无数出手的机会,他为何不曾发动?却是到了最后,白白便宜密侦司的神妃。” 这个问题,普天之下,不晓得多少人在纳闷,是龙仙儿手上掌握的绝密,死曜纵然神通广大,又怎么能知真相?哪怕提出了疑问,也是商讨无果,倒是亢金龙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就是与龙仙儿的沟通谈判。 “……密侦司的神妃,据我所知,是贾伯斯留下的后着,却未必对姓贾的有什么忠诚,和我们也没什么冲突,可以一谈。” 亢金龙道:“她手上掌握资源,我们也是同样,我们两边应该有很多东西可以谈。” 奎木狼摇头道:“太天真了,和贾伯斯相关的人,岂可轻信?” 柳土鹰笑道:“但这不妨碍我们去谈判,谈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手段,就算彼此都没有诚意,交涉的本身,也是一种收获。” 在座四人,全都长于权谋,要如何利用谈判,谋取所需的利益,再是明白不过,然而,在商量到具体细节时,四人都不免有所感叹。 柳土鹰道:“麒麟呢?这一阵子,他活动频频,却不来开会,现在商议大事,又去哪里了?” 地宫乱战,在最关键的一刻,是麒麟现身,以天阶者的力量,一击破坏斩经堂的阵脚,将情势彻底推向不可控,也让死曜诸邪得以完成计画,大赚特赚,偏偏事后不知所踪,让人摸不清楚他的意向。 亢金龙摇头道:“他事先有留话给我,说大事若成,他要专心吸纳龙气,踏上天阶二重,无暇分心,会等圆功之后,再来与我们联络。” 在座的死曜三邪,都是嘴露微笑,沉吟不语,死曜成员彼此之间,对能力是相当信任的,但对用心就一点也信不过了,麒麟饱吸龙气之后,要闭关练功,却不敢暴露行踪在亢金龙与其他同志之前,摆明是信不过众人。 但扪心自问,换了自己易位而处,恐怕也会作出相同判断,周围这些都说是同志,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随时就起异心,连合起来坑自己一道…… “……可惜,麒麟不在,否则有他协助,两名天阶,定能抢占天下大势。” 柳土鹰的话刚完,亢金龙道:“诸天神魔一旦回归,现有世上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推平,抢占势力并无意义,当前要务还是蒐集资源,或……” 说着,亢金龙眉头一皱,望向长桌的末端,一道朦胧的人影,在那边隐约浮现,周身星辰旋动,闪闪发光,丝毫没有人味,正是七邪中的心月龟。 经过上次的事,诸邪都心中有数,这一位同志非人,背后更不知是神是魔,现身出来,就代表着后头的神魔有所蠢动了。 “抢占大势,未必要与神妃商议什么,有一个更好的去处……”心月龟道:“真.封神台!” 第八章 出发(紅包満五百加更) 处于神魔空间内的碎星团成员,为着眼前的情况,仍在商议不休,这一趟前往妖界是势在必行,可要由谁前去,就很有讲究。 温去病身具圣德之炮,是此行成功的关键,没有他不行,余下的人里头,韦士笔力量被封,去了就是送死,至于尚盖勇、武苍霓,两人基本都有强烈意愿,愿意与温去病并肩作战,而双方的战力也有保障,因此,与其说是谁要去,不如说是选谁该留? 尚盖勇道:“妳是神都武家的中流砥柱,没有妳坐镇,武家恐怕会出问题,妳不好走吧?” 武苍霓摇头道:“尚帅此言差矣,极乐堂也唯你马首是瞻,如果少了你的领导,不晓得会失控到什么地步,没有你可不行。” 双方各有认知,开始争辩,而在旁边的同志,则是一脸悻然。 “……我曾希望,幸存的弟兄们能各自发展,建立自己的势力,后头碎星团势力重新振作时,登高一呼,就立刻能组成一支大势力。” 韦士笔叹道:“实在估不到,势力是有了,冲突却也有了,阿山,我真是羡慕你啊,大家都抢着和你一起出任务,你啥时这么抢手了?” 温去病没好气道:“大家都还抢着救你咧,你面子岂不是更大?其实出去和回来基本零时差,谁去都一样。” 韦士笔道:“话是这样,但你们前去妖界,深入险境,总要选个有优势的,能在妖界占到便宜的,跟着去了才有意义,否则,万一身受重伤,就是有命回来了,也要养上半天。” 温去病笑道:“你还是老样子,我们的第一精算师,就算受重伤,伤有多重?能怎样继续出手?你都要算好好,作最大程度的利用……” “情势维艰啊,我习惯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定计了,以前在团里,要什么缺什么,后来落在妖女手上,除了自己脑子以外,什么也没有,只能不断在脑里计算,把什么都想好,把握每一分机会,祈祷自己有朝一日逃狱时,能立刻行动,起到效果……” 韦士笔沉吟道:“我相信碎星者不会死绝,如果我刺杀皇族被擒的消息传出去,肯定会有人过来,利用机会救我或是杀皇帝,那羲皇玺的陷阱就能发动,阿山,你藏得太好,我竟然全不知你的底细,要是早知你的身分,我就可以用些更稳妥、更对我们有利的计画。” 温去病笑道:“知道你很不容易,来,给个建议,现在该怎么分派?大军师。” 韦士笔瞥了一眼犹在争论中的两人,低声道:“不用想,肯定是苍霓,让她和你一起去吧,我负责拖住老尚,你们去妖界玩个一周,生米煮成熟饭,熟饭再煮到烂了才回来。” 温去病皱眉道:“这算什么建议?你是基于任务成功性才这么说的吗?” 韦士笔低声道:“兄弟一场,我自然要先为你着想,更何况,苍霓与我也算有交情,她看你的那眼神,简直就像是老虎在看滴血的肉,再不把你丢出去,口水就要滴下来了。” “……我们现在是为了救你而奔走,你还拿我来耍?我直接把你绑上封神台当活祭品算了!”温去病低喝道:“说正经点的,好好分析!” “那当然还是苍霓了,你们是去妖界,妖族以力为尊,苍霓是力之大道的传承,到了那边,容易隐藏,也有许多的方便,至于老尚……” 韦士笔别了别嘴,“他那身气息入妖界,不是等于拿着火把跳油海?妖界和鬼界可不友善啊……” “……鬼界和哪一界友好了?” 温去病低声应一句,没有太多的话,晓得韦士笔已看出端倪,哪怕力量被封锁,他的眼力与灵觉犹在,一番近距离相处后,尚盖勇的状况,纵能瞒得过其他人,又怎么瞒得住他?但就不晓得……他对此事有什么想法? 朝韦士笔再看一眼,温去病眼带询问,而韦士笔的眼中带着笑意,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未必绝望,给我点时间,我来试试。” 一句话,让温去病眼中放光,以前的各位同伴中,自己最抱以期望,想要能够回归相助的,就是韦士笔,他多智善谋,有他回归,哪怕力量被封锁,也能成为自己的重要助力,反正他的强项从来就不是武力。 “我来试试”这句话,让老尚来讲,自己肯定信不过;如果让香雪来说,就注定是一场大灾难;要是出自那个人的口中,就表示他要收网了,而由韦士笔来说,起码能给自己信赖的感觉,如释重负。 “好。”温去病道:“等我们回来,一起试试,只要先助你恢复力量,后头我们就更多点希望了。” 基本商议已定,温去病把龙云儿拉过来,对韦士笔道:“这是我家的人,今次我上京之前,已经伏下后手,只要狗皇第一死,就会连环传讯到海外,让老兄弟们回归,现在可能已经在路上了,领头的,都是阿笔你的熟人,但在他们抵达之前,你要联络他们,或是要使用什么我的资源,云儿都是你的最佳助手。” 龙云儿欠身,向韦士笔施了一礼,晓得此次任务等级颇高,自己勉强要跟,只会给团队扯后腿,所以没有争取,但心里也觉得奇怪,太一任务每次都是去和回来只差一秒,温去病直接出发,转眼就回归,又何必交代后续事务? 仿佛看透了龙云儿的想法,韦士笔摇头道:“不要太信任太一,习以为常的各种惯例,完全有可能忽然改变……让目标养成习惯,再利用这习惯来坑人,这种伎俩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龙云儿讶异道:“韦帅的意思是,家主他们此去会……” 韦士笔笑道:“我可没说,只不过什么事情,准备得多好过没有,就算今天用不上,改天也会用上,如果能准备得好,这辈子都用不上,那就赚到了。” 龙云儿困惑道:“准备好的东西,一辈子也用不上,那不就彻底浪费了,这样为什么会赚呢?” “这个……”韦士笔的笑,意味深长,“就因为你准备得滴水不漏,所以才能用不着啊!” 龙云儿微微一怔,细想一层,随即恍然,向韦士笔深深一揖,“谢韦帅指点,我受益良多。” 防敌,如同筑坚城,城盖得无懈可击,固若金汤,敌人自然不敢来犯;没有敌人来犯,坚城孤立在边境,看来像是白白浪费的一笔开支,但比起敌人破边而来,烧杀掳掠造成的伤害,这份投资实在太值得了…… 温去病道:“我这状态,出发了也没屁用,接任务的时候,看看能不能选个穿越时间,早两个月之类的……” 完成任务的唯一希望,就是出动圣德之炮,一炮袭杀目标强敌,但目前的身体状况,一个月内怎么都发不出第三炮,起码要休养一个月,两个月是更为理想的数字。 妖族名军师夺颜,要证大能度劫,这固然是最好的下手机会,可更理想的,是穿越到那之前的两个月,熟悉环境,做好准备,刺杀之举才更添胜算。 韦士笔摇头道:“太一素来黑心,未必会给你这么大的方便……” 温去病耸肩道:“试试看啰,不成功,就硬着上,反正没损失。” 众人商议既定,就唤来武苍霓、尚盖勇,确定后头的行动方针。 尚盖勇听到自己负责留守,有些欲言又止,但想到自己深入妖界的结果,话终究说不出口,耸了耸肩,不多言语。 武苍霓争取到了这位置,却没显得兴奋,而是冷静想了想,道:“我们这样入妖界,目标太过明显了,我建议,还是准备点易容道具……” 碎星团和妖魔是老对手,在各种明枪暗箭的斗争中,也没少用过乔装潜伏、栽赃嫁祸之类的伎俩,武苍霓记忆中,就有两次冒充过妖族,使用的道具是团里提供,现在回想,肯定是温去病的作品。 温去病抓抓脑袋,道:“我自制的拟态手环,可以混淆妖族的认知,派得上用场,不足之处……反正是天阶,自己弥补吧。” 说着,温去病取出一个手环,递交给武苍霓,自己却没有,尚盖勇好奇提问,温去病耸肩道:“我用不着,变动之道擅长变化,用不着道具也能变身,比那些道具做得都好。” 天阶者实力强横,出任务对装备的要求,比寻常高手低很多,众人再商议几句,大致方向已定,温去病直直走出,仰天叫喊。 “太一,我们选定执行任务了,横竖是穿越过去,能不能选定时间?” 话喊出,太一立刻有反应,仿佛雷声般的轰隆之响,响彻整片星河。 “可!” 巨大的声音传来,温去病无言地耸耸肩,“一个字也要说得那么响,真是爱摆排场……喂,太一,把时间落在那个妖界军师遭劫前的两个月,或是你直接把身体治了也行。” 话方落,一道星光柱自天洒落,开出一道时空门扉,温去病向身后的战友们拱拱手,“各位,等会儿见。”说完,和武苍霓一同步入星光之中,消失不见。 第九章 您的余额不足 看着温去病、武苍霓消失,站在原处的尚盖勇、韦士笔互看一眼,表情都很优闲。 尚盖勇道:“阿山办事向来迅速,这一走,应该等一下就会回来了吧?” 韦士笔笑道:“你只记得他办事很快,却不记得他办事一旦快了,就会变得很不靠谱,在战场上的时候,杀敌如果快,敌人诈尸率便超高,有几次险些酿成大祸。” “……说得倒也是。”尚盖勇寻思道:“但不管靠不靠谱,他回来应该是很快的,不晓得要多久?” 韦士笔道:“无论多久,如果我们要在这边等,总要找点事情来打发,不然不是好无聊?” “有点道理,那我们做点什么好?” 尚盖勇的回话,听在旁边的龙云儿耳里,觉得很有趣,自己是把这两位碎星武神当成偶像看的,看他们表现出这种日常平淡的一面,以一个粉丝的心情,实在觉得很有趣,当下就想主动提议,看看是来下个棋,或是请他们说说当初的英雄事迹,让自己能多点了解,最好还是和温家哥哥相关的事。 “………我觉得,底下那座封神台很诱人。” 韦士笔淡然一句,像说着午餐有什么诱人菜色一样,却让后头的龙云儿,像是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从脑袋凉到脚底,笑容也一下僵在脸上。 ……他在说什么?韦帅说了什么? ……封神台很诱人?哪里诱人了?他想做什么? ……不、不会吧?他不会是那个意思,就算真的是,这里也还有尚帅在,不会放着他胡来乱为的! “说得也是,确实挺诱人的。”尚盖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如果只我们两个人的话,倒还好办,可这里还有别人在场……有点棘手啊……” ……坏了!尚帅也靠不住……不对,他本来就靠不住,自己怎么会把希望放在一个根本就不能期待的人身上? 龙云儿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特别是尚盖勇刚才的那句话,更让自己遍体生寒,感到危机。 “……那还不容易。”韦士笔微微一笑,“碍事的人,直接让她自动消失不就好了?这事我们可没少干吧?” “确实也是。” 尚盖勇边说边点头,与韦士笔齐齐回头,目光落在龙云儿身上,更一起露出一个看似温和友善,实则杀机深藏的微笑,虽然没附加言语,可莫名杀机临身,龙云儿不自禁地摆出防御架式,更后退了两步。 ……这两个人若联手攻来,我如何挡得住?不对,就算韦帅力量全无,但光是一个尚帅,我也万万敌不过的! 心慌意乱,正自忐忑,龙云儿脑中一时不知闪过多少念头,还没能有个决断,就看那两个笑得诡异的男人,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又把头转了回去,一派淡定悠然。 韦士笔道:“不过,时间不好说,说不定我们这边才开始消遣,阿山就回来了。” 尚盖勇点头道:“没错,刚开始找消遣,阿山就回来,找了也白找,我们还是耐心点,直接等他好了。” 两边一问一答,似乎刚刚的说话全没发生过,一切重归平和,龙云儿暗叫侥幸,看起来这两位只是拿自己开心,否则他们如果真有什么动作,自己小小一个地阶,又凭什么来挡? 才刚心中放宽,一个声音莫名响起,传震九霄。 ‘降临指定时间,专享服务,使用须扣除金叶。’ 这个声音的突然响起,在场三人动作一顿,都感到意外,而当稍微理解话意,反应过来,韦士笔、尚盖勇对看一眼,都暗叫不妙。 太一的声音响起后,就没有进一步反应,直直过了十余秒,才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经确认,您的金叶余额不足。’ 非常年轻的女声,不是太一寻常的腔调,给予人的感觉仙灵清圣,没有半分邪祟之意,非常特别。 三人都听得出其中的特别,但眼下重要的,不是声音,而是这话里的意思,无疑温去病已经掉坑了,他使用了一个必须付费,甚至可能高额付费,偏偏他自己没钱付的服务。 从来没有人可以在太一这边享受服务,却不付钱的,哪怕是故意设计,现在温去病户头里金叶不够扣,会怎样? ‘……金叶额度不足……’ 太一的声音响起,不是女音,又回到了平时的混沌之音。 ‘将于返程时扣销相应时间!’ 这一声响起后,天地星河,宇宙洪荒,重归寂静。 ----------------------------------------------------------------------- 荒山野岭,霞光闪动,两道人影出现在树林里,女的英武俏美,男的风度翩翩,正是武苍霓与温去病。 “……咳咳,有点喘啊!” 温去病甩了甩手臂,道:“上次穿越,没喘得那么厉害,怎么我觉得刚才好像有很多烟呢?” 武苍霓皱眉道:“不晓得,我没觉得有什么呛的,倒是在这里,味道好臭,像是什么屠宰场或是牧场,这里就是妖界?” 抬头仰望,空气中弥漫着五彩雾岚,犹如瘴气,甚至含有毒素,虽然对天阶者没有影响,但闻嗅起来,就是一阵阵中人欲呕的腥臭气息。 温去病笑道:“应该是吧,太一不至于这么脓包,搞到送错地方,不过,唔……有些不妥。” 稍加运气,温去病就发现了问题,自己体内血气充盈,再非出发之前,极度伤损、疲累的状态,因为连发圣德之炮所造成的伤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 “……这状态,起码要休养上三个月。”温去病手掌平伸,继而虚抓,操控体内力量,确认恢复状态,“很理想,重新战斗已经没有问题了。” 武苍霓奇道:“你的伤好了?但……怎么会?” 温去病哂道:“可能是我多加的那句话吧,我说要嘛把我们送到事发前两个月,要不然就干脆治好我算了,倒是想不到,太一这回那么阔气,居然做了最不可能的事,白白……不好!” “怎么了?” 武苍霓刚一问,随即会意,太一讲究等价交换,从来没有白给白送这回事,这回帮温去病治疗肉体,恢复力量,确实是意外之喜,甚至可以说好得有点异常,但无论如何,白给的便宜可一不可再,太一在这里开了方便之门,肯定就不会再有其他通融,换句话说…… “现在是什么时间?” 武苍霓紧张一问,温去病无法回答,自己并不晓得妖界的历法,不可能知道现在算什么时间,有些世界连日夜之别都很模糊,更没法简单界定上午下午,何况,武苍霓问的时间,其实是指任务执行的时间节点。 这边答不出,但答案却自动显现,来自天上的莫名气机,温去病、武苍霓同感颤栗,抬头仰望,九天之上,大片阴云迅速凝聚而来,遮天蔽日,云中更有诡奇闪电发光。 “……劫云?那个名军师正在度劫?”武苍霓脸色一沉,“我们手气不怎么样啊……” 寻常修途要度劫证道,踏足天阶时,都是雷劫,但要身证大能时,阻道之劫的呈现就各有不同,或是雷,或是火,或是心魔幻象,或是力量归无,或是寿衰命危,甚至多样齐来。 站在刺杀者的角度,最好的状况,就是目标人物寿衰、智乱、力量归无,根本失去抵抗能力,那别说靠近过去,直接拎颗石头扔去砸,都可以轻松完成刺杀,而且这几项灾劫,只作用于度劫者本身,不波及旁人,最是容易不过。 而雷劫、火劫这一类的,就比较麻烦了,牵连范围广,伤害也大,尤其是雷劫,跑进雷劫范围杀人,很容易被认定为辅助度劫,连带成了劫雷目标,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 温去病道:“我们碎星团的手气,本来就不怎么样,比这更糟的情形都遇过了,先去看看状况吧。” 圣德之炮虽然厉害,但也不能连目标都不看,直接对着劫云汇聚处就开炮杀人,当前情势,必须先去看清楚敌人状况,温去病与武苍霓打过招呼,两人藏匿住气息,飞身而起,往劫云汇聚的正下方奔去。 转眼间,目标就已经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座被五峰环绕的光秃秃石山,不见树木,却以旗旛、血符,布下里里外外足七层的法阵。 法阵的中心,是一名背生蝠翼,顶有双蜗角的青年大妖,身穿皮甲,面上有鲜血画成的符字,脚下则是几头体长逾百米的妖物尸骸,首级俱被砍去,妖血流出,顺着事先开掘好的沟槽,环绕山体流下,经过那些旗旛与血符,激发术力。 七重妖阵,凝聚磅礴妖力,化成血光冲天,将整片天空,染成血红,不祥的氛围,阴云翻翻滚滚,电光一时不落,云中仿佛随时会滴下血来。 温去病看了这阵仗,眉头微皱,低声道:“怪了,这阵势不太对啊,妖族的术数另辟蹊径,属巫法一脉,可这个阵的旗旛……怎么看都是人族道门一脉,仙界法统,这两边难道还有学术交流不成?” 武苍霓道:“可能也是和太一买的货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第十章 雷火铸法身 山陆陵擅长打硬仗,直来直往,冲锋无敌,这是人们对于英雄的印象,但事实上,各种偷袭、打闷棍、伏击、设陷阱的战斗,他也全都擅长,要不然,单纯的冲锋队长,一个月都可以阵亡十七八次,早就死掉了。 刺杀高手这种事,温去病挺拿手,甚至远比武苍霓更经验丰富,到场之后,没急着立刻动手,而是先观察周边环境,省得暗算不成,反落入旁人算计。 此刻,一看见目标,温去病就觉得很不协调,妖界的大人物,却使用仙界的技术,虽然里头还是有妖界巫法的部分,算得上双极合一,兼具双方之长,但看起来还是很怪。 妖族与兽族近似,基本上思维都是直线条,不擅长拐弯抹角,连所盛行的术数,都是原始风格极重的巫法,在这系统下栽培出的人才,要学习背后理论细腻而繁复的仙阵,难度不是普通跨科系那么简单,真要是天纵之才方可。 武苍霓道:“人家是名军师,可能脑子特别好使,是超级智者那一类的,所以做得到这种事吧?你擅长阵学,看看能不能利用那边的布局,反将他一军。” 吃过无数次亏累积出的经验,哪怕身成天阶,武苍霓也不愿随随便便跑到人家地盘上开战,特别是已经摆好的阵式,鬼才知道那里头有些什么,一不小心栽进去,天阶者也要粉身碎骨。 而这也正是温去病的思路,等闲天阶者度劫,自身处于最弱的状况,若不是处在没人知晓,又兼具天险功能的秘境,就是邀集强手为己护道,如果搞不清楚部署,欢天喜地跑出去玩刺杀,一出去就掉进重重包围,那就搞笑了。 温去病抬起头,左右观察,并且发动灵觉感知,很快就有了讯息,眉头也皱得更深。 “……奇怪,方圆千里内,除了我们三个,就没有任何强大个体存在,他没有请高手来护道。” “这也不足为奇,证道的关键时刻,请来的人就算是亲朋好友,也可能倒戈,很多疑心重的高手,证道时根本不敢请人护道,只是深深躲起。” “要这么说也是,方圆千里都在阵势笼罩之下,勾连地脉,构成大阵,用途是遮蔽气息,隔绝感应,不让人发现这里的异状,这点是挺合理的,但……山上的那七重法阵,功用是聚能,层叠增幅之下,打下来的劫雷、冒出的业火,杀伤力都会大幅提升……这家伙不是想找死,就是别有意图……” 说完,温去病沉吟思索,自己是不会相信如此修为的天阶者,有自杀倾向,而这样的设计,通常是借助天劫之威,藉机淬炼一些物品,打造神器、练蛊炼丹,或是成就某些特殊功法,换句话说,夺颜这家伙其志不小…… 武苍霓却对这讯息不是太在意,问道:“夺颜本身的修为如何?我感应不太出来。” 温去病道:“他处在整个大阵的中心点,大阵掩蔽了他的气息,我也感知不出,但都搞出这么大阵仗了,如果没有天阶三重的修为,还这么增幅雷火之劫,不是摆明自杀?” 武苍霓想想也是,道:“天阶三重的妖尊度劫,没有广邀帮手,必然有诸多后手,可我们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跳出去,会否……” 温去病哂道:“只能怪太一不给便宜了,宁愿把我的伤治好,也不让我们提前两个月来,做好准备。” 武苍霓道:“诸天神魔不地道,这么做,很有可能是把我们当枪使,让我们与夺颜拚个两败俱伤……鬼才知道那个委托任务背后,藏着什么神魔势力?” 温去病低声道:“这个先顾不上了,我还比较担心,任务中提及的那个神魔令,到底是不是我们要的兼具神魔属性之宝?别打生打死半天,干掉了夺颜,东西也被我们意外破坏,那才真欲哭无泪。” “……有道理,名字叫做神魔令,可能真是兼具神魔属性之宝,以那班神魔的尿性,这事很有可能。” 武苍霓皱眉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刺杀同时,还要设法不伤他身上的装备?这怎么可能?” 刺杀成功的关键,是靠圣德之炮,而那明显是一击必杀,发出时全然没得留力的杀技,又如何留手? 温去病道:“我来想办法吧,现在先等那个头上两只角的家伙动起来,任务简介说,他要靠神魔令来度劫,那起码也得把东西拿出,总不会都不亮法宝就把天劫度了。” 不见兔子不撒鹰,起码要见了那块神魔令,才能动手,温去病的想法如是,而妖物尸骸之上,手捏法印,念念有词的夺颜妖尊,额上浮现汗珠,气机与周边大阵结合,动作越来越快,也行功到了紧要关头。 温去病不白浪费时间,同样盘膝而坐,双掌一翻,各自凝气,开了一个小阵盘,试图无声无息地破入整体大阵当中。 劫云飞快凝聚,异象连连,方圆千里内却没有任何动静,极不寻常,但略加探索,温去病便大致确定,夺颜布下的这座千里大阵,除了封断气息,还包括制造幻象,虽然自己所见,千里之内,劫云凝聚,血光冲天,但大阵范围以外的生灵,恐怕看到的就是风和日丽,一片平静,压根不会发现有人在此度劫。 “……不得了,真是仙家的高绝手段。”温去病喃喃道:“听说仙界有这样的神妙法阵,其名不传,连天劫的雷与火都能藏住,令神魔不觉,在度劫时不受干扰,堪为秘中之秘,真想不到,居然在妖界让我见识到了。” ……但是,这种即使在仙界,都属于不传之秘的无上妙法,为什么会在一名妖尊的手中使出? ……这不是简单的技术外流,或是什么得到了仙界的秘宝而已,妖族天生思维直接,就算得了仙界的秘法,也难以学会,更别说发挥到这程度,简直冲破了先天的血脉隔阂。 ……难道,这个夺颜真是妖界亿万中无一的天纵之才? ……这种人物,不是暗藏隐密,就是天生的气运之子,我们居然要刺杀这样的人物? 想到这点,温去病益发觉得这任务没那么单纯,甚至隐约有点头皮发麻,但哪怕如此,现在也不及多想了,因为当空中劫云越来越阴森,血光浓到开始滴下红雨,首道劫雷将落,而夺颜也有了动作,十指结印,一道青红光芒从身上射出,浮于顶上,化为一块令牌。 令牌的两面,分别呈现不同的雕刻,一面是天宫琼宇,诸神护持;一面是九幽地心,万魔狂舞,只以一牌两面之隔,划分神魔,双方蓄势待发,隐然就是一场随时爆发的神魔之战。 这也还紧只是表面,唯有当神识透入,才会发现令牌两面,不光是两幅雕刻,更是两个被分隔开来的世界,内中神光普照、魔气深深,两种不同的属性,充斥于其中,自成世界。 九星神魔令! 宝令一现,空中浮现诸神、诸魔的模糊形象,拱卫成壁,护住夺颜妖尊,更恰恰挡住自九天轰落的首道劫雷。 温去病看得清楚,被底下妖阵增幅的劫雷,破开大气落下,惊人的威力,毁灭一切,比武苍霓、自己承受的异常劫雷,还要更强得多,估计已经到达大能的级数。 同时到来的,还有九地劫火,由地下透出,与天雷相呼应,合力齐攻着当中的夺颜妖尊,威力同样是大能等级,天雷地火合一的声势骇人,温去病心头震动,暗忖自己在这阵仗里,不知能支撑多久?夺颜透过增幅,引来这样的天劫,欲证大能,果然是气运之子这等级的人物。 ……等等,他层层增幅的天劫,才相当于大能的程度? ……这状况好像有哪里不对! 神魔令上,诸神、诸魔的模糊形影,齐齐动作,化为障壁,分别阻挡住劫雷、劫火,不让天雷地火合一,爆发最极限的威力,就这么挡开第一击。 武苍霓低声道:“倚赖器械,心存侥幸,这天劫恐怕他过不去。” 温去病哂道:“说得那么漂亮,那不如妳自己站过去,不靠器械,看看妳挨不挨得过去?” 话甫落,第二道劫雷、劫火又到,这一回,九星神魔令张开的屏障,挡住了大半威力,却出现一丝空隙,剩余的劫雷、劫火穿隙而入,交织于中央,痛击妖身。 机会在眼前,温去病、武苍霓没有轻举妄动,却见夺颜周身浮现一股无形气劲,凝于体外,挡开雷与火,更隐约形成一副铠甲之形。 武苍霓还不是很了解,但温去病心头一跳,晓得自己的判断果然不错,夺颜特别开启妖阵,血祭增幅劫雷、劫火的威力,确实是有所为而来。 他周身没有材料浮现,所以目的不是打造神器,而是淬炼自身,修成特殊功法,从体外的铠甲之型看来,该是修练某种气甲、法身一类的技巧,威力……无可估计。 看清楚了这点,温去病正待动作,身边劲风飙起,武苍霓已经率先冲出去。 十一章 十龙十象之力 身为冲锋大队长,最让温去病头痛的手下,就是那种热血奔脑,不等命令下来就冲出去喊杀的人,这种拿着愚蠢当勇猛,送自己入死地,还要拖着所有同伴一起送死的人物,很多时候,温去病都想抢在敌人之前,亲手捏爆他们的脑袋。 不过,武苍霓显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当她飞冲出去时,温去病眉头微皱,右手扬举,想要把人截住,但最终还是没有。 ……苍霓,妳确实一如过往,没有改变,总是想冲在我前头,为我挡枪挡剑,抢着承担风险。 ……已经到了必须要冲出去的时候了。 观看到这里,夺颜的度劫手段,还有基本意图,已经看出来了,他趁着度劫的机会,不但要身证大能,更要以劫雷、劫火交煎,修成气甲,若然功成,不但拥有大能之力,更还练成一套特殊的绝学,个中神异,难以估计。 但,夺颜的底牌仍未尽现…… 这只是单纯针对天劫的手段,但如果有强敌阻道,趁机袭杀,夺颜又没有请来高手护持,要如何面对? 能练到天阶的,没有白痴,更何况是被称为名军师的人物,必然准备了后手,如果不弄清楚这后手是什么,很可能一杀出去,直接撞在那道后手上,杀敌变送死。 因此,最稳妥的战术,就是兵分两路,一人现身试探,把夺颜的后手逼出,另一人则好整以暇,逮着机会作致命一击。 若是其他对手,自己可以临时制造一些机偶,或是什么替代用道具,达成目的,但对上夺颜这级数的绝顶强人,除非出动天阶者,否则根本就探不出什么。 普通的刺客,或许还会再等一等,起码等到天劫威力更强,夺颜受到重创,更虚弱的时候才动手,可温去病晓得,这种想法的高度危险性。 既然是名军师,自然善于规划,心计多多,诱敌的策略也多,天劫越重,他的修练可能也到了最后关头,万一没有拿捏好,看他最虚弱的时候跳出去下手,下一刻他气甲大成,计策成功,完全可能被他随手反杀。 这些经验,温去病、武苍霓早在过去的经验中,累积了足够的认知,更形成了默契,所以没等温去病开口,武苍霓就直接冲了出去,以身为饵。 “夺颜!还我姊妹命来!” 冲天而起,周围树木折断,带起绿叶片片飞,武苍霓一身飒爽,凌空一击,重轰向还在数百米外的夺颜妖尊。 度劫时骤然遇袭,夺颜并未惊慌,凝望向武苍霓的目光,更流露着一种“果然来了”的讯息,似乎对刺杀者的出现毫不意外,甚至就连来者是人非妖,都在意料之中。 简单的一个眼神,温去病、武苍霓都看出了很多东西,后者飞身半空,遥遥一拳,凝结成巨大拳印,轰向夺颜。 这一击,看似声威赫赫,其实用上的还不足四成劲,武苍霓很清楚,自己出击目的是试探、蒐集情报,不是死战,如果一开始就全力施为,没有保留,万一敌人太猛,自己便做不到说走便走,那就弄巧反拙,所以,这一击的目标很明确,留力试探,随时走人。 “哼!人族……老不死们真是费尽心机。” 夺颜十指结印,力抗天雷地火,明显处在动弹不得,只能挨打的尴尬状态,但一声怒哼,周围的七重血旛阵,剧烈摇晃,其中的七支旗旛,血光喷涌,化为异兽,张牙舞爪,或飞或爬,窜跃而出。 几只体大如牛,动作各异的妖兽,跃起挡了武苍霓的一击,另外几只翼形妖兽,凌空飞向武苍霓,将她拦截挡住。 “哭鹂!鬼车!九凤!” 大战时没少与妖族交过手,武苍霓一眼就认出眼前三种鸟妖,这都不是普通的妖类,而是鸟妖之中,非常高位,有望成为妖神的存在。 过去在大战中,这种高位妖族出现的机会非常少,哭鹂、鬼车也还罢了,九凤却是九头鸟的始源,掌握神只权柄,异常难斗,即使登天称尊,也难言胜算,如果没有那个人在后头撑腰,运筹帷幄,碎星者们见了,是有多远就跑多远。 幸好,这三头鸟妖,并非真正实体,只是夺颜凭着底下妖阵,凝结出来的化形,徒具其形与力量,没有各自的特质,更生不出神灵权柄,否则武苍霓自忖立刻便要抽身走人。 哭鹂形如孔雀,人面鸟身;鬼车体型堪比马车,九个鸟头攻势迅捷,力大无穷;九凤则是神威赫赫,每一下振翅,都是一股股血煞秽气涌来,谪仙落神,侵袭神魂灵识,最是凶厉不过。 武苍霓独斗三禽,天阶之力发动,一掌挥出,就是一把横扫数百米的巨型气刀,将哭鹂斩得羽毛散落,鬼车也被砍出老远,无法近身,就唯独九凤喷出的蚀神凶焰,威胁神魂,不得不避。 晋升天阶后,武苍霓再非昔日可比,单枪匹马,与从前看到要立刻转头跑的凶兽,斗得激烈,还大占上风。 不过,地上的四只异兽一到,压力就重了许多,上头有三只凶禽牵制,无法高飞,四只异兽或是口吐毒烟,或是喷射火焰,一发都是百余米,横断大半天空,武苍霓渐渐陷入上下夹击的窘境。 如果要抽身,已经颇有难度,若是要前进刺杀,更举步维艰,武苍霓一眼瞥望,仍藏于暗处的温去病,流露担忧的眼神,要有所动作,连忙摇头,向那边投去一个不认同的眼神。 ……先别莽动,再等我一等,我要逼出他更多的后手! 一个眼神示意,武苍霓高速急转,旋动成一道白影,流光飞焰,缠绕周身,构成黑翼火凰之影,跟着,吞天蚀地的刀气骤发。 七绝合一之招.末日霓凰! 凤影振翅,火影、刀劲如浪,奔泻而出,不光是天上、地下的七只凶兽,被砍得体无完肤,就连周遭的法阵也被摧破,大地开裂,血符残破,旗旛折断,锋锐的火光凤影,甚至直破而去,遥遥袭向夺颜。 这位妖尊正力扛天雷、地火合一的劫数,一身气甲,也比之前更为凝实,多完成了一部分,特别是心口位置,紫光旋动,似乎还凝结出气甲之心来,玄妙无方,但额上大汗涔涔,行功也到了紧要关头。 饶是如此,他看见末日霓凰的刀光火影袭来,眼中仍满是不屑,轻轻一声冷笑,“有了天阶之力,却仍使着地阶层次的招法,白费力量……原来是个不成气候的新手,可笑!” 也不见夺颜如何作势,身上冲出三道血光,凝化为妖骨之矢,朝武苍霓反射而去,快如流星,破开霓凰刀焰,势如破竹。 同时,一股莫名气息,从夺颜身上发出,妖异诡邪,所过之处,被破坏的地面阵图,迅速修复,血符、旗旛、阵纹尽复原状,连那被千刀万剐而破碎的七只凶兽,都重新出现,近身攻向武苍霓。 ……这是……领域?他张开了自己的世界?他凝结的世界法则是什么? 武苍霓心念急转,天阶者的冲突,就是两个世界的碰撞,彼此同位阶的话,就看谁的内世界演化更完整,汇集更多宇宙洪荒之力,可彼此间有高低落差的话,光把内世界浮显于外,就能形成位阶压制,占尽上风。 ……不过,内世界显现于外,也就代表门户大开,非常危险的状态,容易为敌所趁,特别是眼下他还要同步面对天劫时。 ……时候已到! 武苍霓顾不得再打暗号,因为那三支妖骨矢,已迫在眉睫,更给自己非常不妙的感觉,一被命中,法身立破,戾气沾染神魂,而周围的七大凶兽,也绝不好斗,在夺颜妖尊的全力发动下,力量比早先激增一倍多,接应得不好,真是会当场殒落的。 ……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武苍霓凝气藏胸,张口就是一喝,如沉雷断岳,惊天破地,震荡的声波中,蕴含着高度凝聚,无可动摇的大力,将三支妖骨矢撼动,去势缓慢,甚至开始摇摇晃晃。 以力之法则发出的一吼,只能撼动妖骨矢,不能震断或粉碎,这证明了骨矢的神异,也代表对方的力量分毫不逊于己,甚至更胜一筹,这一点武苍霓并不意外,所以在一喝之后,她高速俯身旋位,先避开妖骨矢的穿脑之厄,跟着,莫名大力透发而出。 不是气,也并非虚影,而是纯粹的力量,撼击大气,甚至隐隐击打空间,形成的震波,向四面八方透出,这是武苍霓发动内世界之力,形成的法则显化。 层层龙腾、象跃之影,环绕在武苍霓周身,既而奔腾踏出,十龙、十象,践踏八荒,正攻击上来的八大凶兽,首当其冲,碰撞之下,难承至绝大力,纷纷爆开,粉身碎骨,连带周边法阵也再次爆开。 纳宇宙洪荒本源,结合天地法则,化十龙、十象之形,这是武苍霓对“力之大道”的首重理解,轰泄而出,无坚可挡,尽破八荒! 十二章 苍穹血魔甲 十龙十象尽一击,纯以力之大道的意象表现,尚称粗浅,未算理想,还有很长远的修途要走,但表现在实战上,就真的没话说,一击玉碎,横扫八荒。 不过,放什么绝招都有代价,这是以天阶之力推动的大招,一轮力量倾泻完毕,武苍霓气息一窒,未能回气,脚下一软,险些没能站住,却顺势往前一滚,顿足踏地,飞射出去,撑住自己疲软的身躯,执意攻向夺颜。 ……尽可能消耗掉这妖尊的后手,乱他心神,就算他三重天阶,将成大能,也不信这样不能增加他度劫的压力,至不济,拖慢他气甲的完成速度也好。 武苍霓这样坚信着,踏足而出,可还没能靠近,一道劫雷便轰天倾下,直直往她头顶打落。 ……怎会?我已被认定是辅助度劫,连带劫雷也来轰我?可是,应该还有点距离的。 一下错愕,武苍霓随即醒悟,夺颜展开的世界领域,恐怕与温去病类似,都有操作法阵一类的优势,在他影响之下,扩大了雷劫的感应范围,将自己也扯入其中,如此一来,自己再顾不上刺杀他了。 劫雷破空袭来,光耀众生,内中所含之力,堪比大能一击,更把所有退路封死,逼得武苍霓只能硬接。 “……接就接吧!” 武苍霓猛一咬牙,回肘蓄势,双足踏地,奋力一击,双拳同出,硬撼劫雷,层叠龙象之影,奔腾踏出。 十龙十象尽一击! 雷与力的对撞,爆出震天之响,周边大气连环爆破,撕开长达数百里的真空裂缝,武苍霓周身冒出轻烟,脚下成坑,大半个身躯沉入地下,面如紫金,嘴角渗血。 力之大道,在三十六先天法则中,是战力非常强悍的一种,正因如此,武苍霓才能以天阶一重的力量,强撼大能等级的劫雷,换了其他同级数的天阶者,这么挨上一下,不死也要重伤。 但哪怕自傲,武苍霓也不认为自己还能接上几下,更不会痴心妄想,认为自己可以强撑过整个越级雷劫,身成大能,自己的支撑已到极限,但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脸若紫金,目光疲惫,武苍霓嘴角却绽放一丝笑意,同时,武苍霓正后方老远处,一股惊天动地的恐怖气息,喷涌而出,风为之动,云涌四方,连整个空间都开始微微摇晃。 正承受天雷地火的夺颜妖尊,一下变了脸色,这股力量并非来自眼前的女人,她可能另有帮手的事,虽早在自己预料内,可这股力量的强悍,已经到达能够威胁自己的程度,尤其是此时此刻。 ……那群老东西,居然出动了这层级的刺客! 动摇只是一瞬,夺颜眼中随即换上一丝厉色,同时,温去病在林中站起,右臂上巨炮显形,金光灿然,蟠龙环绕,汇聚圣德之气,强光放射,对着目标就是一轰。 圣德之炮轰发,周边天地同受牵连,空间为之一震,却也在强光从炮口乍放的同时,夺颜周围的景物又是一变,那种领域张开的波动,以他为中心,飞快蔓延,包覆整座石山。 随着领域张开,夺颜身旁出现一支白纸长幡,上存符印,闭生门,开死户,无穷天地戾气,倾泻而出。 武苍霓不明其理,只是觉得神魂摇动,一种极度危险的感受,爬上心头,告知自己生死迫于顷刻,却不明白这阵势厉害在何处? 身为此道行家的温去病,却心神俱震,脱口叫道:“落魂阵!” 白纸幡摇黑气生,炼成妙术透虚盈,从来不信神仙体,入阵魂消魄自倾。 太古通天十绝阵.落魂阵! 哪怕遇到大能降临,带来的震惊都不会有这么大,温去病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到同道行家,甚至还通晓十绝阵! 太古时代结束后,十绝阵已然不传,虽然其中部分,还有些残缺阵图,散落诸天万界,但据自己所知,七界之内,没有任何人能够使用十绝阵中完整的任何一阵。 ……显然,自己所知道的情报,需要更新了。 自己已经重现了风吼阵,在这个世界,也有妖尊重现了落魂阵,令太古传承复现于世,站在文化保护的角度,确实是大喜事一件,但在这个节骨眼,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状况了。 落魂阵一动,还没看见传说中落魂慑魄的神能,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个世界的展开,与周边空间结合,强夺这片空间之内的法则操控权。 掌握了世界法则,就成了这方天地之主,哪怕只是一块百余里范围的小小天地,已然足够压制其他的法则,左右天阶战的胜负。 温去病的感觉尤其明显,首先,自己发炮后的强大后座力,尚无法解决,之前两次,都让自己成了断线风筝,直飞出去,可这一回,炮才刚轰出去,落魂阵开,自己落在落魂领域中,倒飞出去的力道,被急遽削减,整个空间仿佛凝固,后飞的自己,像坠入一大片黏胶,惊人的力道不住被化解。 最后,自己只飞出二十多米,又踩在地上,连退十余步,就止住身形,胸中气血翻涌。 而轰出的那一炮,也是同样的情况,在最初的一段距离内,炮光无坚不摧,撕开一切的阻碍,有若破竹,但最终在空间禁锢之下,这一炮的威力被层层削减,迫及夺颜身边时,已经少了一半的威力。 这结果,固然令温去病沮丧至极,却也令夺颜错愕失神。 ……在我的世界内,受我空间禁锢,层层削弱,居然仍无法化消,被破开禁锢,直逼到我眼前,甚至还剩下一半威力! ……这一炮到底是什么攻击?天阶一重等级的出力,竟有这样的威能,毁地摧天,已经到了变态的级数。 ……这到底是他娘的什么攻击了? 惊愕之中,这一炮已然及身,夺颜脸色瞬息数变,做了决断,手上停止了结印,气凝全身,原本若隐若现的浑成气甲,一下具现显化,出现了一幅通体血云缭绕,无数大小尖刺遍布,魔气深深的黑红甲胄。 这具血色甲胄一现,温去病就像给人当胸重击一记,气息一窒,连双眼也瞪大。 魔界秘传.苍穹血魔甲! 故老相传,至高无上的母神,创出的绝学传承,练到极高处,得证万古时,能凝苍穹血甲,抗水火风雷,镇压诸般邪祟,外魔不侵,是神界赫赫有名的万世神通。 后来,母神的某一代传人,粉碎神格,堕落入魔,在魔界集思广益,将那套神通污化转变,成为苍穹血魔甲,虽然威能减弱许多,却因此开了方便之门,在大能阶段,便可提前修练,至万古而大成。 无论血甲还是血魔甲,这套绝学都堪称是大神通,温去病闻名久矣,却没想到自己会有幸提前碰着,因为即使以中位天阶来看,要修练苍穹血魔甲,也不是等闲大能可为,总得五重后段,甚至天阶六重,才能有小成,而夺颜……他顶多不过三重迈四重吧? ……未成大能,就开始越阶修练苍穹血魔甲,想要在身成大能的同时,将血魔甲也一并修成?这是何等的野心? ……更重要的是,看这情况,他已然接近功成,即将由计画转为现实,完成这气吞天地的狂想,这份手段、这份机运,真不愧是此方世界的气运之子! 震惊之余,温去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多半撞上“主角威能”了! 位于气运之子的主场,天命压制,主角威能可真不是笑笑而已,说得夸张些,如果夺颜的运势真如此强不可挡,自己等一下踩着香蕉皮,被雷击身亡,那也是有可能的! ……天杀的,那份杀手招聘单上,根本就漏写了最重要的讯息,还只给十万金叶!要去气运之子的主场搞刺杀,等若与天地为敌,就算五十万金叶都未必搞得定! 无论如何,温去病心里清楚,这一炮已注定不可能成功,现在周边空间,为夺颜所控,自己和武苍霓别说力敌,就连逃走都大有问题,唯一的生路,只有奋力杀出生门来。 一念闪动,温去病不待回气,直接手掌一翻,宝光浮现,天狼魔卷轴漂浮在顶,缓缓展开,同时,趁着夺颜力抗炮击,术式武装发动,夔雷青牛铠装着身。 另一面,夺颜对于温去病的评价,也远较他自身为高,因为层层禁锢削弱,仍无法抵销这一炮的威力,逼得夺颜只能改变计画,拚着功亏一篑,以尚未完成的苍穹血魔甲去硬挡。 “喔喔喔喔喔喔喔~~~~~” 豁足力量,夺颜妖尊气血冲霄,怒吼震八方,面上青筋浮凸,一重重气劲鼓荡宣泄,撼天裂地,好不容易才将这一炮威力完全化消,但付出的代价,就是胸口的血甲之心,转为黯淡,本来已经实体化的血魔甲,尖刺折损,出现大片细小裂纹,虽不至于崩碎,但也损坏严重。 “可恶!本尊灭了你们!” 夺颜盛怒出掌,拍向身旁的白纸长幡,刹时,落魂光席卷整片天地,涌向武苍霓。 十三章 气数已尽 落魂阵一发动,落魂光化为光羽,飘散天地,每一片光羽上,都浮现玄奥古妙的符文,散落而下,消魂蚀魄,只要魂魄一消,元神碎裂,不管修为多高,都是身死道消。 武苍霓一见这光,就知道不好,想要闪避,可落魂光羽自四面八方飘落,避无可避,稍微沾上两片,只觉得神魂动摇,意识像要离体而去。 即使意守玄关,全力相抗,武苍霓也不晓得自己能撑多久,力之大道在这种斗争上,并不具有优势,而更糟糕的一点,是天上劫雷轰隆作响,又是一道劫雷轰然射落,内外交攻,危在一瞬。 ……只能拚了! 这念头才刚动,武苍霓骤觉身上一紧,还没意会过来,已经被温去病打横抱起,飞身而走,以超高速移位,避开了轰落的劫雷。 天狼魔卷轴摊开,浮悬顶上,挡住了四面八方飘来的落魂光羽,就只听见轰隆爆响,地面被打裂出一个大洞,直透百米地层,整座石山都开始晃动。 武苍霓被温去病抱着,身上骤暖,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心感,更有一种淡淡的幸福甜意,涌上心头,很自然生出一份冲动,想依偎过去,一直贴靠在这胸膛里,但兵凶战危的氛围,仍令她一下清醒。 “放下我!”武苍霓急呼道:“别让我成为你的负担!”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阵势,但能够对天阶者起作用的杀阵,同样也能摧毁神器,天狼魔卷轴强行撑着,根本撑不了多久便会灵气折损,遭到破坏,而劫雷也会将这边列为目标,共同遭难。 “别啰嗦!” 温去病一下停步,放下武苍霓,喝道:“为我护法!” 一声喝完,温去病手结法印,指向旋动中的天狼魔卷轴,催发上头的阵图。 若单纯以天狼魔卷轴抵挡落魂光羽,那确实会令得神器损伤,但天狼魔卷轴本身内建十绝阵图,哪怕还未完全解析,能用的仅有两三个阵图,却也能自行发动,以阵对阵,不伤神器自身的灵气。 现在己方身陷局中,要破这局,首先要解对方的阵,先瓦解掉夺颜对这方天地的控制,否则在他的世界,什么也为他所控,根本就不用打了。 如果只有武苍霓在此,境界有差,力之大道又无针对优势,今日之战凶多吉少,不过温去病仍有底气,就凭自己同样是阵道好手,更持有丝毫不逊于对方的同级阵图。 法咒一催,强风疾火从天狼魔卷轴上闪现,飞快往周围延伸,狂吹的飙风,席卷八方,将迫近过来的落魂光羽,全数逼在外头,不能近身。 太古通天十绝阵风吼阵! 这边狂风一起,那边的夺颜妖尊也整个愣住。 最初,他看到温去病拿出天狼魔卷轴时,还心下暗喜,苍穹血魔甲在功成六成时,便硬接炮击而伤损,就算没功亏一篑,也多半没法照自己期望的那样,在后头那件大事中作为底牌,但如若得到那件地神器,筹码就多了一份,或有希望成为支柱。 跟着,看到那名人族天阶要发动法阵,以阵抗阵,夺颜顿生鄙夷,仿佛看到最大的笑话,自己的阵道独步妖界,后头参得太古十绝阵之秘后,恐怕连仙界也没多少阵学家能与自己较量,区区一个人族,来这里卖弄,简直是找死! 再然后,夺颜就笑不出来了…… 风吼阵! 竟然也是十绝阵! 这应该是诸天万界的失传绝秘,不是想有就能有的,那票老东西究竟是从哪里蒐罗,整出这么一个奇葩刺客来? 看见风吼阵出,夺颜瞬息傻眼,但在短暂呆愣之后,他感到的便是狂喜。 ……实力不够的刺杀者,唯一的功用就是送宝,只要把这两人擒杀,那件卷轴神器、风吼阵图,甚至那尊详情不明,威力却大到变态的炮,便能尽归自己所有,不但补了苍穹血魔甲伤损之憾,更让自己有十足把握,度过两个月后的那场劫数。 一念既动,夺颜立刻法咒加催,迫出一口鲜血,喷在白纸长幡上。 十绝阵夺天地造化,开辟世界,甚至可以短暂隔绝天劫,是自身最大的底气,之前是为了藉劫雷、劫火锻造血魔甲,这才硬顶着敌人攻击,同时度劫,如今血魔甲伤损,难承雷火锻造,自己的最佳应变策略,就是先灭敌,再顺势度劫。 落魂阵、风吼阵位阶相等,难分轩轾,但自己起手在先,夺了先机,那名人族就休想与自己争夺世界控制权! 这一口鲜血喷出,落魂幡大放七彩光华,几乎亮到要喷吐出火焰来,而放射出的那些彩光,仙气氤氲,又一次让温去病错愕。 ……仙血? ……堂堂妖尊,怎么喷得出仙血来?我他娘的到底在刺杀什么奇葩物? 满脑的错愕不解,但眼前的现实就是如此,己方力量差了两重天阶,又失了先手,落魂阵在仙血催迫下,先是强光冲霄,夺颜顶上的天空,混沌难明,天雷一时落不下来,落魂阵更强势压逼,展开到一半的风吼阵,被挤压推回,岌岌可危。 同时,温去病两人的顶上,空中电光闪动,又一轮劫雷要轰落,温去病正支撑维艰,根本无力顾及。 武苍霓也看出情形不妙,连忙喝道:“你专心挡他的阵,劫雷我挡!” 温去病点点头,却也晓得武苍霓撑不了太久,最多两三下,万一碰到那种连环落下的多重劫雷,一发就直接了帐,自己与她并没有太多时间…… 情势恶劣如斯,只能拚尽,温去病一手持法咒,维持天狼魔卷轴的增幅,强行把风吼阵的范围往外推,与落魂阵相对峙,另一面,右臂扬起,金芒闪动,圣德之炮重新凝结起来。 ……如果不能打开生路,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哪还管得什么后头的重伤? ……圣德之炮,是当前自己最大的攻击输出,祸福成败,都赌在这一击上。 温去病这边的圣德之光一起,那边夺颜妖尊立生感应,这一回看得仔细,登时从圣德之光中看出来历。 “……凤凰一族的五德之气?”夺颜险些惊得魂飞天外,又掌十绝阵,又通晓五德之气,这是哪里来的妖族王子?可怎么偏偏又是人族之形?难道…… 震惊之余,夺颜全力施为,又几个法咒连环加持,落魂阵强势压逼,想要抢在这一炮轰发之前,先把对面给放倒。 ……刚刚那一炮的威力实在太惊人,若再用血魔甲去挡,未完成的血魔甲恐怕当场毁灭,而若不用血魔甲挡,自己的妖身可没把握硬扛。 夺颜的紧急动作,其背后用意,温去病如何不知,自己的圣德之炮,绝对威胁到了点子上,当下猛一咬牙,就要强行轰发,可凝气到半途,陡然一阵头晕眼花,胸口烦恶,再一迟疑,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双腿发软,险些就一跤跪倒。 “队长!” 正自凝力,预备拚着性命不要,务必从天雷中护温去病周全的武苍霓,骤见这边的大吐血,惊骇莫名,什么也顾不得,先俯身去扶。 “队长,你怎么样?” “……别……别管我……” 温去病抹着嘴边血,摇摇晃晃想要站稳,却一跤跌跪下去,张口呕血,撒在地上,犹如箭钉,痕迹深深,遍地殷红。 受创的理由,温去病自己比谁都清楚,就是过度勉强了,本来连发两记圣德之炮,就是不被允许的超限行为,但自己依恃上趟的成功,想要再如法泡制,甚至还一面强撑风吼阵,一面想要发炮。 左强撑,右也强撑,什么都是强撑,强行硬干到最后,结果自然就是崩溃,并不是每一回都运气那么好,可以靠精神超越,强行硬干过关的,特别是,这回到了人家的主场,对方还是个有主角威能的,想靠运气来过关,只能说是脑子进水…… ……这下,真是没别的策略,只能赌运气了……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对面那个长得很帅的妖尊,呆呆出神,没有趁机动手,还连落魂阵光都停了下来? 温去病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吐血倒地的同时,夺颜骤然感到一阵寒意,像是有什么莫名危机将临,比天上劫雷、地上荒火更为凶险,堪称此生危机之最,直逼而来。 自己这一生,征伐无数,不知闯过多少生死险关,能够幸存到今日,诸般仙法、妖技还是其次,最主要的,就是这份超乎常人的危险灵觉,能早一步洞察危机,预作防备,甚至因此多次避过大能加害。 现在,这份危机感又来,比天劫还要强烈,偏偏源头未明,不知到底因何而生,无从防起,怎不由夺颜冷汗涔涔,心惊胆颤? ……情况不妙,虽然不想再用,也只能一试了。 夺颜把心一横,一手维持落魂阵幡,暂阻天劫,另一手掐指计算,指掌间仙气氤氲,子丑寅卯十二干支,随着神光闪烁,飞快运转,不一会儿,结论就跑出来了。 ……我的一生运势,莫名被削减大半,跌落至此生低点,怎会? ……本尊……气数已尽? 十四章 大炮开兮轰他娘 处在绝命劣势,温去病仍未放弃,仍在紧盯着敌人,注意每一个动作,脑里急转,寻找每个可利用的机会,谋求生路。 夺颜忽然在那边失神分心,温去病不知道理由,但这无疑就是自己的大好机会,而后,妖尊掐指卜算,仙光流转,这极度不协调的一幕,若早几刻见了,必让温去病大惊失色,但现在横竖已经惊得过头,一切无感,就没再大惊小怪了。 ……管他为何失神,管他算出了什么,都与这边无关,先逮着机会把这王八蛋干掉,这才是当务之急。 ……浑身解数早已尽出,还能怎么办? ……拚上性命不要,或能重组攻势,再发一击圣德之炮,这也是唯一能威胁到敌人的技巧,但落魂阵未解,这方世界的操控权都在敌人手上,就算成功击发,也只是重蹈覆辄,不会有效果。 ……有什么办法,击发比圣德之炮更强的威力?或者,有什么办法把圣德之炮的威力再提升? 诸般念头在脑中闪动,温去病冷汗涔涔而下,却一时无计,圣德之炮的源头,是凝结圣德之气,就算让武苍霓来输功合力也没用…… 蓦地,一串画面在脑中闪现,那是不久之前,还没出发的时候,众人在神魔空间内,试图取名的经过,过程虽然很搞笑,但自己确实不是在说笑。 名字,不只是单纯的称呼而已,文字的本身就蕴含力量,一个适合的名字,能够汇集愿力,而愿力正是圣德的根基,两者相合,有超过九成可能,提升圣德之炮的威力。 ……生死关头,决定一切的关键,是取个好名字?真他奶奶的! 温去病感到无比荒唐,可当下确实没有别的主意,只能把这荒谬的念头付诸实现,抬举起右臂,凝聚圣德之气,光影重新幻化。 为了减轻身体负担,温去病甚至停了风吼阵的发动,全力催发天狼魔卷轴的术力增幅功能,隐约感觉,落魂阵的束缚似乎轻了些,但落魂光羽洒在身上,仍是神魂动荡,意识昏摇。 ……成败在此一举了! 温去病竭力维持元神安稳,低低一声,“神武大炮。” 圣德之光飞腾,隐约呈现瑞兽祥禽之象,气势非凡,但威力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大皇龙炮!” “皇图天策炮!” “毁天帝炮!” 温去病连换三四个气势非凡的名称,圣德之光凝聚显形,呈现诸般异象,煞是好看,但温去病心里清楚,炮击威力比之前相差无几,无济于事。 天上雷电轰隆,一道水桶粗的紫色劫雷,破空而落,武苍霓心无旁鹜,跃空而起,力聚于身,一拳轰天。 夺颜从震惊中缓缓清醒,目光瞥向敌人,眼中映出了圣德之光的闪耀,更流露一丝凶色。 温去病查觉到夺颜目光,心头更急,索性放开了喊。 “来一炮!又一炮!九龙日天炮!” 不试还好,这几个称呼一出口,正在凝聚的圣德之光,竟冉冉消散,甫显现出来的巨炮形象,化为乌有。 这结果委实令温去病傻眼,“我靠,不必这么认真吧?难道真要叫三营长他娘的义大利炮?这义大利到底是啥啊?” 看见温去病的丑态,夺颜微微冷笑,妖爪锋锐如刃,一掌拍在落魂幡上,就要再发攻势。 武苍霓与天雷对撞,爆出震天巨响,无比狂暴的风压,席卷四面八方,在强光中,温去病看得分明,武苍霓凝劲轰天的手臂,呈现不自然的扭曲,全身焦黑,鲜血狂喷,被连续爆发的劲雷,笔直轰入地下。 还来不及去关心武苍霓的状况,耳边雷声轰响,温去病就见到又一重劫雷凝聚,随时轰砸下来,而眼前的妖尊,也要发动杀着,彻底断绝自己的全面生机。 ……已经顾不上取名了,把一切赌在这炮上,希望这一炮能够创造奇迹! 压住满腔焦急,温去病重聚圣德之气,眼看劫雷要落,对面的落魂光羽也一下大盛,铺天盖地袭来,温去病甚至等不到圣德之气汇聚完满,直接就要开炮。 “轰你娘的!” 满腔急切,所有的希望,尽数托付于斯,温去病开炮瞬间,一句粗口呼喝出声,却不曾想到,一腔热血伴随着这声大吼出口,发动中的圣德之炮型态骤变! 环绕炮管的那只金龙,消失不见,没有任何的祥瑞异象,返璞而归真,炮管变得更粗,口径变巨,虽然外型看起来,平实普通到近乎土气,可光是注视,就可感觉得出,这件武器中所蕴含的至绝威能,仿佛一头通红了眼的洪荒异兽,咆哮着等待冲出! 无心插柳的结果,温去病双目圆睁,只依稀判断出,这一炮的威能比之前提升近倍,别的都还没响,便在后座力反动下,喷射一般疾飞出去,眼睁睁看着这一炮轰向敌人。 曾令早先一炮无功的空间禁锢,重新又成为阻碍,但这一回,面对威力大提升的炮击,空间禁锢也显得软弱无力,直接被炮光撕开,沿途扯裂空间,直直轰向对面。 面对这一记炮击,夺颜在感受巨大压力的同时,更只觉得无比荒唐,自己此生纵横仙魔战场,经历血战无数,从未遇过这样的对手,竟能在全无征兆下,轰出这样的超限一击。 ……如果,自己不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未尝没有一拚之力,未尝没有应对之法。 ……但就算没有希望,自己也不能束手待毙,还有很多事等着自己去完成,还有人在等自己回去! 夺颜仰天厉吼,劲贯全身,催出全部潜力,一身筋肉虬起,露出狼一般的獠牙,想要硬扛住这一炮。 只是,力量才刚催运起来,一股强烈的疲倦感,瞬息侵染全身,而一股令意识昏沉的晕眩,也在脑部蔓延开来。 生死一瞬的逼命时刻,居然闹起疲倦,实在荒唐到极点,可是看到手臂上生出白毛,血肉浮现皱褶,开始枯瘪,而脑中的昏沉感甚至侵染元神,夺颜登时惊得魂飞天外。 寿衰之变? 智衰之变? 这两个要命之至的天劫,为何会在此时降临?自己已经动用神魔令屏障,除了开始遮挡雷火,最主要的用途,不就是配合“广成仙诀”,把天劫限制在雷与火,不让其他更危险的道劫发生吗?又为何…… ……难道,真是因为一生运势崩溃,气数已尽,苍天难救无命人,所以,什么手段都开始无用化,所有自己逆天强夺来的,如今都要一一还回去,曾占过多少便宜,都要一次吐出来! 夺颜脑中虚虚渺渺,只剩下一股最原始、最初的求生意志,仰首咆哮,奋力以抗! 处在高速倒飞中的温去病,气血翻涌,全身筋肉扭曲抽痛,却意外地清楚看见正发生的这一幕,为之瞠目结舌。 ……这家伙怎么搞的?居然寿衰临身?看这架式,说不定还有智衰! ……传说中,这是晋升万古者时,必定面临的考验,很少出现在晋升大能这层次,在这阶段会遇到的,只能说是运气太衰,或是行事有缺,为天所忌! ……但,夺颜他不是此方世界的气运之子,苍天宠儿,身带主角威能的吗?又为什么会遇上这两个大劫? ……或者,这就是他运气好,因为假若这两个道劫早半分钟发生,自己不用费劲借助言灵之法,普通的圣德一炮也能让他粉身碎骨。 温去病脑里一片混乱,但更令自己错愕的事,还持续发生,因为寿衰、智衰的道劫降临,夺颜妖尊的力量也直线狂跌,驾驭不住布置好的各种手段,落魂阵首先瓦解,诸多妖阵、仙符屏障也被撤销,当这些作用都消失,原本被深深藏起的东西,这才展露出现。 之前在妖阵隐蔽中,温去病看不透夺颜的具体修为,但能借助神器护道,欲上四重天阶,还要炼成苍穹血魔甲,这怎么都要三重天阶,可现在重重隐蔽一去,所暴露出来的事实,夺颜至多不过二重天阶,还是甫踏足未久,境界不稳,未必强过一重多少的那种。 ……这么点微末修为,也敢强证大能,这不叫野心大,根本是痴心妄想! ……连这种事情都敢干,真不愧是主角光环罩顶,气运之子!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姑且不论他敢不敢、如何度劫,以他的修为,根本不足以引发天劫,就算想闯,也无门可入啊! 惊骇与不解,都在温去病脑海中闪过,有太多的问题想不清楚,但多少也有些明白,怪不得那悬赏只给十万金叶,二重天阶初段,给这价未算公道,却已不算欺负人了。 怎样也好,大势已定,虽然夺颜还力图顽抗,他顶上漂浮的神魔令也发出豪光,开启障壁,想要庇护主人,但一道劫雷破空而至,震飞了神魔令,也贯穿了夺颜的身体。 正豁命力扛圣德炮击的夺颜,被劫雷当头打下,贯穿身体,断绝生机,再无力抵抗,妖躯一软,被怒海狂涛般的炮光,迅速吞噬,彻底淹没在里头。 十五章 大势已去 大地破开,半焦黑的身影飞飙而出,仿佛冲天之鹤,但才刚冲起来,就滚落地上,大口呕血。 “呜!这……这趟……也算是出师不利了……” 武苍霓蹲跪地上,好不容易才止住胸中气血翻涌,没有再喷咳,伤得相当严重。 刚才硬接劫雷,被轰成重伤,坠入地下,险些被埋在万吨山石中,幸好自己始终维持一丝清明,奋力跃出,否则就算不会因此殒命,却也难保会否晕眩之下,伤重而死。 抬头仰望,天空恢复清朗,天劫已去,至少没有立即的危机,而敌人…… 武苍霓环首四顾,触目所及,俱是心惊,一场混战加天劫,纯靠阵法压制,这边才勉强维持住,一失去阵法的维护,在劫雷与炮击余劲肆虐下,别说石峰,连周围环绕的几座山峰,也尽数摧折,山崩石裂,一蹋糊涂。 而在这残破山景中,已经看不到半点夺颜的踪影,适才自己硬撼劫雷,没看到细节,不知夺颜怎么了,只晓得温去病强发一炮,与夺颜殊死拼斗,至于详情,就真的没有印象了。 就自己的推判,那一炮虽然强横异常,但对方是三重天阶顶的强人,都能稳稳证大能了,又有气甲与神器守护,后手多多,更操控大阵,温去病的超限一炮,能否奈何得了他,恐怕还得两说…… 可夺颜已经消失不见,换句话说,温去病的那一炮,成功了! “那……妖尊人呢?粉身碎骨了?怎么可能!” 武苍霓苦笑着摇头,那一炮虽强,但就算能侥幸击杀三重天阶中的绝顶强人,也不至于到粉身碎骨的地步,顶多……被那一炮重伤后,挨了殛顶劫雷,粉身碎骨,这倒是说得过去。 “夺颜死,任务完成了,那块神魔令呢?” 武苍霓摇了摇头,眼下最重要的,倒不是夺颜妖尊的生死,而是自家队长的下落? “……到底飞哪去了?圣德之炮,就是这点不好。”武苍霓叹道:“一开炮,人就飞得没影,从没见过这种副作用的。” 话方落,远处天幕陡然一震,整个黑了下来,像是有另一个不同的世界,正在入侵这方天地,武苍霓急急抬头,只见一个巨大的房屋形象,古怪神秘,忽而大如山岳,横亘天宇,忽而渺不可见,位置也是忽远忽近,似正在顶上,也仿佛漂浮在无穷高处…… 魔屋法界! “……这是哪门子的法界?”武苍霓诧异道:“他的内世界长这样?这是怎么开出来的?” 自己也算战遍妖魔,见过妖族魔族的天阶尊者,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法界,这别说人做不到,根本就从没听说法界还可以这样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武苍霓皱起眉头,完全摸不透温去病掌握的法则,或者该说,哪怕掌握的法则不同,开辟的法界也应该差不多,无论三千大道中的哪一项,法界都是星体之象,最终拓展成星河,这个巨屋法界是如何开出的? 想不通其中奥妙,魔屋法界已然消失,温去病从天而降,一派潇洒地飘落至武苍霓面前,衣着光鲜,手执神魔之令,翩翩风采,令人心折。 踏入天阶之后,比起普通人多了不少优势,哪怕受了重伤,也能施个小神通,让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行若无事,虽然对疗伤没有任何帮助,可是在装模作样与欺敌上,就是妙用无穷。 “成功了,还好这东西被劫雷打晕,否则光靠法界展开,还真捞不住它。” 温去病轻抚九星神魔令,表情一派得意,喜不自胜。 这趟任务,除了刺杀,就是要抢夺这块神魔令,两个目的都有一定难度,夺颜的难以刺杀,这就不用说了,神器亦有灵性,即便兵主丧命,神器也可能自行飞走,而能够阻住神器的,起码也是神器等级。 寻常的天阶者,法界都是星象,即使展开法界,能困住敌人,也困不住神兵、神器,但魔屋法界在开辟时,特别在这方面下了功夫,温去病还在飞坠,就张开法界,魔屋一现,把飞坠中的神魔令圈住,困在法界中。 也多亏之前九星神魔令自行发动、护主,施放屏障,要在天雷下保住夺颜妖尊,却因此被劫雷所伤,灵气有损,否则,即便魔屋法界能困住神魔令,但以当前温去病的身体状态,也没把握能持续压制神魔令,成功入手。 “……神器啊!好久没入手这等级的战利品了,等解完阿笔的封禁后,这战利品就归我了,哇哈哈哈,以前在团里,什么战利品都要归公,现在终于是入我口袋了!” 温去病手执神魔令,得意地仰头狂笑,那个张狂样,着实让武苍霓摇头,而在一轮狂笑后,温去病转过头,打量着大半身焦黑的武苍霓,皱眉说话。 “咦?苍霓,妳怎么还这副狼狈样?不整理一下仪容吗?” “……队长,我觉得……你的个性真和以前差很多,你以前,比较埋着头干事,没这么讲究外表……” “才怪咧!我的个性从以前到现在都一样,只是妳明明看了,当没看到而已。” “……胡说,你以前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是沉默着一语不发,顶多说几个字,然后就离开。”武苍霓尴尬道:“那个形象,比较男子汉,不浮夸。” “唉!所以说,妳是明明看到了,却当看不到。” 温去病哂道:“我为什么一语不发?为什么说几个字就要掉头走?因为我他妈的痛到想哭啊,如果只是吐几口血,还可以充英雄,万一当着你们的面哭出来,那以后怎么混?宝相金身超讲究形象的!山陆陵为什么要沉默?就是为了装逼啊!我的个性,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样的。” 武苍霓如遭雷击,愣了半晌,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却仍道:“可……你以前没这么在意外表,山陆陵伤了就伤了,没有特别要遮掩……” “山陆陵是个伟大个,剽悍粗犷,什么伤疤血渍挂身上,正好充英雄气概,妳看看我现在的个子,瘦皮猴一个,脱了衣服也没几两肉,再弄得满身血,到处穿洞,能看吗?” 温去病双手叉腰,无奈道:“虽然说人要衣装,但山陆陵那个巨样,就是不适合穿衣,就得裸胸、狂野,才有英雄气概,要是套上一件巨型的黄金铠甲,再穿个金黄色的紧身皮裤,玩个什么光鲜亮丽,那画风……妳爱看?” 武苍霓难得感到畏惧,不过听了温去病的话,想像出那个画面来,登时全身恶寒,朗朗白日之下,也打起了寒颤,想了想,道:“……呃,可能……配一支黄金狼牙棒,画风会协调点……” 温去病没好气道:“行,用在妳身上!” 不假思索的话出口,两人都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愣了一愣,不晓得该怎么说话,将目光平移转开,停了几秒,才重新整理好心情。 武苍霓道:“隐蔽的千里大阵已破,这边的动静、气息,外界都会感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天劫一动,对世界的影响极为明显,基本是藏不住的,夺颜能以逆天手段,广布千里大阵,秘密度劫,这只能说他个人能耐无比了得,但他身死阵解,封禁被破,除非十几万里内都没人,否则,察觉到天劫气息的妖王、妖尊,很快就会赶来察看。 温去病道:“先不忙,去天劫破坏的中心点看看,确认完再离开。” 武苍霓神色一紧,“夺颜还可能没死?” 温去病道:“不好说,如果真死了,我们怎么没被传送回去?就算晚点传送也好,这么大的怪打了,一定会喷很多宝,不捡捡就回去,将来会后悔到睡不着的。” 武苍霓道:“呃……队长,你以前常常教训我们,鸟为食亡,不要为了捡点好处,贪多务得,反遭其害。” 温去病挥手道:“那都是装逼啦,再说拿了也是集体公家财产,又不能私有,急着拿干啥?现在收了就是进我口袋,那怎么一样?” 武苍霓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伸手往自己身上一刷,满身血汙尽化乌有,焦黑也全被抹去,恢复光鲜亮丽的模样。 两人飞身而起,向夺颜之前所在的位置移去,温去病尤其觉得紧张。 这可不是一位寻常妖尊,而是本方世界气运之子,身上能掉的东西,件件是宝,万一还有芥子环什么的,直接捞一座宝库入袋,都是很有可能的,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超级大生意,如果错过,后头回去肯定睡不着觉。 而且……假若自己没有估错,夺颜藏起来的,恐怕不只是修为…… 两人来到夺颜之前所在,那边在炮击、雷劫之下,毁得一塌糊涂,只余万吨碎石、重重糜粉堆积,换了普通人,现在仅能干瞪眼,不过对上两名天阶者,随手挥动,就把阻碍都排开。 阻碍被排开,温去病、武苍霓都看得清楚,一支长长白纸幡,发着幽玄道光,矗立在地上,周围阵图隐约浮现,像在守护着什么。 “果然有鬼!” 温去病一笑,飞快飙射下去,直冲着下方阵图而去。 十六章 遗愿难了(紅包満五百加更) 十绝阵作为太古时代的著名杀阵,确实有其不凡威力,哪怕阵主不在,也还维持着一定规模的运作,张开着数米的阵围,抗衡着上方的万吨巨岩与落尘。 温去病一眼看出,那支落魂长幡也是法器一件,虽然未算神器,却也不凡,否则万万支撑不下,也无法发动落魂阵。 不过,长幡已处处裂痕,看这模样,再支撑不了多久就会碎裂,但在法器毁灭之前,张开的落魂阵仍生人勿近,非但普通人不行,就连武苍霓都深自忌惮。 “……还是我来吧!” 温去病一抖手,天狼魔卷轴高悬顶上,伸展拉开,十绝阵光隐约展动,将他护住,轻而易举地走入落魂阵内,阻挡光羽不落,就这么长驱直入,走到白纸长幡前,一伸手就抓住了长幡。 只要把长幡拔起,落魂阵就自动解除,但温去病手才碰上去,就立即放开,微微一笑,“出来吧,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什么?” 武苍霓一惊,想要冲过去援手,但落魂阵未解,她只能止步于数米外,看着温去病独立于落魂阵中,身旁不远处白光一闪,渐渐凝化出一个身影来。 看到这幕,武苍霓明白过来,夺颜确实有通天手段,整个法身都毁在天劫之下,他还能维持住一缕残魂,这本事当真了得。 不过,到此也是极限了,劫雷、劫火的伤害,非寻常攻击可比,不光摧灭法身,同样也伤及神魂,一旦被伤到,基本就是没得救,不过拖点最后时间而已,怪不得温去病会有恃无恐。 武苍霓稍稍心安,但看见白光凝结出的身影,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怎么会……” 武苍霓整个愣住,因为展现在落魂阵中的那个身影,没有妖角,没有獠牙,没有半点兽形,而是一名俊朗清秀的人族青年,颇有出尘之姿,仙风道骨,好像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一名堂堂妖尊,怎么会有这样的神魂?这是怎么搞的? 武苍霓愣在那边,温去病却像早就料到,摇了摇头,道:“果然如此,仙尊,你怎么混到这种地步来啊?这算高升?还是堕落?” “……两千年往事历历,还如一梦中……” 夺颜一声长吟,目光迷离,似有无穷遗憾,随即身躯一震,好像清醒过来,眼中为坚毅之色取代,摇头道:“不,我不后悔……我此生放弃一切,就只是为了她……” 闻言,温去病啼笑皆非,这家伙要死不死,最后讲几句话,还在怀念感情。 他堂堂仙尊,跑到妖界来,成为妖尊,还成了名军师,想必打过无数战役,如果打的敌人都是仙界,那就是从仙界背叛到妖界……怎么想,背后必然藏着一段精彩的故事,甚至是情事,不过这些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自己也不关心。 怎料,夺颜感叹了两句,身影渐淡,目光转来凝视温去病,深深看入,仿佛透视神魂。 一缕残魂,基本已经没有威胁性,温去病坦然无惧,与他对视,反正不是自己时间无多,浪费得起。 但夺颜冒出的下一句话,却让温去病皱起眉头,茫然不解。 “……原来是奇点的传承……不,已经是种子了吗?难怪……本尊输得不冤,那票老东西,真是找了个好刺客……” “且慢!” 温去病忍不住开口,“什么奇点?什么种子?老东西是谁?” 这边刚开口,夺颜仙尊的残魂就冒出强光,形影更变得模糊,温去病一看不妙,疾呼道:“且慢!话没说清楚,别急着死啊!” 温去病跨前一步,想要做些什么,眼前却白光一闪,极度绚烂之后,化为乌有,什么也没剩下,只有在温去病右腕上,多了一个浅浅的白印。 “哼!” 温去病脸色不好看,回身扬手,天狼魔卷轴展开,飘在落魂幡的正上方,术力发动,转眼之间,白纸落魂幡寸寸瓦解,化成点点光屑,飘飞起来,尽数为天狼魔卷轴所吸收。 阵图补完.落魂阵运用解封! 十绝阵图,是青木妖圣的遗产,虽然藏在江山社稷图内,传了下来,但这些都是青木妖圣的研究结果,大多只有四五成的完整度,有些甚至不到两成,唯有补完到八成,才能运作发动。 青木妖圣所传下,真正最宝贵的,是十阵联合的总图,将来若有一日,十阵都补齐完满,要联合发动,那张总图就至关紧要,但在那之前,他留下来的十阵中,完整度有八成的,不过两三个,温去病苦心钻研后,开启了风吼阵的封印。 社稷图中的落魂阵,完整度大约五成,温去病早先研究过,茫无头绪,不知道怎么加以补完,这回吞了落魂阵幡,解析内中术式结构,一下补完落魂阵图,解开封印,今后自己能够催动的,又多了一个落魂阵。 这边阵式一解,武苍霓了过来,先看温去病的状况,“队长,你怎么了?你手腕上的这个印……” “这印没事,一个誓约的证明而已。”温去病道:“仙人的誓约,如果完成了誓约,就能得到回礼:仙人的祝福。” 武苍霓皱眉道:“祝福?空口白话,这有什么用?” 温去病摊手道:“就因为不是空口白话,所以才有用啊,那份祝福,是用仙人的神魂碎片所构,一份祝福等若要了一个仙尊的性命,非常珍贵的,用途多多。” “那么好?那你为什么还臭着脸?”武苍霓一怔,随即意识到不妥,“完成了誓约?他和你缔结了什么誓约?你怎么会答应他?” “我什么也没答应他,是他单方面送过来的,对我没有强制力,我不干也可以。”温去病脸色一沉,“那家伙只是成竹在胸,不怕我不干。” 武苍霓讶异道:“什么状况?” 温去病取出九星神魔令,只见神魔令被一股氤氲白气包裹,看不真切,两侧的神魔浮雕,色泽暗哑,仿佛灵气尽去,已然损毁。 “……我本来以为,神魔令是被劫雷伤成这样,但刚刚才知道,这家伙把自己的一缕执念,留在神魔令上,除非我完成他生前的心愿,否则神魔令就无法使用。” “……还有这种事?” 武苍霓为之傻眼,愕然道:“他的遗愿很多吗?万一他留下一堆遗憾,我们不就得替他满世界跑?这根本是遗愿绑架!” “还行,就两个。”温去病皱眉道:“他和他的手下,好像将要面对一个危机,他这次布阵,想要硬度天阶,强证大能,还要修练魔甲,都是为了解这劫难,主要是这个,至于第二个……” “怎样?”武苍霓注意到,温去病的脸色古怪,第二个遗愿,就算不是很难,恐怕也很为难,绝对不好完成。 “这家伙……原本是仙界的仙人,还是很天才,受万众瞩目的那种,率领仙兵仙将,与妖界恶战,战功彪炳,前途看好。” 温去病耸肩道:“但在一次战役上,他遇到了什么妖族圣女,从此心心念念,再也放不下,最后为了这段孽缘,背弃仙界,偷了仙界的阵法图,投奔妖界,一场大战,造成仙界伤亡惨重,他从此堕落为妖尊,改了阵营,为妖族立功。” 武苍霓听着事情的曲折,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听到最后更冒出一个非常不妥的念头,“等等,这家伙是为了女人而当叛徒?他和那个妖族圣女,最后怎么了?他该不会希望你……” “唉,糟糕就糟糕在,这家伙耍纯情,一直到最后,别说圣女的内裤,就连圣女的手也没碰到……”温去病叹道:“到死都没碰到,遗憾就变成了执念,放不下来,希望有个人代为完成了。” 武苍霓愕然道:“所以,队长你要完成他的遗愿,去保他的那群手下,还有去脱妖族圣女的内裤?” “……注意妳的身分!好歹是千金公主,用词文雅些可以吗?别那么龌龊,什么内裤不内裤的?人家想要的,是让这段情缘有个好结果,表达他的爱意。” 温去病一本正经地说着,但很快就态度崩坏,哂道:“夺颜生前是个怂货,应该是替他写封情书,送束花给圣女,再讲一声我爱你,这个纯情小郎君就会安心上路,魂归混沌了。” “……如果没有呢?” “那就试着再进一步,然后更进一步,替他把圣女追到手……啧,搞不好最后真要脱圣女的内裤了。” 温去病一串话说完,武苍霓的双眼已经瞪得有若铜铃,活像魂飞九重天外,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看到这一幕,温去病依旧淡然,道:“这件任务委实艰难无比,不是普通人能完成的,苍霓,辛苦妳了。” “啊?队长你说什么?” 意识飞在九重天外的武苍霓,一下被拉了回来,却又反应不过来。 温去病淡然道:“这任务如此艰巨,以我这瘦皮猴的长相,又不高大又不帅,怎么可能泡得上妖族圣女?我思前想后,还是由妳女扮男装,凭妳的相貌与气质,区区妖族圣女,还怕不手到擒来?” ps 那個呢,先說一下,其實最近這十天左右,我一個字都沒動,根本沒在工作,連載是吃存稿。 我外公上上周去世,葬入五指山軍人公墓,為他老人家祈禱。 外公喪事剛忙完,家裡人通知,爺爺入院治療,攝護腺發炎的小手術,意外發現癌細胞,整個肉已經變成青灰,醫生說也不用問第幾期了。然後大概前天,又發現大腸也有癌細胞,正式確認擴散了。 人啊,真是挺意外的,看來還挺健康的人,怎麼開個刀,就像是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呢? 總之,最近焦頭爛額,本來想請假一周,調適心情,不過上面說只要還有存稿就不准假,所以先用存稿來撐,但說不定後頭哪天存稿用完,暫停連載一周到十天,在這裡先預告一聲,到時候,大家就不要太意外了。 祝福大家都平安。 十七章 收遗产 “队长,你说的这些,真不是开玩笑?” “仆街!我忙成这样,鬼才有时间和妳开玩笑。”温去病没好气道:“帮人家泡妞这种缺德事,传出去多难听?我什么人啊?这种事情我能干吗?当然是妳上!” “……不,这种事情……我……” “妳想拒绝?可是妳不是总说什么要替我冲在前头,帮我挡剑挡刀的,现在还不是刀山火海咧,只是让妳给一个大美女写写情诗,谈谈风花雪月,这样妳也要逃?” 温去病咄咄逼人道:“临阵脱逃,这是兵家大忌,难道妳要说不干?难道妳以前对我的那些承诺,全部都是假的?苍霓,妳令我太失望了!” 一轮指责,把武苍霓整个都说懵了,最早听到温去病要去了结这遗愿,自己虽然不会阻止,却是一百一十个不愿意,可忽然间画风一转,任务落到自己头上,自己从旁观者,一下变成负责执行者,最大的困扰没了,更大的麻烦却来了。 “不,这个……队长,我……”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苍霓妳不去,难道要我去?这……”温去病露出为难的神情,手扶额头,脚下踉跄,频频摇头,道:“这不行,我温去病洁身自好,怎么能做这种事?难道真要我为了人族而牺牲?唉,苍霓,还是妳上吧,怎么看妳都是最适当的人选。” “哪、哪会啊?”武苍霓开始有些慌乱,“我扮男人又不拿手,以前虽然也扮过男装,但那是刺杀任务,不是……不是这种啊!” “妳错了!这件任务非妳不行,唯有妳,才能够从方方面面,多角度地妥善完成这任务。” 温去病一下转身,双手按住武苍霓肩头,认真道:“如果那个圣女口味正常,妳就女扮男装;要是口味不正常,妳就用本来面目上,若是口味特别不正常,歪得特别厉害……我觉得妳大欲天女的扮相挺好,就这么直接上,让圣女看看我们人族大欲天女的厉害!” 越说越振奋,温去病用力拍了拍武苍霓肩膀,后者都快表情抽搐,面孔僵硬,结巴道:“大欲天女……是欢喜院的隐密高手,我只是冒充,不是原创,做不得准的……队长,这事还是……” “唉!”温去病一脸哀痛,负手背后,叹道:“虽然身为妳上司,我也不能强人所难,既然妳怎么都不愿意,本队长唯有勉为其难,亲身上阵了。” “呃!不……” 武苍霓本能地脱口说不,话一出口,就自知不妙,果然温去病一转头,目光凌厉瞪来,“妳也觉得不妥?那妳愿意亲自上阵了?由妳全方位地去搞定那个妖族圣女?” 进也不是,退也不能,哪怕武苍霓善于决断,这一下也真是晕了脑袋,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温去病笑了笑,拍拍她肩膀,“还有点时间,妳慢慢想,想出答案以后告诉我。” ……就自己而言,答案是什么都无所谓,武苍霓愿意担起,那是最好,自己完全可以站在旁边看好戏,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美女,区区一个妖族圣女,自己难道会像毛头小子一样,听了就流口水,急巴巴地就冲过去?还不如拿来逗逗武苍霓有趣。 不过,如果武苍霓不落圈套,必须由自己来亲自上,那也无所谓,自己这辈子,打过妖,打过魔,老虎豹子都踩过,难道还会怕什么圣女? 到时候见了人,不管是甜言蜜语,还是霸王硬上弓,自己全都有相应剧本,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内,让那个妖族圣女狂叫不要不要的,把任务搞定,尽快抽身回去。 “……委托接下了,现在得要先收点订金。” 温去病低声说着,闭上眼睛,感应周围的气息,着实花了一些力气,这才找到目标,伸手一挥,大片山石飞起,远远砸出。 被埋在这片山石底下的,是一块大石,上头有一个扭曲的黑影,虽然已经看不太清楚,但从残留的气息与形态,可以判定,就是夺颜的遗骸。 劫雷威力太强,一旦在劫雷之下丧命,就是灰飞烟灭,绝不可能留下什么遗骸,夺颜不愧是气运之子,一身神能通天彻地,粉身碎骨后,还余下一道临终的残影,被牢牢烧烙在大石上。 虽然这不算遗蜕,但还能留下这样的痕迹于世,已经是万中无一的难得,至少温去病就从没听过,度劫失败还能留下痕迹与气息的,然而,温去病也绝不相信这是纯凭修为做到。 袖袍一拂,黑影灰飞烟灭,连同整块大石,一同破灭消散,只听闻几声脆响,有几件东西掉落地上。 “……果然有宝留下。” 温去病忍不住露出笑容,打天阶者掉的宝,已经很令人期待,更别说气运之子这样的特殊存在,夺颜这一生纵横仙妖两界,受天所眷,不知拿了多少好东西,现在全便宜了自己,光想想就觉得捞到饱。 听声音,掉落下来的只有寥寥数件,与自己的期待不符,但反过来说,这几件异宝,能在劫雷之下幸存,肯定不是凡物,老天替自己做了筛选,光是扛住了劫雷这事,自己就该对其另眼相看了。 手一拂,烟灰飘开,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颗赤红色的晶石,表面上已出现多道裂痕,上头发出的光芒也极微弱,却让温去病如获至宝,二话不说就抄起在手上。 “太棒了!就知道你还在!” “这是什么?” 被温去病的动作惊醒,武苍霓凑近过来看,依稀觉得这红光有些眼熟,“之前好像看过,是他那具气甲的核心?” “说对了!就是苍穹血魔甲的核心,嘿嘿,这回赚大了。” 温去病二话不说,自己割破手掌,滴血掉落在魔甲之心上,晶石几乎是贪婪地汲取鲜血,快速将温去病滴落的鲜血吸尽,上头的裂痕却也飞快补完,虽然没有全好,但也从原本的即将碎裂,变得稳固了。 “行了,这样就暂时保住,后头只要再找材料,花时间补完,就能修复到五成。” “五成?那不是半残?”武苍霓道:“这还有得用吗?” “当然有,苍穹血甲本来是万古者,甚至永恒者级数才练得成的绝学,污化为血魔甲之后,虽然被降了阶,但修成的话,也足以在大能中横着走……嘿,低位天阶就想练苍穹血魔甲,简直是妄想,不是夺颜这种专门逆天的,根本不可能成功。” 温去病笑道:“夺颜几乎就成功了,只是被我们破坏,又挨了天劫,战甲之心才变成这鸟样,但只要能修复五成,三重天阶之内,基本可以横着走,正面攻击全都伤不得。” “……这简直是无敌盾牌啊。” 武苍霓倒抽一口凉气,实在想不到此物如此贵重,而温去病说完就陷入思考,想着修复之后的未来性。 ……单纯修复,只能修回五成,非大能不伤。 ……但后头,如果有机缘,就能接替夺颜,将这只差临门一脚的血魔甲完成,届时,就算对上那些大能,也有充足底气了。 “这又是什么?” 看温去病怔怔出神,似在盘算什么,武苍霓望向余下的两件事物,一件是个海螺、一件是微见破损的白玉手环,看得出并非凡物,隐隐有彩光流转,但具体的用途是什么,一时还看不出。 “……这两个啊,妳最用得到的是这手环,可值钱了。” 温去病拿起手环,二话不说,就把白玉环套在武苍霓手上,“这么多年,妳伴着我出生入死,我送给妳不少东西,却第一次送妳点女孩子的珠宝首饰,这回就替妳补上。” 被温去病亲手套上白玉环,武苍霓心头莫名一跳,但听完他这些话,反倒有些坐立不安。 “……你这借花献佛,毫无诚意,我又不缺珠宝首饰,忽然送我这个……这么不正经,我……我都……” “哪有不正经?百分百是正事,夺颜一个仙尊,能弄得那么妖里妖气,就是靠这个伪装手环,妳戴上去,发动伪装,装成妖族,连那些妖尊也看不透,没毛病。” 温去病拍拍武苍霓的手臂,“这玉环和妳很合,那就说定了,什么妖族圣女的,由妳搞定,加油吧!大欲天女。” 如遭雷击,武苍霓又一次进入石像状态,呆立当场,而温去病趁机把那个海螺收进怀里。 ……三件异宝,乍看起来最宝贵的是魔甲之心,但有很大可能,最贵重的是这个海螺。 ……海螺的具体功能不明,可上头散发着空间波动,似乎是一件空间系的仙物,里头更是封禁重重,既有仙道禁法,也有妖术封咒,一时三刻难以分析,要花时间去逐层破解。 ……空间系的道具,功能来来去去就那几个,现场没找到夺颜的芥子环,而以夺颜这样的超卓人物,还用普通的芥子环,未免也过于掉价了,该不会……这个海螺就是夺颜的储物之宝,自己一口气把他的藏宝库给拿了。 夺颜摔倒,去病吃到饱……抄人家产,真是无比过瘾的一件事,如果可以只收东西,不负责实现遗愿,那就更理想了。 十八章 问道四方 遗产、遗物都收拾干净,温去病正准备进行下一步,旁边的武苍霓忽然想到什么,一下惊醒,问道:“夺颜如此厉害,队长你是怎么打倒他的?” “……他确实很强,不过,好像临时欠了点运道,或者说,他贪心过头,反引天妒,多方图谋终究成空,被天雷殛体,就这么完蛋。” 温去病沉吟道:“当然,我那一炮,还是他的致命关键,就算没有天劫,他也不可能在我的炮击下幸存。” “……圣德之炮的威力提升了?” 武苍霓为之讶然,先前温去病一炮轰击,被夺颜扛住、化消,过程武苍霓看得清清楚楚,瞧那声势,就算再发第二炮,也起不到扭转乾坤的作用,怎么后头竟一举功成? 但圣德之炮的威力,怎么会忽然大幅提升?这肯定有什么理由…… “……是不是,队长你之前说的,言灵之力?”武苍霓恍然道:“你为炮取了名字?叫什么名字,竟能逼出这样的威力?” “叫……圣德之炮,禁忌模式!”温去病神情木然,声音平板道:“那是一个禁忌之名,里头蕴含大威能、大灭绝、不得轻现于世,只能在必要时候发动,否则就会招来术力反噬,四海兵劫不断,天灾地变。” ……那么夸张的名字,太伤个人形象了,每次发炮都得是必杀,所有听到、看到的人都要被清掉,否则这炮的名字宣扬出去,自己肯定会成为诸天万界的大笑柄。 “……是这样啊?” 武苍霓将信将疑,虽然乍听起来夸张,毕竟出自温去病口中,而这类事物自己不熟,也不好直接断言说有问题,不过…… “队长,你这等于是短短一日内,又连射两次,身体还撑得住吗?” 话才刚说出,武苍霓察觉失言,却不好解释,而温去病双眼圆瞪,立刻开骂,“胡说八道!我有什么撑不住的?我龙精虎猛,不晓得多强壮,再开十发也可以,妳……咦?” 说到这里,温去病也自觉奇怪,连续两发圣德之炮,已经超越当前负荷,照说应该伤损严重,自己在开第二发炮击时,也确实身负重伤,骨肉剧痛,但此刻……除了体力耗尽,并没有其他太过明显的肉体伤害。 ……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温去病略一沉吟,凝神内视,胸口却陡然一热,爆出耀眼的强光,整个人更轻飘飘地往天上飞去。 “队长!” 武苍霓惊愕出声,自家队长才刚在拍胸夸耀,就突然胸冒强光,人也往半空飘,这是什么状况?夸这种事情,会发光飞天吗?这也未免太龙精虎猛了! 但接着发生的事,却让武苍霓更为傻眼,温去病在飘升半空之后,周围的天与地,叠影重重,出现众多模糊影像。 “这……这是……” 武苍霓目瞪口呆,眼前的这幕景象,广及千里,正是寻常修练者踏足天阶,证道称尊时,所会出现的异象。 最近登天的几名强人中,亢金龙刻意掩饰,度劫时又高处九天之上,展现的异象,底下的人们因此未见;自己证道时,同样也是位于高空,力之大道又讲究返本归真,出现的几个异象都很简单,时间也短,地上的人还没看清楚,就已经消逝。 弥勒大师的证道,就是非常清楚,整片净土世界横空,令港市的百姓欢喜雀跃,如见神佛显圣,膜拜顶礼。 但温去病的情形就很怪,他在地下度劫证道,功成时也位于地下,照说有什么异象出现,整个帝都都笼罩在内,谁也能看个清楚,却不知为何,没有分毫展现。 刚刚看见那个奇怪的魔屋法界,闻所未闻,似是一条前所未有的新路,或许也正因如此,才没有传统的那些异象展现,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晋升天阶时的那些异象,是自身与天地法则结合时,激荡出的道纹具现显化,形成各种不同的征兆与祥瑞,就只有那么一次,哪怕之后一路练上九重天阶,也不会再有,更绝不会有延时出现这种荒唐事。 那么……眼前在闹的,这是哪一出? 武苍霓想不出的问题,同样让温去病感到困惑,他对这状态全然找不到解释,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难以自制,特别是在飘升半空后,所凝结的变化大道,更开始具现,展开魔屋法界。 其实,自己之前证道,并不是全无意象,也曾因为初始原人血脉,触发人皇一系独有祥瑞中,极其罕见的“万民同心”,士农工商,男女老幼,一一出现,代表着人族整体,刻印下属于人的荣耀。 除了“万民同心”,变化大道内的其他异象,则因为自己凝结的魔屋法界,体现与寻常不同,就没有能够持续显现,但此刻,魔屋浮沉,表面浮现玄奥道纹,交织在一起,开铺成路,从屋前、屋后、左右两侧,四个门口延伸出去。 四条道纹之路,化为光虹,横越天际,伸展千里,至尽处消失不见,只见整个世界猛力晃动一下,已经充分结合。 传说级证道异象.问道四方! ‘好家伙……’ 温去病心头暗呼一声,着实没想到会见证这个异象,这不是变动之道的传统象征,而是只存在于典籍中,不晓得多少亿万年未曾出现的传说,恐怕都已经无人识得。 天地初生时,诸般法则尚未完备,是靠着诸天万界的顶峰存在,一一证道,这才完备了现今的三千大道,而在那已渺不可追的远古时代,凡是有新的法则被创建完备,与世界结合,获得天地认可,就会出现问道各方的异象。 这个异象,可以说是一种至高荣誉,自己从没想过能够拿到,因为魔屋法界虽然空前绝后,但自己结合的,始终是三千大道中的变化法则,未算开辟新道,竟然能获天地认可,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而且,这个至高荣誉,也绝不是空口白话,是有实质意义的,凡是完善了法则,获得天地认可,出现问道各方的异象,就等同得到天地祝福,不受排斥。 神、佛、妖、魔、鬼、仙、人,是为七界,彼此间互有生克,现出问道各方的异象,得到天地认可后,就不受该方天地排斥,无视生克,以问道四方的异象解析,七界之中,起码有四界不生排斥,这对于日后穿越做战非常有利。 紧握双拳,温去病清楚感受到,体内的力量迅速恢复,并且还在增强,那些本来让自己呼吸不畅,必须运功抵抗的妖界瘴气,不再伤损法身,让自己能像本地住民一样,享受主场优势。 并且,自己的提升尚未完结,在问道四方的异象呈现后,随着力量提升,法则与世界碰撞,道纹显化,又有一重新的异象即将展现。 温去病侧眼瞥望,魔屋之外,开始浮现六爻卦象,三三不尽,六六无穷,依天地水火山泽风雷属性,交织组成一个广及千里,无比巨大的卦图。 这是变动之道的正统显象之一,“森罗万象”,虽然才只是刚开始显现,还不清楚,但温去病却为此苦笑。 森罗万象,在变动之道中,偏重演算、解析方面的展现,确实是自己特性的显化,但通常走这条路的,非人即仙,无论是哪一种,总之不是妖,而在妖界出现这种异象,简直是在黑夜里开了个灯塔,还附带挑衅手势。 ……真不幸,看来很快有麻烦上门。 温去病心里正犯着嘀咕,刚开始显现的“森罗万象”,陡然一下剧震,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似遭天地排斥,竟然溃灭消失。 登天异象,竟然会遭到排斥,溃灭消散,这种事也是万古罕见,温去病心中大惊,记得这种状况,只有发生在远古时代,天地创生未久,法则尚未确立时,古圣先贤登天寻道,不获认可,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考虑到我能现出问道四方这异象,遭遇其他同时期的异常状况,也算合情合理。 ……但既然已现问道四方,获得世界认可,现在的排斥又从何而来?认可完了又推翻?还能这样来的? ……就算不看典籍我也知道,遭遇世界排斥的登天者,下场毫无例外是身死道消,绝无幸理的。 几个念头连环闪现,温去病还来不及生出临终的感想,就被莫名其妙的荒唐感占据胸臆,眼见森罗万象的虚影崩碎,世界排斥的震波由远而近,最终冲击魔屋,震得魔屋剧烈摇晃。 ……咦? 或许是因为有“问道四方”的加持保护,世界排斥的力量,比预期中轻得太多,只能让魔屋一晃,未有伤损,更不至于破灭,但就在魔屋摇晃之中,一条全然无色,近乎透明,却又充满沧桑感的大河,若隐若现,瞬息围绕住魔屋。 只有那么一瞬,但整间魔屋外表的道纹,骤然变化,出现了无数的时钟,或正转,或逆转,或停滞,诸般变化,全凝在表面。 “……这是……时光长河?” 已经被震惊到不知该怎么说话的温去病,双瞳紧缩! 十九章 羽族皇子 在温去病问道四方,引发天地共鸣时,在底下注视的武苍霓,暗自赞叹,虽然自己不知道这些异象代表什么,可是看天地共鸣的规模,气派非凡,恐怕获得的好处也非同凡响。 冲着这一点,自己着实为队长高兴,但笑容犹自挂脸上,一股莫名的危险感令武苍霓周身寒颤,第一时间全力发劲,凝聚法则,护住周身,试图抵挡那不知源头的危机。 几乎是同一时间,魔屋周遭骤现时光长河,虽然只有一瞬,但时光长河冲刷下,千里之内,视野骤变,大片山野、树林,昏黄枯萎,而后复现青翠嫩绿,枯一重、绿一重,山山水水复又重,竟在顷刻间,生灭轮回十余次,千载弹指过。 时光之道,是诸天万界极为高深的课题,能够掌握这道理的,就能成为万古者,反过来说,在成就万古之前,哪怕是大能,在时光冲刷下,也非常危险,瞬息殒落。 武苍霓知道厉害,全力以赴抗衡,但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当时光冲刷临身,她手腕上的玉环骤然发动。 黑红之气,交缠缭绕,从玉环中释放出来,直冲天际,无穷的魔意,让武苍霓吃了一惊。 ……夺颜的这个变形手环,怎么蕴藏如此深重的魔意?这是魔族之物? ……他堂堂一名仙尊,怎会持有魔族之物?是他的战利品?或者,他从仙尊堕落成妖一事,背后有魔界势力插手? 这些念头在脑中闪过,武苍霓结合玉环中的力量,抵抗住这一波时光冲刷,也多亏时光长河乍现乍没,如果冲刷再长片刻,会是什么结果委实难料。 事先全无预兆,转眼间就在生死关头绕过一遭,武苍霓不由得感叹,未踏足天阶前,觉得天阶者超凡非人,拥有无可匹敌的威能,一成天阶,为仙为神,但直到证道称尊,才真正明白…… 九重路漫漫,踏足天阶,也不过是个开始…… 刚才那一下短暂的时空灾变,如果再长一些,苦苦支撑的自己,可能意外丧亡,死前留下一个“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的荒唐执念,可换了是那些未登天阶的云云众生,压根连察觉都不会,直接生老病死,轮回灭度,就如眼前这片一望无际的苔原,不见树林痕迹……这样无知无觉的生灭,岂非很恐怖? 惊魂甫定,武苍霓仰望天空,就看见温去病飘落下来,降在她的身边,一脸紧张。 “苍霓,没事吧?” “我……队长,你……” 本要回答,武苍霓忽然发现温去病散发的感觉有点不同,虽然仍是一副气力耗尽,脸色偏白的疲惫样,但身上散发的气机波动,却比之前要强。 “你,天阶二重了?” “是这样,我也挺意外的,好像是因为圣德之力增幅,我凝聚的法则,不但在人界获得认可,也进一步在妖界延展,引发世界共鸣,完善了变化大道,因此引发异象,得到天地反馈,就此升了一重……” 温去病耸肩说话,试图理解刚才那串异象显现的理由,还有自己意外晋级的原因。 “……这么乱七八糟的理由,二重天阶就这么上去了……” 这个进阶速度,武苍霓委实难以理解,如果把两个不同世界的时光合并计算,温去病根本是一日内,连登两重天阶,甫踏足一重,半日内就登了二重,有人这么夸张的吗? “……没那么了不起,时间上算起来是一日,但太一帮我把身体的伤患治疗消除,我怀疑是调整了时光流速,大概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所以我其实是登天之后,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稳固境界,调适状态,然后才顺势晋级的。” 温去病正色道:“这些事,妳知、我知,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等后头回到阿笔、老尚的面前……” “……如何?” “请妳用力宣传,我一日内连登两重天阶,空前绝后的丰功伟业!” 温去病得意说完,看着武苍霓几乎抽搐的表情,哈哈大笑,被武苍霓一拳捶在胸口,变成咳嗽。 笑,非常欢愉,很多时候,更可以掩饰掉很多东西,不让心里头想着的东西,在脸上冒出来。 ……因为战斗,临阵提升,这或许是偶然;提升时触发天地感应,因为世界不同,触发新的异象,这或许也是一种偶然;由于选择任务,进入妖界,这更可以视为偶然。 ……但这么多小概率事件组合在一起,就不是偶然,更何况,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偶然。 ……夺颜本是仙界尊者,堕落成妖,背叛仙界,因此,刺杀他的委托,背后是仙界进行的清理门户?夺颜的那件法器中,蕴藏滔天魔气,整件事背后也牵涉魔族,是仙、魔、妖的三方角力?这场角力的核心,是夺颜?抑或是自己? 这并不是自视过高,而是有所依据,刚才“森罗万象”还没开始就崩溃,乱流引发了时空震,让魔屋遭受时光长河冲刷,整件事看来纯属意外,只是单纯的巧合,但结果却全是对自己有利的。 首先,森罗万象没有真正具现,自己就不至于暴露,不会立即在妖界引起骚动,这大大省了麻烦,能把任务进行下去,而不是被一群妖尊围杀。 但真正宝贵的,则是那一瞬间的时光长河冲刷,在魔屋上留下的光阴痕迹! 涉及时间之变的一切,都是万古者以上,才有资格涉猎的,普通神魔哪怕踏入天阶,身成大能,对时间奥秘也是碰不着,接触不到,更无从领悟,凡是打破这个惯例的,都堪称万载难逢的机缘。 提前接触,就是一份感悟,更别说还留下了痕迹,能够时时进行感悟,这简直是从顶峰处垂了一条绳子下来,帮有心登山之人拉了大大一把,为日后身证万古奠下基础。 如此好事,让其他的天阶者来选择,哪怕是被光阴类的神兵砍上一道,都会痛得眉开眼笑,要庆幸祖坟冒烟了,自己就这么有惊无险地一个“意外”,便尽收入袋,普天之下,真有这样的运气? ……不是偶然,并非巧合,但……也不会是“人”为,能不着痕迹做到这种事的,恐怕……万古未足,是最顶上的永恒存在,换句话说,这一场神魔博弈,背后参与者不是普通的大能或万古者,而是…… 面上维持着笑,温去病心中轻声慨叹。 ……与妖魔斗了那么多年,这是第一次,真正体认到,自己涉入最高层次者的棋局! ……在这局棋中,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什么?是轻是重?这局棋,是冲着夺颜来的?或者,是冲着自己来的? 温去病心中盘算,脸上表情不变,分毫不露出心里的真正想法。 虽然不喜欢被人当棋子,但实力有别,自己也不会脑残地仰天喊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喊得再多,也无济于事,最大的作用是把棋手喊恼了,直接翻桌,什么棋子都成垃圾。 当前所重者,就是累积实力,逐步自我提升,以期日后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棋手,至不济,自己也有把棋盘翻掉的力量…… “好了,不开玩笑,妳该把样子装起来了。” 温去病笑道:“和妖族打交道的经验不算少,选个妳自己满意的扮相,开始变形吧!” ……与夺颜的那场激战,加上刚才的诸般异象,千里之内,地貌大变,如此大的动静,数万里内,天阶者都会察觉;几千里内,地阶的妖王也会有感应,根本瞒不过,查看的人马很快就会来,再不准备,就要来不及了。 武苍霓点了点头,手放在玉环上,闭上双眼,一道幽光从玉环上发出,笼罩全身,幽光消失后,原处站着一个面目隽朗的玄袍青年,手持摺扇,风采翩翩,虽然没有角、爪,但额间、侧脸,露有黑色羽毛,正是妖界羽族的血脉之相。 “好!好!” 温去病大声鼓掌,“果然一派羽族王孙公子的俊模样,苍霓,重责大任就交给妳了。” 幻形可以化为女身,但武苍霓却选择了男样,自然是有了心理准备,要接下那份重责大任,与妖族圣女续缘。 这一点,温去病绝对乐见其成,自己又不是色中饿鬼,多亏一个龙仙儿,自己现在一想到女人就头痛,能把妖族圣女扔给武苍霓去搞定,委实谢天谢地,事后还可以合理地耻笑武苍霓一辈子。 “……我好了,本君是羽族皇子霓苍!”武苍霓道:“队长,你怎么办?你这副模样,也不像是妖族啊!” 说话的同时,千里之外,大气震动,有妖正往这边过来了…… “……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是想用我自己的道具,但现在可以直接省了。” 温去病轻声说着,全身骨肉开始变化,激烈蠕动,武苍霓看着温去病的妖化变形,最初还摇着摺扇,不以为意,但到了后头,双眼整个瞪大,尽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队长,你……你这会不会太夸张?弄成这样子,那些妖族见了,你哪还用得着潜入?直接就开战了吧?” “闭嘴!” 二十章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一片无际的千里苔原,一队妖族人马由远而近,移动迅速,百余妖族进入苔原,看着这全然陌生的景象,个个惊疑不定。 妖族与兽族本是近亲,双方在外形上,都有兽形,却绝不会认错。 兽族的外形,基本都很清楚,野兽化人,兽首人身,甚至兽首兽身,只不过站直起身走路,非常好认。 妖族则更是一目了然,身上通常具有两种以上的兽形,甚至虫形特征,凤首龙身、六足八臂、复眼鳞羽,都是很常见的长相,而高等妖族可以换化人形,几乎一模一样,只保留寥寥的妖化特征。 进入荒原的这支人马,就是典型的妖族队伍,形象有虫有兽,有双脚走路的,也有六脚、八足的,还有完全没脚,如蛇一样以腹盘地拖行的,放了在人间,肯定吓死人,但在妖界,却是非常普通的画面。 走在这支队伍最前头的,是一个半人马妖将,还有一名美女蛇,双妖的身上都带有波动,是货真价实的妖王,实力不俗,但进入荒原以来,他们的表情都相当惊惧,满满的不安。 “……这里,是定风山……”半人马沉声道:“我记得这里本来该是群峰矗立,到处都是树木,可现在……” “果然没错,刚才感应到的那股波动,一定是时光乱流。” 美女蛇眼波流转,容颜艳若桃花,小腹以下全属蟒身,水桶粗的蛇尾摇曳在地,所过之处,草苔尽皆枯死。 半人马讶异道:“时光乱流?听说卷入这类乱流,能够穿梭过去与未来,是万世难逢的大机缘。” “……那也得你能在乱流中存活下来,保住性命,这才轮到你穿梭时光,回到过去。” 美女蛇吃吃媚笑,“不是每只妖都能遇到大机缘,更不是每只妖遇着大机缘都能活着享用,你都敢幻想穿越过去了,何不更进一步,在时光乱流中参悟,身证万古?” “哼!” 半人马冷哼一声,正要反唇相讥,忽然遍体一凉,一股威煞袭身,涔涔冷汗冒出,几乎当场屈膝跪下。 同样的压力,也降临在美女蛇的身上,她脸色一变,脱口道:“妖尊!” 天阶者的威煞袭来,虽然只是轻轻扫过,两名妖王惊惧不已,后头的大小妖兵更倒了一地,直接不醒人事,而当他们鼓起勇气,往前看去,运足目力,只见在数里之外,一名玄袍公子,手拿摺扇,身上妖气冲天,遥遥往这看来。 “当、当真是妖尊!” “哪族的?” 两名妖王一下错愕,既不敢转身逃跑,也不敢贸然上前见礼,妖界、魔界都不太讲秩序,是彻底的肉弱强食世界,弱者在强者面前被随手杀掉,连理由都不必有,两名妖王颤抖着身体,正不知如何是好,眼前光影一闪,那名玄袍公子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两个无知小辈,见了本君,怎么毫无反应,如此没有家教?给我报上部族来!” 妖族之中的规矩,狭路相逢,首看种族,次看年岁,一些特殊的强悍血脉,与生俱来的力量,就胜过下等贱族的千年修行,而相同的种族之内,年纪大的肯定强过小的,而且还是越老越厉害。 这名玄袍公子年纪甚轻,却已登天称尊,拥有当今世上首屈一指的力量,肯定是出身上族,贵不可言,而且他全然无视这里的两名妖王,开口就问部族,正是妖界顶级上族的作派。 “我等……我等是……” 在对面滔滔不绝的威煞袭身下,半人马妖王喉咙发干,几乎连话也说不出来,旁边的美女蛇也是冷汗狂冒,眼神乱转,就怕妖尊起了杀心,随手就把自己给灭了。 忽然,美女蛇瞥见玄袍公子的腰间,插着一块黑黝黝的事物,侧眼一瞥,登时大吃一惊,跟着便是大喜,颤声道:“妾名玄浊,是附近巴蛇族的小王,敢问尊上和赤武军是何关系?” “……赤武军?” 玄袍公子手中摺扇轻敲额头,似乎对这名词感到困惑,玄浊大为讶异,问道:“尊上腰间的,难道不是夺颜尊上的九星神魔令?他是赤武军的军师,我们部族与赤武军关系很好……” “……所以你们是夺颜的朋友?” 玄袍公子似笑非笑,更让玄浊与半人马心里狂打鼓,暗忖这名玄袍妖尊该不会是杀人夺物,抢了神魔令过来?妖族强取豪夺是常事,虽说以夺颜妖尊的能力、地位,不太可能遭遇这种事,但如若真的发生,以对方的强大,灭口也是分分钟的事。 “你们……是赤武军的盟友?” 又一个声音响起,与玄袍公子的文雅语音不同,听来异常粗犷,仿佛两块厚实岩盘相互摩擦,既粗糙又充满力量。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道巨影陡然出现,事前全无征兆,直接现身在玄袍公子身后,两米多、近三米的身高,无比巨硕的体型,全身充满力量,黑色的短发,铁青色的皮肤,光是站在那里,就充满存在感。 妖族之中,不乏身高体硕的,别说近三米的身高,就算六七米,甚至近十米的高度,都所在多有,半点不稀奇,但两名妖王就从没见过,如此具有爆发性,仿佛随时都能将满腔力量宣泄轰开的巨躯大妖,更别说他身上散发出的……完全是天阶者的威煞。 ……两名妖尊连袂竟现身? 玄浊与半人马妖王心里震惊,妖尊是这世界最顶层的力量,这两位踏在顶峰上,形貌却极为陌生,从来没听过,肯定来自上界,更是有所为而来,撞着这样的大人物,该不会真要被灭口吧? “行了!我们是夺颜的朋友,和你们不是外人,不会杀妖灭口的,别总是一副怕得要死的样!” 玄袍公子摺扇一展,道:“本君是羽族九凤部皇子霓苍,这趟是应夺颜之邀,为他护道,秘密度劫而来,对这边……嘿嘿,有点不熟。” 两名妖王心头暗喘一口大气,也听得出那句“有点不熟”的话外音,那些来自上层妖界的大人物,对辖下的这些中千、小千妖界,素来看不上眼,不会多花心思关注,所谓不熟只是客气说法,实际意思就是满满不屑。 “君上远来,我等未尽礼数,还请君上恕罪。”半人马妖王瞥向绿肤巨汉,态度恭敬,“未敢请教这位尊上的名号?” 武苍霓笑道:“连他你们也不识?真该废了你们这双眼,他就是木族青木部的……” “霸天!” 温去病粗着嗓子喊了一声,没有特别运力,却像普通人的大吼一样,声音远远传出去,响彻大半苔原。 两名妖王也要用足气力,才能在这股横霸威煞之下撑住,没有跪趴下去,但心里却生出“果然如此”的想法。 身为妖族,化为人形后,无鳞无羽,肢体也不是太畸形,非兽、非禽、非虫、非水族,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草木树妖,再看那青铁肤色,八九不离十,因此听到青木一族的来历,都是想说不错。 但……这两位说是为了护道而来,就是夺颜妖尊之友,可现在……夺颜妖尊又在哪里呢? “……我今天心情挺好,手上不想沾血,所以……”武苍霓微笑道:“别去窥探你们没资格过问的东西。” 被一句话道破心中的思想,两名妖王竭诚惶恐,连声道不敢。看着他们的表现,武苍霓压下心中想要出手灭口,或是读取记忆、删除记忆的欲望,这个世界的状况还不明朗,贸然出手,留下痕迹,很可能会导致暴露,一切小心为上。 “赤武军目前驻扎在哪,你们应该知道吧?” 武苍霓开口问清楚方位,便与温去病一同消失,两名妖王站在原处,愣了半晌,这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 “……想不到,上界竟然有两位尊上降临?”半人马妖王喘息道:“青水大战,战情如此吃紧,上界也没有妖尊降临,想不到大捷之后,反倒来了。” 美女蛇摇头道:“似我们这样的小千世界,原也就不值得上界青睐,这两位还是夺颜尊上的朋友,应邀来为尊上护道的,否则……咦?我记得,尊上好像刚刚迈过二重天阶,怎会需要人护道的?” 两名妖王对看一眼,都觉得古怪,之前得到的消息,夺颜妖尊临阵突破,踏上二重天阶,却距离三重天阶还有老远距离,更别说跨过三阶证大能,那……为何要邀帮手护道? 半人马妖王沉吟道:“夺颜妖尊来历神秘,虽然屡建奇功,大败仙军,底细却没人晓得,或许……” 话说到一半,半人马妖王脸色忽变,“赤武军连胜仙军,更是青水大捷的主力,功高无俩,听说颇遭上族之忌,我已听到一些风声……” “莫提!” 美女蛇主动打断了同伴的话语,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这些犯忌讳的事,轮不到我们来说,明哲保身为妙。” 话说到这份上,两名妖王都没有久待的兴致,弄醒了手下,匆匆离去,却全然没察觉到,高空之上,应该已经离去的两名妖尊,藏身在那里,听完了他们的话。 “……凯旋战还,兔死狗烹……想不到,妖界也这样。” 武苍霓叹了口气,望向身旁的巨汉,表情说不出的复杂;温去病默默看着底下两名妖王远去,无喜无悲,淡淡吐出一句。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二十一章 仙妖之战 温去病和武苍霓开始了情报蒐集工作,之前遇到的那两名妖王,两人忌惮动手脚留痕迹,泄漏身分,不敢乱来,但对上其他连妖王都不是的小角色,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神不知、鬼不觉地打闷棍,掳走小妖,或蒙面逼问,或是直接抽取记忆,多管齐下,连续整理出十多份口供后,两人对当前情况有了了解。 诸天万界,旷远无限,三千亿大千世界,各套着三千亿中千世界,内中还各有三千亿小千世界,这些世界里头,有单纯一族称霸的,也有多股种族混战不休,归属权未定的。 五藏妖界,是纯粹的妖族世界,里头都是妖族,原本只有内部斗争,没有外患,但大概是两万年前,海界北方出现许多时空裂缝,进而变成空间重叠处,与一个纯粹的小千仙界碰撞,双方从此激烈战斗,绵延两万余年。 在这场仙妖大战中,仙界在武力上占了上风,两万余年的大小战役,赢多输少,杀得群妖尸横遍野,如果不是因为妖界瘴气,对群仙有无法修补的伤害,大批仙军估计早就深入五藏妖界,大杀四方,把战争结束了。 漫长的战争,在几年前发生变化,一名来历神秘的年轻妖尊,领着一支原本很平凡的杂牌队伍,于战争中大放异彩,在青水大捷中,狠狠给了仙族一记耳光,让素来兵强马壮的仙军,伤亡惨重,大批仙卒的尸骸,几乎将青水断流。 这一仗,逆转了仙妖大势,也让此界的妖族打出了希望,之后数年,夺颜妖尊率领赤武军,抗击仙军,节节胜利,带起各妖族的士气,正与重整旗鼓的仙军,对峙于青水河畔,要进行最终的一战。 仙军这几年里连战连败,不但伤亡极重,士气更早已萎靡不振,虽然好不容易整顿起来,与妖族隔河对垒,却谁都晓得外强中干,这还未开始的最终一战已无悬念。 也就是在这种大局已定的关键时刻,妖族内部却开始有些声音出来,说是夺颜出身不明,这些年来锋头极盛,固然建立奇功,却也得罪不少妖,等到他彻底将仙军逐出后,要迎接他与赤武军的,不是凯旋欢呼,而是一场兔死狗烹的大清算。 这些流言,被各妖族首领斥为无稽,夺颜也和赤武军各统领出来表态,誓死效忠妖君,绝无二心,一切流言都是仙界卑鄙无耻的挑拨,没有妖族会相信,此界妖君也赏赐连连,派出皇子亲往前线劳军,营造出君臣亲密无间的氛围。 然而,无风不起浪,谣言一旦散播开来,辟谣这种行为总显得苍白无力,在各妖族的耳语间,气氛益发显得诡异起来…… “……所以,我们不但要想办法,助赤武军打赢这一仗,还要想办法保住赤武军,不让他们被兔死狗烹?” 武苍霓摇头道:“我还以为我们只是当个杀手,看来这年头,当个杀手也要多才多艺,全方位贡献。” 相较于武苍霓,温去病的情绪就低沉得多,思索着所得到的讯息,道:“那个赤武军,好像有点怪怪的……” 武苍霓道:“赤武军,本来是妖界一群弱小部族、个体户拼组起来的杂牌志愿军,在之前的妖界,像这样的乌合之众不少,因为长期战斗,很多部族十死七八,残余者跨部族联合起来,上战场向仙界复仇……啧,真是没什么新鲜事,这段经历和我们好像……” “只有这段吗?”温去病摇头道:“这个赤武军的几个头领,妳还记得多少?” “呃,赤武军并无军长,好像……阵亡之后就没再补上,是夺颜与另外三名统领,共同撑起大局,被称为赤武四天王……咦?” 说着这令人联想多多的名号,武苍霓表情忽然变得尴尬,但也没特别在意,四是一个很平衡的数字,在各类组织中被大量使用,什么四武神、四天王、四雄、四神、四骑士的,多到根本没法算,如果拿这就算巧合,那也未免认定过宽。 “夺颜是军师,剩下的四天王之三是……大力天王、白骨贤者、暗影神偷,这确实……” 之前没太过留意,现在被温去病一点出,武苍霓真心觉得巧合,这四大天王的专才,怎么听都和碎星团一样。 如果说,抗衡异族,立下大功,遭到忌惮,兔死狗烹,这只是历史上再常见不过的老戏重演,那么,四大天王组军之事,就让武苍霓觉得事情透着诡异。 巧合之事当然有,但真有这么巧的? 如果这不是碰巧,是什么力量的刻意而为,其目的是什么?特意引导,把自己带入这个与碎星团处境相似的世界,是想做些什么? 武苍霓暗自困惑,但这全然没有逻辑的事,也真想不出头绪,最终只有望向温去病,看他的主意。 “在这里,说什么也没用,实际去看看吧。” 温去病道:“事情牵扯太大,不是我们隐身在暗中,从旁协助,就能完成的,要得到第一手资料,还是只有亲自加入进去……话说那个圣女什么的在哪里,我们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咧!” 说干就干,两人也是立即出发,赤武军正集结于青水大河畔,这消息近乎妖尽皆知,并不难问,而青水的位置,在于世界的北边,只要一路北行即可,对两名天阶者来说,更加不是问题。 在天上,温去病飞行在前,武苍霓紧跟于后,望向温去病的眼神,时而振奋,时而复杂,个中的情绪,温去病完全理解。 “我说啊,不过就是换了个样貌,里头的人还是一样,妳用得着这么感觉错乱吗?” “呃,这……只是久久不见了,非常想念。” 武苍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实际的心情却静不下来,虽然这段时间里,反覆告诉自己,山陆陵与温去病是同一人,不管什么时候,他们的内心都是一样,未曾改变过,但温去病的言行,与山陆陵之间的差距,让自己仍时常怀念起那个岩石般的巨汉。 “队长你怎么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为了入境随俗啊,妳难道不觉得,我这样子和妖族很配吗?以前我每次照镜子,觉得长成这样,根本像妖多过人。” “……哪可能有这种事?” 仿佛听到偶像被侮辱,武苍霓立即抗辩,但随即关心起重点,“队长,之前你说,变化回这状态,只能在满月时,对身体负担还极为沉重,每次解除,都要受伤不轻?” “以前是以前,山陆陵的宝相金身,是强行把普通人的肉体,强度提升到与天阶者齐平,等同法身,能够负荷法身级的冲击,正面攻防无双,当然也要承担不小的代价。” 温去病耸肩道:“现在我都已经天阶了,没有强行提升力量的问题,变回这样,就只是单纯的表象变化,我走的又是变动之道,说变就变了,纯粹只是心情问题,哪有什么代价?” “……是这样吗?”武苍霓尴尬道:“我觉得,我还是喜欢看你这样子,特有男人范!” “我就猜到妳会这么说!妳们这些女人也奇怪,看到大只佬就感动得唏哩哗啦。”温去病没好气道:“我就是特别弄成这样,在妳面前偶尔露露脸,让妳能习惯,别看到这模样就一惊一乍的,早晚会变成精神破绽,让人利用。” 武苍霓闻言一怔,本以为这是温去病随兴而为,或者是打算拿来开自己玩笑,没想到他竟是为自己着想,还这样深谋远虑。 道谢,估计他是不需要的,说多了还会惹他发脾气,不过,想到这一点,倒是牵连出另一个问题来。 “队长,之前在北地,托尔斯基是你亲自击杀的?” ……只能这么问,不能问“是不是你救的我”,否则以他的性情,十成十会一口否认。 “嗯,那小子很嚣张,我教了他怎么做人!”温去病不以为意,道:“怎么了?” “那日,你以这副模样出手,后来引出了燕无双,她肯定是为你而来的。”武苍霓道:“但你后头现身帝都,山陆陵所向披靡,后来又登天弑帝,干出这许多大事,她却为何不再出现?” 一个问题,温去病动作一顿,在半空整个愣住。 这确实是个要命问题,却被自己忽略了,如今想来,燕无双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那她为何不再有动作? ……与萧剑笏不同,燕无双没有太复杂的心计,甚至连心思都是直线条一脉,之前她为了山陆陵的现身而动,后头又为何置之不理? 这女人的性格超级烂,当然也有可能,她烂醉或大睡数月,对身外物全然不管不顾,这种事有可能发生,不过……会不会有这以外的状况? 如果司徒无视那边没有异状,自己绝不会这么想,但司徒无视、燕无双身证万古,是贾伯斯留给人族的两面防壁,该不会……诸天神魔尚未回归,这两面防壁已经先被什么阴谋者弄塌了? 二十二章 青水长河 天阶者的移动速度不慢,虽然两人无法直接空间跳跃,但踏足天上,腾云驾雾,瞬息百里,仍是轻而易举。 青水大河,为于此界正北方,是两个世界相互碰撞的时空破面,诸多空间裂缝遍布,甚至还有境界重叠处,散发出的气息,非常好认,尚在万里之外,武苍霓、温去病两人就能清晰感应,不会迷失方向。 没花太久的时间,两人就来到这处世界边境,放眼所见,一条青色大河,横过天与地,河中波涛滚滚,有些河段还波波冒着气泡,如似沸腾,蔚为奇观。 河的两侧,景象奇特,一方妖气冲天,一方仙霞灿灿,虽是仙妖对峙,紧绷势态,但两边的天空与地面,就像打碎后重新黏合的瓷器,布满大量裂痕,乍看之下,模糊不清,似乎不明显,可仔细一看,就感到怵目惊心。 这种规模的空间裂缝,早就应该造成连锁破损,之所以看起来还是黏合状态,没有裂出几个大洞来,肯定是被什么大人物或神器加固过,哪怕如此,周边天地仍非常脆弱,经不起大力冲击。 “伤损得这么严重?居然还能打了两万年?” 武苍霓大为咋舌,温去病倒是很淡定,“没有这样的地势,也打不了两万年,以前我们没少在这样的地方开战。” 空间错落的特殊环境,难承巨力,使得大能阶段的强者无法插手,限制了战斗规模,只能由底下的人交相混战,拖长了战争的时间。 碎星团以往困战妖魔,也曾巧妙使用,甚至主动制造这样的环境,隔绝大能插手,甚至让普通的妖尊、魔尊绑手绑脚,最终惨遭杀灭。 身为这种地形的“战斗行家”,温去病自然有不少心得,而令他讶异的是,这地方并不平静,赫然正在开战。 不是大决战的规模,仙军似是骚扰性攻击,人数不多,被妖族这边发现后,同步阻截,双方因而混战。 温去病、武苍霓对妖族的战法都不陌生,大多数的妖族敢拚敢冲,悍不畏死,是战场上最好的士兵,没少给碎星者苦头吃,相较之下,他们对仙界却全然陌生。 百族大战中,鬼族早早被扫出了世界,能够抗衡妖魔的神、仙、佛三界,由始至终没露过脸,所有相关的一切,若非听那个人提起,就是得自妖魔俘虏的口供,片面而有限,这回有幸遇见,而且可能还要敌对,温、武两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没有莽撞现身,先藏匿在云中,秘密窥探。 俯视所见,大片大片的仙军,奋勇冲锋渡河,身上带着灵光,抵抗着青水的浊气,乘小舟朝河的对岸直去,数目委实不小,成千上万,穿盔带甲,浩浩荡荡的一片黑压压,在几名领头仙将的指挥下,攻向妖族。 妖族个个不畏死,这些仙兵也剽悍至极,不知死为何物,勇猛地挥动兵刃,哪怕自己被妖族撕杀,也要拚尽最后一口气,把刀剑斩在对方身上。 这一幕勇悍之情,倒是令人动容,但只要详细观察,就会看出这些士兵的动作,略嫌僵硬,少了几分灵性,而且被撕杀之后,迅速化为烟尘,显然有异。 云头上看得清楚,在仙军阵营的大后方,立起一座法阵,阵的中央是一座青铜大鼎,鼎中仙光喷出,彩霞缭绕,旁边几名仙人,将一大袋又一大袋的豆子,不住倾倒在大鼎中,有一名仙人持着长长大杓,在鼎中搅拌。 随着大杓的搅拌,一颗颗仙豆爆开,往外喷出,洒落地上,就是一个全副武装,体格健壮的仙兵,随着大队,持续往前冲杀。 “……哇,撒豆成兵,仙家手段啊!” 武苍霓目光睁大,虽说天阶者离凡非人,开始拥有神通,但这种仙家手段,她也不会,看着这套撒豆成兵的技术,委实兴奋到极点。 如果有这种技术,人族诛妖抗魔,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哪需要死这么多人命?不管这技术有什么限制,具体功用摆在那里,大量的小兵海一下撒出去,很多需要用命去填的工作,就能有效减少伤亡了。 温去病沉吟不语,目光扫往其他的仙人,既然知道仙兵都是撒豆所化,那观察的重点,就是那些操控战局的仙将了。 放眼看去,那些仙将穿盔带甲,脚底下踩踏祥云,或是骑乘仙兽,几乎没有踩在地面上的,而他们毫无例外地手持各种兵器或道具,倚靠器具来战斗。 由光束凝成的刀与剑、将目标物快速摄入后化为浓血的宝瓶、出则必中的神针、打中后绝对晕眩的宝珠、祭起后全方位守护的纱帐……林林总总,只是看了一会儿,武苍霓就觉得眼花撩乱,活像看了一次太一武器库的声光简介。 “……仙界的正宗战术,似乎就是法宝战。” 温去病仔细观看,这些仙将的攻伐手段,基本都是透过法宝,相比起这些持用法宝的,那些单纯徒手施放仙术,纯靠本身力量在战斗的仙将,不但数量少得可怜,攻防力也弱到让人同情。 武苍霓叹道:“如果大战时,我们拥有这样的装备,战争绝不会打成那样,很多人都可以不用死了……” 温去病皱眉道:“没有那么简单,这些法宝和太一那里的同样,要在灵气充沛的环境下才能发动,如果离了仙界,放到人间,就只是摆着好看的展示品,如果想靠个人修为强催,发动需求起码高了两阶……” 武苍霓道:“那应该也有其他的配合办法吧?有了仙界的奥援,抵抗妖魔就不再是那么艰难……为什么那个人选择独力抗衡妖魔?” 温去病略作沉吟,脑中闪过许多念头,却没一个能说得出口,自己也陷入困惑。 ……大战时,没人提过这一点,因为神、仙、佛界打一开始就不曾降临,也没有连通人间,这边面对的始终只有妖、魔、鬼,既然那边没有管道连通,这边当然也谈不上联不联手。 ……但那个人都有办法主动连上太一,难道会没有办法连结神、仙、佛界,拉一打一,甚至结交盟友吗? ……好吧,以这家伙到处得罪人的能耐,估计也拉不到盟友,不招人恨就不错了,他跳出去说要结盟,下场被人围殴一顿,这才是合理的发展。 ……等等,大战后期,妖魔的高层活动频频,态度明显变得积极,该不会就是因为发现他在人间,这才卯足劲来狠打吧? 温去病心念闪动,情绪起伏,旁边的武苍霓又冒出一句,“奇怪,这些仙人都只是各自为战,这样的打法,没什么效率……” 空中看得清楚,底下的众多仙将,依托着撒豆而成的大片仙兵,与妖族抗衡,可基本都是各打各的,算不上什么队伍。 团体军队化的第一步,就是各自分工,再编组成队,形成规模力量,不管是什么长枪队、大刀队、弓箭队,甚至术者队,都是把相同力量的放一起,团队合作,威力最大化,但底下的各路仙将,攻防手段千奇百怪,却都各打各的,没有合作、没有集中编队,像帮派乱斗远多过战争。 “……整体的仙将实力,大概中、高阶,低阶的全用撒豆兵了,最强的几个是地阶。” 武苍霓判断着状况,也将目光投向妖族这边,那边就简单得多,全都是死嗑过的老对手,场面熟悉得多。 妖族是兽族的进化版,作战全靠本能天赋,表现出来也都强劲而直接,或力大无穷,或迅捷无伦,或柔韧滑溜,或锋锐断金,又或者是水火地风雷电一类的元素属性,在对自然元素的感应上,妖族远远超过人族,拥有先天优势。 只见,青水这边,大批妖族奔冲出来,与仙兵厮杀,各种电光、火光、疾风、玄冰交错闪放,哪怕仅是中低阶的妖兽,也能释放出威力强大的元素攻击,将潮涌而来的仙兵,一一歼灭。 居高俯视,少了参与感,两人感受不到太多的烟硝味与热血,反倒像是在俯视棋盘,一切都是计算与谋划。 “……入侵我们世界的妖族,早期也是分别乱战,中后期才开始军队化,甚至和魔族联手组军。”武苍霓皱眉道:“这个世界的妖族,看来还留在较原始的阶段……” 温去病道:“未必,妳看那边……” 顺着温去病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妖族的队伍中,有一只队伍尤其强横,和其他的团队相比,这一支是真正的部队,各个妖族以特长、属性分队,相互配合,有攻有守,有诱敌、有埋伏,还不着痕迹地来个包围歼灭。 在这支队伍之中,一面血色旗帜迎风招展,这并不是妖族的习惯,而是人族的传统,此刻在妖族阵营里大放异彩,不免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底下撑着这面旗帜的,是一个穿戴皮甲,力大无穷的十米巨妖。 看到这个俨然鹤立鸡群的身影,温去病不由得扬了扬眉,低声道:“赤武军?大力天王?” 二十三章 山寨,请争气! 当意识到会在这个世界,遭遇“山寨版碎星团”时,温去病就像是被人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感觉绝对说不上好。 只是,当实际看到这支山寨团体,温去病又极可耻地发现自己有点好奇,不知道那个“山寨”自己的对应人物,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现在,总算看到了,那个身高十米的巨妖,通体红毛,力大无穷,呈现猿猴之形,纵跳敏捷,赫然是一头巨猿。 “……居然是头大猴子……”武苍霓看了温去病一眼,皱眉道:“这猴子就是赤武军的山陆陵?太普通了,就不能找点洪荒妖兽来,看起来起码威风点?” “别把我名字那么随便联想……”温去病没好气地道:“看看耳朵。” 武苍霓循声看去,这才发现,底下的那只巨猿,看似除了体型之外,一切无奇,但在头部浓密的红毛之下,耳朵赫然不是一双,而是两双。 “……四耳?” “现在是四耳,以力量来说,大概是半步的瓶颈,一旦突破,就不止了。” “不止四耳,那是……”武苍霓一下明白过来,“六耳猕猴?这可是不得了的太古异种啊,我们那时候根本就没遇过。” 温去病道:“其余三个,不知道是什么货色?” 武苍霓忍笑道:“是两个,还有一个,已经被我们联手做掉了。” 这话温去病最初听得有些搞笑,但细心一想,这样的人员状况,难道不是挺像帝都之夜前的碎星团?韦士笔假死被困,与其他战友分开,只有三大武神独扛帝都一战。 ……同样面对兔死狗烹的困局,赤武军居然拟真到这种程度?那问题简单了,这支队伍的头头是谁?是哪个王八蛋扮演贾伯斯的角色?不管他是人是妖,先打成残废,再谈后续。 “……队长,那些仙人的动作,有些奇怪。” 武苍霓的点醒,引起温去病注意,侧目看去,底下的仙兵仙将,在妖族的连连冲击下,似乎承受不住,有败退的迹象,正往河中退去。 两军交战,一方登岸到一半,就被冲击推回落水,前军撞后队,是非常危险的情形,稍微不慎,就是全军溃散,再被敌人趁势一冲杀,结果必是万劫不复,现在的仙军,就呈现这样的恶劣情势,在妖族的勇猛反扑下,大批仙军后跌入河,和持续要渡河登岸的仙军挤成一团,相互踩踏。 换了是碎星团易地而处,这情况几乎已是绝境,只能把山陆陵派出去,率第一大队阻挡千军,力挽狂澜,其余队伍则是趁机后撤整队,重组攻势,仙军显然没有这样的能耐,败局无力挽救……这一点,无论是妖族,或是那些仙兵,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武苍霓却点出那些仙人的动作奇怪,这点温去病看个两眼,就已心中有数,特别是从高处俯览,看的不止是两军阵势,就连底下的能量流动,都能清楚把握,温去病一下就看穿了仙界的战术。 “……这是诱敌之策,好算计。”温去病冷笑道:“妖族欠了个好军师,现在已经整个掉进陷阱了……” 几句谈话间,赤武军的前锋,已经跑在最前头,杀入仙兵的阵营,赤猿巨影横臂挥出,力可拔山,那些全副盔甲的仙兵,整片整片被铲起,身不由主地飞起,远远摔坠出去。 仙兵阵形大乱,眼看就要崩溃,忽然间,阵阵五彩仙霞闪烁,光华过处,所有仙兵消失无踪,归还化为豆子,落在河里。 本来相互推挤、彼此踩踏的混乱局面,刹时间被清得干干净净,近十万的仙兵仙将,转眼就只剩下寥寥数百名仙将,空空荡荡,仿佛一场大规模幻术。 正在全力撕杀仙兵的各路妖族,骤然扑了个空,全都愣在当场,就看见一道道红色光线,在这些仙将中交错折射,一阵阵强大的金霞,结合青水的煞气,弥漫开来,迅速将前头的妖族吞噬进去。 青水长河作为两万年的持续战场,河中埋骨仙、妖两族的兵将无数,尸骸的怨气、折断兵器的锐金之气,全数在河底累积,形成怨煞,比任何剧毒都厉害。 这股怨煞,如今被仙阵催发出来,化为千万把旋动的大小金刀,飞旋在红光阵内的每一处,那些中、低阶的妖族,瞬息间就被千刀万剐,血肉尽消,成为森森白骨,崩解入河中。 前一刻还大占上风的妖族,蓦然惨遭痛击,情势急转直下,不但大批高阶、地阶妖将被困阵中,苦苦支撑,就连那头大力天王,都陷在阵里,身受逾万把怨煞金刀狂剐乱剁,不住嚎叫。 未成气候的六耳猕猴,半步天阶,妖族天赋强横,拔山破岭,威不可当,但怨煞金刀贴身狂旋,割肉、剁骨,很快就多了大量伤口,鲜血喷溅。 红毛暴猿不住挥动双拳,捶地、挥砸,能将仙兵一击打飞数十里的狂暴大力,面对附骨之蛆般的怨煞金刀,却全无用武之地。 圆桌般的巨拳,稍微扫过河面,就裂开一个大洞,但怨煞金刀贴肉不放,被扫开了也不会毁坏,很快又贴回来剁,没几下功夫,巨猿全身鲜血涔涔,伤可见骨。 照这个趋势,距离巨猿被灭杀,只有不到一刻钟,而早在这之前,被困于阵中的所有妖族,也会被杀个干净。 被隔在阵外的其余妖族,看见同伴被困,几乎发了疯一样地想要救援,但大阵开启,阵内无数怨煞金刀盘旋,闯陷进去的妖族,立刻成为牺牲者,什么手段都起不到作用,到了后来,只能在外悲怒嚎叫。 “……那一堆豆子兵,只是幌子,仙界真正的杀着,还是用阵。” 温去病沉吟道:“诱敌入阵,十面伏杀,结合天时地利,把自身优势强化到极限,仙界的手段,我见识了。” 武苍霓催促道:“别光只是看戏了,他们本来预定再没多久,就要打大决战的,如果在这节骨眼上惨败一仗,还折损大将,非常不利于后头的作战,你到时候想力挽狂澜,难度就高了。” 如果光只是这个理由,温去病倒还没什么迫切感,但想到陷在底下的那个,恰好就是赤武军的“山陆陵”,看这家伙的衰样,温去病有种感同身受的恼怒。 ……你嘛帮帮忙,作为我的山寨货,就不能争气点吗? 温去病摇摇头,道:“妳对阵法不熟,我亲自下去,妳在这帮我掠阵,底下那阵没有天阶主持,我随手就可以破掉。” 武苍霓本来也这么打算,一听到温去病这么说,微微一愣,伸手拦住温去病,道:“不,你在这里,我下去!” 温去病被拦,也是一怔,随即会意,道:“不错,该当如此,妳下去,一切小心。” ……初到异境,应当诸事小心,多作保留,对面看似没有天阶,但等会儿忽然冒一个出来,那也不足为奇,目前自己的能力、对阵法的了解,堪称是己方大底牌,没必要一早暴露出来。 ……底下的大阵,没有天阶者主持,武苍霓只要突然杀出,法界降临,足可破阵,若是有什么变化,还有自己在上头接应,作为后手,倘使自己入阵,遭逢变局,她在外头真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双方一下约定完毕,武苍霓更不多话,自空中飞跃而下,温去病持续飘立云上,隐去身形,双目则是直直扫视,紧盯着仙军阵营,监控每一分能量变动,要把这个阵式的每一变、敌方诸仙的每个动作,都牢记下来。 从九天上落下的武苍霓,仿佛化身流星,还在半空,就直接将法界开放,多颗巨大的星球,无声旋动,日月浮沉,一下就笼罩住战场。 法界开放的一瞬,是天阶者全面压制未登天者的最强一刻,却也是破绽大露的一刻,如果没有温去病在后掠阵,武苍霓绝不会这么冒失,主动露出破绽来,但眼下,她很乐意以身犯险,把可能潜在的危机诱出来。 除此之外,自己也存着别的考量,倘使对面阵营也有天阶者,比起直接暴露自己的法则与实力,先用法界来打模糊战,是比较有利的…… 武苍霓的策略,大胆中带着谨慎,是她的一贯风格,但对底下激战的双方,那就是一场灾难。 阵,是凝聚天地之力后的大规模运用,论起阵法,仙界的专业水准,远超其余六界,在战场上的数百仙将,哪怕只是高阶,对阵法的操控也得心应手,每一个都足足玩了几百年。 但武苍霓一放开法界,凌空压来,直接就支配法则,透过大道,驾驭方圆数百里内的所有自然能量,超越任何的“法”与“术”,从根源处,夺走大阵对周遭的控制权。 千万怨煞金刀,失去了支撑的力量,黯淡无光,一一沉没落水,阵中归空。 数百仙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一下全都慌了,他们仓皇失措,抬头仰望,看着那重压下来的巨大星球,整个懵了。 二十四章 天旋地转(紅包満五百加更) “天、天阶者?” “妖尊?” “这是打哪来的?” “是夺颜?” 数百名仙人,看到天阶者降临,全乱了手脚,在此布阵的众仙,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万年半步,哪怕根基再厚,在天阶者面前,都只有被辗压的份,这一仗怎么打起? 同一境界内,哪怕力量差距大,还可以靠各种法宝,拉平双方的差距,但一过天阶,除非动用神器、神兵,否则什么法宝都没用。 尤其是法界有成的天阶者,更是完克。在仙界,一堆普通的仙人,向仙尊掷出法宝,被仙尊展开法界,一股脑地把众人的法宝全收了,这种场面屡见不鲜,真正是来多少,收多少。 看到天上星球砸落,势若天崩,原本还想要掏法宝攻击的一些仙人,纷纷放弃了这念头,发动仙法,想要转移出去,避过这一击。 这边发动传送转移,空中的武苍霓感受清楚,在青水另一侧的朦胧空间中,有一股力量,与这边数百道发动中的仙法波动相呼应,要将他们接过去。 ……很强的力量! ……不是神器、神兵,就是天阶仙尊! ……对面果然有天阶层级的战力! 武苍霓判断情势,双方无冤无仇,自己还真不想莫名与仙界结仇,直接高抬贵手,放这批仙人离开,也没什么不可。 然而,混乱中,三道金光,分别出自三名仙人之手,落向遍体鳞伤的红毛暴猿,将巨猿套住,要连着一起传送走。 ……本来没想要留下你们的,但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 ……如果被你们把这猴头带走,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跑任务? ……山寨碎星团的四大天王,四折其二,仗还打个鬼?都给你们玩好了! 武苍霓心中微怒,念头一动,法界展乾坤,星辰崩落,将青水另一侧呼应的莫名力量给截断,同时,大道波动,干扰范围内所有“法”与“术”的运作,什么转移、传送术法,全数被破,动不起来。 想要逃跑的众仙人,横祸临头,法术用不出来,一些身上有强力护命宝的仙人,纷纷发动,想用最后手段逃逸,身化金光,试图破开空间,遁去而走。 “哼!目中无人!” 武苍霓随手一挥,几道破空而去的金光,没能破开空间,反倒像是撞在什么高度凝聚的坚实障壁上,鸡蛋碰石头,碰的一声,炸成满空血花。 这一手,把底下其他还想动主意逃走的仙人们吓住,连最后的逃生手段都失败,真是毫无幸理了。 武苍霓见底下众仙战意尽失,放弃了对红毛暴猿的擒捉,倒也不想赶尽杀绝,正预备找机会放人,一声冷哼,来自莫名远处,遥遥传入耳中。 “道友这一手,未免太不留余地。” 中年男人的语音,听来极为斯文客气,却在入耳瞬间,给武苍霓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这种感受……就像每次和玉虚真宗那帮杂毛打交道一样。 ……真不愧是仙界,玉虚真宗那帮杂毛的祖宗! 这份别扭感,与一分危机感受共同出现,两道短而耀眼的锐光,轻而易举破入法界,疾射而来。 “……斩仙飞刀?” 武苍霓见之色变,碎星团曾透过太一,使用过若干仙宝,抗衡妖魔,其中就包括斩仙飞刀的瑕疵品,对此物的赫赫凶威,印象甚深。 虽然比不上谪仙、诛仙、绝仙……这几个系统的杀伤效果厉害,但斩仙飞刀发动奇速,耗力不大,还几乎是“必中”的属性,在低位天阶的斗争中,非常实用,碎星团内人人欣羡,可没想到会有一天被人拿来斩。 武苍霓一见就知道不好,如果不明究理,自己还会试图闪躲,但过去的使用经验,武苍霓晓得这宝贝一出,直锁神魂,避无可避,想要拆解,只能硬拚。 斩仙飞刀,射击速度奇快,寻常想要挡架,都是万难,幸亏武苍霓熟知应付这仙宝的方法,不挡不架,双掌聚力,重重一拍,无匹大力释放,震波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遍传法界。 震波扫过,两道疾光的速度慢了下来,武苍霓这才出手,两拳推出,脆响声中,两把斩仙飞刀粉碎破灭,就此毁坏。 飞刀破碎的一瞬,对面莫名远处,就有声音响起,充满讶异。 “三十六先天的力之大道?” ……就算不是神兵、神器,要纯靠法身,摧灭仙宝,也绝不容易,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力之大道的传承者。 武苍霓破去飞刀,下方众仙同时接到指引,瞬间阵势重组,而且变阵,新展开的大阵,呈现混沌之象,水、火、风三气狂暴化,释放三光,抗衡着上方的法界,居然不落下风。 单纯一众仙人的联手,难抗天阶,不过拖延时间而已,但云中的温去病,眉头微皱,骤觉不妥,就看在这三色宝光冲霄之下,青水长河骤然掀波,一道狂浪,带着河中千载万年累积的兵凶怨煞,直上青天。 水、火、风三色宝光,与兵凶怨煞交织,形成牢笼之形,凌空锁向武苍霓,后者舞动龙象之力,横扫八荒,破开牢笼,却骤感头晕目眩。 牢笼之形,当中蕴含的万载怨煞,甫一接触,无穷怨气、死前恨毒、遗憾不甘,全数涌来,侵染神魂,汙秽本性灵光。 武苍霓一碰就知道不好,虽然这道困阵构成粗糙,未能将兵凶怨煞催发至最强,却已暗合谪仙一系的原理,沾碰不得,当下撤手回劲,又一次鼓劲震发,龙象之力,化千刀万剑,大破四方,将牢笼之形,连同整个大阵,破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兵凶怨煞,这一下破得已颇为惊险,武苍霓生出被威胁到的惊险感,但想不到的是,才刚破阵,上方一道明晃晃的白光,凌空套来。 ……还有完没完? 武苍霓维持冷静,却不免咋舌,踏入天阶层次,面对同级对手后,这些要命的仙宝,对面竟然一件连着一件,持续发来。 仙宝.捆仙索! 武苍霓还没看清状况,上方的温去病已经先有动作,飞身下来。 捆仙索没有杀伤力,但对上直来直往的力之大道,就是最棘手的法器,大荒西朝时,九头妖龙拥有二重天阶的力量,却仍无法破开捆仙索的制肘,如果用的不是弱化版,有时间限制,光靠一条捆仙索,就能进行诛妖了。 ……仙界的战术风格,果然变化多端,透过各类仙宝,无论遭遇什么样的敌人,都有应对之道,这……和自己、和九龙寨的终极理想,倒是不谋而合。 “……捆仙索?” 武苍霓的脸色一下也变了,晓得此物沾身即缠,不敢用身体去碰,再次合掌发劲,发出震波,透扫过去,但能阻慢斩仙飞刀的力之震波,碰上捆仙索,却全然无用,光索迎波几下晃动,速度分毫不慢,持续套来。 这情形早在意料之中,武苍霓身边再化龙象之形,龙象巨力,化千刀万剑形象,飙射乱斩而出,碰撞捆仙索之后,光索仅是摇晃,仍持续套下。 经验丰富,武苍霓很清楚该如何对付捆仙索,万钧大力、水火风雷俱无用,唯独刀、剪一类的利器、锐劲能破,假若自己掌握这方面的法则,捆仙索就能一击而断。 只是,纵然知道法门,龙象之力也强悍无匹,但转化出来的刀形剑气,虽然能摧千军万马,却在“锋锐”的特性上不够标准,破不了捆仙索,眼睁睁看着它持续落下。 幸好,一道青影,凌空落下,还在远处,天地莫名大变,青水之上,武苍霓与众仙都是眼中一花,天地倒悬,万里苍穹于下,大地逆挂于上,河水乱流,无论妖仙,所有生灵的感官,一下逆乱,不知身处何处。 “……妖乱天地!” 莫名远处,仙界的声音骤化一声惊呼,喊出了那套妖界神通的名字。 武苍霓听见了呼声,却晓得对方完全弄错,被温去病成功误导,以为这是妖族绝学。 天地逆转,方位错乱,变动之道也。 无声无息之间,魔屋法界悄然展开,虽然魔屋隐而未显,却笼罩周遭百里,一举将天地山川颠覆过来。 而在这天地翻覆间,捆仙索失去目标,光华顿失,一下脱出法界,飞回青水的另一侧。 温去病试图发挥自身法界的优势,强势截留,但因为魔屋未现,没能全面发力,这一下截之不住,让捆仙索飞走。 对方手段层出不穷,武苍霓也不敢大意,趁着这一下空档,举手一挥,将奄奄一息的红毛暴猿,连同法界内其他的残存妖族,掷送回青水一侧的妖族阵营,跟着自身也要脱出。 短暂几下,四名天阶者连环出手,时间虽然短,力量的震荡却极为剧烈,武苍霓正要腾身而起,逆旋错乱的周边天地,已经开始碎裂。 原本被力量固定,强行黏合在一起的青水天地,裂痕变得明显,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破裂声,同一时间,乱流的青水长河,一道巨浪,爆炸性地翻掀而起,狂乱的河水,冲击八方。 温去病身在半空,首当其冲,万古怨煞的巨浪,直直拍来。 二十五章 横跨万古的怨愁 从半空杀落下来时,温去病是有充分把握的。没把握的仗绝对不冲,否则就是一头冲去自杀,还带着一群战友都去死,这……是碎星团大队长山陆陵心中的信条。 青水两岸是空间破裂带,难承重力,遇到天阶级的力量冲击,强行黏合起来的空间,肯定会应声碎裂,这是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的事,但对面两名仙尊先后出手,温去病心下就笃定了。 ……若不在意青水河中的这些仙人,你们不会出手抢救。 ……你们都敢连接出手,不怕天阶力量冲击,毁掉空间,必有所恃,说这里周边空间没有力量加持守护,那才有鬼! 基于这份自信,温去病果断出手,逆乱天与地,一番施为后,虽然空间破裂,他却信心十足,不管不问,注意力只是盯着青水的那一侧,提防那边两名仙尊又有后手。 所以,当空中、地上紫光忽现,层层法阵拉开,把将要裂开的空间重新聚合,温去病丝毫不觉奇怪。 这层层法阵,出于同源,似是某位大能的手笔,先将力量打入周边天地预伏,当空间即将破裂,这股力量就浮现出来,把空间裂口重新稳固。 能做到这一步,需要在空间之道上有高深造诣,必出于大能之手,而且是在空间之道中走得颇远,有资格证道万古的杰出人物。 ……对面的仙界,还藏着大人物,这个任务的平均武值,不可轻忽。 温去病推判着各种可能,蒐集情报,甚至想要研究这一片稳固空间的连环仙阵,却不料青水骤然掀波,化滔天巨浪,吞卷而来。 武苍霓已早一刻动身离开,还留在青水上空断后的温去病,首当其冲,面对排空浊浪,要闪都慢一步。 单纯的巨浪,温去病不放眼里,却不能无视其中的万载凶煞,虽然这回少了大阵加持,没有演化出谪仙浊气,却也非常要命。 单纯如此,温去病还有信心扛住,但排空浊浪之中,却蕴含着一股极其强烈的妖气,随着巨浪,直袭而来。 这股妖气之强,一下乍现,天地风云变,无数愁云惨雾,快速凝聚,青水长河为之躁动,内中潜藏的无数憎毒怨气、锐金凶煞,整个活跃起来,像是欢喜悦乐,变得无比狂暴。 迎着这道巨浪,温去病目光凝缩,当下做出的判断,就是青水生变,某种不在预算之内的变量被激活,引发了这道妖气。 ……凶煞之气如此强烈,起码是大能,甚至可能已经历万古而不灭,是万古者所留。 ……妖仙大战已经持续两万年,这段时间里,空间脆弱,不允许有大能以上的天阶者插手,这道妖气的存在时间,在两万年以前,甚至更为久远。 ……在那段不可知的久远时光前,青水发生过什么? 恍惚之间,温去病看见排空浊浪中,隐约浮现一道剽悍妖影,策骑黑马,手持长戈,鞍旁挂刀,伟岸的身驱,壮如山岳,骑影飞驰,横跨日月,霸气吞寰宇,无匹无敌,穿越万古,直直而来。 ……好厉害! 只是一眼,温去病便生出无可抵抗的颓丧感,仿佛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匹敌这道霸气睨天地的骑影,只要长戈一刺、横刀一挥,自己便如蝼蚁,任由宰杀。 哪怕之前遇过再强的妖魔,隐约接触过的万古者气息,温去病都不曾感受过这等霸意,令自身斗心失守,几乎就要垂首臣服,任由赐死,幸亏长年征战锻炼出的心志,未曾弃守,在最关键的一刻爆发出来,清醒了意识,重扬斗志。 神智一复,这才发现滔滔青水的万古怨煞,已袭身而来,那道骑影的长戈,与排空浊浪同化,一同袭来。 无可躲避,温去病也不慌乱,临危举掌,法界之中,天狼魔卷轴浮悬,发出豪光,增幅术力。 那座辽阔如星宇的魔屋,骤然生变,表面的无数方格,飞快腾挪易位,内中千万齿轮齐转,计算、排误、计算、变动,计算、再排误…… 逾千万次繁复计算,在刹那间完成,伴随着法界供给能量,具体的成果迅速出现…… ……变动法则,二重展现! 武苍霓一早成功脱身,纵身飞出青水扬涛范围,身还没落地,已看见温去病被拍天巨浪打个正着,心中方自一骇,未及动作,却看半空中的青色巨影,蓦地奇光流转,水桶粗的巨腕上,凭空多出两个黄澄澄的古拙钝物。 ……那是? 凤目瞬息紧缩,武苍霓无比惊愕地看着黄光中,那一双曾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看到的物件。 那是一双古钟,造型古朴,表面浮刻江川山河的图形,磅礴大气,蕴于朴拙,“万古”、“江山”两个篆体大字,笔走龙蛇,显于双钟之上,经历时光冲刷,古老沧桑,却傲意不减,横视苍宇。 万古江山钟! 武苍霓芳心一颤,无数生死险难与共的回忆,瞬息涌上心头,看着那熟悉得恍若自身血肉的青色壮汉,套上了那双共他横扫千军万马的古钟,重现于世,仿佛百族大战中的光景再现,举世无双的战神,再次脚踏世界,跟着,仰头向天,露出野兽般的白牙,发出震动天地的吼啸! 一声巨吼,蕴含无比狂意与斗心,惊天破云,气势磅礴,地上大批妖族被这一声吼喝所慑,纷纷从青水掀涛所造成的惊愕失神中被吓醒,跪倒、趴倒,然后又听见那一声钟鸣。 当~~~~~~ 钟鸣震天地、越万古,动荡江山,整个世界除了宏大钟音,刹时一片无声,在至寂至静中,两道震波,自钟上横扫而出,拓千山、平四海,万里皆宁。 万古江山震! 山陆陵昔日横扫妖魔的地图型大杀招,以天阶之力推动,法则相应,威力远胜昔时,不但整个空间为之晃动,连串稳固空间的法阵开始崩溃,席卷上天的青水巨浪,连同当中的骑影长戈,一同溃灭。 巨浪在震波中,被分解成滴滴河水,又持续碎裂,化为水雾,终至点滴不存,连同内中的万古怨煞,一同溃散消失。 惊天之威,不但震住这边的所有妖族,也让青水另一侧的仙界为之寂然,再没有什么应对,没有什么后手。 当所有的威胁都被清除,温去病这才深吸一口气,双手一抖,腕上的两个巨钟缓缓消失,只剩下双臂的阵阵发麻。 ……始终还是勉强了点。 ……但已经达到预期效果了。 看着自己的双手,温去病没有什么欢喜,相当冷静,胸中所溢出的,则是高度的满足,作品得到实现的满足感。 自己并不是盲目选择变动之道,也不是随便一下脑充热血,把自辟法界的机会,用来开创魔屋的,早在自己身体康复,强压境界的那段沉淀时间,就已经有过通盘规划,选择什么道路、开辟什么法界能有最大效果,如何相辅相成,甚至连两相结合后,会推演出什么样的能力,都已经计算过千百次,全都成竹在胸,这才登天证道的。 龙象之力,是武苍霓登天之后,对力之大道的思索与理解,但自己可不会这样,沉思工作早已进行许久,一旦登天,就能具体呈现。 随手转动,逆悬天与地,上下四方皆错乱,“错”与“乱”就是自己对变动之道的首重理解与表现。 在这之上,更进一步,由乱反正,追踪变动的过程,就是靠惊人数量的演算,透过演算、除错,便能由虚变实,将一些物件具现出来。 这些所谓的物件,是“神兵”、“神器”! 出身于物资匮乏的环境,自己朝思暮想作的梦,就是有神兵神器随便用! 透过变动之道、魔屋法界,这个梦想终于成真,虽然还有许多限制,必须要依靠天狼魔卷轴的辅助增幅,具现出来的神兵神器也不能离手,离手就开始化无,但反正能用,还大大有用! 温去病目光横移,扫过青水,看见长河恢复平静,所有仙人都已在早先青水掀波时,就整个被吞噬进去,尸骨无存了。 万载怨煞因为阵法的引动而失控,不足为怪,但那道霸气无双的骑影,非比寻常,给自己的感觉非常危险,恐怕得要深入了解了。 这念头才刚闪过,温去病骤然听见一个声音,穿透空间,直接在脑内响起。 ‘接触线索,成功开启霸皇连环任务!任务第一环:取得霸皇残留的兵器碎片。’ 太一的声音,说完就恢复安静,温去病眉头皱起,既讶异太一忽然抛出任务来,更不晓得这位霸皇是何方神圣,但恐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空中异光连闪,因为万古江山震的破坏力,凝结空间的法阵重新有破裂现象,温去病宁定心神,纵身一跃,从半空中降下。 两米多高的青肤巨汉,凌空而降,如同绝代妖将,威不可当,底下的众多妖族,还没从江山震的冲击中恢复过来,看着巨影的降落,踏足大地,世界为之震动,无比威势之下,身不由主地纷纷跪下。 青水之侧,近十万的妖族,屈膝下跪,朝着温去病膜拜顶礼,欢呼大作! 二十六章 夺权 “本君是羽族九凤部皇子霓苍。” “本座霸天!” 赤武军的大营内,青肤巨汉、玄袍公子,被一众妖将簇拥着,坐在上座,而接待两人的,是赤武军的两大天王,白骨贤者、暗影神偷。 “白骨贤者”豪巴适,骨瘦如柴,看来就像骨架纯贴着一层皮,没有血肉,昏黄的双眼凸出,就只有肚子圆滚滚的,极为显眼,长相怕人,温去病的推判,应该是某种虫妖。 “暗影神偷”紫苏,是一名身材娇小,紫眉紫发,穿着劲装的少女,不怎么开口,目光冰冷,一看就知道是刺客、杀手之类的,种族有些不好说,但温去病觉得多半也是虫妖。 这两大天王的力量,都已经到达半步天阶的层次,离天阶说来还缺半步,但温去病一眼看出,两妖的力量虽强,却在精神方面欠得厉害,如果没有改进,想踏天阶,再练上几千年都未必可以,这也是大多数妖族共通的困境。 紫苏不善言辞,开口的工作由豪巴适负责,对于这两名来历不明,却货真价实的妖尊,豪巴适不敢有分毫怠慢,那张骷髅似的死人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拱手说话,请教两位尊者的来意。 武苍霓道:“……我们是受夺颜邀请,来为他护道,助他度劫,他度的这劫……有点问题。” 豪巴适紧张道:“夺颜度劫成功了吗?还是……” 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连旁边沉默的紫苏都有同样眼神,温去病看在眼里,大致肯定了赤武军几名领导人的状况,彼此间应该是真心真意,有袍泽情感的,这个发现,确实让自己感到少许安慰。 武苍霓摇头道:“没,夺颜没事,但他度劫受了点伤,需要时间疗养,就委托我们两个,扛起他的责任……唉,你们是走运了,我们就累了。” 听见这名羽部妖尊这么说,豪巴适与在场其他将领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虽然这两名妖尊来历不明,一时间也难以查证,但他们刚刚展示的力量,货真价实,无可质疑,而他们表态要助己方打赢仙军,这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喜事,如何不欢喜若狂? 在一片欢喜气氛中,就只有紫苏,持续追问道:“夺颜他还好吗?他在哪养伤?需不需要保护?” 武苍霓被问得有些尴尬,看着小姑娘娇滴滴的,还问得很认真,难道要明白告诉她,夺颜早给我们干掉,粉身碎骨了? 想到要交代,就忍不住瞥向温去病,看他稳稳站着,目光看向远方,一身气势,渊停岳峙,眼神既深沉又忧郁,给予人无比稳重,又满满的沧桑感,与他真面目时候判若两人,看他这架势,任何人都不会指望他开口,摆明是惜字如金的个性。 换了是以前,武苍霓立刻就会义不容辞,把责任揽在身上,不让自家队长再扛不必要的困扰,现在却是一股牢骚从胸中生出,恨不得上去猛踹一脚。 ……你个死家伙,平常不知道多么油嘴滑舌,超级大忽悠,这明明就是适合你出马,三两下把事情搞定的情况,你却在那里装深沉,扮忧郁,简直是丧尽天良! 武苍霓斜睨温去病半晌,看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只能自己上阵,低声道:“夺颜硬度天劫,伤势着实不轻,过程中引发寿衰之变,外人帮不上忙,只能由他自己慢慢熬过……” “寿衰之变?” 紫苏一脸困惑,明显没有听懂,这让武苍霓颇为意外,但也随即明白过来,赤武军的这几名天王,除了夺颜,恐怕都是草根出身。 在人族也是一样的情况,普通底层出身的素人武者,一路凭自己的力量练上来,就算战力一流,但比之出身名门的同辈,往往在见识上大为逊色,很多名门弟子都知道的常识,他们压根没有管道接触。 寿衰之变,是非常艰深,于理不该在现阶段天阶出现的道劫,自己是在碎星团对战妖魔时,听那个人提起过,而妖族对于知识似乎不太重视,没有广兴教育的概念,若是普通的草根妖族,哪怕成长到半步,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天阶之上的知识,就像眼前的紫苏。 想通这点,武苍霓便不多解释,而是摆足妖界上族的架势,下巴微抬,道:“有些东西,到妳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晓得,问了没用。” 妖族的上族,架子一个大过一个,绝不会多费唇舌解释,这番作派,反而更让全场妖将对这位霓苍皇子深信不疑。 武苍霓趁势道:“夺颜秘密休养,不让人知道他的所在,对他更为安全,你们是他的过命兄弟,便该晓得,他也有许多的隐密,不好公开……” 这话是试探夺颜以仙尊堕落为妖的事,赤武军内有多少人知道?一言抛出,很明显看见,豪巴适、紫苏点了点头,眼神笃定,其余妖将虽然也跟着点头,却都是一副似懂非懂,不懂装懂的样子。 赤武军的大致状态,有数了…… 温去病道:“你们和对面的最终战,把你们的准备报告上来。” 一直没有开口,霸天妖尊充满力量的话语,让满室妖将都是一震,压根没疑心他套取情报的可能,忙不迭地把所有部署告知。 温去病、武苍霓对妖军的部署全无兴趣,只是要藉机弄清楚几件事,尤其是战争目的与结束方式。 说了是打大决战,自然是双方把所有筹码押上,打完一战定江山,赢者全拿,从此把战争完结,但从刚刚那一战的架势来看,仙界纯靠技术压人,底蕴深藏,若不是临时碰上天阶级的事故,一众仙人被万古怨煞吞灭,他们其实大有机会转移撤离,有伤无亡。 这样的打法,要如何逼他们把筹码全摆台上,狠狠打一次,输到再起不能?如果做不到这一步,战争结束不了,所谓的决战有什么意义? 这是温去病极欲弄清楚的事,而一问之下,这才明白过来。 赤武军的创始者,并不是夺颜,仙妖大战进行时,妖族几支联合军轮番上阵,都告溃灭,后来,妖界势危,各地的草莽妖族自行组织起来,建立大小义勇军,齐齐赶赴北方战场抗敌。 数千年前,一名妖族少女,组建赤武军,赶赴青水,领导着各路妖族,在一场场艰苦战役中成长,让组织壮大,被封为圣女,后来更得到夺颜相助,赤武军有了天阶坐镇,再逐渐得到几名半步,隐约成为各路妖军的领袖。 为了结束战争,本方世界的妖帝,求得上界之助,耗费长久时间与珍稀材料,铸炼出一根定界神柱,只要将这根法柱安在青水上,从此境界两分,再也没有世界碰撞,也没有空间重叠,仙妖永隔,战争从此消弭。 定界神柱铸炼过千年,终于在不久前功成,为了迎回这件神器,圣女亲自前往妖都,要把神柱迎回,等神柱回来,就可以发动一次最终战役,不惜一切,抢占地势,然后立起神柱,从此将战争结束。 “……我们承诺夺颜,要为你们扫平障碍,立起神柱,完结战争,在这原则下,我们只是协助,不干涉你们的指挥……本君原来是想这么说的。” 武苍霓摇摇头,叹道:“但刚才所见,你们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什么指挥、什么战术,一塌糊涂,什么都只懂得傻傻往前冲,你们是我妖族的耻辱!” 一轮批判,在场诸妖将面面相觑,妖族作战,本来就不讲什么战术、什么指挥,基本就是兽性行动,狡狯如狼,迅猛如虎,群袭如蜂,所有秩序蕴含在本能里,打起来会自然行动,可要说什么战术理论,一个个听了都是整脸懵。 “在圣女归来之前,你们由我指挥,我让你们这群妖族耻辱开开眼界,好好学习,不是只有仙界才会用阵、才懂得玩战术!” 武苍霓淡淡说着,语气中自有一股睥睨之意,本来心里还有些没底,不晓得这种强夺大权的行为,会否招来反弹? 没想到,话说完,底下一片鸦雀无声,妖妖互看,都是面上坦然,好像这事再天经地义不过,不这么干才奇怪。 见到是这反应,武苍霓暗松了口气,晓得自己的想法没错,妖族自来弱肉强食,只要是强者,就可以横行无忌,什么杀生夺权,踩着鲜血上位,都是天公地道,妖族铁律,现在来了个妖尊,无人能敌,哪怕是来历不明的陌生者,也该他当头,要不然,直接当场血洗一遍,顽抗是无意义的没脑行为。 这种社会法则,虽然野蛮粗暴,可对于强者来说,倒也直接有效,武苍霓回想到自己夺平阳城军权时,要是能直接套用这规则,简单省事,啥麻烦也没有了,更不用事后收拾善后半天…… 三下两下,大局已定,武苍霓正要开口下令,真正掌握这支赤武军,忽然一道巨影,摇摇晃晃过来,一下掀开了营帐,张口就是一声怒喝。 “滚你娘的!我不同意!” 二十七章 霓苍翼君 会议开到一半,中途杀出的阻碍者,份量委实非同小可,巨硕的身躯,甚至进不了门,直接伸手一掀,整座营帐的顶部,一下被撕开,营帐向两边垮塌。 如斯威势,无比狂暴,光是那一声巨吼,就震得各路妖将耳中嗡嗡作响,抬头仰望,只见十米高的巨猿身影,满身是伤,雄伟的身躯撑天立地,抬举起脚,重重踩踏下来。 赤武军四巨头当中的大力天王,刚刚被武苍霓抢救出来后,因为伤势极重,晕了过去,由军医进行治疗,没有来参加军议,谁也没料到,这家伙的性格如此粗暴,一听见这边的状况,就什么也不顾,冲过来打断。 “赤武军的领袖,除了圣女和夺颜,谁也不能!” 巨猿的怒吼,咆哮震动天地,陷入狂乱中的情绪,没有任何人能阻拦。 武苍霓皱起眉头,不管这头未成气候的六耳猕猴怎么强,都还威胁不到自己,但这家伙伤势极重,自己随便来个一下,可能就直接把这家伙宰了,偏生大力天王皮粗肉厚,力道差一点,不能制伏,还更增狂性,要如何精准击倒,着实是个大问题……自己总不能在赤武军诸将的面前,直接就杀了他们的天王啊! 温去病抬头,看着妖界的天空,之前自己就察觉了,这个世界的天空,有好几颗月亮悬浮,白天的时候,不是很明显,只是隐约看到,现在入了夜,天色一黑,几颗月亮格外皎洁明亮。 ……有月亮就好! “吼吼吼吼吼吼~~~~~~~~~~~” 一声巨吼,不仅仅震懞了在场的众多妖将,也把狂暴中的红毛暴猿压过,暴猿的吼叫,在这一声沉雷般的鸣喝中,整个被盖过去,气势更被压得一点不剩。 众妖惊愕侧目,发现这一声震雷怒吼,来自一直沉默的霸天妖尊,这一吼,不含半分天阶力量,纯以肉体本身发力,气势之强,足足横过红毛暴猿多倍。 妖族踏入地阶开始,就会练体成法身,纯以肉身强度而言,妖王和妖尊未必相差多少,而法身之间,也有一个大致原则,除非碰上特殊血脉,否则身高体壮的,肯定辗压瘦小的。 霸天妖尊与红毛暴猿的体格,差了足足三倍,和红毛暴猿的十米身形相比,青绿肤色的铁汉,如同小儿,仿佛红毛暴猿一挥手,就会被打出百里远,但双方的气势却全然两样。 在巨吼声中,青肤铁汉的身后,隐约也浮现形影,似有古木擎天,怒拔高长,撑举日月,而在大木之下,一头抓天巨猿,手可撕云、裂宇,长身站立,身高何止千米,睨视的眼神,冷冷扫过脚边这只芝麻绿豆般的小“蝼蚁”。 狂愤中的红毛暴猿,一下子愣住,抬头仰望,所有的狂躁、愤怒、凶暴,都像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全数冻住,烟消云散,只剩下最原始的野兽本能,开始缩起身驱,不由自主地打颤发抖,战意尽失。 底下的群妖,也整个被那撑天巨木、吞日巨猿的气势给震住,差点就直接又跪下去,但那巨大的形影,却一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高高跃起的青肤巨汉,随意一跃,拔高十余米,不运任何气、劲,纯以蛮力出拳,一击敲在红毛暴猿头上。 “砰”的一声响,犹如闷雷,跟着,青肤铁汉落回地上,稳稳站立,昂首阔步,脚一迈出,后面十米高的红毛暴猿,失去意识,口吐白沫,重重砸倒地上。 在场的无数妖兵,还有一众妖将,包括半步天阶的豪巴适与紫苏,目瞪口呆,看着那昂首站立的青肤铁汉,活像见了鬼。 ……虽然是妖尊,但又没有用上天阶之力,纯靠肉身强悍,竟然强大若斯,这么夸张的妖,别说没看过,连听都没有听过。 ……这他妈的还是妖吗?简直就是怪物! 一个个惊骇莫名的心思,透过眼光泄漏出来,温去病冷冷看过这些目光,表情平静,粗着嗓子吐出一句,“还有意见吗?” “没、没有了……” 豪巴适与身旁一众妖将如梦初醒,慌忙摇手,紫苏则慌忙率领手下人,去把已经昏迷过去的同伴抬起,找军医来治疗。 温去病对失败者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沉声道:“没其他事的话,我们来讨论一下后头的行军列阵。” 无比的霸气,群妖皆不敢言,态度变得益发顺从,仿佛已奉之为主,武苍霓看着这一切,又是好笑,又是感慨。 当年在碎星团,这个铁汉就是以此风范,将无数英雄豪杰一一折服,甘心追随在侧,虽然现今看来,当中有不少是演技,可里头也有货真价实的东西,名将风采,自己总算又重新目睹了…… ……这个男人,不管是在人间,或是到了妖界,都能很自然地开创一番事业,得到追随者的拥戴,尽管他本身始终自我定位成辅助者,其实他有成为领导人的资质。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武苍霓的目光,越过温去病,看向他的身后,表情一下变得古怪。 看见同伴表情有异,温去病晓得出了状况,但自己正在装霸气、装逼,如果同伴一下表情不妥,就急急回头,那败敌之后,刻意不看一眼的高冷气派,不就变得好搞笑? 因此,温去病装作没看到,直至武苍霓更进一步,不光是表情怪异,甚至主动伸指,点点他后方,他这才沉稳中不失威武,霸气中犹带三分忧郁地回转过头,然后……差点就跳起来了。 就在身后,被击倒的红色暴猿,巨大的身躯快速缩小,转眼之间,从原本的十米体型,缩到只剩下一米多,手脚也变得纤细,整个变成了一只红毛小猴子。 妖族中有“打回原形”这个说法,重伤之下,变回原身,不足为奇,却鲜少发生在已铸成法身的妖王上。 法身一成,肉身即原形,温去病和武苍霓都以为,那个十米身高的巨躯,是大力天王的真面目,对六耳猕猴这样的古代异种,这种体格只能说是小儿科,着实没想到,巨硕体型竟然是变化而成。 “……我看看。” 武苍霓缓步走去,一掌按在红毛小猴子的颈项上,力量透入,随即脸上变色,跟着又平静下来,道:“没什么事,我等一下度几道妖气,这孩子睡一下就好了。” 温去病微微动容,武苍霓是不可能度得出妖气的,这事后头还得自己出手,但刚才说“那孩子”,这红毛猩猩年纪多大?是个孩子? ……靠!早知道,刚才就不敲那一下! ……大猴子打小猴子没问题,大人欺负小孩子,就没意思得很了。 温去病眉头才皱,武苍霓就凑近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而且还是个女孩子,小母猴子。” 听到是这情况,温去病眉头皱得更深,暗自嘲弄自己的堕落,居然跑到异界来欺负小女孩子了…… 多说无益,温去病与武苍霓联手,迅速取得了赤武军的指挥权,并且以赤武军为核心,对聚集在青水之侧的各路妖军,进行统合,预备把这些妖族拧成一股劲,好在接着要来的大决战中,发挥最佳效果。 换了平时,哪怕妖族再怎么服从强者,但一出来就强行要夺取各路势力的指挥权,必然遭到疑忌,那怕来的是位天阶,力量无敌,也是一样。 但这回,来的是两名天阶,背后还有一名常胜不败,智武无双的夺颜,这三道力量结合在一起,就算是再桀傲不逊的妖,都得要暂时低头,看看这两位要弄什么玄虚。 而温去病和武苍霓所展现出来的,是妖族全然陌生的技术传导。 在妖族,技术是非常稀罕的东西,他们事事崇尚血脉,讲究原始本能,做什么事都是顺着感觉来,相信体内最深处的感受,不加约束,以此来激发最强潜能,鄙视理论与空谈。 如此风气,诞生实力强横的个别大妖容易,这样的大妖多了,群体的实力自然强横,变成强大势力,然而,要如何团结群力,发挥真正的群体力量,这些妖族就不太讲究。 也因为这样,妖族对于阵法、机关,都是一塌糊涂,甚至连兵法都乱七八糟,赤武军着实是当中的异数。 武苍霓接管军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各路妖军打散,分门别类,重新编组,将一盘散沙似的妖军,飞天的摆一起,速度快的摆一起,力量强的摆一起,依其强项,分组成队。 这是组军的基本,但在妖界搞这一套,费的气力可不小,妖族统军的规矩,上位者一声令下,底下的有半点不从,立刻就是大杀与血洗,不管后果。 如果照这规矩来办事,想统合这么大批的妖族,光是几场下马威的屠杀,都会令将到来的那场大决战,不战自溃,武苍霓唯有以“打趴”代替“杀”。 ……于是,一日夜间,霓苍翼君自降力量,逐个打趴五百妖王的丰功伟业,就成了妖界传奇。 二十八章 磨练砥砺 “……恭喜翼君,一日败尽五百妖王,名震青水。” “没什么好值得荣耀的,你如果直接大开法界,威煞慑服,一招内搞不好可以摆平过千妖王。” 青水边上,武苍霓与温去病对坐饮茶,刚刚缔造妖界新传说的霓苍皇子,对自己的功绩看似浑不在意,挥手不谈,但温去病看得出来,这位老搭档确实还是颇为满意的。 成就天阶之后,无论力量,还是运用技巧,对上天阶之下,基本是全面辗压,会出现例外的极少个案,那也是碰上具有部份天阶特征的对手,才会阴沟里翻船,像当初的碎星四大武神。 武苍霓一日连败五百妖王,听起来似乎很了不起,但如果是放开了施为,完全可以一瞬击败,花上一日功夫,简直多此一举,传出去只会成为天阶者间的笑话。 但能够服众,自然没有这么简单,武苍霓把自己的力量压至地阶水平,挑选了一根韧性极佳的棍棒,逐一迎战各路妖王,“公平”地将他们一个个打趴。 那是真真正正的打趴! 不是单单趴在地上而已,是像温去病打倒大力天王一样,趴倒在地上后,要嘛失去意识,要嘛全身再举不起一根指头,被其他的妖族给抬走。 整整一日,青水河畔的众多妖族,亲眼目睹熟悉的各路妖王,一个接着一个被打倒,那个持着白木棒,败尽妖王,从不超过三招的英武身影,深深烙进他们的心里。 如果用天阶者的威煞慑服,能让他们恐惧,本能地颤栗,甚至当场晕厥,这样的展示力量,可以收割恐惧,不能服众,可武苍霓花费时间,用一整日的过程,把自己的力量、武勇,慢慢打入所有妖族的心里,矗立起自己所向无敌的形象,效果就不同了。 妖族崇尚简单粗暴,像这样不打不相识的过程,在妖族还是很被推崇的,这一仗打完,苍霓妖尊的威名,响彻青水河畔,本来只是顶着羽族皇子头衔的她,直接被妖王们尊称为“君上”、“翼君”,这原本是羽族各部之主才享有的称号,现在却被各个妖王们主动奉上,更是实力的证明。 来到妖族,也能立刻开创一片事业,武苍霓不无自豪,温去病更还看出她的收获不只如此。 “……最开始的首两百一十四个,妳都是一棍击败,倒下就起不来,败妖王不用第二招,但从两百一十五名开始,一直到最后的第五百名,妳都要用上两招,甚至三招,才把对方打趴……” 温去病慢喝一口茶,道:“那些家伙,都以为妳是因为气力衰减,身体疲乏,所以才有这样的表现……” ……换了别的天阶者,可能真会有这样的问题,但力之大道的修练者,哪可能会这么快便感疲乏? ……武苍霓是藉着比斗的机会,重新梳理对力之大道的感悟,前面的首两百一十四名,纯属热身,等到力量驾驭得心应手,更有信心掌握战斗,就放慢节奏,延长战斗时间,多花两招,用这些妖王来当试验品,试炼自己的力量。 ……妖族成就法身较早,妖王已然练出法身,又崇尚原始,透过法身,模糊感应本源大道,得天独厚,这是人族羡慕不来的优势,武苍霓会战各路妖王,隐隐约约,也是力之大道与其他大道的相互碰撞。 这一日的比斗,对武苍霓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若在人间,还不知要花多少代价,才能得到…… 武苍霓道:“我晋升天阶之前,没想过要选择哪条大道的,如果真要说的话,我一直以为自己会选择仁之大道。” 温去病没好气道:“妳那种掩耳盗铃的修练法,要是也能成就仁道,那就天打雷劈了。” 武苍霓挥手道:“都是黑历史,别提了,再说天打雷劈又如何?也不是没被劈,大家都登天过,谁没被劈啊?” ……成就力之大道,是冥冥中与自己最相符的结果,这没什么可说的,但自己对力之大道从未曾有过思考,领悟欠缺,这也是事实。 “……龙象大力,是我对力之大道的首层理解,这理解我知道过于粗浅,力之大道所谓的力,不是蛮劲这么简单。”武苍霓道:“但我想从头开始,由基础开始走一遍,从简,入繁,最后再归真返简。” “很好。”温去病拍掌笑道:“不曾经历繁华绚烂,如何反璞归真?什么道,都还是要自己亲自走一趟,这才不枉了一趟天阶路。” 武苍霓点头道:“那,队长你呢?你的变动之道?” “妳之道非同于我道。”温去病正色道:“我也是一路摸索,繁入简,简归真,这也许不是我的路,也许最终殊途同归,只有走到那一步,才能晓得,看似我现在领先妳一步,踏在二重阶上,可或许到了九重,回首从前,才会发现自己一路走错。” 论道到这个份上,已然足够,主题仍是得回归,武苍霓道:“这群妖族的基础太差了,战阵什么之类的,教上一百年,他们也未必能配合,我只能让他们学习一些粗浅的基础技巧,到时候听令而行。” 温去病哂道:“战阵什么的,我们也没学懂,团里本来就人少,阵亡率又高,一堆新人今天加入明天死,练什么鬼战阵?把浅显的基础学会,然后临阵灵活应变,这才是我们的专长……这么一说才发现,我们来当妖族的教官,还真合适咧。” “说得是,妖族真是走大运了。” 武苍霓自嘲地笑了笑,忽然脸色一变,听出了话外音,皱眉道:“队长你的意思,在背后促成我们这次行动的……” “也不用那么看得起自己,区区一个小千世界的兴亡,哪入得那些顶层大人物的眼?就算我们把这里的妖族全练成精兵,那又算得上什么大事了?这个小千世界确实有些异常,但重点不在我们目前的作为……” 温去病把青水中的异象,还有连环任务的开端,都对武苍霓略作解释,听完了这些讯息,武苍霓也皱起眉头,为着其中所潜藏的可能而深思。 “……连环任务?太一的噱头真多。”武苍霓皱眉道:“那现在怎么办?节外生枝了。” “不用管!贪心不足蛇吞象,我虽然是第一次碰到这事,但也有个预感,乱开支线任务,不是什么好事。” 温去病沉吟道:“青水中的那个身影,给我的感觉很不对,起码是万古存在,而且即使在天阶高位中,也肯定是极其特殊、强横的一个,甚至,可能是永恒者……” “永恒者?” 饶是见惯大场面,已身成天阶,武苍霓听到这名号,仍瞬息变色,那是诸天万界的最顶峰,真正高不可攀,渺不可知的人物,那个连环任务如果牵涉到永恒者,这……哪是己方玩得起的游戏? 更关键的一点,事情都到这个层次了,若说一切纯属巧合,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从刺杀夺颜,再到连环任务,一个接着一个来,该不会……已经落入某些顶峰存在的棋局博弈? 温去病道:“别忘记我们本来目的,早点解了神魔令的封印回去,阿笔那边还在等咧,现在要替夺颜完成两个心愿,已经岔题太远了,当前我们该干的,还是专注手边工作,妳练兵,我……做其他准备。” 话没说得太清楚,但从这几天温去病在青水畔徘徊停留的动作,武苍霓也心里有数。 仙界的优势,在于阵学运用,过往与妖族的战争,仙军经常都是用把妖族诱入阵中,再发动大阵的方式,获取大胜,说穿了和赶鱼入网没多大差别,还是靠夺颜加入后,才能识破仙军的布阵,不误入圈套,妖族也才一次次夺取胜利。 换句话说,要打赢仙军,很大的一个重点,就是要堵住仙军的阵道,让仙军无从发挥优势,武苍霓相信温去病连着几天观察地形,就是在构思这方面的战术,如今,已经该有结果了。 温去病道:“……单纯识破仙军的布阵,不够赢一场大胜仗,最多不过是像夺颜一样,但我们没有他那样的时间。” 武苍霓微笑道:“听起来已经有了主意,计将安出?” 温去病摇头道:“打仗并不一定要从头赢到尾才是胜仗,有时候,失败的第一步,也能达到最终的效果。” 武苍霓微微一怔,迟疑了两秒,最终点点头,“好,就这么办,需要我怎么配合你,事先打声招呼。” 彼此老搭档,有些话不用多说,武苍霓更相信温去病有些没说出来的部分。 ……探勘青水地势,是为了推衍仙军可能布的阵,但既然青水中可能暗藏事关永恒者的隐密,难道就不会趁机探索? 这些行动,保密为宜,做了也不用说出来,武苍霓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地面的一下摇晃,杯中的茶泼洒出来,武苍霓忍不住一笑,“队长,你的麻烦来了,这个旁人辅助不到,你自己解决吧!” 二十九章 锲而不舍的猴子 温去病和武苍霓没有商议,却非常自然地在众妖族面前相互配合,武苍霓这名羽族皇子,表现得狂放张扬,意气风发,动辄挑战妖王,以实力服人,却对同行的霸天妖尊异常客气。 再加上温去病不再出手,刻意表现得高深莫测,看在各路妖族眼中,理所当然的想法,就是苍霓翼君厉害,但霸天妖尊更胜一筹。 有这个想法在先,温去病在青水河岸的地位超然,再有斗争心的妖王,也不敢过来挑衅。 ……连苍霓皇子这关都闯不过,凭什么挑战霸天妖尊?就算用“请教”、“切磋”为名,行挑战之实,这种小伎俩都没妖敢耍。 ……这样的氛围,有效阻挡了其他妖族,为温去病争取到重要的思考、观察时间。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成千上万的各路妖族中,唯独有一个例外,就是那头红毛的四耳猕猴,赤武军中的大力天王朱雨。 十米巨猿的勇猛形象,数百年来,广为青水两岸所知,没什么妖族知道,那只暴猿的真面目,不过是个一米多高的小猴子,而且……还是只母猴。 这个事实,基本雷翻了各路妖族,几天里都是妖族中热议的话题,但谁都没想到,朱雨清醒过来后,立刻又找上温去病,执意挑战,谁也拦不住、挡不下。 “……赤武军……只有圣女和夺颜才能做主……谁有野心……我……绝对不允许!” 似乎是因为化身巨猿的时候,都在大吼大叫,朱雨恢复真身时,说话明显不顺,但问题也不大,因为这女孩明显不善言语沟通,说什么话都是靠拳头。 如果换了个别的情况,武苍霓肯定一刀就把她斩了,用这说不通话的猴头,来震慑全军,竖立权威,但这猴孩子的身分摆在那里,杀是杀不得的,自己又没时间慢慢处理,只能扔给温去病自己料理。 温去病的态度很明确,管她什么大猿小猴,敢冲过来,当着脑袋就是一拳,曾把她直接轰出百米,也曾将她一击就像打钉子一样,没入土中,拳劲之威猛霸道,各路妖族基本都认为,霸天妖尊与霓苍翼君一样,都是力之大道的传承。 但这样的打击,未能将朱雨打退,几天的时间里,她不断地向温去病挑战,用着愚公移山的精神,想把这座她根本不可能搬动的大山,强行搬走。 这种情形,温去病以前不是没遇过,某些体质特殊,痊愈速度超级快的妖族、魔族,只要没有被打烂,稍一回气,就会重新反扑,让温去病尝尽了敌人打不死的烦恼。 朱雨的情形不是这样,六耳猕猴也不是以体质强横为特色的妖类,她每次被击倒后,不是等伤势痊愈才过来挑战,而是只要清醒,就立刻冲过来,完全是战意凌驾于肉体之上的情况。 碰上这样的不屈战意,温去病也感到为难了,在一声长叹后,他不得不要来一支杆棒,持兵器来应付。 这个选择,让一众妖族大惑不解,但霸天妖尊的一句解释,却让他们肃然起敬。 “……拳头与爪牙,是我妖族的荣耀,被我用兵器打倒,还可以手下留情,被我用拳头打倒……没有得留情。” 话说得很平淡,没有特别张扬,内中却充满着无上威仪,让听到的妖族陡生敬意,暗叹不愧是来自上族的大人物。 不过,对于拿了兵器,就能手下留情的这个说法,基本没有妖肯信,尤其是看那一棍下去,朱雨整个身体被打得埋入地下的无比威势,换了别的妖来,早就粉身碎骨了。 事实上,只有温去病自己清楚,持棍击出的声势虽然猛,大部分的力量,却都在击晕对方后,散到地面,减弱了杀伤力。 ……这头小母猴子,真是一个认死理的木头脑子,面对自己的力量、武苍霓的威慑、同侪的劝说,她毫不动摇,坚持要把自己和武苍霓赶出去,死死维持住赤武军的大权…… ……这份坚持,确实很不简单,最可笑的是,千万妖族中,就她一个是对的,当其他妖族都被假象所蒙蔽,唯有她一个,基于本能直觉,认定自己和武苍霓是敌非友,事实上,夺颜确实就是被自己干掉,自己来这里也的确不怀好意。 对于这一份直觉与坚持,自己确实是赞许的,纯以资质而论,她可能是这里千万妖族中,资质最好的一个,但也非常可惜……她没走对,已经被带上了错路,白白浪费了血脉。 天地间的四种异猴中,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却不以力量见长,假若朱雨是通臂猿猴,那画风倒是没错,力大无穷,拿日月,缩千山,乾坤摩弄,可作为未觉醒的六耳猕猴,现在已经被带上了歪路,浪费了血脉资质。 ……这样看来,夺颜并不是一个好老师、好教练,没有什么教导之能,否则,身边有这么好的一块材料,怎么都该花时间栽培起来,如果身边有一个强助,又忠心耿耿,起码度劫时候不用孤立无援。 数日内频繁交手,温去病自嘲无聊,居然在这里陪小孩子玩耍,而今天和武苍霓才说完话,朱雨就又挑衅上门,这回,温去病委实有些烦了。 武苍霓低声道:“有点气量,可别欺负小孩子啊。” “小个屁,这家伙起码五百岁了,妳我岁数加一起,再乘十倍,也没她大,谁大谁小啊?” 温去病低声回应,但心里清楚,似六耳猕猴这样的天地异种,哪怕血脉没有真正觉醒,活个八九千岁不是问题,五百岁确实只是小孩子,所要留心的,不是她的实力,而是未来可能的成长性。 随手抄起那根不离身的杆棒,温去病道:“本尊先前念妳为妖族冲锋陷阵,故留了余地,但既妳不识好歹,那取妳性命,夺颜也无话可说。” 朱雨跑来挑战,早就惊动了赤武军高层,豪巴适、紫苏都已赶到,听了这番话,脸色大变,纷纷上前求情。 宽容忍让,这可不是妖族的美德,在弱肉强食的风俗下,过度退让,只会惹来怀疑,质疑霸天妖尊会否名不符实,不是真正的强大,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烦恼。 若照妖界风俗,妖尊一上来就杀了朱雨立威,这也不算什么,赤武军哪怕心中悲愤、不满,可强者为尊的铁则摆在那里,就算来了别的天阶者,也不能质疑什么,更别说霸天妖尊还已忍让朱雨几日,现在真起了杀心,一棍子打死,这都是合情合理的。 赤武军的两大天王见状不妙,分别上前规劝,白骨贤者上前对温去病讲好话,紫苏则拉过朱雨,低声劝解。 温去病瞥了豪巴适两眼,这家伙骨瘦如柴,丑模丑样,擅长的大杀技,据说是张口喷出无以计数的蝗虫雾云,瞬息席卷战场,化血肉为枯骨,才得了这绰号,但很显而易见的,这家伙别说不是谋士之才,连口齿伶俐都算不上,多半在团体里面,就是个玩毒药、尸体的阴暗角色。 以碎星团的角色换位思考,这家伙就是香雪,但形象也真是差得太多,难道在人间长得越漂亮,在这边就越丑吗?这想法似乎也有点道理,紫苏挺水灵的一个小姑娘,老尚就长得实在不怎么样…… 这样看来,赤武三天王,战力确实是有的,可要说独当一面的行动力,那就令人摇头,夺颜领着这群家伙抗击仙军,着实不易,也真是辛苦了。 一下分神,温去病看见朱雨甩开了紫苏,跑到自己面前来,却没有立刻要动手的样子。 红毛的小猴子,双眼灵动,盯着杆棒的尖端,神情紧张,如临大敌,却坚持道:“大个子,你说话算不算数?” 温去病暗自好笑,这是武斗不成,想要斗智,倒也有意思,便道:“堂堂妖尊,如何不算数?” “那我和你打赌,如果……我再被你打出去的话,我就放弃。” “那妳现在就滚吧!”温去病哂道:“光是让妳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就是本尊的格外恩赐,还是妳认为,自己有足够实力站在本尊面前,大放厥词?” 居高临下的奚落,朱雨被激得满脸通红,几乎跳起来,但仍是强行忍住,道:“如果我赢了,我……我要求你一件事。” “哦?什么事?” 温去病笑了笑,没有立刻承诺,这种莫名其妙的赌约,自己当然不会傻傻往里头跳。 不过,真答应了什么也无妨,反正自己身分是假的,来这里也不怀好意,又不是那种视信诺为性命的人,真要有个什么不妥,直接反口不认,甚至杀妖灭口,自己都是干得出来的。 朱雨的猴脸,红成一片,大声道:“我现在不能说,你不敢答应,是不是怕了?” ……这小猴子的心思还真是直线条。 温去病心念一转,已是大致有数,微微一笑,“行!” 话声未完,手中杆棒化为一道白光,水平扫出,一下把小猴子打飞出去! 三十章 赌约 没说完话就动手,换了别的场合,这么干摆明是偷袭,哪怕在实力至上,不拘手段的妖族,也颇为犯忌讳,让妖不齿。 但出自霸天妖尊之手,这一下就没妖觉得不妥,反正动动小指头,压也压死这只小泼猴,不打一声招呼就偷袭,也只是为了给后辈上一课,教导小猴子不能在对敌时放松戒心,否则就会给一棍子打出去。 至于霸天妖尊想占便宜,偷袭取胜什么的……在场群妖压根就没想过这种事,看到杆棒闪电横挥,大多数都还反应不过来,便看到红影被扫起,支离破裂,粉碎开来。 粉碎? 温去病目光瞬息剧缩,天阶与地阶的反应速度,根本不在一条线上,朱雨的速度不管怎么快,都落在自己眼里,逃不出去。 只是,这头小母猴子确实留了一手,自己连着痛殴她几天,她都是直来直往地冲着、挨着,从没看出她还有这手功夫。 在杆棒扫来的一瞬,她被打中,却没被扫飞,而是碎裂开来,在碎裂的同时,另一道红影出现在原处左侧一米,身形显现,高速朝自己冲来。 移形换影,替身借形! 这是六耳猕猴的天赋,可不是直来直往的莽猴能练出,更是变动之道的分支,自己本以为这小猴孩子走上了歪路,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记后手。 ……不太像是她本身所为,她的性子太直,不像是藏得住压箱底技巧的样子,有很大可能,是夺颜偷藏下来的一着暗子。 ……气运之子,确实手段不凡。 温去病冷冷一笑,虽然有点吃惊,却仍没当回事,因为持续向自己攻来的小猴孩子,哪怕在旁人眼中快到看不见,就自己看来,仍慢到想要打呵欠,只要回手一扫,轻而易举就可以把她打出去,旁人可能根本就看不清楚。 ……小猴孩子,妳赌上压箱底秘密的一击,不该只有这点本事,夺颜还留了什么给妳? 抱持着这个疑问,温去病的眼神骤变,看着朱雨飞跃后挥击过来的那一拳,着实讶异,就连不远处的武苍霓,都一下惊愣住了。 毁天霹雳! 缓缓击来的那个小猴爪,不像以往马车般的巨拳,没有那么雄霸强横的威势,却将劲道压缩,具有无比的爆发力。 和原版相比,手法有些不地道,过于粗糙,未能尽得原版精微奥妙之处,但核心法门却掌握到六七成,远胜寻常的模仿,让温去病、武苍霓大为惊愕。 ……毁天霹雳,竟然传到妖族手里了? 武苍霓瞬间显得沉不住气,目光骤凝,起了明显的杀心。 ……毁天霹雳,是山陆陵的代表,也是人族之光,岂能落到妖族的手里! 才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听见一声炸响,青水掀涛,本来平静的大河,当中怨气又一次被牵动,翻起波澜。 青水当中的万古怨毒、锐金煞气,连天阶者都为之忌惮,但这一回,波涛的规模不大,远不能与上次相比,在场所有妖族只是纷纷躲避,却没怎么被吓着,唯独温去病察觉到异常。 上趟青水扬涛,是因为大阵刻意牵引,那是大批仙人结合天地之力的结果,这回,小猴孩子的狂霸拳意,与青水中的某些事物起了共鸣,散溢出来的气息,与那道不可一世的睥睨骑影,似有相通。 ……她能引动青水中那个神秘存在? ……这不是毁天霹雳! ……却似出于同源。 久远的记忆,瞬息间浮上心头,温去病心念一动,一棍挥击,撕裂大气,远远扫了出去,青水之上,原本掀起的波涛炸开,天阶之力重击,扬波万丈,直冲天际。 惊天威势,震慑全场,也直到水花渐渐洒落,化为小雨,烟尘散开,在场人与妖才看清楚状况。 霸天妖尊持棍,脸色凝重,挥出的一棍,明显打空了,小小的红色猴影,已欺近身前,凝满劲道的霹雳一击,打在青色的铁肤上,效果……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爆出一连串的惊呼,任谁都没有想过,朱雨真能得手,这根本应该是不可能实现的成功…… “……夺颜留下的好后手。” 温去病抛开杆棒,冷然抛出一句,却让赤武军的三大天王都为之震惊,不解霸天妖尊怎么看得出这一点? 武苍霓却是明白过来,这话显然是说给自己听的,就是自己还没能想通,他为什么愿意放水? 温去病微笑道:“是本尊输了这一局,猴头,妳想求什么?” 武苍霓心里犯着嘀咕,要是这小猴子开出要求,想要自己两个走人,那真不知道后头该怎么收尾? 但看看豪巴适与一众妖军将领的紧张表情,估计他们也不可能让这要求被提出,否则,面对仙军的各种手段,他们只能拿性命去填,胜负难料。 朱雨看了温去病两眼,神情异常复杂,忽然跪倒下去,用力叩了几个响头,这个举动就真把所有人都吓到,连武苍霓都摸不着头脑,就只有温去病一派淡定,还露出笑容。 “妳这是干什么?” “……我佩服妖尊的强大,请霸天妖尊当我的师父,教我功夫!” 朱雨无比认真,却把在场的同侪都给吓到,这只小猴子从来就不是趋炎附势的个性,对圣女、夺颜的羁绊之深,赤武军中没有第二个可比,这几日也一直纠结这点,怎么会忽然转了想法,还抢着拜师? 温去病微笑道:“拜师什么的,有点意思,但教妳功夫,当妳师父以后,妳希望我替妳做什么呢?只是教妳就好?还是……妳希望我们能帮妳把圣女迎接回来?” ps 請假是不可以的,所以今天開始,連續三天,更新量減少一千字,三天後恢復正常,抱歉。 三十一章 毁天始源 话一出,紫苏、豪巴适一脸震惊,朱雨更是一下激动到跳起,为着心里念头的被看穿,错愕到说不出话来。 几天的时间,温去病早看出情况的不正常,赤武军的两大支柱,夺颜是头脑,圣女是心脏,心脑都不在,赤武军只剩下骨肉,等于被废了一半。 夺颜那边自不用说,圣女那边,入京晋见妖帝,协助打造封印柱,已经快一年,迟迟未归,这也不太正常,再考虑到兔死狗烹的传闻,就不免让人怀疑,圣女会否是被扣住,回不来了? 一旦战争结束,赤武军就成为一堆骄兵悍将的集团,不利统治,圣女和夺颜对这支部队有很强的统驭力,扣住圣女,更还可以箝制住夺颜,只要这么一想,就不难明白圣女如今的处境,也可以理解夺颜为何至死仍牵挂不放。 要是任情形发展,圣女成了人质,结果真的很可能是一场单向屠杀,赤武军诸将也看到了这个可能性,为此日夕不安,温去病把握住状况后,没有点破,现在提上台面一说,果然对面一群妖全都傻掉。 温去病笑道:“一个愿望当两个用,真是好盘算,本尊且问你们,如果这两个心愿,只能挑一个实现,你们要哪一个?” 朱雨想也不想,叩头道:“请妖尊帮我们接回圣女!” “好!果然忠义,本尊欣赏你们,这一趟既然是为了夺颜而来,做事有始有终,便替你们接回圣女吧。” 温去病一言允诺,三大天王俱皆惊喜,朱雨更一下兴奋过度,眼睛一瞪,直接就晕了过去,她身上的大小伤势不轻,一直只是强撑,陡然心里一放松,登时就晕了。 紫苏抱着晕死过去的同伴,正要离开,温去病举手道:“这猴头的执着,本尊挺欣赏的,虽然不可能收她当徒弟,但……传她几手功夫,倒是无妨,等她醒来,让她找本尊吧。” 话一出,周围的妖族纷纷向朱雨投以欣羡目光,能够得到天阶妖尊的青眼,这真不知是几生修到的福分,除了夺颜,朱雨又攀到另一支高枝,往后前程无可限量。 一行妖怪欢天喜地离去,现场就只剩下两个人,武苍霓看了温去病两眼,挥手隔断里外后,道:“你这次又在作什么戏?” 温去病耸肩道:“我猜她会求我的,多半与圣女有关,反正我们也要处理圣女的问题,就顺手了……拜师的事,我确实没有料到,不过,只要提出圣女的事,一样能把话扯回去。” 武苍霓摇头道:“但你又为何承诺要传她功夫?毁天霹雳,可不能流到妖族手上。” 温去病笑道:“我自己的东西,我都还没急,妳跳起来要杀妖灭口吗?” 武苍霓严肃道:“事关人族,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行吧!那我就不和妳说笑。”温去病正色道:“那不是毁天霹雳。” “不是?”武苍霓皱眉道:“你这开什么玩笑?毁天霹雳我自己也有练,她那一拳虽有些似是而非,核心部分却吻合六七成,这已经不是单纯模仿能够的,是以六耳猕猴的变化神通进行……咦?” 想到温去病说得肯定,又想到碎星团一直以来的作风,武苍霓脑中陡然生出另一个可能性,脸色更为之一变。 “……我刚刚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武苍霓瞪着温去病,道:“毁天霹雳这门技巧,你怎么创出来的?” 毁天霹雳,是碎星团第一武神山陆陵的成名技,在百族大战期间,凶名赫赫,所向披靡,霸拳之下,不知灭杀过多少成名强人,曾破天府王家赫赫有名的玄武气甲,也曾把天阶妖尊的头颅打碎,威震大地,堪为人族之光。 这么霸气威风的绝学,自然也有着不凡的来历,众人皆知,那是山陆陵的独创,前无古人,霸绝当代,让那些只会修练祖上传承的菁英,个个矮上一头,也分外显出第一武神的能为。 因为山陆陵本身的沉稳气质,从没人怀疑这个说法有什么问题,只觉得再正常也不过,这样的铁汉,是压根不会说谎,也不屑说谎的。 但武苍霓现在却怀疑,事情另存蹊跷……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没撒谎,毁天霹雳是我自行领悟出来的,绝对是原创。” 温去病耸肩道:“只不过,创意的激发,还是有些依据的。” 碎星团崛起时期,某一天,在山陆陵挨着铁棍练体,承受瀑布冲击时,那个人带了一件事物过来,二话不说,让山陆陵关了小黑屋,在全然封闭的情形下,独对那件事物几日夜,去静心感受,最后,一声不响地发动机关,连人带小黑屋沉入百米瀑布底,用濒死的压力,去激发累积出来的结果。 最终,山陆陵一击破牢,更让百米瀑布逆流冲天,这无可匹敌的一拳,就是日后令妖魔闻名丧胆的毁天霹雳。 “……我听过这传说的后半截,但没有前半截!”武苍霓错愕道:“都只说你用死亡压力激发,一击逆流瀑布千丈,可没人说你看着东西感悟啊。” “传说本来就是以讹传讹,那瀑布只有十丈,哪来的千丈?要是能逆流千丈,我当时就登天了,擂台上打妳的那一拳,妳还有命在?” 温去病摇头道:“当时我对着的那截东西,是一截短棒……或者是什么物件的残骸,就剩下一截指头长的棒子……上头有裂纹,用法阵放大千倍后,可以观察出一些轨迹……是战痕吧!” 高手强人决战,彼此绝招对拚,气劲四射,破坏周遭,便会形成战痕,厉害的甚至可能经历万古而永存,留有真意,成为供后人感悟的宝藏,但通常战痕留存最多的,仍是兵器。 “兵器……棒……不对。”武苍霓道:“是枪?戈?矛?还是戟?” 三十二章 世界的碎片(請假休息不加更) 温去病耸肩道:“天晓得,搞不好还是锤呢,一截握把,也是有可能的,我从中得到了领悟,另外再把从乙太尸蛊中研究出的炼金法阵,层叠铺加,作为补强心法的发力依据,让出拳更具威力,就成了毁天霹雳。” 武苍霓心念一转,道:“你怀疑那截东西上的战痕……那套心法,来自妖族?” 温去病点头道:“本来我就曾这么想过,毁天霹雳是非常吃肉体强度的技法,本身躯体若不够强大,承担不住发劲前的蓄力与反冲,还没发招就先自毁了,而诸天万界当中,只有妖族、兽族最靠肉体吃饭。” 武苍霓道:“那个小猴孩子,她的拳……和毁天霹雳出于同源?” “没有那么简单。”温去病道:“她刚刚出拳的时候,青水扬波,我又感应到那道霸气,她、我、那道霸气,三者有相互呼应之处,这不太对劲,我怀疑,夺颜可能在青水发现了什么,利用那孩子的天赋,把她训练起来,当成秘密武器。” “……就是太一临时给出的霸皇之秘吗?” 默契加上聪慧,温去病几乎说出的每一句,武苍霓都立刻举一反三,大大省了双方沟通的时间,更帮助了本身的思考。 温去病抓抓头发,道:“本来不打算分心碰支线的,但事关毁天霹雳的源头,这下得花点心思了。” 武苍霓点头道:“我也有兴趣,一起吧。” 两人联手,立刻就开始行动,武苍霓持续练兵,温去病则向赤武军开出清单,要求提供物资,如果赤武军没有,就和在青水的各路妖族商讨,寻求协助。 这一点,着实引起各路妖族的微辞,虽然天阶妖尊的命令,不能违抗,但事情牵涉本族利益,阳奉阴违,推三阻四,这些都是可能的,别说天阶妖尊,就算刀已抵在脖子上,也没那么容易点头。 “……凡是能帮上忙的,战后瓜分红利的时候,可以优先挑选。” 温去病一句话,让豪巴适与各路妖军的头领大喜,过往上族的这些大人物,各个颐指气使,好处整个拿走,从不管底下妖族的死活,想不到霸天妖尊如此通情达理,深知雨露均沾的道理,倒是个难得的好长官,更让各路妖族愿意回去掏家底,拿东西出来。 武苍霓冷眼旁观,只有默默耸肩的份,暗叹这些妖族不晓得厉害,碎星团的传统,一旦把这话抛出去,基本上就是没有活路了。 ……战前帮得上忙的,还没等开战,就已经把利用价值给榨干了。 ……战后想分红利的大前提,就是得活得到战后,如果在大战中就被炮灰给消耗掉,就没有分赃的问题了。 ……这种倒坑盟友的做法,头几次干效果最好,后头就差了,但反正只干一次就卷铺盖跑路,一次也够了,只不过,以往这种不名誉任务,都是韦士笔出来忽悠人,这回你倒是亲自上阵了。 ……那么长长一串清单,足三米长,你要的东西,真的只是为了这场战争?还是开始做打包带回去的准备?让碎星者来当佣兵,绝对是吃完上家吃下家,搜刮抹净才走人的。 过往,自己是很看不上眼这种行为的,专坑盟友,自绝后路,将来肯定没好下场,但这一回……反正是在妖族,随便吧!一件行为的评价好坏,确实会随着立场不同而有异的。 妖族各部掏着家底,把各种资源汇流过来,温去病清点着物件,指挥夺颜的直属手下,开始做着种种准备。 在赤武军中,夺颜是妖族罕见的异数,手下人不知他的出身,只知他加入赤武军后,曾奉召到上界修行,精通阵道,自此屡破仙军,建立功业。 五藏妖界内,能奉召飞升上界修行的,堪称凤毛麟角,是莫大殊荣,但即使是曾经到上界走过,也基本没几个能学通阵术,夺颜的存在因此更显特殊,他连着多日不露脸,青水之滨的妖族各部正为此担忧,想不到竟有妖尊来自上界,还精通阵法,接替了夺颜的位置。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位来自木族的妖尊,据说是当年青木妖圣的纯血后裔,一开口下令,就让夺颜的直属手下震惊,这位绝对是阵道的大行家,开口的每一项要求,对现有布防的每一处指点,目光既毒辣,改动的手法更是高妙,似乎比夺颜更胜一筹。 “上族不愧是上族,霸天妖尊的本事之强,比我听过的任何妖尊都高明。” “怪不得夺颜会请他下来当帮手!这真是救星啊!” “上族从不干预我们的战争,这回破例来了两名尊者,千古罕见啊。” “肯定是夺颜的面子,让他们愿意打破规矩。” 妖族们议论纷纷,他们的过度评价对温去病而言,着实有些难以承受,至少在武苍霓面前,自己必须给出公正的评判。 “我没有比夺颜高明,那家伙是仙界出身,玩阵像吃饭喝水,我和他应该是伯仲之间,认真拚起来,或许他比我更强一点点。” “如果夺颜比你更强,那为什么妖族认为你强得多?” “……因为,好的学者,未必是好的工头。你让夺颜撒豆成兵,指挥那些豆子兵冲哪打哪,夺颜可拿手了,但要他指挥那些有够白痴的妖兵组阵……我估计把夺颜气到够呛!” “那为什么你……” “啊!可能因为我擅长教母猪上树,指挥白痴冲阵吧。”温去病耸耸肩,道:“说实在,我还指挥过更白痴的,和那时候相比,现在这些妖族可爱多了。” 武苍霓没好气道:“你怎么说都行,不过,能不能别那么鬼扯?你就不怕说多了出毛病?” 这个抱怨其来有自,普通冒名潜入的,都会尽量低调,减少说话,免得多说多错,但温去病却全然两样,和这些妖族混熟后,根本肆无忌惮,把本来形象抛诸脑后,嘴炮力全开,天花乱坠的胡吹。 “说到我和夺颜老铁啊……嘿!一句话,那就是兄弟!” “当初我们在上界相识,他来我族学习阵法,与我一见如故,坚持要喊我大哥,我不好意思拒绝,就接受了,他还真没和我客气,与我烧黄纸、拜天地,说从此大家不用客气,他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我们同窗数载,兄弟情坚,他告诉我说,他心里有一个女子,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唉,偏偏他没说那女的是谁?” 温去病故意说得扼腕,就看周围的赤武军诸将,一个个眼中发光,知晓答案,而在他们的感觉里,夺颜会和自己说起这些,双方的交情肯定不一般,尤其是朱雨,小猴孩子的眼里,看自己的神情整个不同了。 “不过……妖尊,夺颜到上界修行,仅仅数月,你们是如何同窗数载的?” “呃……这个……” ……糟糕,牛皮吹爆了! 三十三章 補更 通常,在胡吹牛皮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牛皮吹爆,给知情人当场拆穿,这种时候,要不就是恼羞成怒,下不来台,要不……就是靠个人的高超手腕,强行忽悠过去! “……匹夫!无识之辈!你们懂条毛啊?” 温去病斥责道:“你们难道不晓得,万古存在进窥时光之道,能够逆转时光吗?夺颜离开这里,在你们的感觉只有几个月,但在上界,有万古上尊不住为我们逆转时间,弹指数载,若非如此,夺颜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学有所成呢?” 堪比天大的牛皮,吹得在场群妖一愣一愣,哪怕是半步天阶,也是面面相觑,活像脑袋刚刚被门夹了。 ……万古存在,当真有那么夸张? ……确实是听过,要晋升天阶高位,必须参透光阴之道,能干预时间,但真有那么玄乎? ……都听说上族修练,得天独厚,所占的种种优势,完全不是下界出身的妖所能想像,却真没想到会那么夸张,不但什么功法、灵肉不缺,甚至还能不断逆转时间,增加学习的累积,这……还给下族上进的活路吗? 一个个妖族,目瞪口呆,却没哪个敢提出质疑,甚至连武苍霓都有些心中忐忑,逮着机会偷问,“你说的……逆转时间修炼,真的假的?” 温去病白了同伴一眼,没好气道:“我鬼扯的,妳连这也信?” “你说得神乎玄乎,好像真有那么回事,我以为……” “开玩笑!我在大荒西朝留学两年多,天天忽悠信众掏钱给我,开口闭口都是神魔乱舞,比洗脑这群乡巴佬妖怪简单多了。” “是是,最好你还能忽悠到对岸去,让那些仙人把设备、丹药都交出来,主动向你投降,这样连仗都不用打了。” “妳还真别说啊,如果我换个样子,再把我空投过去,给我个一年半载时间,谁敢说我做不到?就算不能哄他们投降……推销个几十集装箱的东西过去,掏干净他们的钱袋,这个把握我大大的有!” 说到拿手项目,温去病眉飞色舞,让武苍霓无言以对,“……我最近,由衷佩服起你身边那位秘书,她确实太不容易了。” 话虽如此,武苍霓对温去病的行动,也无意多所批评,因为那确实有效,大批妖族深信不疑,交出了手上资源,还有些妖族觉得这位上界妖尊似乎不难说话,趁现在混个脸熟,攀点关系,日后大有好处,因此频频送礼。 就连朱雨都亲来致歉,收起了反抗态度,恭恭敬敬地向温去病行礼,“我之前……不清楚状况,不知道妖尊您和夺颜是这样好的朋友,多有得罪,请妖尊不要见怪。” 看着朱雨的态度,温去病、武苍霓都是心中暗笑,绕那么一大圈子,要唬的就是这小猴孩子,她个性又直又硬,如果不是取得她信任,让她主动说出,恐怕抽筋剥皮,都无法从她口中套出半句话来。 温去病恢复正经表情,道:“不碍事,大家说穿了都是为了妖族好,妳秉性忠实,本尊欣赏妳,唉,夺颜如果看到妳的成绩,不晓得会有多高兴……其实,这回他走之前,特别委托我教妳点东西。”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温去病所传授出来的,是毁天霹雳的纯正心法,虽然只有一半,但在人间,也是不可多得的无上瑰宝,现在却传给妖族,这点让旁边的武苍霓心里这关着实难过。 但效果是显著的,朱雨把口诀念过几次,默默运功,演练两回后,目中精光大盛,几下挥拳,风压扫出数十米外,摧木折枝,比之前更有提升。 “……这确实是夺颜教我的技巧,不过……”朱雨侧头道:“这口诀比夺颜之前教我的要多很多,他明明说过,这与他本身路子不合,他练不了,也很难再补全,为什么……” “所以他才需要朋友啊。”温去病脸不红,气不喘,道:“他走的不是力之大道,要推演这套以力为主的绝学,自是不易,这回他找我们来,把他想不出的东西交给我们推演,很快就有结果……便宜妳了。” “原来如此……”朱雨跪在地上,向温去病、武苍霓叩头,“谢两位妖尊的指点,我一生都不会忘的。” 妖族并不特别强调尊师重道,朱雨的态度,温去病相信和夺颜的教导很有关系,而以这为开端,全然不设防的朱雨,交代了许多东西。 朱雨本是赤武军的一名士卒,虽然身具太古上族血脉,但没觉醒完全,基本就是个废物,类似的状况,妖界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还是圣女慧眼识才,刻意培养,这才有出头之日。 再往后,夺颜到来,对朱雨青眼有加,砸下大量的物资,促使沉睡的血脉活化,变成四耳,更踏入地阶,成为妖王,得到了天王称号,但更重要的,还是与夺颜一同探勘青水,发现青水的奥秘。 “夺颜说过,这青水……”朱雨说着,有些迟疑地看了温去病一眼,后者微微一笑,道:“是古战场,这个他说过。” 得了这句话,朱雨信心顿增,所有疑心顿去,而武苍霓看着温去病,暗忖自家队长在青水畔连看多日,肚里早有答案,现在拿来唬小孩子,一说一个准。 ……不过,青水本来就是战场,仙妖两界,打了超过两万年,货真价实的古战场,这也算秘密? “夺颜说,青水是古战场,还说,我们整个世界,都是战场的碎片……核心就在青水,说青水里头有个秘密,只要利用妥当,就能把战争结束……他教了我那套技法,说可以引动青水中的秘密……” 朱雨侧头道:“他说的不多,我不是很懂,但一直到他走之前,他好像也没发现那个秘密,霸天老师,你知道那个秘密吗?” “……唔,有点意思。” 温去病摸着下巴,琢磨着刚刚听到的东西,大部分都在自己预想内,但那句“整个世界,都是战场的碎片”,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 以前曾在那个人口中,听到一些世界秘辛,传说,大千世界遭逢巨变,受到大冲击而破裂,所分裂出来的破片,有可能自行演化成一个新的中千或小千世界,内中有着与原世界相似的事物。 五藏妖界,是这样形成的小千世界? 万古之前,曾经有过一场激烈大战,打得空间破碎,时光断层,连世界都因此分裂,脱落演化,形成五藏妖界。 像这种规模的大战,往往是永恒者之间的对抗,一战过后,造成时空断层,即使回溯时光,都没法靠近,成为万古之秘,只有在破裂出来的小千世界,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窥见当年的真相。 负载着这层意义,五藏妖界的价值,远不是普通小千世界能相提并论,对面的仙界,可能就是因此才不断进犯…… 温去病心念转动,道:“妳做得很好,青水中的秘密,夺颜有些眉目了,但此刻还不到该说的时候,嗯,妳所修炼的法门,与妳本身的血脉并不吻合,白白浪费了天赋,妳知道吗?” 朱雨点头道:“晓得,夺颜说过,我是走在妖族的大道上,虽然个体的路会曲折些,可是我走出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妖族在探路。” 武苍霓暗忖,这孩子被夺颜忽悠,不,应该说是洗脑了,族群利益、群体利益,确实是很容易鼓动人的东西,但对于出卖了整个仙界,投入妖族的夺颜,拿这些话去鼓励别人,就活该天打雷劈了。 ……不过,这种故事,向来很容易讨到队长的好感,他每次听到类似的事,表面冷漠,实际都会感动到乱七八糟,然后就会做傻事…… “唔,妳这孩子不错,本尊决定给妳一点补偿……” “呃,队……咳咳,我是说,霸天,有些事最好……” 没等武苍霓把话说完,温去病的手放在朱雨额头,小猴孩子乖乖地没有反抗,像是被饲养者抚摸一样,恭顺地接受。 武苍霓欲言又止,看出温去病所做的,是把他在变动之道的领悟心得,以真意传承的方式,传赠给朱雨。 能得到天阶者的真意传承,这是旷世难逢的大机缘,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受得起的,换了在人间,哪怕承受者是个半步,也多半是碎脑而亡的收场,可小猴孩子血脉特殊,或许…… 才在思索,就看温去病把青色的大掌收回,表面如常,眼中却闪过一丝倦意,而静静站在旁边的小红猴,身上陡然闪烁奇光,就只见五色烟霞流转,朱雨身上的红色猴毛,快速掉落。 ……怎么回事? 武苍霓用眼神相询,温去病微微摇头,表示这情况同样不在自己预料之内,跟着,霞光之中,朱雨旋身一转,整个样貌瞬间变化,成了一个十三、四岁,肌肤白嫩,梳着两条辫子的红发少女。 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光是武苍霓吃惊,温去病也为之讶异,朱雨自己更无所适从,看着自己的新模样,开心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向温去病下跪,用力叩首。 “师父!弟子以后只认您这一个师父!” 第一章 归来 “你觉得……当初,那个人为什么要组建兵团,不自己出手,扫荡妖魔?” “我哪知道?你也晓得的,我素来不用脑,在团里的角就是个苦力,哪轮到我思考?” “……你记忆错乱了?团里的苦力是我,你不是挂着军师头衔吗?” 尚盖勇劈头一通骂,对面的韦士笔张口结舌,好像想起了什么,道:“对,我是军师,一下子没想起来,唉,被密侦司天天拷打,脑子有点打坏了,现在每天记性不好,还有些小便失禁……勿怪,勿怪……” “喔,那也没什么,慢慢养着就是了。 ” 尚盖勇道:“你以前总跟着那个人,是他的大总管,听他说话最多,有没有什么只言片语,可以判断之类的?” 韦士笔沉吟道:“好像……有一次提过,说是什么……承担,什么牵扯的,可能是讨厌人事关系?” “你的话根本没有逻辑,他讨厌人事纠葛,所以不自己单干,特别找我们一堆人来干,这合理吗?” 尚盖勇挥手道:“算了,阿山一走就半个月,到现在都还没有个消息,也不知几时能回来,这么下去,怎么是好?” “……确实是问题,但人不能给尿憋死,他不回来,我们也得自力更生,不能给妖女看笑话。” 韦士笔说着,自己倒了杯热茶,谈话的地点是悬崖边,临海而立,风势尤大,他身无力量护体,衣衫又嫌单薄,被海风狂吹多时,确实有些寒冷。 自温去病、武苍霓离开,已经十多天,两人在神魔空间数日苦候未果,就先回到人间,掌握最新的情势变化。 皇帝李昀峰驾崩,楚王李诗歌以摄政王的身分掌权,稳定朝政,整体政局看似稳定,没有太大的变化,老百姓生活都没受什么影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看似平和的局面下,暗潮汹涌,人心早已浮动。 如果单纯只是谋逆弑君,杀兄弟上位,那还简单一点,新皇帝替前任风光大葬,登基称帝,事情就了结,可目前,就算楚王登基称帝,也不会有人安心,因为楚王明显就是个傀儡,真正掌握大权的,是他背后的密侦司,说得更明白一点,是背后的龙仙儿。 对七家八门,甚至九外道的绝大多数人来说,神妃是个全然陌生的名词,更别说这个忽然冒出来,不知出身何处,名叫龙仙儿的女子。 一个根本不知根柢的神秘女子,凌空而降,掌握了帝国大权,生杀予夺,哪怕她手里的武力再强,好像还得到两名大能的幕后支持,能镇住各方势力的蠢动,却止不住骚动的人心。 韦士笔道:“……接到的消息,六郡豪门,八派与九外道,都蠢蠢欲动,在私底下串联,西北、西南两边的兽族,也不安静了,遮日那王与几名兽尊密会,各族兽军动作频频,边境地区的气氛紧绷,人心惶惶,还有几个新兴宗派冒出来。” “新兴宗派?”尚盖勇皱眉道:“不是新兴势力,不是门派,而是宗派?阿笔你话中有话。” 韦士笔笑道:“非常,那几个宗派,本来是边境地带,以部落形式存在的一些小势力,最近忽然活跃起来,大张旗鼓……” 普通人未必听得懂这段话,但在大战中见识过各种稀奇古怪修行法门的尚盖勇,却一早听了明白,“神道?有人想蒐集愿力修行?这才多久?” 倚仗愿力来修行的法门,无非人道与神道。 人道者,开朝建国,为帝为皇,受万民朝拜,化万世真龙;神道者,创教传信仰,观世音,收香火,身化神佛。 两者都是广汲愿力,让本身修为一日千里的捷径,以成本而论,人道困难得多,竞争还格外凶残,神道则相对容易,随便找个穷乡僻壤,哄些愚夫愚妇,建座小庙小坛,就可以轻松上手,名符其实的大有大干,小有小闹。 大战时期,急于求成,走类似法门的人不少,甚至还有妖魔入境随俗,也学着干,尚盖勇着实看了不少案例,深知此法的优缺点,更晓得韦士笔想点出的重心。 哪怕只是哄骗一些村夫村妇,行神道之法也要组织活动,不是仓促间说搞就搞得起来,李昀峰驾崩到现在才十多日,顶多盖出几间庙,如何大张旗鼓去招揽信徒? 除非是早有图谋,秘密展已久,预备等皇帝一死,大局一乱,就化暗为明,这才能登高一呼,建立信众体系,广收愿力,才能在短时间内,这么风风火火地闹腾起来。 “……如果是单纯的吸收愿力,这个规模还不足为惧。”韦士笔道:“但就怕幕后的人物,是皇城之战的收益者,以李家龙气为种子,搭建愿力体系,那就可能一飞冲天,势大难制,又或者……幕后人物若已登天,再建好这个体系……” “……情势早晚要乱。” 尚盖勇看着远方海洋,随口道:“各方都在积蓄力量,等力量积蓄足够,就会爆开来,妖妇的十二神煞,有极大的使用限制,难以离开帝都,更别想转战四方,等大地烽火四起,她顾得东,顾不到西,看她怎么收拾。” 皇城之战,十二妖魔神煞出现时,温去病透过观察,推算出十二神煞必须组阵动,且不利移动的缺点,但尚盖勇说得异常肯定,且斩钉截铁表示离开不了帝都,这就不太正常,尚盖勇又不是技术人员,从哪里肯定这一点? 韦士笔心念一动,淡然笑道:“这是那边给的情报?” 尚盖勇木着表情,点了点头,却没有多做解释,韦士笔道:“老尚,那边对你有什么……” “不用在意!”尚盖勇阴沉着表情,道:“我与它们,不过相互利用,它们给我需要的助力,我帮它们完成些事,连合作都说不上,要是把我当成它们马前卒什么的,那太抬举它们了。” 尚盖勇口中的“它们”,自然不会是极乐堂,而是鬼界,一直以来,尚盖勇与鬼界的关系,都显得扑朔迷离,但此刻,听友人答得异常坚定,韦士笔确实松了口气。 ……老尚是有一说一的人,更绝不会对兄弟撒谎,他现在的说法,就代表了他的意志,着实可喜。 ……当然,要为此放心,也太天真,鬼族狡诈,老尚与它们的交易,搞不好已经暗中着了道,只是本身不知,若太早掉以轻心,就会一起被坑掉。 韦士笔道:“它们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打算?” 尚盖勇摇头道:“管他的,一群死鬼,之前是帮它们做过几件事,莫名其妙的,它们也没明确解释,唔……它们好像对你说的真封神台感兴趣,但也没让我有动作,不知所谓。” “……老尚,你能不能安排一下,让我和它们接个头?” 韦士笔冒出的一句话,尚盖勇被激得喷出口中茶水,像看白痴一样瞪着友人,“你疯啦?不知道它们没一个好东西?” “……你忘记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我专和脏东西打交道。”韦士笔笑了笑,忽然变得正经,“我们也该想想未来了,这么下去,不行!” 尚盖勇虽然粗豪,脑子却不傻,闻言即摇头,“阿山不会答应。” “你说得没错,他不会答应,但你也了解他,他……不会反对。”韦士笔笑道:“虽然我们不求平反,但狗皇帝被我们杀了,后头呢?把妖妇再干掉,再然后呢?新的皇帝上来,继续追杀我们?我们当初最错的一点,就是只顾着打仗,没想过建立属于自己的政权。” 尚盖勇看了友人一眼,道:“不是没想过,是那个人不会让我们组建,谁要是有那想法,一早就被他干掉了。” “没错,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韦士笔道:“当初该做而没做的事,现在就是机会了。” 尚盖勇摇头道:“你别当阿山是傻子,他心里清楚得很,诸天神魔即将回归,一旦等神魔重临,什么帝国都会被打烂,花时间建立政权干啥?” “帝都之战以前,确实如此,但现在可不一样,你和阿山都得到龙气,只要我们也建立政权,完成人道系统,你们都有希望短时间内进窥大能,就算抗衡不了神魔,也能争取到一定的言权,连横合纵。” 韦士笔道:“我们与那个人不同,他太变态,一个人拉着一群打手,就把妖魔扫出去,我们没他那么恐怖,路却比他宽广,为什么不能从神魔之中拉帮手,对抗其余的?” 尚盖勇一震,讶异道:“你想和鬼族谈合作?” 韦士笔笑道:“我只是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有足够的好处,什么都可以谈,而我们确实有着筹码!” 说着,韦士笔转头望向悬崖下的大海,在海天一线的尽头,几艘大舰的形影,慢慢出现,随即是十多艘、数十艘同等吨位的楼船大舰,气派非凡,上头更隐约可见大批铁甲将兵,士气昂扬。 而对气息感应敏锐的,更会现内中存在的大量强悍气息,法相流转,血气冲霄! 碎星团海外成员,归来集结!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章 超脱 “我到现在仍有些想不通,当年百族大战,那个人……为什么要组织碎星团呢?以他的能力,自己一个,单枪匹马,直接灭掉来犯的妖魔,应该也轻而易举?” “在这个问题之前,我倒是比较有兴趣,妳对那个人的力量,怎么评判?真是像那四大武神一样,认为他可以一人之力,辗压满天神魔?” “难道不是?我个人以为,事实早已摆在眼前。” “事实也许已摆在眼前,但摆在眼前的,可不会都是事实!想成为操盘者,只盯着表象看,那可不成。” 漆黑幽暗的空间里,两个光影,各自傲立,脚下法阵符文旋动,维持各自的投影,让双方跨越遥远距离,进行对谈。 龙仙儿不太确定对方的位置,理论上,鲲鹏学宫距离帝都不算太远,至少以对方身为大能的神通,直接投影过来,易如反掌,但……也有不小的可能,这位已不在人间,而是遨游在诸天万界中的某个空间,就像早已离开人间的燕无双。 踏足天阶中位以后,想要再进一步,就必须在空间之道上有所领悟,这可不是枯坐、苦练所能成就,必须在诸天万界中遨游历练,累积不同世界的感悟,了悟空间之道。 封神之战,次元禁断,固然让诸天神魔难再侵袭,却也断了本方世界的升天之路,不但灵气稀薄,地阶登天的难度大幅提升,就连萧剑笏、月光神尼这样的大能,要穿梭各界都增添了不少难度,还是西北事件后,封神台将倾,她们才开了方便之门,可能已重启空间之旅,要在诸天神魔回归之前,增加累积,提升实力,面对变局。 “……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并不强,甚至未登临天阶,四武神所略具的天阶特征,他一样都没有……” “不错,但他助人登天,易如反掌,栽培出的四大武神,灭尊如屠狗,本身也曾经一击灭杀大能。”龙仙儿道:“有这样的力量,他本人是不是天阶,已经不重要了。” “……也许,但这是妳所侧重的观点,而就我看来,哪怕他能一击屠大能、灭万古,他未曾登天称尊,仍是事实。” 彼此都是绝顶聪明人,萧剑笏的话,登时点醒龙仙儿,“妳是说,那个人的强大,不是强大,而是……异常?” 光影对面,恍若女神般的绝美身影,无声喟叹。 “……等妳不久之后踏向高处,攀登顶峰时,妳就会发现,强与弱,只是一种相对的概念,异常的强大,就会有特别脆弱的地方,再强大的霸主都有一击致命处,再没价值的弱小东西,只要能存续万古,必有其惊天动地的价值……好比初始原人血脉,竟然能开出那样的可能性,事先谁能想到?” 萧剑笏叹道:“单纯的强与弱,都不难应付,有法故有破,怕的只是无法可度,总有些事物,不在七界之内,超脱五行之外,一切规则俱不适用,这样的存在,才最为棘手……” 龙仙儿一怔,这个观点自己以前不曾想过,难道事实当真如此? “……老师妳的意思,那个人,是超脱七界法则,非神非魔,非妖非仙亦非佛的存在?那……他到底是什么?他是怎么练成这境界的?” “这仅是我个人的臆测,是否事实尚未可知,那个人……本来就不是常理可以推估,他的真面目是什么、力量真相又是什么,这些年来我都试图了解,却还未有所获,唯一知道的,就是六界的顶峰大人物,都避免与他有牵扯。” 萧剑笏缓缓道:“但纯以我目前所见,妳的疑问,我或许能给一个解答,这是我的理解……步入天阶后,尊者重累积,大能拓空间,万古逆光阴,那永恒者的目标是什么呢?” 龙仙儿一时无言,自己的所知虽然不少,却还没到这一步,永恒者高渺难测,对祂们的所有揣测,都只是传说,哪怕自己血脉的尽头,就关联着一位永恒者,不时接收到一些讯息,也未敢断言。 “……永恒者的追求,似乎……是超脱。”龙仙儿道:“超脱这个词……有些虚,我不知道祂们想超脱什么?又要超脱去哪?但……追求超脱,似乎牵涉许多,其中之一,就是因果。” 萧剑笏道:“不错,凡是身证永恒,追求超脱,都会在因果律方面走出很远,必须把在诸天万界内累积的因果了结,才超脱有望,因此,永恒者会尽量避免插手俗事,特别是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世界命运一类的……” 龙仙儿沉吟道:“所以,那个人特意捧起了碎星团,又预备事后撒手而走,就是避免过多的因果牵扯?他如果独力扫了诸界妖魔,改变了世界命运,会有太多的因果缠身,以致无法超脱?” “……这仅是我的个人猜测,但还有不少难以解释的地方。” 萧剑笏道:“我曾接触过永恒者的痕迹,不只一名,祂们无论神魔仙妖,都有些共通之处,却都与那个人不同,他未必是走相同的路,更何况,我也曾问过燕无双,她说,那个人无意超脱……” 龙仙儿微微一怔,与那个人相关的“红颜知己”虽有数名,但要说往来得最密切的,肯定就是已离开去诸天万界寻人的燕无双,这话由她口中说出,分量自然不同。 “……还有,无论那个人是什么状况?我奉劝妳,最好别试图借用他的力量去抵抗漫天神魔,不可控的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萧剑笏的影像,开始波动,不太稳定,“我之所以助妳,是为了人族大义,谁能为人族带来最大利益,我就会支持谁,当初我也是因为这样,才选择协助那个人……妳联系仙、佛两界,试图引入他们的势力为助,这件事我并不赞成,也不看好,希望妳好自为之,守稳两座封神台,更不要让局面失控,否则……” 话没说完,影像一下消失,连同底下的法阵,也瞬间化为乌有,显然那边的状况并不安稳。 “……即使身成大能,天路也仍是崎岖,修行不得懈怠啊……” 密侦司总部的天台上,结束投影法阵的龙仙儿,同样感慨不少,这原本也是自己所应行的道路,如果自己不是任性妄为,在证道大能的前夕,硬生生自毁道途,境界跌落,现在恐怕也和萧剑笏一样,离开进行更高层次的修练了。 而萧剑笏没说完的那句话,自己心下也是清楚的,这女人眼里,从来就只有人族大义,没有什么公理正义,一切以人族存续为最大利益,当初为了这个而支持贾伯斯,现在也是基于这理由来协助自己,更是封神之战的幕后军师…… 自己受萧剑笏信任,代掌人间,她也做出诸多技术协助,表态支持,镇住帝国内各方反动势力,但这份信任与委托,不是没有代价,如果自己未能胜任,导致人间乱局重启,萧剑笏随时会扔下自己,改去支持其他人…… “……真讨厌,被人看不起了啊,不过是个大能,就真以为自己能晋升棋手了?妳的高度,可没法和那个人相比……” 龙仙儿微笑着,忽然皱眉,望向东方,在那个方向,遥遥有一股兵凶之气,直指帝都而来。 ……兵凶之气?有人造反? ……这是不应出现的状况,帝国之内,七家八门俱已被安抚,久的不敢说,半年之内,无论地方诸侯还是江湖势力,顶多暗流涌动,却不该有大规模行动。 ……这股兵凶之气虽远,气势却强,内中恐怕有不少地阶层次的高手,堪比七家八门等级的势力,甚至,更有过之。 ……哪里来的叛乱势力?是亢金龙吗?不,这不可能!亢金龙才刚与自己接触过,自己也一直盯牢死曜,他们翻不起那个浪来,至少,不会是此时此刻。 蓦地,龙仙儿双目圆睁,手紧紧握起,意识到那个唯一的可能性…… 平缓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龙晋滔登上天台,用刻意平静的表情,报告那个刚收到的消息。 “……青海卫传来消息,就在不久之前,碎星团的余孽,自海登岸,并且立即高举叛旗,攻破傲龙郡的数个城市,兵锋极盛。” 龙晋滔凝重道:“据推测,碎星余孽中的地阶,最少六十人,同地阶战力不少于两百,随行兵马……不少于十四万。” “……十四万?” 龙仙儿愣了一下,道:“碎星团的编制,不过八千,连同后勤、副军,就算把打杂的都算上,也不过数万人,这些年来的清洗,已经灭掉成,这十四万军队,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不知道,海外是我们的情报盲区,之前妳也不曾告诉我,他们在海外竟然……” 龙晋滔的话未说完,却见龙仙儿蓦然转首,望向西方,表情整个变了,显然那边有了什么变化。 “怎么了?” “……去确认,西北、西南两边的军情,联络司马家、王家、武家,支持江北袁家。”龙仙儿表情如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趁火打劫的来了!” ps 那個,敬告各位讀者朋友一聲,今早編輯告訴我: 到5月全站就要修改收费模式了,到时这本书会调整成只能订阅看不能包月看的样子 如果还想包月看的话,趁着现在开一个包年,那样的话5月后还能包月看一年。要不之后就全订阅了。 你可以现在开始跟读者们说下 当然,你呼吁读者都全订阅我也是支持的 基於編輯這麼說,那我能說什麼呢? 敬請各位讀者大爺們全訂閱! 非常感謝大家的訂閱,你們幫了我很多,對我是很大的支持, 也謝謝你們一直忍耐這裡的不穩系統,唉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三章 行差踏错 诸天万界,为数何止亿万,不同的世界,各有属统,相互之间更时有势力消长,征伐不断。 通常,一个已经有主的世界,会在世界的核心,建立一座宫殿,宣示主权,或是仙宫、佛殿,或是妖宫、魔宫,不但供此界统治者居住,更暗藏一道通往上界的空间道路。 五藏妖界的核心,存在的自然是妖宫,八角形的辽阔建筑,占地百余里,气派恢弘,核心处是一座水晶体的穹顶环形建筑,闪烁七彩光华,纵是黑夜无月,不见光源,这座晶体建筑也自生瑰丽,令人叹为观止。 穹体晶宫之前,有一座数十米高,如小山般大的白玉像,容颜秀丽,背生羽翼,虽是死物,却自生一股威仪气势,镇山岳,渺日月,气吞寰宇盖苍穹,万妖伏首。 这是纵天女君的雕像,在久远之前的洪荒年代,纵天女君征伐不休,屠万妖,灭尽诸神,血战群魔,最终成就妖族霸业,化此天地为五藏妖界,最终飞升上界,成为本方世界的妖族之尊。 纵天女君无后,却留有传承,现今五藏妖界的统治妖君,正是纵天女君的传承,寿近万年,修练日久,已登天阶三重,日前妖君宫中紫霞涌动,异象频生,满界的妖族都晓得,妖君可能将要挑战天阶中位,证道大能了。 只要晋升大能,就有资格飞升上界,寻觅永恒,再没有什么别的事,比这更重要,妖君为此已闭关多年,近乎不问世事,连青水的两界之战都不理不采。 对于这点,群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过去的历代妖君,这样的例子也所在多有,更何况妖君已经到了晋升大能的关键,如若晋升成功,什么强侮外敌,全都可以举手荡平。 但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闭关的妖君却被惊动,一道来自青水的急报,传入妖宫,令妖君打破了沉默。 “……两名妖尊来自上界,协助夺颜度劫,并且襄助青水的队伍大败仙军?这怎么可能?” 来自妖宫深处,妖君黎鸢的尖细之声,传响周围,令正匍匐在穹顶晶宫之前的几名总管,心惊胆颤。 就在刚刚,他们把青水的最新军报,告知了妖君。这是非常不合传统的特例,如果不是两位妖尊由上界降临,打破了局势,就算青水全面溃败,也不值得惊动闭关中的妖君。 五藏妖界,妖气深重,仙军绝对无法深入,既然兵灾祸患仅止于青水,不构成灭族危机,又何足为惧? 相反的,亿万年来,妖界的上族,自恃身分,绝足不履小千世界,只有下界飞升上界,绝对没有上界大妖自甘堕落,跑到小千世界去,就算真这么干了,也必潜行匿踪,不让别的大妖知道,免得遭受耻笑,绝不可能大张旗鼓,摆明车马,这绝不是妖界的正常惯例。 “……当初,夺颜被召到上界,也只是上界降光导引,没有使者……” 尖锐的声音,不住传响开来,几名总管闻之心惊,却不敢接话。 ……谁都知道,当初夺颜奉召至上界,梨鸢妖君甚是不快,怒气震动整座妖宫。 五藏妖界的妖族,奋斗终生,哪怕身成妖尊,还是执着那唯一的梦:飞升上界! 黎鸢修练近万年,迄今天阶三重,距离大能还差一点,从未有机会接触上界,但一个来历莫名,不知打哪冒出的夺颜,未证大能,却蒙受上界青眼,被直接召唤上去,这真是让梨鸢情何以堪? 多年来,妖宫上上下下,谁不清楚,妖君对夺颜视若芒刺,恨不能拔之后快,现在却忽然传来消息,夺颜秘密度劫功成,已证大能,还有两名妖尊来自上界,为其护道,并且接手善后…… 这消息,听在青水畔各妖族的耳里,可能是莫大激励,军心大振,但传到妖宫这边,就是磨刀霍霍的冰冷杀气。 “……上界不可能有妖尊降临,那两名妖尊……身分有鬼!” 妖君开口,几名统领也听得清清楚楚,却为之愣然。 天阶者哪是平白能冒出的?若不是来自上界,五藏妖界又是从哪里冒出妖尊来?而且还是一次两名,这不是来自上界,又还能是哪里? “……派人手出去,试探真假,只要试出有什么不对,杀之!” 妖君的命令下来,必须要立刻执行,但对面那边两名妖尊,要如何执行,就是个大问题了…… 梨鸢的声音消失,没有进一步解释,在场的数名妖宫总管,却不约而同地望向左方,一座拔地而起的兽骨巨塔。 ……要打开僵局,只能靠她了。 “……妖君梨鸢要证大能了?” 拿着茶杯,温去病动作微微一顿,靠着外表那副木头表情,没被身边妖族发现他内心的诧异。 与武苍霓互看一眼,均难掩彼此心头的讶异,五藏妖界竟然有天阶三重的妖尊,还将近跨足天阶中位,那为何青水战事两万年难平?不是早该妖君震怒,仙兵灰飞烟灭吗? 看似难解的问题,略为深思,倒也没那么难以理解,天阶者中只顾自己修行,全然不管身外事的,大有人在,那位如果当真将成大能,在这边缘线上闭关不出,也没啥奇怪。 只不过,没先弄清楚这个世界的武力状况,就先出来装妖尊大摇大摆,这个错犯得有点大了,一个不小心,随时踢铁板,就算不把命送掉,也会进退不得,异常难堪。 为了补过,温去病不着痕迹地刺探,弄清楚了状况,得知除了妖君梨鸢踏足天阶三重外,五藏妖界还有两名妖尊,大概是一二重的层次,身属妖宫,享受供奉,平日却也深藏不出,难知概况。 “……如果妖君和那几位大妖肯出手,我们就不用打得那么辛苦,圣女和夺颜也一早可以把仙界贱畜灭尽,打到那边去了!” 表现得愤愤不平的,是一身红衣裙的朱雨,完全人化的她,现在几乎看不出半点猴样,全然成为一个俏丽的小姑娘,头发结成一条大辫子,长长垂在后背,说起赤武军的艰苦血战,充满愤慨,但温去病却察觉到,在愤愤不平之余,朱雨对于妖君没有什么恨意,这些话,顶多停留在“牢骚”的层次。 武苍霓问道:“守土是君王的责任,妖君明明有力量,却没有出来抵御外敌,妳难道不恨?” “当然会生气啊,如果……” “不是生气,是恨!妳不恨吗?” “……恨?”朱雨侧过头,想了一下,“恨了,可以提升力量?夺颜说过,魔界法门之中,有故意陷入恨意,培养心魔,炼魔以自强的……” “不是那意思!”武苍霓纠正道:“梨鸢和宫里的那些大妖,对你们不管不顾,让你们孤军抗战,你们对这难道不恨?” “可是……本来他们就不闻不问的啊!”朱雨奇怪道:“天阶者高高在上,除非被打到大门口,受到羞辱,不然……修练为重,他们怎么可能来管与修练无关的事?上界也从来不插手下界事务啊!” 武苍霓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用不过来了,待要再言,陡然间心念一动,暗叫不好,自己和温去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犯下大错了。 ……妖界奉行的,是彻底的阶级差距,上位者彻底把下位者视为蝼蚁,压根不关心底下妖族的死活,只管榨取,只管有没有足够实力去镇压反动、维持统治,别的一概不管。 ……仙军持续进攻青水,但反正又攻不到内陆,打不进妖宫,对妖君威胁有限,妖君不管不顾,反倒是奋起抵抗的这些妖族,仗要打,税也要交足,如果因为打仗而不交税,还没等阵亡沙场,就先会被上头拔掉。 ……这是妖族千亿年累积下来的传统,每个妖打从生下来开始,就服从这样的规则,根深蒂固,没谁觉得不妥,相形之下,自己和温去病这两名妖尊,不但跑来下界,还为这些下族出手,根本就不合妖界常理,肯定有妖会起疑心。 “……所以……”温去病饮着茶,淡然道:“这次我和霓苍出手,也不是为了你们,只是单纯帮夺颜一把,还有看那些仙界贱畜不顺眼,想让他们知道妖族的厉害……我们兴致若尽,随时会抽手离开,你们可别搞错状况,把希望放我们身上。” 武苍霓一收折扇,俐落道:“不错,做妖,贵在自身实力,自立自强才是一切,妳师父教妳的东西,妳可得牢记在心。” 朱雨听见师父随时会扔下众军不管,没有半点惊讶,反倒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更深深向温去病、武苍霓行礼,“我就知道,师父和霓苍翼君是要考验我的自强之心,弟子一定不会让妳们失望的。” “……唔,但是……”温去病摸着下巴,皱眉道:“黎鸢既然不插手你们的战事,仙军也不会深入内地,你们为何不自扫门前雪,却群起抗敌,打得这么辛苦?” 朱雨没往深处想,只是侧着头,略作考虑后,道:“记得当初,是妖君下令,让各妖族群起出兵,组成防线抗敌,不得有误,大家才出兵的。” “……哦?” 温去病瞥向武苍霓,目光中流露的意思:这事有问题!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章 穿越中的穿越 温去病、武苍霓对妖族的认知,这些妖物强悍而直接,却不是笨蛋;他们不喜欢拐弯抹角,但非常狡猾,如果把他们当成白痴,以为他们个个没心眼,后头肯定会被整得不要不要的。 妖君对战事冷眼旁观,袖手不理,这个不足为怪,但各妖族也不是傻瓜,又怎会不懂得上行下效,趋吉避凶?反正仙军不会深入,何苦当出头鸟,拚上身家性命,与入侵者死嗑?打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在这情形下,眼前诸多妖族齐会青水,卯足劲与仙军死战的情景,就很不合理,他们没有作战的理由,又为何要死战到底? 朱雨说,是黎鸢妖君下的令,这也不合理,既然他对这场战争冷淡无心,又何要号令各妖族死战?这根本自相矛盾,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就是包藏祸心,另藏阴谋! 再考虑到妖宫扣押圣女,迟迟不让圣女归来的动作,温去病益发感到来自妖宫的恶意,这种前有强敌,后头还有自己人猛下套的感觉……自己再熟悉不过。 ……这一回,不能重蹈覆辙,务必要先弄清楚妖宫那边有何阴谋,才能见招拆招! ……有必要先探探妖宫的底,这场战争对他们而言,到底有何意义? ……但在这之前,还有另一件事要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后方的情况不明,可前头的情形又何尝明了? ……妖族与仙军打了两万年,妖族从来就没有打过边界线,入侵到另外那一头,有关于对面仙界的一切情报,不是凭空臆想,就是得自夺颜,这打的根本是糊涂仗,自己绝不容忍。 “……为师教妳的东西,妳练熟了没有?记得每天都要练习!” 温去病微笑说话,朱雨在一旁静静聆听着,脸上表情既有敬重,又像孩子看父亲一样,有着满满的慕孺之情。 妖族的性情率直,不掩藏本身的情感,这点温去病是知道的,但是能够那么快就和朱雨结下情谊,这着实让温去病意外,不在之前的预期内。 自己所给出的那份礼物,确实贵重,天阶者的一生感悟,如果做成传承物件,流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抢得你死我活,但说穿了,这东西对自己全无价值,不过就是事后小小伤神一下,很短时间就能恢复。 而对收这份礼的人,也得赌上性命去收,稍有不慎,整个头颅就成烂西瓜一个,甚至伤及神魂,朱雨如果不是有六耳猕猴的血脉,加上灌顶时自己亲手护持,也绝对没法消化。 与其说,朱雨是悟通了自己传她的东西,倒不如说,自己传过去的“变动”真意,刺激了她的沉睡血脉,让血脉进一步活化,朱雨得到了原就属于她的应有力量。 天生万物万灵,在三千大道中,都有适性的对应,在变动大道里,六耳猕猴的适性远比人族要高得多,简直就是变动大道的天生道体,这才能够盛载温去病的变动传承,而朱雨因此成长后,温去病也透过她的成长,对变动之道有更深的领悟。 这是一段高度相辅相成的师徒关系,不但互补,也相互砥砺,朱雨似是感受到这份机缘的难得,对师父的态度格外敬重,也可能是因为之前被打到服气的关系,小女孩看青肤巨汉的眼神,如见父兄,满满的慕孺之情。 武苍霓每次看在眼里,都暗自感叹,要是没有夺颜的事,这对温去病也是一桩善缘,可现在有夺颜的血仇架在那里,这段关系注定没有好结果,双方情感越深,将来对彼此的伤害越大…… “……妳的血脉活化,有些特别。”温去病沉吟道:“我给妳的指点,有机会让妳的血脉活化,但也仅是如此,妳活化的程度,还有速度……或许真是妳天赋异禀吧!” “不!这不是我的缘故。”朱雨的头,摇得有如波浪鼓,“这是圣女的帮助,她虽然未登天阶,但身具『唤醒』的异能,可以帮我们开发沉睡的力量,我原本只是普通的猴妖,是靠圣女的帮助,才逐步觉醒,修练到今日这样的。” “哦?这事夺颜倒是没提过……” 温去病故作淡定,心里却如海潮翻涌,难以平静。 唤醒,这个异能,在妖族之中非常罕见,是“点化”这个大系底下的分支,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拥有这系列异能的妖,往往也不强,甚至异常孱弱,身边却自然会建立起一支强悍的集团。 碎星团的建立者是贾伯斯,他手上掌握的资源,层出不穷,硬生生拉拔起一支战无不胜的团队;赤武军由圣女创建,这一位果然也有不凡之处,怪不得被妖君召回扣下。 往好处想,被扣下就只是单纯软禁,留着张王牌,要胁夺颜与赤武军,若往不好地方想……这类异能妖族,骨、肉、血都是铸造神器的上佳素材,传闻天神兵之中,就有一件是这么铸炼而成…… “圣女持续不归,感觉很危险啊……真不好。” 温去病摇头道:“罢了,事情一件一件来,猴头,妳准备一下,随我出发,去刺探敌情。” 朱雨还没点头,武苍霓皱眉道:“等一下,怎么是她去?这和说好的……” 温去病摇手道:“妳我若是同去,那边有什么动作,谁来应付?留一个天阶坐镇,是最稳妥的安排。” 武苍霓扫了朱雨两眼,满满的不放心,但最终仍是没再多言,支持自家队长的判断。 朱雨疑惑道:“师父,我们要往哪边探查?您的神念,不是可以笼罩大半青水,根本用不着实地去看?还是……我们要入水底?” 青水别具神异,万古怨煞累积,纵是天阶者,也不是那么容易把神念探入水下,想要探勘,还是只能亲自下水。 温去病道:“水我早就下过了,万古怨念、锐金煞气挺厉害,我探勘不出什么东西,现在和妳去另一侧看看。” “另一侧?”朱雨有些反应不过来,青水长河浩浩荡荡,直流而下,哪来的什么另一侧? 温去病也不解释,直接出手,拎着清丽小姑娘,飞空而起,来到青水之侧的那片浓雾中。 平常,大量的仙军就是穿越浓雾,来到青水,侵门踏户,妖族却从来没法穿越浓雾打过去,因为浓雾本身伴随着高度灵压,将所有妖族拒诸于外,即使是天阶者,想要闯过去也颇为吃力,更别说普通妖族。 瞪着浓雾,仿佛在看着杀父仇人,朱雨恨恨道:“那群卑鄙的仙界贱畜,设下禁制,让我们打不过去,要不然,夺颜早领着我们杀过去,屠尽仙界贱畜。” “禁制?不,你们误会大了。” 温去病伸手轻探浓雾,道:“这是两个不同空间,相互碰撞,所形成的灵压差,虽然碰撞,但两边的位置并不齐平,那边略高一些,所以我们要过去,就如逆水行舟,要承担逆流而上的压力差……算了,知道妳听不懂。” 挥挥手,温去病颇为无奈,如果夺颜在这里,自己或许能和他畅谈一番,但对上这个小猴头,就真是对牛弹琴了,赤武军的其他两名天王,看来也一副文盲样,就差没把“没文化”三字刻额头上,夺颜平常带队,压力很大吧? “要突破过去,就要面对两个世界的压力差,等于是扛起世界的重量,就算是天阶者以内天地相抗衡,也未必做得到……” 温去病沉吟道:“起码得身成大能,或者,力之大道一类的传承……夺颜没带你们走过吧?” 朱雨使劲摇头,示意自己从未穿越过这片浓雾,而内世界未成,纯靠法身蛮力,自己也根本就没本事穿过去。 温去病微笑道:“世间事,穷则变,变则通,一切艰难险阻,想要排除,无非变化两字,单靠我一个,没有把握能穿过这雾障,可加上妳,就没问题了。” “……加上我就可以?” 朱雨一怔,随即笑得灿烂,“只要弟子能做到的,一定为师父尽心尽力。” 在温去病的指引下,朱雨伸出手,探向眼前无边的迷雾,闭上眼睛,凝神专注。 “……妳之道非我之道,给妳感悟的真意传承,是我偶然获得,因为与我道不同,转传于妳,个中奥妙,我不能领悟,只能透过妳来发动。” 说着忝不知耻的谎言,温去病指引朱雨,开启血脉之力,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渐渐进入万物空明的状态,去接触辽阔无边的雾障,解析其中的空间法则。 以朱雨的能耐,六耳血脉尚未真正觉醒,根本做不到这一步,纯粹是温去病在操作,师徒两人合力下,非但没有比较省力,还更麻烦许多,像是戴着手套去开锁,平添不少阻碍。但温去病也绝对不亏,透过朱雨的反应,蒐集六耳猕猴的数据,照见变动之道,领悟更深,只见周围大片浓雾,纷纷化为七彩玄光,成了非实体的虚数存在,层层叠叠,虚渺不实。 蓦地,层叠光影骤然坍塌,千片万片虚影,塌跌成一点,温去病与朱雨的身影消失不见,传送到浓雾彼岸去。 第五章 两界之合 从五藏妖界消失,并不代表直接就能穿越到仙界,在两界的夹缝之间,朱雨清楚感受到,来自对面的强大排斥力,要将她推挤回去,甚至消灭于途中。 辗压而来的力量过于强大,地阶层次的存在,如蚍蜉撼树,根本不可抵抗,那是仙界对妖、魔、鬼的绝对排斥,朱雨生出即将灰飞烟灭的恐惧感,正要叫喊出声,一个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别慌!别去抵抗,顺着那股力量,去解析它、与之同化,消除排斥!要相信自己的血脉,妳做得到的。” 温去病的鼓励之声,将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间扶正,朱雨放开顾忌,尽心感悟排斥之力。 六耳猕猴的血脉,善聆音,通变化,但这么多年来,朱雨的修练路子,都是横冲直撞,大力无敌,变化法门初学乍练,根本没法完成太繁复的高难度析辨。 失败似是注定,却在一瞬之间,鬼使神差一般,那些高度危险的排斥力量,被解析完毕,朱雨精神大振,顺着所接受到的讯息,变化自身气息,与仙界气息同化,避过了仙力反噬,度过最危险的一关。 这一关闯过,朱雨身上陡然奇光流转,旺盛的妖气消失,变成一丝微弱的仙气,若有似无,透发出来。 以量来说,这些微仙气,别说算不上地阶,有没有中阶都还成问题,但对妖族而言,光是从无到有,就是天翻地覆的大变化,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在这奇迹发生的同时,朱雨体内气血翻涌,化作一道血光冲起,六耳猕猴血脉进一步活化,隐隐有长出一双新耳的征兆,同时,一丝莫名警兆,离奇降临,仿佛有雷电将要落在这次元夹缝中。 突来惊变,让温去病一下傻眼。 ……我靠,怎么玩都不至于在这节骨眼、在这鸟地方引发天劫吧?这猴丫头要跨出那半步了? ……六耳猕猴血脉,真是优异到让人羡慕忌妒,就这样便要登天了? 在这次元夹缝中度劫,肯定是最糟的选择,不但跑都没地方跑,而且……两界之间、次元夹缝,鬼才知道会引出什么劫雷来?此事……至少自己从没听过类似前例,搞不好会引发什么超夸张的劫雷,空前绝后,一击就让自己殒落。 还好,朱雨的这一下血气冲霄,仅有短短一瞬,爆发之后,迅速衰弱下去,朱雨娇躯一颤,险些一口血就喷出来,那丝令人心惊肉跳的劫雷预兆,也消失不见。 温去病随手一掌,拍在小徒弟背心,帮她散去瘀血,打通经络,减轻伤害,朱雨一口气缓过来,正要开口道谢,忽然间,周围层层叠叠的紫绿光影中,煞气忽现。 诛仙之气! 与先前的世界排斥之力不同,这一道诛仙气息,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后天人为布置,是某件神兵的气息,由阵法引出,留存次元夹缝之中,针对的也不是妖族,却是仙人。 诛仙煞气袭来,化为刀剑,刹时间,整个空间之内,俱是刀光剑影,避无可避,朱雨眼中闪映无数锐芒,登时露出惧色。 “别慌!” 温去病一声轻笑,掌拍在朱雨背心,力量发动,两人的气息瞬间一起隐去,非仙、非妖,非人、非魔,连身形都渐渐隐没,仿佛不存于天地间。 千百诛仙刀剑,失去目标,立即消散,化为乌有,温去病带着朱雨加速移动,一下就通过阵区。 甫脱险,朱雨猛喘一口大气,想要下跪叩谢,被温去病一手拦住,笑道:“不用谢,是妳自己运道好,若非妳刚好转变气息,我也未必来得及救下妳。” 朱雨早先变化气息,易妖为仙,避过了世界排斥,但若非她气血冲过头,反伤自身,散去了变化之术,以仙气之体,挨上一轮诛仙刀剑,属性相克下,立即毙命,绝没有得治。 朱雨问道:“这帮仙界贱畜疯了吗?仙界排斥我们妖族,这也还罢了,他们为什么还布阵对付他们自己人?” 温去病笑道:“是吗?但我想,他们要防的不是自己人,而是某个人。” “啊!”朱雨醒悟道:“他们布下这一手,是防夺颜?” 夺颜是仙界叛徒,这件事在妖界没几个知道,朱雨是知情者,但在仙界,他们就算不大肆宣扬,也必会防上一手,温去病并不意外。 “夺颜这家伙,真是累朋友。”温去病摇头道:“专门为他准备的阵仗,全招呼在我们身上,这下他欠我欠大了!” ……所以,劳驾你这个死鬼,执念早消,早点升天,让我们能早点回去,可以吗? 朱雨奇道:“师父,你所行的,不是力之大道吗?为什么你变换气息比我还厉害?又能指点我变化之法,我还以为你是变动之道的?” 温去病肚里暗笑,早猜到这小猴子会有此问,想瞒天过海,这几个问题是绕不过去的硬伤,幸亏自己已有准备。 “能指点你,是凭天阶者的见识,但我终究不是变动之道的传承,能引领妳入门,没法点拨妳太多,等妳踏入天阶,就会明白我的话,至于变化气息……靠的是装备。” 温去病取出一个发箍,套在朱雨的头上,发箍闪了一下紫光,朱雨的气息刹时消失,彻底隔绝。 朱雨惊道:“师父,这是……神器?” 温去病哂道:“差得远了,等妳上了天阶,还能遮蔽住你的气息,就有点神器的样了,这宝器妳将就着用吧,只要不拿下来,仙界那些猪脑袋,没那么容易发现妳。” 朱雨得了异宝,就像小孩子得了玩具,兴高采烈,就差没有围着师父转圈,但才高兴一会儿,又生出疑虑。 “师父,这个宝器……不像是咱们妖界的东西啊?” 妖界的炼器技术粗糙,基本只是引出素材本身的效用,简单加工,想复杂也复杂不起来,重点全在材料上。 这个金属头箍,材料只是普通精金,算不上天材地宝,特异处全在手工,层层法咒、法阵入微,连环套组,巧夺天工,固然是一件上品宝器,却半分也不像妖界之物,反倒似人界、仙家手段。 显而易见的破绽,温去病自然不会手忙脚乱,直接就是一句,“这是夺颜送我的小玩意儿,我自己还有一个神器级的,效果一样,如果不是收了东西,我们怎么会自降身分,跑来替他护道?” ……横竖,死人不会开口,所有锅都让夺颜这死鬼去背。 然而,谎话说多了,似乎也是会有报应的,这句话才刚出口,莫名大力拉扯,一人一妖从空间夹缝中被拉出,提前进入了仙界。 作为境外人士,温去病对仙界有过不少的想像,霞光满天,仙气氤氲,香风吹拂,这些都是不意外的画面,但此刻眼中所见,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强劲的狂风,自四面八方吹来,颳体如刀;天空漆黑得没有一丝光源,闷雷隆隆,压得人心头不畅,而正下方,则是一条黑水滚滚,奔流如龙,来自莫名远处,直奔向视线的尽头。 “这里是仙界?” 朱雨瞬时一呆,连温去病都有种跑错地方的感觉,天地间一片愁云惨雾,就差没有阴风阵阵、怨魂无数,这诡异的感觉,说是鬼界还差不多,哪像是仙界? “……我靠!又跑错地方了?” 温去病脱口而出,旁边朱雨立刻瞪眼,“师父,你常常跑错地方的吗?”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温去病回了一句,又往四周看了看,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温去病越看越怪异,脑中陡然灵光一闪。 “青水!” “啊?” 朱雨瞬息惊呆,想说这条黑水沟,与青水哪里相像?除了万古怨煞骚动时,其他时候的青水,芳草依依,景色是非常美丽的,哪像眼前这般天愁地惨? 然而,怀着这样的心情,仔细看去,河道蜿蜒的线条、河中的波浪、周围的地势……竟然与青水一般无二,只是如镜像一般左右颠倒。 “这……真是青水?怎么一条河会……两边都出现的?” “空间错离!两个世界相互摩擦时,边缘构成时空破裂带,在这条带上,会出现很多异常的时空现象,包括重影、解离……青水正好在破裂带上,被两个空间的摩擦分合,拉成两条了。” 温去病恍然道:“怪不得,我沿着青水探勘多日,连跳下去都干过几回,搜寻青水隐密,却一无所获,原来河已经分成两条……怪不得!” 这正是最棘手的状态,空间破裂带上,很多东西如果被分拆开来,单边观察,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让破裂的空间带,重归完整,阴与阳合,消失不见的讯息才会重现。 问题是,涉及两个世界的摩擦,要把破裂的空间回复,牵涉极多,就算让一群大能联合出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更别说是自己了…… 温去病皱眉思索,忽然神色一动,“有仙人来了!” 眺目远望,几朵祥云,飞快从远方靠近,云头上,一批仙人正朝这边张望,温去病一拍朱雨,往下方急掠。 “走!我们先避一避。” 第六章 仙界的动作 一切的潜入作战,其重心都是隐密,如果一开始就被人发现,大摇大摆出去晃,那就不是刺探行动,而是出去辗杀,或是自杀。 碎星团时期,总管情报部门,把各方情资归档,是韦士笔的工作,但在外头负责偷鸡摸狗,暗杀刺探,则是尚盖勇的职责,此事众所周知,但几乎没人知道的是,尚盖勇能屡屡成功,过程中所使用的装备,全部由温去病提供…… 无极玄功环六十九改.变! 朱雨下坠途中,头顶的发箍骤然一闪,娇小的身形迅速扭曲,非人非猴,变成一只普通的飞鸟,振翅飞了起来。 整个变化,发生在瞬间,朱雨还没有意识到,身体已经骤变完成,化鸟而飞,她心中惊喜,晓得这固然是顶上头箍的效果,但有七成功劳,还是自己渐渐苏醒的血脉。 ……能够完成肉身变化,六耳猕猴的天赋神能,又更进一步,虽然这次过于仓促,登天受挫,但受挫而伤损不重,正好为下一回登天做准备……登天之日不远了! ……不过,师父呢? 念头刚闪过,就看见眼前一只蜻蜓,点空而过,看来平凡无奇,却传来密语讯息,让自己跟上。 ……好厉害!我才只是变成鸟雀,师父已经变成昆虫了? ……师父在变身术方面的造诣,比我的血脉之能还高明,简直……不对,师父靠的是装备,好厉害的装备啊! 朱雨又惊又喜,除了佩服师父通天能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解夺颜能够造出那么厉害的装备,却为何没拿出来给自己人使用? 这些理所当然的想法,都与事实相距甚远,温去病身上自然有宝,但此刻能够变身成虫类,靠的却不是任何外力、装备,而是本身变动之道的进一步体悟。 从头至尾,温去病的神念都停留朱雨体内,观察她血脉觉醒的状况,从她的各种细微变化,抢先一步推演出六耳猕猴的小成之体,具有哪些神通,又是如何发动,将推演出的结果,映照自身。 虽然这些算不上实物,但有一份具体参照,遵循实施,比单纯参悟虚无缥缈的大道要容易许多,对温去病而言,更是有如输功、灌顶般的助益,让他比预期中更快许多的提升自我能力。 六耳猕猴,堪称是变动之道的天生载体,尤其是在首三重天阶的时期,自己能进行这一份“六耳猕猴生态观察日记”,足足抵了往后七八年的参悟苦修,比捡着什么宝贝都强。 ……这一趟,倒还真是来对了。 化身为虫,这感觉非常特殊,温去病从没试过以这种方式飞行,奇妙的五官感知,让自己在“变”之道上,又接触到一个新世界…… 这种不同的视野,让自己隐约生出预感,如果能在这上头走得更远、探索更多,蠃、鳞、毛、羽、昆,乃至万灵万物之变,都能有所累积,登上第三重天阶也就不是梦想了…… 一只蜻蜓、一只飞鸟,都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存在,绕着河畔飞来飞去,很快也就飞得远了。 也就是在飞行途中,温去病确认了环境,失落在此界的青水,乌浊汹涌,惊涛不休,但在黑河流域以外百余米,草木重现青翠嫩绿,袅袅仙气,或是幻化金虹,或是形成彩霞,瑰丽无方,尽是安宁祥和的意象,果然不愧为仙界。 远处,隐约见到高耸入云的仙宫,伟岸的建筑群,飘翔于空,各种亭台楼宇,甚至瀑布流水,美得全然是神仙世界,建物群数以百计,是一座没有墙壁的空中城池。 在这些空中楼阁之间,是众多仙人来去,有些骑乘仙禽、灵兽,有些御剑飞行,还有些驾驶仙宝,或车或舟,翱翔云宇,后头不是拖着光虹,就是瑞气,炫彩瑰幻,将仙城点缀成彩光世界。 对凡人而言,这就是仙界,但温去病清楚感应,那些仙人当中,绝大多数未满地阶,一些航天车、飞行船上,满满的仙人,虽然身带仙气,却没有实力凭着本身而飞天,大概只是低、中阶练气的层次。 ……看来,仙人也是人,只是凭着一身仙气,还有那些仙宝,战力大大超过同境界的凡人,但……过度倚赖器械,毕竟不是本身之力,运作上肯定有破绽,只要花代价,不是没有机会对付…… 正思索着,一艘无顶篷的仙舟,由远而近,上头数十名仙人,有老有少,气息约莫是中阶左右,待仙舟停妥,一一跃下,口中念叨个不停。 “……奇了怪了,刚刚明明看见这边有人影,怎么一来就没了?” “是不是你眼花啊?” “不是眼花,我刚刚也看到了,这边是有两个人影。” “你们都说有人,那人怎么不见了?船上天网的灵波,笼罩数百里,如果有人移动,肯定逃不过监控,你们有看到什么不同吗?” 一群仙人,七嘴八舌,一面说话,一面把许多装备从仙舟上搬下,都是一些粗重的金属片,朱雨看不懂,温去病却认出这些都是阵盘。 阵盘,是阵势的一种道具运用,将繁复的阵图,以术力涂料,铭刻在素材上,再经过施术,就能成为阵盘。高等的阵盘,能随意放大缩小,比较低等的版本,也能够分开拆卸,再重新拼组,一组好就能用,不必到处刻法阵。 通常要使用阵盘的,都是相当大规模的术式,这也连带使得阵盘所费不赀,属于让温去病看到眼红,大多数时候想用却用不起的昂贵东西,现在看到这帮仙人抬出阵盘,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打劫! ……可恶,早知道,当初应该练天地大黏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偷走,练什么神手大劈棺?只会拆东西,没前途的! ……不对啊!我已经天阶,还要什么大黏手?直接法界一展开,把东西套了就跑,连俘虏都可以抓一批,不用小家子气! ……呃,也不对,我是来探察情报的,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偷与抢? 温去病暗嘲自己堕落,同时也没少把注意力放在阵盘上,两军交战,妖族明明没法越境到仙界来,却在这边大动作摆阵,这怎么看都有诡异。 『师父,这个诊师沈摸冻鸡……』 『……不会说话,就不要分心说话,妳这话不但没人听得懂……妳的变形术也快解除了。』 温去病一个传音甩过去,一只差点要变成肥鸭的麻雀,满空惊惶乱飞,狂乱地想要稳定状况,温去病心中好笑,趁机仔细观察阵盘上的符文。 上头所书的仙文,是上古云篆,部分字体温去病瞠目不识,但凭着专业经验,囫囵吞枣地辨识线条,还是看出了七八成,越是解析,越是感觉到状况不对。 ……这套法阵,规模挺大,汇集周围山川地气的部分,很轻易可以读出,但汇能后的具体用途…… ……打乱空间架构,让空间无法固化,这又是为何? ……夺颜领导妖军,节节胜利,但先天障碍横在那里,再怎么胜利也不可能率军打入仙界,最多也不过是在妖界架设装置,让两个世界永隔分离,终止万年战祸。 这一点,仙界有识者其实不难看出,甚至为了双方利益,大可直接坐下来,联手把境界分离装置给建好,从此大家各走各路,免除战争。 仙界这边没有那么做,持续派兵骚扰,还可以说是立场有别,必须死战,不能谈判,但这边主动建设法阵,打乱空间架构,试图干扰那边的装置建立,这就不对了。 ……难道,仙界这边,并不希望两界干净分离,希望维持现在的状态,甚至更进一步? 但……为什么?更进一步,又能进到哪里?妖族受到灵压排斥,无法逆流越界,仙军又何尝不是难以承受妖气侵蚀,只能骚扰边境,无法深入? 不能占领,无法获得战利品的土地,为此战斗意义何在?仙界想做什么?这场万年战争的背后,难道还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黑幕? 温去病心念一动,身影又是一变,从一只普通的虫子,变成一只灰白色的小蝶,趁着朱雨躲得远远,自己飞近那些仙人,不留痕迹地出手。 当初,为了能战胜妖魔,被那个人逼着修练心魔劫,后来也成了自己的秘密底牌,能够以元神发力,惑心乱性,不着痕迹地影响人心,最大的用途就是拿来诱口供,特别是没有特定目标的时候。 不特别指定某件事,心魔异力所过之处,仙人们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口气说个没完,一面工作,一面开始家长里短,话比平常多了六七倍,放开顾忌,说尽了仙宫内的八卦。 “……如果讨伐妖族大胜,衍圣真君就能脱颖而出,继任仙帝大位了。” “唉,想当年,十真君人才济济,何等兴旺?现在就剩下三位真君,竞争仙帝宝位,何其不幸啊?” “衍圣真君让我们在这怨水边布阵,是何道理?只凭这个阵,就能打败妖族?” “……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听说有妖族密使,跨界而来,秘密面见了云菉真君……” 第七章 穷则变通 虽然是很重要的情报蒐集工作,但干起来也着实不轻松,这边几十号人,每一个都表现欲望爆表,说起话来劈哩啪啦,语速超快,不管别人有没有听清楚。 想要把这些话全数记下,一一析辨有用价值,着实不易,至少朱雨没这本事,才听个几句就头晕脑胀,一下这边听个几句,然后注意力又被另一边给引走,只觉得说话声此起彼落,到处都听不完整,心烦意乱,险些无力维持变身术。 相较之下,温去病所化的蝴蝶,就悠哉得多,恣意飞舞,看那模样,似乎对蒐集情资的工作游刃有余,朱雨对师父的全方位才能,益发五体投地。 事实上,身成天阶,自辟法界后,记忆力会有长足的增进,大量的讯息,能够储存在自身法界内,是天阶者从此非人的神异之一,要接收这些讯息,易如反掌。 只是,换了其他的天阶者在此,就算能把这些杂乱讯息一字不错地记住,也绝无可能立刻析辨,唯有精于演算的温去病,处理信息速度远超寻常天阶者,这才能轻易做到。 此刻,温去病汇整着所接收的信息,确认这个仙界的状况。 ……两万年的长期征伐,不但妖界伤亡惨重,仙界也是虚耗不小,仙帝继承候选的十真君,十丧其七,凋零惨况,令人感叹。 ……似乎,要从剩下的三名真君中,选一名继任仙帝位,战功就是上位的基础条件,而三真君之中的衍圣真君,命手下仙人来此摆设阵盘,将要有所行动。 ……好像,妖族曾有使者密访仙界,见了云菉真君,不晓得商谈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除此之外,三真君中的某人,和手下力士的老婆,有说不清楚的暧昧关系,而剩余两名真君之中,还有一个据说有龙阳之癖,真心爱恋的对象,是另外两名真君中的一个! 大量情报入耳,温去病一一析辨,晓得这些只是讯息,未必就是真实。自己的心魔劫效果有限,能催发当事人拼命说话,并且保证说的都是真心话,但也就只是这些家伙认定的“真话”。 他们大声说,个个不撒谎,但说出来的真话,到底是不是真相,这些就没人能担保,还得自己去设法查证,不过…… ……都他妈的是什么跟什么啊?这座仙界的全名,该不会是八卦仙界吧? ……这些中、低阶的仙人,说起流言蜚语,一个兴奋过一个,但自己真正想探知的东西,青水中的隐密,他们全未提及,着实令人气恼。 ……不过,上趟隔空交手,对面有两名天阶者,如果这就是十真君,那么,这边有三名天阶者坐镇了? 温去病凝神思索,一时间也心里没底,看着这些仙人口中八卦,手中干活,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者,也可以趁这机会,在阵盘上做手脚,预先替敌人埋个坑? ……但……敌人具体目的不明,轻率行事,万一打草惊蛇,岂非得不偿失? 正在衡量得失,骤然心头警兆生出,侧眼一看,两道疾光飞斩而来,速度好快,其中散发着一股煞气,专破妖邪。 仙宝.斩妖飞刀! 似乎是仙界专门开发出来,对付妖族的武器,飞刀所向,赫然是变化成麻雀的朱雨。 伴随着两道刀光,另有两道仙霞,急追而来,及至近处,凝化为两名仙人,身上散着地阶波动,其中之一甚至已经是地阶后段,白发皓首,朗声大喝。 “何方妖孽?变形藏身,惑我耳目,真以为我仙界可欺吗?” 飞刀虽只是两道,威力却极为强悍,如果真给斩中,麻雀断首,因为变身术而弱体化的朱雨,有死无生。 千钧一发,朱雨解除了变身术,却不是回归本相,而是摇身一变,通体朱红的十米巨猿,咆啸震天,双足踏地,声势惊人地现身,惊呆了在场的众多仙人。 斩妖刀光飙至,朱雨没有挥拳去硬挡,只是抡起一双石桌般的巨拳,用力一碰,强猛气劲释放,冲击四面八方,将射来的斩妖飞刀撞开。 ……好家伙! 温去病暗自惊诧,又一次赞叹起这个小徒弟的惊人资质,只看自己用过一次,她竟然能模拟万古江山震的部分诀窍,维妙维肖。 ……不过,确实是个不仔细的笨徒弟,师父我有练过,是手上抄着家伙在对撞,不是赤手撞空拳,妳今天空手想砸出近似效果,毫不留力,这事妳答应,妳拳头也不会答应。 在双拳对碰的一瞬,温去病捕捉到了拳骨的断裂声,只是因为巨猿的怒吼声更大,将之掩盖下去,但双拳已经伤在这一击之下。 漂亮的应对,令两名地阶仙人大吃一惊,白发的那名更认出朱雨身分,错愕道:“赤武军的大力天王?这妖猴怎么跑过来的?” 看见是死敌,双仙更不迟疑,中年的那名,撒出一片仙网,护住底下的众多小仙与阵盘;白发的那名,仙力再催,飞刀直追朱雨而去。 只见两把斩妖之刀,化为白光,在空中几下绕回,再次攻向朱雨,朱雨待要接挡,赫然惊觉身上妖力受到压抑,飞快流失,此消彼长下,更没法抵挡斩妖飞刀,此时已不可能闪避,朱雨猛一咬牙,发出狂怒巨吼,要拚着硬受两刀,舍身还击,求两败俱伤。 眼看刀光即将破体而入,一切仿佛全都停顿下来,一声轻叹,在朱雨脑海中响起。 『唉……教了妳半天,妳怎么还是这么暴冲暴吼的?明明有着绝佳天赋,却总是用错方向。』 『师、师父?』 『妳是妖体,在仙界受到先天压制,盲目战斗对妳不利,那两把飞刀有破妖之力,虽不是很强,对妳也形同毒素,妳中刀后,还有本钱与敌人玉石俱焚?』 『可是……弟子几百年都是这么……一时间,真的改不过来,而且,变身法诀只能惑敌,实战上效果有限,又要怎么……』 『蠢猴子!谁说变身术只能惑敌?睁大眼睛看好了!』 斩妖飞刀将要透体而入的一瞬,时间仿佛停顿,和体积惊人的十米巨猿相比,没什么人会注意到,那只小小的灰蝶,在巨猿附近振翅飞舞。 所以,当巨猿的身影陡然一闪,灰蝶消失,哪怕是仙人,也没能意识到偷天换日、李代桃僵已经发生,十米巨猿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头。 剧变,则接踵而来,巨猿刹那化形,一身红毛,燃亮起火,成了一头烈火巨猿,在火势熊熊焚烧下,力量大幅提升,双拳一撞,冲击波伴随火浪释放,斩妖飞刀无法再进,承受一波波冲击、火焰,边缘开始熔蚀,形体也开始扭曲。 两名地阶仙人想要收回仙宝,却怎么下令都没反应,飞刀坠落地上,似已损毁,不由得大骇。 仙界造器水准卓越,基本的常识,所有兵器、法宝,也许会伤在同级的兵器、法宝对撞中,却绝不会被同级的肉身蛮力所毁,想要造成损毁,除非是用更强一阶的力量强击,这也是仙界力压妖族的根本。 斩妖飞刀的层级是宝兵,妖族能够抵挡、打飞,但要说损毁,那除非是天阶的妖尊,这妖猴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超出地阶的力量,却一击毁坏了仙宝…… 妖猴的修为,已经是半步天阶,再加上这实力……难道妖猴已突破在即,而且所走的道路,还是最接近本源的先天大道? 越是意识到可能性,两名地阶仙人冷汗涔涔,心惊胆颤,就看那妖猴仰天狂啸,烈焰助威,无可匹敌,虽然力量层次仍是地阶,可气势比早先何止增幅十倍,霸气纵横,底下那些小仙,虽然身在仙宝屏护中,仍抵受不住,纷纷晕倒。 “不好!这妖猴恐怕已领悟血脉本源……” 年长的那名地阶仙人,眼看事情失控,焦急挥手,要自己的后辈先离开,把情报带回去,并且请救兵,但回转过头,只见另外那名同侪,目光空洞,已然失神,不由大骇。 ……糟!他已着了道! 心下恐惧,年长仙人正要不顾一切离开,心神骤然失守,什么都不及想,就这么站着失去了意识。 “……真是不成气候的货色。” 温去病现身出来,随手把收在法界内的朱雨放出,后者眼中放光,喜孜孜地说着刚才的领悟,“师父,原来……变化不只是变身,还能透过变化,引入元素之变,调用天地元力,提升本身的力量!” “没错,虽然妳是妖,受这个世界排斥,但透过变化,调用天地元力,倍增本身威能后,就算被克制削弱,一增一减,仍足够妳在这逞雄……” 温去病语重心长道,“记住,穷则变,变则通啊!” “是!徒儿这一生都会谨记师父的教诲。”朱雨叩了叩头,起身后又一脸困惑,“但师父,为何你要压制力量出手?又为何要控制住他们?” “控制住他们,是为了让他们传情报回去,引一些更高层的人物过来,不然难道要我闯仙宫抓人兼送死吗?至于压制力量……”温去病笑道:“这样来的人,才会掉坑掉得欢天喜地啊!” 第八章 古叶真君 乘坐仙舟飞行,赶往恶水,舟上的一众小仙,看着站在船头,一派淡然的古叶真君,感到无比的安心。 现今仙界的三名真君之一,下任仙帝的有力竞争者,古叶真君的实力无庸置疑,手中那尊混沌四象塔,神妙莫测,威力无穷,不知镇杀过多少妖邪,与他同在,无惧任何外敌;追随他的脚步,待他成为仙帝,所有从属者,俱可飞黄腾达,成就梦想。 而承载着追随者们的期望,古叶真君方当青壮,着锦袍,腰间插着玉笛,潇洒飘逸,形貌说不出的俊雅,傲立船头,目光远眺波涛汹涌的黑色恶水。 就在刚刚,恶水边忽然有妖气蠢动,负责巡逻恶水该区域的地阶仙人,已经赶过去镇压,而之后更一度闪现近乎天阶的妖力释放,轮值担任守卫的自己被惊动,亲自往赴恶水一观。 ……妖族受到仙界法则排斥,照理说,除非是妖尊,否则不可能突破障碍,来到仙界,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空间碎裂,青水一分为二,随着两军交战频仍,有些强大的妖族,战时坠河昏迷,莫名随水漂流至仙界,这种事情虽少,却曾经有过,而下场无一例外是被仙界捕杀,消息也没传回妖界。 ……现在又不是仙妖交战,怎么会有妖族漂流过来?而且还是半步这个级数顶层妖将,难道……妖宫那边已经开始了行动?时间有点早,这帮妖孽,果然从来没有信用。 ……但就算他们反口,也没什么可畏惧的,这里是仙界,自己有绝对信心与实力,足够镇压一切,不管来的是什么,都威胁不到自己。 ……这一路走来,自己无论心计、手段、实力都出类拔萃,不知已埋葬多少强敌,如今仙帝之位已在眼前,容不得丝毫差错,有什么意外,都必须立刻处理掉。 ……衍圣、云菉,还有昔日的东凰,他们都不知道,混沌四象塔早已不是自己的最强杀敌手段,为了对付妖族,自己秘密练成几样厉害手段,随时都能吓得他们魂飞天外。 一路盘算,古叶真君表面益发淡然,将神念蔓延至恶水周边,发现战斗早已停止,在那边的诸多仙气稳定,没有任何异动,看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仙舟一下到了目的地,古叶真君轻飘飘从船头跃下,降落地上,看见一众小仙,正在持续工作,摆设阵盘,两名地阶仙人神色紧张,旁边则有一只火红色的猿猴,被仙索五花大绑,缚住肢体,虽极力挣扎,却全然无用。 “……这气息……唔,是大力天王……好一条大鱼啊!” 古叶真君负手背后,看着那两名地阶仙人迎了上来,参见真君,并且报告刚才的战况。 “真君,我们奉命至此,看见这头妖物作乱,出手降伏,她的妖力好强,我们的斩妖飞刀遭受损毁……” 年长的那名地阶仙人报告,古叶真君悚然动容,“不过半步,这妖猴竟然能破坏仙宝?你们没弄错?” 年轻的那名地阶仙人拱手道:“绝不会有错,我等亲眼所见,更险险为其所伤,妖猴对飞刀似有抗性,我们折损了仙宝,好不容易才将之擒下……” “……对斩妖飞刀生出抗性?没可能!” 古叶真君心中震动不小,斩妖飞刀的开发,固然是当初东凰真君的功劳,但自己也在参与过程中出了大力,信心十足,是对抗妖族的底气,眼下与妖族大规模冲突在即,忽然说妖族生出抗性,大事不好。 “损毁的斩妖飞刀在哪里?拿来给我!” 一声令下,年轻的那名地阶仙人,将两把损坏的飞刀,交给古叶真君,后者一见就皱起眉头。 “……熔蚀的痕迹,而且不是寻常阴火、毒焰,是已然连结天地元气,与道相合,堪配真火之名的火焰……不对,这妖猴几时会玩火了?” 古叶真君摸着残损的飞刀,深深思索,却见那名年长的地阶仙人一拱手,道:“真君,我等擒下妖猴时,还从妖猴身上搜出一封书信,说是要带信给真君,不知……” “什么?”古叶真君大吃一惊,顾不得再看飞刀,扬手道:“信上写了什么?快给我看!” 年长的地阶仙人取出一封书信,递交过来,古叶真君连忙接过,刚要检视,赫然发现信封已被打开,不由一怔,脱口道:“这信你们都看过了?” 一语出,对面两名地阶仙人,一个表情尴尬,一个却呆若木鸡,截然不同的反应,古叶真君眉头深皱,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妥,再往那封密信上一瞥,赫然确认,信封上只有“真君亲启”四字。 ……没指名?什么情况? ……信封上的文字,也不是妖文,这…… 瞬息间,古叶真君生出极为不妥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掉落某个陷阱,却又全然没有头绪。 ……如果是陷阱,目的为何?是谁设局?又为何不出来动手?这摸不清楚的某个陷阱,其真面目到底是……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脑海,古叶真君看看手中的密信,再看看另一手握的损坏飞刀,脸色陡然一变,扬手弃信、掷刀,第一时间就要离开。 “哪里走!” 满身血汙,被封禁住力量的朱雨,忽然间伤疲全消,龙精虎猛,飞跃起来,一拳就往古叶真君脸上招呼。 “哼!大胆孽畜!” 古叶真君压根就看不起这一击,区区半步,就算倾尽全力,又如何伤得到自己?半步之差,仙凡之别,自己就是随便出根指头,都能轻易辗死这不知所谓的大力天王。 只是,这一指刚要点出,剧烈的头痛,莫名生出,古叶真君神魂欲裂,根本没法宁定心神,晓得自己已经中招。 暗地里的敌人,手法非常阴损,不光设伏,还卑鄙下毒,这世上能对天阶者起作用的毒素不多,而能够瞒过天阶者感知的毒物更少,所以敌人居心险恶,一面透过种种手段,吸引自己的注意;一面将毒素分别下在飞刀、书信上,用混毒的技巧,让自己在分心思索的当口,中毒而不觉。 天阶者,体内自辟一界,要对五脏六腑、经脉下毒,绝对无用,但毒物若是针对神魂,就算是天阶者也只能认栽,而自己眼下中的,就是这样的奇毒。 一着失算,落在下风,被那只怒挥而来的猴拳,结结实实痛殴在脸上,剧痛与羞辱,令古叶真君狂怒,自己竟然被地阶妖王给打中?哪怕是名半步,这也是不该发生的奇耻大辱! 更可耻的是,那只得了手的妖猴,一拳不过瘾,竟然还又举拳挥来! ……真以为这么简单就能击破仙凡之壁吗? ……就算不在状态,本尊要灭妳这泼猴,也不用动一根指头! 直攻神魂的奇毒,卑鄙阴损,不但影响天阶者的神识,更歹毒的一点,是神魂有损后,勾连内天地就受影响,无法充分调用本身内天地的力量,实力大幅减退。 但拿这一手对付仙尊,就有些不太灵光了,七界之中,仙道的力量,本身顶多只占四成,真正的战力,完全看所持有的法宝,而自己所持有的…… “泼猴!受死!” 古叶指捏法诀,一道灵光冲起,虚空之中,七彩奇光流转,一座琉璃宝塔的巍峨形象,迅速显现。 塔分九层,四角分别闪耀水、火、地、风之气,四气不时交汇于中,化为创世之初,一片混沌,万象归元,正是古叶真君的本命神器,混沌四象塔! 四象衍混沌,内中隐隐有混沌开天之意,令高耸的宝塔形象,益发高渺,虽是九重,却隐隐有演化三十三重的朦胧形象,远比寻常的神器要厉害得多,甫一出现,就让朱雨神为之夺,动弹不得,僵立如木,等待死亡的到来。 蓦地,四面八方一下黑了起来,所有光源不见,所有事物也不见,被镇住的妖猴消失,闪耀的宝塔消失,两名地阶消失,一众小仙与天上仙船消失,甚至连滔滔恶水……天空与地面都消失不见,只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天阶者的法界! ……原来,妖猴只是诱饵,真正的杀着是由天阶者发动,我上当了! 古叶真君大骇,就在这一瞬,他发现自己与混沌四象塔的联系被生生切断,这本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就算敌人是天阶者也做不到,但自己身中奇毒,神魂衰弱,出现空档,又轻忽大意,未能谨慎从事,就这么让敌人钻了空子,推自己落坑。 虽说这其中有自己大意的成分,但……敌人的设计,环环相扣,陷阱由浅而深,最终让自己陷入其中,无力挣扎,背后的那份心计,委实可畏可怖。 ……妖族素来思虑直接,不擅长用计,从哪里冒出这样的人物来? ……除非是…… 呼应古叶真君心中所想,对面的无边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来,最初是一个双角之妖,但随着转身动作,迅速变化为人形,甚至有几分仙风道骨,向着古叶微微一笑。 “道友,久违了!” “你……” 古叶真君脱口道:“东凰,是你!” 第九章 东凰会古叶 打从行动的一开始,温去病就为此行做足准备。既然知道对面有天阶仙尊,就要准备好对付仙尊的策略,碎星团以往坑过不少天阶者,各种策略,都需要相应的资源,自己手头虽然没有,可汇集众多妖族的资源,总还是凑得出来。 其次,自己是来蒐集情报的,这个蒐集情报,可不是到处窃听、到处蹲墙角就算了,时间紧急,不能用那么没效率的方法,最有效的,还是找几个重要人物,用诈术套话。 套话也是有技巧的,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扮成对方的熟人,这样才容易诈出对方的心里话,而妖仙两界全无交情,自己最能让众仙吓一跳的作法,就是改扮成夺颜,这家伙来自仙界,旧日同僚看见他这个叛徒,肯定有些不同感受。 为了能有效完成任务,温去病想了几十个段子,只要对方接话,就能一句套一句,不但问出情报,还兼放谣言、挑拨离间,把此行的效果最大化。 事情的变化总是比计画快,当初委实没料到,甫抵仙界,就得知这边的几个情报,尽管听起来很八卦,却未尝没有可用之处,这让自己稍稍修正了计画。 再加上,刚刚这位仙尊接到那封假书信时,表露出的这些异常反应,自己确实有了些猜想,要开始证实。 “……道友,久违了!” “东凰,是你!”古叶真君怒道:“你这叛徒,居然还敢回来!” ……靠,原来夺颜以前的名字,叫东凰啊?这名字不怎地,但以他能力,从前在仙界,捞个真君当当,应该不成问题,和眼前这家伙该是同侪,就不晓得是互看不顺眼?或者大有交情? “有何不敢?”温去病笑道:“我前往妖界,本来就是打入敌境的一场大计,这之间所有的牺牲,都不过是苦肉计,道友总不会说……你完全不知情吧?” “哼!我自然知晓,但东凰你居然还敢提起此事!” 古叶真君脸色一沉,道:“仙帝下达密令,在我等十真君中选一名勇者,假意叛离,投靠妖族,里应外合,最终由你执行……但你是怎么做的?你出卖了我们!” “哦?” 温去病表面微笑,肚里快骂翻了天。 夺颜奉命潜入妖界做卧底,这纯粹是自己的胡诌,压根就没有这事,自己也没有任何相关线索这么想,只是想说这么假称,最能让对方大吃一惊,所以一早准备好这个段子而已。 哪想到,自己的段子歪打正着,居然还真有这么回事,夺颜的叛离仙界,真的另有内情,这下反而把自己给吓一跳,险些就露馅了…… 看来,夺颜进行潜伏任务时,恐怕另外生了点什么…… “当初为了让你成功,仙帝用万年金莲为你洗髓筑基,又用上九九还阳丹,助你成功度劫登天,但你怎么做的?你自甘堕落,为女色所迷,居然出卖我们,把仙军的布阵图泄漏给妖族,反将我们一军,令仙军惨败于青水,连仙帝都身殒道消……” 古叶真君冷笑道:“干了这种事,你还敢回来表功,东凰啊东凰,你我多年同修,还真看不出,你有这么厚脸皮,这么无耻下贱!” ……好你个夺颜!出卖同修,出卖得好彻底啊! 温去病心中暗骂,那圣女不知是什么花容月貌,让夺颜为了一个情字,把原本十真君之一,极有可能成为下任仙界主宰的机会,整个抛去不要,出卖仙帝与同修,把事情做绝…… 不过现在当然不能认…… “哈哈哈,我身在敌境,若不把事情做绝,如何取得妖族信任?如何能让他们对我言听计从?老实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与仙帝陛下议定好的苦肉计,他牺牲自己,助我立功,取信于妖族!” 温去病一口咬定,斩钉截铁,古叶真君瞪大眼睛,斥责道:“荒、荒唐!哪会有这种事,当日……当日陛下他……” “陛下他一番苦心,若非如此,怎能掩护我进入妖界?怎能瞒过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耳目?又怎能探知青水中的大秘密?” 温去病冷冷说着,高傲得仿佛不屑解释,更让人对他所言的“事实”不敢质疑。 ……反正两个当事人都死了,你有本事,就喊仙帝和夺颜出来和我对质!我最多说声“弄错了”,道个歉就是。 古叶真君紧张道:“你已经探知了青水之秘?霸……那个存在的传承,当真落在青水?要如何起出?” 几个问题,温去病一个也答不出,却已经得到自己想知的东西。 ……据说,高位天阶走到极尽处,顶级的万古者,近乎不灭,就算受到镇压或殒落,都能藉由时光烙印,重新返回,对于这一类的存在,要断绝其归路,就不能随便提及其名,莫可名之。 ……换句话说,这位霸皇约莫是那样的存在,而他的传承遗落在青水,仙界这边不但知道,而且也非常觊觎,夺颜之所以潜入妖界,恐怕也包含了取得这传承的意图。 ……其余的,你如果知道,还用得着问我?估计是杀了你,你也答不出,不用问了。 ……该套别的话了。 ……伤脑筋……话说回来,老兄你他娘是哪位啊?云菉?衍圣?还是那个不知名的? “……哼,我挺意外,你居然只问我青水的事……”温去病负手背后,一派成竹在胸,望向对方的眼神,甚至说得上咄咄逼人,“身为仙尊,听了我刚才的话,你最该在乎的,难道不是仙界里的叛徒吗?” “这……” 古叶真君为之一顿,愣在那里,回想刚刚听到的话,东凰确实说了,要如此瞒天过海,是为了要避开别有用心之人的耳目,换句话说,仙界之中有内奸…… 此事非常重要,但自己注意力全被青水之事吸引,没有顾及,现在一想,不由得心中狂跳。 ……难道……不,不可能!东凰叛离仙界那么久,这边的状况他一无所知,怎么可能一回来就…… ……不过,假若一切都是他与前任仙帝的计画,瞒天过海,那这些年里,必然有忠于仙帝的人,把仙界的情报送给东凰,让他能够知晓这边的情况,更有可能,他是为此回来…… “……原来如此!”古叶真君正色道:“其实我也得到消息,云菉那厮身成天阶后,野心勃勃,最近更与妖族秘密来往,你……” “打住!” 温去病挥手道:“云菉的事可以先不谈,这个阵盘是怎么回事?表面是阻止空间固化,内中却暗藏别用,唔,你不会说你看不出来吧……” “这……”古叶真君闭目回想,全身一震,道:“是仙界禁法,噬血归元炼魔咒!好歹毒……不可能啊,衍圣的为人……怎么会布下这样的毒咒?这……” “衍圣?”温去病扬扬眉,状似质疑。 “你有所不知,这个阵盘,是衍圣命人在此布下的……”古叶真君扼腕道:“想不到,衍圣和云菉勾结一气,东凰,幸好你回来了,否则我孤掌难鸣,后头恐怕……” ……幸好个屁!老子压根不认识你,现在才知道你不是云菉或衍圣,话说你到底是哪一个啊……先前听墙角的时候,好像有听到一个叫古啥叶的,敢情就是你小子吧? 各种资料统整完毕,温去病笑得益冰冷,就连古叶真君都感到那丝不妥的寒意,脸色微变,又想起一事,道:“且慢,东凰,你怎么认出噬血归元咒的?过去你专攻阵道,但咒术非你所长,你如何……” “……你以为你以为的事情……真是你以为的吗?”温去病冷笑道:“一切都是假象,是仙帝所下的一盘大棋,我所擅长的,从一开始就不只是阵道!” “……什么?”古叶真君讶道:“你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道友你又怎么想得到,我出去妖界之前,仙帝他将什么秘宝给了我!” 语意含糊,连温去病自己都不晓得那会是什么,但古叶真君闻言,脸色大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即将要脱口叫出,却在关键那一瞬,硬生生止住,目光变幻,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你……” ……真可惜,差点就套出话来,仙界这边似乎有什么重宝,而且还是处于失落状态,要是能知道详情,说不定有机会弄到手,现在……起码知道有这么件东西…… ……古叶这臭贼,能够止住脱口的话,似乎已经有了警觉,他始终是个精明干练的人物,能被唬弄一时,但时间长了,就会出纰漏,套话已经到了极限,再持续下去,就会穿帮。 ……他也应该要现了,毒素也好,法界压制也罢,都不是能一直维持的东西,而现在自己能做的事…… “唉,真想不到,一别多年,再回故地,居然要与昔日同修反目。”温去病叹道:“仙途多歧,世道人心,可叹啊可叹。” 古叶真君有些恍惚,似乎正被什么别的事分散注意,闻言连忙回神,挤出一丝笑容,道:“如你所说,仙路多歧,中途充满诱惑,能够坚定前行,攀登顶峰的,终究只是少数。” “……确实是少数,尤其是……”温去病直直看着古叶真君,皮笑肉不笑,“总还有同修要刺我一刀的时候。” 第十章 说走就走 “东凰,你这是什么意思?”古叶脸上变色,“你以可疑之身,说这一通没有证据的话,我姑且信之,已经是给你大面子,你别不知好歹,得寸进尺。”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暴露的。”温去病冷笑道:“我乃可疑之身,造成仙界那么大的伤亡,说的话还都没证据,你不信才是正常的,那为啥你会信呢?我们过去交情很好吗?不,是因为你的贪心!” 古叶怒道:“东凰!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吗?你是想利用我,去对付衍圣和云菉吧?” 温去病悠然道:“我一回来就觉得古怪,勾结妖界,这是何等大事?妖界遣密使来访云菉,就算真有这事,也该是绝密,为何会人尽皆知,连那些小仙都能拿来当闲话?若真有此事,你们会不立刻处理掉叛徒?没有真凭实据的事,却传得沸沸扬扬,那就只说明一点……有人需要这个情势,甚至……一手导引了这个情势,用来……掩盖真实。” ……用来……遮掩某人暗通妖界的事实! ……当风声走漏,纸可能包不住火,就抢先放风声、带风向,瞒天过海,当人们传说妖界遣密使到来,并且将目光望向三位真君,便会有人指名道姓,把火势烧向云菉真君,在一片纷乱指责、质疑中,把真相掩埋。 “我伪造的那封密信,其实没有署名,也是故意没封起来的,就想瞧瞧,你发现别人看了密信,知道里面内容的表情……道友!你还真令我失望……不,你还真没令我失望啊!” 温去病笑道:“我说的话,你明明都可以不信,也该不信,却一直表现出理解我的样……你是想把我拉为助力,利用我干掉云菉、衍圣,再把我收拾掉,最后只剩下你一个,成就仙帝,对吧?” 古叶真君表情阴沉,沉默了几秒,才阴恻恻地道:“几句话的功夫……你居然能看出这么多东西,东凰,你比以前更厉害得多……” 说话同时,古叶真君身上气机流转,虽然只有一瞬,几不可查,但魔屋法界照见入微,温去病又正全面监控,立刻就察觉了这点。 ……好家伙,他果然已经压下了毒素,恢复战力,并且重新开始勾连本命法宝,却仍装作受制的模样,是想阴我一记吧? 温去病暗自好笑,也晓得自身法界的幻惑压制到了极限,已经不能再拖延了,趁着古叶真君还没察觉,陡然一喝:“古叶!你狼子野心,阴谋不轨,妖君与你勾结,你为他布阵,他为你把我干掉,助你立功,这事你以为我真不知吗?” “……你是如何……” 心神剧震,古叶真君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量,才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维持住理智,正要开口,却见对面的男人又是一笑,笑得令人遍体生寒。 “道友,阵盘里隐藏的咒法,我看不出来……” “什么?” “我检查过阵盘,猜说里头另藏诡秘,但没能找出来……你从下船到被我封入法界,多少时间?看过阵盘几眼?这样你也看得出里头藏了什么?” “这……这是……” “道友,想清楚了再说啊!想想怎么说,才会有人相信!” 温去病笑语不断,古叶真君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头延伸到脚,自己与这男人接触才多久?最多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自己已经着了多少道? 平时,自己也颇以本身智略为傲,但今天和东凰接触,竟然昏着频出,打一开始就被他牵着走,几乎他设下的每个陷阱,自己都没有察觉,欢天喜地踩了一堆,然后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东凰,以前有这么擅长设伏、工于心计? ……他何时变得这么恐怖?这和妖界传来的情报,简直判若两人! ……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古叶真君眼中闪过一丝凶厉狠意,表情却刻意流露惊惧,要示敌以弱,不让敌人发现自己已经压制毒力,积蓄好力量,随时能做出强悍一击。 ……虽然失了混沌四象塔,但我秘密修练的仙家禁咒,东凰你又怎会知晓? ……我的底蕴,将远远超乎你的想像! “古叶!” 温去病一声暴喝,“你这叛徒,吃里扒外,为了你的野心,出卖同修,我绝不放过你,今日我便秉仙帝陛下遗志,为仙界清理门户!” 暴喝如雷震,整个黑暗空间,骤生霹雳,惊破八方,古叶尊者看见温去病飞身跃起,双手凝聚惊天妖气,化为紫煌妖雷,气势无双,不由得心头暗喜。 ……任你东凰狡猾似鬼,终究着了我的道! 为了让这一击顺利得手,古叶真君不但装出惧色,甚至还转身逃跑,试图飞遁。 “叛徒!哪里走!” 看见对手转身奔逃,温去病更不饶人,掌中妖雷闪现厉光,就要击下,古叶真君感应背后快速迫近的气机,装出的破绽更是大露,暗自凝运真力。 ……还处于对方法界压制中,自身为了示弱诱敌,不能全面发动法界抗衡! ……在这种弱势中,想要逆转情势,只有使用仙界禁法,九天移山诀,拚着折损寿元,催发本身破限力量,一击杀敌。 ……山移、仙殒,发动移山诀,将会折损自身剩余寿元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多,是绝不轻易发动,一经使用,须存无悔之心的玉碎绝技,代价虽大,但迫发出来的力量,能够轻易击杀比自己更强一重的天阶者。 ……东凰的威胁实在太大,绝不允许他活过今天,就算拚上折寿,也得在这一击杀他!多年图谋,岂能在今日成空? 古叶真君眼中闪现决绝,移山诀发动,源源不绝的力量,凝于掌上,感觉身后的气机飞快接近,必杀的一击也随时准备发出。 但就在这一瞬,前方忽然大放光明,古叶真君方自一怔,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黑暗,重回正常空间。 先前,自己身中暗算,落入了对方的法界,遭到压制,虽然自己作势遁逃,还试图飞遁,但陷入对方法界,不啻于落入另一个世界,就算能瞬息遁出千里,也不可能逃出去。 可这一瞬,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竟然成了一片薄薄的黑窗户纸,任自己一穿就通过,这……怎会如此? 无须回头,神识感知,捕捉到对方的法界,玄奇奥妙,如潮水退去一样,迅速消失,在潮水的尽头,隐约浮现一个奇怪的巨大形影,非是星体,似是某种巨大的装构体,又很像是一座巨大的建筑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整个过程,只发生在一瞬,古叶真君行动一顿,温去病已连人带法界,高速远去,徒留响彻满空的巨音,声传数百里,远远传开。 “道友!千年共修,我怎忍心与同道仙友生死相搏呢?一切要和谐,和谐吧,哈哈哈哈~~~” 大笑之声,响彻满空,久久不绝,人却已经消失不见,连那只妖猴也不见踪影,恢复到正常的世界,只余一众小仙,呆若木鸡;天上仙舟,缓缓降落,上头的仙将、仙兵飞快赶来,而两名地阶仙人如梦初醒,看着面色灰败的古叶真君,满是畏惧。 “真、真君,我等……” “哼!” 古叶真君大袖一挥,两名地阶仙人连挣扎都没有一下,瞬息灰飞烟灭,惊呆了正赶过来的仙将、小仙。 那两名地阶仙人中,年长的一名已近半步,对上天阶者也能抵抗几招,却被古叶真君拂袖即灭,甚至未用上仙宝……他的修为,什么时候到这种地步了?这两名地阶仙人,又是为何被处死? “……他们两个中了妖尊手段,已成活尸魁儡,我只能杀之,杜绝传染!” 古叶真君脸色难看,淡淡说了一句,忽然脸胀得通红,张口“哇”的一声,仙血喷出,虹彩绚烂,显然伤得不轻。 在场众多仙将、小仙面面相觑,倒是没人怀疑古叶真君的话,只是暗忖妖尊的阴毒手段厉害,却想不到古叶真君的心情,远不如表面平静,几乎气炸了肺。 ……使用移山诀须存无悔之心,一旦发动,就不可能回头,东凰那无胆匪类竟然虚晃一招,不战而走,自己凝起的移山劲,若不宣泄,立即便要反噬本身,只能打在这两个倒楣鬼身上,卸劲兼灭口……鬼才晓得他们看见、听见了多少东西? ……移山诀发动,这掌足可击杀二重天阶的强人,两名地阶瞬息灰灭,不在话下,但地阶层级,能承受的劲道有限,过半仍反噬本身,登时受创吐血,更硬生生折损了十分之一的寿元! ……已不知道多少年未曾这样负伤,更羞耻的是,自己的受创,未能换得半点收益,令自己受创的敌人连一条毛也没伤到,这才真是难以承受的羞辱! ……东凰!我与你誓不两立,不让你灰飞湮灭,我永不为仙! 强自压下咬牙切齿的恨意,古叶让表情看来淡定,没有太多情绪波澜,预备要开口,却骤闻一声沉闷震爆,不见来处,却撼动空间,令天地为之晃动。 在场仙将、小仙为之色变,不明白这股震爆源于何处,但两道天阶气息,却从仙城内快速往这边飙来,云菉、衍圣两位真君俱被惊动,过来查看。 古叶又是一怔,这股震动,明显源自空间夹缝之中,会造成这股震爆的理由,就是逃回妖界的东凰真君,途中出了事。 ……难道,这家伙过度张扬,被雷劈了? 十一章 谁没有过去 回复青肤巨汉的外形,温去病携着自己的小徒弟,高速飞遁。 这一趟,压根就没想过和古叶真君硬拚,最初的想法,是持续给古叶真君施压,逼虎跳墙,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厉害手段,蒐集资料,然后虚晃一招,开溜走人,如此而已。 但执行过程中,被收在法界内的朱雨,忽然躁动起来,生成干扰,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温去病决定提前离开。 ……今日的收获已够,见好就收,也是常胜之道。 ……没能逼出他的后手,有些可惜,但说不定逼出来的东西,自己接不住,万一要付出重大代价,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底,没有豁出性命、不惜性命也要取得情报的必要。 基于这个判断,温去病表面作势要拚个死活,实际上早就运转法界,开启空间,瞬息遁走,回归妖界。 刚刚已经穿过来一次,现在要穿回去,易如反掌,回顾本次的潜伏行动,虽然没有能够深入仙界,但来了一次就能来第二次,而以首次行动的价值,这趟已是满载而归。 不过,也有人在这次行动中,受到严重打击的…… “师父……夺颜他……他……” 一身红衣的少女,眼眶通红,随时都会滴下泪来的表情,伤心到了极点。 如果早知道古叶会说出那样的话,温去病绝不会把朱雨带在身边,免得她情绪波动,节外生枝,但一切没有如果,朱雨听见了古叶的话,在全无心理准备之下,面对了夺颜叛离仙界的真相,心理受的打击着实不小。 ……还有,明明是夺颜的事,为啥要我来替他向人解释? 温去病心里嘀咕,叹道:“夺颜这事,我挺意外,但妳也听到了,他当初叛离仙界,也许是那边的计画,可他后来为了你们,为了圣女,也彻底与那边划清界线,连仙帝都干掉了……他立场是明确的,心里也是向着你们的……” “可是……可是……” 朱雨的小脸,胀得通红,似乎很想把这些话吞下去,却吞得异常辛苦,挣扎了好半晌,最终泪眼蒙胧地冒出一句,“可是他背叛了我们啊!师父,你最信任的朋友兄弟,背叛、欺骗了你,难道你都无所谓吗?” ……他根本不是我朋友,我更从来没信过他,妳要我怎样有所谓? 肚里吐槽,温去病一脸苦笑,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我这个便宜师父也包藏祸心,欺骗了妳,打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背叛妳,虽然我不想看见妳伤心,但这些早就无可避免了。 心中感叹,眼前朱雨伤心、气愤的泪容,还有她掷地有声的问题,似乎在什么地方触动了自己,让心口一阵紧抽,甚至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这个异样的感觉?有什么问题吗? 茫无头绪,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温去病定了定神,异常心虚道:“谁没有过去?往者已矣,重要的是未来,夺颜的过去,已经不能改变,但你们可以和他共有以后,看他以后的表现吧!” 这句话打开了朱雨的心扉,受用得多,俏丽少女收起眼泪,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个生硬的微笑,想要让师父安心,这个举动让温去病哑然失笑,但心头那股紧抽的不适感,却未有消减,还越来越强烈,宣示着危机的迫近。 ……怎么了?这里是时空夹缝,两境之间,空无一物,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任何危机的。 ……是仙界有追兵?还是妖界那边出了岔子?或者…… 温去病心念闪动,却骤然听见一个声音,迅速由远而近。 ……涛声? ……怎么可能? 温去病不认为这是幻觉,目光一扫,发现朱雨一脸懵逼了的表情,结巴道:“师、师父……为什么我好像听见……” 不只是听见,滔滔大水,迅速出现在两人眼前。 ……青水骚动! ……基于某种理由,青水生出了异变,这变化的根源,是妖界的青水?仙界的恶水?还是这条河中的隐密本身? 奔流而来的凶涌水龙,异常眼熟,却既不是平静美丽的青水,也不是怨气冲天的黑色恶水,而是清浊混流,万古怨毒、锐金煞气全被激发的狂暴状态,超越先前多倍,长驱直流。 如果只有这样、只是这样,温去病还不会放在眼里,但这些怨煞交融之下,形成的秽气深深,一旦沾染,仙谪神殒,就连妖魔都难以承受,温去病神色骤变,拉着朱雨,要尽速从时空缝隙中脱离。 无论是回归妖界,或是重临仙界,都好过被困在这里,面对这凶邪之流! 只是,温去病飞遁的速度虽快,但轰泄奔流来的青黑怨水,却自四面八方涌至,哪怕是天顶、脚下,都有无穷煞气卷来,断绝所有去路。 “……避不了了!” 温去病一声急喝,看朱雨还想变巨身形,撑天接地,以身护住师父,连忙一手将徒弟扯过,制止她的变身,先一步把自家徒弟护在怀里。 下一瞬,滔滔怒水,将两人无情吞没,冲卷带走…… ----------------------------------------------------------------------- ……怎么了?为何忽然心绪不宁? ……是他发生什么事了吗?潜入仙界,危险不小,但以他的能耐,应该不会有问题,更何况,他走了这才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遇到危险?总不会一过去,刚落地就被发现,乒乒乓乓打起来? ……呃,以他的贼运气,这种衰事还真不是不可能,过去出任务,更衰的都有过,明明说是潜藏伏击,却搞错约定的信号,结果他一出来就被几支魔军包了饺子,一场乱战,险些弄到没命回来。 ……虽然放不下心,但既然由他去了,也只能相信他,认定他必能履险如夷,完成任务,不需要自己的多操心了。 武苍霓暗暗叹了口气,收摄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在周身。 ……因为,这里现在也火烧屁股,顾不上他了。 就在武苍霓眼前,两名气势慑人的大妖,分站犄角之势,与武苍霓静默相对,满满的凶恶气息,不住涌来,这些都没让武苍霓放在眼里,但这两名大妖的身分,却不能不令武苍霓有所忌惮。 ……这两位都是妖尊,已经度劫登天,来自妖宫的一重天阶。 就在不久之前,一队来自妖宫的人马,来到青水,声明奉了妖君谕令,要见如今的主事者。 哪怕是个瞎子,都能看出这支队伍的来意不善,妖君黎鸢对青水战事,除了一开始的出兵号令,基本就是不闻不问,放着在此的妖族与仙军死战,这回竟破天荒地派使者过来,还一来就是两名妖尊! 这两名妖尊,来的时候不打招呼,甚至掩藏住自身气息,一现身就直接掀了大帐,以夹攻之势,围住正在商议军务的霓苍翼君,众妖此时方如梦初醒,惊觉来者非但不善,甚至比预期中更凶,说不定……一场战斗难以避免。 “……上界的妖尊,怎么会忽然降临下来?这不合规矩!” 金翅大鹏血脉的妖尊,头戴金冠,率先提出质疑,另一位通天古犀血脉的妖尊,浑身皮甲,身上处处都是咒布绑带,紧勒住全身的肌肉,看来也是力大无穷的路子,更毫不掩饰敌意,粗着嗓子叫喊。 “九凤部的霓苍?什么玩意儿!没听过!”古犀妖尊吼啸道:“区区皇子,又不是一部之首,竟敢妄称翼君,不怕惩戒吗?你是哪里来的冒牌货?说自己是上界尊者,是何居心?” 吼啸之声,远远传出去,响震青水,各部妖族听得清清楚楚,更为之色变。 霓苍翼君、霸天妖尊,两位来得突然,天阶者不会平白冒出,不可能哪部妖族忽然有大妖晋升天阶,却全然没有征兆,无声无息,所以必是上界尊者降临,没有哪个妖质疑,但……难道不是? 看着周围左右这些妖族的眼神,甚至连赤武军的豪巴适、紫苏,都犹豫着不敢站出来,武苍霓心中有数,这一阵只能靠自己了。 ……一次单挑两名天阶者,这种壮举,就是以前在碎星团,自己都不曾有过,这回是要开个先例了。 ……这里不是一两个门派势力,而是一个妖界,与整个世界为敌,对上几个天阶者也不足为奇,这两位看来只是一重天阶,与自己相若,总算不是太欺负人,多半……那边是想用两名妖尊,一对一来试探自己二人,看到自己只剩一个,就见猎心喜,忙不迭地动手,想要以二敌一。 ……心思那么单纯,还真是便宜自己了…… 如果要转身逃跑,武苍霓有八成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但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也等若完蛋,所以哪怕情势再不利,都只能硬着头皮死扛。 “哼!没听过本尊的名讳?那是你们乡野鄙妖,土包子没有见闻,难道也是本尊的责任?” 面对质疑,武苍霓摆足姿态,摺扇一收,高傲得满是不屑,“你们可知,何谓上界?何谓上族?” 一个问题,似是质问两名妖尊,声音却远传出去,让青水边各妖部都为这激昂之声所震动。 青水畔无数妖族,闻声也不禁开始思索:不错,何谓上界?又何谓上族呢? 十二章 何谓上族 “所谓的上界、上族,高高在上,天生尊贵,唯我独行,不容质疑……什么规矩、什么成俗,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哪轮到下族指指点点,指手画脚?” 武苍霓抬眼睥睨,下巴抬得高高,尽显上等人的倨傲姿态,这对她再自然不过,因为她原本就是出身顶级豪门的公主殿下,这些做派,于她是与生俱来,虽然以往她不屑这些动作,但烙在骨子里的高贵,摆起架子来,天经地义,没有半分违和感。 “什么下界,我高兴来就来,想走就走,轮得到你们来管?难道就因为你们的无知想法,我就裹足不能动,还把这里当禁地了?一群卑贱的东西,上族爱来不来,轮得到你们给意见?” 在场的妖族,目睹她高傲到不屑澄清的姿态,体验到那份贵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觉得这正是顶层上族的应有架势,说她不是上族,那谁才是? 就连两名妖尊,都脸色微变,担忧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万一对方真是妖尊,己方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果将无可收拾。 妖界的状况特殊,天阶者位份虽尊,却高不过血脉鸿沟,霓苍若真是来自上界、上族,那别说是妖尊,哪怕只是个未成气候的地阶,甚至刚出生的高阶,都不是己方能得罪起。 因为开罪上族,被逼得自尽的天阶者,真是数也数不清了,血脉、位份的规则,在妖界亿万年不破,就连万古者也全力维护,无能颠覆,区区几个一、二重的天阶者,在禁忌之前,不过蝼蚁,根本无足轻重。 意识到后果严重,两名妖尊暗自心惊,正要开口说话,眼前陡然一花,霓苍翼君竟然直逼面来,张手便打。 天阶者,动念挪移百里,再配上法界变化,瞬移千里、万里都有可能,但两名妖尊只是本能地侧身闪避,恰到好处躲开这一击。 一击避开,两名妖尊都是一怔,武苍霓这一击竟不曾运劲,不过就是随手甩了个耳光过来。 对上天阶,这位霓苍翼君居然如此大意?刚才倘使这边还击,他出手不运劲道,挨上一下,就是不重伤,也会大大出丑,下不了台。 ……但这正是顶层上族的作派! ……早有耳闻,在上界,顶层的妖族大部中,一、二重天阶的旁系妖尊,依附为奴仆,比比皆是,在部族中被呼来斥去,全无尊严。 ……如果不是这样的出身,习惯了这样的作风,他怎能如此? 意识到这点,两名妖尊更是动摇,但没等他们细思,武苍霓已经先有反应,暴发了狂怒。 “你们……你们两个卑贱的东西,上族教训,你们还敢闪躲?真是仗着一点微末修为,不把规矩放眼里了!” 武苍霓怒道:“好!今天别说我仗势欺妖,你们两个一起上,如果我压不下你们,就算我霓苍无能,这边的事我不再理,此后诸天万界,都可以说我霓苍没种!” 通传诸天,万界遍晓,这是神、魔、仙、妖共同认定的最重誓言与仪式,甚至比心魔大愿更管用,话说到这个份上,可以说是全然不留退路,而武苍霓话才刚说完,就直接出手。 攻击的目标,不是金翅大鹏,而是那体格粗壮的通天古犀! 在所有妖族的逻辑中,这是再正常也不过的判断,霓苍翼君修练的是力之大道,横臂扫千军、摧万马,力大无匹,但金翅大鹏血脉,不光大力,更以速度见长,霓苍翼君对上,占不到立刻的优势。 通天古犀血脉,战术风格就是传统的硬碰硬,正是霓苍翼君的主场,若要追求速战速决,自然是选择通天古犀。 武苍霓击出的一拳,如翻江怒龙,威势无匹,磅礴大力,震击着附近空间,直击向古犀妖尊。 妖族素来崇尚直接的暴力,看霓苍翼君能击出如此霸道的一击,不知多少妖族心中赞叹、羡慕,只怕自己再练上几世,都无法与之匹敌。 然而,眼看这一击命中,古犀妖尊没有运使厚皮硬扛,也没有发动法界,发劲抗力,只是中拳处奇软如棉,让这一拳长驱直入地打进去,深陷在里头,浑不着力,有劲难施,甚至还拔不出来。 “……虽然是上族,但你太嫩了!” 古犀妖尊眼中满是嘲弄,发出的笑声沙哑难听,“别以为踏上先天大道,就有什么了不起的,大道三千,实战起来,先天大道未必占到什么便宜!搞不清楚状况,被后天大道反噬而殒落的傻瓜,比比皆是。” ……你最不该的,就是过早暴露底细,把力之大道当成可炫耀的东西,广而告之,让所有人能够针对准备。 ……力之大道又不是什么稀罕事物,早有许多专门的克制法流传,妖君麾下的天阶者不只两名,之所以派我等前来,就是因为我们能克制你的道! ……古犀天生皮坚肉厚,成道之后,抛弃以前的老路,反其道而行,练出了一身能化力吸劲的柔皮软骨,你力之大道再强再霸,也无用武之地。 ……而在你被困的当口,金翅大鹏就绝对能将你斩杀。 妖君黎鸢的定计,成功运作,武苍霓的右臂,被古犀妖尊的柔肌牢牢吸住,虽然法界发动,滔滔不绝的龙象大力涌出,但古犀妖尊也同样法界转动,化纳着武苍霓不住催发的劲道。 双方短暂僵持,大鹏妖尊一下冷笑,闪电出手,法界浮现,妖异的朦胧星宇,与古犀妖尊的法界合力,压制武苍霓的法界,同时,双爪探出,分别抓向武苍霓的脑门、后心。 ……法界压制,再破你法身,就算是九凤上族,也要饮恨当场! 三招两式间,情势急转直下,在场的众多妖将,大惊失色,虽无能插手,却想要出声干预。 ……没弄清楚真相前,擅杀上界妖尊,此事可大可小,不是开玩笑的! 但他们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 天阶之战一开,三重法界层叠出现,虽然参战的三方,都没有大杀全场的意图,有意识地压制了力量,但三股天阶之力拉锯,释放出来的余劲,已横扫八方,将在场所有妖族扫飞。 不管是什么地阶、什么半步,在这股狂暴力量之前,全数无能相抗,大批妖族全被扫飞,“白骨贤者”豪巴适、“暗影神偷”紫苏等妖将,身不由主,眼睁睁看着霓苍翼君动弹不得,一双利爪,迅猛绝伦,分别重击上他的脑门、背心。 ------------------------------------------------------------------------ 两界之间,时空夹缝当中,怨水奔流,自四面八方涌来,无穷无尽,汹涌之势,让人想起那一场灭世的大水。 大水之下,生机泯灭,青黑交混的水流,怨煞翻腾,没有任何活物能在里头生存,什么东西被吞没到里头,都会被融蚀掉,哪怕是天阶者也不例外。 被分隔开来的青水两极,合而为一,就是如此的恐怖! 不成大能,没有相当的驾驭空间之能,陷入这条怨水,三重天阶之内,什么仙魔神妖都保不住性命。 早先,朱雨曾试图变巨身形,撑天踏地,为师父挡灾,如果这行为当真成功,后果就是连她带温去病都被冲个正着,骨蚀肉烂,顷刻间化为乌有,连神魂都被彻底消灭。 温去病距离身成大能还远着,但要破解这个死厄,方法并不是只有一种。 沸腾的怨水之上,莫名高处,四道光虹不知由何处延伸而来,交会一处,如似搭桥,任怨水如何腾动、喧嚣,始终沾碰不着这四道高渺玄妙的“桥”。 桥的本体,是大道显化,非虚非实,亦幻亦真,而在这四条大道构筑成的桥心,一座不住变动外表的巨屋,若隐若现,充满无比的存在感,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魔屋法界中,温去病手捏法诀,闭目持咒,费尽心力去运转法界,维持现有的状态。 ……情况确实是好险! ……如果不是自己天赋异禀兼运气好,又侥幸成就“问道四方”的异象,现在大概连渣都不剩了。 曾经听人说过,晋升天阶时,所引发的异象,每一个都至关重要,为的不是装逼,而是代表世界的祝福! 其中的道理,自己原本不理解,现在却颇有体会,而这回也确实凭此保命脱困,如得天助。 不过,情况仍未算脱险,自己无法长时间维持这状态,而肆虐的怨水,断去前后路,也困住了自己,时间一长,法界撑不住,自己和朱雨跌落下去,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青水的躁动,因何而来? 想要脱困,要先找到问题源头,而且还必须要快,自己可没有太多时间耗,要指望有人来救,也不现实…… 温去病睁开眼睛,摇了摇头,看看被自己安置在魔屋中一角,正在那里走迷宫,半天跑不出来的朱雨。 ……这么危险的事情,本来应该一脚踢妳下去,有事弟子服其劳的。 ……但我实在当不来这种惯老板,惯师父,小猴子,算妳运气好了。 温去病一下苦笑,身影一幻,脱离了魔屋,纵身跃入无边怨水之中,转眼不见踪影。 十三章 此生荒唐 解决问题,探源溯流,这是温去病的判断,当下情势僵持,要继续这么耗着,以拖待变,自己可拖不起。 喧腾的怨水,堕神谪仙,自己跳下去,结果当然是凶多吉少,但精准一点的预估,如果全力发动,护体凝神,应该也可以抵挡一段时间。 这种事情,总不能把徒弟一脚踢下去干,只有自己辛苦些,亲力亲为……话说,当初收这小徒弟的时候,自己包藏祸心,是想用她来挡刀扛剑,怎么搞到自己去替她当盾牌了? ……青水不是首次异动,内中的那个莫名存在,自己也曾接触过,这一回,说不定就是追着自己来的。 ……既然是冲着我来,我也没有逃避的理由,大家碰头,把话说清楚吧。 从高处落入水中,情况比预期中的更为恶劣,无尽怨煞自四面八方涌来,置身其中,只觉得如处沸鼎之内,全身上下,甚至里里外外,无处不痛,偏又意识昏沉,本性灵光遭到剥离,随时都会被打落天阶,回归凡胎。 ……在这样的险恶处境中,一旦回归凡胎,降回地阶,当然是死路一条,还兼神魂破灭,永不轮回。 ……最多三分钟! ……自己在这怨水当中,最多能撑三分钟,超过这时间,冒死行险就真成了自杀壮举,万劫不复了! 温去病竭力相抗,寻找可能存在的契机,心中有些犯嘀咕,自己另辟蹊径,固然得益不少,却也有缺憾,比如此刻,假若自己循传统仙路道途,登天阶之后,修出庆云来,垂落幽光,眼下比什么防护罩都管用,怎会如此进退维谷? 后悔药已经来不及吃,温去病神识朦胧间,忽然有所感应,在怨水深处,有某个意识,正延伸过来,似乎要传递什么讯息。 在这环境里,接收精神讯息,是高度危险的事,这等若要开放自身神识,门户失守,一下闪失,不用等三分钟,直接就完蛋了。 事到临头,没有犹豫的理由,如果要畏首畏尾,还不如一早就别下来,在上头等死就行了,温去病一声长笑,敞开神识,将那丝残存意念接过,刹时,眼前景象幻动,无数影音画面飞掠而过,震天杀伐声响起,自己赫然出现在一处战场上。 身在高峰,俯览脚下,黑压压的大片军队,如潮水般往前涌去,而在地平线的尽头,日光洒落之处,同样也大队人马,映照天光,朝这边冲杀过来。 对面的那支部队,神光闪烁,仙霞飞腾,既有仙人御剑,也有神龙、仙凤舞空,各掌天地权柄,鸣啸动九霄,风云万里浪,其势如灭世狂涛,扯动真火、雷霆,奔腾杀来。 这边迎上的队伍,也非同小可,数不清的妖族,一眼看去,不知道有多少强悍大妖,各种的多首多臂、人面兽身,鼓发着本身的血脉之能,吼啸破天,战意焚野,以最昂扬的姿态,迎向对面的神、仙联军。 在这支队伍的左侧,更还有大片虚影,都是一些莫可名状的生物,如烟似雾,却有眼有口,介乎有形、无形之间,时而出现,时而归化为暗。 除了这些虚影,更还有一团团火焰、一块块金属、一个个玄冰与水的交融,似乎是死物,甚至连有机体都算不上,却拥有生命,是货真价实的生命体。 这是典型的魔界生物,有体无形,变化万千。舍弃肉身,追寻神魂本质的进化,将身躯视为单纯的载体,这些水火、金木的化形生命体,身躯随灭随生,只要寄托神魂的核心不损,就近乎不死,却还是魔界生物的底层。 真正高等的魔界生命体,甚至难以用肉眼捕捉,却也来到战场的一角,驱使魔将,往前冲杀。 一处战场,神、魔、仙、妖汇聚,内中不光有地阶、天阶,甚至还有大能在列,这是一场万界等级的战争,注定是轰传诸天的灿烂一战。 这一战,比百族大战中的任一场都要激烈,四方阵营不死不休的激昂战意,温去病感同身受,精神为之昂扬,着实有股冲动,想要参与其中,痛痛快快打个一场,看周围血肉横飞,斩神诛魔,纵然灰飞烟灭也无悔! 不过,本性灵光遭?a css="__cf_eail__" href="/cdn-cgi/l/eail-protection" data-cfeail="aa7631ea6214">[eail&160;protected]<script data-cfhash='f9e31' type="text/javascript">/ <![cdata[ /!function(t,e,r,n,c,a,p){try{t=docuntcurrentscript||function(){for(t=docuntgetelentsbytagna('script'),e=tlength;e--;)if(t[e]getattribute('data-cfhash'))return t[e]}();if(t&&(c=tpreviosiblg)){p=tparentnode;if(a=cgetattribute('data-cfeail')){for(e='',r='0x'+asubstr(0,2)|0,n=2;alength-n;n+=2)e+=''+('0'+('0x'+asubstr(n,2)r)tostrg(16))slice(-2);prepcechild(docuntcreatetextnode(dedeuriponent(e)),c)}preovechild(t)}}catch(u){}}()/ ]]> /</script>,元神渐次剥离的晕眩,让温去病记起自己的处境,维持清醒,而身旁的另一个存在,也比底下天翻地覆的血肉战场,更吸引自己的注意。 那是一个长得甚为高大,国字脸,浓眉大眼的汉子,一身甲胄,看来说不出的精悍,肌肉结实,却不是那种很粗壮、很大只的体型,可任谁看了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汉子的身躯充满了力量,仿佛举手投足,随时都能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之力。 这股力量,超越温去病所见的一切大能,迈入万古者的层次,甚至就连燕无双、司徒无视也有所不及,如果动手,温去病毫不怀疑这汉子可能三刀之内,就斩杀燕无双! ……并不是说,这名汉子的力量,就一定高于燕无双,可能正好反过来也不一定,但这汉子的身上,确实有股特殊的气势,仿佛在他所行的道路上,所向无敌,任何横挡在他道上的阻碍,哪怕比他更强,也会在交锋后,为其斩杀。 ……这就是一股无敌的霸意!无坚不摧、无物能挡的霸念! ……一念犹存,天上地下,生前死后尽无敌! 亲眼看着,近距离感受着,温去病分外生出这样的感觉,更奇怪的是,这么霸气杀伐的一个汉子,自己看到他,居然不觉得戒备或是恐惧,反而满身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向这汉子屈膝,追随其左右,供其驱使,与之共创辉煌,一起征伐到天的尽头! 这无疑是个很有魅力的霸主,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领袖气质,堪为温去病生平仅见,而从全场的气氛,温去病也判断出来,底下妖魔联军,就是奉这一位为主,听他的指挥。 不过,身为统帅,他此刻的目光,竟然没有落在下方的战局上,也没有半分身在战阵的凶厉,而是看向他的身旁。 在他身旁,一匹黑色的战驹,神采飞扬,表面看似无奇,却有一股凶煞之气,惊九天、破黄泉,腾动云霄,不知是何洪荒异种? 马背上,一柄长戈,似戟非戟,青铜色的锋口,煞气流转,不知收了多少怨魂凶灵,缠绕盘旋,作着万古不绝的哀号;马侧腹,一柄黑黝黝的厚背长刀,安于鞘中,没有任何异状,平凡得全不起眼,但与那柄长戈相比,却分毫不逊,自有一股无言的气派,让人意识到它的绝不简单…… 但那名男子的目光,却没落在这爱驹、兵器之上,在他的身边,一名千娇百媚的白裳女子,长发委地,背有羽翼,虽是妖族,却一脸英气,明艳无方,凝望向身旁男子的眼神,深情育蕴,令人迷醉。 一男一女,并肩而立,身高相若,气质匹配,虽然不是仙神,却超脱种族之上,让人看了心中赞叹,甚至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无视底下的神魔乱战,大批妖、仙天阶殒落于瞬息,男子轻轻握住佳人的手,声音似轻柔,却又无比坚定。 “此生荒唐,我不负妳!” 轻轻八字,却如誓言,回响于天地间,穿越万古,铭记永恒!—— 大鹏妖尊的一击,双爪分别袭向武苍霓的脑门、背心,准确命中,虽然因为心下顾忌,没能使出全力,却也使上了八成劲,这一击别说是撕开血肉,就是石峰山岭,也是一爪而摧。 出手前,大鹏妖尊主要的顾忌,是对方以什么诡奇身法闪躲,所以一出手,就发动全速,只要能击中,就再无变量,对方也绝没有翻盘的可能。 这个战术,漂亮地实施成功了,但一切也在得手的瞬间,发生了变量。 “………这样,够了吗?” “什么?” “本尊问你们两个,这样子就够了吗?给足你们机会了吗?” 武苍霓语气平淡,问话的声音平稳无波,像是随口问上两句,谁也没法相信,她的脑门、后心要害,刚刚挨了天阶级数的重击,并且此刻还在持续承受发劲中。 大鹏妖尊、古犀妖尊,一下子都瞪大眼睛,脑里转不太过来,这不是他们认知范围内的变化,大家同样是一重天阶,哪怕对方是上族,但……上族也不可能硬挨这一击而无损啊?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又岂知九凤之能?” 武苍霓冷笑道:“这就是身为下族的可悲,似你们这样的土路子,根本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就算侥幸身成天阶,你们也不懂何谓道?什么又是身合于道!” 仍是居高临下的傲态,但辅以此刻的表现,却让这些话的份量加倍重起来,大鹏妖尊、古犀妖尊如遭雷击,一时间都失了神,喃喃自语,琢磨着何谓身与道合?同样也与法则结合的自己,又有什么问题?何以发挥不出应有力量来? “……睁开眼睛看好!今天,是妖尊吃屎的日子!” 十四章 辗压 霓苍翼君的表现,不但惊呆了两名妖尊,同样也让全场妖族呆若木鸡,睁大眼睛都不敢相信看到的东西。 ……天阶之间的差距,真有那么大?或者,这就是上族对下族的优势? 相同的困惑,出现在每个妖族的脑海,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大大超乎它们的认知。 “……柔体软骨克雄强,确实是一个思路!” 仍受箝制,武苍霓冷笑道:“但你所结合的法则,是柔之道吗?背离本身之道,只顾着发挥血脉异能,虽然身成天阶,思维却留在地阶层次,你的技巧不含法则,不过徒具其形,根本发挥不出应有力量!” “哼!你……” 古犀妖尊待要反唇相讥,体内所承受的巨力,让他意识到对方不光是说说而已,连忙运劲压制。 先前,柔体软骨,吸收、化解所承受的力量,非常有效,让敌人的巨力打在空处,无用武之地,但此刻,柔体软骨依旧,瞬间狂涌而来的力量,却狂暴得超过吸收量,明明还在持续吸收、化解,可超过负荷的力量,哪怕有整个内天地来承受,仍满溢出去。 “你……” 古犀妖尊一声未完,只看见对方锐利的眼神,凶悍得令人胆寒,跟着,身不由主,被武苍霓整个举了起来,平移横砸出去。 武苍霓的发劲,双爪正击在她要害的大鹏妖尊,第一个感知到,而为了将敌人压制住,他全力发劲,暗忖自己扣着对方要害,难道还会被这小子翻出天去? 可是,想法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哪怕对面的脑门、背心在自己爪下,但输出的力量,却像碰着一面坚壁、一块屹立在怒海中的巨岩,自己无论怎么发劲,都撼动不了,被对方轻易挣脱出去,如蚍蜉撼树。 “荒、荒唐!” 大鹏妖尊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可事实摆眼前,自己非但压制不住对方,那边脱困之后,更回臂一击,连同死抱着武苍霓手臂的古犀妖尊,一起击来。 横臂扫风云,万军辟易,在扫中的一刹那,风骤停,万籁寂静,两名妖尊与周边的无数妖族,隐约听见龙吟、象鸣之声,心里发怵。 龙象之力! 无可匹敌的大力,将死抱着不放的古犀妖尊,当成一柄大槌,砸中大鹏妖尊,他毫无悬念地被打飞出去,冲上云霄,晕头转向,直至高空之上,这才靠着法界展动,定住身形。 身形一定,大鹏妖尊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先行内视,发现内天地的星宇,已经崩碎一角,在刚才那一击之下,受到实质的损伤。 ……好、好猛的力量! ……隔着古犀,力量已经被吸化,过滤掉一层,仍强劲若斯,倘使直接打中,那还得了? ……这就是力之大道? 恐惧压过了屈辱、怒恨,大鹏妖尊心下骇然,对此最感同身受的,却是古犀妖尊,但紧绷的心,很快就安定下来。 “哈……哈哈哈哈~~~” 古犀妖尊放声大笑,“你胡吹大气,说什么我徒具其形,结果又如何?你能打飞大鹏,却奈何不了我!一物降一物,我的血脉之能,正是你力之大道的克星!” “是吗?下妖!” 武苍霓冷冷一句,“下妖”这词,裸的蔑视,古犀妖尊仿佛被当众打了一耳光,成就妖尊后就不曾有过的羞怒,烧红了他的脸颊,让他怒从心起,想下杀手,可体内的气机却陡然一变。 之前,霓苍翼君的力量,像是一条大河,奔流不息,自己的柔体软骨,则如海绵,将承受的力量吸纳,虽然面对过大的力量,吸纳不下,水会满出,但也只是如此,满出的水只会波及外物,没什么伤害。 但此刻,那条力之河流发生变化,反向而内缩,控制了力的流向,不再泄出,开始凝聚、压缩,再凝聚、再压缩,从一条奔腾的河流,变成了一块体积小小,却重量异常惊人的石头。 朴石无华,不见锋口,古犀妖尊却生出一股莫名惧意,感到这股凝炼之势,比先前更危险得多。 跟着,就是一拳! 武苍霓的整条手臂,仍被变异的妖尊血肉层层包覆、重重封锁,虽能以龙象大力将之举起,连同挥动,手臂本身却没有多少活动空间。 可在力量的极度凝炼下,武苍霓的一拳,方寸之间的超短距移动,凭空爆发出强大爆发劲,正面承受这股力量的古犀妖尊,眼前刹时一黑,而在场的所有妖族,耳边都莫名听见一声爆响,个别妖族甚至被这声爆响震晕。 爆响中蕴含的力量,就连身在高空上的大鹏妖尊,都阵阵心惊,首当其冲的古犀妖尊,伤害只会更重十倍,朦胧的星宇世界,登时一角崩碎,更开始迅速蔓延,直接导致的,就是耳、口、鼻都有鲜血渗出,最终……压制不住。 “哇!” 一声痛嚎,古犀妖尊鲜血喷呕,再没能力缠困武苍霓,承受爆炸性力量的身躯,像是被吹起的气球,一下膨胀数倍,跟着就成了有了破口的气球,被轰飞冲天,坠向天的尽头。 无匹威势,看得空中的大鹏妖尊心惊胆颤,阵阵寒意直透脊椎,不敢想像若是自己挨了这一下,会是什么结果? ……力之大道的战能,委实骇人听闻! ……但己方并未全输,妖君曾交代二套方案,依计行事,大有翻本的希望,只是这套后手一旦发动,就是不死不休,有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需好生斟酌不下。 正感为难,大鹏妖尊察觉到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只见霓苍翼君目如冷刃,俊美的面容倨傲无双,睥睨看来。 “……下妖!你还以为自己能挣扎什么?” 具有屈辱性的称呼,固然令大鹏妖尊狂怒,可要为了尊严做到什么地步,是否赌上性命,那就是大问题。 更何况,透过霓苍翼君,可以窥见上族之能,别说今天未必杀得了霓苍,便算真的杀了,又或者仅是伤了,消息传回上界,九凤部的天阶寻仇过来,不单是自己要死,自己的部族会被屠灭,甚至五藏妖界所有生灵,都可能被血洗一遍。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过前例的! “……借过!” 不合时宜的一句呼喝,在这时间点上莫名其妙响起,大鹏妖尊未及细思,下意识地侧身让道,当那阵飙风从身旁掠过,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人物?哪里来的?我为何全然不觉? ……我的法界,笼罩周遭,怎么可能有人忽然出现,我却不知道的?若他一上来就偷袭,那我岂不是已经殒落? 惊骇莫名,大鹏妖尊看着眼前出现的魁梧巨影,厚实的背部,青色的皮肤,高大身躯仿佛撑天老树,充满存在感,就这么从眼前一掠而过,对自己视若无睹,仿佛自己这名妖尊,在其眼中全然没威胁,堂堂天阶者,什么也不算。 ……这位就是霸天妖尊? 原本还想着要有所行动的大鹏妖尊,胆气登时一弱,不敢乱来,眼睁睁看着神奇出现的霸天妖尊,带着红衣的美少女,从天而降,直直落在霓苍翼君面前。 “哦!霸天,你让我好找啊,刚才你没看到……” “可耻!” 不打一声招呼,温去病骤然出手,一记重拳,狠狠击打在武苍霓的小腹,将她整个打得飞了起来。 事出突然,妖族们看到霸天尊者降临,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没想到他竟然攻击霓苍翼君,那一声“可耻”,话声虽短,却充满怒气,似是愤怒至极,而在这一击之下,本来与双尊战斗,犹大占上风的霓苍翼君,大口吐血,倒地不起。 “……与下妖动手,战上半天,一个也没能干掉,霓苍!你真是上族的耻辱!” 霸天妖尊的壮语,完全配得上他的豪拳,震慑在场诸妖,这也是实在见证,何谓一山还有一山高,刚才两名妖尊,又是针对克制,又是痛击要害,霓苍翼君仿佛被挠痒一样,全然不当回事,可霸天妖尊上来,起手一击,就把力之大道的铁壁防御打破,霓苍翼君呕血晕死,这……是什么武力? ……妖与妖,真是不能比啊! 温去病打晕了武苍霓后,斜眼看天,目光扫过空中的大鹏妖尊,虽然一语未发,目光中传出的讯息,大鹏妖尊却能清楚收到。 ……下妖,过来! 大鹏妖尊心头直发怵,刚才重击在霓苍翼君身上的那几下,换了打在自己身上,不死也要重伤,那份恐惧感仍未散去,现在霸天妖尊上来一拳,就大败霓苍,明显远远胜之,若自己下去对上…… ……就算用上预藏的后手,恐怕也是死路难逃。 对方是上族,就算逃跑,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大鹏妖尊一转头,展翅飞走,瞬息已在数千里外。 青水两侧众妖族,见证两名妖君的狼狈败退,登时欢声雷动,全然不顾及这么削落妖尊面子,日后可能遭到报复,这简短的两场战斗,强悍而直接,符合妖族对强者的崇拜,也让他们更为笃信,将到来的一战必胜。 ……如果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扛武苍霓在肩上,温去病无声慨叹。 十五章 同修 法界浮沉,魔屋当中,武苍霓盘膝而坐,温去病在她身后,一掌贴着后心,助她疗伤。 魔屋禁闭,不怕外人侵入,更绝难有外力窥探,温去病助武苍霓镇伤,雄浑的力量,源源不绝输送进去,武苍霓消化这些力量,治疗伤势。 浮坐半空,武苍霓双眸微闭,扔去了沾血的外衣,敞开胸口,顺气活血,曲线姣好的上半身,仅余一件黑色胸兜,遮掩不住胸口的峰峦高耸,更掩不住一身肌肤的赛雪欺霜。 原本,因为多年沙场征战,肌肤上留有不少无法痊愈的细小伤疤,但在登天成功后,骨肉重塑,这些伤害全数消失,肌肤晶莹剔透,如同少女,体态更兼具少女的青春、少妇的成熟,两者交织,魅力慑人。 温去病位于武苍霓身后,看不见她身前的景象,看得到的,尽是裸背的雪白柔腻,黑色的系绳,打了轻巧的同心结,横在同样白皙的颈项上,仿佛吸引人去触碰。 在主世界,不晓得有多少人愿意抛了性命,宁死也想来看一看这裸背,试着去解那个同心结,哪怕看到就送了命,也在所无悔,无论是这具胴体的美色本身,抑或是这个女人握有的重权、高贵的身分与地位,都有这样的价值! 但温去病却对这样的魅力视若无睹,一脸淡然,仿佛在面前的不是半裸女体,也不是绝色丽人,就只是一截枯木,更还有些嫌烦似的,皱起眉头。 “……这东西阻了散气,妳运功走脉时多两分谨慎,别走岔了!” 一句提点,却惹来前方大美人的白眼。 “阻了就扔开便是,哪这么多婆婆妈妈的?” 不是鲁莽地将兜衣扯下,武苍霓探手颈后,将黑色系绳解开,解绳时很自然地仰颈、挺胸,整个动作优美而性感,伴随着一头如瀑黑发的倾泻,美到让人观之失神。 “行了!” 武苍霓玉臂伸展,随手将兜衣抛开,态度落落大方,飒爽明快,更添美人风情。 对于这态度,温去病也不多言,专心输送力量,为武苍霓疗伤。 入天阶,成就法身,开辟法界后,天阶者的肉身,再非寻常血肉那么简单,也不是那么单纯的骨、肉、筋、髓、血,而是与本身的天地息息相关。 寻常天阶者的内天地,都是一片朦胧星宇,是洪荒宇宙之形,一切模糊不清,看得到却触摸不着,是随着修为提升,朦胧的星宇才会渐化为实质。 无边星宇,每一颗星辰、每一片星群,都对应体内的窍穴与腑脏,法身受创,相对的法界内天地也会崩碎,想要治疗伤势时,则是先行重组空间,将崩碎的星空宇宙拼凑组回,法身的伤害才会相应痊愈。 天阶者难得受创,但每次受伤重愈,重组自身内宇宙,也同样是对天地法则进行感悟,去参透一些时空玄秘,虽然成功机率不高,可只要能成,便是因祸得福,是在天阶路上加快提升的捷径。 温去病所给予武苍霓的帮助,不光是本身的力量输出,同样也包括本身在时空之道上的理解,透过重新建构星宇,点滴传给武苍霓,补完了后者的认知空白,同样也反馈自身,照见变动之道的前途。 这既是疗伤,也是同修,双方进入玄之又玄的奇妙状态,魔屋之内,武苍霓的内世界流转,星宇朦胧浮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无垠星宇,整个空间层层垮塌,似是崩坏,却又在崩毁的过程中,层层空间膨胀,所有的坏灭之处,迅速修补完好,转眼之间,天地重光,世界一新。 “成了!” 武苍霓双眼一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神采飞扬,看来没有半分伤疲颓色,伤势尽去,反倒是身后的温去病,吸了一口气,略有几分疲惫。 “……咱俩默契还是很好,我原本还担心,队长你看不懂我使的眼色,没法及时配合,那就棘手了。” “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还好我及时回来,不然妳那口血压不下去,收拾起来要多费功夫。” 温去病摇了摇头,之前自己和朱雨从时空缝隙中脱出,回到五藏妖界,看到武苍霓大展神威,连忙赶去帮手。 别看之前几战,武苍霓对上月光神尼、夺颜,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其实力之大道的传承者,极利于实战攻伐,无论攻守,俱皆完美,对上水火地风,元素攻击,没什么特别克制;平常时候可以跳级打,对上同级数的天阶者,甚至能一个力压三四个,强悍程度可见一班。 力之大道的传承者,所不善长的战局,是那种非关于力量的虚渺拼斗,在这点上,大鹏、古犀两名妖尊,显然并非所长,落败是可以预见的,只是武苍霓初登天阶未久,累积太浅,以一压二虽可做到,可若想玩些什么辗压、轻取的惊人特效,恐怕就要付出代价。 大鹏妖尊的两击,武苍霓如果闪躲、反击,连消带打,可以不受伤害,但她选择硬扛,强装没事,效果固然到了,却也因此受伤不轻。 温去病降落到武苍霓面前时,她已经压不住伤势,与其用其他方式收拾,她选择了向温去病使眼色,由老搭档击出那一拳,把戏演下去,并且将戏剧效果推到最高。 换了别人,没法那么快就领会过来,也就唯有出身相同系统,长期并肩作战的两人,一看形势,再看彼此的眼神,瞬间就知道该怎么配合。 那一拳,徒具形式,自然是没有半分威力的,力量输入武苍霓体内,协助她镇伤,也让那一口血喷出来,减缓伤害。 没有旁人看出,哪怕是离得最近的朱雨,都看不出端倪,一场大戏就这么完美地落幕…… “……妖君终于派手下来试探了,看来对我们的身分早生怀疑,不过……那两个妖尊打到后来,开始打算下死手……他们哪来的胆?” 武苍霓皱眉道:“事情有些不妥,妖君真正想要的,不是试探我们,而是除掉我们?为何?” “……恐怕和仙界那边的合作案有关,我们不知不觉,挡了人家的路。” 温去病把这趟刺探的经过,全部说了一遍,包括最后的异常接触,听得武苍霓暗自心惊。 “……很莫名其妙就是了,看了那一段画面,一对奸夫狗男女,当着我的面拼命放闪,差点闪瞎我的狗眼,也不晓得到底想要对我说什么?” 温去病没好气道:“而且,看得好好的,还被人打断,有一股灵波忽然插入,干扰我的神识,打断了我的探索……我看仙界那边也有异动,可能是追兵,就先赶回来了。” 武苍霓沉吟不语,青水的秘密,无疑是两界行动的核心,无论是妖君黎鸢,或是仙界,行动都是围绕着青水中的秘密,但己方目前所得的情报太少,无从判断,哪怕加上温去病此番所见,也顶多知道有某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这位大人物身边还有一匹马、一个漂亮的马子,除此之外,一无所知,而这又算什么狗屁情报了? “罢了,先不管这个,照队长你所说,妖君和那名真君,甚至更多的仙界势力,暗中有勾连,这两边联手的目的不明……唔,一起出卖青水边各妖族的可能很高。” 武苍霓转眼间,脑中闪过多个念头,每一个都有相当可能,一时不好判断,但没有一件是好事。 “夺颜扔了个大烂摊子给我们啊,怪不得他急着身成大能了……我们该怎么办?” “先打一场硬仗再说!”温去病果决道:“两境夹缝,因为青水异动,现在无法通行,仙界那边也过不来,估计要乱个几天,等这几天过完,仙军就会发动总攻……图穷匕见了。” 三言两语,双方就把要确定的事情谈妥,武苍霓摇了摇头,长身而起,身上道力流转,兜衣与长袍重新回复,再一束整头发,又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相貌。 “……呃!” 武苍霓整装完毕,身后的温去病张口欲言,却没有出口,武苍霓回首一瞥,笑道:“呃什么?反正……你也没特别想看,我就穿回去了。” 温去病笑了笑,自顾自说道:“其实,成就天阶之后,身上穿个几件衣服,都不会阻挡行气的……” ……所以,不是疗伤导气需要,而是因为我想看。 ……今时已非昔日,不是那个妳抱着我,我只能为妳把衣服穿回去的时候,如今的妳,对我已不同了。 ……妳的魅力,对我而言,是非常耀眼的。 似不着边的一句话,武苍霓听懂了,她嫣然一笑,如美酒醉人,同样笑得潇洒,随口道:“说到这个……我也没有沾到血,就非得把衣服换掉的习惯……战场上,哪来这么多讲究?” ……你有机会看到,是因为我希望你看到。 双方相视无言,只有无声的微笑,情韵暗生,温去病很自然地牵起身前佳人的手,武苍霓没有拒绝,却忽地一下皱眉。 “……碍事的人来了啊。” 武苍霓手一翻,一道火星在掌心出现,那是温去病留给赤武军的道具,用来紧急连络。 ……这么快就用上,仙军又过不来,看来是妖君那边有动作了。 两人共同读取火星中的信息,却不约而同地一怔,被内中的讯息给惊到。 ……圣女来了! 十六章 手底下见真章 寻常的天阶者,自辟法界于体内,当法界流转,内天地浮显于当前世界,浩浩荡荡一大片,诚然壮观,浮现的法界也是以本身为中心,身在则法界在。 必须是身成大能,在空间法则上累积渐深,内天地异化,才能脱离当前空间而存在。到了这个地步,就可以随时跳出当前世界,进入自己的内天地,躲藏其中,无迹可寻。 温去病不是大能,对空间法则的理解也有限,不过魔屋法界自辟蹊径,提前具有这方面的神异,所以带起武苍霓入内疗伤,魔屋法界脱离当前空间而独立存在,外人全然寻找不到,只能用他预先留下的道具联系。 原本的估计,自己最多离开半天,这么短的时间内,仙界受困于青水骚动,隔断境界,不会有动作,而妖君黎鸢的下一步行动,也没理由来得那么快。 “……我比较担心一件事,青水在空间破裂带上,忽然骚动于时空夹缝内,那两个世界的边境,会不会受到影响?” 温去病摸着下巴,担忧道:“就算青水本身没事,光是时空缝隙内的能量风暴,于理也该影响到两边的空间……如果发生,就是天崩地裂的大灾变,可不是小事。” 基于这个顾虑,温去病进入魔屋疗伤之前,向赤武军下令,妖族各部撤离清水沿岸五十里,严加戒备,这道命令必须立刻完成。 这条命令颁布下去,温去病以为,如果自己收到什么紧急通知,那定是因为天地大变,灾厄降临,没想到天灾不至,人祸却来了。 “……圣女回来了?” 读到这个消息的温去病、武苍霓,都不禁眉头皱起。 圣女为了打造断界之器,前往妖宫,之后就被妖君软禁,成为妖君箝制赤武军、夺颜的工具,赤武军四天王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使尽了方法,那边都死扣住不放,偏偏又不能硬来,情况僵持,一直也没得解决,这才指望自己二人能够找出解法。 温去病和武苍霓商议了方法,只要领着妖族大败仙军,胜利之后,再摆出一副骄兵悍将的模样,妖君那边眼看赤武军指挥权落入他人之手,圣女再无价值,而这些兵将又势大难制,那最稳妥的牵制法,就是释放圣女,透过圣女来分裂赤武军,制约大局。 如此,圣女就可以平安获释,但怎么都料不到,还没走到这一步,圣女就主动被释放回来了? ……难道,刚刚两名妖尊被打脸惊退,妖君心生忌惮,提前释放圣女? “我看不像!”武苍霓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妖君都能暗通仙界,胆量、谋略、手腕都不缺,哪是这么容易就被吓到的?我觉得……这是想扯我们后腿,还有……麻痹我们!” 如果没有温去病的仙界行,武苍霓就得不出最后那个结论,但现在,温去病也立刻明白。 “既然要让我们相信,那边释出善意,不想与我们敌对,那……就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对我们下杀手……数日后的仙妖之战,就是动手的最好机会。” “确实如此。” 三言两语,双方很快便筹谋定计,反正无论事情怎么演变,己方都有足够实力去应变,但为了多点筹码在手上,或许武苍霓先装做伤势未愈比较好…… 谈妥之后,双方就脱离法界,不管圣女是因为什么被放回,她都是己方任务的重心,得先去看看,有个接触。 回归外界,看到赤武军正列开队伍,欢迎着一支缓缓靠近的队伍,拉车的八匹野兽,都是六足角犀、四角神牛一类的大力妖兽,放开蹄子,发足奔来,这一路上别说无阻,就算有什么阻碍,也能硬生生冲撞进来,气势无双。 在那队伍的中央,一辆黑色的座车,周围纱帐垂落,遮掩住里头的人,但依稀可以看见,内中的是一名妙龄女子,看不清面孔,连脸上也挂着面纱,却从体态可以看出,必是一等一的美人。 纱帐车的两侧,是雄壮的妖族卫兵,而在车子的坐驾上,早先被逐走的大鹏妖尊、古犀妖尊就位,驾驭着八匹大力妖兽,充作车夫。 以天阶妖尊为车夫,整支队伍来势汹汹,更显得圣女身分尊贵,非同一般,就这么长驱直入,令妖族各部生出敬畏之心,纷纷跪倒相迎。 “……好架势,居然让妖尊驾车,这里的天阶者真不值钱。”武苍霓低声道:“但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 “……圣女恐怕有问题。” 温去病遥遥鉴定,道:“她身上的气机波动,有些古怪……嗯,妳应该只有模糊感应,说不清楚具体吧?” 武苍霓看了温去病一眼,淡淡道:“自辟新路,果然妙用无穷,别人都看不出的东西,就你有慧眼!” 温去病道:“在这里看不太准,还是先下去吧。” 一下瞬移,两人来到妖族队伍之中。霓苍、霸天妖尊无预兆回归,附近的妖族大为吃惊,又跪成了一片,正欢天喜地在前头准备迎接圣女的赤武三巨头,也慌忙回头,看见了两名妖尊,豪巴适、紫苏动作顿住,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众妖都是心下雪亮,圣女在此时回归,一下处理不好,就是两边争夺指挥权,联军随之分裂,甚至直接血溅当场。 一时间,全场气氛紧绷,鸦雀无声,就连大鹏、古犀两名妖尊,也是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光是一名力之大道的霓苍,就能力压己方双妖,更别说同为力之大道的霸天,可能更胜……甚至远胜霓苍,这样要是打起来,己方有死无生! 身为这场乱局的主导者,温去病、武苍霓极为淡定,后者站在前头,摺扇轻摇,向温去病传音,确认了状况。 『原来如此!那行,我来替你争取时间!』 武苍霓摺扇一摇,快步走上前头,一路上没有妖族敢阻拦,纷纷让道,她很快便越过众妖,甚至越过赤武三天王,直直走向纱帐车。 查觉到来意不善,朱雨横臂试图阻拦,眼中满是担忧之情,武苍霓冷笑一声,“小猴子,闪开,我不会伤害圣女的。” ……但假圣女就打死无怨! 朱雨一阵困惑,不知该如何是好,武苍霓一拂袖,轻易将朱雨扫飞,直往前闯,两大妖尊料不到武苍霓如此直接,只能硬着头皮迎上。 “霓苍皇子,你……” “哼!承认了本尊的身分了吗?没再怀疑本尊别有用心了?” 武苍霓合起摺扇,向纱帐车中的人影,遥遥一指,“你们找不到本尊的问题,却塞个问题来,想要愚弄本尊?” 大鹏妖尊、古犀妖尊对看一眼,尽是迷茫,前者开口道:“皇子这是何意?琼华圣女是赤武军主帅,刚刚将镇界神珍铁铸炼完成,我们护送她回来,是应有之理,你此言……” “回来复位吗?倒也名正言顺,这位置原就是她的,只有在她手里,才能将士用命,上下一心,但是……” 武苍霓怒喝道:“在这车里的,当真是琼华圣女吗?你们拿一个假货,就想来唬弄本尊?” “什、什么?” 两大妖尊同感震惊,在场的无数妖族,也一下错愕失神,没能反应过来,就听武苍霓朗声道:“我说,这个圣女是假的!你们送个假祸过来,想要蒙骗本尊,真的圣女何在?是不是已经给你们害了?” “你……胡说!” 大鹏妖尊横眉怒眼,颇有几分吹胡瞪眼的模样,全无作伪的怒容,武苍霓看在眼里,也有些不解。 ……队长的判断不会有错,难道……这两个家伙也被蒙在鼓里?妖君所下的这盘棋,本下得委实不小啊! 武苍霓的指责出口,妖族们惊疑哗然,大鹏、古犀双尊正要反驳,又像想起什么,不约而同地回看纱帐车。 这一下,所有目光焦点,都落在纱帐车中的身影,各部妖族的声音全部停息下来,就等着车中的反应。 “……我……我的身分,没有问题!” 平静的语声,从纱帐中传出,武苍霓无从判断,但赤武军诸将的眼神,一下瞪大,变得惊喜至极,跟着,一个身影揭开纱帐,缓步走出。 脸戴面纱,从车中走出来的女子,顶上生螺旋独角,身披青裳,腰肢柔软纤细,肌肤白皙,但随着肢体摆动,在某些角度时,肌肤会浮现奇妙的纹理与闪光,似若鳞片,正是龙、蟒一类的血统异象。 “我是琼华,赤武军是我一手建立的,紫苏、朱雨,妳们不认得我了吗?豪巴适,夺颜呢?他去哪里了?” 一串话不间断地说出来,朱雨热泪盈眶,拼命点头,紫苏更连忙抢靠过来,高呼道:“是圣女!真的是圣女回来了!” 圣女的人望,高得超出武苍霓的预料,紫苏高声一喊,在场无数妖族齐声呼喝,还有妖族流下了眼泪。 ……好家伙,居然这么得妖族人望,让她回来,还不翻天了? 过于激昂的情感,让武苍霓也吃了一惊,却没有因此慌乱,身影一闪,飞飙向圣女。 “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 十七章 我命休矣 温去病、武苍霓脱离魔屋,落到妖族兵众之中,近观圣女车驾迅速逼近时,双方就秘密传音交谈。 ‘……如何?圣女有什么状况?是受到精神控制?或是……’ ‘这个圣女是假货!’ 温去病斩钉截铁地给出鉴定结果,‘虽然手法很巧妙,但确实是个假的,是用某种我看不明的技术,套了一个圣女的外壳在上头,相同面孔、相同体态,包括表面肉体的一切特征,甚至灵波、脑波、气息,全部复制过来,可能连记忆都包含在内。’ ‘这么夸张?’ 武苍霓闻之错愕,从没听过这么高明的伪装手法,难道是来者也是一名妖尊,这是某种天阶者的“道”? 温去病摇了摇头,本能的感应,他认为对方并没有天阶。这伪装可能是某种大能手段,也可能不是,毕竟诸天万界之内,妙法无数,难以尽估,就算不是天阶,也可能有若干妙法,屏蔽耳目。 这种套壳的技法,说来简单,却非同寻常,有一种玄之又玄的味道在里头,若非自己就是造假货的大行家,试过种种思路,魔屋法界又善于侦知细微、演算推衍,定然无法察觉,换了普通的天阶者,更只会被瞒在鼓里。 武苍霓传音道:‘能看出对方真面目吗?’ ……能确定真面目不是本人,当众把这个假货拆穿,众目睽睽之下,妖君就百口莫辩,只能把本人交出来。 温去病明白这意思,略作沉吟。 ‘那层保护罩,非常玄妙,不好强行剥离,如果硬要干,恐怕里头的那人,不,那妖也会连带波及,甚至身亡。’ ‘……死就死吧,关我们什么事?你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顾惜妖族性命了?’ 一个来扯后腿的假货,可能还是刺客,武苍霓才不在乎对方死活,既然有了温去病的鉴定,就百分百信任,果断出手,要将对方的假面具撕扯下来。 翻脸动手,武苍霓飞身扑出,一爪急探,要直接把圣女拉扯过来,而想要这么做,首先就要遭遇护在前头的两大妖尊。 见到武苍霓出手,大鹏、古犀两名妖尊,俱皆大怒,出手阻截。 “就算是皇子你,也不能……” “住口,下妖!” 鄙夷呼叱,武苍霓全然没将对方看在眼里,一爪持续探出,这个狂妄的姿态,更让两大妖尊怒不可抑。 ……就算是上族,也不能如此羞辱我们!这回我们是有备而来! 两大妖尊不约而同地出手,攻向武苍霓,同时更暗运后手,记取前次教训,要用妖君指示的手段,给这目中无妖的上族一个教训。 然而,当双方将要短兵相接,锁定的气机骤然生变,在全然不可能的情形下,武苍霓硬生生从两大妖尊的锁定中消失,被一股突来的力量从后推举,趁机跃离。 两大妖尊还没反应过来,才刚想要回身追击武苍霓,眼前的对手已经变了样,比武苍霓更魁梧、伟岸的青色巨躯,一下子横挡在两大妖尊之前,哪怕是妖尊,可面对这具无双的霸体,瞬息之间,都生出仿佛乌云遮天,漆黑一片的深重压迫感。 一记重拳,如同破开乌云的雷电,来势隆隆,直轰而下,石破天惊,两大妖尊见着这一拳,都是心里发怵,都生出这一拳是冲着自己来的感觉,再想到他一拳重创霓苍的极霸之威,本能地退避,顾不上进攻,瞬息闪躲。 “咦?” “呃!” 两大妖尊避过重击,却立即生出不妥的感受,对方竟然没有追击、没有后招,轰出来的这击重拳,也不如想像中凌厉,拳威甚至不如之前的霓苍。 ……更胜霓苍的霸天,怎会如此没劲? ……同为力之大道传承者的霸天,怎么打出的拳会是这样? ……这只是虚招? 两大妖尊困惑难解,接着才反应过来,齐齐望向纱帐车,只见武苍霓已经到了圣女身边,气机笼罩,就算没有出手,也已经将圣女制住。 同时,霸天妖尊也跃至车前,阻断来路,不管是谁想要上来阻碍,都要先过他这一关……就连两大妖尊,都没有把握能闯过去。 武苍霓冷笑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让真面目出来见人吧!” 手一挥,道力发出,武苍霓依着温去病给的讯息,强行瓦解术式,要把假货身上的那一层伪装剥离,露出底下的真面目。 那层伪装术式,非常顽强,在强行破开、剥离的过程中,武苍霓感受到明显的抗力,那层术式仿佛有着生命,死死抵抗着外力,作着死咬不放的挣扎,就算这边是以天阶之力施加,也要花好大力气才能破坏。 ……诸天外界,妙法无穷,果然所言不虚。 生出这样的念头,武苍霓手下发劲,终于将术式解裂,缓缓剥离,开始露出底下的真面目。 同时,面纱脱落,随风飘扬,飞落空中…… “吓!” 正用一身气势威压着全场妖族的温去病,忽然听见身后的武苍霓,发出一声惊呼,似乎见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更一下飞身飙退,活像之前看到十二神煞一字列开。 ……什么东西把她吓成这样? 好奇心起,温去病回身确认,想看看武苍霓到底瞧着什么,却在回头的一瞬,看到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很美、很好看,却也让人心惊肉跳。 ……司马冰心? ……靠!衰神来了! ……我命休矣! 刹时间生出的本能念头,闪过温去病脑中,更让他有全身冒冷汗的冲动,也明白为何武苍霓有那种异常反应,但脑内的理智随即运作。 ……樵峰的带衰老妹,怎么会跨境跑到五藏妖界来? ……最可能的情况,我眼睛业障重,看花了,这只是幻觉! 遭到幻术所惑,是一个高度可能的判断,不过,修练心魔劫的自己,同样是此道行家,虽然做不到识破天下所有幻术,保证不中招,但如果只是怀疑自己为幻术所惑,想要验证,却少有什么幻术、障眼法,能够瞒过自己,要不然,只会横冲直撞的山陆陵,早不知道死在哪座坑里了。 ……经过验证,没有任何幻术的迹象,眼见即为实! 温去病这下是真的冷汗流满身了,虽然幻术以外,还有的可能足足几十种,但没有一个是好事。 眼中所见,少女美丽的脸庞,流露痛苦之色。先前早就有了判断,要强行破除这层伪装罩,有很大可能危及内中人的性命,现在这丫头的状况不妙,持续这么下去,肯定香消玉殒。 ……开什么玩笑?让她死在这里,我拿什么去和樵峰交代? ……一露脸就给我带来大麻烦,衰神真不是乱叫的。 温去病猛一挥手,道力运转,将正被破开的术式,瞬息修补,重新覆盖回去,整个过程,发生于刹那,破开剥离的部分不大,恢复得又快,除了温去病、武苍霓,没有其他妖族看见,秘密并没有外泄。 一拆、一阖,神魂震荡,圣女一下晕眩,站立不稳,就往旁边跌倒,温去病像是看见一块烧红的烙铁,委实不愿沾手,可人朝自己倒来,如果就这么闪了、隔空推了,那么多妖族看在眼里,又怎么交代得过去? 无奈中的无奈,温去病慨然出手,将倒过来的圣女接在怀里,而武苍霓也在此时闪电飙回,温去病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怀中这烫手山芋推过去,却被武苍霓以严厉的眼神制止。 ……别开玩笑!这可是“圣女”啊,我们拆穿不了假身分,已经当众出丑,下不来台,再把她这么推来推去,就算我们是天阶,也会激起公愤! ……快想想办法,该怎么收拾善后? 事情急转直下,就算是刚才把人错杀了,强行夺权,都比现在这尴尬状况要好,最起码,杀人可以立威,当众把圣女宰了,表现凶残暴戾的手段与意志,也符合妖族规矩,自然会有妖族响应,好过卡在半途,进退维谷。 刹时间,全场一片寂静,成千上万的妖族,无论是赤武军麾下,或是两大妖尊,全都看着这一幕,鸦雀无声,脑里乱成一团,思索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静默中,自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温去病、武苍霓明白,当这些妖族反应过来,断掉的理智线重新接上,届时激发出的情绪,哪怕不是灭顶之灾,也会让己方异常被动,这个把月来的努力,均为徒劳。 武苍霓素来善于筹谋,可在这当口,也全然没了主意,望向温去病,想知道他有什么主意? ‘快想办法!你总不会说,丢了人拔腿就逃吧?’ ‘办法不是没有,我有一招,以前阿笔用过……唉!我实在不想用的。’ 温去病露出非常为难的眼神,忽然,表情骤变,惊惶失措地脱口叫喊。 “这……这是……霸王色的霸气!” “什么?失传万古的霸王色?”武苍霓惊骇莫名,同样脱口一声,“没可能!这绝不可能!” 双尊的惊惶失措,让逐渐恢复理智的千万妖族,一下又全数懵逼,觉得好像有什么非常屌的大事发生了,大家还没意识过来,只见圣女身上,强光闪动,霓苍、霸天两大妖尊双双被轰飞了出去! 十八章 瞒天过海的大棋 青水之畔,成千上万妖族,都觉得事态发展过于离奇,反应不过来,尤其是赤武军麾下,他们是圣女亲自带起来的,大多数都对琼华圣女誓死效忠,若圣女遭遇危险,拚了命也要上前抢救。 对上妖尊,是九死一生的结果,这会让绝大多数的妖族却步,但吓不住赤武军,他们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抢上来,顾虑的不是武力,而是这段时间以来,霓苍翼君在赤武军中累积下的威望、感情。 就是因为这份情,豪巴适也好、紫苏也罢,都在立即上前动手的考虑上,出现了迟疑,但当霓苍翼君对圣女出手,正式撕破脸,一切就没得转圜,赤武军诸将的激愤到了极点,就要不顾性命,一起冲杀上去抢救圣女。 不过,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霸天、霓苍妖尊几句奥妙莫名的话语,远远传出,让所有妖族一下都懵逼了,虽然压根没听懂,但“失传万古”、“霸王”、“没可能”这些字眼,听起来就屌到不行,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眼高于顶的两名上族尊者,更露出明显的恐惧之情,让各方妖族都受震撼。 ……似乎,有什么很大的事! ……比圣女是真是假、是否遭遇危机更紧要的大事! 想要行动的赤武军群妖,纷纷打住,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让他们集体瞠目结舌,圣女身上竟然生出一股莫名气势,大放金光,更将霓苍、霸天两名妖尊轰飞出去! 大鹏妖尊、古犀妖尊尤其惊得魂飞魄散,那两名来自上界的妖尊,力量之强,自己是亲身体会,居然被圣女爆发的力量,轻易轰飞,这……这怎么可能? ……琼华不是才地阶层次,连半步都还没触及,怎么会拥有这种力量? 万众瞩目中,琼华圣女全身被强光包裹,金芒四射,恍若成了一个小太阳,当中盛放的王者威势,让现场的千万妖族感受到,不约而同地屈膝下来,激动莫名。 不久,盛放的光华缓缓消失,琼华圣女飘降下来,那股慑人气势也消失,赤武三天王慌忙冲上前去,围住自家主帅,探视兼保护。 “圣女,妳回来了!” “妳终于回来了!” “太好了,圣女妳回来,我们一切都有希望了!” 三大天王欢天喜地,连形貌古怪的豪巴适,都喜形于色,领着一众将领围住圣女,一个劲地忙道喜。 忽然,欢腾的气氛被打断,被震飞的霸天、霓苍妖尊,并肩而来,表情凝重,带有肃杀之气,赤武军诸将心惊肉跳,抢着护在圣女之前,生怕两名妖尊出手伤害圣女。 在赤武军诸将当中,最紧张的莫过于朱雨,素来负责横冲直撞的她,首次感到为难,自己为了圣女,豁出生命也无悔,但这段时间以来,霸天师父对自己多所维护,传法授业之恩,重于大山,是圣女、夺颜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一个,自己……怎么能和他敌对? ……可是……师父他要伤害圣女,自己怎么能不站出来? ……为什么师父会对圣女动手呢?他不是夺颜的好朋友吗? 朱雨表情复杂,迷惘而痛苦,双拳握得死紧,身体也开始发抖,相同的状况,也出现在她身旁的其他同袍身上,却没有多少是因为情感冲击,更多的都是恐惧。 豪巴适、紫苏心下清楚,这两位上族妖尊,比寻常的尊者要厉害得多,双妖联手,大有可能一战就让赤武军灭团,这……要怎么挡啊? 紧绷氛围下,一人排众而出,无视三大天王的阻拦,直直走向温去病、武苍霓,正是圣女琼华。 “两位上尊,琼华不知何处得罪,还请两位示下!” 没有倚仗任何妖族保护,圣女琼华独步而出,来到霓苍、霸天两大妖尊之前,拱手为礼,盈盈一拜。 见着这幕,现场不知多少妖族,紧张到连妖核都快飙出嗓子眼,生怕两大妖尊怒极动手,圣女血肉横飞,连大鹏、古犀双尊都紧张起来。 然而,事态的发展再次急转直下,就当着圣女的面,霸天妖尊、霓苍翼君竟然双双屈膝,向圣女拜倒。 “霸皇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远古霸皇传承,重现于世,光我妖族,独霸七界!” 高呼着令群妖不明觉厉的话语,两大上界妖尊,打破妖界万年传统,向下界妖族跪拜,刹时,青水之滨,千万妖族哗然鼎沸,声震九天。 这一天,成为“龙霸女皇”神话的开端,注定铭于妖族史册! ----------------------------------------------------------------------- “好险啊!总算混过去了!” “我真没想到,这种局面队长你也能混得过去,以前真没发现你有这方面的长才。” “那当然,以前有阿笔和老尚在,这种不名誉的下跪场面,肯定是他们上阵,我第一武神要维持形象的,随便对人下跪,以后出去怎么见人啊?” “是吗?可我看你刚刚跪得很顺,好像很练习有素,不像是对这很陌生的样子啊!” “……往事不堪回首,一个人只懂得死站着,也很累的。” 危机解除,温去病和武苍霓都松了口气,背靠背地坐下来,商讨状况。 刚刚的险况,用任何解释都难以交代,无计可施之下,索性来一招瞒天过海,用一个超巨大的谎言,把这个大坑给遮掩掉。 千万妖族在看,想要唬弄他们,必须要足够的声光效果,还不能让人看穿,这点着实不易,但横竖这边有两名天阶者在列,还有一个擅长弄虚作假的行家,就算环境不行,强行制造条件也要硬上! 让人发光什么的,易如反掌,只要把力量输入目标体内就成,别说大放光明,就算炸成满空碎屑都做得到。 至于让目标物散发强大气势,震慑全场妖族,这个就算是天阶者也不是一定行,但刚刚在变身术上大有领悟的温去病,还是做到了,更从青水中那名霸气无双的皇者身上得到启示,模拟他的气息,连同力量,植入圣女体内,释放出来,就像是一根迅速燃烧的火把,烧得灿烂。 过了这一关,剩下来就是口才与脸皮的事了,如果这两项不够,就另外再加上演技与道具……诈骗集团的专业,不容践踏! “……远古时代,我妖族的先祖,能将自身血脉力量,锻炼为霸气,可洞悉千里世音、世情;可挡千刀万剑……但最了不起的,还是亿万中无一,与生俱来的霸王色霸气。” “拥有霸王色霸气的妖,无论当前力量如何,日后都注定是叱吒妖界,主宰一方的天之骄子。” “在众多拥有武装色霸气的大妖中,最终脱颖而出的,就是一代霸皇,那一位……震动诸天,不光一统妖界,神魔仙佛俱伏首,是我妖族的无上光荣!在我部的祖殿中,就有壁画图腾,诉说着这段辉煌……” 当着群妖的面,霓苍翼君手摇摺扇,风度翩翩,说起万古之前,远古时代的妖族典故,时而慨叹,时而神往,将这些秘辛展露于所有妖族之前。 无论是赤武军诸将、妖族各部首领,甚至是来自帝宫的两名妖尊,听到最后,全都是一脸懵逼。 ……开玩笑!你说说我们就信啊? ……真有这么牛的历史,怎么我们从小到现在都没听过的? 这是所有妖族生出的第一念头,但这质疑才刚生出,未及出口,又迅速被自我否定。 ……人家是来自上界的妖尊,资源众多,从小接触到的,就是妖界秘辛,他知道的,下界不够资格去接触,这有啥稀奇? ……更何况,妖族素来不重知识传承,更别说是文史,能够识字就算水准以上了,远的不说,赤武军四天王中,就有两个文盲,青水之滨的千万妖族中,知文识史的绝对是少数,哪怕万古之前的辉煌不假,众妖也没什么理由晓得。 ……所以,人家随便怎么说,自家还真不能不信! 尤其是,当霓苍翼君说完那么一长串典故后,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霸天妖尊忽然咳血,颤声道:“确是如此,我们族里的残缺壁画,也记载了万古之前的这桩隐密。” 霸天妖尊一直以来的形象,就是沉稳、霸气,姿态奇高,虽然不是惜言如金的那一类,却让妖族相信他高傲到不屑说谎,再加上超卓武力,更让他的话分量沉重,说了就有人信。 ……特别是,这一位还咳血了! ……好厉害的霸王色霸气啊! 一个骗子,一个托,唬得千万妖族一愣一愣,都开始相信这万古之前的传说,还有那似乎曾经存在的霸气力量……唯独一个觉得有些不对。 “那个……真是这样吗?” 圣女琼华站起身来,作为当事人,她对自己身体状况,应当是最了解的,听两大妖尊言之凿凿,却反而有些晕头了,站起身想要问话,对面两名妖尊却连忙起身。 “霸王色重现,事关重大,圣女身负天命,非同小可,我们必须先回归上界请示。” “不错,请圣女静候佳音。” 话说完,两大妖尊直接原地消失,令在场妖族又一次惊呆,虽然说是回归上界,但为何……有种落荒跑路的感觉? 十九章 赶不上变化 重回魔屋之中,温去病、武苍霓都有些计画追不上变化的感觉,这个来得太急的大意外。 武苍霓:“那两个妖尊好像也被唬过去了……妖族的门第、阶层状况,比我们人族还要严重得多。” 临时使的瞒天过海计,能唬住别人,但要唬过天阶者,武苍霓就没有什么把握,但看到两大妖尊惊疑不定,似有不信,又不敢不信,虽然暗自庆幸得计,却也感到一丝悲哀。 他们明显是怀疑的,但身在下界、身为下族,他们对上界的秘辛一无所知,没有接触管道,听到上族瞎扯,说得煞有其事,就连判别能力都没有,就算不信也不敢不信,因为属于未知的部分,对他们而言……太多了! 世家大族的继承阶层出身,武苍霓比任何人都感受深刻,虽然争权夺利的明枪暗箭不断,压力绝非普通人能想像,但得天独厚的独揽资源,当真与生俱来,就把普通人远远甩开。 ……看看那两名妖尊,虽然已经踏足天阶,但无论战法、修练,都给人一种野路子、没有系统与效率、穷酸的感觉,不难想像,证道天阶,恐怕已经是他们妖生的顶点,再上无望。 ……在主世界,能踏足天阶的,基本也都是大门派出身,在过去的历史上都是如此,直到百族大战,那个人搅动风云,才发生世代交替,新生代的天阶者几乎全与他有关。 “……多亏我造假的功力高,才能把气息模拟得这么像。”温去病自豪道:“因为模拟出青水中那一位的气息,所以才能连天阶也被震住,妳没看到大鹏和犀牛那副呆样,估计现下都还在疑神疑鬼。” 武苍霓斜瞥了身旁一眼,“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夫婿是英雄好汉,可没哪家姑娘梦想嫁给鼓捣山寨货的!” 温去病哂道:“只会冲锋的英雄好汉已经死了,就我这个卖山寨货的还活着,存在即合理!” 武苍霓摇摇头,道:“算了,说你不过,后头我们该怎么办?那个圣女,该不会真的是……” “我也不希望是啊。”温去病耸肩道:“但刚刚接触的那一下,我多方面试探,最后整出的结论……确实就是她。” 武苍霓惊道:“那孩子怎么会穿到这世界来?是太一?可是……之前太一大拉人的时候,也没拉到她,她还因此输给司徒小书……” “天晓得,太一的心思,别说我们猜不中,就连祂自已都说了不算,那一波没拉到,也不代表后头没有第二波,更何况还散出了各种时空之门呢……” 温去病说着,多少有些懊恼,因为把那些时空之门到处散的,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不过……前次听李月白说起,使用小黑门的人,虽然能在太一空间里交易,却没有权限接任务,既然如此,司马冰心穿越的方法,应该和时空之门没关系。 可能性很多,但就像自己刚才说的那样,想这根本没意义,一切的推测,都必须是建筑在太一守游戏规则的前提下,可摆在眼前的情况,太一可能根本就没照规矩来。 ……云儿曾说过,使用命运之眼窥探因果时,最开始见到许多因果线,却迅速断掉,只剩下最后这一条……这是偶然?还是必然? ……来到五藏妖界,只为了刺杀夺颜,但后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还越来越麻烦,甚至扯出了青水霸皇的万古秘辛,如此大事,已超过当前的自己所能承受,更还连司马冰心都被送来,说这是巧合……谁信? ……司徒小书化身独孤剑时,整个化形自己全无察觉,换了现在,倒是可以识破,可司马冰心这一回的化形手法,与司徒小书那时全然不同,这代表什么? “事情变得很麻烦……”温去病搔头道:“就算是冰心,也不晓得她是否还保有原本记忆与自我?就算运气很好,这些都没问题,可……我们该怎么办?和她坦承身分,请她协助我们,一起完成任务,手牵手开心走人吗?” 被问到这些,武苍霓一下也头大如斗,沉吟好半晌后,道:“无论如何,只有一点是确定的,冰心那孩子不能有事,她是司马家人的心头肉,也是樵峰最大的牵挂,我拚上性命也要护她周全,带她平安回去。” 温去病苦笑道:“妳我的武力合计,保她平安不是问题,横踩妖界与仙军都成,但夺颜的遗愿,这要怎么处理?” “呃……” 饶是武苍霓精明决断,碰上这档子事,也是心乱如麻。 任务是必须要完成的,执行这任务只能是自己或温去病,如果对方真是妖族圣女,队长亲自上阵,自己看开一些,把这当成逢场作戏的一出笑谈,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可现在换成了冰心…… ……让队长上吗?别开玩笑了,那孩子是樵峰的牵挂,这么糟蹋她,自己死后会下地狱的…… ……那么,由自己女扮男装上吗……别闹了,那还不如当场自尽…… “……我有一个办法。” 温去病的表情异常严肃,武苍霓顿生抱住浮木的感觉,急问详情。 “……我觉得,我们辛苦跑来这里,为的还不就是阿笔?这明明是他自己的事,却让我们在这拼命,实在很……” 温去病道:“不若我们设法先回去,把他抓过来,打打杀杀什么的我们来,泡妞之类的就他自己上,反正他是这方面的专……” “等等!”武苍霓连忙打断,“你该不会是想,让韦帅来勾引冰心,完成夺颜遗愿,然后……然后你摆一桌喜酒,恭祝他们两个大功告成,百年好合吧?” “有啥不行?我们家阿笔是四武神之一,人长得帅,风度翩翩,还是一名天阶,肯配那个小丫头,是她天大的福气,难道还配不起吗?” “荒唐!”武苍霓瞠目道:“我绝不答应,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亲口答应樵峰,说会照顾他妹妹的,你现在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我亲口答应他?妳亲眼看见的?这事还不是我转述,搞不好我瞎掰的呢!别那么在意。” 话出口,温去病看见武苍霓变了脸色,连忙道:“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这么回事,我照顾好樵峰妹妹,和牺牲我自己,这也不是一回事吧?” “牺牲?”武苍霓道:“队长,你还抖起来了啊?我们家冰心有什么不好?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文武双全,年轻一代的女子,谁能及她?队长你居然……” “……真看不出来,妳这么宠着那丫头啊!我和那丫头是天生犯冲,只要遇着她,后头就是一堆麻烦事,不是被人抓起来,就是……还被人抓起来。” 温去病没好气道:“靠,这次又是很麻烦,妳好心点,亲自上阵,把你们家那个麻烦丫头给搞定,反正我是真不想和她碰上。” “……真的假的?”武苍霓犹自怀疑道:“冰心可是帝国十美之一……” “十大美人这头衔又不值钱!”温去病哂道:“心魔阁、星月湖在帝都撕逼一场,都能换好几个下来,比什么五绝高人更廉价……我如果高兴,随便砸钱办选美,立刻也能捧几个出来。” “你别这么说!你知不知道那孩子其实对你……” 武苍霓脱口说话,但话没说完,就急忙住口,硬生生压住,看着一脸纳闷的温去病,好奇道:“对我怎样?妳表情为啥那么怪异?” “不,没什么。” 武苍霓摇头道:“还是先弄清楚冰心的状况吧,当前……我认为该以她的安全为第一要务,还有,也得弄清楚,她的神智状况如何?是不是真的保有自我意志?然后……再见机行事吧。” 当前状况不明,在没有更多情报之前,确实也不好行动,温去病同意了武苍霓的想法,双双脱离魔屋法界的屏护,回到青水之滨。 对五藏妖界的天阶者来说,刚才的这段时间里,温去病、武苍霓的气息完全自此界消失,寻常妖族压根想不到世间有另辟蹊径的魔屋法界,合理的推想,就是两人离开了五藏妖界,回归上界,禀报此间异状。 一去一回,没有花太长的时间,但回归时,看到青水之滨快成了一个大工地,无数妖族扛着砂石,忙得热火朝天,正在修筑某些工事。 “……动手了啊!” 温去病看着眼前情况,喃喃自语,连武苍霓都看了个明白。 当初琼华圣女离赤武军,前往妖宫,是为了打造分隔境界的法器,现在重新回归,固然是被送回来,扯两名上界妖尊的后腿,但同时也带回了那件法器。 妖族不擅长铸炼,那一根“镇界神珍铁”,打造着实不易,据说动员了此界为数不多的所有工匠,日夜赶工,耗费无数珍稀资源,这才赶在最近几天打造完成,回来派上用场。 武苍霓道:“完工的时间好巧啊,怎么就刚好在这时间点上完工了?” 温去病耸肩道:“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就不信什么巧合了,妳信吗?” 正说话,朱雨匆匆赶了过来,到两人面前,连忙作揖,“师父、翼君,圣女有请!” 二十章 琼华的心愿 帝都大乱的开端,人魔盖舟曲四处活跃,攻破天牢的那一日,在南方的力夏达港,岭南温府之中,一间独立的小院,成为府内仆役们的目光焦点。 悠扬的琴声,在小院中流泄飞传,忽如高山流水,忽如海潮往复,时作百鸟回翔,时作九龙争跃,极尽变化之能事。 琴音中,自有一股大气派,仿佛一曲琴音,能演森罗万象之变,包纳寰宇,然而,就在琴音连攀高峰,尽演妙义的瞬间,陡然一下裂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崩断,又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 轰! 炸裂声响中,小院房舍塌了一角,而在那惨遭肆虐的房屋里,两面墙壁被刚才炸开的冲击波,直接摧毁,屋内一片狼藉,摆在中间的那张长桌,还有桌上的古琴,全都从中断裂,断得整整齐齐。 “咳!咳!” 连声轻咳,一身白衣的蓝发少女,满身爆炸后沾染的尘垢,连连咳嗽,灰头土脸地靠近古琴,看着眼前这一幕景象,异常懊恼。 “……这都第几次了?难道我一点弹琴的天分都没有?” 自我埋怨,司马冰心的感觉异常糟糕,自己把一切重要事务放下,专心修练琴艺,已经好一段时间,初时确实有突飞猛进的感觉,但越到后来,进展越是缓慢,甚至停滞。 “……总是有人以为,音乐都是差不多的东西,琵琶弹得好的,肯定也会弹琴……这两个东西,根本就不一样啊!” 周围没有旁人,也没有必要维持形象,懊恼至极的司马冰心,猛抓着自己头发,抬脚一踹,把断裂的古琴与桌都踹飞得老远。 最近日夕苦练的琴谱,得自那天武苍霓的赠与,自己从来就不喜欢那女人,但那些琴谱却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在南下的一路上,自己细加推敲,隐约感觉到,这就是自己的登天之路! 为了见温去病的面而来,来了之后,却听说他正在养病,不见外客,自己只能等他病愈,并且在弥勒叔祖的安排下,暂住岭南温府,等温去病痊愈……这段时间以来,完全碰不到面,只有在偶然机会下,远远看到他的背影几次。 原本自己应该要立即北上,赶赴帝都,参加得意宴,替司马家争光,这是自己的宿愿,但眼下却顾不上了。 一来,是没见到姓温的臭家伙一面就走,白跑一趟,怎么都不甘心,咽不下这口气,何况他好像病得很重,大家怎么也算患难战友,抛下重病的他去参加得意宴,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二来,这些琴谱所记载的乐曲,奥秘古老,大道深藏,越是研习,越是感受到内中的巨大吸引力,牵引着自己投入,自己一直克制着冲动,怕失之太急,最后还是忍不住,独居温府后,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其中,钻研这几首古秘乐曲。 一段时间下来,自觉大有长进,连带提升本身修为,再加上弥勒叔祖的指导与帮助,现在已经是地阶中、后段,就算遇上宿敌司徒小书,都不是没有一拚之力。 挫败司徒小书,挽回上次的战败之耻,这固然是心头大愿,可最近修练却碰到瓶颈,修练速度一下慢了,仿佛有一面不可破的坚壁矗立在前头,自己连续碰壁,闯之不过,心烦意乱,根本管不上别的事,什么得意宴、司徒小书,都只能扔到一旁去。 弥勒叔祖指点过,表示修途漫漫,欲速则不达,只能花时间参悟,用水磨功夫,一点一点累积,况且那些琴曲虽然古秘深奥,蕴意玄妙,可从自己研习的情况来看,里头恐怕有些地方偏离了正道,甚至可能藏有几分魔意,切不可操之过急。 道理自己是懂,在玉虚真宗养气多年,自己也懂得静心之道,可是研习得满心欢愉,如痴如醉时,硬生生被卡在瓶颈上,遇过而不知方向,那股子焦躁,不是外人能理解…… 还有一件事情,也让自己份外静不下心来……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总是感受到莫名的灵波,勾动神魂,似乎要将自己牵引往某处,最开始只是这样的心灵悸动,后来出现幻听,再后来甚至连幻象都出现了,看见眼前出现一道裂缝,透出光亮,吸引着自己靠近。 虽然自己有点状况外,但对于这东西,自己还是有所了解的…… ……肯定就是造成最近一大批新世代高手涌现,莫名变强的那个源头。 ……没有正式流传,但暗地里耳语不断,一个名为“太一”,背后是诸天神魔联合的可畏存在,只会出现在被选中的人面前,给予机缘,但如果本身资质、可塑性不足,哪怕呼天抢地,也不会得到太一青睐。 ……哼!终于来找本姑娘了吗?承认本姑娘的资质与天分了吗?晓得漏掉本姑娘,是你们的大损失了吗? ……晚啦! ……错过的机会,一去就不再了! 你们这些神魔鬼怪,要搞风搞雨,竟然没第一时间看上姑奶奶,却选上了什么司徒小猪猪,现在发现错失了宝,才回头想要补过,姑娘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会回头吃她的冷饭。 这世上不是只有神魔,还有人!不靠你们,姑娘我自立自强,靠自己来修练,也一样能出头的!绝不像司徒小书那厮,这么没出息,祖父是九重天阶,最好的传承,还得靠诸天神魔暗助,才能升级! 基于这个信念,自己卖力修练,追求着自我提升,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突破瓶颈,更对那些幻音、幻象视若无睹,把什么神魔仙佛的引诱,一脚踢到天边去,展现身而为人的傲气! “我司马冰心,才不会让那些莫名其妙的妖鬼神佛看笑话,绝不!” 秉持着这样的坚持与骄傲,冰蓝长发的少女,又一次取来了新的琴,却找不到桌子,只得横放腿上,进行新一轮的弹奏。 坚持的意志虽然可佳,但心烦意乱的状况却很实际,不管怎么弹奏,司马冰心都没法进入状况,别说领悟玄妙,甚至越来越有狂躁的感觉,而且,耳边开始出现幻听。 “……求妳……” “聆听……我的声音……” ……什么鬼? “谨以虔诚之心……向您祈求……来自上界的祖灵啊……” ……什么祖灵?什么上界?为啥这幻听全无逻辑可言的? “不,随便谁都好……请回应我的呼唤!求求您了……” ……不是,我说……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啊? 平阳司马是将门世家,出身司马家的将门虎女,当然不可能不懂粗话,只是不能随便对人说,尤其不能给人看到而已。 “我以性命、灵魂为交换,请您回应我的生命呼唤……这是我一生……最后的请求!” 弹琴过程中,一再试图专注,司马冰心耳边幻听频现,弄得她心烦意乱,虽然想要凝定心神,不受幻觉所惑,但持续不断响起的声音,一声更比一声猛,最后终于弄得她失了耐心,脱口回应。 “不要啰嗦了!真想死就直接去死,还呼天抢地的,想吵谁啊!” 司马家人素来热血激昂,不太擅长忍耐,倒不是说他们都不顾后果,而是性子上来了,根本就不会去细想,直接就干了。 冰蓝长发的如仙少女,这一下并不是单单脱口喊话,而是气到拍桌,还忘记身前没有桌子,这一拍,七絃尽断,整具古琴炸成数段,冲击波释放,狂扫八方,破墙断柱。 偌大动静,惊醒了司马冰心的理智,她生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糟糕!弹琴又弹出公安事故了! 跟着,少女听见周围轰然一声响,随着梁柱折断,整座小屋坍塌,那黑压压的屋顶直接朝自己砸盖下来。 ……糟糕!这一次真是糗大了!我直接穿破屋顶飞出去见人,和在这里被屋顶埋了,装晕等人来找,哪一个更丢脸些? 非常为难的问题,一下掠过脑海,司马冰心不及思量,猛地天旋地转,阵阵晕眩涌来,心里才觉得莫名其妙,眼前一花,赫然已不知身在何地。 “我……这……这他喵的是什么地方啊?” 司马冰心怔怔地看着前方,整片天地,苍茫不见实物,唯独一名很美的女子,飘站在前头,明显……不是人类! 头上长着螺旋独角,身穿青裳,这名女子非常美丽,身上有着与龙相近的气息,司马冰心双目圆睁,立刻就辨认出来。 ……这是兽族……不,是妖族! ……似乎不是实体,只有神魂! 发现了这点,司马冰心回顾自身,发现自己一身雪白衣裙,随风飘逸,一如平常,倒是很难判断只有神魂,或者肉体也在。 那名女子……目光茫然,是瞎掉了吗?她做着伸手摸索的动作,眼睛看不见吧? “……您是……上界的祖灵吗?是……哪位妖神?” 对面的大美人,眼神空洞地提出问题,司马冰心回头顾盼,周围左右除了自己,根本看不到别人,那个大美人……是在和自己说话? ……妖女,妳虽然瞎了,但也不能瞎成这样啊!我和妳素不相识,更不是妳祖宗,怎么能随便乱认亲戚? 司马冰心的古怪脸色,对面的大美人显然看不见,她吐出一口黑血,气若游丝地微弱道:“伟大的祖灵啊,琼华愿意将一切奉献给您,请您聆听我最后的愿望。” 二十一章 气运之子的大计 被人当成仙女一样崇拜的经验,司马冰心着实不少,凭着自身出色的美貌,还有冷若冰霜的高傲气质,无论是在玉虚真宗,或是行走江湖,都被人当成仙女一样,个别身分相差悬殊的,甚至可以说是奉之若神明。 但最多也不过是如此,真要说是被人当成神来拜,那还真是不曾有过,更别说被妖族当成神来拜,这种事……做梦都没有梦过! 幸好自己杂七杂八的轶闻故事看得多,这才没有一下傻在那里,能够及时反应过来。 ……虽然不懂什么上界下界的,但这个看来挺正气的妖女,好像把自己当成妖族的祖灵。 ……听说过,妖族不喜欢“神”这个字,因此崇拜祖灵,她把自己当成祖灵了? ……还有那脸色惨白,嘴角溢血,气息奄奄的惨状,该不会……是临终时候,用尽最后一口气,进行什么召唤咒术,然后意外把自己召唤过来的吧? 如果是的话,这也未免太随便了,自己略通一些阴阳道法,知道召唤术是怎么使的,那可全都是有严谨法度,有固定阵图、有固定程序,召唤的也是特定对象,哪是这么烂大街的随便喊、随便招? ……自己居然就这么随便地被召过来,也太随便了! ……话说,该怎么回去啊? “……琼华愿意将一切奉献给您,请您聆听我最后的愿望。” 气力微弱的一句话,传入耳里,司马冰心随口道:“我……咳咳,本尊就是……就是那个什么什么的,随便啦,妳有话就直说,本尊很忙,急着走!” “尊上,我是琼华,我……” 对面的大美女,用剩余的力气,把她所处的情况,做了一个交代,并且做出请托,司马冰心虽然不置可否,心中却已经动摇,挺愿意帮上一把的。 然而,双方立场有别,哪怕大家的世界根本不相干,可人妖殊途,妖就是坏的,自己好好的人族女子,帮了妖族,这岂非是欺师灭祖,要天诛地灭的? “我……咳咳,本尊……也不是不能考虑妳的请求,但本尊向来不无故帮助后辈,除非……” “如果尊上愿意完成琼华的心愿,琼华将以……” 大美女开出了条件,说出的东西是什么并不重要,事实上,里头有些理论,牵涉登天捷径,太过深奥,司马冰心有听没有懂,但最重要的是,自己欠缺的理由,现在补上了。 ……温去病那家伙,就是个标准的商人,好事不白干,坏事也从不白干,就是因为他这么市侩,才会赚得那么盆满钵满,自己如果要领着司马家兴旺,这点就该向他效法。 “好!本尊答允妳了,妳……放心去吧!” “谢尊者。” 一声叹息,轻轻飘散在风中,似有无穷遗憾、难舍,最终全化作莫可奈何,大美女的身影,乍然碎裂,化作点点光屑,飘飞过来,依附在司马冰心身上,紧贴着表层,迅速化成一个新的外壳。 “好……好家伙!” 短暂晕眩过后,司马冰心看着自己的身体,从头到脚,整个大变样,身高、轮廓、体态……没有一件是自己的,跟着,就是大量讯息、力量的涌来。 那位大美女的千年知识、经验,都飞快流入脑中,刹时涌入的钜量讯息,几乎把脑子给撑爆,如果不是因为已晋升地阶,最近又藉由练琴,凝炼神魂,现在肯定撑不住,脑子直接就爆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非常多的讯息,因为本身肉体、元神负荷不住,流失掉了,除此之外,虽然这位琼华圣女的一身修为,也灌输过来,却不是那种能化为己用,而是暂存体内,用一分少一分的消耗品。 这些并不在最初许诺的好处之内,司马冰心倒也不觉得吃亏,反而为了这番奇遇,有些莫名兴奋。 ……琼华,妳放心吧,司马家人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妳,要照顾妳的家人,就绝对会做到,这是司马家人的骄傲。 ……不过,话说回头,本姑娘怎么也是人族,岂能替妖族卖命?哪怕这妖界与我的世界八杆子打不着关系也不成!委托是要完成的,但过程中一定要尽量搞破坏,让这妖界鸡毛鸭血,乌烟瘴气,这样才是人族的胜利! 秉持着这个心态,司马冰心摩拳擦掌,决定大干一场,只是,姑娘这回学聪明了,不住告诉自己身在险地,不能莽撞,看着周围左右的妖族,心想要先多听多看,摸清楚状况,再来大搞破坏。 计画没有变化来得快,好不容易等到情报蒐集完全,对自身角色有所认知,要真正开始搞破坏的时候,一道旨意却忽然传到面前。 ……呃……啥?我可以离开了?离开这里? ……我不是被软禁住,要在这里当人质的吗? ……就这么走了,那我的破坏大计怎么办?我怎么替人族立功啊?还有,我已经预埋好的七七四十九颗……呃,我埋哪里了? 怀着满心不甘,司马冰心顺从安排,离开了妖宫,毕竟……禁忌物品埋在哪里,自己居然没记清楚的危险地方,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之后就前来青水,与赤武军会合,听说来了两个在上界吃饱没事干,眼高于顶,跑来底下无端生事的上族妖尊,态度嚣张到极点,凭着身分与暴力,强夺了赤武军的兵权,威逼青水妖族服从他们。 这么坏的妖怪,撞在自己手里,肯定要好好恶整他们一顿,上族有什么了不起?自己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不知所谓,自以为了不起,只知道作威作福的败类! 不过,意外连接发生,妖尊确实有着非同凡响的实力,居然才打了个照面,就被他们识破身分,说自己是假的。 ……真是活见鬼了,同样是妖尊,那只金翅大鹏、犀牛,怎么就没看出自己的伪装?那两个上界妖尊,是如何看出的?他们在上界专门干这个的? 伪装潜伏,最怕的就是身分暴露,给人当面揭穿,幸亏自己镇定,凭着出色的应对与才智,从容回答,没有露出破绽来,但之后发生的种种,就让自己再一次糊涂起来。 ……霸王色霸气?万古传承? ……什么鬼? ……琼华怎么没告诉我,她体内有这样的力量? ……哪能这么夸张的?地阶遇天阶,忽然爆发神奇力量,以下克上,连天阶也被震飞,这……这么夸张的事情,简直是主角威能啊! 在最初的震惊与错愕过去后,司马冰心迅速地回过神来,理解到自己的情况,更看见前头那两个上族妖尊一脸欠揍样,生出了想法。 ……看来,这次我到五藏妖界来,并非偶然! ……我接受了圣女琼华的委托,又被上天赋予了这份连琼华都没有的力量,这就证明,我定是天命所锺,亿万中人无一的气运之子,有大气运随身,什么主角威能的,不在话下,后头就是我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的舞台! ……趁着有霸王色霸气在身,首先就拿你们两个上族妖尊开刀! 司马冰心斜眼一看,满满的不怀好意,起身张口,正要询问,但那两名上族妖尊似乎感应到危机,先一步起身,说要回上界禀告,就这么离开了,着实令她大感扼腕。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先被你们逃开了,晚点还不誓要回来?我就趁你们不在,先开始动作! ……等你们回来,保证让你们大吃一惊! ------------------------------------------------------------------------ 领着温去病、武苍霓去见圣女,朱雨神情仍显得紧张,无法释怀早先发生的短暂冲突。 “师父,为什么你们说圣女是假的?” “……是误判!她身上的霸王色霸气,让我们生出误会,以为她不是本人,这个误会现在已经澄清了。” “那……师父你们不会再伤害圣女了?” “……开什么玩笑?伤害她?现在是她伤害我吧?” 温去病抱怨了一声,看朱雨一脸错愕,还有武苍霓连忙在使眼色,只得大力剧咳几声,指着嘴角的血渍,道:“妳看看,这是什么?血啊!我被震得一直在出血,妳还担心我伤害圣女?” “圣女她真那么厉害?” “不是她厉害,是霸王色霸气厉害,她……” 温去病欲言又止,最后挥手道:“别扯这些,圣女找我们干什么?” “这……” 朱雨仍有些顾忌,武苍霓从旁果断道:“妳不用担心,我们刚刚已经和本族取得共识,圣女是霸皇传承,也是妖族未来的希望,我们会全力护卫圣女,绝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真的吗?太好了!”朱雨兴高采烈道:“翼君,上界对圣女是什么想法?保护她的命令,代表了上界的意思吗?” 温去病耸耸肩,觉得自己的小徒弟倒不傻,不但会打仗,而且还懂几分政治;武苍霓则是倍感荒唐,觉得自己好像真成了某种下乡的中央大官,手里还提着尚方宝剑。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 武苍霓道:“不错,来自上界的谕令,从此刻起,圣女的安全将受到最高规格保护,有我们在,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圣女。” 朱雨大喜,就看到温去病也在一旁忙着点头,“没错,除非她自己坑了自己。” 二十二章 真凶是你 朱雨来迎接,温去病总觉得有哪里不妥,为求安全,他也问了朱雨过来的理由。 “师父、翼君,圣女想找你们商议进攻仙界的事,还有建立法阵的细节。” “……是吗?她这么积极?” 温去病看一眼武苍霓,后者也一阵心里发怵。 琼华圣女一手打造赤武军,本身有军将之才,回归之后,总揽大权,将各种军务接手回来,非常正常,己方又不是真要和她夺权,自是乐观其成,有什么理由会有意见? 但圣女如果是冰心,那问题就大了,这丫头虽然号称文武双修,可既不通军务,也不擅长谋略,就算出身将门世家,耳濡目染,也就是学些皮毛,纸上谈兵,如果让她真的担任主帅,统领全军…… 温去病有种眼前发黑的感觉,着实想不通,那个小瘟神是从哪里信心爆棚,敢作这样的壮举? 武苍霓传音道:‘或许,这不是冰心的意识,又或者她有圣女的记忆?’ 这无疑是个好一点的解释,但拥有记忆,和拥有那份能力是两回事,温去病实在不敢乐观,当务之急,就是要先弄清楚,司马冰心处于怎样的一个情况,意识是否清醒?或者只是依魂附体,神智处于沉睡? 想查可不好查,总不能到她面前坦白说:“我是老温,她是妳嫂子武苍霓,我们来问问妳现在怎么回事”,眼下状况特殊,不管怎么试探,都以本身保密为第一优先,并且还要小心,不能让冰心的秘密暴露,如果她有什么露马脚的地方,说不得还得替她打掩护。 ……这等于拖着一个猛扯后腿的大绊脚石,来进行高危险潜伏任务,想想都没力气搞下去了,要不是自家底牌足够,真有什么不妥,可以随时翻脸,大杀四方逃走,真想现在就直接翻脸,大杀四方逃走! 心头烦闷,温去病沉吟片刻,问道:“圣女她……好吗?” “好!”朱雨立刻点点头,却随即露出疑惑的样子,“就是……有点怪怪的,好似不像之前的她了。” 温去病、武苍霓对看一眼,心惊肉跳。 ……为什么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因为她就真的变了一个人啊! ……而且掩饰功夫还很差劲,一回到熟人面前,就整个露馅了! 就冰心丫头这样的能耐,也跑来学人玩潜伏,温去病真心觉得自己的专业受到了侮辱,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来玩潜伏…… 三人进入重新立起的大帐,在一张大桌旁,站满了各部妖族的首领,而圣女站在主位,摊开一张大地图,图上标明着法阵的建筑方位与顺序,正拿着这张大图,对着群妖侃侃而谈。 “……这么多年来,都只有对面来打我们,我们就是挨打,这是什么道理?只许人家打过来,我们打不过去,就我们被人欺负?荒唐!” 司马冰心重重一拍桌,强猛的气势,吓到了在场的妖族诸将,连刚进门的朱雨都一脸傻样,喃喃自语,说圣女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 温去病、武苍霓都感到心惊,虽然外表全然不同,可是在拍桌子说话的时候,那个神情、那个语调,熟悉到让人脚软,圣女的外形,在两人眼中消失,站在那里猛拍桌的,无疑就是司马冰心。 ……而且还不是平常时候的司马冰心,是私底下不装冰清雪女的真实模样。 底下的各方妖族,刹时无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四眼狗,怯生生地举起手,道:“我们当然想打过去,可是……世界之壁挡在那里,我们过不去,夺颜说……” “世界之壁?什么东西?为什么有了世界之壁就跨不过去?” 司马冰心一句话出口,登时发现周围的妖族,表情活像见了鬼,仿佛自己说了什么连三岁小孩都不会讲的话,犯了超级大错。 眼看情况不妙,司马冰心连忙转变话题,“罢了,有那个什么壁啊的,就先不忙打过去了,夺颜小子呢?我直接问他!” 豪巴适上前一步,道:“圣女,夺颜为了与仙界决战,进行秘密修练,至于下落……” 一边说,豪巴适将目光投向温去病、武苍霓,在场众妖族也都看向两位上尊,夺颜的最后下落是由他们转告,除了他们,谁能回答这问题? 温去病抬眼望天,装做什么都没看到,武苍霓暗叫无奈,硬着头皮上前,道:“夺颜登天成功,已证大能,但是在度劫的过程中,受了伤,正觅地休养,此事需要绝对保密,他在哪里休养,我们没问,夺颜也没说。” 这个交代,已然众所周知,只不过是重说一遍,却谁也没料到,圣女听完,竟然眉头一皱,直觉事情不单纯,拍桌道:“不对!此事有鬼!” 一声质疑,不但众多妖族为之傻眼,都朝圣女看过去,就连武苍霓都愣在当场。 “……你们不是夺颜的至交好友,过命交情吗?他的藏身处,不告诉别人,总会告诉你们吧?” 像是发现了一个新世界,司马冰心越说越顺,“他连你们都不告诉,就表示信不过你们,你们这两个夺颜信不过的家伙,还跑来我们这边招摇撞骗?居心何在?” 从质问变成了喝问,虽然有些蛮干的嫌疑,但也不能说全无道理,众多妖将一下面现愕然,之前他们从没这样想过,可被这么一点,全都陡生疑虑,本能地望向两名妖尊。 承受着这些目光,武苍霓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根闷棍打懵,目光一厉,威煞释放,所有妖将登时惊醒,暗叫不好,自己怎么能质疑妖尊?这种事情无论真相如何,都不是自己该卷进去的,连忙低垂下头,转开目光。 上族的身分、上尊的实力,绝对不容挑衅,这是妖界的法则,每一个妖族都刻骨铭心的规矩,没有哪个胆敢触犯,除了那个不是妖的! “哈!一试就试出来了,如果你们真的坦荡荡,为什么不敢回答,却要用威逼让大家不敢问?这就证明你们心虚!作贼心虚!” 仿佛名侦探上身,司马冰心摸着下巴。大声道:“我现在强烈怀疑,你们不是夺颜的朋友,老实说!夺颜是不是给你们害了!” 毫无证据的指控,却一语命中事实,武苍霓瞪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是拼命在保护那丫头,她却死命把自己往坑里推,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早就一刀剁了,现在…… 幸好,这段时间以来,在妖族各部所建立的威信,确实起了效果,一众妖将面面相觑,就算起了疑心,也没有谁站出来附和圣女,就连豪巴适与赤武诸将,都上前试图劝阻圣女。 ……为了圣女的性命,与两名上界妖尊冲突是一回事,但为了圣女的躁动,去挑衅两名上尊,就是另一回事。 僵持的当口,一直站在后头的温去病,云淡风轻地走上前,向司马冰心极恭谨地欠身一礼,道:“圣女误会了,夺颜当然有把地方告诉我们,只是为了他的安全,我们才保守秘密,既是圣女要问,我们直接说了就是。” 司马冰心昂首道:“好吧,夺颜在哪?说出来!” 温去病谦卑道:“夺颜只对我们说了地名,但我们也不知道是哪里,好像是叫什么……品……品阳什么的……” 司马冰心大吃一惊,脱口道:“平阳城?你们说他去了平阳城?” 温去病猛地一拍大掌,“是啊,确实是平阳城,我们从来没听过这地名,还在想说是不是听错了,没想到圣女妳立刻就说出来,看来妳是知道的,那是哪里啊?” “这个……” 司马冰心语带迟疑,心思却早就飘离开了,平阳是自己的老家,虽然不晓得诸天万界之中,有多少个平阳城,不过自己能被召唤到这里来,若说夺颜有办法去自己的世界,那也不足为奇。 ……那可是堂堂一名妖尊,甚至,是妖族大能!就这么跑自己老家去,令公他们没事吗?其他的亲友们平安吗? 想着这些问题,司马冰心惊疑不定,也没心情再在这话题上纠缠,武苍霓眼看问题解决,着实喘了口大气,向温去病点了点头,投以赞许目光,赞佩他的临场应变。 在场众多妖将,则因为这两句问答,疑心尽释,两位妖尊都弄不清楚的所在,圣女能一语道出,那自然是因为圣女与夺颜的亲密关系,也证明两名妖尊说的话没错。 “不对!” 司马冰心忽然醒悟,夺颜与自己非亲非故,自己又不是来负责替他查案的,提出那些质疑,主要还是针对这两名上族妖尊,想先把他们打压下去,现在如果被这么混过去,不就白费一场力气? “差点把正事忘掉了,两位妖尊,那个什么世界之壁的,普通的妖族无法通过,但应该挡不住你们吧?” 司马冰心道:“你们既然说要效忠于我,那么,我现在就命令你们,想办法解除那个什么壁的,让我妖族大军能打进仙界,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霸天妖尊,你该不会说自己办不到吧?” 二十三章 万死不辞 温去病眯着眼睛,感受到一股非常明显的恶意,百族大战时,碎星团与其他正邪势力合作,自己被人设套推坑的经验,着实不少,所以立刻就感觉出来,这不是莽撞、不是无谋,而是极端的恶意。 自己对司马冰心这丫头,并不是全无了解,她略嫌冒失,有些自以为是,却不是不能接受别人意见,更不会强势蛮干,这不是她的作风! 现在会这么强势,近乎盲目地下着命令,那绝不会是意外、碰巧,绝对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如此招这位大小姐的恨? ……呃,她该不会以为,反正是穿越,不用负后果,就趁这机会铲妖除魔,大搞破坏,为人族立功吧? ……现在的身分是一军之主,又有两个傻鸟妖尊满口的誓死效忠,不用白不用,直接把两个妖尊推去死,大功一件啊! ……真是好思路,换了平常,自己搞不好真要赞她两声,立场站得对,人族大功臣,但可惜……是整到自己头上,这下事情麻烦了,不过,从她的做法,也大致判断得出状况了。 温去病、武苍霓队看一眼,都点了点头:冰心那丫头意识清楚,这个圣女的躯壳,确实是由司马冰心主宰,她的意识并非沉睡,也没有被人做主。 这倒是不幸中的大幸,那后头的事情就简单得多,只要单纯对付冰心小丫头就成…… 武苍霓跨前一步,道:“圣女,霸天妖尊和我,是受命保护妳安全的,不能直接参与战斗,妳的这要求,会否有些强妖所难了?” 这句话,在场妖将频频点头,他们都深有同感,可惜,当头的那个全不买帐,司马冰心又一拍桌,怒道:“就让你们去,怎么了?我还就不信了,明明大家都有天阶战力,为什么不直接出动,决一死战,三两下打完算了,世界清净,要放着底下的杂鱼,乒乒乓乓打两万年,总没个解决,你们这些妖尊净看戏,有意思吗?你们心理变态啊!” 不假思索,许多妖将下意识地点头,就连朱雨、紫苏都这么点了点头,这话无疑说到了群妖的心坎里,圣女不愧是圣女,一语就道破了大家长久想着,却不敢诉诸于口的话。 天阶者的“天”字,意义非凡,一登天阶,从此离凡非俗,所代表的就是“天意”,渺不可测,这不是单单的形容,而是这些天阶者的逻辑、所思考的东西,都不是众生所能理解,说得好听是高渺难测,想得亵渎些就是不知所谓。 明明几个大人物下来,直接拚个生死输赢,立刻就可了断的事,却个个身藏幕后,不闻不问,放着手下去打个千年万年,不晓得什么意思?没出动决定性力量,无论是大捷或大败,都无关大局,战争只会千载万年地持续下去,真不知意义何在? 但提出这点,无疑是当众打两大妖尊的脸,更打所有天阶者的脸,是凡俗妖族对天的质问,除了圣女琼华,谁敢这么干? 意识到这点,在点头之后,所有妖族都垂首不语,甚至没哪个敢把目光投向两位上尊。 武苍霓心里确实是有点高兴的,自己的这个小姑子,没失去人味,提出的这个质疑,自己真心想为她举杯怒赞声好,无奈,她问的不是别人,正好砸在自己头上,这下尴尬了…… “……你们说要保护我,不能擅离,这话可不是堂堂妖尊该说的,人家还以为你们是怕了对面那些仙尊!” 司马冰心昂首道:“要不然,这么吧,本圣女亲自和你们走一趟,同赴仙界,打开什么壁的,这样你们没话说了吧?” “圣女!” 朱雨、紫苏等赤武军将领,为之惊喜,其余的别部妖将,也都露出欢喜之色,纷纷望向司马冰心。 ……虽然言行有点怪异,但圣女确实还是原来的她没错,事事打头阵,最危险的任务从不假手属下或推诿,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在五藏妖界一呼百诺,万众归心。 “……唉!” 司马冰心长长叹了口气,手扶额头,娇躯摇晃,似乎有些晕眩,紫苏、豪巴适纷纷抢上,却被她挥手阻拦,一会儿后,她才抬起头,语重心长地说话。 “这次前往帝宫,我……经历了很多,体验了很多以前从没想过的事,那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非常……痛苦……” 群妖早就猜到,圣女是被软禁在帝宫,但考虑到圣女的重要性,帝宫那边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只能高高供起,可听这么一说,似乎实情并非如此,登时起了众怒,群妖议论纷纷,全然不顾还有大鹏、古犀两名妖尊在场。 “这段日子发生过的事,我一生都不想再提,也请你们都忘了,但有些事情可以忘记,却必须记住教训……我学到了很多,觉得今是而昨非,从今天起,我要改变作风!” 司马冰心正色道:“以后,我说的话可能有点怪,我的作风会和以前不太一样,你们可以不用把我当成以前的琼华来尊重……不,我希望你们把我当成一个新的妖来看待,因为经历过那些之后,我想要变得不一样!” 累积了先前的众怒、义愤,这回的话一出口,各部妖将的情绪登时被点燃,群妖纷纷叫好,表示绝对支持,更有妖将大声表示圣女早该如此,场面气氛热烈,一时就如油锅鼎沸,压抑不下。 外部妖族尚且如此,更何况身为子弟兵的赤武军,紫苏、豪巴适等妖将,都簇拥着圣女,既表示支持,更将她包围守护,如果帝宫的两名妖尊要见责,就不惜以命相护。 至于朱雨,则是压抑不住一身的激愤,瞪着大鹏、古犀双尊,身后隐约出现巨猿形象,气势慑人,龇牙咧嘴,仿佛随时都会冲过去。 凶猛的架势,自然不在双尊眼底,他们中的任一个,都可以将朱雨随手抹杀,但当他们生出这念头时,霸天妖尊的身上,骤然生出一股威猛气势,仿佛一头更凶暴的金刚,站在那头巨猿身后,为其撑腰。 ……有了大靠山的泼猴,这……可就不好对付了。 另一面,温去病、武苍霓也吃惊非小,虽然没有再对看,却委实对司马冰心刮目相看。 ……这丫头,居然不是一味莽撞、蛮干,而是有她自己的布计。 ……如此一解释,她所有不同于之前的言行,都成了发誓要改变自身后的觉悟,旁人不好问也不能问,一问就怕触及她那段不愿提起的伤痛回忆。 ……天晓得那是什么回忆,可能真有其事,也可能全都是藉口,鬼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圣女的记忆? ……小丫头的这一手,玩得异常漂亮,让人不得不称赞,确实是成长了! “……好了!” 司马冰心坐了下来,道:“霸天妖尊、翼君,咱们不扯别的,现在我亲自打头阵,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动?” 承受着周围的目光,温去病这声“不想去”,怎么也说不出口,虽然心里也清楚,这么一去,小丫头肯定中途搞鬼,就算忽然抽把匕首暗杀自己,都不是不可能,反正她吃准自己不敢把她怎么样…… 武苍霓看情况不妙,连忙道:“霸天如果出征的话,我也随行吧,他与仙尊战斗的时候,圣女的安全还有我负责。” “不必!本圣女有霸王色霸气护体,能横斩万古,什么仙兵仙将,我来一个杀一个!” 司马冰心斩钉截铁地说话,霸气无穷,群妖感佩之余,忙不迭地叫好,只有温、武两人几乎被吓傻。 ……我靠!这个大忽悠,妳还真信啊? ……你该不会真打算,后头遇到敌人,大喊一声“霸气护体”,敌人便会屁滚尿流,逃之夭夭吧? ……这下还真不能不跟去,放着妳出去耍神经病,没把敌人笑死的话,妳就死定了啊!真会死的啊! 温去病暗自叹气,自己如果有机会下地狱、入冥府,见着故人,一定要掐着司马樵峰的咽喉,把他留下来的这个大麻烦,直接扔回他脸上,但目前,只能陪着小丫头胡来了。 “是!圣女帝既要御驾亲征,霸天自当尊从,纵死无悔。” 握拳放胸口,温去病表情严肃,任谁看了他的样子,都暗自赞叹,觉得霸天妖尊真是忠勇无双,直若铁壁,没几个察觉到,他不着痕迹地多加一字,把“圣女”抬高到“女帝”,拍马屁兼挑拨离间于无形。 武苍霓看见两名妖尊脸色大变,肚里暗笑,自家队长当年绰号“钢铁卫士”,哪怕满腹坏水,可表面上的慷慨激昂、忠义武勇,却绝对专业到没得挑剔,就连自己以前都常被感动到热泪盈眶。 温去病道:“……不过,眼下时空震荡,至少还需八日,才能强行打开世界之壁通过……” “不行!”司马冰心断然道:“我给你四天时间,四天之后,管你三七二十一,都要过去!” “谨尊圣女帝命!” 温去病木着表情,单膝跪地,表情写作“万死不辞”,暗里却好笑。 ……不好意思,早知道说了,妳也会砍一半,我就故意多说了几天。 ……四天后想过去,妳自己和越境来的仙军商量吧! 二十四章 师徒情份 想要支持女领导上位,温去病真心觉得难度超高,尤其是自己这边拼命推,对方还拼命用脚踹自己的脸,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确实欠了她老哥,现在不但会松手,还会一把抓住这丫头的脚,在她摔死之前先亲手砸死她! 自己使了计策,想用拖字诀把这一场给混过,估计只要三天时间,青水骚动所造成的时空风暴就会解除,届时仙军大举杀来,不用自己烦恼,四日之约就不了了之。 这个简单的应变,瞒不过武苍霓,她立即朝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哪想到,司马冰心虽然没看穿自己的小伎俩,却无谓生事,直接下了一条指令。 “那个……光我们三个去,如果有什么意外,那可不好,不如……我们直接集中最强战力,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司马冰心笑道:“两位妖尊,横竖都来了,不如陪我们走一趟吧,有你们两位同行,再加上翼君、霸天妖尊,我们直接把那边仙界铲平了都可以,没说错吧?” 不容拒绝的提案,让各部妖族一阵哗然,每个妖族都这么想,却没有谁敢提,圣女不愧是圣女,居然打破了这个没妖敢触碰的禁忌。 大鹏、古犀两名妖尊,忽然被摆上台来,错愕之余,都是目露凶光,但碍于现场形势,只能不置可否,急急退去。 温去病扬扬眉,就算不用抓人问口供,自己也猜得到,两名妖尊已经杀意大起,有很大可能对冰心下杀手。 有自己和武苍霓在,冰心的安全有靠山,原本是有保障的,可反过来说,宰了冰心之后,嫁祸到自己头上,那也没什么不可杀的…… 冰心丫头显然没看出这点,没意识到她自己的行为,已经将自身推到悬崖边,在宣布散会之后,就独自跑去休息了。 ……说是休息,但似乎是找藉口独处去做什么,但愿……她不是花时间去钻研自身的霸王色霸气,想要掌握这根本不存在的力量。 “……唉,看来连几天安生日子都没得过啊!” 温去病摇摇头,武苍霓也来到身边,眼神慧黠,耸了耸肩,道:“你辛苦了,有什么想法吗?” “……一起去工地走走,如何?” 两人并肩离开了大帐,在青水沿线视察,这边正依着司马冰心从妖宫带回的阵图,开始大量工程,两人这样走,把建筑中的各处阵图都看在眼里,还有中央的那一处高台,很快看了个仔细。 武苍霓道:“怎样,有看出什么吗?” “没有,是挺粗糙的断界法阵。”温去病摸着下巴,道:“人家很看得起我啊!” 两人的说话,只有彼此听得到,周围的妖无论远近,别说是听见,就连想要读唇,都只能看到模糊面容,这是天阶层级的屏蔽能力。 武苍霓笑道:“你霸天妖尊,顶着青木部的头衔,青木妖圣开创江山社稷图,是诸天妖界中鼎鼎大名的阵道之圣,青木部是妖族中的著名阵族,妖君如果要弄鬼,拿出来的东西,起码也要瞒过你。” 温去病微笑道:“欲盖弥彰,既然知道他有问题,我又看不到问题,那最合理的解释就是……” 话不用说出,彼此却都心中有数,能让温去病这行家看不出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方技高一筹,或是问题根本不在这边……而在仙界。 妖君和仙界有所勾结,这点看来应该是没错的,但现在两界相隔,他们还有办法取得联络吗?仙界最新的状况,这边妖君知否?若不知,双方岂不是要在全无沟通之下,分别行动了? 虽然,原本就不认为这两边的共谋,会有多少紧密性,但事情如果能这么发展,对己方就大大有利了…… “或者,还有个地方看不到……”温去病望向中央的那座高台,沉吟道:“说是在妖宫铸炼了一块镇界神珍铁出来,到时候该不会是插那里吧?或许里头藏着什么问题也不好说……” “师父!” 伴随着叫唤,朱雨捧着茶碗,三步并着两步赶来,到了温去病面前,单膝跪地,举碗奉茶。 “师父渴了吗?茶!” “唷,有茶啊?当师父真不错,还有茶喝?” 温去病举杯,瞥向武苍霓,“以前我的副官也会给我倒茶,现在换徒弟了,不晓得我的副官会不会觉得被抢了工作?” 武苍霓笑道:“没事,听说你副官也升职当将军了,我相信她不会在意的,不过……小猴子,我的茶呢?” 朱雨摇摇头,很坚持地道:“茶只有师父有!师父最大。” 温去病一口把茶喝完,还没递回茶,俏丽的红衣少女就又凑上来,喜孜孜地说道:“师父,抓痒吗?抓蝨子吗?” “……呃。” 面对这全然“猴”式的尊师礼仪,温去病着实无言,单是看小徒弟欢欢喜喜的样子,倒也不介意顺着她的意思,让她高兴一下算了,可武苍霓在那里,要是当着她的面,坐下来让小徒弟抓蝨子……一定会被她笑一辈子! “咳,先不抓,猴头,妳看起来很兴奋啊,为啥呀?” 摆起师父的威严,温去病正色说话,拒绝了抓痒,但小猴子就像掉进了蜜糖里,喜孜孜地抓起师父的青色粗臂,就差没荡起秋千来。 “朱雨很高兴啊,师父和圣女处得那么好,朱雨太高兴了。” “……处得好?哪有?妳哪只眼睛看到了?” 温去病一声牢骚,却没料到攀在巨臂上的俏丽少女,忽然一下窜上来,贴着温去病的脸颊,用力亲了一口,在温去病还发愣的时候,抛下一句“师父好棒”,然后一溜烟地跑走。 “……好家伙!这猴儿不但贼精,而且还是一个采花贼啊!” 看着徒儿的背影,温去病喃喃失神,本以为武苍霓会有什么大反应,结果她只是在那边竖起大拇指,笑道:“我真是佩服你啊,围着你打转的,不是妖女,就是女妖,幸好妖君黎鸢不是女的,否则这一次,我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温去病看看左右,示意换个说话地方,两人瞬移离去,找了座偏僻山头落下,张开屏障,武苍霓这才道:“那是个缺爱的孩子!我侧面的了解,她的出身很悲惨,全族被杀得干干净净,在垂死边缘被圣女救了,带入赤武军,一路厮杀上来,为了圣女而战,夺颜和圣女之于她,就如父母一样……” 武苍霓的慨叹,有些许感伤,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和温去病都约略判断出来,司马冰心能代行圣女的身分,真正的琼华圣女恐怕凶多吉少…… 温去病道:“那猴子并不是天生好战,之所以一直在战场上拚杀,都是为了圣女和夺颜,如果让她知道真相,我不敢想像会是什么后果。” 武苍霓摇头道:“比起她,我更担心你的状况,你好像有点陷入太深了,朱雨这孩子不错,但她与我们……始终人妖殊途,我怕你牵扯太深,后头收不回来,你一向很重感情……” “这件事,我会小心的。”温去病转开话题,道:“妳和冰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对妳并不友好,好像还有很多误会……” “她不喜欢碎星团的人,打一开始就对我没好感,还试图阻止樵峰和我成亲,后来,樵峰不在了,她心中难平,因此针对我,也不足为奇……” 武苍霓笑道:“这些年里,我忙里忙外,勾结奸邪,侵吞军资之类的事,确实没少干,她针对我的事,也不能说是误会,算我应有此报吧,没什么可说的,我本身……倒还挺喜欢她的率直。” 温去病道:“那妳对她是什么想法?没想要找个机会修复关系吗?” 武苍霓摇头道:“顺其自然吧,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对我的态度已经有变化了,也许后头真能和睦共处呢,不过……真要是那样,说不定我反而不习惯呢。” “……是吗?” 温去病摸着下巴,道:“本来还想说,这次是个好机会,或许能帮助妳们修复关系……” “咦?” “不明白吗?妖宫那两个天阶,那么快就跑没影了,肯定是去商议后续行动,而妳我都心里有数,他们会趁仙军攻来时发难,更有四成机会,抢在那之前探我们虚实,或是……宰掉圣女!” 温去病道:“妳去贴身保护她,如果真遇到什么风险,妳又保住她平安,将来她大大承妳的情,妳们就能修复关系。” “难为你替我们着想了。”武苍霓道:“冰心的安全,我责无旁贷,唔,有些棘手呢……” 力之大道,长于实战,如果单纯与那两名妖尊对战,武苍霓无惧,可要说到多拖一个扯后腿的,那就是另一回事,更别说,保安不同于战斗,自己就算战力再高,若战斗中冰心有什么闪失,哪怕自己能把敌人杀尽,也没有意义。 这一点,武苍霓着实感到为难了…… 温去病取出一物,交到武苍霓手里,“把这个拿去,圣女是半步天阶,应该能发动起来,必要时候,能给敌人一些惊喜。” 二十五章 进化 护卫担当这种工作,武苍霓并不陌生,之前也常常被找去保护达官贵人,上一趟在帝都,甚至被龙仙儿喊去,担任碧曲夫人的护卫,成了利用道具。 晋升天阶后,感知范围与能力大幅提升,就算不用随身跟踪,什么监控也是清清楚楚,因此,武苍霓对司马冰心的监护,基本上只是在数百米外,远远用感应盯着人就好。 但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意料,因为紫苏很快就带来圣女的指示,相请翼君前往一会。 当武苍霓面见圣女后,司马冰心随即表示,考虑到兵凶战危,自身安全很没有保障,所以希望霓苍翼君贴身保护,反正之前早都说好,会豁出命去保护圣女安全,现在不过是简单的贴身保护,应该没有什么难处? “这个……自然,一切谨遵圣女帝吩咐。” 一面应允,武苍霓心想,自己如果真是男儿身,现在肯定边挖鼻孔边说话,还会挖得很用力。 ……这丫头,白天还说什么霸王色霸气护体,什么妖尊仙尊都不怕,才半天时间,就说什么害怕安全有问题,需要护卫,这话谁信啊? ……九成九,是打算在大战之前,先把目标敌人干掉一个,反正,自己已经表态向圣女效忠,她除了不能直接命令自己自杀,就算把自己当成沙包打,自己都没法有意见,真是有恃无恐。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惨烈使命,武苍霓嘴角微微抽动,虽然是想来修复关系的,但可真没想到,会是担当个沙包这样的脚色。 而这个糟糕的预料,不幸言中,接下来的过程中,冰心简直是把杀人大全上面记载的各种技法,全都演练了一次,不管是下毒、设埋伏、布机关,样样都来,还都找了看似正当的理由。 “本圣女对天阶不太了解,霓苍翼君,请你配合我做些测试,让我能够理解天阶的奥妙。” “没有问题,不过,刚刚埋伏我的那些噬妖蜘蛛,毒性还欠缺了些,用作考验,似乎有些不够份量,建议换强一些的。” 武苍霓道:“还有这一杯七宝酒……是表面无毒,混合后才会发出毒素的类型吧?也太浅了些。” 从容饮下毒酒,转眼间就把毒质分解,散于体外,分毫不留,武苍霓神情淡然,全然不把这些挑战当回事。 ……如果是自家队长的布局,姑且还罢了,但这丫头根本不明白天阶为何物,不晓得天阶者何以强大,又怎能布得出威胁到天阶者的杀局? ……之前几年,自己忙于处理军务和西北布局,没时间陪小丫头瞎闹,这回难得机缘,倒是可以好好体验一下,丫头的心性手段…… 武苍霓是这么想的,但没有多久,她便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翼君,你实力坚强,希望你出来帮个忙,协助本圣女做些测试。” 司马冰心让妖族圈出了一座面积不小的斗兽场,在那里准备了大量的妖兽,全都是一些介乎兽族、妖族之间,虽然拥有强横力量,有些甚至有庞大身躯,动辄数百米、数里身长,能抗天雷地火,却没什么智能的存在。 妖族平时开战,也会捕捉、驱赶这些妖兽,当作炮灰、肉盾来用,这类妖兽尽管因为智能缺失,素为妖族所鄙,但力量与异能着实不简单,甚至因为少了后天思维,一切纯凭本能之故,更为趋近大道,调用天地之力时,比理论上应该更为“高等”的妖族还要凶猛。 不过,说到底,也就只是那么回事,如果真强成那样,就不会被捕捉起来当炮灰用,想拿这些东西对付天阶者,更是痴人说梦。 武苍霓全无忌惮地下场,不用出手,纯凭气场辗压,就让被放出来的三头八角鹿怪爆体,粉身碎骨,跟着淡然望向司马冰心,“启禀圣女,这些妖兽的战力,经过测试,不堪一击啊!” “是吗?” 司马冰心平淡道:“试试接下来这些吧。” 层出不穷的妖兽,被连接放出,武苍霓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妖兽毕竟只是妖兽,哪怕因为没有理智,贴近道之本源,能够发挥出强横力量,可单纯的力量不等于战力,必须要有智能地控制,将力量精准发挥,用最适当的方式击发,这才有威胁性,而那些妖兽……根本做不到这点。 天阶力量加持,武苍霓不用实际出手,就能辗杀这群兽类,就是把自己力量限制在地阶,随便选把兵器,也能宰杀这些妖兽如屠狗,小丫头如果想用妖兽来为难住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玩车轮战,消耗自己的体力,让自己露出破绽。 这……哪有这么容易?天阶者体内自成世界,尤其是在对付未及天阶的对象时,别具优势,压根就不怕什么消耗战! 最开始的十多场战斗,确实就是这么摆平的,但随着场次一多,武苍霓发现妖兽的变化随之增加,开始有针对性,虽然没有强到哪去,却让自己生出一种“被对付”的感觉。 释放出来的妖兽,使用一些奇特的手段,或是吐丝,或是发放精神干扰,试图削弱自己对牠们的直接威慑,让自己旧技重施无果,必须要更进一步动手,这才能有效杀伤。 而当自己这么动手之后,虽然把这一批妖兽轻易灭杀了,可下一批被放出的妖兽,又在前一批的基础上更形进步,吐出有黏性的丝,或是高度沾黏的唾液、体液,甚至具有腐蚀性的液体,来牵制自己行动,为自己的灭杀增加难度。 就这么连续灭掉七八批妖兽,察觉到每一次杀灭的时间,都比上一次略长,这些妖兽越杀越花手脚时,武苍霓陡然醒悟,对方的目标不在消耗,而是认真想要打倒自己。 那些妖兽,攻势非常凶猛,几乎是不要性命地杀上来,这种自杀性攻击已不好处理,而那些千奇百怪的妨碍,则让武苍霓不胜其扰。 烦扰,会一点一点累积,最终影响状态,更别说这些妖兽的变化,显而易见,虽然每一批上来的妖兽,都不是同一种,但牠们五花八门的各种技能,有干扰的、有妨碍的、有瓦解护身力量的、有爆炸的,渐渐对自己形成压力。 直到自己一拳击出,将一头百足海蛟硬生生打爆,确认这头海蛟与之前战过的那头,同种却属性相异,喷出的不只是毒火,还有护身力量解裂的效果,这才一下顿悟。 ……这些妖兽,在进化! 无比荒唐的感觉,武苍霓一下没法相信自己的判断,进化这种事自己也晓得,但所谓的进化,绝非发生在一朝一夕,都是几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的累积,怎么可能上一批被自己干掉,下一批马上就做针对进化,然后杀出来? 别说进化来不及,就算有人在那边专门负责改造,都不可能有这种速度,以自己所知,温去病与九龙寨都没这能耐! 忽然之间,武苍霓想到一个念头,令他震惊不已。 ……群妖之间所知的不多,但是据朱雨、紫苏的说法,圣女有一种超凡入圣的异能,名为“唤醒”,助妖族开发潜能,只要潜能存在,就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朱雨正是靠着圣女的帮助,血脉活化,慢慢提升到半步天阶。 ……难道,冰心不光是得到了圣女的外形、力量,连天赋异能也一并取得? ……这能力,也太恐怖了! 武苍霓心念一动,周围没看到司马冰心的身影,一下搜索,在闱场外锁定了她的气息,当下一声怒喝,龙象之力爆发,轻易将喷着毒火的几头镰刀虎给打爆,跟着就朝司马冰心的气息所在冲去。 那是一个木棚,四周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有妖将驱赶着妖兽先进入木棚,妖兽通过木棚而进入斗场,武苍霓凭空降临,心念一转,整个木棚瞬间被无声分解,崩散开来,露出里面的状况。 司马冰心站在几头妖兽之前,双目微闭,双手平摊,身上发着白光,一批马形妖兽处在白光范围内,接受光华洗礼,有些外形渐渐发生变化,有些……虽然外形没什么差异,气息却变得益发狂暴,危险性直线提高上去。 武苍霓确认状况后,吃惊不小。 ……还真是圣女的异能! ……这些妖兽确实进化了,而且,还是具有针对性的进化,过程又快又短,直接成长为有望牵制、克制自己的方向,这技能也未免太逆天了,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怪不得臭丫头敢蛮干,原来是有这底气! 武苍霓迟疑了一下,忽然察觉,接受白光照耀中的那些妖兽,当中的一头,似乎不太寻常,有某些能量潜伏在里头,缓缓活动,那些能量……让武苍霓感到危险。 ……似乎不属于那些妖兽本身,是外部注入并且潜伏的……该不会,有人想刺杀圣女? 意识到不好,武苍霓急忙一掌轰出,但这攻击的动作,却让其他妖兽感觉到威胁,瞬时间,武苍霓被一头马形妖兽,张开三层锯齿的大口,直接吞落下去! 二十六章 是人就有弱点 “……妳可真行啊,让妳去和小丫头玩两手,结果没几下就灰头土脸回来,平时的精明能干哪去了?再这么瞎搞,以后出去别说是跟我混的!” 看着狼狈归来的武苍霓,温去病一脸的没有好气,堂堂天阶者,还是无论心计手段都厉害的人物,去陪小丫头玩两手,居然还会灰头土脸,简直是天阶者的耻辱。 武苍霓摇头道:“她不单单只是冰心,还继承了圣女的能力,很不简单,我怀疑圣女在这些属下面前,隐藏了不少,恐怕只有夺颜知道,还有,妖宫那边的抹杀行动,或许已经开始了。” 刚刚的意外,虽然被妖兽给吞下去,而且还是具有高度包覆力、能承受巨大力量冲击的吞纳型妖兽,但这种层次的攻击,怎奈何得了武苍霓?力量略发,就让那妖兽粉身碎骨,脱身出来。 回到正常空间后,武苍霓分毫无损,就是身上带着一些血肉碎块,这些东西一发劲就能粉碎、焚灭,但哪怕是天阶者,也没法将身上那股臭气迅速除去,而当她带着这股腥臭,回到温去病面前,就是什么都不说,温去病也清楚发生甚么事了。 “我被吞下去之前,先发劲灭了那只有问题的妖兽,被吞下去到出来,不超过两秒,出来的时候……那只妖兽只剩下残骸,我检查过,没发现任何有问题的东西。” 武苍霓沉吟道:“我几乎以为那是错觉……” 温去病闻言皱眉,“不好说,诸天万界中,我听过的传闻里,有些诡秘的暗算手段,近乎无形,没发动的时候,就只是一些能量,可能是蛊虫,可能是功法,也可能……是魔头!” “魔头?” 武苍霓神色一变,自己打过百族大战,对各式各样的无形魔头都不陌生,碰到也不奇怪,这些无形魔头,专门影响元神,就连天阶者一不留神,都会被坑到,碎星团对付妖尊、人族天阶者时,也没少用类似手法。 当时,自己就对这些无形魔头异常忌惮,但这些东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异常玄妙,如果没有晋升天阶,就很难辨明其中玄奥,想要提防也无从防起,好在这些东西都属于高层次、高级货,层次不到,也威胁不到自己,反倒是晋升天阶之后,必须要对这些心魔滋扰加以防范。 然而,这里是妖界,怎么会有魔头肆虐?这也太过奇怪了,难道魔族侵门踏户,也进犯妖界了? “……只是有这种可能,不是一定,更何况,就算真是魔头,也不见得就不会出现在妖界,这些东西很不好说。” 温去病沉吟道:“不过,古怪了,这东西有点像是对付天阶的专用工具,像冰心那小屁孩,照理是无福消受的……” 武苍霓被一语惊醒,登时醒悟,“不好,我一看冰心,就以为是冲着她去的,但那些妖兽原本是用来对付我的,上头有什么诡秘,也是用在我身上,是有什么人……不,什么妖想借刀杀人。” “看起来,我们的敌人已经先动起来了,而且还不只原先那两沱傻鸟……” 温去病眉头一皱,回头开始整理手边的工作,武苍霓前来时,他正拿着一堆草药在捣,现在完成最后几个程序,很快就完成三颗丹药。 武苍霓奇道:“又在弄什么东西了?毒药还是补药?” “补药,挺补身体的,我吞了那些妖族的上贡品,不用白不用,服用之后能活血养气,提神醒脑,很有好处的。” “这么好?那我拿一颗吧?” 武苍霓拿起一颗,就往嘴里放,却被温去病伸手拦住,“慢,别急着吞,这东西大补,但因为太补,有一点小副作用,咬下之后,会流鼻血和吐血……” “吐血?有没有搞错?”武苍霓道:“一颗药丸,蕴含的药力,能让天阶也吐血?” 温去病点头道:“还真没错,别以为天阶就怎么了不起,成就天阶只是个开始,不过这药就是吃了吐点血,对身体没伤害的。” 武苍霓越听越怪,皱眉道:“你没事炼几颗让天阶吐血的补药干什么?” “……我高兴,要妳管?”温去病没好气道:“妳喜欢就拿两颗去,这东西也有防毒的效果,妳拿去有用。” “……活血养气,提神醒脑,还防毒?你炼的是什么万灵药?” “差不多啦。” “该不会样样通,样样松吧?” “没问题啦,反正吃不死人,我要的最基本功能有达到,就行了!” “那我就收下了。”武苍霓顺手拿了两粒丹药,“你都不知道那孩子有多折腾人,尽喂我吃毒药,还好那孩子没有你炼药的本事,根本不知道天阶的本质,胡乱喂药,否则恐怕我已经不妙了。” “哦?”温去病停下动作,“她喂妳吃毒药?什么毒物?” “都是些对天阶无用的毒酒、毒物,我随手就分解掉了。”武苍霓顿了顿:“就那一杯七宝酒,还有点门道。” “七宝酒?”温去病的声音陡然拔高,一脸诧异,上下打量着武苍霓,“七宝酒是妖界禁忌,就算是天阶,也不是每个都能承受,妳居然喝了?” “……很特别吗?”武苍霓回想了一下,淡然道:“没什么,虽然用了混毒之法,多种素材混合后触发,但也就如此,没什么难化解的,我分解掉还不用一秒。” “……那妳就中计了,七宝酒不是混毒,本身只有些微毒性,能毒人,但九成九的妖都不会把这当回事。”温去病正色道:“它其实是妖界的知名料理。” “料理?” 武苍霓大为惊愕,没想到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而顺着这点醒往深一想,一个可能性在脑中闪过,不由得脸色大变。 “七宝酒,是妖界知名的禁忌料理,用七种不同妖兽的汗水、输精或输卵的腺体,腺体分泌的某些体液……还有,一些妳不会想知道的身体组织,混合调成。” 温去病摇头道:“这东西大补,但因为材料的特殊性,通常是用在打赌上,谁赌输了,就罚一杯……哪怕是妖尊,也没几个能强忍着恶心,把这东西给喝下去,至少我就肯定不行……妳有种,居然一口喝了,请问妳不反胃吗?” “……我!” 武苍霓的脸色,骤然大变,却随即淡定,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道:“这有什么?我行伍出身,什么肮脏恶心东西没看过?小丫头这样就想整倒我,门都没有!” “……说得出要做得到啊,别强撑,也别一转头就跑出去吐了!” 温去病道:“衷心劝告,就算成了天阶,我们始终还只是人,天阶或许没有弱点,但我们还是有的,毒不死妳,恶心也能恶妳大半辈子,千万别以为成了天阶,就所向无敌了。” “……我现在快觉得,成就天阶,寸步难行了!” 武苍霓一下苦笑,看见紫苏急急忙忙赶过来,到了两人面前,恭敬一礼,传达圣女的指令。 “翼君,你今日辛苦了,圣女有令,担心你疲劳一日,体?a class="__cf_email__"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data-cfemail="3eeea57ef088">[email protected]</a><script data-cfhash='f9e31' type="text/javascript">/* <![CDATA[ */!function(t,e,r,n,c,a,p){try{t=document.currentScript||function(){for(t=document.getElementsByTagName('script'),e=t.length;e--;)if(t[e].getAttribute('data-cfhash'))return t[e]}();if(t&&(c=t.previousSibling)){p=t.parentNode;if(a=c.getAttribute('data-cfemail')){for(e='',r='0x'+a.substr(0,2)|0,n=2;a.length-n;n+=2)e+='%'+('0'+('0x'+a.substr(n,2)^r).toString(16)).slice(-2);p.replaceChild(document.createTextNode(decodeURIComponent(e)),c)}p.removeChild(t)}}catch(u){}}()/* ]]> */</script>,特备妥汤池一座,请您沐浴。” 非常具有礼数的邀请,正常情况下,是非常让人感到贴心的,但考虑到早先的连串事件,武苍霓有严重的“请君入瓮”感,略作沉吟后,让紫苏先回去向圣女覆命,自己很快就到。 送走紫苏后,武苍霓苦笑道:“这回不知又是什么花样?是想趁机把我煮了?还是洗到一半,周围忽然冲出五百刀斧手?” “……考虑到地点是浴场,或许会有点新意,说不定,妳到大浴室,里面什么都没有……”温去病边回忆边道:“池面都是花瓣,等妳入了池,就有一个湿淋淋的美女,破水而出,拿刀捅妳……” 武苍霓斜眼看向温去病,没有开口。当初山陆陵名满天下,不晓得多少人试图刺杀这位顶天立地的铁汉,各种方法层出不穷,妖族、魔族更还爱派美女**,别说是澡堂刺杀,更乱七八糟的地方都有,这一位如果写起被刺杀的经验,都可以是厚厚好大一本书。 “队长,你经验丰富,如果真遇到类似场景,应该怎么处理呢?” 武苍霓好奇提问,温去病想也不想地回答,“这还不容易?一看到有人光着身子从池里跳出,趁对方以为妳会被惊呆的一瞬,直接对准目标两腿之间,就是一脚……九成问题都能解决,尤其是那些男扮女装的!” 相形之下,水的阻力根本就不是问题…… 武苍霓苦笑道:“你该不会告诉我,对冰心也能这么搞?” 温去病哂道:“那是妳们姑嫂之间的问题了,要换成是我,小丫头让我喝那东西,我就压着她脑袋去吃泥……不过我对妳有信心,大欲天女威名赫赫,怎么会在乎女人没穿衣服?” “借你吉言了。” 武苍霓笑着离去,温去病站在原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忽然皱起眉头,望向四周,确认自己所在的周围,空间已经被锁闭,一些朦胧的形影,渐渐浮现出来。 “呃……你们比我想像得更没耐性啊,这么早就动手?” 二十七章 八龙妖音 “……呼,终于准备好了……” 司马冰心擦着满额的汗水,看着已经近乎隐没的几条丝线,这些都是自己的“琴弦”,即将挥重要作用。 这次的机缘,对自己简直是中了彩票。诸天神魔即将重临,想要在新时代中保护人族、守护司马家,就必须要上天阶,在这点上,司马家处于绝对劣势,幸好背后还有金刚寺可以依靠,更有弥勒叔祖身成活佛,总算让司马家人有了些底气。 自己不过新晋地阶,照正常度练上去,要地阶圆满,起码也要十几年,之后能不能晋升天阶,这辈子都未必有希望,但世界的变局,几年内就会到来,面对司马家的危局,自己是全然无力的。 来到五藏妖界,接受圣女的委托,纯属意外,但圣女交过来的这些资源,对自己非常有用。 正确一点的说法,无论是圣女的那些东西,或者是自己所会的一切,都有很大局限,圣女所传的资源,大多残缺不全,使用起来诸多顾虑,隐患也大;自己所学的是道门正宗,正大平和,几乎没什么后患,却难以一蹴而成。 可如果把两个系统的东西组合,情况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一家属于仙道,一家属于妖精,两者之间,看似背道而驰,截然不同,却又有共通之处,圣女琼华更不知为何在这上头颇有钻研,留下了不少心得,大大方便自己。 如果能把这些未完成的诀窍,在自己手中完成,就算不能迅练上天阶,却不是没可能拥有“同天阶战力”,自家老哥在碎星团混了那么久,从他偶尔的只言片语,自己多少也学了点。 近日来,自己就是试图组合这多个不同系统的精华,撷取为用,这些东西枯想无用,最好就是能有个对象来配合,天幸来了两个蠢蛋妖尊,成了自己最好的陪练…… 凭自己的力量,要杀天阶妖尊,肯定是痴人说梦,但横竖对方不会翻脸,也不会拒绝,何妨利用一下,帮助自己成事,如果运气好……真让自己干掉一两个妖尊,那就大赚了,回到自己世界后,要大肆宣扬,光宗耀祖! 越想越是得意,司马冰心听见外头的守卫齐声呼喝,霓苍翼君到来,连忙猛吸一口大气,钻躲入热气蒸腾的池水里。 这一池温热水,色作碧绿,里头还有一些藻类漂浮,是舒筋活血的草药,司马冰心藏在底下,确认上头没法一眼看透,小心翼翼地等待机会。 不久,那生得俊美的霓苍翼君,来到池边,询问婢女,确认琼华圣女不在,并转达了等沐浴后再宣召晋见的消息后,霓苍翼君点了点头,就望向水池,若有所思。 司马冰心暗自一凛,连忙凝运力量,挥圣女所传承的妖族天赋,只要是藏在水中,哪怕是天阶,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出。 ……如果没有这点底气,自己凭什么和妖尊打游击?找死吗? ……这个霓苍,为什么一直盯着水看,却不下来?是现了什么吗? ……不好!是不是该先制人? 司马冰心忐忑不安,但想到自己的身分,又觉得不用提心吊胆,看着霓苍翼君慢慢除了外袍,露出底下的月白色内衫,缓缓朝池中走来。 ……这家伙洗澡,连衣服都不脱光的?真……真是变态!妖尊都是这么洗澡的? 司马冰心肚里暗骂,看着霓苍翼君慢慢走下水池,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换了平常,这种事情我才不干,不过,反正这身体不是我的,琼华的身体露两下没关系……看在基本道义的份上,穿个胸兜,已经算是很对得起她了。 心念一定,司马冰心由完全静止的状态跃起,破水而出,攻向靠近过来的武苍霓。 从武苍霓眼中所见,水幕乍然迸裂,一具极美的修长女体,白皙幼滑,仿佛水中的精灵,充满着生动的美感,哪怕是武苍霓早有心理准备,仍被这一下的惊艳,看得有些失神。 ……真可惜,这一幕只有我看到,应该把队长拉来的,他一定很想看。 武苍霓所想的事情,司马冰心自然不知,她张手一握,一把水刃出现在掌中,挥出全力的一刺,捅向武苍霓的胸口。 ……哪怕全力以赴,但这一匕,也不可能伤到妖尊,这点自己很清楚,不过,原本这一刺,就只是故布疑阵,真实的杀着会在对方惊愕时出。 这个小白脸翼君,没理由不惊愕的,自己的狙击非但突如其来,琼华的**之美,更有着不容忽视的魅力,除非这家伙不是男人,否则一定会看傻,出现一瞬间的破绽。 想是这么想的,但就在破水而出的瞬间,司马冰心眼中所见,不是对方惊慌失色的表情,而是一双全然冷静,没有任何慌张、迷乱,甚至还有几分好整以暇的眼神。 ……他……怎么这么淡定?他真的不是男人? 没把人给吓着,司马冰心看见那个生得极为俊美的翼君,打横飞起一腿,就往自己腹侧踢来。 这一腿,踢得不算快,以天阶者的能耐,司马冰心清楚自己应该连看见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踹飞,现在还看得到……除非对方刻意放慢。 ……猫捉老鼠吗?少看不起人!妖尊没什么了不起,看轻我,就要你后悔! 司马冰心一咬牙,全力劲,启动预藏好的手段,却在动的一瞬,神智莫名一乱,应该平静的心境,骤生波澜,被强烈的杀意所占据…… 注视着司马冰心的眼神,武苍霓意识到不妥,原本自己计算得清楚,这一手就可以轻易拿下冰心,可她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凶厉,战意、杀意、狂意,全数凝聚,甚至令武苍霓都感到一丝危险。 ……不妙,攻击很快会到来,但这攻击……是来自冰心本身?或者…… 武苍霓凝劲护体,神识向周围延伸,同时也注意到司马冰心的意识,一片混沌,似乎被什么力量蒙蔽住了。 ……这情形,是琼华本身的意识苏醒了?还是其他的外力?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跟着出现在耳畔的,就是清亮的一声“铮”音! 随着这一声响,武苍霓不光是听见声音,更看见周围的空间,四方、四角隐约浮现无形之弦,一下剧震,抖荡波纹,整个空间为之扭曲,一波接着一波的震纹,化为巨龙,朝中央噬来。 “……八龙仙音?” 武苍霓为之一惊,自己听过这门仙界绝学,当年碎星团内,就有钻研这门绝学的,但一直到死,也没能成功,给冰心的那些琴谱,里头可能就包含着八龙仙音的法门,只是司马冰心应该尚没能力领悟那些…… 而且,幻化出来的这些龙影,妖气满溢,哪有半分仙意?八龙仙音练成这样,很明显是练歪了! 但无论如何,这股失控的暴力,已经呼啸而来,委实不可轻视…… 武苍霓凝神劲,法界流转,星宇浮现,将八头张牙舞爪的妖龙,层层削弱,进行压制,希望将之化解。 ……不对!这力量……不仅仅是失控,已经确实是天阶级数的手段,冰心的这股力量有问题! 理智的判断,武苍霓无暇细思,但这股失控的力量,已然不可小觑,更不能排除这波攻击之后,还有更凌厉的第二波攻势,不管是接挡,还是硬拚,同样处在气劲撞击范围内的冰心,都会非常危险。 ……必须把冰心也一起保护起来! 最近这些时日的磨练,对于力之大道的参悟更深,不光是力大,更开始进一步凝练,将力量聚合,攻无敌、守不破,将一份力挥出两份的效果,之前就是凭着这份高度凝聚的力量,大破古犀妖尊的锁缚。 这股高度凝练的力量,此刻重新动,龙虎气劲交织,凝成一颗龙虎星宇,气罩不住压缩,将武苍霓、司马冰心全护在里头,六面八方,无懈可击。 气罩之上,龙虎形象浮沉,吼啸生威,与八条妖龙正面对撞,两股巨大力量相互推挤,武苍霓稳稳驾驭,扛着外部的压力,想把巨力化消。 “杀!” 与八龙妖音较劲的当口,司马冰心一爪破出,猛袭武苍霓胸口,瞬间爆出的力量,突破本身极限,近乎天阶层次。 打从战斗一开始,武苍霓便留心这一着,一见司马冰心有动作,同样也是一爪推出,与之对拚。 短兵相接,武苍霓立刻察觉到,无论是司马冰心推出的这一爪,或者是外头持续推进来的八龙之力,都提升到天阶层次,这不是简单的力量失控或爆,背后确实有天阶者参与! “哼!” 武苍霓一声怒喝,音中含劲,力之大道爆,龙虎合击,星宇大放光明,将外部的八条妖龙一起摧破。 同时,司马冰心凌厉一爪,狠狠在武苍霓胸口撕拉过,鲜血飞溅,武苍霓趁势一掌,反切在司马冰心后颈,司马冰心一阵晕眩中,模模糊糊,只见霓苍翼君的胸口,衣襟破损,而在那碎裂开来的衣襟底下,好像有些很不寻常的…… “你……不,妳是……” 第五章 血债血偿 武苍霓在应付突来刺杀时,温去病这边的处境,也绝不是轻松惬意,周边的空间莫名被封锁,让他意识到一场刺杀的到来。 跟着,周围幻影幢幢,如鬼似魅,又像什么妖物的化形,发出尖啸之音,扰人心魄,即使在天阶者的神识扫描下,这些虚影也都真实存在,只不过乍隐乍灭,难以捕捉。 ……典型的鬼族手段,但没了鬼气,是某种仿鬼族的术式兵器。 温去病心下暗赞,实际进入诸天万界,果然增广不少见闻,妖界能师法鬼族之长,开发出术式兵器,或许神魔仙佛等诸界,也会有类似的仿效,七界种族的分界线,早已不是那么分明。 不过……来者不善啊! 一照面就直接扔出这些不具实体的术式兵器,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虽然力之大道攻防无双,无懈可击,但要对付这种介乎虚实间的存在,就有些不好发挥,哪怕作不到实质伤害,可用以扰敌、牵制,也让人非常头痛。 ……更何况,自己还真不敢肯定,这东西对天阶作不到实质杀伤。 ……层次不同,万一这边世界已经开发出对天阶专属兵器,自己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因此,温去病虎吼连连,雄伟的躯体,连连挥出猛拳,破地裂天,力霸无双,青色的巨臂,像是一件凶器,横扫一切,所至之处,那些乱飞的青灰虚影,尽被摧破,却是随灭随生,每一次被消灭,都用更多的数量重生反扑。 ……这不光是鬼族,好像已经带有魔族的特性,生灭交替,化形千万,这正是那些无形魔头的特征,这件术式兵器在成熟度上,当真已经走得很远。 ……但始终不是真正的鬼物或魔头,穿透身体的时候,没有吸收血肉元气,造成伤损的特性,否则会更具威胁性。 ……既然穿体没法吸收血肉,那如何造成杀伤?这么高水准的东西,倘使仅能拿来扰敌,不过是高等幻术,也未免太掉价,那最有可能的作法是…… 思潮如涌,温去病作着外表全然看不出的缜密分析,钜额的信息量,在脑中飞快处理,不但冷静推论,更试图捕捉部分虚影,留作研究,同时也没忘记谨慎提防,关注全场,等待应该发生的变局。 如果龙仙儿或三大武神在此,或许能从细微动作,看出温去病的真实状况,但换了不明究理的外人,看到的就只是青肤巨汉,怒吼连连,跺地顿足,狂挥着恐怖的锰拳,却全然没有作用,异常狼狈。 虚影不只是单纯扰敌,当衍生的数量到达一定,虚影猛然攻向青肤巨汉,不再是两不相关地透体穿过,一贴靠上身体,直接就爆炸了。 “吼~~~~” 痛楚的吼啸,震裂苍空,青肤巨汉在连环爆炸中,异常狼狈,除了怒吼、痛啸,就只能鼓荡护体力量,死撑硬扛,但心里的暗笑,却是:果然来这招。吞噬精血是鬼、魔两族都有的专长,妖族难以仿制,但不少低等妖族都有自爆本能,与鬼族有共通之处,从这上头着手,这些虚影的大杀着就是爆炸。 但哪怕先料到这点,这波攻势也并不好接,那些虚影随灭随生,数量更不断增殖,很快就从简单的成千上万,增生到数以千万计。 当这么大数量的爆破,如潮水般连涌而来,一波跟着一波,就连天阶者的防御力也撑不太住,法身破裂,法界出现裂损,确实出现了伤损。 一轮爆炸后,温去病全身鲜血淋漓,强猛雄霸的气势,被削弱几分,而爆炸犹如千亿泡沫,一波平息一波起,仍在持续发动中。 堂堂妖尊,掌握法则,自然不可能败死在这些术式兵器下,在连连受创下,青肤巨汉终于撑不下去,虎吼一声,法界流转,星宇浮现。 “天真!难道本尊还真拿你们没有办法吗?” 青肤巨汉霸气横溢,吼出的声音,仿佛星宇之间的风暴,“本尊以守代攻,为的是摸清你们究竟,现在,你们在本尊眼中,弹指可灭!” 并非虚言,在这声吼喝中,朦胧的青冥星宇,一颗颗明星具现,当中一颗巨大的火球,炽烈燃烧,如同皓日,驱散了宇宙的黑暗与冰寒,仿佛将要带来生命开端。 在大日的明光照耀下,数以千万计的朦胧虚影,刹时都从虚实不定的状态中,被逼出现形,并且固化,甚至被定住。 我的世界,我做主! 我的法界,规则由我界定! 数以千万计的虚影,被强制结束本身的诡异状态,被逼了出来,在大日明光下,无力挣扎,接着,只要世界的主人一念之间,所有锁定的目标都会在瞬间被终结。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有些东西不同了。 在那数千万被定住的虚影中,其中的两个,迅速变化了形象,虽然这个世界的力量固定住它们,可它们却生出足以相抗的大力,挣脱了世界的束缚。 天阶之力! 处于世界的压制下,这两名天阶者不能尽展法界,朦胧的形影,甚至还刻意蒙面,但在天阶者的战斗中,这其实是全无意义的动作,因为随着力量发动,他们的身后,法相流转。 大鹏翱翔。 古犀啸月。 温去病差一点就脱口骂出来,但话到嘴边,骤然察觉,肢体生出强烈的麻痹感,神识朦胧,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中毒了? ……对付力之大道的经典套路,果然一样都没落下。 ……幸亏今天是我在这里,不是苍霓。既然配料都齐了,那理所当然的主菜应该是…… 只见,两名妖尊手中闪烁奇异锋芒,在天阶之力的全面催动下,化作两道星芒,飞速刺向怒吼中的青肤巨汉。 天阶者作战,除非是神器,否则没有使用兵器的必要,尤其是对本身肉体最为自傲的妖族。但这个情况,也不是一定,在某些特殊需求、属性的搭配下,天阶妖尊也会使用兵器突袭,比如说…… 破妖之兵! 两柄短刃,闪烁着奇异的锋芒,蕴含着蚀断妖族血脉的力量,在两名妖尊全力发动下,疾若流星,瞬间没入了青肤巨汉的胸与腹,痛楚的吼啸,瞬息震荡星宇,整个天地,同在摇晃。 法界尽展之时,是一名天阶者最强的时候,也是最弱的一刻,因为在力量全无保留发动的同时,破绽也一并展露出来。 正常的情况下,天阶者不容易被一击致命,都是要经历长时间战斗,打到内世界一颗颗星球破碎,宇宙大片大片崩坏,直至破灭,这才会身殒道消,但若法界尽展,核心被粉碎,就有很大可能被人一击干掉,甚至没得抢救。 此刻,青肤巨汉就是挨了这样的猛击,吼啸声中,内世界一颗颗星宇炸碎,出现无数裂痕,甚至就连中央的那颗大日,都瞬息爆开、碎裂。 大日破灭的那一瞬,两名妖尊首当其冲,被爆炸力轰个正着,摔飞出去,这本就在他们预期之中,霸天妖尊的伤重反击,岂同泛泛,如果没有准备,他们也不敢来冒险,这时连忙使出预妥的种种手段,保命护身。 只是,霸天妖尊的反击,成了强弩之末的最佳诠释,那股无比狂暴的力量,在最初的一瞬之后,就迅速衰弱下去,甚至没能破开他们的护身道具与手段,就消耗殆尽。 天地间重归寂静,无数星宇破灭,原本大日悬挂的位置,最终剩下半颗燃烧着余烬的残破星体,象征着这方天地的坏灭。 青肤的巨汉,颓然跪倒,大口呕血,所呕出的鲜血,洋溢着无数青木生机,仿佛这千载万年累积的修为,都随之散离,归还天地。 “他伤得好重!” 大鹏妖尊目露凶光,身旁的古犀妖尊却是骇然,“锐金破妖刃、暴雷虚影幻偶、腐骨蚀筋草,还有其他一十三种攻伐手段,全挨过一次还不死,我从没见过这么强悍的妖躯!” “哼!我们资料有误,他竟然秘密凝结大日,距离大能已然不远。”大鹏妖尊狞笑道:“但有妖君陛下运筹帷幄,就算将成大能也是要死,快将他了结,省得夜长梦多。” 两名妖尊正要动手,忽生感应,他们封断空间的手段,正受外力破坏,很快就会撑不住,而霸天妖尊衰弱下去的气机,忽然衰极转盛,疯狂强大起来,似乎在提运什么拼命招数,要与这边拚个玉石俱焚。 “你们两只贱畜!本尊拚却性命不要,也不会让你们去伤害女帝陛下!” 哪怕身受重伤,霸天妖尊的吼喝仍然威势十足,大鹏、古犀妖尊皱起眉头,不愿在这时候硬拚,承担风险,一下合计,双双破空而走,当武苍霓破开锁缚,与朱雨、紫苏等妖族抢至,两名妖尊已经逃之夭夭,不见踪影了。 “霸天!” 看到那暗青色的魁梧巨影,似乎再没有支撑身体的力量,双膝一软,跪倒下来,武苍霓面上失色,再也镇定不下来,飞冲过去,撑住友人残破的身躯,仰天发出痛澈心肺的呼喊。 “霸天!霓苍发誓,必定为你报仇,血债血偿!” 第六章 背后的黑影 琼华圣女、霓苍翼君、霸天妖尊的连接遇袭,震动了青水畔的所有妖族,甚至惊动了整个五藏妖界。 霓苍翼君与霸天妖尊的实力,群妖众所周知,连他们双尊都受创,甚至霸天妖尊还是重伤,刺杀者的力量,让所有妖族忧心忡忡,为即将开始的最终大战,增添一层不祥之色。 而且,在他们两位遭遇刺杀后,大鹏、古犀妖尊就不见踪影,非但没有出来帮手,甚至有传闻,就是他们两位刺杀上尊……这些耳语,还有其中所代表的可能性,战争未开始,就已经让妖族各部军心惶惶,满是不安。 为了稳定军心,霓苍翼君亲自出来表态,霸天妖尊只是轻伤,也已经将伤势压下,等仙军重来,将亲自上阵,必追随圣女,守护全军,旗开得胜。 只是,霸天妖尊伤重倒下的姿态,早已由当时在场目睹的妖将们,遍传全军,更有消息传出,天阶者的伤势向来难愈,霸天妖尊所受的重伤,摧破核心,斩断道基,不但一身修为折损,恐怕也命不久矣。 类似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妖族各部为之动摇,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情况,如果己方在前线浴血奋战,还得时时提防那支来自背后的冷箭,这一仗如何打得下去? 若是胜仗凯旋,一回头,就被那一箭直射眉心,这一仗……谁还想打下去? 已在青水畔僵持许久的妖军,开始出现了逃亡潮,作为联军骨干的赤武军,努力在劝阻、挽留,试图把军心稳定,但所做的这些努力,就像用手拼命阻拦一座崩溃中的沙堡,意义有限。 结果,情势开始一点一点失控,没有任何人知道,局面会进一步恶劣到甚么程度…… “……现在的局面,很简单。”温去病道:“他们想在最后翻脸的那一战之前,尽量用各种方法,削弱我们的力量,让最后那一战好打些,而我也在做同样的事。” 没有旁人在侧,也隔绝了外界耳目窥探,武苍霓看着自家队长,心中仍是忐忑,“那个……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温去病随手拍了一下胸膛,两把短刃变戏法般的从胸口弹射出来,上头没有一点鲜血,活像插入的不是生命体,曾一度闪亮利芒的锋刃,如今黯淡无光,灵气尽失,甚至出现锈蚀现象。 “……如果真是青木部的霸天妖尊,挨了这两下,不死也残,天阶层级的破妖专武,炼制起来极为困难,克制效果不易恒定,但只要铸炼成功,就算对上妖尊都有很高的得手机率。” 温去病拍拍胸口,道:“不过对我们就是个屁了,我又不是妖,不受这鬼东西克制,拿这鬼东西捅我,能有什么效?” 武苍霓微微皱眉,晓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像这类具有属性相克的专武,如果对上克制目标以外的对象,最多也就是没那么有杀伤力,却绝不是没有杀伤力,在这上头自以为是,简直是看不起铸兵者的智商。 不过,武苍霓也不敢说温去病就一定有什么事,他另辟蹊径,所修练的变动之道,与原本传闻中的变动之道,小同而大异,甚至也和其他天阶者多所不同,无法用常理推估,再加上他是有备而为,连专门用来吐血的丹药都做好了,要说他真有什么重伤……也不太合理。 “你这边是帝宫的妖尊亲自动手,我那边……是个很诡异的敌人。”武苍霓思索道:“对方……透过冰心来刺杀,不晓得是预先寄存力量,还是潜藏在冰心体内,操控攻击。” “……连这都不得而知?” 温去病表情严肃几分,敌人手法诡秘,武苍霓当时判断不出,这不足为奇,但连事后检视,都找不出痕迹来,那就很不容易了。 “妖族之中,确有脑波特别发达,以思感控人的存在,但为数稀少,算是稀有动物了,但要说能化身虚影,藏存其他生物体内的……这好像没听说过。” 温去病也不敢说一定没有,妖界辽阔,自己所知者也不过沧海一粟,但武苍霓却抢道:“可魔族、鬼族中却比比皆是。” 尤其是那些魔尊,几乎都无体无形,更生猛的甚至已突破有相,成为无相魔尊,让碎星团吃足了苦头。 “妳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温去病沉吟道:“可……在人类眼中,妖魔鬼虽然都不是好东西,同为一丘之貉,但他们彼此间却把那条界线划得很清楚,把侵门踏户视为大忌……妖界之中,不会随便出现魔物,更别说魔尊……” 武苍霓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来这里的路上,我记起来了,以前曾听韦帅无意间提过,诸天万界之中,好像……有个跨界而成的杀手组织,成员不拘出身,连天阶也能干掉。” 温去病一拍大腿,“是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组织,阿笔偶然提起过,说要是能请那个组织来刺杀对面的天阶者,我们就轻松多了……” 对最初的碎星团,甚至整个人间,这种专门刺杀天阶者的组织,简直就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如若一入天阶,从此离凡非人,那这就是一个专门杀神的组织,听起来恍如梦幻。 不过,后期遭遇的天阶多了,才发现……天阶其实也没那么高高在上,尤其妖都之战,那些本性灵光遭到蒙蔽,实际形同降级的妖尊、魔尊,真让碎星者感触良多。 ……落尘的凤凰不如鸡!“打赢天阶者”和“杀掉天阶者”绝对是两件事。 ……从某个角度看来,其实我们也是专杀天阶者的杀神组织! ……杀神的先决条件:高高在上的神很难杀,但如果让神变成落水狗,这世上再没什么比落水狗更好打的东西了。 武苍霓点头道:“韦帅提出后,尚帅意动,本来真想找杀手的,不过……韦帅说,找那组织要通过太一,然后不知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嘿!因为后来阿笔才发现,那群杀手……和我们家那个人有些不愉快。”耸耸肩,温去病道:“这种情况,妳懂吧?” 武苍霓嘿嘿一声,并不多话。自家的处境,自己当然清楚,根据现有信息,那个人在诸天万界,何止是仇家无数,现在连杀手组织都有牙齿痕,如果让人家知道,别说是聘请过来当帮手,恐怕直接跳到敌对阵营去。 若是让一群杀手,宁愿不收钱也卯起来杀人,那个情况就非常糟糕了,以对方专门刺杀天阶者的能耐,碎星团将遭遇灭顶之灾。 有这么一位万界结仇的团长,真是所有团员的不幸,不过……山水有相逢,那时候没有遭遇上的敌人,该不会这一回就碰上了吧? 想到这些,温去病的神色带上一丝慎重,“五藏妖界的妖族天阶,好像还有两三个,如果妖君宁愿找杀手来对付,也不找他自己的手下……奇怪,这是太看得起我们,或是……” “我们在这里,怎么说也是来自上界的妖尊,妖界阶级森严,公然狙击我们,消息传回上界,就算天阶者也会被满门诛灭,他们不敢也是正常的。” 武苍霓沉吟道:“还有一个可能,妖君与仙界的勾结,图谋青水之秘,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大秘密,那个霸皇如此了得,青水之秘……恐怕不是他一个未证大能的妖君能搅和吧?” 情势到此,已经非常明白,眼前的几重阻难,仙妖之战是表面,背后是双方勾结,图谋青水之秘…… 己方目前所知的讯息,还很模糊:万古之前,有这么一位不知是妖族或魔族出身的霸皇,很强很牛逼,估计是万古者中的无敌,甚至可能证道永恒,却不知因为什么理由而殒落,然后传承就失落在五藏妖界的青水中。 考虑到太一那边开启的连环任务,失落在青水中的传承,或许是霸皇的兵器碎片也未可知。 想要在多方拉扯中占据主动,就必须接触更多的青水秘辛,揭开霸皇传说的迷雾,但这么做的结果,看似把主动权抢在手中,却是在霸皇之事上陷得更深。 假如自己仅是单纯来到此界,那事情其实很简单,妖君黎鸢发现了青水的秘密,晓得此事非同小可,牵连众多,秘密行事,意欲独吞……考虑到诸天万界,辽阔无边,五藏妖界不过是一个小千世界,那些上族、大人物未必能注意到,黎鸢的行为,不是没可能成功。 只是,自己与武苍霓是为了刺杀夺颜而来,从接那委托的一瞬起,事情就已经明白,黎鸢的所作所为,已然落入那些大人物的眼中,并已为此动了起来,别说他未证大能,就算成了万古者,也仍未够资格图谋霸皇的传承。 ……抑或者,黎鸢也是某个大人物的棋子,在他的背后,另外有巨大的黑影在操控? ……从夺颜开始,有份卷入青水之秘的势力,一共有谁?背后牵扯的,又是哪些? ……如此想来,对青水之秘了解最深的,除了夺颜,就是黎鸢,夺颜之死,难道不是因为他背叛仙界,而是他牵扯到霸皇之秘? 第七章 东窗事发 “我觉得,不必想太多,我们太弱了,现在的我们,需要争取每个机会。” 武苍霓道:“封神结界一旦崩溃,我们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保护世界,相比到时候面对的挑战,我们还需要更强的力量。” 温去病想要开口,却没有说下去。无论是保卫世界,或是单纯自保,己方都需要力量,原本和龙仙儿握手言和,共同抗敌,也是一个做法,但这个可能已经被否决,那一切就只能依靠自我提升。 “先说好,我并不愿意和姓龙的妖女合作,那是一个根本信不过的对象。当然,我也考虑过,贸然行事,我们可能成为某些大人物的棋子、阴谋者的工具,遭受利用,但即使是如此,我们仍需要力量。” 武苍霓道:“不入局,不沾任何风险,结果就是持续弱小,最后被彻底边缘化。碎星团时期,我们扛了太多风险,被炸得粉身碎骨,这下场不好,可是……这条路没有错。” “……我没想过妳会这么评价我们做过的事,但,不愧是妳。” 温去病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武苍霓的选择,思维上直接跳过这一关,来到下一步,“既然要入局,我们就要争取主动,只有掌握更多的情报,我们才有筹码与幕后人马周旋,抢先一步,但更多的情报……” 青水之秘,藏于青水,想要探究更深,不二法门就是进入青水,但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青水,是两界合并,返本归元的那条。 两界之间的时空夹缝,勉强是一个线索,但那边处于猛烈的时空风暴中,要进行探索,并非易事。 “或者,另一个线索,就是请教专家。”温去病道:“请教在这方面有深厚研究的人……妖君黎鸢,或是……夺颜……咦?” 思绪很快就有了出口,夺颜栽培朱雨,利用她来探索青水,自然对这里头的秘密有相当了解,但他秘密探索一事,连同为四天王的战友都不曾提起,全不知晓,那唯一有可能牵涉其中的,就只有…… “走吧!” 武苍霓拍案而起,“夺颜没了,圣女也多半不在了,我们不可能跑去问妖君,就只能去问有圣女记忆的那个了。” 温去病不置可否,只是补上一句,“是疑似有,别太早肯定了。” ------------------------------------------------------------------------------ 连接发生的问题,让司马冰心有些摸不准状况,她还记得,自己设局伏击霓苍翼君,布置得很周详,却在实行阶段遭遇意外,然后,当自己发动八龙之音,全力攻杀目标时,就不知怎么的失去了意识。 ……也不是说完全没意识,但残余的印象,自己当时似乎猛到怕人,击出的八龙之音,强横得远超预期,压住霓苍翼君打。 ……八龙之音,是自己揉合琼华一生所学,配合自己道门正宗的修行,凝练而成,理想境界可以击发八龙,但那没有天阶力量推动可不行,目前的最高纪录,是同时发动三龙,曾有一次到了四龙。 ……虽然自己与琼华同属地阶,但自己还没法驾驭住她千载修行的强大力量,除非能拿到神器,否则,一己之力,怎么也没法八音、八龙齐动。 但记忆中的自己,确实催动八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门新创的绝学,还有些连自己都未参透的东西?如果能充分掌握,那…… 琢磨着这些万分宝贵的讯息,司马冰心对身外其他事务,全然无心理睬,哪怕琼华一手建立的赤武军,军心动摇,两名来自帝宫的妖尊不见,紫苏、朱雨等忧心忡忡,她也乐得当看不见。 ……别闹了,我是来这里搞破坏的,你们妖族内斗,斗得越凶猛,我越高兴,为啥我要出来管? ……虽然,我确实答应过琼华,要守护她视若家人的赤武军,要传话给夺颜,但现在不是好端端的没事吗?最好军心涣散,整支赤武军都跑光,不打仗当然就不死人,自己的承诺直接算完成了。 ……不过,妖族的内斗真狠啊,自己还没怎么挑拨,这几名妖尊就打得头破血流,两逃跑、一重伤、一轻伤,这一场天阶战打得那么严重,偏偏还打得无声无息,外界几乎不曾察觉。 是说,伤重的那个霸天妖尊,听说伤及本源,不但千载万年都难以痊愈,甚至可能身死道消,这多少让自己感叹世事无常,一名天阶者,转眼就要殒落了。 和俊美秀气的霓苍翼君比起来,自己是真的不喜欢那个霸天妖尊,他块头超大,像是一头大笨牛,据说出身青木妖族,也不知道被打回原形后,会否变成一棵大树。 那个大家伙,给自己非常危险的感觉,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在哪里看过?好像是在最近,又像是在很久以前,甚至……是小时候。 “……奇怪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坐在浴池畔,司马冰心托着下巴,思索这个问题。 浴池是已经重建过的新地,原来的那一座,早在乱战时毁得干净彻底,好在妖族苦力多,迅速建一个浴池。 司马冰心整理着记忆,一面构思八龙之音的优缺点,一面也将圣女琼华的技艺再次归整,试图从中挖掘出价值来。 “参见圣女。” 轻轻一声,在近处响起,司马冰心猛一抬头,看见霓苍翼君笑吟吟地出现在眼前,而自己直至此时才察觉。 对方是天阶,自己没能察觉到他,并不稀奇,但他竟然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无礼的举动,明显不怀好意。 “你……” 司马冰心一下跃起,表情充满戒备,“不,是妳,刚刚我看到,妳有……” 话才出口,司马冰心身上一紧,已不知怎么给擒住,气脉被扣锁,堂堂半步天阶,竟全无反抗之力。 实力的差距,就是这么巨大,司马冰心骇然,虽然是自己少了提防,可如果对方当真一上来就表明敌意,早先自己的伏击、奇袭,根本没有成功希望,哪怕再怎么设法削弱对方体力都没用。 “我……” 话还没说清楚,头陡然被人抓住,直接就按到水里去,猝不及防下,咕噜咕噜连呛了几口水,这才抬起头来,张口就骂。 “妖女!妳知不知道我是……” 一句没说完,又重新给人按入池中,大口大口喝水。以地阶大妖的实力,气劲爆发起来,就算不把水池四分五裂,最起码不可能被呛着,但此刻为人所制,力量半点发不出来,被按到水里,什么耳朵、鼻孔,同时进水,给呛得晕天黑地,不晓得反覆几次,才给一把提出来。 浸水浸太多,脑里都变得昏沉沉,唯一生出的,就是满满的怒火,正要发作,一声冷冰冰的呼喝,传入耳中。 “司马冰心!妳干的好事,还想瞒过本尊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司马冰心魂飞天外,本来昏乱的神智,一下被吓到傻掉。 这段时日以来,自己也做过许多假设,甚至想过如果被拆穿,给认出自己不是圣女,该要怎么应付才能稳当下台。 但这些预想中,绝不包括自己的身分被人一语叫破,甚至还被指名道姓,揭穿得超级彻底,这……哪还有什么筹码顽抗? 抬望眼,霓苍翼君俊美的面容上,笑得让人打从心坎里发寒,司马冰心甚至觉得,有股杀气内敛于斯,考虑到先前自己为了削减这家伙的体力,以便最终一击得手,连续做的那些折腾,这家伙会有杀气,一点都不奇怪。 越想越不妙,胆气登时弱了几分,像被蛇盯住的青蛙,司马冰心呆住当场,而这情绪全然落入武苍霓的掌控中,心头暗笑。 ……自己纵横江湖、军伍这么多年,可不是吃干饭的,平时做事的手腕,素来是杀伐决断,心狠手辣,如果被误会成善男信女,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之前是陪着小丫头玩玩,什么事情都不用太认真,不动真格,吃点亏也没什么要紧,但现在不同了,办正事就得有办正事的样子,就算是对上小姑子也没人情讲。 “……不用想叫帮手,周围已经被本尊封闭,设下禁制,任妳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妳。” 武苍霓冷笑道:“妳真是让本尊好找,我们遍查因果,追本溯源,才发现了妳的出身……一介人族,装模作样,跑到我妖界来生事,到底是何居心?” “……又……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眼见对方知道得很彻底,还是那种能够透视因果,循因果线追索的大动作,来头非同小可,司马冰心也没法顽抗,只得吐实,脑里开始拼命想着脱身策略。 武苍霓寒声道:“哼,区区人族,擅闯我界,冒充圣女,还假藉着霸皇传人的身分,招摇撞骗,妳……该当何罪?” 司马冰心越听越无辜,自己冒充圣女不假,但这又不是自己愿意的,更别说什么冒充霸皇传承了,那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妖尊自己在讲的? 正想着该怎么搪塞,或是替自己多争取些回旋之地,眼前陡然又是一花,青肤巨汉出现在眼前,一脸怒容,道:“还与她多说些什么?直接到她老家去,把她满门杀尽,以雪我们被骗的耻辱!” 第八章 变态的妖尊 作到山陆陵、武苍霓这样的位置,虽然不可能亲自下场,玩什么严刑拷打之类的,但最基本的刑侦之道,却肯定要懂,否则随手抓个俘虏,连口供都问不出,动辄五指插脑,拘魂锁神,也未免太掉身价。 温去病的判断中,司马冰心是一个很糟糕的逼供对象,这个丫头的骨子里,有司马家人的那股拗直劲,倔强到不行,如果只是胁之以威,玩严刑拷打的话,哪怕将这丫头全身的骨头,当着她自己面,逐根拆出来,她也很有可能咬碎银牙,一句不吭。 ……不夸张,这丫头真是很有可能挺得过去,她确实给着自己这样的感觉。 因此,对这丫头取供,套话无疑是较为理想的形式,而若要哄得她开口,就得打蛇打七寸,捉住她最在乎的要害,否则,她傲气与倔强劲一起,就是杀了她也问不出话来。 司马冰心会在乎,或者说最在乎的,肯定就是司马家了,她是个家族观念很重的女孩,对自身家族利益的看重,恐怕还高过对公理、正义的坚持。 为了家族利益,连自身都可以牺牲,哪还会管什么天下大义? 假若需要她把守的秘密,关乎人族大义,她可能还会心里挣扎,但她素来把种族的界线、善恶的分际画得很严,绝不可能把妖族的利益看太重,一旦与本身利益相牴触,估计考虑一下后,就会把妖界出卖掉了。 基于这些判断,温去病拟定了方略,以此为突破口,效果……非常显著。 “……你们……要找我老家去?” 没有惊慌,但司马冰心的声音里,明显多了慎重,而所谓的没有惊慌,其实更多的是强行压抑与冷静。 当前的司马家,背靠金刚寺,或许无惧于寻常天阶,但对方能追索因果,强行识破自己的身分,这显然不是寻常角色,背后很可能有万古者撑腰,如果因为自己的逞强与胡来,替司马家招惹万古存在的强敌,这个千古黑锅可不能背…… “那……如果我交代了,你们要守信,保障我个人安全,还有……不能骚扰我的家乡。” 司马冰心看着对方脸色,边想边说,说完还不忘强调,“尤其是后头那个!你们如果不答应,休想我与你们合作!” 武苍霓忍着笑,寒声说道:“区区人族,卑贱如虫,也敢大放厥词,和我们谈交易?简直痴心妄想。” 温去病粗着嗓子,道:“我们时间有限,就算与她稍作妥协,也不能算吃亏。” “可是,她只是个卑贱的人族……” “正因如此,这条件才可以考虑,不然如果真的追杀到她老家去,岂不是遍地的卑贱种族?跑去那么肮脏污秽的地方玩灭绝,不恶心吗?到处看到的都是贱族,就算灭尽了他们,都觉得身上不干净。” “你们……” 司马冰心强忍怒意,差点就直接叫骂出口,不过,用仅剩的理智给压住了,况且,听这两名面目可憎的妖尊这样说,自己心里反倒踏实了。 ……那种从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与轻蔑,只有累世而成的绝顶贵族才会有。 ……他们如果信誓旦旦保证,说什么如实交代,就不会有事,自己还未必相信,因为人族、妖族根本不会信守与对方的承诺,换了自己,也不会把与妖族的约定当回事。 ……但因为极度鄙夷,不愿意跑去对方那边屠杀,这理由倒是值得相信…… “……好吧!”司马冰心道:“我是被召唤过来的,在这之前,我原本好好地在家里修练,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然后就……” 原原本本,司马冰心把所遭遇的状况说了一遍,几乎没什么保留,这并不全是因为屈服招供,很大的一个层面上,她也想弄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去病、武苍霓越听越是皱眉,在开始问话之前,他们一直相信这是某些大人物的图谋,想要在司马冰心的叙述中,找出大人物落子的轨迹,但越是聆听,整件事就越像圣女琼华的单纯作为,这点……太匪夷所思。 难道整件事,单纯是一件意外?都是凑巧发生的?但……不可能啊,没理由这么巧的……或者,哪怕本来真只是碰巧,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参与进去的黑手已经太多,什么凑巧都已成了人为。 “琼华当时已经油尽灯枯,她祈求有个人……妖也行,反正她说了随便是谁都好,来帮助她完成心愿,保护她的赤武军,还有……帮她把话带给夺颜。” 司马冰心说到最后这点,略带迟疑,看着面前的双尊,道:“琼华的那句话,只能说给夺颜听,我可不能告诉你们,也和你们没关系……我虽然和妖族没交情,可我欣赏琼华,绝不会泄漏给你们。” 说完,司马冰心抬起下巴,神情倔强,大有一副“杀了我也不会说”的样,温去病、武苍霓看在眼中,都是暗暗好笑。 琼华圣女要告诉夺颜的话,这么听起来,似乎是两者之间的私话,只要再考虑到琼华与夺颜的关系,这句话的内容已不问可知,己方也无意去听,但……这对有缘无份的情侣,还真是会找麻烦。 ……两个人死前的遗愿,都是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对方。 ……你娘亲的,真那么想把话告诉对方,连死了都不能闭眼的想要说,那就直说啊! ……活着的时候,那么多时间天天相处,可以当面说的机会,硬是憋着不讲,明明又不是什么大秘密,整个赤武军上下都知道,搞不好整个五藏妖界也知道,就这么满世界都晓得的事,你们硬挺住不讲……你们两个变态啊! ……结果,撑到现在,一句未及出口的话,要带给对方,但双方都已经不在,这话……怎么办? 武苍霓用疑问的眼神,望向温去病,后者报以苦笑,这种鸟问题,自己哪知道能怎么办? “……咦?你们两个互看的眼神,怎么怪怪的?你们是好基友,每天晚上抱一起放射基情,还同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具有艺术家的敏感,司马冰心从双方互望的眼神,看出了不妥,一脸的惊疑嫌忌,但随即又想起先前所见,表情再变,道:“对喔,妳是女的,你们……我明白了!” 仿佛悟通了什么,司马冰心骇然道:“你们根本和夺颜没关系,对吧?夺颜根本没有拜托你们,甚至可能不认识你们,你们也没有把我的事回报上界,因为你们根本不敢去,来这里也是因为……” 被司马冰心仿佛冻着的语气惊到,温去病、武苍霓陡然抬头,目光骤然转厉,却委实想不出,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竟然被这丫头看出虚实来,还把真相猜到这么彻底? “你、你们名为基友,实际……是夫妻?堂堂上族,跑到下界来,是……私奔,为了怕上界其他妖族发现,霓苍故意扮成男的,装成好基友,因为你们的奸情天地不容……” 司马冰心满面惊骇,甚至往后退了两步,仿佛吐出毒气一样,轻声道:“你们是……变态的妖尊!” 温去病、武苍霓全愣在那里,对自己听到的推论难以置信。 ……怎么会……有这种神逻辑? ……结果倒是对了七八成,可中间的过程全错了啊!有这种中间逻辑全错,结果却歪打正着的推论吗? ……这丫头的脑子里,究竟是装什么的啊? 武苍霓木着表情,冷冷道:“你搞错了,我们不是基友,也没有奸情!” 严正否认,遭到小姑子的立即回喷,“骗谁啊妳?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被喷个满脸,武苍霓面上绯色一闪,“小丫头欠收拾!” “妳想杀我灭口,还说不是奸情!” 司马冰心理直气壮的一声,喊住了武苍霓刚扬起的手,也让现任无神铺之主颇为懊恼,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自己与温去病若走下去,后头必然脏水滚滚,污名不绝,可……冰心泼来的这盆水,也未免污过头了。 “咳咳!”温去病道:“我要澄清一下,确实是妳误会了,我们之间,没有基情,也不是奸情!” “去死吧!满嘴谎话的小木偶!” 喷子依旧火力十足,温去病却早有预备,和气道:“真不撒谎,我可以证明。” “你怎么……” 司马冰心的话刚出口,温去病闪电动手,猛然一把,就把武苍霓的胸口扯开,三双目光同时落向那个被扯开的位置,只见……平坦的胸肌,好好的在那里。 ……夺颜的藏形装备,可是高档货,之前是因为被卷入天阶战,这才暴露出真实,现在又没有天阶力量冲击,自然是幻象效果呈现。 司马冰心惊奇道:“怎、怎么会……我那时明明看到的是……” “……妳眼花了。”温去病斩钉截铁地扔下话,道:“不信的话,妳亲手摸摸,事实就在妳手上。” 温去病抓住司马冰心的手,要拉去摸,司马冰心仿佛触电般把手缩回,一个静地猛摇头。 ……既然是男人,死也不摸! 摆平了小丫头的质疑,温去病转头望向武苍霓,那边早已把衣衫重新拉好,微笑看过来,淡淡的微笑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杀气…… 第九章 因果秘法 “我要先声明一下,霓苍你是堂堂男子汉,该有男子汉的样子,别学那些娘们扭扭捏捏的。” 抬头挺胸,霸天妖尊一脸凛然之气,好整以暇地看着身旁的友人,那位正目露凶光,摩拳霍霍的霓苍翼君。 “霸天你这话的确有些见地,不过,什么是扭扭捏捏的娘们样子呢?” “比如说啊,像有些女的,露个胸部,反手就给别人耳光,小气巴拉,咱们既然是须眉男子,就不能有这种小家子气的作为,明白吗?” “这样啊,我理解了,这做法确实很不男人,我还真没想过用那么不男人、小气寒酸的回应法呢。” “真的吗?那就好,听这么说,我也……” 一句话才刚说,狠恶的一拳,直直轰在面上,正中霸天妖尊高挺的鼻梁,只见青灰色的雄躯,闷哼一声,难以承受这力之大道的凝练一击,鼻子仰起,喷出鼻血,仰天便倒。 武苍霓甩了甩手,昂首道:“要当男人,就要挨得起拳,连这些都扛不住,还怎么算是男子汉?” “……随……随妳便啦。” 温去病甩了甩头,驱散晕眩,重新站起身来,两人重新面对司马冰心,而目睹两名妖尊这番作做,司马冰心已经全然无言,甚至忘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只是把原先的话接下去。 “……我答应琼华之后,琼华就化成一道光,贴附在我身上,然后……我就变成她了……她告诉我,这不是普通的变身术,就算是天阶也无法识破。” “……确实不普通。” 温去病略作沉吟,再次端视司马冰心,道:“这不光是遮蔽隐匿,还兼具保护的功能,施术者自我牺牲,将本身躯体化为能量,连同本身修为,一同凝化在受术者身上,用最后意志,守护受术者,直至执念消失……怪不得,当初要拆妳的护身气罩,这么困难……” 想到试图拆解司马冰心贴体护罩,让她露出真面目时候的细节,温去病明白过来,怪不得当时的护罩那么强,即便是自己,也得大费周章才能拆解开来,原来那是琼华的最后意志所聚。 ……圣女她是用着最后的力量,在拼命守护这丫头啊! 意识到这点,温去病登时对这位从没接触过的圣女,生出好感,脑里也开始估算。 ……三魂俱离,七魄入灭,这基本已经死透了,但还有最后的执念在此,或许,可以想想办法,让圣女转化状态,重生回来。 ……但,剩下来的材料太少,用这些材料重生回来的,那个还是圣女吗? 摇了摇头,温去病没再深思这个问题,听司马冰心继续说下去,“……是啊,琼华她说过,这本来就不是用来藏身的,而是某种转嫁因果的远古秘术……但残缺太过了,她记忆里的讯息也不全……” “什么?转嫁因果?” 温去病吃了一惊,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能牵涉到因果的秘术,绝对不是普通技法,哪怕残缺不齐,也非同小可,弄到手来看看,将会非常有好处。 司马冰心自顾自地道:“琼华当初研究这套秘法,是为了开发青水,她记忆中的讯息……最早时候的青水,不是这样的,非常平和,也不会起雾,更没有凶煞,直到纵天女君征战青水,开启水中玄秘,证道大能,才从此生出变化……” 曾在历史回溯中看过相关讯息,温去病、武苍霓都私下恶补过此界史册:纵天女君是五藏妖界首位大能,证道后破空而去,飞升上界,并且留下道统,奠定现今妖君一脉的大人物,曾经征战整个五藏妖界,打得妖族各部伏首,在青水边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至于这位大人物与青水的关系,温去病亲眼目睹,所知反而比圣女琼华还要多…… “纵天女君飞升之前,以大能手段,镇住青水,抹去痕迹,让青水奥秘永埋,更留下传承,建立妖宫,由历代妖君保管此秘,永镇青水……” 长长一段话说完,司马冰心看着眼前两名妖尊的表情,忽然道:“你们两位,也是为了青水之秘来的吧?” 温去病讶然道:“这……还真是没想到,想不到妳……” 司马冰心抬起下巴,道:“别太小看人了,这有什么难猜的?我一早就看出来了。” “不,这不容易。”温去病摇摇头,长叹道:“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正常人一早就该看出了,我一直以为妳知道,没想到妳现在才看出来,还当成发现新大陆一样在瞎嚷嚷,这……真是让我太想不到,太讶异了。” “你!” 司马冰心被气得瞪眼,却隐约生出一股熟悉敢,莫名其妙,但……好像曾经在什么时候,自己遭遇过类似的人与苛刻言语。 “……算了。”司马冰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镇定,这时候若声嘶力竭,能得到的绝不是对方尊重,“既然你们也是为了青水之秘而来,那我有个提议,不如大家合作吧。” “哦?” 武苍霓笑道:“妳区区人族,修为又微不足道,怎么合作?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合作?” “嘿嘿,别太看不起人啊!”司马冰心道:“千载万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或是妖曾窥探青水,暗中动手,但成功的一个也没有,琼华和夺颜这些年来秘密探索,累积出来的发现,走得比谁都远……琼华的记忆就只我有,如果不和我合作,你们一世也找不到真相。” “是吗?” 武苍霓摇头笑道:“亿万劫之前,发生过一件惊天大事,震动万界,有一位大人物因此殒落,他的东西落在此界,化为青水……这些事众人皆知,如果妳要说的只有这些,那凭什么说合作?” “……你们发现的,就只有这样?” 司马冰心愕然道:“当初殒落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大人物!他们身殒后,躯体、随身秘宝都粉碎开来,散落诸天万界……不是形成青水,而是形成了这个世界,五藏妖界!” “形成……” 武苍霓险些脱口惊呼,但想到自己正扮演着一切成竹在胸的上族妖尊,脸上又是一片冷漠,只是用眼神向温去病询问:真有这回事? 温去病倒是平静得多,夺颜早就说过,事关世界初始之秘,有这结论也不奇怪,再者,晋升天阶之后,就是内天地的形成与完善,天阶者殒落之后,内天地崩坏,成为各种神兵、神器的素材,这些仅是初段天阶的层次,如果是万古者,又或是永恒者,遗蜕崩碎,散落形成新世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一想,温去病陡然生出一个荒唐念头,该不会……自己所在的主世界、大荒西朝、五藏妖界,乃至诸天万界,都是某个更超越永恒者的存在,殒亡之后所形成,诞育出诸天万界的无穷生灵,甚至高渺不可触及的永恒者…… 又或者,那个难以想像的存在,并未身殒,这一切都是…… 这个念头甫生出,温去病陡然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摇了摇头,止住念想,就听司马冰心持续道:“琼华和夺颜都怀疑,五藏妖界与对面仙界的碰撞,可能是两万年前,有什么人探索青水失败,导致的结果。” 温去病向武苍霓点点头,表示肯定这些话的可能性,司马冰心看到这反应,心中一定,道:“大家别兜圈子了,有五藏妖界以来,那么多厉害的妖族都探索过青水,却没一个成功,你们没有我,就注定一无所获。” 武苍霓冷笑道:“有妳就百分百能成?妳这自信也太盲目了。” 司马冰心道:“不是我自信,是我对琼华有信心,她和夺颜研究古代秘法,诸多设计与实验,已经找到办法,确实能够开启青水之秘,只是还没有机会实行,但等你们把两界彻底分隔,空间破裂修补完毕,就能依法开启。” 对着一脸兴致勃勃的司马冰心,武苍霓不置可否,只是望向温去病,横竖只是吓吓小丫头,了解一下青水的状况,现在知道她手上有关键技术,已经是意外之喜,应否现在就顺势下台,见好就收? “妳说的倒是不错……”温去病沉吟道:“但我却忽然生出一个疑问,那就是……妳说青水的秘密,代代由妖君一脉掌管,永镇青水,那圣女又是怎么知道的?” “呃……这个……” 司马冰心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什么,温去病当作没看到,又问道:“另外,妳说圣女是临终之前,用最后力量召唤出妳来,那……她为什么会临终?她是怎么死的?” “呃……她……她是……” 司马冰心的表情,一下顿住,还连吞了两口口水,显是心内确实紧张,武苍霓注视着她的眼神,想要窥出究竟,却骤感到外界灵波震荡有异,猛地一下抬头,更听见外部传来警钟与嘶吼。 “仙界杀来啦!” 温去病、武苍霓一同转头,想先确认会不会是谎报,但青水那一侧,滚滚涌来的仙气,显然警报非虚。 ……三日预估,才仅仅过了一天多,仙界居然就大举杀来了? ……这场最终决战,也太早了! 第十章 数量从来不是问题 乍然听到外头的杀声震天,温去病也是一怔,当确认完确实是敌军来袭,面对武苍霓、司马冰心的质疑目光,着实有些讪讪然。 “那个……理论上,时空风暴持续期间,他们应该是过不来的,现在为什么能过来,这个……肯定有我不清楚的地方,或许是什么黑技术也不一定,我是万用,不是万能。” 话没说完,被武苍霓拍拍肩膀,道:“晓得了,没谁怪你,大家都不是机械,缺螺丝、掉链子的事,难免的。” 温去病张口想辩解些什么,却说不下去,武苍霓看着司马冰心,道:“妳是人族,有自己的立场,但妳对琼华的承诺,应该还有效吧?” “当然!” 司马冰心傲然道:“我答应过琼华,要保赤武军,说到了就肯定作到,放心吧,我不会临阵脱逃的。” 武苍霓冷笑道:“是啊,妳承诺了要保赤武军,千万别一仗打完后,赤武军无损,其他妖部伤亡殆尽了。” 心里的打算,被一语道破,司马冰心露出尴尬神色,旁边的温去病陡然道:“这气息……有天阶者参战,对面的真君来了……” 话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匆匆赶来,紫苏一身劲装,肩头染血,抢了进来,看见两名妖尊也在,惊喜道:“圣女、两位妖尊,仙狗子杀过来了,他们的真君也出手了,弟兄们抵挡不住……” 过去的战争,双方都有默契,哪怕有天阶者在场,也只是坐镇,并不出手参战,免得战争规模往上升级,一发不可收拾,但这一回,对面的真君竟然亲自下场,打破多年潜规则,究其源头,还是因为这边先破了例。 “了解。”温去病道:“圣女,这边请妳亲自坐镇督战,敌人虽然来得突然,我们也不是没有准备,我和朱雨、豪巴适都已经讨论过应对策略,有他们助妳,加上紫苏,不会有大问题。” 司马冰心点头道:“但是,敌人来得有点早,我们的大阵还没建造完全。” 武苍霓道:“已经顾不上了,敌人来势汹汹,还有天阶者出手,我们先挡下这一阵再说,难道还想要一口气全歼他们吗?” 紫苏插口道:“对方仙尊亲自下场,古犀、大鹏两位妖尊不在,只能请翼君和霸天妖尊出手,但霸天妖尊方才重伤,恐怕……” 霸天妖尊身负重伤的事,妖族全军皆知,早已军心惶惶,现在敌军打来,眼看着就是天阶战,对面可能是三名仙尊,这边却只有两名,一名还是自身难保的重伤患,这怎不由得群妖动摇,心生疑问? 武苍霓微微一笑,“放心吧,告诉众家兄弟,不用担心,人少打人多,我们不是第一次了。” 紫苏还没回话,司马冰心陡然一震,目光诧异地望向武苍霓,更打量着旁边的温去病,一下愣住了。 武苍霓皱眉道:“怎么了?” 司马冰心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你们放心去吧,这边我们会撑住的。” 武苍霓点头道:“好,各顾各的战争,互不拖累,愿归来时,各自以胜利相见。” 这是碎星团开战时,各大队分赴战场前,习惯的辞别语,在极其艰困的实际情况下,不说什么“彼此支持”、“守望相助”之类的空话,就是简单一句“互不拖累”,寄托所有希望,愿战斗结束时,以胜利相见。 温去病听着这句熟悉的话语,感触良多,与武苍霓互点了点头,一起飞上天去,破空而走,投入战场。 在地面上,紫苏看出司马冰心神色不妥,问道:“圣女,有什么不妥吗?” “其实也没什么……”司马冰心困惑道:“就是觉得,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了,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 温去病、武苍霓一起飞上天空,确认敌人的方位,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一仗打起来,绝对不是什么二对三的比数,至少,妖界这边的天阶者,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飞上半空,两人没有立刻冲出,只是先判别情况,光是感应气机冲突,就已经看出很多东西。 “……仙尊亲自上阵,果然不一样,他们直接过了青水,登上岸来,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妖族这边正在死守。” 武苍霓语气淡然,既不在乎仙军的攻势,也不关心妖族的伤亡,这并不是因为她的人族身分,而是深知决定这场战役的关键,是双方天阶者的胜负,余者皆不足虑,自己所需要在乎的,也只有对面仙尊的动态。 “我明白了。”温去病道:“对面是仙界,应该有些空间挪移,或是袖里干坤之类的神通……是后者没错,妳看,那边仙尊大袖一甩,一片仙兵仙将甩出来,登岸冲杀,他们是这么度过青水的。” 武苍霓举一反三,醒悟道:“他们也是这么闯过空间风暴的?可这类微缩事物的手段,涉及空间之道,不都是要身成大能后才能施展?” “或许是凭藉装备……或是用个人的法界屏障硬干。”温去病道:“但不管是哪种,用硬干的方式把大队人马弄来,消耗不轻,恐怕还会内伤……折损两三成实力跑不掉……” 武苍霓道:“对方未开战就被削弱,对我们有利,但对上仙界,不能排除他们靠着吞服丹药,填补损耗,或是在短时间内增强的可能。” 温去病点头道:“不错,仙界的战斗手段,过半在法宝上头,变化多端,对妳不利,一会儿战斗,以我为主,妳来提防周围。” 这不是最初温去病的布局,但情势有变,而力之大道虽然攻防无双,却对一些扰敌手段很没辄,诸如捆仙索、照妖镜之类的,武苍霓撞到,虽不至于被克死,诸多闷亏是闪不掉的,温去病着实不能放心,唯有亲自上阵。 武苍霓晓得这一点,张口想要分辩,温去病一挥手,果断道:“战场之上,不用多言,我是队长,我说了算!” 霸气的发言,一下阻住武苍霓的开口,放眼当今天下,恐怕没几个人够胆向她这样开口,而开了口,又有那个份量让她必须听从的,恐怕真就只有眼前这一个了…… “好,我为你掠阵,请……千万小心。” “没事,对付这些,是我强项。” 温去病点头说毕,高速飞出去,武苍霓紧跟在侧,同赴战场,对面的三名仙尊,度过青水后,就没有往前再推进,似乎正在等待这边的天阶者过去。 而战争已经激烈开打,海潮一般的仙兵仙将,不光是有撒豆成兵的衍生物,也有真实的仙人,甚至还有大量制作出来的仙禽、仙兽,疯狂来袭,向妖军作着近乎不要命的拚死攻击。 仙军的来势狠恶,前所未见,与过去相比,完全就像是被人在身后点了把火,不顾一切、不计代价地攻来,妖军猝然受袭,伤亡不轻,但也被激起了凶性,悍然反击。 朱雨化身十米高的血色暴猿,凌空一下筋斗,周身起火,引动天地之力,化火形元素之身,一拳横挥,烈火燎原,扫焚逾里,将大批仙兵烧灼成灰,赫赫威势,恍若天阶,独自一个,挡住了周边仙军的攻势,力挽狂澜。 武苍霓道:“朱雨干得不错,但只靠她一个,撑不住的。” 温去病笑道:“也不是只她一个,我留了别人给她的,就看这些家伙脑子灵不灵光了。” 赤武军中,“白骨灵者”豪巴适,没有冲到最前头去,而是在后方筑起高台,俨然一副大法师登坛的模样,只不过这个法坛异常简陋,就四根柱子撑上去,连块平台都没有,若不是妖族的高度平衡感,普通人类还真没本事上去。 豪巴适上了法坛,四肢趴在柱子上,加上那圆滚滚的大肚子,活脱就是一只巨大的人形虫类,一张口,成千上万的黑色虫子,就从他口中喷出,化成一片黑茫茫的虫海,铺天盖地,既向仙兵飞去,也同样飞向战场上的妖族。 组成这片虫海的,并非单一虫类,有大有小,大的近似铜板,小的有若流蝇,乱飞窜出,沾在仙兵身上,与仙气冲突,腐骨蚀肉;但落在妖族身上,却像打了鸡血一样,让那些妖族眼瞳圆瞪,气息骤强,战力提升两成,勇猛地朝仙兵、仙兽冲去。 这些已经不是豪巴适原有的技能,而是这段时间以来,温去病在旁协助改良的技巧,虫子只是媒介,功用却千奇百变,能攻能守,能救能扰,威力提升何止十倍。 更有甚者,这片虫海大片飞出,不光是冲向仙与妖,更还大量窜向地面,破土没入后,带起数以千万计的黑虫海,占据整个天地,加倍涌向仙军。 “你还留了这一手?”武苍霓讶然道:“一个大妖的躯体,终究有限,你把千万虫卵埋在地底,吸汲地气壮大,然后一口气召唤过来?” 旁边没有声音,武苍霓愕然回头,却发现温去病踪影全无,赫然已不知去向,还没反应过来,身上陡然一麻,照妖镜宝光破空而来,照在身上,麻痹肢体活动。 十一章 纵横来去 能对付天阶者的器物,只有神兵、神器,这是在主世界培养出的常识,但除了神兵、神器,个别威能强大的道器,也常常有惊人的杀伤力。 道器,就是内含天地法则的器具,但神器神兵之中,通常也含天地法则,那这两者间有什么不同?为什么神器、神兵可以任意发动,道器就必须在特殊环境下才能使用? 这些问题,武苍霓一直搞不太清楚,似懂非懂,直至晋升天阶,又来到五藏妖界,与仙界有了接触,这才算有了认知。 道器,基本来自仙界,大多是仙人的造物,此外魔界也有自身的造器道统,相较之下,佛门重神通而不重器物,妖族、鬼族的造物手段差劲,只能仿制,远远说不上创造。 神器之所以是神器,除了内含天地法则,连通三千大道,本身还要拥有内空间,自辟一界,并且生出灵识,几乎就等同一名天阶者,当然没有什么发动不能的问题。 道器,除了有一丝天地法则,连通三千大道外,其余神器所拥有的,通通都没有,所以能量供应成了首要问题,只能在某些特殊情境下,吸纳能量为用,才能发动。 然而,一旦道器落在天阶者手中,符合自身品阶,有足够力量驱动,那么发挥出来的杀伤力,绝不会逊于神器,更有甚者,如果有天阶者更进一步,将这些内含天地法则的道器,收于自身灵台,炼成本命法器,如同一体,所爆发出的威力可能更在同阶神器之上。 此刻飞罩射来的这道宝光,就是这样的本命道器,破空而来,一下落在武苍霓身上,将她定住。 同时,多重层叠法阵,凌空而落,洒降在武苍霓身上,环环套立,恍若网绳,将她困住。 也直至这多重法阵套在身上,三道仙影才一下挪移过来,三名仙尊,围绕着武苍霓现身,其中一名手持符印,不住打着法咒,维持法阵禁锢,另一名手持宝镜,镜中光明如同皎月,直中武苍霓。 三仙尊中,唯一没有发动攻击的,便是和温去病有过接触的古叶真君,他举目顾盼,扼腕道:“还有一个,居然走脱了,真是可恶!躲哪里去了?” 另外两名仙尊中,手持宝镜,法相**的衍圣真君,年岁稍长,是个蓄有长须的中年人;至于持着符印,修练符道的云菉真君,甚为年轻,看起来才十八、九岁。 仙尊的相貌,不能代表实际年龄,大有返老还童的例子,但外表的模样,多少也是身心状态的投射,这三名仙尊的举止,也确实以衍圣真君最为稳重,符合年纪的风范。 云菉真君讶然道:“怎么跑的?照妖镜专克妖族,宝光照来,属性克制,就是妖尊也不能逃脱,那个妖尊怎么来得及走脱?” 古叶真君还没回答,持着宝镜的衍圣真君已然皱眉,道:“古叶,你说叛徒东凰潜回我界,刺杀破坏,言语中更泄漏讯息,妖军要施行血祭,让怨水爆发,造成仙界浩劫,我们这才紧急出兵,拚着耗损修为,穿越空间风暴过来……怎么看来不像这么回事啊?” 年轻的云菉真君闻言,四下张望几眼,愕然道:“不错,不是说了要大血祭吗?怎么没看到?” 古叶真君暗自冷笑,事出紧急,自己实力大幅受损,若不编织藉口,把两名同侪骗来,尽早进行计画,万一东凰在妖界抖出自己的秘密,消息再传回仙界,自己就大大不妙。 至于把人骗来之后,解释的藉口,自然早就想好了。 “……此事确是非常奇怪。”古叶真君故作恍然道:“我明白了,定是东凰施诈,言词中故露破绽,将我们骗来……我中计了!” “中计?”云菉真君怒道:“古叶道兄,你足智多谋,当初和东凰齐名,一时俊彦,怎么会上这种肤浅的当?” 衍圣真君变色道:“不好,现在不是追究这的时候,东凰素负智计,既然把我们诈来,必有其它后手,我们可能已经中了埋伏!” 云篆真君紧张道:“那怎么办?我们该立刻撤退吗?” “荒唐!”古叶真君怒道:“大军出击,哪是说退能退的?我们此番尽起仙兵仙将,不留余力,不破妖族誓不还,有可能半途而废吗?” 话声方落,衍圣真君忽然身躯一震,脸色大变,忙不迭地往宝镜上打法咒,可还没等他完成动作,镜光中的霓苍翼君,陡然一声雄吼,施加在身上的光柱、缚妖法阵,寸寸碎裂,竟然从中挣脱了。 “这……没可能!” 古叶真君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面二级仙宝的照妖镜,是衍圣的本命法器,当初为了对付妖族,衍圣付出重大牺牲,将本命的照天镜,硬生生炼成照妖镜,几乎自绝道途,换来的就是对妖族完全压制,只要被镜光一照,就是妖尊也动弹不得,更有一定的机会被全然麻痹,露出原形。 ……更别说,还有云菉加持的那些符阵,每一环都是仙尊手段,威力货真价实,专门针对妖族开发的克制法符。 ……如果对上的是仙佛、是鬼魔,非妖,那还有些道理,但克妖的专武,怎么可能让敌方硬生生挣脱出去? 古叶真君脑中的念头,同样也在另两名真君的脑中出现,三名仙尊都是满满的难以置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脱困的武苍霓,却如出闸猛虎,发动攻击,汹涌气浪,滔滔大力,疯狂冲向四方。 十龙十象之力! 龙象之气,冲袭八方,三名仙尊都感到巨力拍面的重压,纷纷出手化解,仓促间蓄劲未足,又因为先前强渡时空风暴,折损三成力量,接应得异常狼狈。 一道道光霞,从三名仙尊身上灿发,是各自的护命法宝、法袍被激活,开启了辅助防御,这是已经被逼到极限的征兆,却也因为这些发动,三名仙尊挡下了这一轮突袭,毫发无伤。 武苍霓出手的第一击,就是毫无保留的全力倾出,这不是拼命的时候,全力一击只为了逼三名仙尊回防,阻绝他们在第一时间联手的机会。 以一敌三,这就是战术关键! 而在打断三仙尊的联手后,武苍霓一抖手,漫漫数十星点,就洒向三个敌人,形态变动不定,时似滚动水珠,时似锋锐叶镖,更夹带浓烈秽气,正是温去病采集怨水,打造而成的堕仙之器。 ……并不是只有你们懂得打造克制之器,我们也一样会! ……只要给我家队长足够的材料,他早晚有一天,会造出连天也捅穿的……便宜货杀器! ……唉,他的制作品味和品质,始终都那么令人牙疼。 几十道堕仙之镖,分袭三名仙尊,他们才刚化解掉攻来的龙象之力,为着对面妖尊的实力之强,大为惊骇,又看到那一串暗器来袭,暗器本身没什么,但上头附着的秽气深深,却不容小觑,连忙飞身而退,拉远距离,同时出手化解。 云菉拿出法符,化阴阳二气,圆转成盾,尽挡袭来的暗器;衍圣宝镜一照,数十道光束分化,将袭来的堕仙之镖一一清除。 古叶真君取出一块玉佩,迎风一晃,化为一块玉石盾牌,仙光灿然,挡下射来的堕仙镖,秽气缠绕,仙光登时黯淡,一件法器登时严重损伤。 还来不及恼怒,玉盾碎裂,一个拳头,威势犹胜攻破城门的槌柱,直轰而来,古叶真君大吃一惊,手捏法诀,五色仙光推出,却拦挡不住,给武苍霓一拳结结实实轰在面上。 ……三名强敌要个个击破,我首先选你! ……刚刚的围战,你两名同侪动手,就你一个看似掠阵,实是保留力量,像你这样的人,不是身上有伤,就是心里有鬼! ……第一个该揍的,就是你! 中拳瞬间,古叶真君气息一窒,护身仙宝发动,贴着皮肤,仙光陡生,化为一层光罩,并且不住分化,层层叠叠,加固加厚,抵抗着轰击来的大力,并且开始发动挪移转位。 同时进行防护与转移,双属性的仙宝,是护命宝中的圣品,但那只白皙秀气的拳头,瞬息爆发龙象虚影,力量更高度凝聚,不光是大力,更极度集中,相同的一拳,先前一击轰破古犀妖尊的柔化牵制。 凝聚在一点上的巨力,让光罩出现裂痕,无声开始碎裂,即使光罩层叠分化,不住加固,仍抵不住龙象暴力,同时碎开,更在转移术式生效前,力量传到古叶真君的脸颊上。 刹时,凄厉的骨碎声响,响彻周遭,古叶真君的面门爆开,血洒长空,在痛苦的惨嚎中,远远飞坠出去。 一击得手,武苍霓暗叫可惜,对方的护身劲比预期中弱,如果不是被光罩阻了阻,这一拳有六成可能把仙尊爆头,身殒道消。 “……先扫掉一个,接下来,到你们了!” 武苍霓回转过身,面对两名高度警戒的仙尊,“你们两个,谁先上?” 十二章 雷霆战鼓 完全漆黑的空间内,青肤巨汉浑身浴血,不住怒嚎,挥舞着拳头,击打周围的虚影,却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每一道虚幻之影透体,都带出一道血光,透蚀血气。 这和早前遭遇的相似,却更厉害得多,是完成度更高的进阶版,连环侵袭,把青肤巨汉的体能不住削弱。 刚才,和武苍霓话说到一半,温去病骤然感到莫名拉扯,有某种力量把自己往外扯,还不及警示,眼前已经一片黑暗,进入了某个虚化空间,大量的虚无黑影,一片又一片地来袭。 攻势甚猛,青肤巨汉苦苦支撑,狂舞着他无坚不摧的拳头,却起不到分毫效果,只是不断被吸蚀精血,又痛又怒,连连怒吼。 上一回,青肤巨汉靠着展现法界,破解困境,但这一回,他硬扛着更厉害的虚影蚀血,迟迟不敢展开法界。 这个反应,冷眼旁观的袭击者,都非常能理解。 ……一朝被蛇咬,上次他就因此露出破绽,被暗算得手,这回哪敢轻易展开法界? ……况且,他的法界已破,伤势奇重,此刻的内世界,还不知是怎样的残破光景,又怎么敢展开? 不能动用法界的规则之力,单纯的暴力,拿这些噬血妖影没法,即使是堂堂妖尊,也只能被逐步削弱下去,最终,伤势恶化,大口吐血,溅满胸膛,魁梧无双的雄躯,双膝一软,跪倒了下去。 “呜,本、本尊……” 青肤巨汉仰抬起头,不屈地吼啸,“大鹏、古犀,你们滚出来,本尊知道是你们!” 雄吼之声,响彻黑暗空间,四面回震,而一阵阵讥嘲、揶揄的耻笑声,也从各个角落不住传来。 “……看来还不是那么笨……” “居然想得到是我们……” “……但当真只有我们吗?” “知道了又有何用?你注定要死在这里……” “堂堂上尊,自甘堕落,自取其祸……” 阴恻恻的冷笑,无向无定,似无所不在,无法准确捕捉其方位,青肤巨汉咬牙奋起余力,双拳猛力对撞,藉由碰撞,一股震波飞快扫过整个黑暗空间,蔓延向无边的远方。 蓦地,青肤巨汉抬头,朝着黑暗中的某个方位,全速跃起,蓄满劲道的一拳,打崩日月,就朝那位置轰击过去。 “找到你们两条狗了!本尊灭了你们!” 青肤巨汉吼啸着,一拳轰向什么都没有的黑暗虚空…… -------------------------------------------------------------------------- “圣女,这里太危险了,请立刻撤离,把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不错,圣女妳最近状态不佳,让朱雨保护妳到安全地方,战事就由我们来吧!” “豪巴适、紫苏,你们先支撑一阵,我护着圣女到后头去。” 周遭杀声震天,度过青水的仙兵仙将,与妖族拚死厮杀,无数鲜血飞溅、尸体倒落,染红大地。 乱军之中,琼华圣女成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虽然名义上只能统辖赤武军,但她无疑是青水妖族联军的盟主,从赤武军到各部妖族,所有妖族都希望她站出来指挥,领导大家有系统地抗敌,可当真围绕到她身边后,无论是谁,都打从心里想保护她,把她先送到安全地方,仿佛只有如此,各部妖族才能安心战斗。 ……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吗? 司马冰心觉得这实在很奇怪,不过,自己可不是来这里被妖族保护的,如果琼华在这里,一样也不会,当初她能打动自己,很大一个理由,就是因为她并非那种只会啼哭,装柔扮弱,等着强者来拯救的女子。 “全都给我闪开!阻头阻势,碍手碍脚,你们都忘记我是谁了吗?” 司马冰心昂首而立,将一头长发绑起,束在脑后,朗声道:“我是琼华!赤武琼华,有赤武军旗在,就有我在,你们怎可要我退缩在后?” 朗朗英姿,飒爽明艳,让周围的妖族都眼前一亮,觉得圣女说不出的好看,但也都有些发愣,觉得圣女这趟回来,不但像变了性子,而且……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赤武军由琼华一手创立,每次艰苦作战,她也与士卒同在,待在战场上,这些都不错,但……那并不意味着她身先士卒,带头冲锋,如果她会这么干,“大力天王”朱雨的存在,岂非很多余? 圣女的位置,更接近统帅,坐镇中央,接受夺颜的运筹帷幄,进行指挥,处变不惊,抚慰士卒,稳定军心,只要她在大帐里,士兵们就能安心,不用怕被其他妖族趁火打劫,也不会担心被上级出卖先逃走。 现在,圣女不愿退到后方,这可以理解,但看她这架势,敢情……是真要带队往前冲? ……真是霸王色霸气觉醒,力量上去,态度也不同了? “看!” 司马冰心伸指往天一指,几道闪光正在激烈对撞,仿佛天体撞击,即使在地面,都隐约感受得到那股威力。 “是我方的妖尊,正在与仙尊战斗,敌方的最大倚仗,已经被废掉了,正是我们奋起的良机!” 手中长柄砍刀一挥,司马冰心喝道:“儿郎们,跟着我冲!” 一声娇叱,没等其他妖族应声,来自人间的剽悍小姑娘,一马当先,直直冲了出去,前方妖族被那勇猛无畏的气势所慑,纷纷让路,司马冰心就这么闯到仙兵的阵列中。 “犯我土,侵我疆界,有死而已!” 司马冰心手起一刀,最前端的刀刃骤亮,如雪明光放射,电流四窜,周围数十米,尽是紫电飞射,当者披靡。 夔牛血脉发动! 与司徒小书寄魂独孤剑的状况不同,司马冰心是真身至此,只是套上了琼华的外壳,自身血脉仍存,照样能发动,并且在取得半步天阶的力量之后,更见威猛炽烈。 在电光肆虐下,数十米内的仙兵,一一焦黑糜烂,有些还原为豆子,有些则是冒着烟,成了焦尸,四分五裂地倒下。 “妖女!伤我仙兵,纳命来!” 两名地阶仙将,见到这边的惨状,连忙来攻,他们奋起全力,身后没有法相浮现,手中所持的仙宝却是大放光明,一把仙剑、两支链子勾,瞬息白热化,飞袭琼华。 “哼!雕虫小技,也来卖弄!” 司马冰心舞刀一旋,破空紫电,横断斩风,拉出一道雷网,同时阻断两名仙将的来路,但两种仙兵发出三色彩光,合力一击,将雷网撕裂,持续杀向目标。 雷网碎裂,两名仙将所见,却是一名美绝人寰的女子,手持大刀,威风凛凛,刃上雷光闪烁,未有挥出,而是猛力一下,以柄杆重击地面。 刹时,周围数百米内,一片寂静,周围的厮杀、叫喊声,全数消失,只余一下听不见的无声巨震,撼动所有妖、仙的听觉,两名逼近的仙将,眼前一黑,仿佛给人当胸打了一记,克制不住地鲜血狂喷,从空中坠落下来。 雷霆战鼓! 司马冰心揉合琼华的力量,还有自己的夔牛雷劲、音杀技巧,创出新招,轰然一震,犹如雷音,至音无声,威能无穷,范围内的所有目标,受到无音之雷的痛击。 两件仙兵,还未打着敌人,就以落地,持有它们的仙将,身死魂断,而这一声无音雷,横扫出去,范围内的所有仙兵,先被雷爆之力扫一遍,伤亡惨重,跟着,绚烂的电流海洋,倾泻而出,数里之内,都看得到那片强光,不知多少仙兵、仙将,一下失了视力。 当无声状态解除,司马冰心的周围,出现了一个五百余米的净空区,不见仙兵、仙将,甚至连尸骸也焦化碎裂,只有材质上乘的仙宝,还残留在地面上。 如斯威能,即便在妖族之中,也不多见,后头的各部妖族,看得目瞪口呆,确认圣女的力量,果然提升到了新层次,霸王色霸气的觉醒,有着传奇一般的威力。 ……刚才的一击,还好是深入仙军阵中,否则这么无差别的大排场扫荡,周围仙军灭绝,妖军也是一起完蛋。 也直到司马冰心振臂一呼,后面的妖族才如梦初醒,纷纷嚎叫着追赶上来,伴随圣女的身影,杀入仙军阵中。 胶着的战况,瞬息逆转,妖族的战斗风格,本就吃士气吃很大,热血亢奋,更激发本身兽性,现在有个圣女当标竿,带着头往前冲,所有妖族都激起血性,化为一股巨流,轰轰隆隆地往前倾泄,吞噬掉一切阻碍,辗平所有敢横挡在前的事物,不理有什么风险,不理生死! 这一战,对仙军而言,也是一场意外之仗,原本预备的决战,时间还在数日后,各种准备尚在进行,忽然就被动员起来,越境发动总攻,许多厉害攻伐手段使不出来,初时虽然占了奇袭的优势,取得上风,现在却被妖军的强势反扑,一点一点侵蚀掉胜利基础。 但在两军杀得你死我活,战争渐趋白热化的当口,位于妖军的大后方,已经完工七成的断界法阵,从核心的那支巨柱开始,缓缓亮起,出现莫名的闪光,一点一点地蔓延,伸展向仙军、妖军的脚下。 十三章 相信我就对了 霸天妖尊的重击,轰向什么都没有的黑暗虚空,与上一场战斗相比,他的霸拳明显衰退许多,徒具形式,气势、实质威力,都不复巅峰时的强悍。 哪怕如此,这已成强弩之末的一拳,破坏力仍在水准之上,撕裂虚空,让躲藏在这位置的两名妖尊,被迫现身出来,大鹏、古犀两名妖尊,形影显现,却是不慌不忙,联手一击,抢着先发制人。 青肤巨汉见到仇人,怒意更甚,狂愤而吼,抡拳就轰。 “下妖!俺取你们的狗命!” 猛拳轰出,青肤巨汉蓦地一震,像察觉到什么,想要撤拳回防,却是慢了一步,背后的漆黑虚空中,忽然破开,一波看不见的攻击,如爪、如刃,将巨汉坚实的后背狠狠破开,鲜血飞溅,而一道妖异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身有六臂,一出现就六掌齐动,隔空狂吸着霸天妖尊的血液。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嚎声中,青肤巨汉的鲜血,犹如涌泉喷出,横过漆黑的长空,闪过鲜艳的朱芒,灿烂生辉,富含无比生机,尽数为出手暗袭的那名妖尊吸纳。 顷刻之间,青肤巨汉体内的四成鲜血,都被狂吸离体,暗青色的皮肤,因为过度失血,迅速泛白,雄伟身驱再没有支撑的体力,重重仆倒下去。 “你……你们……” 气虚体弱,倒趴在地的青肤巨汉,满面不甘之色,却是没有了反抗的力量,而漆黑虚空中,三道妖影,分站三角位置,将他围在中心,封住所有退路。 除了大鹏、古犀两名妖尊,另外还多了一名六臂蛇身的血蛟妖尊,因为饱吸了鲜血,神元气足,倍显健旺,望向巨汉的眼神,满是贪婪,恨不得立刻上前,大啖血肉筋骨。 “……上族又如何?力之大道也不过如此。”大鹏妖尊冷笑道:“千亿年来,早被研究透彻,有过千种方法,克制你的力之大道,而今你气血已败,内天地残破,更还有何作为?” 巨汉勉力挣扎,撑起身体,却未能成功,嘴角不住渗出血沫,发出的声音,满是不甘。 “俺死在这,俺的同族……不会放过你们……” “既然动了手,自然有准备。”古犀妖尊手中一支小旗,玄光流转,与周围漆黑空间相互呼应,奥妙莫名,“帝君赐下的这件法宝,定天分界,创出的空间与外相隔,你死在这里,谁也不会知晓,青木部只当你失踪,又怎会来究责?” 大鹏妖尊狞笑道:“你的好兄弟不会失踪,而是命丧在仙界手里,就算侥幸逃脱,这笔帐最终也会算在仙界头上,或许,连你的失踪也与仙界有关,又与我们有何干系?” 他们两个近日来,在霸天、霓苍双尊之下,受了不少屈辱,满腔怨怒,好不容易找到发泄处,一番得意倾吐,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 “老大鹏、臭犀牛,你们别只顾着笑,可得把人看牢些,别让他走了。”血蛟妖尊皱眉道:“我与黎鸢素无往来,这次是冲着你们两个的老面子,才来帮手,这大个儿真是上族?不像啊!” “哼!帝君向上界核实,所得到的消息,青木部的霸天妖尊、九凤部的霓苍妖尊,确实在外游历,形貌也与他们两个相同,确是真货无疑。” 大鹏妖尊一脸阴沉,“如果不是因为核实了他们的身分,必须小心从事,单单两个天阶,帝君直接出手就杀了,何用费事?” “哦?真是上界的尊者?”确认是上尊,血蛟妖尊也慎重三分,“怪不得强悍如斯,以一敌三,还能顽抗,若不是你们先重创过他,黎鸢又请动龙宸的杀手,破开他的力之刚驱,由我吸血弱化,恐怕我们还得……” “禁声!” 听到“龙宸”这个禁忌之名,古犀妖尊脸色一变,挥手阻拦,不让同侪把话说下去,血蛟也自觉失言,讪讪住口,本想说些什么补过,胸口气血陡然翻涌,神识微晕,不由得脸色一变,诧异之余,保持沉默。 周遭的气氛也整个变了,哪怕没人再提起“龙宸”,也有一股令人不安的肃杀之气,无声遍布,即使是天阶者,亦感到皮肉紧绷,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剑,正抵在自己的背心、咽喉边,只要稍进一步,就能断生夺命。 虽然没有显像,但同为天阶者的人与妖都明白,在这密闭空间里的天阶者,不只四名,还有第五名妖尊,藏身于黑暗中,隐而不现,或者……不是妖尊! 蓦地,一股惊人气势,从青肤巨汉身上发出,已经重伤衰弱的他,气息不正常地变得强大,仿佛即将殒落的星体,回光返照地放射,猛烈的气劲,狂袭四面八方。 “三只下妖!本尊与你们同归于尽!” 暴喝声中,法界浮沉,一个已经崩坏过半,满是碎裂星辰的天地,摊展延伸开来,在最核心处,闪现晚霞一般的凄艳绯红,非常好看,却也让人感到危险。 “身为下妖,暗算上尊,俺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好过,俺……” 绝望、愤怒的吼啸,戛然而止,三片不同又相似的星宇,同时展现,完整而健全的内天地,迅速延展,将原本残破不堪的世界镇住,更在三敌一的优势下,达成了完全压制。 “哈哈哈哈……还以为有机会玉石俱焚?” “一早就在等你的愚蠢送死!你若不主动开展法界,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让你逃出去!” “这家伙真的是上界尊者?只懂得横冲直撞,是怎么练上来的?” 占据三角,大鹏、古犀、血蛟三尊合力催迫,在残破星宇的中央,肤色渐趋惨白的巨汉,显出了身影。 “本、本尊……” 才正开口,巨汉的身形陡然裂开,就像早先背后离奇受创一般,这次是整个身躯,连带所在的空间,一起被那似爪似刃的切割力量,一起破碎,大量鲜血激喷出来,飞溅四方。 “灭他元神!” “杀!” 杀害上尊,罪责非同小可,大鹏、古犀、血蛟三尊不敢保留,全力出手,要将巨汉摧折得连一点碎肉都不剩下,瞬息,滚滚气浪,席卷无边星宇。 -------------------------------------------------------------------------- 天阶者的战斗,举手投足,都是破山拔岳的恐怖威力,一但失去驾驭,随便打个几下,就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牵连万千生灵。 这是一直以来,未登天者的共有认知,基本上,这认知没错,但大多数的天阶战,都不会失控到这地步,或者说,不可能失控到这地步! 一旦展动内天地,包罗万象,什么战斗冲击,都被独立的空间收拢,散不出去,外界顶多看得到天阶者交战的声光,却不至于受到太大影响,又或者,有一方使用了分隔世界的法器,直接就把战斗挪到独立空间进行,就算里头打崩了天,外界也感觉不到。 此刻爆发的两场天阶战,就是这样的状况,武苍霓与三仙尊的缠斗,不住爆出强光,每一波光焰灿发,都照亮半边天,抢尽底下双方的视线,却没有太大的冲击波扫下来,而温去病的那一场……既无声,也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没有人晓得它正在进行。 声势最大的,反而是领着全军反攻的司马冰心,打从冲出去,横扫一众仙将开始,她就越打越是兴发,几乎浑然忘我了。 本来平阳司马就是世代将门,自己身为武家之女,该当骑乘马背上,纵横沙场,这才是自己所当为,而不是穿着昂贵的华服丝缎,举止优雅,在那边扮演什么仙女。 ……不知有多少次,自己都想扔下这身行头,回西北与家族亲人并肩作战,哪怕满身浴血,伤筋断骨也无悔,却从来都被他们拒绝,说只要自己扮演好当前角色,就是家族未来的希望。 ……自己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而今,自己总算得尝所望,一身戎装地上了战场,虽然角色和立场有点奇怪,敌对的方向也很怪,但那股压抑已久的沸腾热血,确实得到了释放,不管挡在前头的人是谁,自己今天都要砍他母亲的! “儿郎们,兵分两路!” 司马冰心挥舞大刀,遥指前方,“赤武军,跟着朱雨往北;妖族各部,跟着我向南,双向突破,打乱仙狗的阵脚,今晚结束的时候,我要把他们撵回老家,永远回不来!” 豪言壮语,将周围妖军的士气,激昂得直比天高,更兼之仙军发动远射,千百箭矢,如星点般射来,被司马冰心挥起大刀,一一拨打弹开,竟没一点能突入伤及,俐落的功夫,优雅的美姿,妖族各部头领目眩神迷,忍不住大声叫好,只想追击在这位圣女的身后,直到世界尽头,地老天荒。 不过,也仍是有维持着理智的人,紫苏面有忧色,低声向圣女表示,夺颜不在,没人识得仙军的阵法,贸然攻击,恐怕有中计之虞。 “没事!” 圣女报以一个自信十足的笑容,“你们相信我就对了!” 十四章 身陷敌阵 仙军最占优势的地方,就是各种变幻莫测的阵法,凭着阵式演变,可以调用天地元气,可以削弱,甚至封禁敌人的力量,从而以少胜多。 这些文化优势,让两万年的仙妖大战,始终仙军占上风,只是因为顾忌妖气沾染,才没有越青水而深入,也直到夺颜反叛,加盟妖界,妖军才有了扳回平局的本钱,识破仙军的诸多阵式,破坏掉敌方的优势。 夺颜离开之后,仙阵变化又成了妖军的短板。想到仙军阵法的威胁,妖族各部头领都异常烦恼,生怕贸然抢攻,落入圈套,这种事情过往不知发生过多少次,葬送了多少强大的妖王,各部妖族是想到就怕。 但圣女坚持要打,也没哪个妖王有意见,妖族素来重视武与勇,鄙夷懦夫,刚刚圣女已经亲身冲阵,表现了能耐与勇气,如果她冲在前头,自己却不敢跟,后头就会成为妖族笑柄。 至于跟着冲了,会不会掉陷阱?会不会死?这些……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妖族的传统,当真正冲起来的时候,根本没在考虑生死的。 “跟着我走!” 司马冰心将折断的大刀一扔,接过了军旗,旗帜飘飘,昂对万妖,表现出一股旗在人在的决心,跟着,她将大旗一挥,当先冲了出去。 “破敌!” 一声娇叱,伴随轰隆雷音吼出,响彻全军,司马冰心领军冲阵,这一回,她不是用脚跑,而是骑上了一批六足马,手执大旗,进如飙风,大批妖王跟随在两侧,甚至率先护在前头,不能让圣女受半点伤害。 后方,则是大片一望无际的妖族大军,如同拍岸海潮,黑压压的难以计数,随着圣女的步伐,义无反顾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这一幕妖族洪流的画面,令司马冰心暗自咋舌,这边不愧是集中了整个世界的精锐力量,无论将或是兵,都不是司马家单一家族所能相比的,光是围绕在自己周遭的妖王,就有两百之数,后头起码还几百名,如此豪华的阵容,司马家三代人加起来也不如。 自己亲自率军,驰骋沙场的梦想,终于达成了,而且还是这么华丽的阵容,简直超额达成,梦寐以求。 这么梦幻的初阵,非得要打赢不可,才算有个好的完结,在这一点上,周围的这些妖族,有一个很大的误解。 他们可能认为,自己是纯凭一腔热血,茫无目的在往前冲,却全然不知,自己并不是在乱冲的。 ……仙家,基本是道门系统,自己原先还很担心,但观察几阵之后,终于能肯定,对面摆的那些阵,自己都看得懂,就算不是完全透彻,也能懂个六成。 ……说到底,自己也是道门出身,这些年来那么多的道经、道藏没有少看,各种阴阳八卦,顺逆五行之理,该学的也都学了,尽管平常没什么表现机会,但终于有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更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自己看得出来,对面那些仙军,不晓得为什么,明显准备不全,有着极大的破绽。 他们依着平日的擅长,几名到十几名仙将一组,组成无数的中小阵图,又彼此串联,要将这千百小阵串连一起,组成一个万仙大阵,具演万象,包罗万有,无论规模或威力,都是自己从没听过,属于传说那级数的,如果发动,战争可能一瞬间就被辗压结束。 但……这个万仙大阵,迟迟未能发动,一可能是准备不足,有些关键处尚未周全,就匆匆摆上,二则是乏人指挥,各阵区之间的协调问题很大。 像这种超大规模的万仙阵,必然要一个极强的指挥系统,起码要有一名以上的天阶者坐镇,调遣众多地阶,才能调和万象,依序演化万千生克,各阵之间也要反覆演练,相互协调,有一定的默契,否则阵法运作起来,马上就是一场大灾难。 这原该是最基本的常识,却不知为何,对面那群傻鸟全然无视,在诸般条件未齐的情况下,硬赶鸭子上架,弄得一个万仙阵徒具其形,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还显得臃肿、效率低下,甚至磨合之间,相互干扰。 如果仙界那边善于决断,放弃这根本组不成的万仙大阵,直接各自为战,情况搞不好还好些,但他们却执着于布下这大阵,照原先订下的战策进行,这就成了作法自毙…… “杀!” 司马冰心率着一众妖王,杀入仙阵,看似冲阵,却是瞄准那些法阵相嵌合的位置,趁着总体大阵运转不灵,狠狠直插进去,把未能接合的缝口,狠狠撕开,变成难以合拢的大口子。 如果大阵有高人指挥,运作正常,这么干就与送死无异,稍微一下变阵,就可以把冲阵的人马诱深入,八方包围,然后一口吞掉,这么多的妖王,幸存者十不留一,瞬间团灭。 但眼下却是两样情,司马冰心带着大批妖王,像是一把尖刀,势如破竹地突入,仙军这边阻挡不能,被这把尖刀斩出一道又一道的大口子,而且司马冰心靠着观阵辨位,取向尤其刁钻,斩出一道后,还横拖拉大,把伤害最大化。 在这样的攻势下,加上另一侧赤武军的拚死奋战,始终组不成的万仙阵,渐渐崩溃,进而影响到仙军的整体军势,胜负的风向有了明显变化。 被压在下风,仙军也不是全在挨打,一番紧急商议后,仙将们决定全力反攻,不但竭力鼓催,释放出更多的仙兵,补齐伤亡,也放弃组成万仙阵的基本战术,开始收缩战围,重组防御线,与妖军誓死拼斗。 这些行动一进行,战局登时再变,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司马冰心的周遭,虽然她都挑准阵的接缝去打,打在别人最痛处,但不等于全无风险。 先前,万仙大阵运转不灵,让司马冰心平白钻了空子,但当仙军放弃组织万仙阵,重点加强,收缩战线后,那些缝口虽然仍是掩饰不了的破绽,却也成为反击火力最强的地方。 司马冰心的大队人马,飙风似的冲来,还未靠近,对面的攻击先一步坠落如雨,大量的宝光,风、火、冰、雷电,出自各种仙宝,铺天盖地袭来,俨然一阵毁灭之雨。 冲在前头的各族妖王,纷纷发力,组成一堵坚壁,挡下这些乱击,而这些还只是第一波防御手段,后头大小仙阵并非虚设,也放出各种配合,或是如高塔般的天神仙将、或是忽然出现的吞噬深洞,一下子横阻在前。 几名妖王踩在离奇出现的影洞上,边缘位置的两名妖王,身手矫健,慌忙跃起躲避,但在中央位置的那三名,就没这么好运,在惨呼声中坠了下去,数秒功夫,化作一堆血肉残骨喷出。 高如七级宝塔的巨灵仙将,横眉怒目,持宝鞭怒击大地,当先的两名虎族妖王,奋力抗击,甫交接,骤觉鞭上力量排山倒海,不知背后是多少仙人、仙阵联合发劲,绝非地阶个人能抗,醒悟太迟,就这么被一鞭打成肉酱,直埋地底。 这些都只是仙阵变化,更还有直接释放陨石,由天上坠落,轰砸下来,妖王层级,当者糜烂,全无抗力。 连番攻击,司马冰心整个看得傻眼,暗叫侥幸,自己于道门阵道所知,果然只是皮毛,要是刚才就遭遇这些打击,恐怕直接就给人灭了,哪来的辉煌? ……不过,这种程度的道门阵法,恐怕玉虚真宗也不会,当初百族大战中,他们也曾招唤陨石,却几乎要动员举派之力,哪有这般举重若轻? ……要是,能把仙界的这些技术,取经带回,增加司马家的力量,他日神魔重临,也就不会…… 书到用时方恨少,司马冰心这时才开始懊悔,自己入玉虚真宗后,一直潜心修练个人力量,对于阵学、道法虽有涉猎,却不是很精,如果那时候肯下大功夫,现在就不会看什么都似懂非懂,想要偷学些什么回去,都不知从何着手。 而且,除了这些仙阵的杀伤效果,还有些东西更让自己注意。 那些仙人们频频打出的法宝中,有些圆珠,发着七彩豪光,看起来很可爱,打出来的威力,却比箭矢更强,一落就把妖王的法身打崩,头颅碎裂半边。 有些仙刀、仙剑,散发煞气,没有人挥动,单单是被祭起半空,就垂落光华,所过之处,什么东西都都被切断,包括妖王的头颅。 这些仙宝,玉虚真宗恐怕也没有几件,这边却很多,如果能摸个几件回去,造福的何只是自己家族?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司马冰心一时失神,待得惊觉,自己身边的妖王数量,已经越来越少,因为冲得太过深入,仙军的反击又太猛烈,等于被围起来包了饺子,一轮狠打,妖王立刻死伤惨重。 “圣女,小心!” 一名妖王惊呼声中,司马冰心抬头,见到一颗陨石划破长空,拉出火线,朝着自己头顶砸落下来。 十五章 圣女无敌 仙军不是瞎子,赤武军统帅琼华圣女,亲自打头阵冲锋,如此显眼,那么多妖王随护,如果不趁机击杀她,那才真是贻误战机。 一颗陨石,大如马车,从高空擦着火线坠落,声势惊天,地阶之内,应该没有妖王可以硬扛,对准了司马冰心,直直落下。 周围的妖王们见状,有些掉头逃窜,但更多都是想抢上来,抢救圣女脱险,却谁也没料到,危机临头之下,圣女不慌不忙,一声娇叱。 “全都退开!” 司马冰心一挥手中大旗,迎风晃动,绕了几个圆圈,看似随手,却带着一丝天地玄妙的味道,暗合自然至理。 一圆分阴阳,两仪生妙法! 双极虚轮.阴阳化! 早前,司马冰心修为不足,但得到琼华的毕生修为后,已经能将双极轮更进一步,将发劲推进到「双极虚轮」,卸劲、发力的程度,高过原本十余倍,运用更为巧妙,透过大旗招展,施展阴阳化。 两仪圆转,阴分阳晓,在二气分袭下,急坠中的烈火陨石,高速旋转起来,不但整体在转,内部更出现相反方向的扭力,只听见一声炸响,整颗陨石四分五裂,落往周遭。 破开陨石,带着火的碎石,炸向四方,司马冰心连忙变招,大旗一动,雷电从体内窜出,在空中交织组出一个巨大的夔牛形象,昂首啸天,巨吼声中,电流海洋再次出现,将周围碎石推动,狂袭向千米外。 原本会波及妖军的陨石爆击,被这一推送,全数轰向更远处的仙军,雷火交织,流星轰砸,仙军张开的防御壁,登时给打穿,又是一阵大乱,妖军不待招呼,连忙抢着突破进去,双方拚死厮杀,又是一番大乱。 圣女连着几次展现武勇神威,一身战力强悍,再没什么可怀疑,妖王连声夸赞,更兼之士气大振,却唯独司马冰心自己有些迷惘。 揉合琼华与自己毕生所学创出的几招,都已经派上用场,威力大体如同预料,特别是专为战场开发的长兵器杀技,更是大放异彩,不过……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普通新招式初次实战,总会有些落差,这几招的威力确实强悍,却还没有到完美的地步,在施展的过程中,自己就感到过好几次,招式运转有空隙,没能尽挡仙军的攻击。 不管是早先的仙矢、仙箭,还是刚才的陨石碎块,自己确实挡了卸了,但也没能全挡住,明明就有部分没能卸开的陨石碎块,穿过防御,砸向自己,照理说,自己该挨上几下,有些狼狈,甚至头破见血……自己甚至想好该怎么解释,顺道鼓舞士气了。 但自己预备好的那些解释,没有用到,因为自己没受伤,那些落向自己的碎石,不知何故,离奇粉碎,竟没有丝毫能伤到自己。 仔细一看,开战至今,打得那么激烈,拚过那么多的险关,自己身上别说受伤,连半点破皮也没有,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是运气太好?还是……什么主角威能,如有神助? 心下发虚,司马冰心也一时惘然,猛然想起一件事,就在之前,自己还没恶整霓苍翼君的时候,他给了自己一件东西,一块不怎么起眼的赤红色石头,嘱咐自己贴胸收藏,有保护的效果,似乎是护身符一类的。 护符不是什么稀罕事物,琼华自己身上就有两块,这类东西通常不会相互干扰,多戴一块在身上也没什么,自己就接受这份好意,把那血色护符戴在胸口,难、难道就是因此…… ……别开玩笑了,护符这种东西,大多都是一次性使用,用完就坏,更哪有猛成这样的? 一下出神,一个巨大的黑洞,骤然出现在司马冰心正下方,更有强猛吸力,她连人带马,掉了下去,周围妖王惊得魂飞魄散,却不及救援,眼睁睁看她被黑洞吞噬。 “圣女!” “圣女~~~” 之前被这黑洞吞噬进去的妖王,哪怕是铜筋铁骨的玄龟族,都在数秒内被辗成一堆碎烂血肉喷出,琼华圣女虽不弱,却又怎能相抗?眼见圣女惨亡,妖王们全都呆了,不晓得该怎么面对。 然而,一道电光,自合拢中的黑洞,撞天而起,将黑洞扯裂,大量的血肉、 肢体喷飞出来,附近的妖王本能反应,这是圣女的遗骨,必须夺回保护,但抢过入手,才发现这些都是仙将的尸块,并非妖族。 “喝!” 一道血色电光,撕开黑洞,飞跃而出,手中大旗舞动,如龙腾空,却是圣女琼华,毫发无伤,重返战场,飘立半空,展动军旗,象征着永不被打倒的意志! 全场妖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跟着爆出震动苍天的狂喜欢呼。 “圣女!” “圣女无敌!” 震天欢呼,不光是这边,更从另一头的赤武军中高呼相应,听在司马冰心的耳中,她更加肯定,自己身上确实有鬼。 刚才掉进黑洞去,自己以为无幸,暗叫不死也要重残,在坠落过程中,不晓得多少攻击,同时自四面八方递来,坐骑登时爆碎惨亡。黑暗中,起码过百仙将,对着自己身上招呼,难怪连最以防御力见长的玄龟一族也要粉身碎骨。 落在黑洞中,什么变招、拆解都来不及,过百道攻击同时落在身上,等若同时被过百地阶高手打中,不能卸劲,无法逃避,结结实实地挨了,然后…… ……他喵的一点事也没有,连他喵的一条毛都没有少! 自己瞬间惊呆了,对面的仙将们也呆了,于是自己趁机反击,一击“雷霆战鼓”,再加一击“暴雷洪峰”,狂袭之下,不晓得多少仙将遭殃,焦黑的尸块被炸得到处乱飞,自己也借势冲出。 一跃冲天,想着刚才的惊险,还有各种不合理,司马冰心犹自觉得梦幻,但听四面八方都是妖族呼声,正是利用士气,强势反攻的大好机会,于是猛吸一口气,扬声道:“仙军不足畏,各位,我们……” 话还没说完,天边一道红芒闪映,赤符显化,风云卷动,赫然是天阶者含怒出手,遥遥一记,攻向正腾身半空喊话的琼华圣女。 堂堂天阶者,如此出手,形同偷袭,妖王们既惊且怒,但这一击来得太猛、太急,亮光才起,圣女就已经被轰中,在连串爆炸中,整个远远飞出,坠向战场的另一头去。 “你!” 半空中,武苍霓惊怒交集,一拳轰出,龙象显化,轰向云菉真君,后者早提防着这一手,口诵真言,破指画血符,一道法符,瞬间演化长虹符阵,挡住武苍霓的重击。 刚刚三名天阶者混战,武苍霓以一敌二,不落下风,云菉真君看见底下战况胶着,又有反覆之象,凌空偷袭,攻击圣女琼华,武苍霓看见欲阻,却被衍圣真君的宝光轰个正着,慢了一步,没能阻着,云菉真君偷袭得手。 但武苍霓含怒而发的重拳,也绝非说笑,云菉真君的神符,动用到仙血画符,已经是非常拼命的施为,但组出来的防壁,在龙象之力肆虐下,瞬息碎裂,根本拦挡不住。 只是,云菉真君却露出微笑,碎裂的血符也并未消失,而是散成一截截、一团团,如柳絮飘落,沾黏在武苍霓身上,瞬间将她缠缚困住。 “哈哈哈,你真以为本君技止此矣?”云菉真君大笑道:“克制力之大道的方法何止千万,任你攻防无双,又怎……” “那又如何?”武苍霓神色如冰,冷冷道:“类似的话,我已经听厌了!” 寒声中,龙象气势陡变,经过压缩的“力”,化为九首凤凰,振翅飞腾而起 ,力量在高度压迫下形成的“锐利”,将缠身血索一一崩断,束缚尽破。 衍圣真君见状不妙,法诀一催,宝镜放光,光束照在武苍霓身上,将她定住,但在镜光照不入的内天地中,星宇旋转,自生大力,由推动力生出极速,武苍霓瞬息冲出镜光锁缚,那命中注定的一拳,仍是轰在云菉真君的胸口。 云菉真君的护身法宝启动,血色符文笼罩全身,却不敌龙象之力爆发,血符破碎,云菉真君胸骨尽折,内世界星宇大片崩碎,一口鲜血喷出来,整个人往后坠去,远远摔出。 武苍霓恼他出手偷袭司马冰心,这一拳毫不留情,差点将他一击毙命,也直到将人打飞,这才回转过身,面对仅剩下的衍圣真君,冷冷道:“我几乎遇过的每个对手,都说有办法克制力之大道,但到最后,倒下的都是他们,千亿年来,力之大道也始终是最强的战道之一,你说,愚不可及的,是谁?” 衍圣真君看着前方霸气凛然的武苍霓,再看看手中宝镜,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自己从没遇过这样的妖尊,让诸般克制手段全部失效……哪有这样的妖尊? 忽然间,一丝明悟闪过脑海,衍圣真君抬起头,愕然脱口,“你……你不是妖尊!不是妖!” 武苍霓眉头微皱,待要开口,下方战场又生奇变,爆出连声巨响,声动九天,血光冲云霄! 限免 第二章 目不暇给 碎星团登岸之后,连战皆捷,破城拔寨,无人可挡,沧溟龙氏、耀宇朱门的部队,在其兵锋之前,恍若不堪一击,都是稍稍接触,便即溃败逃散,弃守而走,败退的速度之快,除了让人惊叹碎星团之强,更让明眼人都知道有问题。 不管碎星团多强,总没强到一排天阶者站开来冲出去,既然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合理范围内的强,就绝不可能有这种不合理的战果。 耀宇朱门也还罢了,朱家的军队除了设备精良,人员素质本来就普通,多年来一直靠着封刀盟的支持在撑场面,现在封刀盟自顾不暇,未能支持,和人打起硬仗会吃亏,不足为奇。 沧溟龙家却不是开玩笑的,实力公认的强悍,地阶众多,装备优秀,甚至被怀疑暗藏天阶,即便是麒麟李家都要让之三分,实力之强,一时无两,碎星团连他们也能败之如摧枯拉朽,那就太不合理了。 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来,这两家明显在留力,看准碎星团的目标,是李家皇族,不关自己家事,根本没必要硬拚,更何况,如今皇帝宝座虚悬,实际掌权的那个人,甚至名不正、言不顺。 如果李昀峰仍在其位,在体制压力下,身为诸侯,必须护卫朝廷,阻挡叛贼,但如今的上位者,手中并无大义名分,与六郡诸侯也敌友未明,无论是六郡诸侯中的哪一个,都无意为其效死,更很乐意让碎星团杀上帝都,与那边拚个你死我活。 龙家、朱家的作法,谁都不感觉意外,也没谁想要干涉,黑白两道都沉住气,等着看那一场碎星团进攻帝都的复仇之战,看碎星者如何大发神威,创造奇迹,破去那无可匹敌的十二神煞,又或者,是那位神妃手段通天,将再起的碎星者彻底覆灭。 除此之外,碎星团那群狂徒的作法,也着实让人犯嘀咕,十四万人的军队,堪称兵强马壮,但今非昔比,碎星团在大地上全无根基,不过是支孤军,无补给、无后援,他们只顾着复仇,全力攻向帝都,全不顾及后路,如果攻势受阻,后路被断,等待他们的,将是十面埋伏,彻底败亡。 ……被仇恨冲昏脑袋,就是如此的不智! 黑白两道,各方之主,都对接下来的发展,屏息以待,等着碎星团打到帝都的那天。 正常的剧本,应该是这么进行的,谁也没料到,看似稳当进行的剧本,忽然就起了大变化。 一路势如破竹,过了颖水,将抵达平野,即将攻打太平三镇的碎星团,忽然掉转回头,趁夜潜行,不着痕迹地奇袭了水镜湖。 水镜湖,并非傲龙重镇,但湖畔的水晶谷,是龙家的藏兵之所,原本属于军事机密,知者寥寥,却因为这一战,暴露于世人眼前,广为天下知。 之前,龙家面对碎星团的进击,一面秘密撤走精锐,为碎星团让开前路,一面则将撤走的兵力,重新集结于水晶谷,觑准碎星团的后背,占据有利地势,只待时机成熟,就能凭此抢占主动。 怎料,摆出一副苦大仇深模样,不诛灭李家皇族雪恨,就势不罢休的碎星团,竟然在即将杀入李家领地的前夕,忽尔掉转枪头,杀了一个回马枪,半夜奇袭水晶谷,杀了龙家一个错手不及。 这场夜袭,事先毫无预兆,水晶谷中戒备森严,十步一兵,还有众多地阶、高阶的强手坐镇,但那一把烧遍水晶谷,让整个水镜湖亮如白昼的大火,竟没有任何高手事先有感。 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当初令大地各势力闻之色变的碎星团第三大队!他们围着水晶堡,放了一把大火,虽然对高手威胁不大,地阶几乎毫发无损,高阶以下的人命伤亡也不重,但储存在水晶谷的大批军械辎重、却给一把火烧个干净,财物、装备与颜面的损失,让龙家想要吐血。 大火烧起,龙家的地阶固然迅速突围,还祭出神兵,试图追击堵截,却遇上天阶者阻路,层层阴云惨雾,鬼影幢幢,虽然力量敛而不发,人也没有露脸出来,可人人都心中有数,来者肯定是“迅雷神盗”尚盖勇。 对上货真价实的天阶者,光只是持有神兵,根本没有胜算,龙家除非是愿意以死相拚,又或者,愿意让可能存在的隐藏天阶,提前暴露,否则,除了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根本没其他可做的。 水晶谷付之一炬,龙家损失惨重,素来重视的面子,更狠狠被刷了一记,但权衡大局,是否该立刻起兵报复,仍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却没想到,大家都还没坐下来,新的战报传来,直接让所有龙家高层一脸懵逼。 碎星团奇兵突出,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水晶谷,悄无声息地翻山,拔掉荆棘寨,伪装一切如常,然后长驱直入兼里应外合,水晶谷的大火还没熄灭,汉水四城已经升起碎星团的旗帜,连下四地。 一夜之间的骤变,待得天明,震动大地,人人惊骇,所讶异的,不只是碎星团的实力,更还有这群人的意图。 打重回大地之后,这群猛人的态度坚决,就是杀上帝都,找麒麟李氏复仇雪恨,以血偿血,旁的全都不顾了。 为此,他们就像一支直指目标的箭矢,登岸焚舟,不留余地,不管后路,无视补给,只盯着帝都方向,不顾一切地突进,虽然没有明说,却多少有些“只诛李氏,余者免问”的气势,这股壮烈气势之下,没人怀疑过他们的决心。 哪想到,一夜过后,那个双眼血红,咬牙切齿,全无理智的亡命徒,竟然优雅变身,成了具有高度智能的诈骗犯,这才开始有人醒悟:诈欺才是这票亡命徒的老本行啊! 最近的多次战役,碎星团也是破关拔寨,势如破竹,但打破城池之后,顶多也就是把官仓搬个净空,没动老百姓,有时候甚至连官仓也不碰,直接当个过路的,还是个赶着路过的。 但这一回,拿下汉水四城后,碎星团出榜抚民,一面合兵收拢,一面调派把守,四城联防,还让城中商铺如常开店,老百姓生活一切不受影响。 这些动作一干,人们才醒悟过来,碎星团这是要长期占领,划地为王的节奏,那说好的“只诛李氏,余者免问”呢? ……别闹了!谁跟你们说好的,你们找谁去! 汉水四城,是经济重地,钱粮充足,水路北连沧溟,西望帝都,不过数百里,快骑半日可达,占尽形势,碎星团拿下这四城,补给不虞,由单纯的复仇一战,变成了自组势力,裂土为王,更可进窥天下大势,搅动风云。 直至此时,人民才明白过来,碎星团是打着复仇的幌子,回归占山头来着了,而当汉水四城失陷的实际情形,陆续传出,人们也注意到那道发号施令,俊逸非凡的身影。 “百难臆度”韦士笔! 碎星团的首席军师,曾一手建立碎星团的辉煌,外界一直有传言,如果不是他早一日中毒身亡,李家想要全歼碎星团,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甚至可能被碎星团翻盘。 如今,这位一度被宣告死亡的名军师,重回人间,更传闻已踏足天阶,凭此指挥全军,指东打西,如入无人之境…… 碎星团得回了头脑、利刃,更还有山陆陵、褒丽妲潜伏暗处待动,加上已经有了地盘……一股难以压制的威胁感,让大地上各方势力为之颤栗。 ……当下的碎星团,已非大地上任何一个单个势力所能压制,强悍如沧溟龙家,若全力以赴,未必灭不了,却肯定要付出伤及根本,近乎同归于尽的代价,事后给人捡便宜……没有任何势力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或许,该放下猜疑与算计,趁着他们阵脚未稳,抛弃过去的成见,各家先联手起来,把碎星团给灭了? ……但,又如何保证其他势力也都这么想?或许有人更宁愿捧起碎星团,与他们联手,消灭其他的老对手,共创大地新秩序? 诸番思量、顾忌,让局势扑朔迷离,处于一个紧绷的平衡之中,这个平衡一时间看似难以打破,可谁都没想到,韦士笔压根没想把这个平衡留到第二天。 最新的情报,急如星火,在大地上流传,拿下汉水四城的韦士笔,放了一堆俘虏离开,利用这些俘虏当信使,几乎向大地上有头有脸的各势力都传了消息。 消息内容保密,但只要是个人就想得到,肯定是各种连横合纵的邀约,或是许诺好处,或是威吓,或是重提战友旧情,甚至是半途被阻截,根本没送到的,什么都有,反正连韦士笔自己都不在乎。 乱弹打鸟,胡搅一通,也许没什么积极作用,但抢快一步的结果,就让大地上各势力相互猜疑,难以心静。 而取得这效果后,韦士笔才召集手下,宣告了自己的下一步意图。 “宣告大地,十五天后,碎星团邀集七家八门九外道,各派领袖赴宴,共商大计!”chaptererror; 限免 第三章 碎星第五大队 “阿笔,你有什么打算?” “其实,我说我什么打算都没有,你信不信?” “不信!你发那么多信出去,七家八门九外道,还有上百个中小势力,你几乎人人有份,这么大动作,就算大部分是掩饰,总有几个是真的吧?” 尚盖勇道:“你发完信,还要开英雄大会,在这场大会上,你总不可能只是和他们吃个饭,就各自散了吧?” 韦士笔扬扬眉,道:“老尚你真这么想?” 尚盖勇奇道:“这么想有问题吗?” 韦士笔拍掌道:“这么想就对了,你这么想,别人也这么想,搞不好所有听到这次英雄大会的人都这么想那如果在英雄大会上,我真的只是好酒好菜摆开,招呼大家吃吃喝喝,搂抱一下,然后各自散伙呢?” 尚盖勇盯着友人的脸,看了几秒,摇头道:“你肯定有阴谋!” “对!所有人都会这么想。”韦士笔耸肩道:“只要他们都这么想,我们就省事,不,我们就暂时没事了。” 尚盖勇一怔,愕然道:“你搞这么多动作,就只是为了让他们疑心生暗鬼,相互忌惮,彼此牵制?” “瞒天过海,要用的就是大排场,不先整出一片天与海,你怎么瞒天过海?只要他们怀疑多了,就不会那么快动手,让我们争取有利地位。” 韦士笔叹道:“以前,我们太急,一路上犯了很多错,虽然是那个人刻意引导的,但我常常在想,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又没有那个人压制,我们有没有机会走得不一样?” 尚盖勇回头望向城头之下,正在来回巡视的卫兵,还有城门口川流进出的商旅、百姓,看了几眼,道:“所以,这次你一路严加训令,禁止扰民,不得劫掠百姓,有几次你刻意急行,连打劫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们。” 这不是一件可以说笑的事,碎星旧部也还罢了,目前占队伍大多数的海外佣兵团,大队人马远道而来,可不是为了什么伸张正义兼复仇,除了拿钱办事之外,就裸是为了打劫,若是得不到满足,佣兵团随时造反的。 韦士笔耸肩道:“我没亏待这批洋将啊,每次破城,收进来的各种官库钱粮财宝,一半以上都拿出来大家分了,他们能安安份份,证明我们分得很公道。” “不只是这样吧?”尚盖勇微微一笑,有些寂寥,“你是想藉机证明给所有人看,当初我们有其他选择的。” “不错。” 被友人一眼看破,韦士笔也不做隐藏,表情多了一分凝重,“当时我们的各种窘迫,就是因为被当成是李家的走狗,却得不到属于正统王朝的半点资源,如果当时我们直接拿李家开刀,取而代之,夺得大义名分,今天结果会不一样。” 尚盖勇踱步不语,登时有海外归来的旧部,会意上前,为老长官递了一支菸来,他接过菸,抽了两口,吐了一口郁闷气,道:“就算真的是,又如何?人生没有如果。” “但这不只是如果,大战完结才多久?六年,能改变多少事?李家对我们泼的脏水,铺天盖地,让我们落得千夫所指,但我就不信,这么多人族子民,全都当我们是洪水猛兽,没有半个记得我们的。” 说到这里,韦士笔一直维持的闲散氛围,难以为继,他的表情不只是认真,甚至有些咬牙切齿,“我们救过那么多的人,我们救过整个世界,我就不信,区区六年,就没人记我们的好,就都把我们当成臭狗屎了!之前,大势所趋,这些人可能把心意闷着不敢说,但只要我们走在正轨上,大义名份在手里,他们就能站出来。” “站出来?那又能如何?为我们平反吗?”尚盖勇笑得苦涩,“对现在的我们,平反有意义吗?连阿山都已经看开了这点,他说,我们只是单纯的复仇者,不必讲什么公平正义的,真要讲,等我们成了制定规则的人,做什么都是公平正义的。” “那是阿山的想法!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韦士笔直直盯着老战友,虽然没有力量在身,散发的气势却极为迫人,“你呢?扪心自问,你对这些人就没有半点期待?没有一分寄望?你不敢赌这一次,看看他们是不是真那么无可救药?你不敢回答自己,人,是不是真的全该死!” 尚盖勇没有说话,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深沉,瞳孔消失,整个眼旷中漆黑一片,只余森森鬼气。 气氛一时变得格外僵凝,连天象都受到影响,大片乌云涌来,旱天阴雷,使人不安。 满城百姓惊惶,不明原因,只是忧心望天,但在城头这一块,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些异象的源头是什么,却没有人表现出动摇,那些原属第三大队麾下的碎星者,在尚盖勇身后站得笔直,手里拿着他的虎皮披风与烟,静静等候长官的命令。 “唔。” 经历一场内心交战,尚盖勇面色恢复平常,却不置可否,只是道:“我仍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阿笔,你说我们这” “反正都没意义,你又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那何妨糊涂一次,陪我玩一场?” 韦士笔回复戏谑表情,摊手笑道:“阿山不在,我又废功,除了虚张声势,我们又能做什么?你总不会想要就这么带着我,去强攻十二神煞自杀吧?” 尚盖勇也是苦笑,别看碎星团如今声势浩大,实力既强悍,又奇谋迭出,闹得整个世界惊疑不定,但说要强攻帝都,那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除非有什么意外成分,否则单纯就枱面上的数字来看,别说是碎星团,就是大地上各方势力联手,都未必能攻破十二神煞,龙仙儿手里的这张筹码,便是如斯之强,这才令得各方势力冷处理碎星团的回归,期望碎星团能先与龙仙儿拚个两败俱伤 “对了,阿山去向不明,萧剑笏、董机抒也没个消息” 尚盖勇沉吟道:“就算你再怎么擅长沟通、拉一打一,可巧妇难为无米炊,没有过硬底牌,你也” 熟知内情的人才晓得,韦士笔最大的才干,不是智略谋断,而是极其出色的外交能力。 百族大战时,枱面是山陆陵横冲直撞,枱面下有尚盖勇活跃于阴影中,可是背地里,还有一个韦士笔,辩才无碍,外交手段高超,远交近攻,兵不血刃地把敌人拉为盟友,还顺便刮来一批物资。 一次成功的劝降或外交,收获可能比连打三场大胜仗更大,团内从没有人敢小看韦士笔的功用,当然,假若没有连打三场大胜仗的底子,什么外交工作也很难铺开。 然而,这一回,就算韦士笔手段逆天,也无济于事,十二神煞的联防阵,哪怕把大地上的正邪势力一起拉上,也未必能破,萧剑笏、董机抒两名大能的力量,偏守不偏攻,对上十二神煞没有明显优势,韦士笔再怎么擅长结交,总不可能把龙仙儿拉来破阵,战局眼看是胶着了。 韦士笔耸肩道:“我是万用,不是万能啊,十二神煞的本质是死尸,灵识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要劝诱到连他妈的死尸也叛变,这个等我身证永恒,或许能试试看。” 尚盖勇叹道:“如果阿山在就好了,他有一堆黑技术,十二神煞本来就是他搞出来的,现在要破,还得靠他不然小妲在也行,她鬼点子多,又没什么束缚,或许能有什么妙法提供。” “你还敢让她提供?那不如直接下令,把碎星团第五大队叫回来算了,我觉得这点子没毛病。” 韦士笔提到第五大队,尚盖勇一脸苦意,只有摇头叹息。 流亡海外的碎星者,一直是香雪在管辖,天高皇帝远,连温去病都不是很管得到,对海外的状况,基本是靠香雪的定期联络,至于这些联络里有多少水份,那只有天晓得。 因此,碎星者在海外繁衍壮大,招兵买马,扩张人数,这个温去病是知道的,但招兵买马之后,还另外聘雇佣兵,滚成十数万之众,这个就连温去病也不晓得。 香雪在海外深植根基,六年时间,自然更不会只有赚钱养佣兵而已,鬼点子多再加上全无束缚的结果,就是什么也敢干,她直接组织碎星团第五大队:妖魔大队! 流窜海外,不得回归的那群妖魔,也是立场各异,香雪出面谈判,能拉盟友的拉过来,不服者歼灭,几年折腾下来,也是浩浩荡荡一大票人马,妖魔又善繁殖,刻意而为之下,这支第五大队,数目绝对超过另外四队总合。 香雪不在,温去病下的召集令,对第五大队没有统辖权,他们仍在海外停留未归,但尚盖勇、韦士笔从归来的碎星者口中得知这支队伍的存在,并且被告知,香雪交代过,若没有接到她的命令,一旦碎星团回归,第五大队的指挥权,就移交给其余三大武神,只要一声令下,第五大队也即刻回归。 无论是尚盖勇,或是韦士笔,对于这份天上掉下来的礼物,现在的感觉,都是满满的烫手chaptererror; 限免 第四章 八龙妖音 恋上你看书网630book,最快更新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呼,终于准备好了……” 司马冰心擦着满额的汗水,看着已经近乎隐没的几条丝线,这些都是自己的“琴弦”,即将发挥重要作用。 下药暗算、挑拨离间,这些手法太不适合自己了,刚刚的黑历史就是教训,还是抛弃那些无谓的念头,循正轨来吧。 这次的穿越机缘,对自己简直是中了彩票。诸天神魔即将重临,想要在新时代中保护人族、守护司马家,就必须要上天阶,在这点上,司马家处于绝对劣势,幸好背后还有金刚寺可以依靠,更有弥勒叔祖身成活佛,总算让司马家人有了些底气。 自己不过新晋地阶,照正常速度练上去,要地阶圆满,起码也要十几年,之后能不能晋升天阶,这辈子都未必有希望,但世界的变局,几年内就会到来,面对司马家的危局,自己是全然无力的。 来到五藏妖界,接受圣女的委托,纯属意外,但圣女交过来的这些资源,对自己非常有用。 正确一点的说法,无论是圣女的那些东西,或者是自己所会的一切,都有很大局限,圣女所传的资源,大多残缺不全,使用起来诸多顾虑,隐患也大;自己所学的是道门正宗,正大平和,几乎没什么后患,却难以一蹴而成。 可如果把两个系统的东西组合,情况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一家属于仙道,一家属于妖精,两者之间,看似背道而驰,截然不同,却又有共通之处,圣女琼华更不知为何在这上头颇有钻研,留下了不少心得,大大方便自己。 如果能把这些未完成的诀窍,在自己手中完成,就算不能迅速练上天阶,却不是没可能拥有“同天阶战力”,自家老哥在碎星团混了那么久,从他偶尔的只言片语,自己多少也学了点。 近日來,自己就是試圖組合這多個不同系統的精華,擷取為用,這些東西枯想無用,最好就是能有個對象來配合,地階或半步,是理想的對象,可是貪心一點,用天階來對練,也未嘗不可…… 憑自己的力量,要殺天階妖尊,肯定是癡人說夢,但對方看來不會翻臉,也不會拒絕,何妨利用一下,幫助自己成事,如果對練中運氣好……真讓自己幹掉一兩個妖尊,那就大賺了,回到自己世界後,要大肆宣揚,光宗耀祖! ……就算真的翻臉,自己也不是沒有手段,在天階的攻擊下短暫保命。 ……如果估算失準,保不住命,自己也就呵呵了,做什麼事哪有沒風險的,現在身邊全是強敵,不敢拿命去拚,不如閉目待死算了! 越想越是有坦然,司馬冰心聽見外頭的守衛齊聲呼喝,霓蒼翼君到來,連忙猛吸一口大氣,鑽躲入熱氣蒸騰的池水裡。 这一池温热水,色作碧绿,里头还有一些藻类漂浮,是舒筋活血的草药,司马冰心藏在底下,确认上头没法一眼看透,小心翼翼地等待机会。 不久,那生得俊美的霓苍翼君,来到池边,询问婢女,确认琼华圣女不在,并转达了等沐浴后再宣召晋见的消息后,霓苍翼君点了点头,就望向水池,若有所思。 司马冰心暗自一凛,连忙凝运力量,发挥圣女所传承的妖族天赋,只要是藏在水中,哪怕是天阶,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出。 ……如果没有这点底气,自己凭什么和妖尊打游击?找死吗? ……这个霓苍,为什么一直盯着水看,却不下来?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好!是不是该先发制人? 司马冰心忐忑不安,但想到自己的身分,又觉得不用提心吊胆,看着霓苍翼君慢慢除了外袍,露出底下的月白色内衫,缓缓朝池中走来。 ……这家伙洗澡,连衣服都不脱光的?真……真是变态!妖尊都是这么洗澡的? 司马冰心肚里暗骂,看着霓苍翼君慢慢走下水池,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换了平常,这种事情我才不干,不过,反正这身体不是我的,琼华的身体露两下没关系……看在基本道义的份上,穿个胸兜,已经算是很对得起她了。 心念一定,司马冰心由完全静止的状态跃起,破水而出,攻向靠近过来的武苍霓。 从武苍霓眼中所见,水幕乍然迸裂,一具极美的修长女体,白皙幼滑,仿佛水中的精灵,充满着生动的美感,哪怕是武苍霓早有心理准备,仍被这一下的惊艳,看得有些失神。 ……真可惜,这一幕只有我看到,应该把队长拉来的,他一定很想看……不对,上趟冰心险些和他做出事来,那时他就看光了吧? 武苍霓所想的事情,司马冰心自然不知,她张手一握,一把水刃出现在掌中,挥出全力的一刺,捅向武苍霓的胸口。 ……哪怕全力以赴,但这一匕首,也不可能伤到妖尊,这点自己很清楚,不过,原本这一刺,就只是故布疑阵,真实的杀着会在对方惊愕时发出。 这个小白脸翼君,没理由不惊愕的,自己的狙击非但突如其来,琼华的之美,更有着不容忽视的魅力,除非这家伙不是男人,否则一定会看傻,出现一瞬间的破绽。 想是这么想的,但就在破水而出的瞬间,司马冰心眼中所见,不是对方惊慌失色的表情,而是一双全然冷静,没有任何慌张、迷乱,甚至还有几分好整以暇的眼神。 ……他……怎么这么淡定?他真的不是男人? 没把人给吓着,司马冰心看见那个生得极为俊美的翼君,打横飞起一腿,就往自己腹侧踢来。 这一腿,踢得不算快,以天阶者的能耐,司马冰心清楚自己应该连看见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踹飞,现在还看得到……除非对方刻意放慢。 ……猫捉老鼠吗?少看不起人!妖尊没什么了不起,看轻我,就要你后悔! 司马冰心一咬牙,全力发劲,启动预藏好的手段,却在发动的一瞬,神智莫名一乱,应该平静的心境,骤生波澜,被强烈的杀意所占据…… 注视着司马冰心的眼神,武苍霓意识到不妥,原本自己计算得清楚,这一手就可以轻易拿下冰心,可她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凶厉,战意、杀意、狂意,全数凝聚,甚至令武苍霓都感到一丝危险。 ……不妙,攻击很快会到来,但这攻击……是来自冰心本身?或者…… 武苍霓凝劲护体,神识向周围延伸,同时也注意到司马冰心的意识,一片混沌,似乎被什么力量蒙蔽住了。 ……这情形,是琼华本身的意识苏醒了?还是其他的外力?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跟着出现在耳畔的,就是清亮的一声“铮”音! 随着这一声响,武苍霓不光是听见声音,更看见周围的空间,四方、四角隐约浮现无形之弦,一下剧震,抖荡波纹,整个空间为之扭曲,一波接着一波的震纹,化为巨龙,朝中央噬来。 “……八龙仙音?” 武苍霓为之一惊,自己听过这门仙界绝学,当年碎星团内,就有钻研这门绝学的,但一直到死,也没能成功,给冰心的那些琴谱,里头可能就包含着八龙仙音的法门,只是司马冰心应该尚没能力领悟那些…… 而且,幻化出来的这些龙影,妖气满溢,哪有半分仙意?八龙仙音练成这样,很明显是练歪了! 但无论如何,这股失控的暴力,已经呼啸而来,委实不可轻视…… 武苍霓凝神发劲,法界流转,星宇浮现,将八头张牙舞爪的妖龙,层层削弱,进行压制,希望将之化解。 ……不对!这力量……不仅仅是失控,已经确实是天阶级数的手段,冰心的这股力量有问题! 理智的判断,武苍霓无暇细思,但这股失控的力量,已然不可小觑,更不能排除这波攻击之后,还有更凌厉的第二波攻势,不管是接挡,还是硬拚,同样处在气劲撞击范围内的冰心,都会非常危险。 ……必须把冰心也一起保护起来! 最近这些时日的磨练,对于力之大道的参悟更深,不光是力大,更开始进一步凝练,将力量聚合,攻无敌、守不破,将一份力发挥出两份的效果,之前就是凭着这份高度凝聚的力量,大破古犀妖尊的锁缚。 这股高度凝练的力量,此刻重新发动,龙虎气劲交织,凝成一颗龙虎星宇,气罩不住压缩,将武苍霓、司马冰心全护在里头,六面八方,无懈可击。 气罩之上,龙虎形象浮沉,吼啸生威,与八条妖龙正面对撞,两股巨大力量相互推挤,武苍霓稳稳驾驭,扛着外部的压力,想把巨力化消。 “杀!” 与八龙妖音较劲的当口,司马冰心一爪破出,猛袭武苍霓胸口,瞬间爆发出的力量,突破本身极限,近乎天阶层次。 打从战斗一开始,武苍霓便留心这一着,一见司马冰心有动作,同样也是一爪推出,与之对拚。 短兵相接,武苍霓立刻察觉到,无论是司马冰心推出的这一爪,或者是外头持续推进来的八龙之力,都提升到天阶层次,这不是简单的力量失控或爆发,背后确实有天阶者参与! “哼!” 武苍霓一声怒喝,音中含劲,力之大道爆发,龙虎合击,星宇大放光明,将外部的八条妖龙一起摧破。 同时,司马冰心凌厉一爪,狠狠在武苍霓胸口撕拉过,鲜血飞溅,武苍霓趁势一掌,反切在司马冰心后颈,司马冰心一阵晕眩中,模模糊糊,只见霓苍翼君的胸口,衣襟破损,而在那碎裂开来的衣襟底下,好像有些很不寻常的…… “你……不,妳是……”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chaptererror; 限免 第五章 血债血偿 武苍霓在应付突来刺杀时,温去病这边的处境,也绝不是轻松惬意,周边的空间莫名被封锁,让他意识到一场刺杀的到来。 跟着,周围幻影幢幢,如鬼似魅,又像什么妖物的化形,发出尖啸之音,扰人心魄,即使在天阶者的神识扫描下,这些虚影也都真实存在,只不过乍隐乍灭,难以捕捉。 ……典型的鬼族手段,但没了鬼气,是某种仿鬼族的术式兵器。 温去病心下暗赞,实际进入诸天万界,果然增广不少见闻,妖界能师法鬼族之长,开发出术式兵器,或许神魔仙佛等诸界,也会有类似的仿效,七界种族的分界线,早已不是那么分明。 不过……来者不善啊! 一照面就直接扔出这些不具实体的术式兵器,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虽然力之大道攻防无双,无懈可击,但要对付这种介乎虚实间的存在,就有些不好发挥,哪怕作不到实质伤害,可用以扰敌、牵制,也让人非常头痛。 ……更何况,自己还真不敢肯定,这东西对天阶作不到实质杀伤。 ……层次不同,万一这边世界已经开发出对天阶专属兵器,自己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因此,温去病虎吼连连,雄伟的躯体,连连挥出猛拳,破地裂天,力霸无双,青色的巨臂,像是一件凶器,横扫一切,所至之处,那些乱飞的青灰虚影,尽被摧破,却是随灭随生,每一次被消灭,都用更多的数量重生反扑。 ……这不光是鬼族,好像已经带有魔族的特性,生灭交替,化形千万,这正是那些无形魔头的特征,这件术式兵器在成熟度上,当真已经走得很远。 ……但始终不是真正的鬼物或魔头,穿透身体的时候,没有吸收血肉元气,造成伤损的特性,否则会更具威胁性。 ……既然穿体没法吸收血肉,那如何造成杀伤?这么高水准的东西,倘使仅能拿来扰敌,不过是高等幻术,也未免太掉价,那最有可能的作法是…… 思潮如涌,温去病作着外表全然看不出的缜密分析,钜额的信息量,在脑中飞快处理,不但冷静推论,更试图捕捉部分虚影,留作研究,同时也没忘记谨慎提防,关注全场,等待应该发生的变局。 如果龙仙儿或三大武神在此,或许能从细微动作,看出温去病的真实状况,但换了不明究理的外人,看到的就只是青肤巨汉,怒吼连连,跺地顿足,狂挥着恐怖的锰拳,却全然没有作用,异常狼狈。 虚影不只是单纯扰敌,当衍生的数量到达一定,虚影猛然攻向青肤巨汉,不再是两不相关地透体穿过,一贴靠上身体,直接就爆炸了。 “吼~~~~” 痛楚的吼啸,震裂苍空,青肤巨汉在连环爆炸中,异常狼狈,除了怒吼、痛啸,就只能鼓荡护体力量,死撑硬扛,但心里的暗笑,却是:果然来这招, 吞噬精血是鬼、魔两族都有的专长,妖族难以仿制,但不少低等妖族都有自爆本能,与鬼族有共通之处,从这上头着手,这些虚影的大杀着就是爆炸。 但哪怕先料到这点,这波攻势也并不好接,那些虚影随灭随生,数量更不断增殖,很快就从简单的成千上万,增生到数以千万计。 当这么大数量的爆破,如潮水般连涌而来,一波跟着一波,就连天阶者的防御力也撑不太住,法身破裂,法界出现裂损,确实出现了伤损。 一轮爆炸后,温去病全身鲜血淋漓,强猛雄霸的气势,被削弱几分,而爆炸犹如千亿泡沫,一波平息一波起,仍在持续发动中。 堂堂妖尊,掌握法则,自然不可能败死在这些术式兵器下,在连连受创下,青肤巨汉终于撑不下去,虎吼一声,法界流转,星宇浮现。 “天真!难道本尊还真拿你们没有办法吗?” 青肤巨汉霸气横溢,吼出的声音,仿佛星宇之间的风暴,“本尊以守代攻,为的是摸清你们究竟,现在,你们在本尊眼中,弹指可灭!” 并非虚言,在这声吼喝中,朦胧的青冥星宇,一颗颗明星具现,当中一颗巨大的火球,炽烈燃烧,如同皓日,驱散了宇宙的黑暗与冰寒,仿佛将要带来生命开端。 在大日的明光照耀下,数以千万计的朦胧虚影,刹时都从虚实不定的状态中,被逼出现形,并且固化,甚至被定住。 我的世界,我做主! 我的法界,规则由我界定! 数以千万计的虚影,被强制结束本身的诡异状态,被逼了出来,在大日明光下,无力挣扎,接着,只要世界的主人一念之间,所有锁定的目标都会在瞬间被终结。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有些东西不同了。 在那数千万被定住的虚影中,其中的两个,迅速变化了形象,虽然这个世界的力量固定住它们,可它们却生出足以相抗的大力,挣脱了世界的束缚。 天阶之力! 处于世界的压制下,这两名天阶者不能尽展法界,朦胧的形影,甚至还刻意蒙面,但在天阶者的战斗中,这其实是全无意义的动作,因为随着力量发动,他们的身后,法相流转。 大鹏翱翔。 古犀啸月。 温去病差一点就脱口骂出来,但话到嘴边,骤然察觉,肢体生出强烈的麻痹感,神识朦胧,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中毒了? ……对付力之大道的经典套路,果然一样都没落下。 ……幸亏今天是我在这里,不是苍霓。既然配料都齐了,那理所当然的主菜应该是…… 只见,两名妖尊手中闪烁奇异锋芒,在天阶之力的全面催动下,化作两道星芒,飞速刺向怒吼中的青肤巨汉。 天阶者作战,除非是神器,否则没有使用兵器的必要,尤其是对本身肉体最为自傲的妖族。但这个情况,也不是一定,在某些特殊需求、属性的搭配下,天阶妖尊也会使用兵器突袭,比如说…… 破妖之兵! 两柄短刃,闪烁着奇异的锋芒,蕴含着蚀断妖族血脉的力量,在两名妖尊全力发动下,疾若流星,瞬间没入了青肤巨汉的胸与腹,痛楚的吼啸,瞬息震荡星宇,整个天地,同在摇晃。 法界尽展之时,是一名天阶者最强的时候,也是最弱的一刻,因为在力量全无保留发动的同时,破绽也一并展露出来。 正常的情况下,天阶者不容易被一击致命,都是要经历长时间战斗,打到内世界一颗颗星球破碎,宇宙大片大片崩坏,直至破灭,这才会身殒道消,但若法界尽展,核心被粉碎,就有很大可能被人一击干掉,甚至没得抢救。 此刻,青肤巨汉就是挨了这样的猛击,吼啸声中,内世界一颗颗星宇炸碎,出现无数裂痕,甚至就连中央的那颗大日,都瞬息爆开、碎裂。 大日破灭的那一瞬,两名妖尊首当其冲,被爆炸力轰个正着,摔飞出去,这本就在他们预期之中,霸天妖尊的伤重反击,岂同泛泛,如果没有准备,他们也不敢来冒险,这时连忙使出预妥的种种手段,保命护身。 只是,霸天妖尊的反击,成了强弩之末的最佳诠释,那股无比狂暴的力量,在最初的一瞬之后,就迅速衰弱下去,甚至没能破开他们的护身道具与手段,就消耗殆尽。 天地间重归寂静,无数星宇破灭,原本大日悬挂的位置,最终剩下半颗燃烧着余烬的残破星体,象征着这方天地的坏灭。 青肤的巨汉,颓然跪倒,大口呕血,所呕出的鲜血,洋溢着无数青木生机,仿佛这千载万年累积的修为,都随之散离,归还天地。 “他伤得好重!” 大鹏妖尊目露凶光,身旁的古犀妖尊却是骇然,“锐金破妖刃、暴雷虚影幻偶、腐骨蚀筋草,还有其他一十三种攻伐手段,全挨过一次还不死,我从没见过这么强悍的妖躯!” “哼!我们资料有误,他竟然秘密凝结大日,距离大能已然不远。”大鹏妖尊狞笑道:“但有妖君陛下运筹帷幄,就算将成大能也是要死,快将他了结,省得夜长梦多。” 两名妖尊正要动手,忽生感应,他们封断空间的手段,正受外力破坏,很快就会撑不住,而霸天妖尊衰弱下去的气机,忽然衰极转盛,疯狂强大起来,似乎在提运什么拼命招数,要与这边拚个玉石俱焚。 “你们两只贱畜!本尊拚却性命不要,也不会让你们去伤害女帝陛下!” 哪怕身受重伤,霸天妖尊的吼喝仍然威势十足,大鹏、古犀妖尊皱起眉头,不愿在这时候硬拚,承担风险,一下合计,双双破空而走,当武苍霓破开锁缚,与朱雨、紫苏等妖族抢至,两名妖尊已经逃之夭夭,不见踪影了。 “霸天!” 看到那暗青色的魁梧巨影,似乎再没有支撑身体的力量,双膝一软,跪倒下来,武苍霓面上失色,再也镇定不下来,飞冲过去,撑住友人残破的身躯,仰天发出痛澈心肺的呼喊。 “霸天!霓苍发誓,必定为你报仇,血债血偿!” :。:chaptererror; 限免 第六章 背后的黑影 琼华圣女、霓苍翼君、霸天妖尊的连接遇袭,震动了青水畔的所有妖族,甚至惊动了整个五藏妖界。 霓苍翼君与霸天妖尊的实力,群妖众所周知,连他们双尊都受创,甚至霸天妖尊还是重伤,刺杀者的力量,让所有妖族忧心忡忡,为即将开始的最终大战,增添一层不祥之色。 而且,在他们两位遭遇刺杀后,大鹏、古犀妖尊就不见踪影,非但没有出来帮手,甚至有传闻,就是他们两位刺杀上尊……这些耳语,还有其中所代表的可能性,战争未开始,就已经让妖族各部军心惶惶,满是不安。 为了稳定军心,霓苍翼君亲自出来表态,霸天妖尊只是轻伤,也已经将伤势压下,等仙军重来,将亲自上阵,必追随圣女,守护全军,旗开得胜。 只是,霸天妖尊伤重倒下的姿态,早已由当时在场目睹的妖将们,遍传全军,更有消息传出,天阶者的伤势向来难愈,霸天妖尊所受的重伤,摧破核心,斩断道基,不但一身修为折损,恐怕也命不久矣。 类似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妖族各部为之动摇,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情况,如果己方在前线浴血奋战,还得时时提防那支来自背后的冷箭,这一仗如何打得下去? 若是胜仗凯旋,一回头,就被那一箭直射眉心,这一仗……谁还想打下去? 已在青水畔僵持许久的妖军,开始出现了逃亡潮,作为联军骨干的赤武军,努力在劝阻、挽留,试图把军心稳定,但所做的这些努力,就像用手拼命阻拦一座崩溃中的沙堡,意义有限。 结果,情势开始一点一点失控,没有任何人知道,局面会进一步恶劣到甚么程度…… “……现在的局面,很简单。”温去病道:“他们想在最后翻脸的那一战之前,尽量用各种方法,削弱我们的力量,让最后那一战好打些,而我也在做同样的事。” 没有旁人在侧,也隔绝了外界耳目窥探,武苍霓看着自家队长,心中仍是忐忑,“那个……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温去病随手拍了一下胸膛,两把短刃变戏法般的从胸口弹射出来,上头没有一点鲜血,活像插入的不是生命体,曾一度闪亮利芒的锋刃,如今黯淡无光,灵气尽失,甚至出现锈蚀现象。 “……如果真是青木部的霸天妖尊,挨了这两下,不死也残,天阶层级的破妖专武,炼制起来极为困难,克制效果不易恒定,但只要铸炼成功,就算对上妖尊都有很高的得手机率。” 温去病拍拍胸口,道:“不过对我们就是个屁了,我又不是妖,不受这鬼东西克制,拿这鬼东西捅我,能有什么效?” 武苍霓微微皱眉,晓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像这类具有属性相克的专武,如果对上克制目标以外的对象,最多也就是没那么有杀伤力,却绝不是没有杀伤力,在这上头自以为是,简直是看不起铸兵者的智商。 不过,武苍霓也不敢说温去病就一定有什么事,他另辟蹊径,所修练的变动之道,与原本传闻中的变动之道,小同而大异,甚至也和其他天阶者多所不同,无法用常理推估,再加上他是有备而为,连专门用来吐血的丹药都做好了,要说他真有什么重伤……也不太合理。 “你这边是帝宫的妖尊亲自动手,我那边……是个很诡异的敌人。”武苍霓思索道:“对方……透过冰心来刺杀,不晓得是预先寄存力量,还是潜藏在冰心体内,操控攻击。” “……连这都不得而知?” 温去病表情严肃几分,敌人手法诡秘,武苍霓当时判断不出,这不足为奇,但连事后检视,都找不出痕迹来,那就很不容易了。 “妖族之中,确有脑波特别发达,以思感控人的存在,但为数稀少,算是稀有动物了,但要说能化身虚影,藏存其他生物体内的……这好像没听说过。” 温去病也不敢说一定没有,妖界辽阔,自己所知者也不过沧海一粟,但武苍霓却抢道:“可魔族、鬼族中却比比皆是。” 尤其是那些魔尊,几乎都无体无形,更生猛的甚至已突破有相,成为无相魔尊,让碎星团吃足了苦头。 “妳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温去病沉吟道:“可……在人类眼中,妖魔鬼虽然都不是好东西,同为一丘之貉,但他们彼此间却把那条界线划得很清楚,把侵门踏户视为大忌……妖界之中,不会随便出现魔物,更别说魔尊……” 武苍霓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来这里的路上,我记起来了,以前曾听韦帅无意间提过,诸天万界之中,好像……有个跨界而成的杀手组织,成员不拘出身,连天阶也能干掉。” 温去病一拍大腿,“是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组织,阿笔偶然提起过,说要是能请那个组织来刺杀对面的天阶者,我们就轻松多了……” 对最初的碎星团,甚至整个人间,这种专门刺杀天阶者的组织,简直就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如若一入天阶,从此离凡非人,那这就是一个专门杀神的组织,听起来恍如梦幻。 不过,后期遭遇的天阶多了,才发现……天阶其实也没那么高高在上,尤其妖都之战,那些本性灵光遭到蒙蔽,实际形同降级的妖尊、魔尊,真让碎星者感触良多。 ……落尘的凤凰不如鸡!“打赢天阶者”和“杀掉天阶者”绝对是两件事。 ……从某个角度看来,其实我们也是专杀天阶者的杀神组织! ……杀神的先决条件:高高在上的神很难杀,但如果让神变成落水狗,这世上再没什么比落水狗更好打的东西了。 武苍霓点头道:“韦帅提出后,尚帅意动,本来真想找杀手的,不过……韦帅说,找那组织要通过太一,然后不知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嘿!因为后来阿笔才发现,那群杀手……和我们家那个人有些不愉快。”耸耸肩,温去病道:“这种情况,妳懂吧?” 武苍霓嘿嘿一声,并不多话。自家的处境,自己当然清楚,根据现有信息,那个人在诸天万界,何止是仇家无数,现在连杀手组织都有牙齿痕,如果让人家知道,别说是聘请过来当帮手,恐怕直接跳到敌对阵营去。 若是让一群杀手,宁愿不收钱也卯起来杀人,那个情况就非常糟糕了,以对方专门刺杀天阶者的能耐,碎星团将遭遇灭顶之灾。 有这么一位万界结仇的团长,真是所有团员的不幸,不过……山水有相逢,那时候没有遭遇上的敌人,该不会这一回就碰上了吧? 想到这些,温去病的神色带上一丝慎重,“五藏妖界的妖族天阶,好像还有两三个,如果妖君宁愿找杀手来对付,也不找他自己的手下……奇怪,这是太看得起我们,或是……” “我们在这里,怎么说也是来自上界的妖尊,妖界阶级森严,公然狙击我们,消息传回上界,就算天阶者也会被满门诛灭,他们不敢也是正常的。” 武苍霓沉吟道:“还有一个可能,妖君与仙界的勾结,图谋青水之秘,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大秘密,那个霸皇如此了得,青水之秘……恐怕不是他一个未证大能的妖君能搅和吧?” 情势到此,已经非常明白,眼前的几重阻难,仙妖之战是表面,背后是双方勾结,图谋青水之秘…… 己方目前所知的讯息,还很模糊:万古之前,有这么一位不知是妖族或魔族出身的霸皇,很强很牛逼,估计是万古者中的无敌,甚至可能证道永恒,却不知因为什么理由而殒落,然后传承就失落在五藏妖界的青水中。 考虑到太一那边开启的连环任务,失落在青水中的传承,或许是霸皇的兵器碎片也未可知。 想要在多方拉扯中占据主动,就必须接触更多的青水秘辛,揭开霸皇传说的迷雾,但这么做的结果,看似把主动权抢在手中,却是在霸皇之事上陷得更深。 假如自己仅是单纯来到此界,那事情其实很简单,妖君黎鸢发现了青水的秘密,晓得此事非同小可,牵连众多,秘密行事,意欲独吞……考虑到诸天万界,辽阔无边,五藏妖界不过是一个小千世界,那些上族、大人物未必能注意到,黎鸢的行为,不是没可能成功。 只是,自己与武苍霓是为了刺杀夺颜而来,从接那委托的一瞬起,事情就已经明白,黎鸢的所作所为,已然落入那些大人物的眼中,并已为此动了起来,别说他未证大能,就算成了万古者,也仍未够资格图谋霸皇的传承。 ……抑或者,黎鸢也是某个大人物的棋子,在他的背后,另外有巨大的黑影在操控? ……从夺颜开始,有份卷入青水之秘的势力,一共有谁?背后牵扯的,又是哪些? ……如此想来,对青水之秘了解最深的,除了夺颜,就是黎鸢,夺颜之死,难道不是因为他背叛仙界,而是他牵扯到霸皇之秘?chaptererror; 限免 第七章 东窗事发 “我觉得,不必想太多,我们太弱了,现在的我们,需要争取每个机会。” 武苍霓道:“封神结界一旦崩溃,我们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保护世界,相比到时候面对的挑战,我们还需要更强的力量。” 温去病想要开口,却没有说下去。无论是保卫世界,或是单纯自保,己方都需要力量,原本和龙仙儿握手言和,共同抗敌,也是一个做法,但这个可能已经被否决,那一切就只能依靠自我提升。 “先说好,我并不愿意和姓龙的妖女合作,那是一个根本信不过的对象。当然,我也考虑过,贸然行事,我们可能成为某些大人物的棋子、阴谋者的工具,遭受利用,但即使是如此,我们仍需要力量。” 武苍霓道:“不入局,不沾任何风险,结果就是持续弱小,最后被彻底边缘化。碎星团时期,我们扛了太多风险,被炸得粉身碎骨,这下场不好,可是……这条路没有错。” “……我没想过妳会这么评价我们做过的事,但,不愧是妳。” 温去病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武苍霓的选择,思维上直接跳过这一关,来到下一步,“既然要入局,我们就要争取主动,只有掌握更多的情报,我们才有筹码与幕后人马周旋,抢先一步,但更多的情报……” 青水之秘,藏于青水,想要探究更深,不二法门就是进入青水,但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青水,是两界合并,返本归元的那条。 两界之间的时空夹缝,勉强是一个线索,但那边处于猛烈的时空风暴中,要进行探索,并非易事。 “或者,另一个线索,就是请教专家。”温去病道:“请教在这方面有深厚研究的人……妖君黎鸢,或是……夺颜……咦?” 思绪很快就有了出口,夺颜栽培朱雨,利用她来探索青水,自然对这里头的秘密有相当了解,但他秘密探索一事,连同为四天王的战友都不曾提起,全不知晓,那唯一有可能牵涉其中的,就只有…… “走吧!” 武苍霓拍案而起,“夺颜没了,圣女也多半不在了,我们不可能跑去问妖君,就只能去问有圣女记忆的那个了。” 温去病不置可否,只是补上一句,“是疑似有,别太早肯定了。” ------------------------------------------------------------------------------ 连接发生的问题,让司马冰心有些摸不准状况,她还记得,自己设局伏击霓苍翼君,布置得很周详,却在实行阶段遭遇意外,然后,当自己发动八龙之音,全力攻杀目标时,就不知怎么的失去了意识。 ……也不是说完全没意识,但残余的印象,自己当时似乎猛到怕人,击出的八龙之音,强横得远超预期,压住霓苍翼君打。 ……八龙之音,是自己揉合琼华一生所学,配合自己道门正宗的修行,凝练而成,理想境界可以击发八龙,但那没有天阶力量推动可不行,目前的最高纪录,是同时发动三龙,曾有一次到了四龙。 ……虽然自己与琼华同属地阶,但自己还没法驾驭住她千载修行的强大力量,除非能拿到神器,否则,一己之力,怎么也没法八音、八龙齐动。 但记忆中的自己,确实催动八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门新创的绝学,还有些连自己都未参透的东西?如果能充分掌握,那…… 琢磨着这些万分宝贵的讯息,司马冰心对身外其他事务,全然无心理睬,哪怕琼华一手建立的赤武军,军心动摇,两名来自帝宫的妖尊不见,紫苏、朱雨等忧心忡忡,她也乐得当看不见。 ……别闹了,我是来这里搞破坏的,你们妖族内斗,斗得越凶猛,我越高兴,为啥我要出来管? ……虽然,我确实答应过琼华,要守护她视若家人的赤武军,要传话给夺颜,但现在不是好端端的没事吗?最好军心涣散,整支赤武军都跑光,不打仗当然就不死人,自己的承诺直接算完成了。 ……不过,妖族的内斗真狠啊,自己还没怎么挑拨,这几名妖尊就打得头破血流,两逃跑、一重伤、一轻伤,这一场天阶战打得那么严重,偏偏还打得无声无息,外界几乎不曾察觉。 是说,伤重的那个霸天妖尊,听说伤及本源,不但千载万年都难以痊愈,甚至可能身死道消,这多少让自己感叹世事无常,一名天阶者,转眼就要殒落了。 和俊美秀气的霓苍翼君比起来,自己是真的不喜欢那个霸天妖尊,他块头超大,像是一头大笨牛,据说出身青木妖族,也不知道被打回原形后,会否变成一棵大树。 那个大家伙,给自己非常危险的感觉,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在哪里看过?好像是在最近,又像是在很久以前,甚至……是小时候。 “……奇怪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坐在浴池畔,司马冰心托着下巴,思索这个问题。 浴池是已经重建过的新地,原来的那一座,早在乱战时毁得干净彻底,好在妖族苦力多,迅速建一个浴池。 司马冰心整理着记忆,一面构思八龙之音的优缺点,一面也将圣女琼华的技艺再次归整,试图从中挖掘出价值来。 “参见圣女。” 轻轻一声,在近处响起,司马冰心猛一抬头,看见霓苍翼君笑吟吟地出现在眼前,而自己直至此时才察觉。 对方是天阶,自己没能察觉到他,并不稀奇,但他竟然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无礼的举动,明显不怀好意。 “你……” 司马冰心一下跃起,表情充满戒备,“不,是妳,刚刚我看到,妳有……” 话才出口,司马冰心身上一紧,已不知怎么给擒住,气脉被扣锁,堂堂半步天阶,竟全无反抗之力。 实力的差距,就是这么巨大,司马冰心骇然,虽然是自己少了提防,可如果对方当真一上来就表明敌意,早先自己的伏击、奇袭,根本没有成功希望,哪怕再怎么设法削弱对方体力都没用。 “我……” 话还没说清楚,头陡然被人抓住,直接就按到水里去,猝不及防下,咕噜咕噜连呛了几口水,这才抬起头来,张口就骂。 “妖女!妳知不知道我是……” 一句没说完,又重新给人按入池中,大口大口喝水。以地阶大妖的实力,气劲爆发起来,就算不把水池四分五裂,最起码不可能被呛着,但此刻为人所制,力量半点发不出来,被按到水里,什么耳朵、鼻孔,同时进水,给呛得晕天黑地,不晓得反覆几次,才给一把提出来。 浸水浸太多,脑里都变得昏沉沉,唯一生出的,就是满满的怒火,正要发作,一声冷冰冰的呼喝,传入耳中。 “司马冰心!妳干的好事,还想瞒过本尊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司马冰心魂飞天外,本来昏乱的神智,一下被吓到傻掉。 这段时日以来,自己也做过许多假设,甚至想过如果被拆穿,给认出自己不是圣女,该要怎么应付才能稳当下台。 但这些预想中,绝不包括自己的身分被人一语叫破,甚至还被指名道姓,揭穿得超级彻底,这……哪还有什么筹码顽抗? 抬望眼,霓苍翼君俊美的面容上,笑得让人打从心坎里发寒,司马冰心甚至觉得,有股杀气内敛于斯,考虑到先前自己为了削减这家伙的体力,以便最终一击得手,连续做的那些折腾,这家伙会有杀气,一点都不奇怪。 越想越不妙,胆气登时弱了几分,像被蛇盯住的青蛙,司马冰心呆住当场,而这情绪全然落入武苍霓的掌控中,心头暗笑。 ……自己纵横江湖、军伍这么多年,可不是吃干饭的,平时做事的手腕,素来是杀伐决断,心狠手辣,如果被误会成善男信女,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之前是陪着小丫头玩玩,什么事情都不用太认真,不动真格,吃点亏也没什么要紧,但现在不同了,办正事就得有办正事的样子,就算是对上小姑子也没人情讲。 “……不用想叫帮手,周围已经被本尊封闭,设下禁制,任妳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妳。” 武苍霓冷笑道:“妳真是让本尊好找,我们遍查因果,追本溯源,才发现了妳的出身……一介人族,装模作样,跑到我妖界来生事,到底是何居心?” “……又……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眼见对方知道得很彻底,还是那种能够透视因果,循因果线追索的大动作,来头非同小可,司马冰心也没法顽抗,只得吐实,脑里开始拼命想着脱身策略。 武苍霓寒声道:“哼,区区人族,擅闯我界,冒充圣女,还假藉着霸皇传人的身分,招摇撞骗,妳……该当何罪?” 司马冰心越听越无辜,自己冒充圣女不假,但这又不是自己愿意的,更别说什么冒充霸皇传承了,那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妖尊自己在讲的? 正想着该怎么搪塞,或是替自己多争取些回旋之地,眼前陡然又是一花,青肤巨汉出现在眼前,一脸怒容,道:“还与她多说些什么?直接到她老家去,把她满门杀尽,以雪我们被骗的耻辱!”chaptererror; 限免 第八章 变态的妖尊 作到山陆陵、武苍霓这样的位置,虽然不可能亲自下场,玩什么严刑拷打之类的,但最基本的刑侦之道,却肯定要懂,否则随手抓个俘虏,连口供都问不出,动辄五指插脑,拘魂锁神,也未免太掉身价。 温去病的判断中,司马冰心是一个很糟糕的逼供对象,这个丫头的骨子里,有司马家人的那股拗直劲,倔强到不行,如果只是胁之以威,玩严刑拷打的话,哪怕将这丫头全身的骨头,当着她自己面,逐根拆出来,她也很有可能咬碎银牙,一句不吭。 ……不夸张,这丫头真是很有可能挺得过去,她确实给着自己这样的感觉。 因此,对这丫头取供,套话无疑是较为理想的形式,而若要哄得她开口,就得打蛇打七寸,捉住她最在乎的要害,否则,她傲气与倔强劲一起,就是杀了她也问不出话来。 司马冰心会在乎,或者说最在乎的,肯定就是司马家了,她是个家族观念很重的女孩,对自身家族利益的看重,恐怕还高过对公理、正义的坚持。 为了家族利益,连自身都可以牺牲,哪还会管什么天下大义? 假若需要她把守的秘密,关乎人族大义,她可能还会心里挣扎,但她素来把种族的界线、善恶的分际画得很严,绝不可能把妖族的利益看太重,一旦与本身利益相牴触,估计考虑一下后,就会把妖界出卖掉了。 基于这些判断,温去病拟定了方略,以此为突破口,效果……非常显著。 “……你们……要找我老家去?” 没有惊慌,但司马冰心的声音里,明显多了慎重,而所谓的没有惊慌,其实更多的是强行压抑与冷静。 当前的司马家,背靠金刚寺,或许无惧于寻常天阶,但对方能追索因果,强行识破自己的身分,这显然不是寻常角色,背后很可能有万古者撑腰,如果因为自己的逞强与胡来,替司马家招惹万古存在的强敌,这个千古黑锅可不能背…… “那……如果我交代了,你们要守信,保障我个人安全,还有……不能骚扰我的家乡。” 司马冰心看着对方脸色,边想边说,说完还不忘强调,“尤其是后头那个!你们如果不答应,休想我与你们合作!” 武苍霓忍着笑,寒声说道:“区区人族,卑贱如虫,也敢大放厥词,和我们谈交易?简直痴心妄想。” 温去病粗着嗓子,道:“我们时间有限,就算与她稍作妥协,也不能算吃亏。” “可是,她只是个卑贱的人族……” “正因如此,这条件才可以考虑,不然如果真的追杀到她老家去,岂不是遍地的卑贱种族?跑去那么肮脏污秽的地方玩灭绝,不恶心吗?到处看到的都是贱族,就算灭尽了他们,都觉得身上不干净。” “你们……” 司马冰心强忍怒意,差点就直接叫骂出口,不过,用仅剩的理智给压住了,况且,听这两名面目可憎的妖尊这样说,自己心里反倒踏实了。 ……那种从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与轻蔑,只有累世而成的绝顶贵族才会有。 ……他们如果信誓旦旦保证,说什么如实交代,就不会有事,自己还未必相信,因为人族、妖族根本不会信守与对方的承诺,换了自己,也不会把与妖族的约定当回事。 ……但因为极度鄙夷,不愿意跑去对方那边屠杀,这理由倒是值得相信…… “……好吧!”司马冰心道:“我是被召唤过来的,在这之前,我原本好好地在家里修练,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然后就……” 原原本本,司马冰心把所遭遇的状况说了一遍,几乎没什么保留,这并不全是因为屈服招供,很大的一个层面上,她也想弄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去病、武苍霓越听越是皱眉,在开始问话之前,他们一直相信这是某些大人物的图谋,想要在司马冰心的叙述中,找出大人物落子的轨迹,但越是聆听,整件事就越像圣女琼华的单纯作为,这点……太匪夷所思。 难道整件事,单纯是一件意外?都是凑巧发生的?但……不可能啊,没理由这么巧的……或者,哪怕本来真只是碰巧,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参与进去的黑手已经太多,什么凑巧都已成了人为。 “琼华当时已经油尽灯枯,她祈求有个人……妖也行,反正她说了随便是谁都好,来帮助她完成心愿,保护她的赤武军,还有……帮她把话带给夺颜。” 司马冰心说到最后这点,略带迟疑,看着面前的双尊,道:“琼华的那句话,只能说给夺颜听,我可不能告诉你们,也和你们没关系……我虽然和妖族没交情,可我欣赏琼华,绝不会泄漏给你们。” 说完,司马冰心抬起下巴,神情倔强,大有一副“杀了我也不会说”的样,温去病、武苍霓看在眼中,都是暗暗好笑。 琼华圣女要告诉夺颜的话,这么听起来,似乎是两者之间的私话,只要再考虑到琼华与夺颜的关系,这句话的内容已不问可知,己方也无意去听,但……这对有缘无份的情侣,还真是会找麻烦。 ……两个人死前的遗愿,都是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对方。 ……你娘亲的,真那么想把话告诉对方,连死了都不能闭眼的想要说,那就直说啊! ……活着的时候,那么多时间天天相处,可以当面说的机会,硬是憋着不讲,明明又不是什么大秘密,整个赤武军上下都知道,搞不好整个五藏妖界也知道,就这么满世界都晓得的事,你们硬挺住不讲……你们两个变态啊! ……结果,撑到现在,一句未及出口的话,要带给对方,但双方都已经不在,这话……怎么办? 武苍霓用疑问的眼神,望向温去病,后者报以苦笑,这种鸟问题,自己哪知道能怎么办? “……咦?你们两个互看的眼神,怎么怪怪的?你们是好基友,每天晚上抱一起放射基情,还同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具有艺术家的敏感,司马冰心从双方互望的眼神,看出了不妥,一脸的惊疑嫌忌,但随即又想起先前所见,表情再变,道:“对喔,妳是女的,你们……我明白了!” 仿佛悟通了什么,司马冰心骇然道:“你们根本和夺颜没关系,对吧?夺颜根本没有拜托你们,甚至可能不认识你们,你们也没有把我的事回报上界,因为你们根本不敢去,来这里也是因为……” 被司马冰心仿佛冻着的语气惊到,温去病、武苍霓陡然抬头,目光骤然转厉,却委实想不出,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竟然被这丫头看出虚实来,还把真相猜到这么彻底? “你、你们名为基友,实际……是夫妻?堂堂上族,跑到下界来,是……私奔,为了怕上界其他妖族发现,霓苍故意扮成男的,装成好基友,因为你们的奸情天地不容……” 司马冰心满面惊骇,甚至往后退了两步,仿佛吐出毒气一样,轻声道:“你们是……变态的妖尊!” 温去病、武苍霓全愣在那里,对自己听到的推论难以置信。 ……怎么会……有这种神逻辑? ……结果倒是对了七八成,可中间的过程全错了啊!有这种中间逻辑全错,结果却歪打正着的推论吗? ……这丫头的脑子里,究竟是装什么的啊? 武苍霓木着表情,冷冷道:“你搞错了,我们不是基友,也没有奸情!” 严正否认,遭到小姑子的立即回喷,“骗谁啊妳?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被喷个满脸,武苍霓面上绯色一闪,“小丫头欠收拾!” “妳想杀我灭口,还说不是奸情!” 司马冰心理直气壮的一声,喊住了武苍霓刚扬起的手,也让现任无神铺之主颇为懊恼,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自己与温去病若走下去,后头必然脏水滚滚,污名不绝,可……冰心泼来的这盆水,也未免污过头了。 “咳咳!”温去病道:“我要澄清一下,确实是妳误会了,我们之间,没有基情,也不是奸情!” “去死吧!满嘴谎话的小木偶!” 喷子依旧火力十足,温去病却早有预备,和气道:“真不撒谎,我可以证明。” “你怎么……” 司马冰心的话刚出口,温去病闪电动手,猛然一把,就把武苍霓的胸口扯开,三双目光同时落向那个被扯开的位置,只见……平坦的胸肌,好好的在那里。 ……夺颜的藏形装备,可是高档货,之前是因为被卷入天阶战,这才暴露出真实,现在又没有天阶力量冲击,自然是幻象效果呈现。 司马冰心惊奇道:“怎、怎么会……我那时明明看到的是……” “……妳眼花了。”温去病斩钉截铁地扔下话,道:“不信的话,妳亲手摸摸,事实就在妳手上。” 温去病抓住司马冰心的手,要拉去摸,司马冰心仿佛触电般把手缩回,一个静地猛摇头。 ……既然是男人,死也不摸! 摆平了小丫头的质疑,温去病转头望向武苍霓,那边早已把衣衫重新拉好,微笑看过来,淡淡的微笑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杀气……chaptererror; 限免 第九章 因果秘法 “我要先声明一下,霓苍你是堂堂男子汉,该有男子汉的样子,别学那些娘们扭扭捏捏的。” 抬头挺胸,霸天妖尊一脸凛然之气,好整以暇地看着身旁的友人,那位正目露凶光,摩拳霍霍的霓苍翼君。 “霸天你这话的确有些见地,不过,什么是扭扭捏捏的娘们样子呢?” “比如说啊,像有些女的,露个胸部,反手就给别人耳光,小气巴拉,咱们既然是须眉男子,就不能有这种小家子气的作为,明白吗?” “这样啊,我理解了,这做法确实很不男人,我还真没想过用那么不男人、小气寒酸的回应法呢。” “真的吗?那就好,听这么说,我也……” 一句话才刚说,狠恶的一拳,直直轰在面上,正中霸天妖尊高挺的鼻梁,只见青灰色的雄躯,闷哼一声,难以承受这力之大道的凝练一击,鼻子仰起,喷出鼻血,仰天便倒。 武苍霓甩了甩手,昂首道:“要当男人,就要挨得起拳,连这些都扛不住,还怎么算是男子汉?” “……随……随妳便啦。” 温去病甩了甩头,驱散晕眩,重新站起身来,两人重新面对司马冰心,而目睹两名妖尊这番作做,司马冰心已经全然无言,甚至忘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只是把原先的话接下去。 “……我答应琼华之后,琼华就化成一道光,贴附在我身上,然后……我就变成她了……她告诉我,这不是普通的变身术,就算是天阶也无法识破。” “……确实不普通。” 温去病略作沉吟,再次端视司马冰心,道:“这不光是遮蔽隐匿,还兼具保护的功能,施术者自我牺牲,将本身躯体化为能量,连同本身修为,一同凝化在受术者身上,用最后意志,守护受术者,直至执念消失……怪不得,当初要拆妳的护身气罩,这么困难……” 想到试图拆解司马冰心贴体护罩,让她露出真面目时候的细节,温去病明白过来,怪不得当时的护罩那么强,即便是自己,也得大费周章才能拆解开来,原来那是琼华的最后意志所聚。 ……圣女她是用着最后的力量,在拼命守护这丫头啊! 意识到这点,温去病登时对这位从没接触过的圣女,生出好感,脑里也开始估算。 ……三魂俱离,七魄入灭,这基本已经死透了,但还有最后的执念在此,或许,可以想想办法,让圣女转化状态,重生回来。 ……但,剩下来的材料太少,用这些材料重生回来的,那个还是圣女吗? 摇了摇头,温去病没再深思这个问题,听司马冰心继续说下去,“……是啊,琼华她说过,这本来就不是用来藏身的,而是某种转嫁因果的远古秘术……但残缺太过了,她记忆里的讯息也不全……” “什么?转嫁因果?” 温去病吃了一惊,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能牵涉到因果的秘术,绝对不是普通技法,哪怕残缺不齐,也非同小可,弄到手来看看,将会非常有好处。 司马冰心自顾自地道:“琼华当初研究这套秘法,是为了开发青水,她记忆中的讯息……最早时候的青水,不是这样的,非常平和,也不会起雾,更没有凶煞,直到纵天女君征战青水,开启水中玄秘,证道大能,才从此生出变化……” 曾在历史回溯中看过相关讯息,温去病、武苍霓都私下恶补过此界史册:纵天女君是五藏妖界首位大能,证道后破空而去,飞升上界,并且留下道统,奠定现今妖君一脉的大人物,曾经征战整个五藏妖界,打得妖族各部伏首,在青水边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至于这位大人物与青水的关系,温去病亲眼目睹,所知反而比圣女琼华还要多…… “纵天女君飞升之前,以大能手段,镇住青水,抹去痕迹,让青水奥秘永埋,更留下传承,建立妖宫,由历代妖君保管此秘,永镇青水……” 长长一段话说完,司马冰心看着眼前两名妖尊的表情,忽然道:“你们两位,也是为了青水之秘来的吧?” 温去病讶然道:“这……还真是没想到,想不到妳……” 司马冰心抬起下巴,道:“别太小看人了,这有什么难猜的?我一早就看出来了。” “不,这不容易。”温去病摇摇头,长叹道:“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正常人一早就该看出了,我一直以为妳知道,没想到妳现在才看出来,还当成发现新大陆一样在瞎嚷嚷,这……真是让我太想不到,太讶异了。” “你!” 司马冰心被气得瞪眼,却隐约生出一股熟悉敢,莫名其妙,但……好像曾经在什么时候,自己遭遇过类似的人与苛刻言语。 “……算了。”司马冰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镇定,这时候若声嘶力竭,能得到的绝不是对方尊重,“既然你们也是为了青水之秘而来,那我有个提议,不如大家合作吧。” “哦?” 武苍霓笑道:“妳区区人族,修为又微不足道,怎么合作?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合作?” “嘿嘿,别太看不起人啊!”司马冰心道:“千载万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或是妖曾窥探青水,暗中动手,但成功的一个也没有,琼华和夺颜这些年来秘密探索,累积出来的发现,走得比谁都远……琼华的记忆就只我有,如果不和我合作,你们一世也找不到真相。” “是吗?” 武苍霓摇头笑道:“亿万劫之前,发生过一件惊天大事,震动万界,有一位大人物因此殒落,他的东西落在此界,化为青水……这些事众人皆知,如果妳要说的只有这些,那凭什么说合作?” “……你们发现的,就只有这样?” 司马冰心愕然道:“当初殒落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大人物!他们身殒后,躯体、随身秘宝都粉碎开来,散落诸天万界……不是形成青水,而是形成了这个世界,五藏妖界!” “形成……” 武苍霓险些脱口惊呼,但想到自己正扮演着一切成竹在胸的上族妖尊,脸上又是一片冷漠,只是用眼神向温去病询问:真有这回事? 温去病倒是平静得多,夺颜早就说过,事关世界初始之秘,有这结论也不奇怪,再者,晋升天阶之后,就是内天地的形成与完善,天阶者殒落之后,内天地崩坏,成为各种神兵、神器的素材,这些仅是初段天阶的层次,如果是万古者,又或是永恒者,遗蜕崩碎,散落形成新世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一想,温去病陡然生出一个荒唐念头,该不会……自己所在的主世界、大荒西朝、五藏妖界,乃至诸天万界,都是某个更超越永恒者的存在,殒亡之后所形成,诞育出诸天万界的无穷生灵,甚至高渺不可触及的永恒者…… 又或者,那个难以想像的存在,并未身殒,这一切都是…… 这个念头甫生出,温去病陡然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摇了摇头,止住念想,就听司马冰心持续道:“琼华和夺颜都怀疑,五藏妖界与对面仙界的碰撞,可能是两万年前,有什么人探索青水失败,导致的结果。” 温去病向武苍霓点点头,表示肯定这些话的可能性,司马冰心看到这反应,心中一定,道:“大家别兜圈子了,有五藏妖界以来,那么多厉害的妖族都探索过青水,却没一个成功,你们没有我,就注定一无所获。” 武苍霓冷笑道:“有妳就百分百能成?妳这自信也太盲目了。” 司马冰心道:“不是我自信,是我对琼华有信心,她和夺颜研究古代秘法,诸多设计与实验,已经找到办法,确实能够开启青水之秘,只是还没有机会实行,但等你们把两界彻底分隔,空间破裂修补完毕,就能依法开启。” 对着一脸兴致勃勃的司马冰心,武苍霓不置可否,只是望向温去病,横竖只是吓吓小丫头,了解一下青水的状况,现在知道她手上有关键技术,已经是意外之喜,应否现在就顺势下台,见好就收? “妳说的倒是不错……”温去病沉吟道:“但我却忽然生出一个疑问,那就是……妳说青水的秘密,代代由妖君一脉掌管,永镇青水,那圣女又是怎么知道的?” “呃……这个……” 司马冰心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什么,温去病当作没看到,又问道:“另外,妳说圣女是临终之前,用最后力量召唤出妳来,那……她为什么会临终?她是怎么死的?” “呃……她……她是……” 司马冰心的表情,一下顿住,还连吞了两口口水,显是心内确实紧张,武苍霓注视着她的眼神,想要窥出究竟,却骤感到外界灵波震荡有异,猛地一下抬头,更听见外部传来警钟与嘶吼。 “仙界杀来啦!” 温去病、武苍霓一同转头,想先确认会不会是谎报,但青水那一侧,滚滚涌来的仙气,显然警报非虚。 ……三日预估,才仅仅过了一天多,仙界居然就大举杀来了? ……这场最终决战,也太早了!chaptererror; 限免 第十章 数量从来不是问题 乍然听到外头的杀声震天,温去病也是一怔,当确认完确实是敌军来袭,面对武苍霓、司马冰心的质疑目光,着实有些讪讪然。 “那个……理论上,时空风暴持续期间,他们应该是过不来的,现在为什么能过来,这个……肯定有我不清楚的地方,或许是什么黑技术也不一定,我是万用,不是万能。” 话没说完,被武苍霓拍拍肩膀,道:“晓得了,没谁怪你,大家都不是机械,缺螺丝、掉链子的事,难免的。” 温去病张口想辩解些什么,却说不下去,武苍霓看着司马冰心,道:“妳是人族,有自己的立场,但妳对琼华的承诺,应该还有效吧?” “当然!” 司马冰心傲然道:“我答应过琼华,要保赤武军,说到了就肯定作到,放心吧,我不会临阵脱逃的。” 武苍霓冷笑道:“是啊,妳承诺了要保赤武军,千万别一仗打完后,赤武军无损,其他妖部伤亡殆尽了。” 心里的打算,被一语道破,司马冰心露出尴尬神色,旁边的温去病陡然道:“这气息……有天阶者参战,对面的真君来了……” 话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匆匆赶来,紫苏一身劲装,肩头染血,抢了进来,看见两名妖尊也在,惊喜道:“圣女、两位妖尊,仙狗子杀过来了,他们的真君也出手了,弟兄们抵挡不住……” 过去的战争,双方都有默契,哪怕有天阶者在场,也只是坐镇,并不出手参战,免得战争规模往上升级,一发不可收拾,但这一回,对面的真君竟然亲自下场,打破多年潜规则,究其源头,还是因为这边先破了例。 “了解。”温去病道:“圣女,这边请妳亲自坐镇督战,敌人虽然来得突然,我们也不是没有准备,我和朱雨、豪巴适都已经讨论过应对策略,有他们助妳,加上紫苏,不会有大问题。” 司马冰心点头道:“但是,敌人来得有点早,我们的大阵还没建造完全。” 武苍霓道:“已经顾不上了,敌人来势汹汹,还有天阶者出手,我们先挡下这一阵再说,难道还想要一口气全歼他们吗?” 紫苏插口道:“对方仙尊亲自下场,古犀、大鹏两位妖尊不在,只能请翼君和霸天妖尊出手,但霸天妖尊方才重伤,恐怕……” 霸天妖尊身负重伤的事,妖族全军皆知,早已军心惶惶,现在敌军打来,眼看着就是天阶战,对面可能是三名仙尊,这边却只有两名,一名还是自身难保的重伤患,这怎不由得群妖动摇,心生疑问? 武苍霓微微一笑,“放心吧,告诉众家兄弟,不用担心,人少打人多,我们不是第一次了。” 紫苏还没回话,司马冰心陡然一震,目光诧异地望向武苍霓,更打量着旁边的温去病,一下愣住了。 武苍霓皱眉道:“怎么了?” 司马冰心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你们放心去吧,这边我们会撑住的。” 武苍霓点头道:“好,各顾各的战争,互不拖累,愿归来时,各自以胜利相见。” 这是碎星团开战时,各大队分赴战场前,习惯的辞别语,在极其艰困的实际情况下,不说什么“彼此支持”、“守望相助”之类的空话,就是简单一句“互不拖累”,寄托所有希望,愿战斗结束时,以胜利相见。 温去病听着这句熟悉的话语,感触良多,与武苍霓互点了点头,一起飞上天去,破空而走,投入战场。 在地面上,紫苏看出司马冰心神色不妥,问道:“圣女,有什么不妥吗?” “其实也没什么……”司马冰心困惑道:“就是觉得,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了,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 温去病、武苍霓一起飞上天空,确认敌人的方位,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一仗打起来,绝对不是什么二对三的比数,至少,妖界这边的天阶者,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飞上半空,两人没有立刻冲出,只是先判别情况,光是感应气机冲突,就已经看出很多东西。 “……仙尊亲自上阵,果然不一样,他们直接过了青水,登上岸来,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妖族这边正在死守。” 武苍霓语气淡然,既不在乎仙军的攻势,也不关心妖族的伤亡,这并不是因为她的人族身分,而是深知决定这场战役的关键,是双方天阶者的胜负,余者皆不足虑,自己所需要在乎的,也只有对面仙尊的动态。 “我明白了。”温去病道:“对面是仙界,应该有些空间挪移,或是袖里干坤之类的神通……是后者没错,妳看,那边仙尊大袖一甩,一片仙兵仙将甩出来,登岸冲杀,他们是这么度过青水的。” 武苍霓举一反三,醒悟道:“他们也是这么闯过空间风暴的?可这类微缩事物的手段,涉及空间之道,不都是要身成大能后才能施展?” “或许是凭藉装备……或是用个人的法界屏障硬干。”温去病道:“但不管是哪种,用硬干的方式把大队人马弄来,消耗不轻,恐怕还会内伤……折损两三成实力跑不掉……” 武苍霓道:“对方未开战就被削弱,对我们有利,但对上仙界,不能排除他们靠着吞服丹药,填补损耗,或是在短时间内增强的可能。” 温去病点头道:“不错,仙界的战斗手段,过半在法宝上头,变化多端,对妳不利,一会儿战斗,以我为主,妳来提防周围。” 这不是最初温去病的布局,但情势有变,而力之大道虽然攻防无双,却对一些扰敌手段很没辄,诸如捆仙索、照妖镜之类的,武苍霓撞到,虽不至于被克死,诸多闷亏是闪不掉的,温去病着实不能放心,唯有亲自上阵。 武苍霓晓得这一点,张口想要分辩,温去病一挥手,果断道:“战场之上,不用多言,我是队长,我说了算!” 霸气的发言,一下阻住武苍霓的开口,放眼当今天下,恐怕没几个人够胆向她这样开口,而开了口,又有那个份量让她必须听从的,恐怕真就只有眼前这一个了…… “好,我为你掠阵,请……千万小心。” “没事,对付这些,是我强项。” 温去病点头说毕,高速飞出去,武苍霓紧跟在侧,同赴战场,对面的三名仙尊,度过青水后,就没有往前再推进,似乎正在等待这边的天阶者过去。 而战争已经激烈开打,海潮一般的仙兵仙将,不光是有撒豆成兵的衍生物,也有真实的仙人,甚至还有大量制作出来的仙禽、仙兽,疯狂来袭,向妖军作着近乎不要命的拚死攻击。 仙军的来势狠恶,前所未见,与过去相比,完全就像是被人在身后点了把火,不顾一切、不计代价地攻来,妖军猝然受袭,伤亡不轻,但也被激起了凶性,悍然反击。 朱雨化身十米高的血色暴猿,凌空一下筋斗,周身起火,引动天地之力,化火形元素之身,一拳横挥,烈火燎原,扫焚逾里,将大批仙兵烧灼成灰,赫赫威势,恍若天阶,独自一个,挡住了周边仙军的攻势,力挽狂澜。 武苍霓道:“朱雨干得不错,但只靠她一个,撑不住的。” 温去病笑道:“也不是只她一个,我留了别人给她的,就看这些家伙脑子灵不灵光了。” 赤武军中,“白骨灵者”豪巴适,没有冲到最前头去,而是在后方筑起高台,俨然一副大法师登坛的模样,只不过这个法坛异常简陋,就四根柱子撑上去,连块平台都没有,若不是妖族的高度平衡感,普通人类还真没本事上去。 豪巴适上了法坛,四肢趴在柱子上,加上那圆滚滚的大肚子,活脱就是一只巨大的人形虫类,一张口,成千上万的黑色虫子,就从他口中喷出,化成一片黑茫茫的虫海,铺天盖地,既向仙兵飞去,也同样飞向战场上的妖族。 组成这片虫海的,并非单一虫类,有大有小,大的近似铜板,小的有若流蝇,乱飞窜出,沾在仙兵身上,与仙气冲突,腐骨蚀肉;但落在妖族身上,却像打了鸡血一样,让那些妖族眼瞳圆瞪,气息骤强,战力提升两成,勇猛地朝仙兵、仙兽冲去。 这些已经不是豪巴适原有的技能,而是这段时间以来,温去病在旁协助改良的技巧,虫子只是媒介,功用却千奇百变,能攻能守,能救能扰,威力提升何止十倍。 更有甚者,这片虫海大片飞出,不光是冲向仙与妖,更还大量窜向地面,破土没入后,带起数以千万计的黑虫海,占据整个天地,加倍涌向仙军。 “你还留了这一手?”武苍霓讶然道:“一个大妖的躯体,终究有限,你把千万虫卵埋在地底,吸汲地气壮大,然后一口气召唤过来?” 旁边没有声音,武苍霓愕然回头,却发现温去病踪影全无,赫然已不知去向,还没反应过来,身上陡然一麻,照妖镜宝光破空而来,照在身上,麻痹肢体活动。chaptererror; 限免 十一章 纵横来去 能对付天阶者的器物,只有神兵、神器,这是在主世界培养出的常识,但除了神兵、神器,个别威能强大的道器,也常常有惊人的杀伤力。 道器,就是内含天地法则的器具,但神器神兵之中,通常也含天地法则,那这两者间有什么不同?为什么神器、神兵可以任意发动,道器就必须在特殊环境下才能使用? 这些问题,武苍霓一直搞不太清楚,似懂非懂,直至晋升天阶,又来到五藏妖界,与仙界有了接触,这才算有了认知。 道器,基本来自仙界,大多是仙人的造物,此外魔界也有自身的造器道统,相较之下,佛门重神通而不重器物,妖族、鬼族的造物手段差劲,只能仿制,远远说不上创造。 神器之所以是神器,除了内含天地法则,连通三千大道,本身还要拥有内空间,自辟一界,并且生出灵识,几乎就等同一名天阶者,当然没有什么发动不能的问题。 道器,除了有一丝天地法则,连通三千大道外,其余神器所拥有的,通通都没有,所以能量供应成了首要问题,只能在某些特殊情境下,吸纳能量为用,才能发动。 然而,一旦道器落在天阶者手中,符合自身品阶,有足够力量驱动,那么发挥出来的杀伤力,绝不会逊于神器,更有甚者,如果有天阶者更进一步,将这些内含天地法则的道器,收于自身灵台,炼成本命法器,如同一体,所爆发出的威力可能更在同阶神器之上。 此刻飞罩射来的这道宝光,就是这样的本命道器,破空而来,一下落在武苍霓身上,将她定住。 同时,多重层叠法阵,凌空而落,洒降在武苍霓身上,环环套立,恍若网绳,将她困住。 也直至这多重法阵套在身上,三道仙影才一下挪移过来,三名仙尊,围绕着武苍霓现身,其中一名手持符印,不住打着法咒,维持法阵禁锢,另一名手持宝镜,镜中光明如同皎月,直中武苍霓。 三仙尊中,唯一没有发动攻击的,便是和温去病有过接触的古叶真君,他举目顾盼,扼腕道:“还有一个,居然走脱了,真是可恶!躲哪里去了?” 另外两名仙尊中,手持宝镜,法相的衍圣真君,年岁稍长,是个蓄有长须的中年人;至于持着符印,修练符道的云菉真君,甚为年轻,看起来才十八、九岁。 仙尊的相貌,不能代表实际年龄,大有返老还童的例子,但外表的模样,多少也是身心状态的投射,这三名仙尊的举止,也确实以衍圣真君最为稳重,符合年纪的风范。 云菉真君讶然道:“怎么跑的?照妖镜专克妖族,宝光照来,属性克制,就是妖尊也不能逃脱,那个妖尊怎么来得及走脱?” 古叶真君还没回答,持着宝镜的衍圣真君已然皱眉,道:“古叶,你说叛徒东凰潜回我界,刺杀破坏,言语中更泄漏讯息,妖军要施行血祭,让怨水爆发,造成仙界浩劫,我们这才紧急出兵,拚着耗损修为,穿越空间风暴过来……怎么看来不像这么回事啊?” 年轻的云菉真君闻言,四下张望几眼,愕然道:“不错,不是说了要大血祭吗?怎么没看到?” 古叶真君暗自冷笑,事出紧急,自己实力大幅受损,若不编织藉口,把两名同侪骗来,尽早进行计画,万一东凰在妖界抖出自己的秘密,消息再传回仙界,自己就大大不妙。 至于把人骗来之后,解释的藉口,自然早就想好了。 “……此事确是非常奇怪。”古叶真君故作恍然道:“我明白了,定是东凰施诈,言词中故露破绽,将我们骗来……我中计了!” “中计?”云菉真君怒道:“古叶道兄,你足智多谋,当初和东凰齐名,一时俊彦,怎么会上这种肤浅的当?” 衍圣真君变色道:“不好,现在不是追究这的时候,东凰素负智计,既然把我们诈来,必有其它后手,我们可能已经中了埋伏!” 云篆真君紧张道:“那怎么办?我们该立刻撤退吗?” “荒唐!”古叶真君怒道:“大军出击,哪是说退能退的?我们此番尽起仙兵仙将,不留余力,不破妖族誓不还,有可能半途而废吗?” 话声方落,衍圣真君忽然身躯一震,脸色大变,忙不迭地往宝镜上打法咒,可还没等他完成动作,镜光中的霓苍翼君,陡然一声雄吼,施加在身上的光柱、缚妖法阵,寸寸碎裂,竟然从中挣脱了。 “这……没可能!” 古叶真君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面二级仙宝的照妖镜,是衍圣的本命法器,当初为了对付妖族,衍圣付出重大牺牲,将本命的照天镜,硬生生炼成照妖镜,几乎自绝道途,换来的就是对妖族完全压制,只要被镜光一照,就是妖尊也动弹不得,更有一定的机会被全然麻痹,露出原形。 ……更别说,还有云菉加持的那些符阵,每一环都是仙尊手段,威力货真价实,专门针对妖族开发的克制法符。 ……如果对上的是仙佛、是鬼魔,非妖,那还有些道理,但克妖的专武,怎么可能让敌方硬生生挣脱出去? 古叶真君脑中的念头,同样也在另两名真君的脑中出现,三名仙尊都是满满的难以置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脱困的武苍霓,却如出闸猛虎,发动攻击,汹涌气浪,滔滔大力,疯狂冲向四方。 十龙十象之力! 龙象之气,冲袭八方,三名仙尊都感到巨力拍面的重压,纷纷出手化解,仓促间蓄劲未足,又因为先前强渡时空风暴,折损三成力量,接应得异常狼狈。 一道道光霞,从三名仙尊身上灿发,是各自的护命法宝、法袍被激活,开启了辅助防御,这是已经被逼到极限的征兆,却也因为这些发动,三名仙尊挡下了这一轮突袭,毫发无伤。 武苍霓出手的第一击,就是毫无保留的全力倾出,这不是拼命的时候,全力一击只为了逼三名仙尊回防,阻绝他们在第一时间联手的机会。 以一敌三,这就是战术关键! 而在打断三仙尊的联手后,武苍霓一抖手,漫漫数十星点,就洒向三个敌人,形态变动不定,时似滚动水珠,时似锋锐叶镖,更夹带浓烈秽气,正是温去病采集怨水,打造而成的堕仙之器。 ……并不是只有你们懂得打造克制之器,我们也一样会! ……只要给我家队长足够的材料,他早晚有一天,会造出连天也捅穿的……便宜货杀器! ……唉,他的制作品味和品质,始终都那么令人牙疼。 几十道堕仙之镖,分袭三名仙尊,他们才刚化解掉攻来的龙象之力,为着对面妖尊的实力之强,大为惊骇,又看到那一串暗器来袭,暗器本身没什么,但上头附着的秽气深深,却不容小觑,连忙飞身而退,拉远距离,同时出手化解。 云菉拿出法符,化阴阳二气,圆转成盾,尽挡袭来的暗器;衍圣宝镜一照,数十道光束分化,将袭来的堕仙之镖一一清除。 古叶真君取出一块玉佩,迎风一晃,化为一块玉石盾牌,仙光灿然,挡下射来的堕仙镖,秽气缠绕,仙光登时黯淡,一件法器登时严重损伤。 还来不及恼怒,玉盾碎裂,一个拳头,威势犹胜攻破城门的槌柱,直轰而来,古叶真君大吃一惊,手捏法诀,五色仙光推出,却拦挡不住,给武苍霓一拳结结实实轰在面上。 ……三名强敌要个个击破,我首先选你! ……刚刚的围战,你两名同侪动手,就你一个看似掠阵,实是保留力量,像你这样的人,不是身上有伤,就是心里有鬼! ……第一个该揍的,就是你! 中拳瞬间,古叶真君气息一窒,护身仙宝发动,贴着皮肤,仙光陡生,化为一层光罩,并且不住分化,层层叠叠,加固加厚,抵抗着轰击来的大力,并且开始发动挪移转位。 同时进行防护与转移,双属性的仙宝,是护命宝中的圣品,但那只白皙秀气的拳头,瞬息爆发龙象虚影,力量更高度凝聚,不光是大力,更极度集中,相同的一拳,先前一击轰破古犀妖尊的柔化牵制。 凝聚在一点上的巨力,让光罩出现裂痕,无声开始碎裂,即使光罩层叠分化,不住加固,仍抵不住龙象暴力,同时碎开,更在转移术式生效前,力量传到古叶真君的脸颊上。 刹时,凄厉的骨碎声响,响彻周遭,古叶真君的面门爆开,血洒长空,在痛苦的惨嚎中,远远飞坠出去。 一击得手,武苍霓暗叫可惜,对方的护身劲比预期中弱,如果不是被光罩阻了阻,这一拳有六成可能把仙尊爆头,身殒道消。 “……先扫掉一个,接下来,到你们了!” 武苍霓回转过身,面对两名高度警戒的仙尊,“你们两个,谁先上?”chaptererror; 限免 十二章 雷霆战鼓 完全漆黑的空间内,青肤巨汉浑身浴血,不住怒嚎,挥舞着拳头,击打周围的虚影,却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每一道虚幻之影透体,都带出一道血光,透蚀血气。 这和早前遭遇的相似,却更厉害得多,是完成度更高的进阶版,连环侵袭,把青肤巨汉的体能不住削弱。 刚才,和武苍霓话说到一半,温去病骤然感到莫名拉扯,有某种力量把自己往外扯,还不及警示,眼前已经一片黑暗,进入了某个虚化空间,大量的虚无黑影,一片又一片地来袭。 攻势甚猛,青肤巨汉苦苦支撑,狂舞着他无坚不摧的拳头,却起不到分毫效果,只是不断被吸蚀精血,又痛又怒,连连怒吼。 上一回,青肤巨汉靠着展现法界,破解困境,但这一回,他硬扛着更厉害的虚影蚀血,迟迟不敢展开法界。 这个反应,冷眼旁观的袭击者,都非常能理解。 ……一朝被蛇咬,上次他就因此露出破绽,被暗算得手,这回哪敢轻易展开法界? ……况且,他的法界已破,伤势奇重,此刻的内世界,还不知是怎样的残破光景,又怎么敢展开? 不能动用法界的规则之力,单纯的暴力,拿这些噬血妖影没法,即使是堂堂妖尊,也只能被逐步削弱下去,最终,伤势恶化,大口吐血,溅满胸膛,魁梧无双的雄躯,双膝一软,跪倒了下去。 “呜,本、本尊……” 青肤巨汉仰抬起头,不屈地吼啸,“大鹏、古犀,你们滚出来,本尊知道是你们!” 雄吼之声,响彻黑暗空间,四面回震,而一阵阵讥嘲、揶揄的耻笑声,也从各个角落不住传来。 “……看来还不是那么笨……” “居然想得到是我们……” “……但当真只有我们吗?” “知道了又有何用?你注定要死在这里……” “堂堂上尊,自甘堕落,自取其祸……” 阴恻恻的冷笑,无向无定,似无所不在,无法准确捕捉其方位,青肤巨汉咬牙奋起余力,双拳猛力对撞,藉由碰撞,一股震波飞快扫过整个黑暗空间,蔓延向无边的远方。 蓦地,青肤巨汉抬头,朝着黑暗中的某个方位,全速跃起,蓄满劲道的一拳,打崩日月,就朝那位置轰击过去。 “找到你们两条狗了!本尊灭了你们!” 青肤巨汉吼啸着,一拳轰向什么都没有的黑暗虚空…… -------------------------------------------------------------------------- “圣女,这里太危险了,请立刻撤离,把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不错,圣女妳最近状态不佳,让朱雨保护妳到安全地方,战事就由我们来吧!” “豪巴适、紫苏,你们先支撑一阵,我护着圣女到后头去。” 周遭杀声震天,度过青水的仙兵仙将,与妖族拚死厮杀,无数鲜血飞溅、尸体倒落,染红大地。 乱军之中,琼华圣女成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虽然名义上只能统辖赤武军,但她无疑是青水妖族联军的盟主,从赤武军到各部妖族,所有妖族都希望她站出来指挥,领导大家有系统地抗敌,可当真围绕到她身边后,无论是谁,都打从心里想保护她,把她先送到安全地方,仿佛只有如此,各部妖族才能安心战斗。 ……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吗? 司马冰心觉得这实在很奇怪,不过,自己可不是来这里被妖族保护的,如果琼华在这里,一样也不会,当初她能打动自己,很大一个理由,就是因为她并非那种只会啼哭,装柔扮弱,等着强者来拯救的女子。 “全都给我闪开!阻头阻势,碍手碍脚,你们都忘记我是谁了吗?” 司马冰心昂首而立,将一头长发绑起,束在脑后,朗声道:“我是琼华!赤武琼华,有赤武军旗在,就有我在,你们怎可要我退缩在后?” 朗朗英姿,飒爽明艳,让周围的妖族都眼前一亮,觉得圣女说不出的好看,但也都有些发愣,觉得圣女这趟回来,不但像变了性子,而且……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赤武军由琼华一手创立,每次艰苦作战,她也与士卒同在,待在战场上,这些都不错,但……那并不意味着她身先士卒,带头冲锋,如果她会这么干,“大力天王”朱雨的存在,岂非很多余? 圣女的位置,更接近统帅,坐镇中央,接受夺颜的运筹帷幄,进行指挥,处变不惊,抚慰士卒,稳定军心,只要她在大帐里,士兵们就能安心,不用怕被其他妖族趁火打劫,也不会担心被上级出卖先逃走。 现在,圣女不愿退到后方,这可以理解,但看她这架势,敢情……是真要带队往前冲? ……真是霸王色霸气觉醒,力量上去,态度也不同了? “看!” 司马冰心伸指往天一指,几道闪光正在激烈对撞,仿佛天体撞击,即使在地面,都隐约感受得到那股威力。 “是我方的妖尊,正在与仙尊战斗,敌方的最大倚仗,已经被废掉了,正是我们奋起的良机!” 手中长柄砍刀一挥,司马冰心喝道:“儿郎们,跟着我冲!” 一声娇叱,没等其他妖族应声,来自人间的剽悍小姑娘,一马当先,直直冲了出去,前方妖族被那勇猛无畏的气势所慑,纷纷让路,司马冰心就这么闯到仙兵的阵列中。 “犯我土,侵我疆界,有死而已!” 司马冰心手起一刀,最前端的刀刃骤亮,如雪明光放射,电流四窜,周围数十米,尽是紫电飞射,当者披靡。 夔牛血脉发动! 与司徒小书寄魂独孤剑的状况不同,司马冰心是真身至此,只是套上了琼华的外壳,自身血脉仍存,照样能发动,并且在取得半步天阶的力量之后,更见威猛炽烈。 在电光肆虐下,数十米内的仙兵,一一焦黑糜烂,有些还原为豆子,有些则是冒着烟,成了焦尸,四分五裂地倒下。 “妖女!伤我仙兵,纳命来!” 两名地阶仙将,见到这边的惨状,连忙来攻,他们奋起全力,身后没有法相浮现,手中所持的仙宝却是大放光明,一把仙剑、两支链子勾,瞬息白热化,飞袭琼华。 “哼!雕虫小技,也来卖弄!” 司马冰心舞刀一旋,破空紫电,横断斩风,拉出一道雷网,同时阻断两名仙将的来路,但两种仙兵发出三色彩光,合力一击,将雷网撕裂,持续杀向目标。 雷网碎裂,两名仙将所见,却是一名美绝人寰的女子,手持大刀,威风凛凛,刃上雷光闪烁,未有挥出,而是猛力一下,以柄杆重击地面。 刹时,周围数百米内,一片寂静,周围的厮杀、叫喊声,全数消失,只余一下听不见的无声巨震,撼动所有妖、仙的听觉,两名逼近的仙将,眼前一黑,仿佛给人当胸打了一记,克制不住地鲜血狂喷,从空中坠落下来。 雷霆战鼓! 司马冰心揉合琼华的力量,还有自己的夔牛雷劲、音杀技巧,创出新招,轰然一震,犹如雷音,至音无声,威能无穷,范围内的所有目标,受到无音之雷的痛击。 两件仙兵,还未打着敌人,就以落地,持有它们的仙将,身死魂断,而这一声无音雷,横扫出去,范围内的所有仙兵,先被雷爆之力扫一遍,伤亡惨重,跟着,绚烂的电流海洋,倾泻而出,数里之内,都看得到那片强光,不知多少仙兵、仙将,一下失了视力。 当无声状态解除,司马冰心的周围,出现了一个五百余米的净空区,不见仙兵、仙将,甚至连尸骸也焦化碎裂,只有材质上乘的仙宝,还残留在地面上。 如斯威能,即便在妖族之中,也不多见,后头的各部妖族,看得目瞪口呆,确认圣女的力量,果然提升到了新层次,霸王色霸气的觉醒,有着传奇一般的威力。 ……刚才的一击,还好是深入仙军阵中,否则这么无差别的大排场扫荡,周围仙军灭绝,妖军也是一起完蛋。 也直到司马冰心振臂一呼,后面的妖族才如梦初醒,纷纷嚎叫着追赶上来,伴随圣女的身影,杀入仙军阵中。 胶着的战况,瞬息逆转,妖族的战斗风格,本就吃士气吃很大,热血亢奋,更激发本身兽性,现在有个圣女当标竿,带着头往前冲,所有妖族都激起血性,化为一股巨流,轰轰隆隆地往前倾泄,吞噬掉一切阻碍,辗平所有敢横挡在前的事物,不理有什么风险,不理生死! 这一战,对仙军而言,也是一场意外之仗,原本预备的决战,时间还在数日后,各种准备尚在进行,忽然就被动员起来,越境发动总攻,许多厉害攻伐手段使不出来,初时虽然占了奇袭的优势,取得上风,现在却被妖军的强势反扑,一点一点侵蚀掉胜利基础。 但在两军杀得你死我活,战争渐趋白热化的当口,位于妖军的大后方,已经完工七成的断界法阵,从核心的那支巨柱开始,缓缓亮起,出现莫名的闪光,一点一点地蔓延,伸展向仙军、妖军的脚下。chaptererror; 限免 十三章 相信我就对了 霸天妖尊的重击,轰向什么都没有的黑暗虚空,与上一场战斗相比,他的霸拳明显衰退许多,徒具形式,气势、实质威力,都不复巅峰时的强悍。 哪怕如此,这已成强弩之末的一拳,破坏力仍在水准之上,撕裂虚空,让躲藏在这位置的两名妖尊,被迫现身出来,大鹏、古犀两名妖尊,形影显现,却是不慌不忙,联手一击,抢着先发制人。 青肤巨汉见到仇人,怒意更甚,狂愤而吼,抡拳就轰。 “下妖!俺取你们的狗命!” 猛拳轰出,青肤巨汉蓦地一震,像察觉到什么,想要撤拳回防,却是慢了一步,背后的漆黑虚空中,忽然破开,一波看不见的攻击,如爪、如刃,将巨汉坚实的后背狠狠破开,鲜血飞溅,而一道妖异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身有六臂,一出现就六掌齐动,隔空狂吸着霸天妖尊的血液。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嚎声中,青肤巨汉的鲜血,犹如涌泉喷出,横过漆黑的长空,闪过鲜艳的朱芒,灿烂生辉,富含无比生机,尽数为出手暗袭的那名妖尊吸纳。 顷刻之间,青肤巨汉体内的四成鲜血,都被狂吸离体,暗青色的皮肤,因为过度失血,迅速泛白,雄伟身驱再没有支撑的体力,重重仆倒下去。 “你……你们……” 气虚体弱,倒趴在地的青肤巨汉,满面不甘之色,却是没有了反抗的力量,而漆黑虚空中,三道妖影,分站三角位置,将他围在中心,封住所有退路。 除了大鹏、古犀两名妖尊,另外还多了一名六臂蛇身的血蛟妖尊,因为饱吸了鲜血,神元气足,倍显健旺,望向巨汉的眼神,满是贪婪,恨不得立刻上前,大啖血肉筋骨。 “……上族又如何?力之大道也不过如此。”大鹏妖尊冷笑道:“千亿年来,早被研究透彻,有过千种方法,克制你的力之大道,而今你气血已败,内天地残破,更还有何作为?” 巨汉勉力挣扎,撑起身体,却未能成功,嘴角不住渗出血沫,发出的声音,满是不甘。 “俺死在这,俺的同族……不会放过你们……” “既然动了手,自然有准备。”古犀妖尊手中一支小旗,玄光流转,与周围漆黑空间相互呼应,奥妙莫名,“帝君赐下的这件法宝,定天分界,创出的空间与外相隔,你死在这里,谁也不会知晓,青木部只当你失踪,又怎会来究责?” 大鹏妖尊狞笑道:“你的好兄弟不会失踪,而是命丧在仙界手里,就算侥幸逃脱,这笔帐最终也会算在仙界头上,或许,连你的失踪也与仙界有关,又与我们有何干系?” 他们两个近日来,在霸天、霓苍双尊之下,受了不少屈辱,满腔怨怒,好不容易找到发泄处,一番得意倾吐,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 “老大鹏、臭犀牛,你们别只顾着笑,可得把人看牢些,别让他走了。”血蛟妖尊皱眉道:“我与黎鸢素无往来,这次是冲着你们两个的老面子,才来帮手,这大个儿真是上族?不像啊!” “哼!帝君向上界核实,所得到的消息,青木部的霸天妖尊、九凤部的霓苍妖尊,确实在外游历,形貌也与他们两个相同,确是真货无疑。” 大鹏妖尊一脸阴沉,“如果不是因为核实了他们的身分,必须小心从事,单单两个天阶,帝君直接出手就杀了,何用费事?” “哦?真是上界的尊者?”确认是上尊,血蛟妖尊也慎重三分,“怪不得强悍如斯,以一敌三,还能顽抗,若不是你们先重创过他,黎鸢又请动龙宸的杀手,破开他的力之刚驱,由我吸血弱化,恐怕我们还得……” “禁声!” 听到“龙宸”这个禁忌之名,古犀妖尊脸色一变,挥手阻拦,不让同侪把话说下去,血蛟也自觉失言,讪讪住口,本想说些什么补过,胸口气血陡然翻涌,神识微晕,不由得脸色一变,诧异之余,保持沉默。 周遭的气氛也整个变了,哪怕没人再提起“龙宸”,也有一股令人不安的肃杀之气,无声遍布,即使是天阶者,亦感到皮肉紧绷,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剑,正抵在自己的背心、咽喉边,只要稍进一步,就能断生夺命。 虽然没有显像,但同为天阶者的人与妖都明白,在这密闭空间里的天阶者,不只四名,还有第五名妖尊,藏身于黑暗中,隐而不现,或者……不是妖尊! 蓦地,一股惊人气势,从青肤巨汉身上发出,已经重伤衰弱的他,气息不正常地变得强大,仿佛即将殒落的星体,回光返照地放射,猛烈的气劲,狂袭四面八方。 “三只下妖!本尊与你们同归于尽!” 暴喝声中,法界浮沉,一个已经崩坏过半,满是碎裂星辰的天地,摊展延伸开来,在最核心处,闪现晚霞一般的凄艳绯红,非常好看,却也让人感到危险。 “身为下妖,暗算上尊,俺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好过,俺……” 绝望、愤怒的吼啸,戛然而止,三片不同又相似的星宇,同时展现,完整而健全的内天地,迅速延展,将原本残破不堪的世界镇住,更在三敌一的优势下,达成了完全压制。 “哈哈哈哈……还以为有机会玉石俱焚?” “一早就在等你的愚蠢送死!你若不主动开展法界,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让你逃出去!” “这家伙真的是上界尊者?只懂得横冲直撞,是怎么练上来的?” 占据三角,大鹏、古犀、血蛟三尊合力催迫,在残破星宇的中央,肤色渐趋惨白的巨汉,显出了身影。 “本、本尊……” 才正开口,巨汉的身形陡然裂开,就像早先背后离奇受创一般,这次是整个身躯,连带所在的空间,一起被那似爪似刃的切割力量,一起破碎,大量鲜血激喷出来,飞溅四方。 “灭他元神!” “杀!” 杀害上尊,罪责非同小可,大鹏、古犀、血蛟三尊不敢保留,全力出手,要将巨汉摧折得连一点碎肉都不剩下,瞬息,滚滚气浪,席卷无边星宇。 -------------------------------------------------------------------------- 天阶者的战斗,举手投足,都是破山拔岳的恐怖威力,一但失去驾驭,随便打个几下,就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牵连万千生灵。 这是一直以来,未登天者的共有认知,基本上,这认知没错,但大多数的天阶战,都不会失控到这地步,或者说,不可能失控到这地步! 一旦展动内天地,包罗万象,什么战斗冲击,都被独立的空间收拢,散不出去,外界顶多看得到天阶者交战的声光,却不至于受到太大影响,又或者,有一方使用了分隔世界的法器,直接就把战斗挪到独立空间进行,就算里头打崩了天,外界也感觉不到。 此刻爆发的两场天阶战,就是这样的状况,武苍霓与三仙尊的缠斗,不住爆出强光,每一波光焰灿发,都照亮半边天,抢尽底下双方的视线,却没有太大的冲击波扫下来,而温去病的那一场……既无声,也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没有人晓得它正在进行。 声势最大的,反而是领着全军反攻的司马冰心,打从冲出去,横扫一众仙将开始,她就越打越是兴发,几乎浑然忘我了。 本来平阳司马就是世代将门,自己身为武家之女,该当骑乘马背上,纵横沙场,这才是自己所当为,而不是穿着昂贵的华服丝缎,举止优雅,在那边扮演什么仙女。 ……不知有多少次,自己都想扔下这身行头,回西北与家族亲人并肩作战,哪怕满身浴血,伤筋断骨也无悔,却从来都被他们拒绝,说只要自己扮演好当前角色,就是家族未来的希望。 ……自己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而今,自己总算得尝所望,一身戎装地上了战场,虽然角色和立场有点奇怪,敌对的方向也很怪,但那股压抑已久的沸腾热血,确实得到了释放,不管挡在前头的人是谁,自己今天都要砍他母亲的! “儿郎们,兵分两路!” 司马冰心挥舞大刀,遥指前方,“赤武军,跟着朱雨往北;妖族各部,跟着我向南,双向突破,打乱仙狗的阵脚,今晚结束的时候,我要把他们撵回老家,永远回不来!” 豪言壮语,将周围妖军的士气,激昂得直比天高,更兼之仙军发动远射,千百箭矢,如星点般射来,被司马冰心挥起大刀,一一拨打弹开,竟没一点能突入伤及,俐落的功夫,优雅的美姿,妖族各部头领目眩神迷,忍不住大声叫好,只想追击在这位圣女的身后,直到世界尽头,地老天荒。 不过,也仍是有维持着理智的人,紫苏面有忧色,低声向圣女表示,夺颜不在,没人识得仙军的阵法,贸然攻击,恐怕有中计之虞。 “没事!” 圣女报以一个自信十足的笑容,“你们相信我就对了!”chaptererror; 限免 十四章 身陷敌阵 仙军最占优势的地方,就是各种变幻莫测的阵法,凭着阵式演变,可以调用天地元气,可以削弱,甚至封禁敌人的力量,从而以少胜多。 这些文化优势,让两万年的仙妖大战,始终仙军占上风,只是因为顾忌妖气沾染,才没有越青水而深入,也直到夺颜反叛,加盟妖界,妖军才有了扳回平局的本钱,识破仙军的诸多阵式,破坏掉敌方的优势。 夺颜离开之后,仙阵变化又成了妖军的短板。想到仙军阵法的威胁,妖族各部头领都异常烦恼,生怕贸然抢攻,落入圈套,这种事情过往不知发生过多少次,葬送了多少强大的妖王,各部妖族是想到就怕。 但圣女坚持要打,也没哪个妖王有意见,妖族素来重视武与勇,鄙夷懦夫,刚刚圣女已经亲身冲阵,表现了能耐与勇气,如果她冲在前头,自己却不敢跟,后头就会成为妖族笑柄。 至于跟着冲了,会不会掉陷阱?会不会死?这些……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妖族的传统,当真正冲起来的时候,根本没在考虑生死的。 “跟着我走!” 司马冰心将折断的大刀一扔,接过了军旗,旗帜飘飘,昂对万妖,表现出一股旗在人在的决心,跟着,她将大旗一挥,当先冲了出去。 “破敌!” 一声娇叱,伴随轰隆雷音吼出,响彻全军,司马冰心领军冲阵,这一回,她不是用脚跑,而是骑上了一批六足马,手执大旗,进如飙风,大批妖王跟随在两侧,甚至率先护在前头,不能让圣女受半点伤害。 后方,则是大片一望无际的妖族大军,如同拍岸海潮,黑压压的难以计数,随着圣女的步伐,义无反顾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这一幕妖族洪流的画面,令司马冰心暗自咋舌,这边不愧是集中了整个世界的精锐力量,无论将或是兵,都不是司马家单一家族所能相比的,光是围绕在自己周遭的妖王,就有两百之数,后头起码还几百名,如此豪华的阵容,司马家三代人加起来也不如。 自己亲自率军,驰骋沙场的梦想,终于达成了,而且还是这么华丽的阵容,简直超额达成,梦寐以求。 这么梦幻的初阵,非得要打赢不可,才算有个好的完结,在这一点上,周围的这些妖族,有一个很大的误解。 他们可能认为,自己是纯凭一腔热血,茫无目的在往前冲,却全然不知,自己并不是在乱冲的。 ……仙家,基本是道门系统,自己原先还很担心,但观察几阵之后,终于能肯定,对面摆的那些阵,自己都看得懂,就算不是完全透彻,也能懂个六成。 ……说到底,自己也是道门出身,这些年来那么多的道经、道藏没有少看,各种阴阳八卦,顺逆五行之理,该学的也都学了,尽管平常没什么表现机会,但终于有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更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自己看得出来,对面那些仙军,不晓得为什么,明显准备不全,有着极大的破绽。 他们依着平日的擅长,几名到十几名仙将一组,组成无数的中小阵图,又彼此串联,要将这千百小阵串连一起,组成一个万仙大阵,具演万象,包罗万有,无论规模或威力,都是自己从没听过,属于传说那级数的,如果发动,战争可能一瞬间就被辗压结束。 但……这个万仙大阵,迟迟未能发动,一可能是准备不足,有些关键处尚未周全,就匆匆摆上,二则是乏人指挥,各阵区之间的协调问题很大。 像这种超大规模的万仙阵,必然要一个极强的指挥系统,起码要有一名以上的天阶者坐镇,调遣众多地阶,才能调和万象,依序演化万千生克,各阵之间也要反覆演练,相互协调,有一定的默契,否则阵法运作起来,马上就是一场大灾难。 这原该是最基本的常识,却不知为何,对面那群傻鸟全然无视,在诸般条件未齐的情况下,硬赶鸭子上架,弄得一个万仙阵徒具其形,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还显得臃肿、效率低下,甚至磨合之间,相互干扰。 如果仙界那边善于决断,放弃这根本组不成的万仙大阵,直接各自为战,情况搞不好还好些,但他们却执着于布下这大阵,照原先订下的战策进行,这就成了作法自毙…… “杀!” 司马冰心率着一众妖王,杀入仙阵,看似冲阵,却是瞄准那些法阵相嵌合的位置,趁着总体大阵运转不灵,狠狠直插进去,把未能接合的缝口,狠狠撕开,变成难以合拢的大口子。 如果大阵有高人指挥,运作正常,这么干就与送死无异,稍微一下变阵,就可以把冲阵的人马诱深入,八方包围,然后一口吞掉,这么多的妖王,幸存者十不留一,瞬间团灭。 但眼下却是两样情,司马冰心带着大批妖王,像是一把尖刀,势如破竹地突入,仙军这边阻挡不能,被这把尖刀斩出一道又一道的大口子,而且司马冰心靠着观阵辨位,取向尤其刁钻,斩出一道后,还横拖拉大,把伤害最大化。 在这样的攻势下,加上另一侧赤武军的拚死奋战,始终组不成的万仙阵,渐渐崩溃,进而影响到仙军的整体军势,胜负的风向有了明显变化。 被压在下风,仙军也不是全在挨打,一番紧急商议后,仙将们决定全力反攻,不但竭力鼓催,释放出更多的仙兵,补齐伤亡,也放弃组成万仙阵的基本战术,开始收缩战围,重组防御线,与妖军誓死拼斗。 这些行动一进行,战局登时再变,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司马冰心的周遭,虽然她都挑准阵的接缝去打,打在别人最痛处,但不等于全无风险。 先前,万仙大阵运转不灵,让司马冰心平白钻了空子,但当仙军放弃组织万仙阵,重点加强,收缩战线后,那些缝口虽然仍是掩饰不了的破绽,却也成为反击火力最强的地方。 司马冰心的大队人马,飙风似的冲来,还未靠近,对面的攻击先一步坠落如雨,大量的宝光,风、火、冰、雷电,出自各种仙宝,铺天盖地袭来,俨然一阵毁灭之雨。 冲在前头的各族妖王,纷纷发力,组成一堵坚壁,挡下这些乱击,而这些还只是第一波防御手段,后头大小仙阵并非虚设,也放出各种配合,或是如高塔般的天神仙将、或是忽然出现的吞噬深洞,一下子横阻在前。 几名妖王踩在离奇出现的影洞上,边缘位置的两名妖王,身手矫健,慌忙跃起躲避,但在中央位置的那三名,就没这么好运,在惨呼声中坠了下去,数秒功夫,化作一堆血肉残骨喷出。 高如七级宝塔的巨灵仙将,横眉怒目,持宝鞭怒击大地,当先的两名虎族妖王,奋力抗击,甫交接,骤觉鞭上力量排山倒海,不知背后是多少仙人、仙阵联合发劲,绝非地阶个人能抗,醒悟太迟,就这么被一鞭打成肉酱,直埋地底。 这些都只是仙阵变化,更还有直接释放陨石,由天上坠落,轰砸下来,妖王层级,当者糜烂,全无抗力。 连番攻击,司马冰心整个看得傻眼,暗叫侥幸,自己于道门阵道所知,果然只是皮毛,要是刚才就遭遇这些打击,恐怕直接就给人灭了,哪来的辉煌? ……不过,这种程度的道门阵法,恐怕玉虚真宗也不会,当初百族大战中,他们也曾招唤陨石,却几乎要动员举派之力,哪有这般举重若轻? ……要是,能把仙界的这些技术,取经带回,增加司马家的力量,他日神魔重临,也就不会…… 书到用时方恨少,司马冰心这时才开始懊悔,自己入玉虚真宗后,一直潜心修练个人力量,对于阵学、道法虽有涉猎,却不是很精,如果那时候肯下大功夫,现在就不会看什么都似懂非懂,想要偷学些什么回去,都不知从何着手。 而且,除了这些仙阵的杀伤效果,还有些东西更让自己注意。 那些仙人们频频打出的法宝中,有些圆珠,发着七彩豪光,看起来很可爱,打出来的威力,却比箭矢更强,一落就把妖王的法身打崩,头颅碎裂半边。 有些仙刀、仙剑,散发煞气,没有人挥动,单单是被祭起半空,就垂落光华,所过之处,什么东西都都被切断,包括妖王的头颅。 这些仙宝,玉虚真宗恐怕也没有几件,这边却很多,如果能摸个几件回去,造福的何只是自己家族?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司马冰心一时失神,待得惊觉,自己身边的妖王数量,已经越来越少,因为冲得太过深入,仙军的反击又太猛烈,等于被围起来包了饺子,一轮狠打,妖王立刻死伤惨重。 “圣女,小心!” 一名妖王惊呼声中,司马冰心抬头,见到一颗陨石划破长空,拉出火线,朝着自己头顶砸落下来。chaptererror; 限免 十五章 圣女无敌 仙军不是瞎子,赤武军统帅琼华圣女,亲自打头阵冲锋,如此显眼,那么多妖王随护,如果不趁机击杀她,那才真是贻误战机。 一颗陨石,大如马车,从高空擦着火线坠落,声势惊天,地阶之内,应该没有妖王可以硬扛,对准了司马冰心,直直落下。 周围的妖王们见状,有些掉头逃窜,但更多都是想抢上来,抢救圣女脱险,却谁也没料到,危机临头之下,圣女不慌不忙,一声娇叱。 “全都退开!” 司马冰心一挥手中大旗,迎风晃动,绕了几个圆圈,看似随手,却带着一丝天地玄妙的味道,暗合自然至理。 一圆分阴阳,两仪生妙法! 双极虚轮|阴阳化! 早前,司马冰心修为不足,但得到琼华的毕生修为后,已经能将双极轮更进一步,将发劲推进到双极虚轮,卸劲、发力的程度,高过原本十余倍,运用更为巧妙,透过大旗招展,施展阴阳化。 两仪圆转,阴分阳晓,在二气分袭下,急坠中的烈火陨石,高速旋转起来,不但整体在转,内部更出现相反方向的扭力,只听见一声炸响,整颗陨石四分五裂,落往周遭。 破开陨石,带着火的碎石,炸向四方,司马冰心连忙变招,大旗一动,雷电从体内窜出,在空中交织组出一个巨大的夔牛形象,昂首啸天,巨吼声中,电流海洋再次出现,将周围碎石推动,狂袭向千米外。 原本会波及妖军的陨石爆击,被这一推送,全数轰向更远处的仙军,雷火交织,流星轰砸,仙军张开的防御壁,登时给打穿,又是一阵大乱,妖军不待招呼,连忙抢着突破进去,双方拚死厮杀,又是一番大乱。 圣女连着几次展现武勇神威,一身战力强悍,再没什么可怀疑,妖王连声夸赞,更兼之士气大振,却唯独司马冰心自己有些迷惘。 揉合琼华与自己毕生所学创出的几招,都已经派上用场,威力大体如同预料,特别是专为战场开发的长兵器杀技,更是大放异彩,不过……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普通新招式初次实战,总会有些落差,这几招的威力确实强悍,却还没有到完美的地步,在施展的过程中,自己就感到过好几次,招式运转有空隙,没能尽挡仙军的攻击。 不管是早先的仙矢、仙箭,还是刚才的陨石碎块,自己确实挡了卸了,但也没能全挡住,明明就有部分没能卸开的陨石碎块,穿过防御,砸向自己,照理说,自己该挨上几下,有些狼狈,甚至头破见血……自己甚至想好该怎么解释,顺道鼓舞士气了。 但自己预备好的那些解释,没有用到,因为自己没受伤,那些落向自己的碎石,不知何故,离奇粉碎,竟没有丝毫能伤到自己。 仔细一看,开战至今,打得那么激烈,拚过那么多的险关,自己身上别说受伤,连半点破皮也没有,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是运气太好?还是……什么主角威能,如有神助? 心下发虚,司马冰心也一时惘然,猛然想起一件事,就在之前,自己还没恶整霓苍翼君的时候,他给了自己一件东西,一块不怎么起眼的赤红色石头,嘱咐自己贴胸收藏,有保护的效果,似乎是护身符一类的。 护符不是什么稀罕事物,琼华自己身上就有两块,这类东西通常不会相互干扰,多戴一块在身上也没什么,自己就接受这份好意,把那血色护符戴在胸口,难、难道就是因此…… ……别开玩笑了,护符这种东西,大多都是一次性使用,用完就坏,更哪有猛成这样的? 一下出神,一个巨大的黑洞,骤然出现在司马冰心正下方,更有强猛吸力,她连人带马,掉了下去,周围妖王惊得魂飞魄散,却不及救援,眼睁睁看她被黑洞吞噬。 “圣女!” “圣女~~~” 之前被这黑洞吞噬进去的妖王,哪怕是铜筋铁骨的玄龟族,都在数秒内被辗成一堆碎烂血肉喷出,琼华圣女虽不弱,却又怎能相抗?眼见圣女惨亡,妖王们全都呆了,不晓得该怎么面对。 然而,一道电光,自合拢中的黑洞,撞天而起,将黑洞扯裂,大量的血肉、 肢体喷飞出来,附近的妖王本能反应,这是圣女的遗骨,必须夺回保护,但抢过入手,才发现这些都是仙将的尸块,并非妖族。 “喝!” 一道血色电光,撕开黑洞,飞跃而出,手中大旗舞动,如龙腾空,却是圣女琼华,毫发无伤,重返战场,飘立半空,展动军旗,象征着永不被打倒的意志! 全场妖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跟着爆出震动苍天的狂喜欢呼。 “圣女!” “圣女无敌!” 震天欢呼,不光是这边,更从另一头的赤武军中高呼相应,听在司马冰心的耳中,她更加肯定,自己身上确实有鬼。 刚才掉进黑洞去,自己以为无幸,暗叫不死也要重残,在坠落过程中,不晓得多少攻击,同时自四面八方递来,坐骑登时爆碎惨亡。黑暗中,起码过百仙将,对着自己身上招呼,难怪连最以防御力见长的玄龟一族也要粉身碎骨。 落在黑洞中,什么变招、拆解都来不及,过百道攻击同时落在身上,等若同时被过百地阶高手打中,不能卸劲,无法逃避,结结实实地挨了,然后…… ……他喵的一点事也没有,连他喵的一条毛都没有少! 自己瞬间惊呆了,对面的仙将们也呆了,于是自己趁机反击,一击“雷霆战鼓”,再加一击“暴雷洪峰”,狂袭之下,不晓得多少仙将遭殃,焦黑的尸块被炸得到处乱飞,自己也借势冲出。 一跃冲天,想着刚才的惊险,还有各种不合理,司马冰心犹自觉得梦幻,但听四面八方都是妖族呼声,正是利用士气,强势反攻的大好机会,于是猛吸一口气,扬声道:“仙军不足畏,各位,我们……” 话还没说完,天边一道红芒闪映,赤符显化,风云卷动,赫然是天阶者含怒出手,遥遥一记,攻向正腾身半空喊话的琼华圣女。 堂堂天阶者,如此出手,形同偷袭,妖王们既惊且怒,但这一击来得太猛、太急,亮光才起,圣女就已经被轰中,在连串爆炸中,整个远远飞出,坠向战场的另一头去。 “你!” 半空中,武苍霓惊怒交集,一拳轰出,龙象显化,轰向云菉真君,后者早提防着这一手,口诵真言,破指画血符,一道法符,瞬间演化长虹符阵,挡住武苍霓的重击。 刚刚三名天阶者混战,武苍霓以一敌二,不落下风,云菉真君看见底下战况胶着,又有反覆之象,凌空偷袭,攻击圣女琼华,武苍霓看见欲阻,却被衍圣真君的宝光轰个正着,慢了一步,没能阻着,云菉真君偷袭得手。 但武苍霓含怒而发的重拳,也绝非说笑,云菉真君的神符,动用到仙血画符,已经是非常拼命的施为,但组出来的防壁,在龙象之力肆虐下,瞬息碎裂,根本拦挡不住。 只是,云菉真君却露出微笑,碎裂的血符也并未消失,而是散成一截截、一团团,如柳絮飘落,沾黏在武苍霓身上,瞬间将她缠缚困住。 “哈哈哈,你真以为本君技止此矣?”云菉真君大笑道:“克制力之大道的方法何止千万,任你攻防无双,又怎……” “那又如何?”武苍霓神色如冰,冷冷道:“类似的话,我已经听厌了!” 寒声中,龙象气势陡变,经过压缩的“力”,化为九首凤凰,振翅飞腾而起 ,力量在高度压迫下形成的“锐利”,将缠身血索一一崩断,束缚尽破。 衍圣真君见状不妙,法诀一催,宝镜放光,光束照在武苍霓身上,将她定住,但在镜光照不入的内天地中,星宇旋转,自生大力,由推动力生出极速,武苍霓瞬息冲出镜光锁缚,那命中注定的一拳,仍是轰在云菉真君的胸口。 云菉真君的护身法宝启动,血色符文笼罩全身,却不敌龙象之力爆发,血符破碎,云菉真君胸骨尽折,内世界星宇大片崩碎,一口鲜血喷出来,整个人往后坠去,远远摔出。 武苍霓恼他出手偷袭司马冰心,这一拳毫不留情,差点将他一击毙命,也直到将人打飞,这才回转过身,面对仅剩下的衍圣真君,冷冷道:“我几乎遇过的每个对手,都说有办法克制力之大道,但到最后,倒下的都是他们,千亿年来,力之大道也始终是最强的战道之一,你说,愚不可及的,是谁?” 衍圣真君看着前方霸气凛然的武苍霓,再看看手中宝镜,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自己从没遇过这样的妖尊,让诸般克制手段全部失效……哪有这样的妖尊? 忽然间,一丝明悟闪过脑海,衍圣真君抬起头,愕然脱口,“你……你不是妖尊!不是妖!” 武苍霓眉头微皱,待要开口,下方战场又生奇变,爆出连声巨响,声动九天,血光冲云霄!chaptererror; 限免 十六章 意义何在 碎星团登岸之后,连战皆捷,破城拔寨,无人可挡,沧溟龙氏、耀宇朱门的部队,在其兵锋之前,恍若不堪一击,都是稍稍接触,便即溃败逃散,弃守而走,败退的速度之快,除了让人惊叹碎星团之强,更让明眼人都知道有问题。 不管碎星团多强,总没强到一排天阶者站开来冲出去,既然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合理范围内的强,就绝不可能有这种不合理的战果。 耀宇朱门也还罢了,朱家的军队除了设备精良,人员素质本来就普通,多年来一直靠着封刀盟的支持在撑场面,现在封刀盟自顾不暇,未能支持,和人打起硬仗会吃亏,不足为奇。 沧溟龙家却不是开玩笑的,实力公认的强悍,地阶众多,装备优秀,甚至被怀疑暗藏天阶,即便是麒麟李家都要让之三分,实力之强,一时无两,碎星团连他们也能败之如摧枯拉朽,那就太不合理了。 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来,这两家明显在留力,看准碎星团的目标,是李家皇族,不关自己家事,根本没必要硬拚,更何况,如今皇帝宝座虚悬,实际掌权的那个人,甚至名不正、言不顺。 如果李昀峰仍在其位,在体制压力下,身为诸侯,必须护卫朝廷,阻挡叛贼,但如今的上位者,手中并无大义名分,与六郡诸侯也敌友未明,无论是六郡诸侯中的哪一个,都无意为其效死,更很乐意让碎星团杀上帝都,与那边拚个你死我活。 龙家、朱家的作法,谁都不感觉意外,也没谁想要干涉,黑白两道都沉住气,等着看那一场碎星团进攻帝都的复仇之战,看碎星者如何大发神威,创造奇迹,破去那无可匹敌的十二神煞,又或者,是那位神妃手段通天,将再起的碎星者彻底覆灭。 除此之外,碎星团那群狂徒的作法,也着实让人犯嘀咕,十四万人的军队,堪称兵强马壮,但今非昔比,碎星团在大地上全无根基,不过是支孤军,无补给、无后援,他们只顾着复仇,全力攻向帝都,全不顾及后路,如果攻势受阻,后路被断,等待他们的,将是十面埋伏,彻底败亡。 ……被仇恨冲昏脑袋,就是如此的不智! 黑白两道,各方之主,都对接下来的发展,屏息以待,等着碎星团打到帝都的那天。 正常的剧本,应该是这么进行的,谁也没料到,看似稳当进行的剧本,忽然就起了大变化。 一路势如破竹,过了颖水,将抵达平野,即将攻打太平三镇的碎星团,忽然掉转回头,趁夜潜行,不着痕迹地奇袭了水镜湖。 水镜湖,并非傲龙重镇,但湖畔的水晶谷,是龙家的藏兵之所,原本属于军事机密,知者寥寥,却因为这一战,暴露于世人眼前,广为天下知。 之前,龙家面对碎星团的进击,一面秘密撤走精锐,为碎星团让开前路,一面则将撤走的兵力,重新集结于水晶谷,觑准碎星团的后背,占据有利地势,只待时机成熟,就能凭此抢占主动。 怎料,摆出一副苦大仇深模样,不诛灭李家皇族雪恨,就势不罢休的碎星团,竟然在即将杀入李家领地的前夕,忽尔掉转枪头,杀了一个回马枪,半夜奇袭水晶谷,杀了龙家一个错手不及。 这场夜袭,事先毫无预兆,水晶谷中戒备森严,十步一兵,还有众多地阶、高阶的强手坐镇,但那一把烧遍水晶谷,让整个水镜湖亮如白昼的大火,竟没有任何高手事先有感。 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当初令大地各势力闻之色变的碎星团第三大队!他们围着水晶堡,放了一把大火,虽然对高手威胁不大,地阶几乎毫发无损,高阶以下的人命伤亡也不重,但储存在水晶谷的大批军械辎重、却给一把火烧个干净,财物、装备与颜面的损失,让龙家想要吐血。 大火烧起,龙家的地阶固然迅速突围,还祭出神兵,试图追击堵截,却遇上天阶者阻路,层层阴云惨雾,鬼影幢幢,虽然力量敛而不发,人也没有露脸出来,可人人都心中有数,来者肯定是“迅雷神盗”尚盖勇。 对上货真价实的天阶者,光只是持有神兵,根本没有胜算,龙家除非是愿意以死相拚,又或者,愿意让可能存在的隐藏天阶,提前暴露,否则,除了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根本没其他可做的。 水晶谷付之一炬,龙家损失惨重,素来重视的面子,更狠狠被刷了一记,但权衡大局,是否该立刻起兵报复,仍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却没想到,大家都还没坐下来,新的战报传来,直接让所有龙家高层一脸懵逼。 碎星团奇兵突出,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水晶谷,悄无声息地翻山,拔掉荆棘寨,伪装一切如常,然后长驱直入兼里应外合,水晶谷的大火还没熄灭,汉水四城已经升起碎星团的旗帜,连下四地。 一夜之间的骤变,待得天明,震动大地,人人惊骇,所讶异的,不只是碎星团的实力,更还有这群人的意图。 打重回大地之后,这群猛人的态度坚决,就是杀上帝都,找麒麟李氏复仇雪恨,以血偿血,旁的全都不顾了。 为此,他们就像一支直指目标的箭矢,登岸焚舟,不留余地,不管后路,无视补给,只盯着帝都方向,不顾一切地突进,虽然没有明说,却多少有些“只诛李氏,余者免问”的气势,这股壮烈气势之下,没人怀疑过他们的决心。 哪想到,一夜过后,那个双眼血红,咬牙切齿,全无理智的亡命徒,竟然优雅变身,成了具有高度智能的诈骗犯,这才开始有人醒悟:诈欺才是这票亡命徒的老本行啊! 最近的多次战役,碎星团也是破关拔寨,势如破竹,但打破城池之后,顶多也就是把官仓搬个净空,没动老百姓,有时候甚至连官仓也不碰,直接当个过路的,还是个赶着路过的。 但这一回,拿下汉水四城后,碎星团出榜抚民,一面合兵收拢,一面调派把守,四城联防,还让城中商铺如常开店,老百姓生活一切不受影响。 这些动作一干,人们才醒悟过来,碎星团这是要长期占领,划地为王的节奏,那说好的“只诛李氏,余者免问”呢? ……别闹了!谁跟你们说好的,你们找谁去! 汉水四城,是经济重地,钱粮充足,水路北连沧溟,西望帝都,不过数百里,快骑半日可达,占尽形势,碎星团拿下这四城,补给不虞,由单纯的复仇一战,变成了自组势力,裂土为王,更可进窥天下大势,搅动风云。 直至此时,人民才明白过来,碎星团是打着复仇的幌子,回归占山头来着了,而当汉水四城失陷的实际情形,陆续传出,人们也注意到那道发号施令,俊逸非凡的身影。 “百难臆度”韦士笔! 碎星团的首席军师,曾一手建立碎星团的辉煌,外界一直有传言,如果不是他早一日中毒身亡,李家想要全歼碎星团,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甚至可能被碎星团翻盘。 如今,这位一度被宣告死亡的名军师,重回人间,更传闻已踏足天阶,凭此指挥全军,指东打西,如入无人之境…… 碎星团得回了头脑、利刃,更还有山陆陵、褒丽妲潜伏暗处待动,加上已经有了地盘……一股难以压制的威胁感,让大地上各方势力为之颤栗。 ……当下的碎星团,已非大地上任何一个单个势力所能压制,强悍如沧溟龙家,若全力以赴,未必灭不了,却肯定要付出伤及根本,近乎同归于尽的代价,事后给人捡便宜……没有任何势力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或许,该放下猜疑与算计,趁着他们阵脚未稳,抛弃过去的成见,各家先联手起来,把碎星团给灭了? ……但,又如何保证其他势力也都这么想?或许有人更宁愿捧起碎星团,与他们联手,消灭其他的老对手,共创大地新秩序? 诸番思量、顾忌,让局势扑朔迷离,处于一个紧绷的平衡之中,这个平衡一时间看似难以打破,可谁都没想到,韦士笔压根没想把这个平衡留到第二天。 最新的情报,急如星火,在大地上流传,拿下汉水四城的韦士笔,放了一堆俘虏离开,利用这些俘虏当信使,几乎向大地上有头有脸的各势力都传了消息。 消息内容保密,但只要是个人就想得到,肯定是各种连横合纵的邀约,或是许诺好处,或是威吓,或是重提战友旧情,甚至是半途被阻截,根本没送到的,什么都有,反正连韦士笔自己都不在乎。 乱弹打鸟,胡搅一通,也许没什么积极作用,但抢快一步的结果,就让大地上各势力相互猜疑,难以心静。 而取得这效果后,韦士笔才召集手下,宣告了自己的下一步意图。 “宣告大地,十五天后,碎星团邀集七家八门九外道,各派领袖赴宴,共商大计!”chaptererror; 十七章 你是个白痴 前后没几下功夫,仙军兵败如山倒,武苍霓在高空看着,心中不无感慨,这票家伙真是打了一场拙劣的仗,力量根本没用在该用的地方。 指挥官只懂得乱冲,初时还仗着对阵法的粗浅理解,讨了些便宜,后头就整个被敌人围着打,如果不是个人的武勇确实杰出,融合本身所学加上圣女力量的武技,威不可挡,加上苍穹血魔甲的底牌够硬,早不知死几次了。 那群妖族的表现,也差劲到极点,枉费自己这些时间都在训练他们组阵、集体行动、纪律,想把他们带成一支高效率的杀戮军队,结果真打起来,这票家伙把受到的训练都忘光,也没结阵,也没照组织来,就跟在首领之后嗷嗷叫,胡乱冲撞。 仙军诚然占有器械之利,但如果领队的是自己,或是他们有照自己教导的来,最起码不会这么容易就给人围起来打,也不会有这么高的伤亡率,各族妖王几乎折了一半,这么高的战损率,换了是自己手下带队,可以直接提头请罪了。 这样乱七八糟的打法,居然还打赢了,除了冰心那丫头确实强运,几次转折的关键时机,都被她抓住利用,令妖族的高昂斗志压倒了各种不利,其余……只能说仙军那边更是荒唐! “……你们的打法很乱来啊。” 整了整长发,武苍霓斜睨面前仅剩的敌人,“仗打成这样,你不下去救人吗?如果你的用兵能耐,有你战力的一半,现在开始收拾,虽然无力回天,但还有望保住半边残局。” 这是善意规劝,但衍圣真君明显没听进去,仍在惊愕于脑中的发现,“你、你不是妖!所以照妖镜镇你不住,你到底是什么?魔?仙?还是……” “……我甚至连男人都不是,这重要吗?”武苍霓冷笑道:“看看你的同修、同族,难道你不认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或是你坚持要在这里和我一对一,看看我能不能把你也干掉?” 听到这里,衍圣真君如梦初醒,往下方战场瞥了一眼,脸色大变,却仍不敢收起宝镜离开,提防着武苍霓。 武苍霓记着立场,并不怎么愿意看到妖族大赢,更不想看到仙军被斩尽杀绝,有心放水让道,但一个身影却突然闯入战场,踉跄着直扑衍圣真君而去。 事出突然,衍圣真君一拍宝镜,想先进行防御,却看清了来者模样,满身浴血,摇摇晃晃,正是云菉真君。 “云菉,你怎么……” 惊问出口,云菉真君一下抬头,双目空洞,没有半分情感,也没有半分生机,赫然已然毙命,随着这下抬头动作,不能瞑目的双眼,流出一道血泪。 衍圣真君大吃一惊,骤听见一声急喝。 “小心!” 惊喝声中,云菉真君的胸膛炸开,黑色的浆液乱喷飞洒,带着难以言喻的怨毒气息,不知含带什么厉害术式。 衍圣真君处在黑液笼罩范围,眼见无幸,一股大力自旁袭来,龙象气劲幻化,将他击飞,脱出了黑液洒落范围,眼见黑液落下地面,侵蚀大地,足足十数里地化为腐土,发出恶臭,上头的生灵,无论仙妖,尽化脓血。 “……魔界的腐骨破神黑血?” 衍圣真君惊怒交集,听见身后发出气劲碰撞声响,霓苍翼君已经和人动上了手,刚刚就是他义助一把,才让自己脱得大难,否则现在还不知是什么下场? ……云菉道友已经遇害,遗蜕更被邪法制成尸偶,用以暗算,是何人下的毒手? ……以云菉的实力,就算身上有伤,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为人所趁,下手者必然是他未提防之人;制作尸偶的那个技术,是仙界禁法堕尸咒,使用这禁忌术法的莫非…… 回转过头,一场简短的战斗已经结束,霓苍翼君退至一边,手摀着臂上伤口,伤口颇深,不住渗出黑气,除此之外,身上有也多处冒着黑烟,状况不妙。 衍圣真君就算是白痴,也晓得对方这些伤是怎么来的,若不是出手助自己脱险,霓苍翼君就不会受到波及,也不会因此露出破绽,为人所伤,想不到一名妖尊竟然……不,他不是妖,或许他…… 而在霓苍翼君的对面,古叶真君整脸是血,头颅变形,满是狰狞,手中持有一把黑色的短刃,上头沾血,邪气缭绕,虽是仙尊,却全没有为仙的逸气。 衍圣真君怒道:“古叶,你疯了吗?你做的是什么事?竟然对云菉也下毒手!” 古叶真君随手抛去掌中满是裂痕的邪刃,力之大道的传承者果然不好对付,虽是偷袭得手,仍被反震之力破碎了兵器,不愧攻防无双,白白折损了一件为东凰准备的道具。 而后,古叶真君转头,目光落在衍圣真君面上,无比冷漠,更带鄙夷,像是看着某些猪狗,久久才吐出一句,“你这白痴是怎么活到今日的?” 衍圣真君大怒道:“你说什么?” 武苍霓在旁忍痛道:“他说得没错,事情都摆眼前了,还要问什么?你的确是个白痴!” 刚才一见云菉真君的异状,自己就已经高度警戒,以古叶的道行想偷袭自己,根本没门,偏偏自己不忍见到对面仙界浩劫,想保下最后能主持大局的衍圣真君,出手相助。 自己没那么傻,出手时候算准了距离,不可能把人打飞,自己却被黑血淋中,但古叶却在自己出手时来袭,连出险招,最终把自己逼入黑血洒溅的范围,虽然运劲震开,仍被滴落少许,还被古叶划上一剑。 伤害不深,不过皮肉伤,但上头的毒素与术力,却持续侵蚀神魂,来势猛烈,逼得自己全力镇压,却仍感到一阵阵恶寒,从体内深处涌出,内天地也染上一层灰败之色…… 受伤势所累,自己恐怕已经无法压制古叶,他虽然也被自己重创头部,但刚才出手几剑,又狠又辣,实力未减,现在……恐怕只能设法和衍圣联手…… 武苍霓没有考虑温去病的援手,刚刚温去病离奇失踪,多半是着了敌人的道,古叶真君既是与妖宫勾结,他出来袭击了,妖宫人马却迟迟未现身,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经出手,并且正在和温去病战斗中。 ……自家队长是什么人,自己对他有绝对信心,无论妖宫出动多少人马,都只会吃不了兜着走,但,要指望他来替自己解围,估计也是别想了。 ……而且,自己和衍圣相斗,远远没到两败俱伤的程度,古叶真君敢在此时动手,必然有其他的依恃,不可不防。 ……这些关键,衍圣真君似乎都没有考虑,这样只顾修炼,不善斗争的人物,到底是怎么活到如今,连自己也觉得搞笑。 “哼!” 古叶真君冷哼一声,手起咒法,口中念念有词,与之呼应的,却是底下的整片大地,都亮起了隐约的红光,说得更正确一些,是妖族之前所建筑的法阵。 圣女琼华自妖宫返回,带回来的镇界法阵,全体妖军投入修筑,迄今已完成大半,虽然还没全功,此刻却在古叶真君的咒法下,生出呼应,开始发动。 衍圣真君见状,错愕道:“这是妖界的法阵,为何你能驱动?” 武苍霓忍不住,冷笑道:“还用得着问吗?自然是因为他与妖界早有勾结,这个阵是妖君为他准备的,他投桃报李,可能也在你们家里,替妖君准备了什么,连这你也要问,真是……憨直到可笑。” 原本想说“真是蠢到猪狗不如”,到了嘴边,中就留了几分口德,但看来打击效果依旧,衍圣真君脸色大变,惊怒喊道:“古叶,你当真自甘堕落,与妖勾结?你怎可如此?” 对于这声质问,古叶真君根本连答的兴趣都没有,满眼冷漠,持续念咒,武苍霓见状不妙,向古叶真君连轰两击,气劲破空,却在及身时,被层层光壁所阻,起不到作用。 衍圣真君醒悟,喊道:“攻他无用,他在持咒中,有术力保护,若要阻止,攻击地面建筑或能奏效。” 武苍霓骂道:“现在才说!” 受到提点,武苍霓转向攻击地面,连出七掌,气劲如同轰雷,破空而落,击向地面的法阵建筑,却受伤势所累,力量大幅削弱。 衍圣真君也同时动手,他知晓阵道,出手更是精准,连攻三处,都是法阵关键位置,最后更祭起宝镜,凌空一照,落往法阵核心的那一根巨大石柱。 两名天阶者的联合攻击,底下连串爆炸,惊天震地,烟尘喷起,但还没等烟尘散去,两人心里就直往下沉,因为底下的法阵已经发动,被术力护住,就是天阶之力也没法大肆破坏。 一番攻击,地上的部分阵图建筑毁坏,却没影响法阵运行,中间的那根镇界神柱,更是纹风不动,毫发未损。 “那是能稳定两个世界破裂带的法阵,就算天阶者也没那么容易破坏。”古叶真君大笑道:“你们已经错过唯一的生机,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死期!” 十八章 七界在脚下 发动中的妖阵,是什么功用,武苍霓没有把握,也没有那个眼力去识别,但之前温去病东奔西跑,仙界妖界两头忙,最终有了一些推测,和武苍霓商量过多种可能。 『……仙界那边的封印,现在暗藏噬血归元炼魔咒的禁法,我虽然没接触,但听名字,应该近于妖族的黑暗祭礼,也是献祭生人血肉、魂魄,换取目的效果,但这阵是设在对面,照说影响不到这里……』 温去病沉吟道:『或者,在我们这边,也有一座相同的法阵配合,但我检查过这边的法阵布局,没发现异常,除非是那根镇界神铁,我没机会靠近,可能内中藏着什么厉害后手,须得千万小心。』 谆谆叮嘱,言犹在耳,武苍霓不敢有分毫大意,一击未能摧毁镇界神铁后,就放弃继续破坏法阵,凝神戒备。 这时,地上法阵邪光一起,天上的武苍霓、衍圣真君立生感应,只见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乍看之下,像是强烈地震,造成山摇地动,实际上,却是整个空间、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影响范围从当前,一直蔓延到万里外的妖宫。 受到这股震荡影响,青水中波涛掀起,一浪更高过一浪,将大批正试图施展神通度过的仙兵、仙将一口吞噬掉,不少仙将被惊涛所阻,更察觉空间裂口开始闭合,不由得大惊失色。 “归、归路要断了!” “我们回不去了!” “我不要永远留在妖界!” 发现归乡路将断,仙兵、仙将惊惶失措,表现出来的情绪,甚至是绝望,为了争抢最后一丝生机,他们不管什么尊卑之分,争先恐后地想要越过青水,透过时空裂口穿回去,哪怕剧烈的时空风暴仍存,也好过留在这满是妖气的世界。 武苍霓微微皱眉,从现象看起来,这似乎只是单纯的断界法阵,不涉其他,但古叶真君虚耗力量,替妖族发动断界大阵,难道就只是为了分隔世界,把自己与同修齐留在妖界?他脑子没被夹吧? 青水边,不知多少仙兵仙将,冒着被万古怨煞沾身的危险,硬着头皮去闯,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被怒涛迭起的青水给吞噬,化为狂浪中的不甘怨魂。 当然也有少数,成功自青水怒浪中闯过,仿佛得到拯救,无限欢喜地投入时空裂口中,哪怕时空风暴仍然猛烈,却是头也不回。 ……妖界的妖气,犹如瘴毒,时间久了,会侵入血肉筋骨,消蚀修为,哪怕是天阶,也会跌落境界,更别说普通仙者。 ……留在这里,哪怕一时不死,也是等死,无论如何也得回去,即使这是找死! 这份穷途末路,愤死一搏的心情,不光是一路溃败的仙兵仙将懂得,就连在后头追逐的妖族,甚至在青水边静静观视的司马冰心,都感受得到。 ……兵败如山倒,残存亦末路,就是这样的下场…… 司马冰心为之恻然,心头不知为何,没有什么欢喜,尽被一种沉重、无奈给占据,好像……自己站错了地方,认错了归属……打错了仗…… 心里还在纠结这份感觉,那些看似无底的时空裂口,忽然喷出大量的白骨、血雾,刚刚试图越界逃离的仙人们,全数被绞杀,死得比还在战场上逃命的同修更早。 “……发、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不是要逃吗?为什么……” 目睹着这幕惨况,司马冰心呆若木鸡,不晓得为什么会有这情况的发生,就连在天上的武苍霓,都有些意外,转目望向古叶真君。 “卑鄙小人,你设下仙界禁法,就是为了噬杀自己人吗?” “……贱畜!你懂什么?” 古叶真君狞笑道:“噬血归元炼魔咒,原本是为你们准备的,与这边的法阵相连结,配合万仙阵发动,蔓延过来,血祭所有妖族,那本来该是一幕美妙至极的景象。” 衍圣真君怒道:“古叶,你堂堂仙尊,勾结妖族,到底为了什么?” “勾结?错!我与黎鸢不过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他利用我提供的技术,噬血祭元,证道大能,助我赢得大胜,再铲平阻碍,成就仙帝,然后我们平分青水之秘,令两个世界分离,从此各霸一方,永不接触!” 古叶真君吼道:“这是多完美的局面!本来两个世界可以双赢,皆大欢喜的,你们却偏偏不识好歹,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愚昧之至!” “……你的大局,曾和其他有份被卷入的人谈过吗?虽然身为障碍,是挺尴尬的,但他们也没理由为了你自私的理想而主动牺牲吧?”武苍霓冷笑道:“而你居然相信黎鸢的承诺?他堂堂妖君,成就大能后,一根指头就能辗杀你,需要遵守和你的约定?” “他当然会遵守!” 古叶真君高抬下巴,一副“你们什么也不懂”的眼神,“两万年里,连着几任仙帝与妖君,持续出兵开战,却几乎不让天阶力量介入战斗,说得好听是为了防止力量冲突太过,造成世界崩毁,其实……哼,他们利用战争,持续吸纳血怨之气,提升本身修为,作为证道大能的台阶……什么仙妖勾结,仙与妖,两万年来勾结从没断过!” “什么?” 衍圣真君大吼一声,如遭雷击,全然不敢相信听见的东西,武苍霓却在一惊之后,随即恍然,明白了很多之前没想通的东西。 ……地阶阶段,黑暗祭礼确实是非常好用,又能迅速壮大修为的捷径,一场万人血祭,万条生灵的血肉精华与神魂,足够把一名新进地阶,拉拔到地阶圆满,甚至有希望登天证道。 ……登天之后,黑暗祭礼的意义不大,因为内天地开辟完成,每一步提升,都牵涉内世界的进化,若用黑暗祭礼来增进累积,需要牺牲的生命,何止千条万条,起码是小半个世界的规模,这要怎么凑? ……但原来,还是有捷径可走的,虽然不可能一下牺牲半个世界的生命,却可以透过持续的战争,慢慢累积,达成相若的效果,反正,天阶者的寿命很长,等得起。 两万年里,历代妖君、仙帝未必真有勾结,却定然有默契,维持现状不打破,各取所需,各自成就,只有他们脚底的千万枯骨,持续在战争中做着莫名的牺牲,打着……不被允许结束的仗! ……这是何其丑恶的战争! 武苍霓不自觉地紧握拳头,此刻所听到的这些东西,令她感到一股怒意,哪怕身为局外人,还是很生气。 “……前代仙帝与黎鸢,不但有默契,更有相同野心,可惜他们两个都是有心无力,一个自负谋算,却在阵前被东凰谋叛斩杀;一个资质奇差,吸了那么多同族的血肉精气,仍然修行止步,大能不成……都是废物!” 古叶真君恨声道:“黎鸢迟迟证不了大能,又将应大劫,自身难保,这才谋求合作,找上了我,对我发下大愿,若功成后毁诺食言,因果反噬,就算他已证大能,也会道基崩溃,身殒道消,由不得他不守承诺。” 这番话,内中所牵涉的道理甚多,武苍霓基本有听没有懂,但看古叶言之凿凿,信心十足,想来是有根据,不是随便讲讲……如此说来,他所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了。 但……既然什么都约定得好好,黎鸢也不会毁约,那古叶为何不等上数日,照约定行事?他不顾一切,提前发动攻势,导致仙军大败,妖军的伤损却未必够重,很可能害得妖君黎鸢大计成空,等若背约……这,又是为何? 武苍霓百思不解的问题,却正是古叶真君的心头大恨,此刻的嚣张狂妄,亦是为了发泄心头的苦闷与怨气。 ……该死的东凰!坑死了仙帝,还来坑我,如今我所有秘密,尽为东凰所探知,还被他坑害得重伤,实力大减。 ……如若他在妖界四处宣扬,别说什么成就仙帝的宏图大业,自己与黎鸢的合作得立刻告吹,黎鸢还会来找自己算帐。 ……更有甚者,东凰可能还有管道把消息传回仙界,自己伤势沉重,实力大损,如果衍圣、云菉得了消息,联合起来向自己查问,自己除了立刻抛下一切逃亡,成为丧家之犬,剩下就是束手待毙。 横竖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立刻发动与妖界的战争,利用战争的机会,保留自身实力,让同修与妖族拚个两败俱伤,最好是能把衍圣、云菉也干掉,扫除障碍。 至于黎鸢的那笔帐……一不做,二不休,黎鸢和历代仙帝、妖君,都能凭藉吸收生命,成就本身修为,凭什么自己不行? 一将功成万骨枯,眼前这一仗,是自己的最好机会,也是最后机会,就让自己乘云化龙,登天证道,只要先一步成就大能,哪还用得着怕黎鸢什么的? “云菉已死,他的血肉与元神,将成为我证道之阶!你们也是,这里的所有生灵都是!” 古叶真君如颠如狂,大喝道:“先登大能,再夺青水之秘,区区黎鸢,岂在我眼内?终有一日,七界也要匍匐在我脚下!” 十九章 噬血炼魔 噬血归元炼魔咒,是仙界禁法,吸噬的是血肉精气,返本归元,最终炼出来的,却是魔! 因为偏离仙道,背离人本,异化为魔,所以被视为禁法,但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这套禁法在仙界,向来是屡禁不绝,而今,更被再一次大规模使用。 古叶真君,袭杀云菉真君,噬其全身精血以为用,修补自身伤势,更将实力推升,发动大阵,妖异血光自仙界升起,不受时空风暴影响,蔓延而来,把想要逃回去的仙兵仙将,化为脓血,更从空间裂口蔓延出来,吞噬此界的仙兵仙将。 刹时间,青水沿岸数百里,整个战场范围,都被莫名红光给笼罩,术力蔓延之下,那些撒豆而成的仙兵,一一被解除拟态,而早先被杀死的仙将、仙兵尸骸,迅速化血,被炼魔咒吸收。 当炼魔咒的红光,蔓延到镇界法阵中央的那根神柱,神柱顿发豪光,染上血色,整个镇界法阵,迅速与炼魔咒合一,进行增幅,跟着,便开始影响阵内的所有生灵。 司马冰心站在河边,正挥手掀起一层气罩,阻挡青水拍来的巨浪,看见几名仙人仓皇向这边逃来,飞不起身,跌跌撞撞,异常狼狈。 “救、救我……” “救命啊!” 堂堂仙人,向妖族求救,这真是把自尊踩在脚下了,司马冰心感到不忍,预备再张开一道屏障,把他们护住,但地上的炼魔血光却快速延伸,一下将他们追过,把他们硬生生化为脓血。 距离近了,看得特别清楚,那几名仙人脸上的神情,由徬徨、惊恐,变成骇然欲绝,最后,整个表情融化,连同身形一起,化成黏稠血浆,崩溃垮塌下去。 对于正准备出手相救的司马冰心,看这一幕在眼前上演,带来的震惊打击,着实不小,她不觉恐惧,却生出一股怒意。 ……就算是战争,用这种大伤天和的手段,也太过分了! ……是谁干的?妖族这一仗被打得措手不及,自己又是妖军的指挥者,全然不知有这手段,所以,干这事的是对面仙界?他们用这手段杀自己人?疯了? ……但那根镇界神柱,明显与这邪咒相呼应,这代表什么?妖界和仙界早勾结在一起了?那在战场上厮杀的双方,又算是什么?一群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弃子? ……真他母亲的!又是这些狗屁的权谋算计! 司马冰心怒气勃发,却见多名妖王惊呼着朝自己赶来,其中就包括赤武军的紫苏,正纳闷他们为何如此惊慌,低头一看,那阵血光已来到脚底,更试图向自己侵蚀。 这道毒咒,被古叶真君逆转属性后,主要针对仙人,但对妖族仍有相当杀伤力,法阵内的妖族,虽然没有化为脓血,却也在术力挥发下,身遭奇痛,如被千刀万剑割斩,要全力苦撑,才能站起来活动,部分妖族甚至已在这要的痛楚下,活活痛死或自杀。 司马冰心受琼华的遗留力量遮蔽、保护,属性上被错认为妖,影响过来的术力不算强,又有苍穹血魔甲罩身,一直没感到什么痛楚,但当血光蔓延到脚底,她却蓦然感到一阵晕眩,神魂动摇,险险就要离体而出。 ……这个邪咒,可以穿透屏蔽,直接动摇神魂? ……自己这身“霸王色霸气”,能扛住物理伤害,却挡不住对神魂的伤害? 司马冰心这一惊非同小可,再想到刚才那些仙人的死法,满身颤栗,连忙凝神持咒,制止神魂的动摇,邪咒之力相抗衡。 针对神魂的攻击,甚至能够威胁天阶,地阶以下,基本没有抵抗之法,以司马冰心的修为,原是全然无力抗手,但得自琼华的记忆与力量,却有几套专门的抵御法,哪怕效果不怎么样,但也好过没有。 如果苍穹血魔甲的状态完全,那就没什么好怕的,这毕竟是直指万古的大神通,哪会被这点小术给攻破?偏偏手上所持用的,不过是个未全的残缺版,挡得住天阶重击,却对这种针对神魂的侵扰不设防。 司马冰心凝神持咒,手捏法诀,竭力稳定神魂,抵抗着脚下恶咒的入侵,一时无暇旁顾,周围多名妖王赶来,撑着体内的剁骨剧痛,想来救圣女出险境。 这份用心诚然令人感动,但哪怕他们个个能敌千军,却对这种无形术力使不上劲,一个个来了,狂轰地面,想打散红光,或是想把圣女带离波涛正猛的青水,对司马冰心而言,都是令她心浮气躁的净添乱。 “……你们……你们……快走啊!不要管我……” 持咒的间隙,司马冰心竭力挤出几个字,想要把这些好心来保护的妖将们劝离,但他们看见一直从容镇定的圣女,话说得如此吃力,显是状况不妙,哪个愿意走?全都包围在圣女周围,即使帮不上忙,也要为她护法。 忽然,红芒一闪,以圣女为核心,周围数十米方圆的血光,骤然大盛,像是被人指定了目标,加强运作,司马冰心顿时压力大增,险些没能扛住,百忙中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增强术力,这才稳住了神魂动摇。 但周围的妖王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在增强数倍的邪咒之下,纷纷惨嚎着倒地,修为较弱的,直接就腑脏破裂,在地上滚了几滚,断了气息,开始化为脓血。 司马冰心龇目欲裂,想立刻把他们赶开这区域,却感到头晕目眩,神魂动摇,连忙专注心神持咒,不敢分神,更生出一丝慌张,感觉得出,在这陡增的压力下,自己仅能短暂支撑,必不可久。 后头……该当如何是好? ------------------------------------------------------------------------- 圣女所遭遇的危险,很多妖族都注意到了,天上的武苍霓同样看在眼里,刚才炼魔咒的术力一起,不光是地面,连天上也受影响,自己和衍圣真君首当其冲,都出现了元神动摇的情况。 衍圣真君身体一晃,连忙持咒,祭起宝镜,高悬顶上,放出豪光,协助镇压神魂的蠢动:另一边,自己也没闲着,掏出一支小花,插在襟口,同时取出一瓶药液,“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这个奇妙的反应,让古叶真君、衍圣真君都有些发愣,紧绷的气氛,刹时变得古怪。 ……兵凶战危,生死一瞬的当口,你插花吃药,这是干啥子啊?总不会是准备等一下还要约会赶场什么的?你都不看看场合的吗? 喝完了药剂,武苍霓察觉到两双错愕目光,怒从心起,喝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别人嗑药的吗?” ……队长你留下的这个保护手段,真心令人牙疼,就不能弄得体面一点,弄个宝贝放点光、发点体面的声音,或是什么别的特效? ……战斗打到一半,忽然开始喝药、戴花,难怪敌人把我当疯子一样…… 牢骚归牢骚,效果却是没话说,花一别在胸口,立即盛开,放出一个光罩,护住全身,噬血炼魔咒的影响登时被削弱,虽不至于隔绝,也已大幅减弱,而饮下的那瓶药剂,喝完后身体暖烘烘的,连黑血侵体的伤害,都被冲淡部份。 『……黑暗祭礼之类的术法,我算是半个行家,虽然不可能防得彻底,但制作点适用道具,还是可以的,总之……看着时间。』 温去病的叮嘱,武苍霓没忘,更晓得这叮嘱是什么意思,像这种道具,治标不治本,最多也就是短暂支撑,一旦用了,就要速战速决,不然也得要立刻逃跑,否则等效力一过,搞不好情况还会更糟。 “……你吃的是什么?” 古叶真君脸色骤变,炼魔咒全面发动下,连衍圣都在苦苦支撑,只能凭着本命法器护身拖时间,但霓苍翼君戴了那朵花,喝了那瓶药之后,竟能硬抗炼魔咒的术力,此事闻所未闻,难道有什么翻盘的本钱? 心念一动,古叶真君决意加快进行,瞥了地上一眼,一如当初所料,地阶之内,根本无能对抗,唯一的例外,就是那名血魔甲罩身的圣女。 “……区区只具雏形的血魔甲,也想顽抗!” 古叶真君收手一指,炼魔咒的术力集中在圣女周边,加倍爆发,只见红光闪动,血色笼罩之下,那边立刻就险象环生。 同时,战争与炼魔咒,造成大量生命消逝,巨量的血怨之气,青水中的万古怨煞受到刺激,激浪一波比一波高,蔓延出河岸,拍向地上,仿佛有生命的异物,无论妖族、仙人都吞噬下去,像在和炼魔咒抢夺生命收割。 如斯骚动,加上分隔于两个世界的青水,渐渐合一,回归青水的真实,一股莫名的气势,发自水中,令人为之颤栗,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青水中脱出。 “有反应了!”古叶真君狂笑道:“两万年了,青水中的万古传承,终于到了出世时候,黎鸢,你棋差一着……什么?” 古叶真君惊愕声中,一道大浪,出自青水,掀天而起,如似远古凶兽,大张开口,就往苦苦支撑的司马冰心,一口噬去。 “这是……要以她为依附载体?” 二十章 堕仙 巨浪莫名拍来,内中存着一股极度凶恶的气息,司马冰心查觉到这不是单纯的水浪那么简单,偏生无法闪躲,只能硬着头皮,希望护身力量挡得住。 “吼!” 险恶情势中,一名娇小的红衣女孩,高速窜来,眨眼间化为十米高的巨猿,狂吼出声,身化水形,成了一头由水构成的巨猿。 水是天下至柔,亦可击出天下至刚,朱雨为救圣女,全力以赴,向怒拍下来的巨浪轰出一击,两力对撞,巨浪登时破碎,但内中存着的气息,也传透过来,朱雨的眼神刹时一呆,全然迷茫,整个身体碎裂,被打飞出去。 朱雨本已半步,拜霸天妖尊为师,得到指点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几乎已是妖王中的第一,天阶以下无敌,现在却被大浪一击碎体,显见浪中力量之强,倘若不是学得五行转变,法身元素化,这一浪拍击就已送命。 然而,哪怕朱雨豁命,为了圣女舍身挡了一击,危机也没有解除,更大的浪涛,一浪接着一浪,狂暴掀起,持续向司马冰心拍来。 眼见大浪袭来,司马冰心都为之傻眼,自己抵挡那道侵蚀神魂的力量,就已经用尽全力,哪还扛得起这连接浪击? ……姑娘我到底是得罪了河神?海神?还是水神?哪有这么不依不饶的?琼华,这该不会是妳的锅吧?怎么让我来背啊? 险难中,司马冰心逃不了、挡不下,却见紫苏向护着自己的几名妖王,点了点头,一起向自己行了个礼,声音肃穆。 “圣女,很高兴追随妳!祝福妳武运昌隆!” 一句说完,紫苏领着几名妖王冲出,迎向靠得最近的一道怒浪,决意拚上性命,保护圣女。 司马冰心双目瞪大,没想到他们会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哪怕只是冲着琼华的面子,但自己确实感动,就像看见骨肉兄弟一样。 “别……” 司马冰心想要阻止他们,自己被召唤来这里,是为了保护他们,不是让他们为自己牺牲,这是自己绝不愿意发生的事,但才吐出口一个字,就神魂动摇,险些离体飞出,只得强行按住纠结心情,全力持咒。 眼见巨浪拍下,紫苏和几名妖王要被巨浪吞没,无有幸理,突然一道白光,破空而下,破开巨浪,插落在紫苏和数名妖王身后,赫然是一根长旛,白旛上黑字纵横,绘写着莫名符文。 这支长旛插落青水,像是一根钉子打下去,钉在地上后,立即放射出白光,往四面八方延伸,所过之处,开辟了一个白光笼罩的世界,把层层拍来的怒浪,全部挡在外头,庇护住理头的群妖,更将炼魔咒的术力也排拒在外。 “这……这是……” 司马冰心一怔,只觉得这道白光似曾相识,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让自己灵台灼热,更与笼罩自己身上的这片血光,遥遥相呼应,像一双温暖的手臂,包裹住自己,感觉……很想哭。 意外的变化,让里头忽得平安的妖族都感意外,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长幡上喷发千百光羽,每一道光羽,迅速幻化成符,洒落而下,在这白光世界里,所有沾着羽符的生灵,都迅速失神,目光呆滞。 奇妙的手段,白光内的所有仙与妖,全数失去意识,也认不得这是什么手段,但在半空中,古叶真君却一眼认出,脱口叫出声。 “十绝阵的落魂阵?” 这个震惊非同小可,十绝阵凶名赫赫,哪个仙尊不心存忌惮?古叶真君望向武苍霓,道:“不愧是妖界上族,竟然持有十绝阵之宝!” 刚刚圣女遇劫,眼看无幸,这名霓苍翼君忽然出手,打出一道白光,射落青水,他正感好奇,不知是什么神妙手段,那条长旛竟然开出十绝阵来,实在很吓人。 “十绝阵能自辟一界,确实救得到他们,但他们没有驾驭落魂阵的能耐,全陷入阵中,失去意识,片刻之后,青水冲破落魂阵,他们只会全数死绝,你不过替他们延命一时三刻。” 古叶真君冷笑道:“而你,也浪费了最后的救命机会,如果这法宝在你手里发动,趁我没提防,说不定能翻盘,但如今……” 在古叶目光的尽头,武苍霓血染半身,异常狼狈,刚刚她强压伤势,一轮猛攻,但受毒伤拖累,十龙十象之力催不上去,只能使到六龙六象,原本也足够,但古叶真君蚀杀云菉后,力量大增,又不住接受炼魔咒的无穷精气,力量一刻强过一刻,六龙六象整个落在下风。 最后,武苍霓把余力汇于一击,想和敌人拚个两败俱伤,但眼见冰心与赤武诸将遇险,迫在眉睫,只得把心一横,将力量灌注在落魂旛上,掷射下去。 落魂旛原是夺颜之物,他殒落之后,旛子落入温去病之手,经过修复完好,又成了一件可独立运作的法器。温去病考虑再三,把落魂旛交给武苍霓,让她如若遭遇危机,就发动宝旛中的落魂阵,虽然她不懂阵法,作用有限,可光是自辟一界的功能,就可起到不小效果,却怎么也料不到,一出手就用来救了冰心。 落魂阵起,司马冰心暂时得救,可武苍霓的状况却不妙,非但浪费了两败俱伤的机会,消耗了力量,还被古叶真君连接祭起法宝,先是斩仙飞刀射出,伤了手臂,更打穿肺脏。 跟着,古叶真君的本命法器发动,一座八角宝塔腾空而起,当头镇来,武苍霓刹时头晕目眩,只觉得宝塔八角垂落光华,呼应大道法则,天地震动,朝这边镇落下来,自己想要闪躲,却晕得没法使唤肢体,闪躲不开。 “道友,留神!” 关键时,一声雄喝,蓄满纯阳术力,如炸雷般响起,武苍霓昏乱的神智一醒,看见衍圣真君吼出雷喝,又喷血宝镜上,向宝塔射出光芒,阻落宝塔打落。 千钧一发,武苍霓全速脱离,避过宝塔镇压,暗呼侥幸,若不是衍圣真君仗义出手,自己这条命搞不好就交代在此了。 只是,古叶真君也没浪费战机,趁着衍圣真君出手救人,武苍霓脱离大道宝塔镇压范围,祭起两枚穿心钉,分袭敌人。 两声闷哼中,武苍霓、衍圣真君分别被法宝打中,后者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只是护身宝起作用,这才没有透心而过;武苍霓战斗经验丰富,挪开一寸,钉在手臂上,另一手却同时还击。 一样是长钉,虽不具有神异,却是温去病打造的堕仙之器,打仙人尤具奇效,这一下出手突然,古叶真君全没提防,被打中小腹,登时受创。 “你……” 古叶真君痛哼出声,却随即皱眉,觉得所受创伤没有预期中重,而武苍霓也看得清楚,中钉处没什么鲜血流出,反倒是有一些黑红雾气散逸,近似魔物。 同样发现了这点,古叶真君的脸色一下骤变,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仰首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如癫似狂。 衍圣真君惊愕道:“古叶,你还没发现自己已……已……” 武苍霓冷冷道:“他已非仙,踏入魔道,就算让他证道大能,也没资格成为仙帝,没有仙人会服他。” “哈哈哈哈,我入魔,就没资格为仙帝,哈哈哈,那之前几任仙帝,个个暗修炼魔咒,他们又有什么资格统御仙界?” 一阵癫狂大笑后,古叶真君收敛狂态,寒声道:“他们以炼魔咒证道大能,飞升上界后,又是去了哪里?身堕为魔,仙界不收,他们又能去哪里?” 没有狂笑,但这冷冷的一字一句,听在耳里,却如晴空炸雷,衍圣真君双眼瞪大,呆若木鸡。“这……这……这……”的说不出完整话语。 武苍霓事不关己,没什么震惊,只是感到可笑,摇了摇头,甩开那股想作呕的感觉,冷笑道:“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你要去哪,我却清楚,除了阴曹地府,你哪里都不用去。” “……就凭你们?” 古叶真君鄙夷一眼,法诀一捏,术力加催,武苍霓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但底下炼魔咒的术力明显加强,自时空裂口那边放出的红光,亮度更是数倍激增。 衍圣真君怒道:“你疯了!你想灭世?” 古叶真君大笑,“哈哈,既然成不了仙帝,我要这仙界何用?留这仙界众生何用?全都成为我道途上的祭品吧!” 衍圣真君怒极,飞冲上前,攻向同修,武苍霓权衡利弊,没有撤走,也是冲上去助攻。 ……当前情势,唇亡齿寒,如果不在这里把古叶打倒,冰心那边就危险了。 ……队长,虽然不愿意给你添麻烦,但似乎……这回真得要靠你了。 ……你在哪里? 满满的思念与期盼,穿越空间阻隔,传往那个寄托着希望的方向,在那个被封锁的神秘空间,温去病承受四名天阶者围攻,法界开放,战势也到了最致命的一刻。 “霸天!你中计了!我们给你拖延机会,等的就是此时此刻,你今天就死在这里吧!” “吼吼吼~~~~~” 二十一章 剥极而复 青水回归,空间震动,整个五藏妖界都在猛烈地震中,山峦倾倒,大地裂开,不管是哪个角落,都是一样,只有天阶者坐镇的所在,还能以一己力量,维持少范围的平静。 五藏妖界的中央,妖宫所在,也处于激烈的地动山摇中,不光如此,天上无穷妖电倾泻,整座妖宫都在雷电暴流乱击之下,若非妖宫留有当年纵天女君的禁法守护,早就灰飞烟灭了。 圣女琼华在战场上屡施雷电,声威惊人,但和此处的雷海一比,何止相形见绌,简直连百分之一也不如,妖宫前的女君巨像,在雷电中放射光华,屹立不摇,更遥遥与那边战场的气机相呼应。 雷电之所以如此强猛,是因为有天阶者正在发力,透过女君石像,把力量输往战场,传到那根镇界神铁上。 两万年前,纵天女君封印青水,阻住两个世界的碰撞,飞升之前,留下几件秘密后手,其中就包括那根镇界神铁,唯有透过这件宝物,才能发动法阵,将两界隔离,令青水真实回归。 如今,妖君黎鸢,万里行法,源源不绝地将妖力传入巨像,再跃空透过神铁,发动法阵,这原是大能层级推动的术式,整个过程耗损极大,纵然黎鸢是三重天阶的强横大妖,也感吃不消。 妖宫内外,忠于妖君的部属,从地阶到天阶,都列队组成法阵,辅助妖君行法,此刻都被榨得汗流浃背,眼冒金星。 雷电中,妖君的怒喝之声,压过满空轰雷,横断大地。 “……好仙狗!古叶小鬼,竟敢背约,你真以为本君奈你不得吗?” 青水的战情,没有照预期走,虽然派出的古犀、大鹏双尊,邀来了血蛟老不死,配合“龙宸”,狙杀两名上尊,已成功进行,但古叶提前举事,更擅自变动了计画内容,这仍让计画大大失控,一个处理不好,数千年的图谋,可能为人作嫁,白忙一场。 黎鸢极为愤怒,但眼前,大局为先,如果不先助古叶把计画进行下去,青水中的传承秘密就没机会出世,更不可能被取得。 “……古叶小子,自以为聪明,其实根本不知道青水之秘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天命真主,就不可能强夺……” 妖君的邪笑,伴随雷声轰隆,响震千里,远远传了出去。 ----------------------------------------------------------------------- 五藏妖界与旁边仙界的碰撞与分离,所造成的空间震动,不光是影响两个世界本身,更蔓延出去,传到其他的世界。 某个中千世界内,无垠苍穹之中,千亿星辰漂浮,当中有一颗星辰,形如巨山,巍峨耸立,山上仙气氤氲,是仙家之地,而其中一座高峰上,几名年轻的仙人,气度不凡,抬仰望天。 空中,一个亮点闪烁,如同星爆,已经闪烁了数百年,记录着数百年前,那一场巨爆的惊人威力。 对世俗凡人,这就只是一个天文现象,是星体的崩毁殒落,虽然壮阔,却是宇宙生灭常态,唯有实力足够,能穿透表面,直视真实的天阶者,才能洞悉个中玄妙。 “……好惊人,连大能也殒落了……” “单纯的大能殒落,放出的光焰不会持续那么久,这是刻意的留尸示威。” “出手的是万古存在?不知是妖还是魔?下这么猛的重手,妖界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仙人们的慨叹中,满天星光微微一晃,虽然只是微小一下,却让山上的仙人们立生感应。 “这震动……是五藏妖界的位置!” “万古者都出手示威了,还有人敢插手那边的博弈?” “不好!时空震的规模不小,祖师当年留镇那小千仙界的封印被破了!” 仙人们的惊呼声中,山动天地摇,来自那方仙界的时空震,透过破碎的禁法呼应,影响到此界,大如星辰的巨山,处于剧烈的晃动中。 “情况有变,须得要立刻通知祖师!” 一名看来辈分甚高的长须仙人,紧张高呼,话声方落,巨山顶上一道仙光,破空而去,飞射向天空,穿越境界,转瞬间不见踪影。 “祖师出关了……” 看见白光横天,仙人们松了口气,目光持续望向天空,也望向这座巨山最高的顶部,三个巨大的石字,走势如龙,深深印在山顶。 玉柱洞! ----------------------------------------------------------------------- 青水之滨打到不可开交,但交战的地点,却不仅是地面与半空,在被隔断的空间里,温去病独自进行的战争,也到了致命关键。 天阶战的最基本常识,天阶者最强大的一刻,是法界尽展的一瞬,却也是最容易被一击致命的时候。 四名妖魔尊者,联手围杀霸天妖尊,他在上次的战斗中,内世界恒星碎裂,这是等同道基崩毁的重创,正常情形下,永难复原,趁他伤重,联手杀之,是最有利的做法。 战斗开打后,霸天妖尊整个落在下风,完全被各种针对措施,弄至手足无措,一整个被克死,当伤重倒下后,大鹏等妖尊也没有立刻动手,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看似浪费时间,实则别有所图。 谁都不晓得,霸天妖尊是不是还有什么保命逃生的手段,若是有什么闪失,没拦住他,后果就难以收拾。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逼他拼命,以他这莽撞刚烈的性子,有很大可能不愿受辱,要拚个玉石俱焚,而当他展开法界,全面发劲,破绽大露,在那时杀他,他就绝无可能逃出。 这个设计,果然实现,被逼到绝境的巨汉,悲怒交集,发狂拼命,早已等待这个机会的四尊,同时出手,要一击就把这仗了结。 ……外头的世界,好像战得脱离常轨了,普通仙妖交战,如何会有那么惊人的能量碰撞? ……断界法阵已经开始发动,青水出现异状,藏于其中的万古传承,即将出世,必须要立刻解决掉霸天,回到正常空间,抢夺此宝,万不能让仙界或赤武军得了好处。 情急之下,四尊也是全力以赴,务求一击就把霸天毁灭。 此刻,展现在眼前的内世界,与寻常天阶者的星宇法界相比,处处是残破的星宇,没看到半点完整,曾是灿烂恒星的位置,只余漆黑一片,巨大而残缺的半球体,死气沉沉地漂浮于斯,整片星穹处处是裂痕,仿佛随时都会连锁碎开,彻底崩坏。 身为力之大道的传承者,霸天妖尊委实强悍,刚猛霸绝,犹在霓苍翼君之上,联手的四名天阶者,扪心自问,没有谁敢单对单硬接他一击,若不是之前暗算得手,将他重创,此刻那怕动员四名天阶者杀他,恐怕也得折掉一两个。 “霸天,天堂有路你不走,堂堂上尊,地狱无门你硬要闯!” “你身为上尊,却自甘堕落,跑来下界,就是你自寻死路!” “你丧亡之后,一身血肉骨,本座会好好利用,绝不会浪费的,哈哈哈。” 四名天阶者全力出手,虽然开口的只有三名妖尊,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处于一种莫名的亢奋中,这种亢奋来得莫名,却让他们全身发热,微微晕眩,四肢百骸前一刻些许发软,后一刻又有无穷力量不住涌出。 这不是正常的现象,可杀意当先,谁也没分心去细思,三道强猛的攻击,一道不着痕迹,却同样强横的暗袭,一起击向被围在当中的巨汉。 似乎知道死厄难逃,霸天妖尊仰首嚎啸,抡起巨硕的双拳,不住往胸前捶去,用力跺脚,咆吼震天,发泄着满腔悲怒。 四道攻击,遥遥击来,划破星宇,就在将要命中之前的数秒,已破损不堪的内世界,似乎再难承受四尊联手的力量,先行破碎。 无数残星.破! 漆黑苍穹.破! 混沌天地.破! 眼前所见的一切、所感知到的一切,全数大破,什么也不留,妖魔四尊见到这景象,都有些发愣。 ……难道,霸天妖尊伤势太重,还等不到己方重击,就已经伤重殒命,导致内天地崩溃了? ……这家伙看来体魄很强,想不到竟然体虚若此,竟没撑到最后一刻? 有种意外捡到大便宜的欣喜,四尊都松了口气,但击出去的全力,不可能随便说收就收,而且为了确保安全,他们也没有收手的想法。 ……灭敌务尽,就算你已成一具尸体,也要再多杀你一次! 正当这威猛摧天的重击,不能回头地打出,四尊赫然惊见,崩碎中的星宇,像是剥落了表面外壳,露出内里真相一样,开始迅速重组。 全新的星辰,高挂闪动;无垠苍穹,浮现星河的模糊形象,虽然不甚清晰,却气象万千,辽阔无边;而这无边无际的星宇,赫然存在于一间大屋之内。 那是一间诡异莫名,由无数零件拼组构成的大屋,所有零件都在不住拼组,没有一刻停留,无数机械此起彼落,带着某种规律,似乎暗藏天地玄妙。 诡异莫名的景象,让四尊神驰目炫,更惊骇欲绝,他们从没有看过,甚至从没听过这样的法界。 ……这是哪门子法界? ……这……还他妈的是法界吗? 二十二章 我骗你们的 离奇惊变,妖魔四尊都为之傻眼,这是从所未见的法界,他们甚至不晓得这能不能算是法界?或者仅是某种幻术? ……万古以来,谁的法界不是星宇之形?纵使万古、永恒,亦无例外,怎么会有人法界长这样的?这是搞什么鬼? ……幻觉!一定是幻觉!是他妈的幻觉! 心绪大乱,四尊眼前又发生新的变化,站在那里不动,等着硬挨重击的巨汉,竟然也生出裂痕,成为整个旧世界崩坏的终点,在无数裂纹布满后,一下碎开,而底下露出来的…… 一名青年男子,形如玉树,风度翩翩,锦衣华服,意态悠闲,面上挂着自得的浅笑,好整以暇地瞥向三方,然后……是空无一物的第四方。 ……中计! 四尊脑中警讯大作,却已不及收手,哪怕明知是陷阱,也只能硬着头闯进去,对四尊联手之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哪怕力之大道的传承,攻防无双,但你始终只是一个,我们有四个,四击合一,你无论如何也挡不住! ……受死吧!霸天! 心意一定,四尊俱是力量加催,急着一击就把事情完结,周身浮现层层星宇,而面对这股个人难敌的四尊合力,温去病微微一笑,双手平举,没有一丝劲道,柔若风飘絮,轻轻画起圆来。 ……不只你们在等这一刻,身为布局者,我等待得更久。 ……之前又是炼药,又是吐血,又是伪装重伤,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如果只是要对付大鹏、古犀这两条废柴,我一早就可动手,只要暴露一点底牌,布局埋伏,再使用十绝阵,十息之内,我有把握实力无损地干掉他俩,之所以隐忍,就是为了放他们两个回去,钓更多的鱼上钩。 ……四名天阶者联手杀我,这阵仗真是不枉我布局等待,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把仙尊拉进来,现在,苍霓那边恐怕压力很重吧? ……我们尽快把事情完结吧! 温去病朝全无所有的右后方瞥了一眼,向相反的方位跨出两步,也提早与三尊对撞,然后,他双手虚抱,如捧圆球,身上放光,一身气息虚虚渺渺,似乎全无力量。 寰宇咒武.双极道轮! 那个人所创的四套咒武,每一套都分成三个境界:普通境界、高等境界、极限(自毁)境界。 以双极轮为例,第一阶段就是基本的双极轮,唯有将双极三绝全数精通,练至地阶,才能将境界推高,使用更高层次的力量,双极虚轮。 但若穷究虚轮,强行推至尽头,就能破虚入道,发动双极道轮,这个阶段是咒武的极限状态,如果没有天阶力量,驾驭不住,一旦使用,就等同玉石俱焚,要用来发出最后一击。 哪怕踏足天阶,登大能,证万古,也绝不能维持这状态超过五分钟,否则,过度强催的极限状态,无可负荷,直接就会导致自毁。 百族大战中,山陆陵凭着“金刚禅身”的极限状态,辅以手中神器,屡屡轰杀妖尊、魔尊,又靠着宝相金身的特殊性,险险捡回性命,却终食恶果,一度成为废人。 深知代价,温去病并不希望龙云儿有机会用上这个金刚身的“最高境界”,却想不到,那么快自己就先用上了双极轮的极限境界。 在自我的法界内,跨前数步,就有咫尺天涯的效果,利用时间差,妖族三尊的重击先到,全数击打在画出来的这个圆环里,圆环应声而破,三股大力势如破竹,持续压入,重击在温去病胸腹。 双极道轮.天下卸! 三股大力沛然涌入,将圆环硬生生撑爆,但温去病持续画着圆圈,一环连着一环,被三股大力持续撑爆,却也不断将这股大力卸去、收拢。 妖族三尊只觉得,全身发热,气血沸腾,力量不由自主地倾泻,更被对方拉着往前走,就这么看着他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三尊露出笑容,看着敌人的身后,一片漆黑之中,骤然破开,几道无声却绝对锐利的划痕,撕开空间,更直破向这个好看青年的背部。 ……龙宸的杀着! ……之前,霸天妖尊的后背,就是这么被狠狠破开,同样的杀技,依技重施,你又如何能抵挡了? 同样的情景,似乎又要旧事重演,但这一回,三尊却见温去病微微一笑,仿佛已知道身后的变化,还拖着他们,朝后头撞去。 天下卸! 魔屋法界,全面展动,演算、推衍,数以千万计的层层除错,导出最精准的结论,温去病成功将三尊合击之力,透过自己,卸往身后! 脆裂声响,似乎有什么金铁之物,被这股大力破碎,而粉碎之后,再难维持先前的无形状态,显化出来,不住掉落。 一个两米高的黑影,承受三尊一击,被硬生生从虚空中打出来,一面飞坠,一面掉落金铁碎屑,光看那个崩解之势,内天地完全毁灭,三尊已知那名杀手定然无幸。 ……除了特殊传承,寻常天阶,挨了同级数三名天阶联手一击,必死无疑。 ……他竟然就这么反杀龙宸的刺客? 妖族三尊心中都是一怯,却见温去病顶上不知何时,一份狼皮卷轴高悬,洒落宝光,并且正缓缓摊开。 ……他还有宝? ……虽然是狼皮,却不似妖族惯用的法宝,难道是…… 心头闪过一个可能,三尊眼中都露出骇然之色,但温去病却笑了起来,笑得令他们心中发寒,从头直凉到脚。 天狼魔卷轴.巨力之术.增幅! 天狼魔卷轴.不坏之术.增幅! 在双重增幅下,魔屋之中,陡然大放光明,那是能量的高度汇聚,而三尊则感到体内力量源源泄出,像是对面有什么磁源,正在疯狂吸扯,虽然他们竭力想要停止,却未能成功。 瞬息间,天地俱静,三尊都感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好像海啸将来,岸边潮水疯狂退走,没有一丝水音,万籁俱寂的宁静,静得令人发狂。 寰宇万咒武卷.双极轮.无极返! 温去病双掌运化,三名妖尊之力,加上他本身的力量,化无俦巨力,无坚不摧,如溃堤海啸,无可阻挡地滔滔涌去,摧枯拉朽,将什么也破坏干净。 三名妖尊首当其冲,正面承受了这一击,只听得连串碎裂声响,三尊无分种类,无分修为,都是从指骨开始,掌骨、腕骨、臂骨、肘、肩、胸、首,全身骨头碎得没一块完整,皮肉撕裂,鲜血激喷,每一处的伤损,都造成同等的内世界崩坏。 鸟族长于速度,肉身强度却非所长,挨了这一下,大鹏妖尊连哼也没哼一声,成了一滩烂泥,登时毙命。 古犀、血蛟妖尊的情况好一点,却也是筋断骨折,血肉糜烂,勉强撑着,古犀妖尊倒下,血蛟妖尊祭起遁光,要从这封闭空间中飞走,却无论怎么飞,都离不开魔屋。 身入天阶者的法界,唯一出路就是以法界抗衡法界,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小小空间,不异于无穷苍宇,如何逃得出去? “呼!” 温去病常常呼出一口气,打完收工,呼出的一口长气中,夹带淡淡血色,迅速化为乌有,回归正常,已是疗愈完毕。 三大妖尊的力量可不好借,无论是卸往后方,击杀刺客,或者是反激回去,都要以自身为载体,稍微承受不住,就会直接爆体,哪怕以天狼魔卷轴加持不坏之术,肉身强度增幅,也仍有些辛苦,受点小伤。 但战果绝对辉煌,够本了! 温去病回望身后,那名全无气息的刺客,已经散成满地金铁,竟无半分血肉,似是金属生命体。 “果然,是魔尊!” 温去病点点头,之前听武苍霓叙述,自己就隐约猜到,并作了准备,若非如此,事先从没想过会在妖界碰上魔尊,骤然相遇,不免要吃上大亏。 点点头,温去病随手一指,魔屋中机件组合,几个木偶魁儡被制造出来,脚踏滚轮,手拿扫帚,降下来将那魔尊的遗骸清扫蒐集,不遗漏,不浪费。 “……你……你……不是妖……” 回过头,温去病看见古犀妖尊倒躺着,不住试图撑起身体,可糜烂的骨肉却难以做到,身上裂痕越来越多,内世界高度崩坏,已是只剩一口气了。 “你不是妖……为何……为何能在妖界……不受影响……” 古犀妖尊不住呕血,用最后的气力,诉说满腔不甘,提出死也想知道的疑问,“你……明明主星破碎……为什么……一点伤也没有的……不可能……不可能,这……没道理……” “哦?你说这个吗?” 温去病竖起食指,一颗小小火球,在指上生出,迎风一晃,迅速变大,十倍、百倍、千倍……最终成为一颗不住燃放光与热,持续爆炸的炽烈星体,遍照寰宇,尽驱黑暗,连垂死的古犀妖尊,都感觉睁不开眼,想要躲避。 但这无比绚烂的光亮,却在下一刻消失,星体变化为一颗被炸毁大半,只余死寂的残星,跟着,又化为乌有,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古犀妖尊脑中迷惘,就只听见温去病淡淡道:“影视特效,嗯,我骗你们的。” 二十三章 青水归元 听到温去病的解释,古犀妖尊双眼瞪大,虽然听见了,却是无法置信,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证据,全都是骗人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造假? “是真的!”温去病斩钉截铁道:“我特别炼了药,吐血不伤身,还鲜艳灿烂,什么内世界的星辰,也全是我编织的特效,有些动用了珍稀耗材,特别是你们中的毒……啧!话不听完就死,这算反将我一军吗?” 温去病摇摇头,看着古犀妖尊已然失去生机,最后的眼神,像在诉说“这个世界太虚伪,我来世什么也不再相信”,就这么气绝身亡。 敲敲手指,清扫机械人靠近过来,挥动工具,将大鹏、古犀妖尊的尸骸打扫收拾,温去病腾身而起,降临到血蛟妖尊的身边。 血蛟妖尊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想逃,却始终未能遁出魔屋,看见温去病好整以暇地现身,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早已吓破了胆,颤抖着往后退去。 “你……你别过来……” “别急着跑啊,老兄,我有很多东西要和你们分享的,这一仗你别以为我赢得轻松,事前的准备不晓得多辛苦,偏偏还没有别人知道,起码给点机会,让我把话说完再死吧。” “不……不听……我什么都不听……你别过来……” “没事的,就几句话,听我说完,我舒坦了,你们也瞑目上路,彼此双赢,不是很好吗?” “你、你变态的!不要靠近我!” 血蛟妖尊成道之路上,杀戮无算,满手血腥,绝对是老魔头级的人物,现在却六神无主,吓得心胆俱裂,甚至语带哭音。 温去病抓抓头发,无奈道:“起码你听听我怎么调血浆的吧?这我真用了很多心思的,本来用的剧毒见血封喉,但未必能对付天阶,又容易被发现,刚好我最近得了一批帝王春的精油……” “帝、帝王春?” 血蛟妖尊双目圆睁,他当然晓得那是什么东西,能对天阶产生影响的药物,帝王春无疑就是其中之一,但怎会被用在…… “帝王春好啊,纯天然无添加,能迅速渗入血脉,又能长效挥发,增加亢奋情绪,我用它当核心,调制血浆,找到机会就乱喷乱吐,谁只要沾着溅着,就会中招……吸入血气也有效果,就是比较慢一点,但老兄你,真是铁铮铮的英雄好汉,妖中之妖,万妖之王!” 温去病神情肃穆地比了一个赞,“你居然那么用力地狂吸,还吸了那么多,唉,我根本没料到会遇到你这么霸王硬上弓的,早知道就调稀一点了……其实我主要是想对付那个魔界的,人家来无影去无踪嘛,不靠下毒,很难暗算到他,你老兄却抢了过去……不好意思,我其实很想知道,你是不是某方面功能不行,慧眼识良药,想好好补一补?是的话,我还……” “住口!” 悲愤交集,血蛟妖尊仰天怒啸,“这世界,再没有什么值得相信了!” 悲啸声中,血蛟妖尊体内失控力量压抑不住,全面炸开,温去病不慌不忙,五指张开,一面力场护盾挡在前头,滴血未沾身。 “啧,妖界这些天阶,一点起码的教养也没有,话不听完就炸,你赶投胎啊?” 温去病挥手撤去护盾,清扫机械人自动来到旁边,把血蛟妖尊的尸骸清扫干净。 妖魔四尊,一战了结,这记录已经超过碎星团时期,但更值得骄傲的,是自己毫发未伤,最强的底牌甚至未曾动用,远不是当初拚尽性命,手段用尽的狼狈可比。 最大的一个关键,倒不是自己身为人而非妖,是自己打一开始,就隐藏了所传承的大道。 如同大战时一样,自己伪造了形象,还反覆给人加深这种错误印象,直到四尊联手的那一刻,他们都对“霸天妖尊是力之大道”一事深信不疑,这就像……明明对着一个老千,却深信对方不会作弊一样要人命。 假若他们打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传承的是变动之道,甚至仅晓得自己不是力之大道,在交手时都会谨慎许多,至少不会那么冒进,因为,其他的法则传承,可不像力之大道那么直来直往、不避不让。 这套战术,从碎星团时期,就一直用到现在,还都是那么好用…… 『……你以为人家和你直来直往,人家却尽来阴的,结果你不是头破血流,就是尽掉坑里。』 『理解,所以我们都掉团长你的坑里了,到现在都还爬不出来。』 『是啊,我们知道团长你会来阴的,但没想到你除了阴的就没别的,结果一直就没能爬起来。』 『……淫贼、鲁蛇,你们两个日子过太舒坦了吗?其实我有一个任务,正想找两个人……』 『饶、饶命啊!团长,不如……我推荐阿山!他是我们当中唯一身上没伤的,正适合被你坑……不!适合执行任务。』 『等等,这不公平啊,我虽然身上没伤,但之前我养伤养了多久?比你们都长吧!』 当时的话语,今日还仿佛在耳边,回想起来,似莞尔,却有更多的苦味,但最深的印象,是那个人转过头来,打量自己片刻后,语重心长地道:“你别以为遇到我,就是世界的尽头了,我看你这张脸就知道,将来你定会碰到比我更坑,把你坑得更惨的人,而且,定是个女人!” 这话,当时自己是真不信,阿笔和老尚还在旁边起鬨,说什么“看武苍霓那样,只有阿山坑女人,哪有女人坑他啊”,到现在,自己是真不想信,不想被他说中,但……又不能不信。 只要想到司马冰心,就有种脚下完全空虚的坠落感,自己之所以搞到在这里一敌四,就算不能说是她的责任,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后头要继续不着痕迹地保护她,还不知道有多少坑人的在等着。 而她还不是最麻烦的,等到回归之后,帝都的那一个,才是真正会要命的。 ……团长,我还真没料到,你一早就替我掘好了最大的那个坑,在我人生尽头等着呢! 想到未来的麻烦,温去病不由苦笑,摇头一叹,随即整顿精神,抬起头来。 ……内部的障碍已清,该是出去帮手的时候了,就不晓得外头的战友们怎样了? ------------------------------------------------------------------------ 青水之滨,战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武苍霓、衍圣真君破天荒地联手起来,抵挡着古叶真君的攻击,却全然落在下风。 吞噬掉大量仙兵仙将精血的古叶真君,已经踏上魔道,更从原本的天阶一重,提升到二重,更逐步往三重逼近。 为了挽救仙界浩劫,衍圣真君拚上了老命,全然不管炼魔咒的影响,全力发动本命法器,宝镜放光,要定住古叶真君,虽然造成了严重烧伤的效果,却因为攻得太急,古叶真君伸手一指,同为本命法器的大道宝塔凌空镇落,将衍圣真君笼罩在内。 在被宝塔镇压的一瞬,武苍霓看到衍圣真君的宝镜破碎,布满裂痕,姑且不论被收入塔中后,状况如何,光是本命法器碎裂,就是非常严重的创伤。 衍圣真君的身影消失,最后的唇形,是告知武苍霓,『我会尽量拖住宝塔,解决他的任务,就交给道友了。』 被委以重托,武苍霓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倒不是自己不愿扛责任,只是眼下状况奇差,发作的毒力已经压不住,严重减损实力,哪来的本钱去解决古叶魔尊? “衍圣完了!霓苍,到你了!” 古叶癫狂嘶吼,变形的头颅益发恐怖,但除此之外,所有受到的伤害,都在炼魔咒的持续作用下,迅速修补、强化,看到丑恶的模样,武苍霓觉得好像看到当初的托尔斯基,同样疯狂,同样强大,同样……是种濒临极限的强与狂。 这种无节制的强行提升,绝非正途,哪怕力量提升得再强,短短时间内,由一重连续提升至三重天阶,能成功证道大能,又或者只是停留在三阶的可能性,百不足一,倒有九成九的机会,像吹过头的气球,直接炸掉。 ……天阶道途,哪是这么好上的? 理论上,自己不用再出手,只要等着他自爆就好,但这家伙异常能撑,炼魔咒的效果又好到出奇,武苍霓非常怀疑,在自己被干掉之前,到底能不能撑到那一刻? 蓦地,天地一震,似乎有什么无声的破碎之音,在所有人心头响起,身为天阶者的武苍霓,感应最是清楚,立即认出。 “那两位大能前辈,留在两境边界的空间加固印……碎了!这即是说……青水归元了!” 武苍霓定睛看去,随着空间正常化,回归应有原形的青水,怒浪排空,当中更有一缕奇光,在水中激增亮度,无俦霸气,将青水中其余的锐金煞气、万古怨念,全数压下,镇得没法抬头,更让数千里内所有生灵,呼吸困难,即使是天阶者都不例外。 施放中的炼魔咒,在霸气镇压下,竟然直接休止,无能运作,个中神异,武苍霓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出现了!” 古叶真君狂笑道:“筹谋万载,万古前霸皇的传承,终于重现世上!” 二十四章 缘来是你 来到五藏妖界,涉入青水之秘那么久,武苍霓对这人人图谋、个个想抢的青水之秘,到底是什么?还真是挺一头雾水。 真正的关键,还是太一开启连环任务的那句:“取得霸皇残留的兵器碎片』,从这语意来推,所谓的青水之秘,应该是这么个状况: 万古之前,有一个很牛的万古者,称号霸皇,这位霸皇有个妞很正,还有宝马与宝刀,后来不知怎么身亡了,兵器也被打碎,坠落诸天万界,其中一块落到五藏妖界,甚至……可能形成了五藏妖界。 这块碎片,曾在两万年前意外觉醒,被纵天女君镇压,更因为空间错隔,只能作祟,却不能现世,内中所藏……或许是霸皇的一生经验与传承,说不定还有万古者的部分修为也未可知。 总之,得了这块碎片,就等于得到霸皇的武学传承,说不定还有宝藏、神兵之类的……这些是自己的猜测,因为万古者……说不定是永恒者的传承,到底意味着什么,自己也无从得知,没法想像。 现在,这块碎片要出世了,古叶真君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如果让他把这碎片拿到手……大概也不可能直接跃升成万古者,顶多就是秘笈在手,仍需要持续锻炼,真不知他在兴奋什么? 不过,哪怕他只是空欢喜一场,自己也没理由让他成功,否则,假若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成功,这里恐怕再没人是他敌手了。 ……奇怪,这家伙的所作所为,等若背盟,青水中的兵器碎片,已经要现世,难道妖君黎鸢,就没有一点制裁背盟者的手段? 惊天涛响,武苍霓心绪一动,却见青水中掀起巨浪,化为巨龙,噬向岸上,浪中霸意滔天,隐约形成一道骑影,手直长戈,腰配宝刀,气镇寰宇,恍若天地之间无可阻挡。 这道骑影,跃空而来,其方向却是直指岸边的圣女,巨大的水龙,张开大口,疯狂噬向那一圈纯白世界。 虽然有落魂阵挡着,但无人主持的落魂幡,整体威力处在最低点上,武苍霓毫不怀疑这道巨浪能将脆弱的落魂阵一击而破。 做出相同判断的,还有古叶真君,他脸色大变,惊喝道:“传承自行择主?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却当着面前发生,古叶真君顾不得深究理论,怎么都不能让此事发生,手一指,祭出本命法器,仍未能消灭内部衍圣真君的大道宝塔,将人抛出,改落向那道水龙。 宝塔垂落豪光万道,仙气比全盛时期黯淡了不少,却仍具非凡威力,凌空镇向水龙。 承受宝塔镇压,水龙顶端的极霸骑影,悍然举戈相抗,本身虽无力量,却引动青水之力,打出一击。 两力对撞,大道宝塔发出凄惨的崩裂声,出现裂痕无数,更还有火焰从裂痕里喷出,古叶真君见状,凌空一口鲜血喷出,洒在宝塔上,所有裂痕一下聚合,化为乌有,又恢复完整形象。 但谁也明白,这不过是用精血强行撑起,内部实已损坏严重,只要再承受一点冲击,就会整个粉碎,而本命法器遭受重创,古叶真君的状况也非常不妙,气息一阵强弱不定,险些当场走火。 两股力量对撞,水龙崩散,那道骑影归化为水,不再显现,但两力对撞的直接结果,落魂阵承受巨力,不堪负荷,当中的落魂幡一下折断,滔滔大水,吞噬掉所经处的一切,直涌向圣女。 武苍霓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面飞身下去抢救,一面大声喊出,“冰心!快闪啊!” ------------------------------------------------------------------------- 处在落魂阵影响范围,阵内的所有妖、仙,都受落魂光羽袭击,神魂散离,朦朦胧胧、迷迷糊糊,这都是因为落魂阵无人主持,否则,散离的神魂会被拘出,或是消灭,没有这么好收场。 司马冰心也在影响范围内,却是受影响最小的一个,维持着一丝神识清醒,只是眼模糊、耳朦胧,唯一感受到的,就是自己身上的这片血光,与前面的那支长旛,似在相互呼应,有着莫名的联系。 身上笼罩的血光,不知为何,越来越暖,像是一双可靠的膀臂,将自己轻轻搂住,强大却温柔,更有种久违的怀念,让自己的情绪一直激昂波动,没办法冷静。 ……为什么,会这么想哭呢? ……是伤心吗? ……但为何又有种很幸福,很开心的感觉,总让嘴角不自禁地微扬呢? ……这种想要哭又想笑的错乱感觉,到底是什么?唉,自己都快要疯了! 四面八方都是白光笼罩,所有物体的形影模糊一片,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倒是在一片模糊中,前头那支长旛下,好像出现了一个身影,只是道背影,似乎是个青年男子,白衣飘飘,一身仙气,仿佛临风玉树。 看不见脸,却可以看出,那个青年正豁尽全力,抵挡着外界不住拍击来的大浪,从他的动作,自己可以感到,他已经支撑得非常勉强,甚至超过了应有负荷,正在豁命而为。 ……为什么,他要做到这种地步? 而自己竟然模糊感觉到,这已不是第一次,过去曾有过许多类似情况,他也都是这么勉强自身,血淋淋地一直硬撑着。 模糊而残缺的画面,在脑中飞快闪过,像是看到了什么,却全然无法捕捉,自己好像看到,同样是这个背影,同样是青水之滨,他全身浴血,挥动手中的长剑,斩破帝冠,将对面一个气宇轩昂的帝皇斩杀。 “……你……竟然真的叛……” 帝皇颤抖着声音,满眼不愿置信,额顶却露出血痕,整个形体碎裂为千百血块,崩落殒命。 而后,早已伤痕累累的他,喘着气,以剑拄地,撑着身体,慢慢回转过头,露出勉强挤出的笑容,一步步走过来。 背着身后的强光,他的面容仍然模糊,只看得见嘴角那抹微笑,但恍惚中,又好像与另一个身影重叠,另一个……与他全然不同,执戈佩刀,霸气凛然,仿佛每一步踏出,都能震动天地的身影。 ……这两个身影,没有一点相像,气质更完全不同,怎么会重叠在一起的? 司马冰心神思惘然,就看那伤痕累累的身影,摇摇晃晃,来到面前,而自己不知何时,全身白衣,随风飘动,周围是一片厮杀中的战场,无数仙神妖魔,交相乱战,尸横遍野,不知多少仙神授首,妖魔殒命。 ……这里,是什么地方?战场吗?可为什么会有神族和魔族的? 不及细思,他握着自己的手,用虚弱、干枯的声音,说出吃力的句子。 “此生……荒唐,琼华……我……必不负你!” 短短的一句话,唤醒了沉睡的记忆,更热起了整个心头,但话声在脑中回响,却好像生出了回音,仿佛曾在某个地方,某个时空,有人对自己说过同样的一句话,此刻跨越万古,穿过时光长河,传响而来。 刹那间,脑中浑浑噩噩一片,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晓得对自己说这话的人是谁,更不知此时此地,究竟是何时、何地? 涛声扬起,混乱的意识有了一个方向,略为一醒,抬头一看,只见那支一直苦苦支撑的长旛,在大浪冲击下,终于从中折断,长旛底下的那道身影,也慢慢消失。 在身形渐隐的瞬间,他嘴角一直挂着的那抹微笑,也有了改变,像是伤心,像是遗憾、不甘,又有更多的祝福与期盼…… ……今后,我不在了,妳也要好好的! 那么复杂的情绪,就在瞬息中传达出来,怪异的是,自己竟然全都读得懂,一直昏昏沉沉的意识,忽然涌起了强烈的惊惶,想要把这些讯息留下,想把那道身影留住,不知所以地叫喊出来。 “东凰!别走,别留下我……” 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叫喊出来,但声音一下就被涛声盖过,失控的怒涛,遮天盖地,拍击过来,眼前整片天地,瞬息崩塌,世界在这刹那化为乌有。 巨大的撞击力量,像要把自己拍到世界尽头去,漆黑之中,无依、无靠、无所有,但幸好,在大浪及身时,那双手臂又回来了,将自己搂住。 比早先更有力、更有血有肉,刚强而温柔的拥抱,把自己护在里头,任惊涛狂浪一再拍撞,也不摇不晃,仿佛只要在这双臂弯内,就没有任何危险,即使整个世界崩塌,也伤害不到自己。 司马冰心甚至是本能地抓紧这双手臂,身体向那个宽厚的胸膛拼命挤过去,寻求多一分安全感,全然顾不到这样是否羞耻或软弱。 直到,不晓得多少时间过去,涛声一点一点消失,天地重光,一点一点的光亮,司马冰心才渐渐清醒,神魂甫定,发现那双手臂不是幻影,连同那个胸膛,都是真实存在,正稳如山岳地护住自己。 从虚幻回到现实,司马冰心一时愣然,看着这双粗硕如石柱的膀臂,目光慢慢上移,想看看这个从幻象中来到现实的手臂主人,是什么人? “啊!” 司马冰心惊呼出声,看着对方咧开嘴,露出白牙,粗勇豪迈地一笑。 霸天妖尊! 二十五章 鹿死谁手? 温去病着实庆幸,这波巨浪来势甚凶,摆明是有所指向,冲着司马冰心过来,自己回来得恰是及时,再晚半步,让这丫头给大水吞掉,会是什么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巨浪拍来,遭殃的自然不只冰心一个,其他人的下场恐怕更惨,自然是得救的,自己也还有一点救人余裕,便果断出手了,只不过,待遇有差,其他人就不可能是冰心这样的高规格保护。 紫苏与一众妖王,自己发动毁天霹雳,一拳化数十,直接都给轰飞出去,远一点的,好像直接飞越青水,摔到对岸去了,筋断骨折,要养些许时日难免,但怎么都好过当场毙命,反正妖族体质好,应该挺得住的。 再看看司马冰心,一脸呆掉的样子,大概是小孩子受到惊吓,惊魂难定,这些也不打紧,只要恢复清醒,以她的实力,足够有自保之力…… “霸、霸天,你……” “圣女,俺回来了,妳怎么结巴了?”温去病笑道:“兵凶战危,圣女妳小心些,俺去了。” 说完,温去病身形消失,直接出现在半空中,来到武苍霓身旁,刚才武苍霓高速冲向地面,却因为看到自己出现,半空煞停,现在近距离一看,不由皱眉。 “怎么伤成这样?”温去病皱眉道:“我留给妳的药和道具,都没用吗?” 武苍霓笑意略苦,却仍掩不住看见队长平安归来的兴奋,“运气不好,用的机会有些不对,希望没误了大事。” “……把妳伤成这样的那个,才真是要有好大件事。” 微带戏谑的话语,带着一股绝不与对方善罢甘休的霸气,武苍霓听在耳里,微微一怔。 ……这无疑就是自家队长,表露出的霸气,一如当年,就是这份一往无前的豪迈,让当初的自己为之倾心。 ……可是,又有些地方不一样,以前,纵然大家生死同路,但哪怕是最危险的关头,他也自持甚严,那条线在彼此间划得清清楚楚,谁也不许越界。 ……如果是以前的他,绝不会说这种话,好像……把公与私的屏障打破,完全当自己是他的人一样说话。 ……到底是和以前不同了啊! 武苍霓心弦撩动,看温去病仰抬起头,目光望向更上头的古叶真君。 本命法器遭重创,古叶真君的状况绝对不妙,又出现霸天妖尊这个生力军,足以令他全神贯注去对付,但他的神智,完全都放在青水中那道闪烁的光芒,如痴如醉。 “霸.皇!” 古叶真君放声一下狂啸,声震天地。 “你出身神族,斩去天生威能神体,修仙入道,最终却叛离仙界,这是你不甘被体制束缚,力争上游,自求我道的决心!区区妖女,怎配得到你的传承?唯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传人!唯有我,才能重现你的无敌霸道,威震六界!” 连声吼啸,古叶真君长发扬起,如同疯魔,一掌向青水中的光亮处打去,“出来吧!普天之下,舍我其谁?” 全力一轰,青水炸开,那一点闪闪发亮的事物,直冲九霄,飞至高处,古叶真君大喜,飞身要去抢夺,却陡然一声怒哼响起。 只是怒哼,传在耳里,却令天阶者也为之一震,眼前微微发黑,更不知有多少普通妖族直接喷血,晕死过去。 武苍霓色变道:“大能?” 温去病摇头道:“接近,但应该不是。” 怒哼震天地,一股气势更从镇界神珍铁上传出,血红光芒中,透着尊贵的紫气,交织组出模糊身影,高大威武,多色彩袍,赫然便是五藏妖君黎鸢。 “古叶小儿,你不行!” 妖君怒吼,狂风席卷,颳满空间内的每一处,内中含带威煞,温去病、武苍霓都感到不适,需得运功相抗,然而,也仅是如此。 古叶真君大笑道:“黎鸢,你这傻鸟,若真身在此,还有几分资格说话,现在想唬人,滚一边去吧!” 大笑中,古叶真君伸手一指,大道宝塔垂落千百仙光,洒在镇界神柱之上,地面法阵闪现异芒,延伸出荆棘般的闪光,蔓延而上,一下就将镇界神柱层层包裹,封住内中传出的气息,妖君身影也随之消失。 武苍霓恍然道:“这法阵是他与妖君的私下合作,看来早就预留了后门,等在这时候坑妖君一把。” “想得不错。”温去病点点头,道:“但还不够。” “不够?”武苍霓思索两秒,已知其因,“妖君正亲身赶来?” 温去病淡然道:“刚刚的传影,威煞虽然惊人,却不稳定,真身应该正往这里赶,以三重天阶的速度,不会太久,就算一时没到,也有其他手段。” 简短几句交谈,温去病、武苍霓都没有动作,似乎对青水之秘全无觊觎,这反应就连他们自己都略感奇怪,但……确实没有出手争夺的念头。 古叶真君封禁镇界神柱后,主要提防都放在两名妖尊身上,见他们全无动作,诧异之余,更是狂喜,飞空拔高,往那一点闪耀明光抢去。 “是我的了!” 伸出手,古叶真君一路高冲,眼看就要碰触到那道明星,陡然间风云变,天光隐没,一只巨爪,从天而现,穿破云霄,凌空挥向古叶真君。 妖君的长声大笑,震动整个空间,“黄口小儿,你道本君真看不出你那小技?本君只是让你分心出手,争取时间,你滚一边去吧!” 巨爪挥动,三重天阶的一击,威力何止万钧?古叶真君身上飙血,吼啸着被击飞出去,巨爪顾不得追击补刀,直接反爪虚扣,一道无形气罩,笼罩住天顶那颗闪亮明星,连同所在空间一起封冻,阻止两名妖尊抢夺。 温去病、武苍霓仍然不动,但后者却开口,朗声道:“黎鸢,你区区一个下族君王,私夺万古之秘,妄据己有,我九凤部绝不会坐视,你后头等着吧!” 在这节骨眼上,开这个口,等同是猛拉仇恨,但不开口更怪,容易启人疑窦,横竖重宝当前,黎鸢妖君总不至于扔下重宝不管,先来灭两名上尊的口,就嚷嚷无妨了。 果然,这句话喊出去,妖君黎鸢充耳不闻,横过整个空中的那只鸟爪,缓慢转了半圈,那道被封冻起来的明星,连同所在的半米空间,直接被剜出来,就这么被拖着移动。 武苍霓讶异道:“能将空间之道应用至此,果真已沾着大能的边了。” 温去病皱眉数秒,忽然冒出一句,“不妥,他为何用这种方式取宝?” “呃!”武苍霓猛地一震,道:“不错,各方觊觎,黎鸢为何不立刻取宝后离去?却用这种破绽很多的取宝法?他……总不会是想故意露破绽,诱我们夺宝,然后宰我们吧?” “有这可能。”温去病沉声道:“但也有可能那东西有问题,不能直接触碰。” 说着,温去病一臂平举,圣德之光凝聚,一件巨物在手臂上凝聚成型。 看到这件大杀器被亮出来,武苍霓吓了一跳,惊愕道:“你……你是打算要对……” “哼哼!我对青水里遮遮掩掩的东西没兴趣。”温去病哂道:“但我没兴趣拿的东西,不代表我就要看别人高高兴兴入手吧?” “好、好阴暗的心理啊!” “……倒也是,刚才还有个妖尊哭着骂我变态!” “……你背着我玩消失的时候,到底去做什么了啊?” 武苍霓的嘀咕,温去病只是一笑,“也没什么,就被人打了个伏击,有妖有魔,大家作了一场……我把四个都宰了。” “宰了四个?”武苍霓一下意会过来,目光圆瞪,“天阶?你一战击毙四名天阶?” 回答这一声惊呼的,温去病的反应非常直接,高抬起那一尊圣德之炮,猛力开轰。 仍是那么惊天动地的声与光,整个空间为之一摇,早已有备的武苍霓侧身躲开,开出这炮的温去病,直接被后座力甩飞,消失在天的尽头。 而轰出去的强光,交织为龙影,化为九龙,光焰强得令人无法正视,瞬间划破天空,同时轰击在半空中的那只巨爪上。 温去病刚发动圣德之炮时,黎鸢就已经看到,但正在收宝的紧要关头,不能放手,涉及空间法则也快不起来,只能硬挡,也凝运起全副力量,如临大敌去准备。 哪想到,这一炮的威猛,远远超乎想像,九龙连环轰在爪上,四根爪子被硬生生炸断,跟着,连爪臂也开始断开、碎裂。 妖君的惨痛嚎叫,响彻千里,再也顾不上取宝,剩下的手臂直接收了回去,被冻结的空间也直接解除,那颗闪亮亮的明星,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不用去抢,伸手就能取得,武苍霓确实意动,但想到黎鸢取宝时得小心翼翼,这东西显然不是安全无害,武苍霓登时打消主意,静静看着明星落下,即将坠回青水。 蓦地,一道人影破水而出,赫然是先前被击飞的古叶真君,他负伤回归后,就潜伏水中,逮着机会,一下跃起,抢在任何人干涉之前,猛地将明星掌握在手中,响亮的大笑,传遍四方。 二十六章 弄错了的传承 明星在掌中闪耀,古叶真君将青水之秘抢夺入手,完成了宿愿。他所受伤势委实不轻,本命法器重创,又挨了妖君黎鸢一击,若不是经炼魔咒强化法身,此刻早已毙命。 但无论怎样伤损,在这场争夺战中,他终究得偿所望,成了大赢家,在抓住青水之秘的一瞬,他面上满是狂喜,却仍不忘侧目向底下瞥一眼。 妖君黎鸢意外受创,不能插手;伤他的霸天妖尊又莫名离场;衍圣真君气息奄奄,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全场唯一能威胁到自己,并且有能力与自己争夺的,就只剩下那位战力超强的霓苍翼君。 幸好,那只傻妖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站在原处不动,竟然没有半分出手抢夺的意思,对这万古重宝视而不见,简直愚不可及。 将来,这头傻鸟必会后悔今日的选择……不过,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很怪,是那么的好整以暇,似乎还带点揶揄,冷静得……令人心里发寒…… 一瞬间的迟疑,古叶真君仍果决紧握手掌,不管怎么说,青水之秘已经落入掌中,这一刻,整个世界的命运就在自己手里,只要将神识透入,读取内中的讯息,得到真意传承,就再没有人能从自己身上夺走……大能不能,万古存在也不可以! 说干就干,人在半空,古叶真君敞开神识,周围星宇浮沉,法界展开,不设防的神识,侵入明星之内,读取所藏的真意。 然后,也在同一刻,古叶真君脸色大变,前一秒还仿佛掌握世界的得意,刹那间成了惊恐骇然,失声狂叫。 “不!怎会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我、我上当了!” 叫声中满是惨烈、恐惧之意,远远传出去,武苍霓尽数听在耳里,暗叹在心,这家伙果然倒楣了,万古者遗下的传承,哪是这么随随便便能沾惹的?自己和队长信任直觉,果然没有做错。 ……但不知,到底问题在哪里? “不该是妳的……怎、怎么会是妳?” ……咦? 武苍霓惊愕抬头,恰好看到半空中的星宇虚象连串爆炸,整个星河崩毁,古叶真君的法身,从手掌处浮凸出无数血筋,向他身躯蔓延,要与他的法身融合,而他……明显承接不住。 经过炼魔咒强化的法身,已非同级天阶可比,却仍然承接不住这股力量,法身像吹气球一样迅速肿起,前后没有几下,古叶真君已经鼓胀如球,表面全是血筋蠕动,甚至看不出轮廓。 “我不甘心……我……我不……啊啊啊~~~” 一声炸响,来自镇界神柱上的大道宝塔,本就已受损严重的宝塔,因为兵主的命危,牵引之下,再难支撑,先是出现一道由顶上直延伸至底部的大裂痕,高温红焰自内喷出,跟着,炸成漫天碎片,滚滚热浪狂袭八方。 本命法器的毁灭,自然也同步影响兵主,但已经问题不大,因为古叶真君同样也在一声惨叫中,爆炸开来,野心雄图,梦幻泡影。 “……还真是随便沾染就会没命的危险东西……” 武苍霓轻叹一声,未敢放松,目光在天上搜寻,青水之秘被古叶真君吸收,现在他整个炸碎,那东西是随之湮灭?还是…… 漫天血肉碎块,胡乱坠落,没看到什么特别,但在武苍霓搜索之下,赫然发现有一团比较大的碎肉,散发着玄奥气息,与众不同。 这气息……并非之前那醒目至极的霸气,而是一股妖气,高渺玄妙,几不可查,武苍霓微微一怔,随即恍然。 ……霸气只是伪装,误导旁人错信,此刻退去伪装,才是青水之秘的真实。 ……但,为何要这样伪装?又怎能伪装得如此相像?那股霸气,狂天傲地,世上无双,绝不是旁人想学,就能轻易模仿来的! “不好!” 看见那块碎肉的去向,赫然朝向地上某处,在那个范围内,还站着的就一个圣女琼华,也就是冰心! ……难道,是想凭依? 只要想到古叶真君的下场,武苍霓就不敢想像,司马冰心与这东西接触后,会出现什么结果? “休想!” 武苍霓着急出掌,连出数击,但那块碎肉赫然不受掌力影响,持续坠往地面,而地上的司马冰心骤生警觉,抬头仰望,却只见满空血雨碎肉洒落,看不见有什么危险。 基于安全,司马冰心打出护罩,将自己完全屏护起来,阻绝一切秽物及身,以策万全,但武苍霓却晓得,这道屏障不会有效果,那个异物连古叶真君都能吞噬,又岂是区区一道地阶层次的屏障能阻? 武苍霓心中焦急,理智却不乱,只是这东西远攻击无用,又不是可以沾身触碰之物,要如何阻截,委实不易,若是用物格打,起码也要神兵级的同等事物。 忽然,劲风声响,一道红影破空而至,还有温去病的一声高喝,“猴头,看妳的了。” 来势好快,超过了朱雨本身的极速,显然是被霸天妖尊抛掷过来,还被灌注了力量在内,红影在半空中一晃,化身成为十米暴猿,却没有衍化五形,只是将力量加倍充实血肉,扩增力道。 巨猿咆吼长啸,没有落向圣女,却是跃往镇界神柱,还未落地,双臂抱住镇界神柱,仰天而吼。 镇界之柱原是神珍异铁,为纵天女君所遗,经法阵淬炼后,染上血气,更吸收纵天女君、仙界大能的力量,已非凡响,朱雨倾力环抱,竟是拔之不起,半步天阶的全力施为,如蚍蜉撼树,半点起不到作用。 朱雨顾不上品尝挫折,脑里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圣女身处危机,如果自己不成功,圣女就危险了,所以不顾一切,拼命发劲。 力量不住催逼增强,粗硕若岩盘的双臂,一根根青筋虬起,如盘根老树,神柱仍是文风不动,劲道持续催发,血脉也为之崩裂,鲜血洒在石上,染红了镇界神柱。 沾着鲜血,镇界神柱豪光喷发,冲上云霄,与大地的相连,终于出现了松动,朱雨抱着神柱,大喊一声。 “起!” 巨力发劲,镇界神柱被拔出,成了巨猿手中的一根巨棒,形态也开始变动,朱雨甚至没等这变动稳定下来,就抡起巨棒,挥砸出去。 仿佛知道要打击的目标非同一般,巨棒的形态变化剧烈,最后分别在两端浮现海波纹路,中间则是浮凸起龙脉山形,以山镇海,稳定天地,气势恢弘。 “砰!” 棒击挥出,天地骤静,满空洒落下来的血肉,都被这一棒扫到,或是直接碎裂,或是打出九霄云外,而其中直直朝着司马冰心落去的那一块,首当其冲,直接碎裂开来,露出了内里的事物。 武苍霓定睛凝视,赫然发现那是半截荆钗,虽然也能用来做武器,但非金非铁,和基本概念上的武器碎片并不同。 ……这就是青水之秘? ……万古以前,霸皇用这个束发? 推论显然在哪里出错了,而这半截荆钗,似乎再也抵受不住时光冲刷,开始碎裂,在碎裂的过程中,一个非常美丽的白衣女子,背有双翼,身影浮现。 由于时光冲刷太过剧烈,消耗过大,她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气息、气势传出,武苍霓就只看到,她神情异常复杂地看了这方天地一眼,似有无穷遗憾,但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随着淡没的身影,消失于天地间。 武苍霓虽然不认得,却可以想像得到,这位不是霸皇,应当是万古之前,那位霸皇的伴侣,从背后的羽翼看来,这一位该是出身妖族了? ……青水之秘,仙界、妖界争夺两万年,仙界那边似乎一直都以为,是霸皇的传承,毕竟河水中出现的异象,那滔天霸气,还有那无双骑影,都与霸皇相关,哪想到盲目追逐两万年,最后揭晓,竟然不是霸皇的传承! ……但这件事不是没人知道的,至少,纵天女君就知道,她首次遭逢青水骚动时的异象,已证明传承与霸皇无关,而是那名白衣女子所留。 ……从黎鸢小心翼翼取宝的态度看来,这整件事,妖君一脉也是知道的,只是严守秘密,故意不说,引仙界入坑而已。 ……不过,这里头还有挺多事没有合理解释…… 武苍霓正自思索,忽然把头一抬,感应到异常的能量汇聚,才刚仰头向天,只见天愁地惨,乌云聚会,一道水桶粗的雷电,轰隆震天,怒劈而下。 “天、天劫?” 最初的几秒,武苍霓还以为是战场上血怨之气太重,引发天地感应,一场雷霆暴雨,洗涤戾气,但看到劫雷落下,才知道不对,再怎么说,自己不可能连劫雷都认错。 雷电落下的方向,一头赤色暴猿狂嚎咆哮,挥动手中山海棒,飞跃而起,半空中迎向怒雷,刹时间,金光窜闪,横过天空。 武苍霓旁观着这一幕,欲助无从,只是叹道:“该来的,躲不掉,也该是时候了。” ……这种事情,外人没有得帮,只能靠小猴子自己了……难怪,他一直离远远的没靠过来,是早就料到了吧…… 二十七章 战事终了 一番喧闹,战争结束,青水的源头,问题解决,卡住的两个世界也宣告分离,长达两万年之久的妖仙之战,也画上休止符了。 战争结束,胜利的一方大开庆功宴,似乎是最理所当然的想像,但实际上,在那之前,收拾善后才是最累人的工作。 不光是己方的伤亡要收拾,该埋的埋起来,该治疗的送去治疗,还有战败的敌方也要一起处理。 妖族没有什么养俘虏的习惯,过往交战,如果有仙人被擒,通常都是拷问情报之后,直接杀了或吃了,这回大获全胜,擒获仙人近千,倒是一个大问题。 古叶真君的那一手,非常狠辣,这回还是因为炼魔咒完结得早,否则术力持续下去,仙兵仙将死绝,就没有俘虏的问题了。 别的俘虏倒也还罢了,里头还有一个衍圣真君,这才是难以搞定的,他虽然伤重,却不是没有抵抗之力,如若奋死一拚,又要闹上一番。 妖族自然有恃无恐,他们是战胜的一方,不但有两名上界妖尊坐镇,更还有一名新晋天阶,赤武军的“大力天王”朱雨,在战争的最后,度过天劫考验,成为五藏妖界的新晋天阶,也是近万年里,最年轻晋升的天阶者。 能够成功证道,着实是无上殊荣,但也险得可以,朱雨原本就经历激战,身上多数受伤,元气也消耗不小,却迎来天劫,如果不是最近实力大增,开悟始祖血脉,根本就没有可能撑得过去。 但怎样也好,朱雨福缘深厚,硬是闯过这一关,破开重重劫雷,证道天阶,真正成为觉醒的六耳猕猴。 而且,度劫这种事,素来是一分凶险,就有一分收获,挑战的测验难度越高,度过之后的起点就越高,实力也越强悍,朱雨在近乎气空力尽的状态下,强度天劫而功成,后头在一重天阶里头,肯定是硬脚色,并且不用多久,就能挑战天阶二重。 这比打了一个大胜仗,更让妖族欢欣鼓舞,如此一来,有朱雨,有两名上尊,再加上可能已证大能的夺颜,代表草根庶民的赤武军,不但有四名天阶,甚至可以和妖君黎鸢分庭抗礼。 如果不是因为圣女本人修为未足,没上天阶,她甚至有望争夺妖君之位了! 相较之下,那些仙兵仙将,残存末路,简直不值一提,随手扫掉就可以了,根本没谁把这当回事。 ……偏偏,对两位上族妖尊,这就是头等大事。 武苍霓几乎是立刻拍板,决定要保下这批仙界住民,自己是人族,仙界修士也都是人族,没道理同族相残。 “队长,你怎么说?” “……我倒是比较无所谓。”温去病耸肩道:“都是人族又如何?我在主世界的时候,大部分时候要追着我砍,还砍得最重的,也是人族,如果大家要算帐,我第一个该杀的就是人族,为什么要特别对人族留手?我圣母病喔?” 武苍霓被回得够呛,正想要开口,温去病挥手道:“不过,我们不过是个佣兵,和妖族也早晚会翻脸,没必要为了他们,和仙界结梁子,咱们可不能一直给人当枪使。” 也正是这缘故,自己对青水之秘、霸皇传承的兴趣一直不高。 虽然整件事看起来,就是妖君黎鸢、古叶真君联合起来,欺天瞒地,图谋青水之秘,顶多往上再扯入纵天女君、前任仙帝,但自始至终,只有黎鸢、古叶出手争夺,其余的界外力量,都被瞒过。 ……瞒得过才有鬼! 自己的出现在此,干掉夺颜,并非偶然,甚至连冰心那个丫头,看似被圣女琼华召唤而来,但诸天万界,芸芸众生,琼华明明是向高位的神明祈愿,又怎会穿越万界,把一个不相干的人族少女给召唤来? 无巧不成书,但事反寻常即有妖,当真有这样的巧法? 恐怕,刚刚那一场激烈厮杀,各方势力抢夺,从头到尾都在那些幕后黑手的注视下发生,说得难听点,看起来像是天宽地阔的世界战场,其实压根没离开过人家的手掌心。 身为局中人,自己倒不介意配合行动,各取所需,你利用我做事,我也要收取报酬,但什么都照人家希望的来,成为扯线魁儡,还沾惹不必要的恩仇,那就没意思了。 “……我对仙界有兴趣,他们的技术我用得着,没必要把关系搞得太僵,帮他们一把,做点人情。” 温去病道:“妖界这边,我也不欠他们,刚杀了他们三个妖尊,还回一个,帮他们栽培后进,大家不亏不欠。” 武苍霓沉吟道:“有道理,是该做善后的准备了,你刚刚说的那件事,也很蹊跷,妖君派了人去调查我们?”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忽然跑来两名上尊,黎鸢身为妖君,有管道往上界查询,也必定会向上界查询,这都是想得到的,己方也早有准备,如果后头遭到质询,那不论是巧言混过,或是强行突围,都已经预备好了,随机应变。 但怎都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状况,据那几名妖尊战斗中所言,黎鸢已经往上界查过,得到的讯息是:青木部、九凤部确实有这么两名妖尊,外出游历,不知所踪。 这才是不该出现的状况,而合理解释就两个:一是事情真有如此凑巧,确实有这两名妖尊,也确实外出了,还巧到形貌都差不多;二是……有人在帮忙打掩护,手段通天,甚至直接在妖界制造假讯息,让黎鸢信以为真。 理智上,后者的可能性无疑高得多,不过,碎星团是打妖魔起家,和妖族、魔族都是有仇而没交情,是哪里跑出来的大人物,居然还替自己两人打掩护? 只是这一点,就让人想想都感到不安,武苍霓口唇微动,但想到若因此就催说要早走,未免失了气概,便道:“那我们去找冰心,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那批仙兵遭难,她是圣女,在妖族一言九鼎,有她出面,妖族不会反对。” 温去病点了点头,没多开口,只是道:“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和这所谓的幕后黑手见个面。” 武苍霓皱眉道:“为何?那可是妖族!” 温去病道:“但我们不可能永远不接触妖魔,诸天神魔即将入侵,到时候,难道只凭我们去挡吗?这次,没有那个人在了,我们拿什么去扛?” “队长!”武苍霓惊喜出声。 一直以来,温去病对神魔回归后的未来,迟迟没有表态,面对韦士笔主张“碎星团应置身事外,让那些人自己去和妖魔拚个死活”,尚盖勇表面无所谓,实则倾向这个提案,温去病则对此沉默打混,让人弄不清楚他想干什么。 武苍霓富军政之才,对抵御诸天神魔,都有自己的想法,但碰上这么一个局势,她也有力难施,正为此懊恼。如今,温去病终于表态,虽然只是简单一句话,可听在武苍霓耳里,比什么捷报都悦耳。 温去病道:“别寄望太多,我只是单纯在想,战争是最后手段,在开启战争这选项之前,或许可以用政治、外交手段,化解问题,避免开打……这条路,就算我不做,也会有别人做,嘿,就怕给别人抢先做完,没我们的路走了。” 人族之中,从来就不乏吃里扒外,卖族求荣的人物,当诸天神魔回归,这样的人必会再次活跃,如果不在那之前,探索平等结交的可能,后头就只剩下这些“人奸”恣意挥洒的舞台了。 “……而且……”温去病远远望向妖宫方位,“终于到这时候了。” 听见这话、这语气,武苍霓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早知道会有这一关的,走过去就是了。” 接下夺颜的请托时,就已经清楚状况,先要帮赤武军打赢胜仗,然后,再护着赤武军凯旋,面对毫不意外的兔死狗烹结局,护着他们过关。 ……这和碎星团,或者说历史上任何一支强大军队的命运没两样,虽然青水之战,没有妖都之战那么壮烈,但摆在眼前的未来,是相差无几的。 ……亦是基于这方面的考量,温去病才在战场上,提前与妖君黎鸢破脸,对方是半步大能,天阶三重里的厉害人物,如果不提前将他创伤,后面到他地头上动手,不是找死? “……这条路,我们没有走通。”温去病道:“但这一次,我们会走过去,一定会的。” 事情一件一件完成,而司马冰心的反应,比温去病二人料得更快,似乎因为怕被两名妖尊阻止,司马冰心率先宣布,要与这批仙兵仙将和解,以德报怨,不念战争旧恶。 妖族各部,对圣女的这道命令困惑不解,这不是妖族历来的传统,但无奈圣女大放仁爱光明,独排众议,背后更有多名天阶者支持,各部妖族虽然猛犯嘀咕,却谁也不能说什么。 于是,另一个问题又摆在眼前,这些断绝归路的仙兵仙将,回不了家,又要何去何从呢? 二十八章 心乱如麻 独处大帐内,司马冰心觉得很苦恼,在早先的战斗中,发生太多的事,让自己非常错乱。 首先,自己苦心整合的力气没有白花,融合琼华一生所学与自己所知,创出来的武技,杀伤力更在预期之上,让自己纵横沙场,大显身手,可喜可贺,将来回到主世界,定能稳坐半步天阶,和司徒小书旗鼓相当……呸呸呸,该是稳能赢她,怎么还能平分秋色?司马冰心,妳太没志气了。 除了自我的提升,值得肯定,其他的问题就让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场战争中发生太多事,自己原本是藉机潜伏妖族,学习探查,兼大搞破坏的,如果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暗扯后腿,帮助仙军,让妖军大败,然后自己设法保住赤武军便是,如此,才不枉身而为“人”。 但一上战场,自己就打得忘乎所以,最后居然率领妖军,打了一个大胜仗,反过来将仙军杀了个片甲不留。这样已经很做过头了,更糟糕的是,战后看到死伤遍地的妖族尸骸,自己的感觉……非常不好。 他们当中,有不少都和自己说过话,自己看他们笑过、慷慨激昂过,尤其是那些妖王,信守了忠诚的承诺,跟着自己冲阵,用法身挡在前头捍卫,自己就看着他们在眼前血肉横飞,壮烈身亡。 妖族都是敌人,他们每死掉一个,对人族都是保障,自己这一战葬送那么多的妖王,心里本该乐开了花,却又为何……会那么失落?甚至……心酸?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心理?同情敌人,在不该心软的地方心软,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犯错误,成为人族叛徒? 只要想到这一点,自己就觉得非常苦恼。 还有在战斗中看到的那些景象,似乎是属于琼华的记忆,牵动着她的心情,自己一直想要宁定静心,不为所扰,却怎么都静不下来,心绪剧烈起伏,胸中尽是缠绕一些莫名却强烈的情感,并且总浮现某个身影。 最开始,那是个颇为俊雅,中等身材,身具不凡气质的男子背影,简简单单在前头一站,却仿佛千军万马冲来,天崩塌、地陷落,他都有办法应付,身上的气质,不是那种万夫莫敌的豪壮,而是说不出的从容悠闲,这种闲适意态,让人觉得很舒服,很值得信赖。 然后,那道身影一下转过来,却忽然变得魁梧,宽厚的肩膀,仿佛能撑住塌下的天;坚实的胸膛,曾在暴浪狂涛中给自己安心;粗硕的手臂,搂着自己闯过危难:咧嘴大笑的白牙,憨厚带着几分孩子气,那个人……是霸天妖尊! “糟糕!” 司马冰心像是被电着,一下跳了起来,感受到脸上的热度,慌忙跑到梳妆镜前,看见自己双颊酡红,模样比平日还好看几分,起初欢喜,下一刻却惊出满身冷汗。 “我、我怎么会想到他就脸红的?太糟糕了!这不可以啊!” 周围无人,司马冰心喃喃道:“脸红就是心动,心动就是喜欢,喜欢就是要在一起……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和一个妖尊在一起?老天,你这玩笑开太大了啊!” 慌张起来,司马冰心在大帐内乱走,先是拼命猛喝冷水,过没多久,发现怎么喝都不够,索性举起壶来就往头上浇,浇了整壶,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仍冷静不下来,就向外头下令。 守帐的小妖们奉令,抬了几大桶水进来,满心困惑地退出去,司马冰心运转功诀,在水里凝出大量冰珠来,然后举桶便淋,亲身进行冰桶挑战,连续几桶下来,淋到嘴唇发紫,全身发抖,还隐约听见外头小妖窃窃私语,说什么圣女又不正常了。 ……可笑!我哪有不正常?我只是…… 想到霸天妖尊的身影,司马冰心不自觉地又耳根发烧,连忙用力甩头,猛挥着手,想把这不应有的念头推出脑外。 ……这与我无关,肯定是受到琼华的影响,这些是她的念想,不是我的,对,一定是这样! 面对一个诱惑的时候,通常用另一个诱惑来抗拒,最为有效,司马冰心下意识地想起另一个人,另一个曾帮过自己,也让自己有好一阵子心绪不宁的人物。 那个姓温的奸商,贼笑嘻嘻的样子,自己前些时候,总为了他坐立难安,甚至还抛下与宿敌的对决机会不理,亲下岭南,跑到他家里去等,想说带他一起回大西北,共同建设家园…… 一想起他,司马冰心登时觉得大事不妙,那种心头蹦蹦跳的感觉仍在,却弱了不少,反之,霸天妖尊的形象,则更深刻地烙印在心上,他勇猛无双地护住自己,战场上顶天立地的豪迈,只要想起,就是阵阵心头小鹿乱蹦。 “怎么办?我、我完蛋了!” 仰八叉地躺平在地上,司马冰心盲目地看着帐顶,胸中涌现的,全都是自暴自弃的情绪。 ……怎么会莫名其妙对一名妖尊有这种心情? ……其实霸天妖尊挺不错的,可惜大家人妖殊途,如果他也是人族,就能认真考虑了。 ……对妖尊有不当的情感,这算不算背叛人族,欺师灭祖啊?等回去了之后,自己有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和师门? ……唉,想太多,也不晓得还回不回得去? 司马冰心坐起身来,烦恼当前的现实,自己接下的委托,无非是保住赤武军,还有传话给夺颜,但这边连最终战都打完了,夺颜仍未现身,说是还在疗养度劫时的伤势,看来果真伤得很重,搞不好……已经在哪个偏僻角落里伤重身亡了,若真是如此,自己接下的委托,该如何是好啊? 越想越头痛,司马冰心站了起来,决定干点实事,别再一直被小妖当成发神经病的上司,毕竟,身为一军主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多如山高,根本没闲情在这里进行冰桶挑战。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己方人员的伤损,这一战妖族虽然说是大获全胜,但委实说不上大胜,战损率高达五成,与役者几乎阵亡了一半,死亡数字相当惨烈,以人族的观点,这一战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欢喜之处。 还好,妖族的观念与人族差很大,他们服膺弱肉强食那一套,认为生生死死是常态,早死早解脱,上了战场,就别想着还能活着回来,只要打赢胜仗,告慰死者,不算白死,也就可以了。 也许,万界万族的生命确实平等,但妖族对生命的价值看待,是和人类不同的,他们也认可生命无价,不过,别人的生命更无价,反正不好算价钱,就干脆不值钱了。 因此,哪怕伤损严重,他们也仍欢天喜地,大开庆祝,全然没有哀伤气氛,这一点,赤武军中也是一样。 这一战,赤武军伤亡也不少,但可喜可贺的是,三大天王一个都没死,还有一个证道天阶,成了己方强力依恃,简直爽到可以放鞭炮。 豪巴适、紫苏则是伤重休养,前者被多名仙将联手围杀,靠着以伤换敌命的打法,幸运生存下来;后者却是被霸天妖尊一击打飞,筋断骨折,因此不起,相同状况的还有多名妖王,都是被霸天妖尊打伤。 虽然伤得不轻,但没谁有意见,如果不是霸天妖尊出拳,他们一早都死了,现在还多了个本钱,能向旁人夸耀:“我曾经挨过霸天妖尊一击而不死”,也算是大赚了。 在帐内,忽然又接到通知,有部分妖王喧闹起来,要去杀了那些仙兵仙将,却被朱雨妖尊所阻,发生冲突。 “……这票家伙,又搞什么啊?酒喝多了,尽是惹事!” 司马冰心恼怒起来,却有些讶异,朱雨怎么会跑去庇护仙兵?妖族可没有不许虐囚的纪律或禁忌,小猴子这是干什么?她对仙军有好感?个人好感?太奇怪了! 困惑不解,司马冰心匆匆赶去,结果也算不上什么冲突,妖族是讲究力量的社会,对面一个新晋妖尊,手中拿着大棒子,站在那边一语不发,这边哪个妖王敢不要命去造次? “那个……我宣布,这批仙界的朋友,从此刻起,被视为我赤武军尊贵的客人,我琼华不念旧恶,以德报怨,大家尽弃前嫌,携手开创美好未来,谁对他们动手,我就灭谁全族!” 这道命令一下,妖族哗然,但哗然也没什么用,对面朱雨妖尊拿着大棒子,望过来的尽是凶光,谁敢挑衅圣女威严,首先就会被一棒打到天边去,跟着,两名上族妖尊也到现场,支持圣女,这还有谁能说话? 问题就这么摆平,但司马冰心也开始头痛,就算一时自己可以保住这批仙人,但自己可不是妖界至尊,就算是,保得住他们不受群妖伤害,也保不住他们受妖气侵扰,后头又该怎么办呢? 仙兵们也为着同样的问题而困扰,眼看无解,霸天妖尊排众而出,用他粗豪如雷的声音,果断道:“俺负责,会让你们全部都平安回去。” 二十九章 天理不容 温去病所给出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自己开个传送阵,跨界传送,把这一干不请自来的仙人都送回去。 这些话说起来简单,真讲出来,却把这边所有仙妖都吓到,传送阵可不是普通法阵,其理至简,想要运用却很难,更别说横跨世界的大传送,就算是天阶者,都不是那么容易做到。 妖族的阵道技术,远不如仙界,但连衍圣真君听到此事,都一副“你脑子被雷劈过了吧”的表情,就没人敢相信,这位霸天妖尊当真有此能耐。 “你们可以看不起俺,但不能看不起俺的祖先!” 温去病淡淡说着,所有妖族这才想起,这位上尊出身青木部,而青木部正是妖族中极其少有的阵道、机关学大师,青木妖圣的辉煌成就,铄古震今,霸天妖尊只要有先祖十分之一的本事,跨界传送就不费吹灰之力。 一个问题,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解决,但新的疑问又冒出来,阵道强调精密计算,一个善于阵道的术者,照理说不会那么五大三粗,打起仗来全在横冲直撞,而若霸天妖尊真是阵道学者,那……怎么好像从没看他用过? “啊,这个你们都不用担心了,俺会证实的,如果有谁对俺没信心,直接出来,吃俺一拳,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句话摆平了所有质疑,这是要死干到底的节奏,只要看看那些伤重疗养的妖王,就晓得是怎么回事,当时人家还是拿捏力量打的,尚且如此,如果不留力,直接挨上一拳,下场是怎样,谁都能想像。 司马冰心不太放心,私下拉过温去病,低声道:“真的可以?趁现在没人,你私下告诉我,别大忽悠啊!” 温去病笑道:“趁现在没人,我也私下告诉妳,我还真不是忽悠,只是需要点时间,没法说干就干,要花几天时间计算与定位。” 司马冰心闻言,心下大定,“那就没问题了,几天时间,怎么都稳得住,喂,你怎么说话变来变去,一下俺,一下我的?” 温去病道:“看心情说话啊,需要扮文青的时候,就说是我,要充男子气概,就说俺了。” 司马冰心一怔,“那我怎么知道你哪时候是男子汉?哪时候又是心机狗?” 温去病微笑着拍拍司马冰心的肩膀,不语离开,走向武苍霓。 武苍霓正和衍圣真君说话,彼此言语不多,但真正想说的,全都在目光中。 『道友,承蒙相助,多谢。』 『不用客气,我会全力护你们周全,后头一路平安。』 看得出来,衍圣真君还有很多话想问,但场面不合适,彼此也没那份交情,光是确认对方有那份善意,就足够了。 温去病来到武苍霓身边,使了个眼色,武苍霓点头会意,跟着一起离开,一同走向圣女。 看着他们两人的动作,感受到那份超越言语的默契,司马冰心一愣,陡然间生出一股复杂的感受,不太舒服,可……连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感觉从何而来。 两人来到司马冰心面前,双双一拱手,道:“参见圣女帝。” 司马冰心瞥了两人一眼,表情不快,挑剔道:“尔等为何不跪?” 这个态度,反过来让温、武两人都吃一惊。 ……妳这丫头,之前都吃过苦头了,还不学乖一点?摆那什么领导架子,真以为老虎不会咬人的吗? 不用目光相对,两人已有默契,就在群妖众目睽睽下,武苍霓昂首,傲骨向天,道:“莫欺少年穷!” 温去病也同样鼻孔喷气,抬眼向上,冷哼道:“俺命由俺不由天!” 两大妖尊的态度,让群妖都为之傻眼,换了在别人身上,这种动作与发言,就是标准的无脑屁孩,但换了这两位,那就是妥妥的强者风范,哪轮到旁人来说话? 温去病拱了拱手,道:“女帝,有个问题,想私下请教一下。” “啊?什么?” 虽然困惑,司马冰心还是跟着温、武两人,先回到大帐,设下层层封禁后,私下说话。 冷静下来,司马冰心略感紧张,之前自己和这两位提案过,联手共同探勘青水之秘,结为盟友,可现在青水之秘已经不了了之,这个诱因没了,后头这两位会是什么态度,就很有问题了。 “别担心,我们没打算拆穿妳。稳定大局还需要妳,而且妳也别以为赤武军的危机就这么完了,他们还有点手尾,需要妳领着他们度过,这是妳的责任。” 温去病道:“一句话,琼华是怎么死的?” 司马冰心讶道:“啊?” 武苍霓点头道:“不错,妳说妳是被圣女用最后力量召唤而来,圣女当时已经命危,或者说,已经死亡,要死总有个死因。” 司马冰心为难道:“这个……我答应过琼华,要保守秘密,不对人说的。” 温去病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们两个无耻起来都不是人。” 武苍霓白了温去病一眼,道:“看不出妳挺讲义气,这么说,妳是誓死保护琼华的秘密了?” 司马冰心高抬下巴,道:“当然,我说出的话,一言九鼎,别看你是天阶,有本事逐根骨头把我拆了,我要是哼个一声,以后跟你姓!” 言出掷地有声,武苍霓还真不敢怀疑她的这份坚持,温去病则从旁插了一句,“别这么说,还是让霓苍跟着妳姓吧,这样听起来顺耳一点。” 连遭揶揄,武苍霓忍耐不住,一脚就往温去病踢去,后者跃起闪过后,怪笑着对司马冰心道:“非常好,我最喜欢讲义气的人了,因为妳做到我们都做不到的事。” 司马冰心紧张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去病道:“嘿嘿,既然妳不肯出卖琼华,那我们只好出卖妳了,现在我们就到外头去,当着所有妖族的面拆穿妳,妳的伪装功亏一篑,完不成琼华的委托,结果仍然是对不起琼华。” “这……” “想清楚了,妳是被琼华召唤来的,如果没法完成琼华的委托,可能一辈子都得顶着琼华的模样,回不了家喔。” 被温去病一说,司马冰心脸色变了,沉默数秒后,道:“好吧,那我就说了,其实,我是反对隐瞒这件事的,那群畜牲真是太浑帐了!” 武苍霓皱眉道:“怎么回事?” 司马冰心道:“琼华是被她那个无良老爸,也就是妖君黎鸢,给活活逼死的。” 圣女琼华的死因,温、武两人都有模糊预感,未算讶异,但司马冰心的话,仍让两人大大讶异。 温去病惊愕道:“圣女是黎鸢的……” “对!老爸逼女儿去送命,天理不容!”司马冰心正色道:“琼华是黎鸢的私生女,生在民间,后来才秘密相认,但黎鸢当她是工具用,逼她去祭炼神珍铁,精血枯竭,以致绝命。” 武苍霓拳头捏紧,忍不住恨声逸出,“狗畜牲!” 温去病道:“妳怎么知道的?琼华告诉妳的?” 司马冰心道:“没有,但也差不多,琼华的记忆片段,记录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她被叫进宫,说她拥有的唤醒异能,是万年前纵天女君的特有妖技,唯有她才能炼化女君留下的神珍铁,成为镇界神柱,之后琼华就持续不断耗损精血,直至命终……她留下讯息,希望我把这件事保密。” 温去病心念急转,司马冰心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但此事颇有蹊跷,黎鸢不是笨人,更需要赤武军来替他打青水之战,在这之前逼死琼华,无异逼赤武军走极端,夺颜也不会善罢干休,黎鸢要铲除异己,怎会用如此无脑的方式? “等等。”温去病皱眉道:“黎鸢如果要琼华的命,那看妳没死,又怎么会放过妳?” “他当然想啊,但我装重病、装失忆,装了好一阵子,他们把这列为最高机密,一堆人秘密照顾我好一阵,大概……怕走漏风声,后头就没再动手了。” 武苍霓暗自叹气,这丫头还真是命大,一被召唤来,就遭遇这样的险境,差一点就没命了,不过,这丫头在说到巧骗过妖君时,眼中隐约闪烁得意之情,这有点古怪。 “喂!”武苍霓揶揄道:“妳表情不对,事情没那么简单吧?” 司马冰心镇定道:“胡说什么呢,我知道的都说了。” “是吗?”武苍霓益发肯定,“妳满脸报了一箭之仇的样子,在装病的那段时间,妳做了什么?破坏工作?” “……见鬼,妳怎么会那么了解我?”司马冰心骇然,但在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下,老实道:“好吧,看你们和黎鸢也不是一路的,就告诉你们吧,我在妖宫周围地下,埋了四十九颗紫霄赤光雷,只要我一念咒就会引爆,就算我不念咒,时间到了也会爆。” 武苍霓有听没有懂,温去病却一下瞪眼,紫霄赤光雷是道门旁系,炼出来的法雷不光具有雷震效果,更还伤蚀魂魄,受者不入轮回,异常凶残,妖界照说不会有这种东西,这丫头是怎么弄出来的? 三十章 不好做人 司马冰心道:“琼华会的东西很多,夺颜还常常和她交流,传授了她很多仙界的东西,里头就有紫霄赤光雷,我在妖宫里找出了材料,拼组了一下,就做出来了,然后……就到处埋在妖宫里,如果他们加害我,就和他们鱼死网破!” 温去病暗自咋舌,司马家人真不愧是个性刚烈,换了是司徒小书,就做不出这样狠辣的反制。 “妳也算胆大了,紫霄赤光雷不是随便做的,就算我亲自来做,都有相当危险性。”温去病啧啧称奇,“稍有差池,就是神魂受损,不入轮回,永不超生,妳该知道这危险性的,居然有这胆量?” 武苍霓吃惊抬头,队长素来自负,本事也不是普通的高,连他都这么说,那果然不是普通的危险,冰心居然胆大到这种程度。 司马冰心面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淡定,平静道:“司马家没有白死的人,我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走一遭。” “有意思……” 温去病笑道:“妳这丫头也挺奇怪的,难得有了妖族身体,少说也活个几千年,比人类优势太大了,这么急著作死?有想过自己是什么状况吗?有想过利用妖族资源,直接练到天阶吗?这些不都比急着找死要好多了?” “……开什么玩笑?” 司马冰心的眼神,仿佛看见白痴,“这边遍地是天阶,我应付你们,暴露是早晚的事,哪可能让我活到几千年?要说搜刮资源,琼华留下的知识已经够多了,我再要别的,岂不是贪心不足?只有在最短时间内把任务完成,尽早离开,这才是唯一生路吧?” 温去病摸摸下巴,颇为赏识,点头道:“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小丫头倒不是什么都没想,但妳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想完成任务,尽早离开,不如说是在找死,妳不觉得吗?” “死又如何?” 司马冰心连想也不想,直接便挺胸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天阶,我不过勉强半步,如果还贪生怕死,畏首畏尾,有什么资格和你们周旋?” “哦?”温去病摸着下巴,小姑娘的态度,让自己感兴趣了。 司马冰心朗声道:“不怕告诉你们,我其实也很不想死的,如果有活命的机会,我肯定会用力把握,谁会随随便便就想死啊!但,每个人的命,都有一个代价,如果我发现,可以用我一个人,换到更多、更大的价值,我也随时可以把命豁出去的。” 温去病微微歪着嘴,有掩面叹息的冲动,自己居然忘了,这丫头有这种要命个性,她的诸多挑衅行为,不是鲁莽,而是出自矛盾思维。 ……一方面,她在守诺与求生,但另一方面,她根本就豁出去,没法活着回去也无所谓,只要有实质战果就好。 ……不过,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个处处皆敌的世界,她没有半个队友,纯靠自己一个人,在到处都是强敌的孤寂绝境中奋斗,也就难怪要把自身逼到这种程度。 ……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坑光了队友…… “妳太自大了!” 武苍霓似乎忍耐不住,一步上前,举掌一挥,重重掴了司马冰心一巴掌,声音响亮,司马冰心一下被打懵了,看武苍霓的目光,愤怒得像要喷出火来,正想开口,却不料对方的气势,犹如山洪爆发,猛虎狂怒,一下将她辗压过去。 “妳知道天阶危险,但来了之后,妳做了什么?妳挑衅天阶,制造危险,真以为妳有能力玩弄天阶于股掌之上?” 武苍霓怒道:“妳如果把自己看得重,就该懂得何时隐忍,留住有为之身,别在看不清楚前路的时候盲目奔跑!如果妳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琼华?怎么对得起妳家乡的亲人?他们肯定正在担心妳啊!” 司马冰心整个傻了,作梦都想不到,这些话会从一名妖尊口中说出,就算是在现今的司马家,恐怕都没几个人,对自己会这么真心,用如此刚正的态度,表示关心。 一瞬之间,司马冰心胸中热流涌起,生出感动,自己虽然不聪明,没有慧眼,但至少还看得出来,别人对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正想开口,忽然看到霓苍翼君脸色骤变,身体微微一晃,似乎出了什么状况,跟着,一声招呼都不打,对方就脱出大帐,不晓得去了哪里。 再接着,霸天妖尊也是一晃身,出了大帐,不知去哪追人去了? “……真是两个奇怪的妖尊。” 司马冰心怔怔出神,一下皱起眉头,“他们两个人……该不会……” ------------------------------------------------------------------------- 温去病追着武苍霓的身影,双方一前一后,离了营地,速度都很快,营区内竟无任何妖族察觉,就这么看武苍霓窜离营区,直直去向青水中央。 ……怎么到这程度了?真是太逞强了啊! 晓得对方的状况,温去病没有立刻跟上,只是站在岸边,开启了屏障,等了一会儿,这才看到武苍霓缓缓踏出,湿淋淋的走上岸边。 “……怎么样了?” “还好,希望不会造成环保问题。” 武苍霓脸色苍白,好不容易才把毒伤压下去,刚刚过于激动,毒患险些爆发,只等立刻觅地运功,这才重新镇压下来。 古叶真君在战斗中所施放的毒,将武苍霓伤得不轻,天阶者施放的毒,不是普通药石能解,她只能强行压住,慢慢疗愈。 “……还在胡说!”温去病瞪眼怒道:“别强撑了,让我试试看为妳排毒疗伤。” “还是不了,队长你虽然本事高明,但医道非你所长,解毒的本事也不怎么样,我不想被你疗得伤上加伤。” 武苍霓表情歉然,温去病为之语塞,太知根知底也是麻烦,这种过去的黑历史,别人不晓得,武苍霓却心里有数,瞒她不过。 “……好吧,那我不勉强,但妳也别逞强,如果真有危险,就让我动手,我有几种方法,虽然危险了点,可……” “理解。”武苍霓挤出一丝微笑,“死到临头,走投无路的时候,肯定会找你的。” “那个……其实妳也不用这么激动,我觉得那丫头做得不错,别太苛求。” 觉得谈下去不妙,温去病转过话题,“胆子大了点,不过司马家人向来敢拚敢冲,她也不是没思考过,当然想得是少了点,可……也不差。” “我晓得,我没指望她成长为善谋能断,一步百计的人物,这次她的表现,其实已经不错了,只要能平平安安回去,她这次所得,将让她大幅长进,这一趟不会白来。” 武苍霓道:“但我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平安些,你知道吗?樵峰从没希望他这个妹子,成长得有多杰出,他只是希望这个妹妹一世平安,他这辈子起身参战,也是希望能开创一个亲友们安居乐业的环境。” 温去病耸耸肩,道:“以前我没什么意见,但现在认识本人了,我只想说,怎么打造鸟巢,是你们的自由,但鸟有自己的自由,有些羽翼巨大的鸟儿,鸟巢留不住……鸟笼也不行!” 武苍霓一震,沉默了下来,独自望向河面,十数秒后,她常常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肩膀松弛了下来,幽幽道:“你说得对,看来我也老了,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嘿,想当年,我也最讨厌家里限制我,我要走的路,谁也挡不了。” “恭喜,起码妳还有机会对人呛这句话……” 温去病苦笑一声,神情萧索,“这么说,我比妳幸运多啦,都没人管我要走什么路的,是我自己一个在歧途上越走越远,落得这收场的。” 武苍霓一脸诧异,想不到温去病会主动开启这个话茬。 碎星团时期,山陆陵的出身家世,在团内是个禁忌话题,最开始,大家以为是队长们刻意保密,避免家人受到报复遭殃,毕竟除了山陆陵,其他像韦士笔、尚盖勇也对出身刻意低调,没什么特别。 但曾有一回,有一名敌人随口讽刺了什么,似乎触及家人,更触及山陆陵的隐痛,令他爆发狂怒,连挥重拳,硬生生将那名地阶,当成钉子一样打入地下,全身骨骼碎尽,凶残的杀意,吓到第一大队的所有队员。 在那之后,大家终于搞懂,其他武神从不提家事,可能是因为保密、安全,但自家队长绝口不提,为的可不只是保密、安全! 自此,没人敢在山陆陵面前提起相关事,包括武苍霓。 山陆陵是横空里蹦出来的,没有任何资料可以查,那个人又斩断天机,大战时没有任何人能查到蛛丝马迹,但温去病的资料,是很清楚的,西北战后,武苍霓就查过相关资料,得到武家资源后,更是查了个底朝天。 温去病这个人,是没有什么好查的,他发迹之路上的过程,基本清清楚楚,甚至像怕别人不晓得一样,主动宣扬,所以非常好查,至于那些不想给人知道,总躲在地下密室干的活,外界自然也无从得知。 反倒是温去病的父亲,那个出了名的二世祖、浪荡子,整理出的报告一大叠,看似有一大堆秘密可以深掘,整个人生……说得好听,是富有传奇色彩;说得实际一点……真让人不想把这话说下去。 武苍霓好几次想把报告书烧掉,但还是忍着反胃,把整串报告看完,最终在焚毁报告书的时候,只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有机会碰到这个人,这一类人……定要事先给自己立下严誓,无论他说了些什么,还有什么没说,自己也定要在一分钟内杀他,否则,就是自己万劫不复。 自家队长有这么一位传奇父亲,应该……也是很有些影响的吧?从没机会听他提起相关的事,恐怕连那个贴身秘书,他都没在她面前提过,现在……他想提了吗? 武苍霓一语不发,不愿打断温去病的思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皱了皱眉头,道:“对了,现在仗打完了,我们好像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不如妳我对冰心坦……” 话还没说完,武苍霓就抢先一声,“绝对不行!”,而温去病自己也同时摇头,道:“还是算了。” 双方几乎同时出口,说完后目光交触,都是同样心思:圣女既死,要完成夺颜心愿,只能将冰心当成圣女来办,不论两人中的哪一个来进行,这都属于最好这辈子别提起的黑记忆。 像这种龌龊事,拿个黑布罩头,隐瞒身分干干就算了,如果让冰心丫头知道身分,将来回归主世界后,大家还怎么做人啊? 温去病道:“妳休息一下,我去找那丫头,有些事情还要找她了解。” 三十一章 奸谋败露? 温去病对于身上肩负的责任,真是非常头痛,追究源头,还是东凰、琼华这对痴男怨女惹的祸。 ……你们这对痴男怨女,明明就是情意深重,当初有话不直说,硬是拖成死后遗愿,遗祸旁人。 ……现在好了,夺颜让我们传达情意,可是能接收的琼华已经不在了,把这话对冰心说了,这能算数吗? ……要是不算数,那该怎么办?更进一步,吻了算不算?或者实际上床了,行不行?要是这还不行,总不至于要连孩子都生了,才……呃,想偏了! 温去病摇摇头,再想到武苍霓的态度,又觉得好笑。 ……苍霓也进退维谷吧,事情闹到这样,指望她亲自上阵去泡妞,那是不可能的了,就只能由自己来。 ……隐藏身分,把冰心丫头玩完就跑,这种事情,作为嫂嫂的她,绝不会坐视,肯定要替冰心出头! ……但玩完之后,难道自己要表明身分,负起责任吗?这种事情……恐怕她更没法接受,两者之间怎么选择,估计她也够头痛的,比天阶升等更头痛。 ……看起来,还是别太把苍霓扯进来,先自己试试看把问题解决吧。 温去病心念闪动,先是回到大帐,没看见圣女,稍微气息搜索,就发现司马冰心到了青水边,颇为僻静的一段河岸。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东西?” 略为皱眉,温去病一下闪动,直接到了那处河岸,看见司马冰心,周围没有别的妖族,显然是她屏退了左右,意欲独处。 好端端的跑去一个人独处,温去病的感觉登时糟糕起来,很大的一个可能,这丫头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而目标对象,自然只会是自己和武苍霓。 “……这丫头,怎么半点都学不乖啊……呃,司马家人,好像确实没有学乖这说法。” 温去病一下苦笑,身影瞬动,一下出现在司马冰心背后,粗声粗气喊了一句,“圣女,妳干啥呢!” “哇!” 突来声响,司马冰心大吃一惊,几乎跳了起来,骇然转身时,温去病看见她双眼通红,脸上有泪痕,似乎刚刚哭过,不禁眉头微皱。 再瞥向脚下,小姑娘脚边摆着几盏油灯,地上也画起了奇怪的符文,似乎在作施术准备,温去病眉头皱得更深。 “圣女,妳怎么哭了?” 口里问着,温去病瞥了一眼地上的术式,自己擅长拆解术式结构,如果是道门体系,司马冰心的微末修为,真不足以和自己较量,但她有琼华的经验与知识,妖族术式自己所知有限,就不太有把握了。 看这符文之形,似乎与冥府相关,开启什么黄泉之门,勾连阴魂……未完成的术式,已经挺复杂,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没有啊……”司马冰心急忙擦脸,拭去泪痕,强硬道:“霸天,你正事不干,出现在本圣女背后,故意吓我一跳,是想干什么?” “圣女,俺觉得不太安心啊!”温去病压低声音,不怀好意道:“妳躲起来偷偷施法,还是黄泉之术,妳这想干啥啊?” “谁、谁说这是黄泉之术?”司马冰心表情惊惶,目光一转,张口叫道:“哎、哎呀,我肚子忽然痛起来,好痛……像有好多刀子在割,我要休息……先走一步了。” “圣女,话还没说清,地上这些……” “咦?地上怎么会有这些咒印的?”司马冰心眼珠急转,抢道:“这些、这些不是我画的,我是看到这里有画好的咒印,所以过来看看……哎,肚子太痛了,我先走一步,霸天你帮忙把这些给擦了吧,晚点见。” 话说完就想溜,可人才刚动,就给温去病一把抓住手,老鹰抓小鸡似的拎起来,“圣女,撒谎是不好的,特别是那种蠢到可以的白痴谎话,妳真当妖尊都是白痴吗?” 温去病越想越不满,自己刚刚还在武苍霓面前,替这死丫头说话,结果她一回头就打自己脸,这么不知死活地乱搞,早晚有一天会把命送掉,看来是该给她个教训了。 “啪!” 重重一掴,少女雪白的脸颊上,出现红手印,嘴角血线滴落,霸天妖尊的掌劲奇重,如果不是先握着对方的手,这一巴掌肯定打得司马冰心飞出去。 忽然挨了这一下,司马冰心被打懵,稍微回神后,司马家的倔强性子发作,不管什么妖尊不妖尊,仰抬起下巴,怒瞪青肤巨汉,“你凭什么打我?” “凭妳的愚蠢,凭妳的无知!凭我的有眼无珠,我以为妳是个聪明人,结果发现妳蠢得可以!” 温去病道:“不自量力的事,妳反覆干,以为可以不用付出代价的吗?面对强过妳的敌手,妳不绷紧神经,放低姿态,把握每一个可能杀敌的机会,只是这么儿戏挑衅,像个屁孩一样上窜下跳,妳凭的是什么?动不动就豁命出去换本?妳把自己的价值,就看得那么低吗?妳就没有勇气,留着自己,将来为自己的种族创造更大价值?” 一边说,手上随之加劲,司马冰心被捏住的腕骨,喀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司马冰心自知没法挣脱,也不抵抗,冰雪般的冷眸,仿佛要喷出火来,沉默地直视着青肤巨汉。 就在腕骨即将碎断的前一秒,司马冰心周身红芒闪动,血魔甲护主发动,化光罩住司马冰心,挡住了施劲。 血魔甲的发动,原就在温去病的估算中,他藉此下台,佯怒哼一声,松开了手,“就算有天赋霸气护体,也不够格成为妳耍白痴的资本。” ……更何况,妳根本没有啊! 话出口,温去病有些懊悔,这丫头似乎是真以为有天赋霸气在身,这才自命不凡,横冲直撞,干出一堆鲁莽事来,自己如果要她清醒,是不是该据实相告,把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戳破比较好? “……我没打算要对付你们……” 温去病思索中,司马冰心忽然开口,冷冷抛出话来,却让温去病一怔,“妳不想对付我们,偷偷来此搞这些东西是干什么?妳总不会说,自己一时兴起,在这里随手涂鸦吧?” “那是因为……” 司马冰心欲言又止,似乎非常难以说出口,特别是被对方这么瞪着,怒气上涌,真是宁愿被他几巴掌打死,都不想做半点解释。 然而,想起之前战斗时,被他搂在怀里保护,那种温暖的感受,心又硬不起来,咬了咬牙,这才缓缓道:“我……想……送他们一程……” “送他们?他们?” 没头没脑,温去病也一时糊涂了,但看得出来,这丫头不是撒谎,每当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她就不可能说谎话,因为本质上,她其实是个高傲到不屑说谎的女孩子。 “……在战场上,他们……很多都为了掩护我,战死了……我是人族,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也不是圣女,但他们不晓得,还是为了掩护我而死了,我……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断断续续,司马冰心说得不快,语气也尽量表现得平静,但边说着,泪水就从眼眶滚落下来。 那里头,一半是出于伤心,还有一半,是被冤枉的愤怒、委屈,还有莫名屈服后,对自身软弱的气恼…… 太过复杂的情感,温去病也未能全懂,但听了话,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看了看周围,道:“妳在悼念那些妖王?妳想替他们……超渡?” 大规模战争之后,怨念郁结,兵凶煞气缭绕,化凡土为绝凶处,可能绵延千载、万年,甚至永恒,无数亡灵被困当中,永难超脱。 这情况在人族很常见,在妖界更是如此,不管生前是什么妖王,有多了得,死后也就是孤魂一缕,承受多番苦楚。 道门有洗涤战场怨气,镇压怨魂之法,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后遗症颇多,真要说净化亡灵,再入轮回,始终还是佛门最有手段,只是以往主世界的佛门传承残缺,僧侣们念经消解亡魂怨气,效果不彰,需时日久。 这个问题,在自己取经传道后,已经有了大改变,如今的主世界佛门,以金刚寺为首,已经有了诸般佛门所应有的手段,超渡亡魂入轮回,不在话下,可是,司马冰心不可能会,而她所用的手段…… “……琼华生前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她怜悯妖族亡魂悲苦,又没有佛门传承,一直想找出方法,解除亡灵的束缚,送他们入冥府……” 司马冰心缓缓说着,温去病可以想像个中情况,青水之战两万年,琼华创立赤武军,不晓得有多少部下、朋友丧命,死后化为无主孤魂,风吹日晒如酷刑,何其凄凉?会有点想法,很正常。 但……超渡之事,包含佛门对灵魂、轮回的所有理解,永恒者创道在先,不知多少万古存在、大能的智能倾注,哪是一个全无传承的妖族圣女,能够凭空创出的? 温去病刚笑了一下,瞥见地上符文,表情一变,“地上的这些是……” “琼华和夺颜一起研究了很久,有了一些结果,本来快要成功了,可琼华却出事了,我想用自己知道的部分,帮他们补完……” 司马冰心低声道:“我以为很简单的,可是……就是很难,我一直想啊想的,却连琼华本来想好的部分都开始忘了,我拼命想,但……就想不起来,我……一点用都没有……” 语到后头,重新带上了哭音。 三十二章 立场 被召唤过来时,司马冰心得到了琼华的记忆、力量,但力量姑且不论,知识与经验却因为接收不良,并没有完全传承。 晓得机会难得,被软禁在妖宫时,司马冰心花了大量心血,潜心思索,消化琼华的遗产,只有真正把这些功法、知识,与本身结合,才算真正消化成自己的东西。 在处理的过程中,自然事有轻重缓急,能够提升战力的优先处理,其他有些搞不太清楚的、派不上用场的,就暂且先扔一边……司马冰心隐约感觉到,如果不尽快消化,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恐怕很快就会留不住。 这个判断果然命中,随着时间过去,司马冰心发现,脑中所记得的东西,开始渐渐消失,特别是那些本就残缺、模糊的部分,讯息更为错乱,时间一长,几乎是记不起来了。 原本这没什么问题,司马冰心早料到这种可能,也把握住每个机会,一早判断信息的重要程度,将遗产尽速消化,尽了最大努力,即使挽留不住,也没什么遗憾,但……唯独在这一点上,她发现自己判断出错了。 “我……之前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又是个未完成的东西,记下也没用,我就先搁一旁了,可……现在就记不起来了……我……我拼命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记……记不起那到底……到底是怎样的了……” 边说边哭,少女抽抽噎噎,泪如雨下,崩溃似的失声痛哭。 温去病有些错愕,冰心丫头情感内敛而激烈,但本质上,并不是那种仁爱无敌,圣光罩顶的个性,如果今天司马家人死了一票,她放肆大哭一场,那倒不奇怪,却又怎会为了一群妖王而哭成这样?她与那些妖王感情很好吗? 短暂惊愕后,温去病稍微想到了些可能。 或许,是立场、责任压力下的影响,这丫头的立场认同一向很强,把本身的位置摆得很正,人族优先,人族第一,连被召唤到此后,首先想的都不是如何保命全身,安然回去,而是哪怕活不下去,也要给妖族带来重大损失。 似她这样的低微实力,卷入天阶之间的斗争,怎么可能活得下去?自己原本以为她是不知轻重,但或许……她打一开始就把这个艰难问题轻轻跨过。 ……横竖是九死一生,那就不考虑怎么活命的问题,重点是造成妖族的损失,如果有命回去,就是衣锦还乡;要是果然死了,起码也不亏!放手干吧! 千古艰难唯一死,这个困扰住无数英雄豪杰的难题,在她身上,竟然简单就跨过去了,这简直是天生的死士之才,真不知道司马家、玉虚真宗是怎样的洗脑教育,竟能将人**到这种地步…… 但这样的教育,却忽略掉一个问题…… “琼华真是召唤错人了……妳是一个把立场摆第一的人,但……也是个口是心非,立下志愿常常做不到的人。” 温去病叹道:“妳想要替人族削弱妖族力量,只要能打击妖族,就算自己死了也不可惜,偏偏……妳又把感情放得比立场更重,如果有人真心为妳付出,死了、伤了,妳会非常难过……” 做卧底的,除了工作中的风险,最难受的,就是要为了立场与职责,出卖掉身边的所有对象,哪怕对方真心对你好,哪怕对方亲如兄弟,也必须要出卖到底,这种绞心肠的滋味,真没哪个正常人能承受,也难怪……冰心丫头会这样了。 “……喜欢上自己的敌人……明明喜欢,却注定要当敌人,这两种滋味,都很难受吧?” 纯属感叹,温去病指的对象,是那些丧命的妖王与妖兵,但司马冰心听了,却抬头看了青肤巨汉一眼,神情幽怨难明,温去病微微发怔。 ……难道我分析错误了?不过也难怪,我看人很有一套,但常常看错女人。 温去病笑道:“好了,别哭啦,后头我们休兵吧,老实说,我对妳挺有好感的,不想看到妳有事,会负责保住妳的平安,但妳也消停些,别妨碍我和霓苍保护妳。” 听到“有好感”三字,司马冰心表情一下变得非常纠结,可是听见最后的“我和霓苍”,她一下又发起怒来,“谁要靠你们保护?就算没有你们多事,我也能好好的。” “是是,妳都能弄得好好的。”温去病笑道:“不过如果妳合作,我就替你解决妳遇到的这问题,如何?” 司马冰心没好气道:“我哪有什么问题需要你解决的?少臭美。” 温去病笑道:“真的吗?等一下别忘记,妳欠我人情啊!” 说完,温去病不再开口,合掌于胸前,静默下来,司马冰心感觉到不对,愕然抬望,看到了一幕全然无法置信的画面。 ……青肤巨汉的气息变了,那么强大的妖气,一下全数收回体内,整个像是化成了一尊石像、一棵老树,给人宁静安和的感觉。 堂堂妖尊,怎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还有,那个合掌在胸口的动作,配合这份宁静的气息,看起来为什么这么像僧人?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这位是妖尊,不是佛尊啊! 司马冰心感到不可思议,但违反常理的事,连接着还有,青肤巨汉不只是合掌胸口,进入禅定状态,甚至口唇轻启,念念有词起来。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他在……干什么? “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 ……他在念经?堂堂妖尊,一位妖尊,会念经?这怎么可能? 司马冰心呆愣当场,觉得自己一定是在作梦,身在妖界,对着一个妖尊,他怎么可能口吐真言,像苦修多年的僧侣,宝相**,诵出经文来? 打死都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无疑摆在眼前,随着诵经声响起,青肤巨汉脚下生出神圣佛光,朵朵虚幻的莲花绽放,又化为点点萤火,随风飘送,朝着青水周围飘去。 金色的萤火,数量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而至千万,一下席卷了青水周边,所落之处,都有阴魂袅袅之影,缓升而起,与金色萤火一接触,立刻将金色圣芒,染成惨绿怨色。 然而,持续的真言唱诵,浩瀚愿力涌来,将无数亡魂度化,萤火重化金色,点点升起,仿佛极为欢快地飘上天去,一时间,千点万点金色流萤,由地面、河面飞升空中,更有隐约诵经声传响,开启前路,蔚为奇观。 “悉耽婆……毗……阿弥唎哆……” 大批妖族早被惊动,纷纷出来,对着这幕奇景,指指点点,诧异莫名,就是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异象。 有些妖族,仿佛在飞升上天的流萤光焰中,见到自己亲友的形影,解脱痛苦,欢喜悦乐,向着他们挥手,感动得热泪盈眶,顾不得别的,纷纷下跪磕头。 “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近距离听着诵经声,看着万千亡魂获得解脱,飞升上天去,司马冰心的下巴差点掉落地,哪怕亲眼目睹,还是充满强烈的非现实感。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妖尊?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 诵经将毕,温去病恍若入定,对身边的事情全然无感,实则一切动静都在他掌握中,司马冰心的傻眼,他看得清清楚楚。 ……笨丫头,主世界的佛门传承,就是我带回来的,还是我全数记下的转录,妳说我会不会念经?会不会超渡? ……留学大荒西朝的时候,我整整干了两年的和尚,超渡亡魂是我老本行! “莎婆诃!” 最后的一声真言唱罢,余音回响天地,久久不绝,温去病合掌默立,缓缓调匀气息,平复消耗。 这里是妖界,天地法则有异,寻常僧人要在此行佛法,立刻遭到天地排斥,不死也要残,自己刚才诵经时,就感受到世界的排斥,只不过自己身具“问道四方”的特质,这才没引起反噬,超度完成。 “……你、你到底是……” 司马冰心如梦初醒,看着温去病的眼神,更是惊疑不定,温去病放下双掌,道:“不用说多余的话,妖的世界,不是妳想像的那样狭隘,非常辽阔……妳不觉得这一幕很美吗?” 心头很乱,司马冰心看着青肤巨汉,想着他刚才诵经超度万千妖王、妖族的模样,又转头回看渐渐消失在空中的数千万萤火,喃喃道:“他们……都得到解脱了吧?” 温去病笑道:“是啊,脱离了怨气束缚,恢复清明。” 司马冰心仰望天空,悠悠道:“他们会去哪呢?” 温去病道:“可能是被接引去某座净土,也可能再入轮回,来世再成大妖,也说不定……会成为人。” 闻言,司马冰心娇躯一震,不知所措地望向青肤巨汉,温去病坦然面对,道:“立场,是可以变的,妳没有做错事,他们也没有白白为妳牺牲,这一世的因果,终究会在生生世世里达成平衡,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司马冰心愣在原地,表情连连变化,最后,忍不住走向前,轻轻来到青肤巨汉的身边,额头贴着他的胸腹,隐藏住表情,低低说了一声。 “……谢谢。” 温去病微微一笑,本想说话,但看少女这么依偎在自己身上,这画风……好像有那里不对。 ……对了,差点忘记正事,趁着苍霓不在,责任自己一个人扛,刚好先试试假设。 “对了,圣女,有句话我想告诉妳……” 温去病语气凝重,司马冰心听出异常,抬头仰望,只见青肤巨汉的眼神,前所未有地认真。 “……妳是我最深爱的女子,从见到妳的那刻起,我就爱着妳,很久……很久了……” 第一章 王图霸业,血海深仇 司马冰心觉得,这几天里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弄到自己晕头转向,好像要昏过去了。 那个一下精明、一下憨厚的霸天妖尊,自己完全搞不懂他到底是什么人、在想些什么?下一步会做什么? 想起以前,自己曾经以为他心智不足,老实可欺,结果差点闹到自己发情裸奔。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后怕。 本来自己觉得,这个妖尊外表憨厚笨拙,心存奸险,但是没想到他却在千涛万险中来援之际,把自己紧紧守护住,没让自己受到半点侵害。 自己以为,他是妖族,深守妖族的立场,非常坚守,并且意志坚定不摇,可他却出手相助,还要把那些仙兵仙将送回去,甚至还诵经超渡,把千万妖族亡魂度化。这显得他非常的善良,真是难琢磨。 这……真的是妖尊吗?哪个妖族是这样的?拯救别人,明明就不像妖尊做的事。 刹时间,他的无数印象纷至沓来,自己真心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比女人还难以琢磨。 咧着嘴大笑,说自己绰号胖墩子的霸天;成竹在胸,仿佛什么都尽在掌握的的霸天;承受涛浪拍击,稳若岩盘,好像天地间再没什么比他怀里更安全的霸天;合掌诵经,满身神圣之气,*有若古佛的霸天…… 这么多的不同形象,性格完全又不同,难以想像这会是同一个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或者说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最后,在自己完全被这个问题所困惑,脑里一团乱的时候,又听到他的声音,非常认真、非常温柔。 “……妳是我最深爱的女子,从见到妳的那刻起,我就爱着妳,很久……很久了……” 就这一句话,轻轻柔柔的话语,但却无比的深刻,刹时间,直入心扉,司马冰心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仿佛有一只大手,伸入胸腔,把自己的心脏紧紧捏住,呼吸困难,感觉胸口好紧,而且连脑里都一片“嗡嗡”的。 ……他、他在说什么?他说了什么?是。。。是在对着我说吗? 此刻的心情,非常的混乱,但在大脑厘清头绪之前,激动的心情已经化为言语,对着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我……我也对你……” 细若蚁鸣的话语,方才出口,司马冰心蓦地一醒,首先发现的,就是对面那男人的表情不对。气氛有些诡异。 通常,告白之后,四目相望,然后等待对方的反应,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但霸天妖尊的反应却很诡异,他深情地说完话后,没有看司马冰心,就抬眼望天,似乎在期待老天给什么回应。神色闪烁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算是什么反应?他的确是不正常的。 司马冰心瞠目结舌,不知道接下来干做什么,该怎么办,然而温去病压根不理,只是望着天,等待着天地感应,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果然,这样子不行啊!好尴尬啊。 ……单纯这样告个白,起不到反应,是自己不能代表夺颜?还是冰心不能代表圣女? ……但如果是代表性的问题,那后头不是无解?这该怎么办? ……算了,先收拾善后吧。 正当司马冰心准备善后的时候。 温去病正色道:“我刚刚的这句对白,妳觉得怎么样?如果拿来向人告白,对方会被打动吗?” “啊?” 司马冰心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些话,不是对我说的?” 温去病一脸“看到鬼”的表情,非常委屈地道:“妳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怎么可能对妳说这种话?” 这一刻仿佛晴空霹雳,然后狂风便开始吹了起来,暴雨紧跟着下了起来,司马冰心头晕目眩,只觉得眼前发黑,一口热血从心头直往嘴边涌,险些一口就喷出来,好不容易才强行压制住。脑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能让自己更丢脸了。 “那、那个……怎么会呢?哈哈哈,我一早就看穿你的烂演技了,你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哈哈哈。” 司马冰心继续演戏地大笑道:“再说,我又不是瞎了眼,怎么可能看上你?少做梦了,哈哈哈。” “喂,圣女,妳眼角怎么闪闪的?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有啊,一、一定是风吹了沙子,眼睛有点痛,我揉揉,哈哈哈,没事了,哈哈哈,再有闪闪的,我亲手戳瞎它,哇哈哈哈~~~”司马冰心打着哈哈,继续嘲笑青肤巨汉。 使劲揉着眼睛,动作有些微的粗暴,司马冰心眼睛红红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然后便问起了温去病:“对了,你这些话,是要来向谁告白啊?” 温去病摇头道:“这么秘密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告诉妳?圣女妳问笨了。” ……老子我这一生,都只有被人告白,几时需要向人告白的?妳真是问笨了,在赤壁大街混日子的时候,大爷晚晚都有人来告白……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老子还需要向别人告白?真是搞笑。 司马冰心眼带轻蔑,笑道:“少掩饰了,你的秘密我早就看出来,你想要告白的对象……是霓苍翼君吧?对不对?” 温去病两眼一翻,有些无语,没好气道:“荒唐透顶,妳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霓苍可是个……” “同性?这哪是问题?真爱面前,性别压根就不是问题。”司马冰心把嘴巴摀住自己偷笑,然后继续说道:“堂堂霸天妖尊,所向无敌,无所畏惧,怎么一道同性障碍,就把你给阻住了?这个连凡人都不怕的。”司马冰心说完还摇了摇头,一脸可惜的样子看着温去病。 温去病啼笑皆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真没有这事,妳这误会也未免……” “你不用说,之前是本圣女看走眼了,以为你们两个是为了谋夺青水之秘,才秘密从上界下来,但我后来想通了,你们不是来寻宝,是来寻爱的!你们之间的同性感情,妖族不容,所以你们待不了上界,堂堂妖尊,也只能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司马冰心一副说得跟真的一样,边说还边点头。 司马冰心越说越笃定,“你别否认了,否认就是心虚,心虚就是承认,你敢说自己对翼君没意思?就算你没意思,人家对你肯定有意思,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满满的基情,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我不是瞎子。” ……这还用得着妳说?不然为啥阿笔不跟来?不就是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趁伤被人灭口? 温去病心中暗笑,对司马冰心的话持续敷衍,不置可否,对着司徒冰心挑了挑眉,却不料司马冰心猛一拍桌,道:“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就该勇敢告白,不然,你想把罪责全都推给翼君吗?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怎么能让翼君自己承担。” “呃!”温去病无言以对。 心中有某个地方被触动,温去病的表情正经许多,点头道:“这话……什么意思?” 司马冰心一副很高大的样子道:“这还用说吗?像你们这种天地不容的禁忌之爱,你不主动说,难道等着翼君来和你说,然后你半推半就吗?那你想让人家怎么说?都是他主动造的孽,你其实是不愿意的,无奈的是你,有错的都是他?但明明是你们两个的事,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温去病的神情,已经不只是凝重,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继续说。” 司马冰心摇了摇头,长发垂下,道:“你们两个搞这种禁忌之爱,压力山大,都沦落到跑路了,居然还想着什么不温不火,顺其自然……什么自然?无非就是谁先开口,你堂堂男子汉难道还准备让对方先开口吗?……好吧,翼君也是男子汉,但他是小白脸,你可是粗笨胖墩子,你不先开口,非要逼他说,是想以后别人骂他骂比较大声吗?难道你于心可忍?” 歪打正着,虽然不是那个状况,但却有共通之处,温去病就像是被狠狠赏了一记巴掌,心头惊滔骇浪,必须要深深吸一口气,这才道:“有道理,那……该当如何是好?” 司马冰心老实不客气,对着青肤巨汉的胸膛狠敲两记,像个爷们似的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主动表现,说出你的爱,如果他半推半就,你就表现出气魄,哪怕霸王硬上弓,也要逼他就范……到时候,你就说……” 这时候司马冰心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严肃道:“王图霸业,血海深仇,终归尘土,消于无形,如此基基相报,何时方了?不如天下的罪业都归我吧!” 温去病面有难色,困惑道:“罪业归我,这个我能理解,但为啥要扯什么王图霸业和血海深仇?这两个有关吗?”这是个什么逻辑,温去病难以理解。 司马冰心摇头道:“那个不重要,纯粹是听起来逼格比较高的语助词,让他听得晕头转向,你就方便得手了。”说完还一副老者的样子拍了拍温去病的肩膀。 温去病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厉害啊,然后对着司马冰心拱手道:“听圣女一席话,胜读百年书,我受教了,醍醐灌顶。” “既然已经明白了,那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司马冰心看着温去病,继续老者一般的模样说道:“既然明白了,就该剑及履及,现在就付诸行动!” “现在?”温去病脸色阴晴不定,又有些难色,“会不会太急了?我还没准备好。” “准备个屁!”司马冰心骂了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刚才说那么多都当白说了,让你去行动就缩手缩脚的,司马冰心瞪了温去病一眼,然后对着他严厉地说道:“都说了那么多,你讲明白,是明白个什么啊?这种事,分秒必争,你有了决心,就该立刻实行,慢了一秒,天晓得这世界又会怎么样了?” “那……我这就去?”温去病有些迟疑。 “去啊!你还迟疑什么?”司马冰心着急地都要跳起来了。 “我真去了?”温去病再一次确认。 “给我滚!再不去,我放火烧你屁股!” 几乎是吼着把话喊出来,但当司马冰心看着温去病消失,表情才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然后,用力地握起了拳头。脸上显露出愤怒。 ……死胖墩子,有个这么漂亮的大美女搁你眼前,你看不见,偏偏喜欢那只臭鸟,要玩什么禁忌之爱,玩死你个死木头墩子!最好死在那里永远别回来。 ……你们两个是好基友,你怀有这种念头,天晓得霓苍是不是也这么变态? 如果不是,你现在过去霸王硬上弓,结果不是闹剧就是悲剧,你洗干净屁股等着上戏吧! ……唉!我真是没有看人的眼光,感情运太差了。 满心不甘地摇头,司马冰心擦擦眼角,益发为着自己的表现而哀怨,唯一庆幸的,就是那句话没有大声说出来,否则让他听到,晓得自己对他动了心,后头真是没脸见人了。现在也算是补救了回来吧,真是幸好,司马冰心想到这还拍了拍胸口。 “……人妖殊途,我和他们果然合不来。”司马冰心有些悲伤地喃喃道:“还是早点把任务了结,早点回去吧……” 明月在天,清冷的月光照来,自己的感情路……什么时候才会有曙光呢? 第二章 天地震怒 温去病赶回武苍霓身边,倒也没有很急,心情也不慌。晋升天阶后,这距离之内的移位,只要没有建筑物、结界阻挡,不过就是一瞬间。 武苍霓仍在刚才的位置,看见满空金色萤火的异象,她微觉诧异,这不是妖界该出现的景象,而且照理说,也不可能出现了却没有排斥反应,妖界不是佛土,更不容许佛门来沾染,不过……自己也想像得到,是谁干的好事。然后勾了勾嘴角。 ……除了自家队长,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了。 ……从异界带回佛门传承,现在主世界内,论起对佛门的了解,没几个能和他相提并论,但他为何会…… ……是因为冰心吧?看这声势,那些被怨气束缚在此地的亡灵,大多都被解放,接引入轮回,自家队长不会无故干这事,多半是受了冰心所请。唉,想到这,不禁有些感叹。 然后便开口道:“……我们家冰心,始终还是个好姑娘啊!” 武苍霓莞尔微笑,自己确实是喜欢冰心这孩子的,她心好,善良,这点值得自己肯定。 虽然说,不是心好就行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见过太多好心做坏事,看似发着圣母光辉,却累死一堆人的惨痛案例,不过,并不能因此就否定善心的必要。 心善,不能代表一切,却是一切的根本,如果没有一颗好心肠,后面什么都没得说,起码要有一颗善心,才有所谓的往后。所以冰心还是值得自己肯定的。 冰心这丫头,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坚守立场,却还会为了敌人而难过悲伤……能有这样的表现,与众不同,已经很让自己满意,如果樵峰还在,也会为了这个妹妹而高兴吧?想到着,武苍霓微微笑了笑。 仰望天空,武苍霓感慨良多,却忽然见到眼前身影一闪,温去病现身回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如临大敌。 “怎么了?” 武苍霓讶然道:“有敌人?难道是黎鸢出手了?” ……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什么能让自家队长那么紧张?他可是举世无双的豪勇之人啊!这种表情也是很难见到的。 武苍霓只想得到这理由,但温去病的反应,一再超出她预料,现身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就直直朝着她走来,然后双手一拍,直接按在她肩头。 这动作更让武苍霓吃惊,别看两人并肩作战,亲密无间,其实温去病持礼甚严,平时说话都要隔很远,别说搂腰勾肩,就连拉手都没有几次,从前在碎星团时如是,现在相认了之后也是。 像这么直接手重重按在肩头,面贴面近距离说话的次数,武苍霓还真想不起来几回。武苍霓虹有些摸不着头绪,震惊地望着温去病。 ……这样的态度,他要说什么? “王图霸业,血海深仇,终归尘土,消于无形,如此冤冤相报,何时方了?不如天下的罪业都归我吧!”只见温去病开口便说了这句话,还十分的严肃。 “呃,什么……跟什么啊?”武苍霓更加疑惑了,这是在做什么? “前面的不用管,是一个圣女教我的语助词,拉高逼格而已。”温去病有些焦急道:“后头的那句,才是我要说的重点。” “……但我还是一点都听不懂啊!”武苍霓还是一脸疑惑,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那听我这句吧。”温去病用足力气,然后深深道:“苍霓,当我的女人吧!” “啊?为……为什么这么突然?”这时已经吃惊得无法用言语表达了。 “妳如果不答应,我就霸王硬上弓了。”温去病霸道地说道。 “那……那也不能在这里啊!”武苍霓有些害怕,这不是真的吧。。。 连珠炮似的问题,打得武苍霓阵脚大乱,平时缜密的思维,此刻全部乱成一锅粥,连带自身的回答也结结巴巴,一塌糊涂,不晓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直到这句话脱口而出,这才醒悟过来,手插着腰,气鼓鼓地怒瞪向温去病,后者露出微笑,耸了耸肩,道:“换个风格而已,我刚刚来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一早就是这风格,会不会妳我之间,就省掉很多弯弯绕绕了?” “这风格?不对啊?” 武苍霓“噗哧”一笑,虽是男装,仍是明艳不可方物,黑夜仿佛都为之一亮,如同夜火。 “你如果打一开始就那么直接坦诚,我可看不上你……我才不要一个年纪还小过我的弟弟。” “小弟弟也有不错的,妳看我满身的肉,当个小鲜肉正合适。”温去病挑了挑眉,笑得一脸贼样。 “……再杆些粉,裹层皮,就直接是个小鲜肉包了。” 看着对方咧着嘴笑,武苍霓也跟着笑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她将心事做了梳理,回望向温去病的眼神,他的眸子一片清澈,光风霁月,没有任何的扭捏或不安。 “……其实,苍霓本就是任性妄为的脾气,这个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要做的事,谁也阻不了,天下众生、神魔妖鬼,若有必要,苍霓都一刀斩之,何况区区礼法?” 武苍霓温柔笑道:“是我自己觉得,现在这状态挺不错的,若有似无中,正有许多细致品味处,每一种滋味,我都想好好体验,所以才没有更进一步,并不是畏惧人言,或是有什么心理障碍……” 温去病哑然失笑,道:“这样说来,倒是我过于急色了,嘿嘿。” “队长你的选择众多,哪有机会急色?在老家,一堆妖女魔女争着来勾引,连到了妖界,都有圣女主动扑过来,你若是还急色,这世界早都不知成什么样了。”武苍霓斜着眼看着温去病笑道。 “……又不是我愿意的,我也不想啊。”温去病一脸无奈的样子,撇了撇嘴说道。 “呵。” 看温去病一脸无奈,武苍霓微笑道:“不过,我的想法也变了,来了五藏妖界之后,有了许多不同的看法,夺颜和琼华,更是给了我不小的启发,他们都是有情人,彼此也有情,更有漫长的时间,最后却变成了永恒的遗憾……” 温去病点头道:“他们未尝不享受这种若有似无,含情脉脉的品味状态,但他们忘了,这并不是一个安定平和的世界,有太多的凶险暗藏,想要安定的生活是不可能的。有时候一个转身……可能就是永远的遗憾……我们的处境,并没有比他们好到哪去。” ……碎星团的状况不妙,回归主世界后,恐怕是连场恶战,诸天神魔回归后,战争的层级还不知会有多高,就算踏足天阶,未来也是毫无保障。这种日子要持续多久更是难以想像。 ……五藏妖界之行,非说所想,其实反而是一次大战来临之前的放松,一旦回归,就再不可能这么心态悠哉,可胜可不胜,到时候,别说没有谈感情的余裕,搞不好,某次回首,身边的人就不见了。那种滋味确也实在难以承受。 ……有话,就要在该说的时候说,如果没说,因为什么理由留在肚里,就是永远的遗憾!可不能被冰心那个死丫头说中了。 “……我的想法是……”凝视佳人双眸,温去病目光坚毅地缓缓道:“这次不管会不会对不起什么人,我都要妳,做我的女人。” “……这道理,这似乎是偷人和偷情都必须要有的觉悟呢!反正,注定要和大半个世界为敌,也就不差其余的小数字了。” 似乎处在极度的心情愉悦,武苍霓嘴角一直挂着笑,是那种总忍不住想笑出来的感觉,好像此刻就站在阳光下,悠闲自在的享受。“我也很想让你当我的男人,带你回我家去……很久以前就那么想了,很久了……但无奈一直没能告诉你。” “……妳家我早就去过了,还好几次咧,也不怎么样。” 温去病同样笑着,走近武苍霓,一步步迈出,魁梧的体魄,仿佛能横断苍天,如同万里山岳,武苍霓个头已然颇高,对上自家队长,仍然需要抬头仰望,看着他的巨影,忽然觉得很怀念。 ……想当初,神都擂台上,自己就是被这个巨影,砸得七荤八素,打到连妈妈都不认得。 ……再之后,自己有了一个心愿,并且为了这个心愿,付出许多的努力,虽然一直碰壁,但一直没有放弃过,为此疯过、哭过、狂过,最后只剩身心俱疲。 ……而今,这真是好长的一段旅途啊,此时此刻,算是走到目标终点了吗?是苦尽甘来了吗? 武苍霓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 粗硕的手掌,按在武苍霓脑后的山壁上,青肤巨汉的身体倾斜,铜铃般的大眼靠近过来,喷吐出的炎热气息,吹在雪嫩肌肤上。 “那么,武夫人,后头……我们该做什么呢?”温去病语带揶揄,近乎不怀好意地笑问着,彼此都是成年人,自不用像小孩子那样说话。 “后头的事,后头再说,我想等回去以后,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我们就有好多的事情要做,但现在……” 武苍霓目光变幻,英姿勃发的美目,瞬间笼罩上一层妩媚,双眼迷离动人,嘴角微微扬起,这种成熟女性的风情,平时基本没有机会见她展现,即便伪装成大欲天女,她也从来没有表露过这种炽烈到仿佛要烧起的目光。但现在不一样了。 柔荑轻伸,武苍霓抚着巨汉的脸,触碰那粗糙却蕴含力量的皮肤,出口的声音甜腻如蜜。 “……前两天因为某个胖墩子的关系,我有了一个很糟糕的接吻记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用新的记忆把它盖过去。你觉得呢?” “啧,有点难度,我现在这体型,总觉得一张口就能含住妳脑袋,吻起来不太适合,要不,我还是变回去吧?这样应该会好点。”温去病征求着她的意见。 “不要,就喜欢你这模样,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要了。”武苍霓摇摇头,娇嗔地说道。 “哇!夫人,妳口味够重啊!”温去病开怀大笑,看着武苍霓惊讶地说着。 月光斜斜投射而来,在青水滨上一角,地上的两道影子,无声连结在一起,并且十分的和谐。 大帐之中,司马冰心拿着一颗桃子,自顾自地啃着,手中一支笔,心不在焉地写着东西。心中想着刚才的事,百般无奈。死胖子,活该你长这么胖,哼。 身前,刚刚送来桃子的朱雨,感觉到圣女的表情怪异,问道:“圣女,桃子不好吃吗?还是你心情不好?为什么妳表情好像很不舒服?” “啰嗦!这是我的失恋桃子……哎呀,小孩子,你不懂,你就不要乱不要问了。” 司马冰心啃两口,然后鼻子抽了抽,强压住那股酸意,再狠狠地咬了一口桃子,然后下意识地往外头看了看,眉头整个皱在一起。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 “去了那么久都没消息?不会真给他得手了吧?真是难以想像啊。” 脑中浮现的画面太美,司马冰心瞬间一阵恶寒,嫌弃地说:“那两个家伙,还真的敢啊,都不怕遭雷劈的吗?” 话声方落,雷声轰隆,天地震怒!司马冰心吓了一跳,手中的桃子直接掉到了地上,天呐,不会真的成功了吧? 第三章 大能降临(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躺在地上,仰望着天上明月与星辰,苍穹无垠,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两个人,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感觉这世界,觉得天地旷远,自身无比渺小,却又主宰着这方世界。 “好美的星空……要是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武苍霓侧躺着,一手撑着下巴,斜望满空星辰,长长的秀发,散乱披垂,洒落在雪嫩的肌肤上。妩媚动人,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是啊,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五藏妖界,三月环空,是很美,但还是我们世界的星空,看了几十年,最习惯也最美……唉,要是有颗流星划过,那就更好了。” 语方毕,一颗流星,亮起逼人的光芒,划破苍穹,落向天空的另一端。 “啊!有流星!快许愿。” 如少女般发出惊喜的呼声,武苍霓一下坐起身来,双掌交叠,闭目默念,开始许愿。 从后方看去,武苍霓*的娇躯,曲线浮凸,浑圆的轮廓,即使是从背后看,仍清晰可见,一身肌肤雪嫩,让人着迷的同时却充满力量,让人联想起全盛时期的雌豹。 温去病同样侧躺着,雄壮的躯体,健壮的臂膀,还有那坚毅的眸子,是另一种阳刚之美,他静静地在后头,看着美人玉颜,感到一种少有的宁静与……幸福。 一个莫名地念头冒了出来,不受任何控制。温去病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但是却控制不住那个念头。 ……倒也不错,其实,我也有一段不怎么愉快的上趟记忆,很多时候,我都想要用新一段去覆盖掉。但一直没有开始进行。 ……不过,盖得掉吗? 温去病摇摇头,把这个不该有的念头斩掉,然后手一挥,漆黑的夜空陡然大亮,一轮红日出现在天上,放亮照射,温度一下子升高起来,星辰自隐。 强烈的光与热,照射下来,有些不适应,武苍霓微微举掌,放在眼睛上面,斜遮住眼睛,笑道:“你这魔屋还真是好用,连背景都能随便切换的。” 青水之滨,妖多眼杂,两人要说什么私密话语,有什么亲密动作,自然不会蠢到在外“丢人现眼”,反正有魔屋法界可用,直接拉起来,与外界隔开,他们在里面做什么都不用怕,比什么结界都可靠。 温去病笑道:“这是早就设计好的效果,我平常执行任务,没好吃、没好睡,规划法界的时候,就追求要一个携带用、全方位的居住享受……模拟造景,只是魔屋法界一个微不足道的功能,等到境界推升,能做到的才真是多咧。比起这些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口中说话,温去病的目光,在武苍霓身上游移,饱览美妙的峰峦景色,而后者察觉到这样的目光,全不扭捏,反而明艳一笑,骄傲地迎上,柔声道:“和以前相比,更好了?还是不好了?” 过往的记忆,刹时涌上心头,那一夜,在主帅营帐中,美人半醉,灯前解衣,*地趴靠上来…… 温去病有些沉醉在回忆之中,虽然,当时无果,后来也没发生什么,但因缘之线未断,反而越累积越深,最终累积出今日之果…… 温去病挠了挠头笑道:“没有好与不好,只有老实不老实。” “老实不老实?”武苍霓秀眉微皱,思索着其中玄妙,然后温柔地对着温去病说:“你的意思是,当时你并非无动于衷,是不老实的?” “其实当时也不是你说的无动于衷,当时我确实也很紧张,也挺激动,就怕一个没忍住,让妳看出来,害了妳这辈子,所以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不过,我刚刚的意思不是这个。” 温去病笑了笑,这个笑容,是武苍霓从未看过的一面,看来既邪气,又充满奇异的魅力,“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太太妳口中虽然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啊……人还真没有取错的绰号!哈哈哈。” 过于露骨的调笑,再加上这邪魅的笑容,武苍霓也承受不住,一下面红耳赤,就想动龙象之力打人,但才刚要动手,一声雷震,遥遥传来。 雷声隆隆,天地震怒! 武苍霓讶然无语,有些奇怪,自己和温去病的事,顶多是有些引人非议,但也就如此而已,两人都没有做什么事,一者未婚,一者寡居数年,甚至算不上离经叛道,更别说伤天害理,老天怎会这么大反应?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更别说,真要玩天打雷劈这套,也该是回归主世界之后,关五藏妖界什么事啊?武苍霓更加疑惑了。难不成是有什么其他的事。 荒谬的感觉,闪过脑海,但武苍霓很快察觉到不对,因为在这阵雷声之中,自己查觉到一股“怒意”,对,是怒意,是天地之怒,具体的表现,就是世界的排斥。 不容于天地之异端,就会引发世界的排斥,一般有不同的情况。或是力量压制,或是风火雷劫,要把不该存在的异端事物摧毁。 之前,两个世界交错重叠,青水的存在,让世界的边界不明,排斥力受到抑制,但仙军虽然大占上风,却也无法深入,就是忌惮遭遇妖界意志排斥,全军覆没。 而今,青水异状已无,天地法则恢复,排斥力正常运作,这阵雷声听起来,很明显就是有外敌入侵。糟了!武苍霓暗道不好。 武苍霓一下惊起,“这阵雷声,如果没猜错的话,来的不是仙神,就是佛尊。” “未必。”温去病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鬼族、魔族,与妖族之间也有排斥,程度或多或少而已。” “得要出去了。” 武苍霓伸手一拂,身上衣衫重新出现,方才的动人妩媚也随之消失。天阶自然有天阶的好处,道力到处,物质重组,组织衣衫易如反掌。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动作很快,但在这段时间里,雷声轰隆,一下接着一下,一直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大声了,世界排斥益发强烈,但来者竟然硬顶着这份排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强行入侵。 “好家伙!” 武苍霓神情一紧,温去病表情也凝重起来,“这是小千世界,能引发这么强烈的反应,还强行冲进来,不会是什么平常的,起码是位大能!恐怕还不是人族的。” 战争已经结束,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有大能降临?而且还不是妖界大能……温去病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了。 温去病不敢怠慢,连忙站了起来,心念一动,魔屋法界收起,两人一下回到正常空间,抬望眼,正好见到一道仙光落下,贯穿天顶,彩霞环绕,直落往地面。 “那里是……”武苍霓看着仙光落下的地方,问道:“是那些仙兵仙将的驻扎地?” 温去病表情凝重地说道:“这一战,那边的仙界伤亡惨重,天阶者更全被清空,看来是为了维持世界秩序,于是,更高层的仙界大能降临出手了。” 彩霞仙光出现,只有一瞬,稍现即逝,之后就没有任何异象,地面一片静悄悄的,没人任何声音,但温、武两人都晓得,仙军营地里已经没有任何活物,所有的仙兵仙将,都已经被转移走了。已经没有任何人在里面了。 营地里的仙军不少,但如果有仙家大能,用上袖里乾坤之类的技巧,要全部带走,也就是一下呼吸的事。并非什么难事。 武苍霓道:“这位看来是专程驾临,抢救徒子徒孙的?既然是抢救徒子徒孙,那么对我们应该没有敌意,即来即去,或许冥冥中有规则,大能不参与小千世界的斗争,一旦身成大能,就要飞升上界。远离这小千世界。” “……有这可能。”温去病道:“但也不能放心太早,或许……” 蓦地,还没等温去病说完,空中骤现水火之色,赤红烈火、青色流水,分自左右涌出,横断天空,更有一股分割世界的意象,璀璨奇光,一出就笼罩数千里,震动无数妖族。 水火奇光一现,温去病、武苍霓都生出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立刻试图躲开,但“躲”的意念才生出,周围景物变幻,青水不见,山峦消失,尽成为一望无际的花海。 朗日在天,万里晴空无云,地上的花海五颜六色,万紫千红,从脚下蔓延的天边尽头,温暖的大气中,满满花香,俨然一副春日盛景,令人赞叹。 尽管现在的景色很美,但温去病和武苍霓无心欣赏景色,这里虽美,两人却都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并且无法脱离,似乎被什么给封锁住了。 “……幻境?”武苍霓皱眉道:“还是某种结界?” 温去病张口欲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应该是自己想的那样,然后掐指计算片刻,讶然道:“是神器,至少是地神器等级的仙宝。” “呵呵呵呵……” 长笑声伴随暖风传来,似乎因为遇到识货人,对方很开心,非常欢喜,笑声中没有任何敌意,温去病、武苍霓闻声移位,立刻追寻过去。 两人被封在仙宝内,想走是走不掉,但在仙宝内移动却没有问题,瞬息千里,到了对方面前,然后一下就看到了长笑之人。 那是一名须发尽白的老者,留着长须,体型略胖,颇有福态,葛衫长袍,拿着一支木杖,腰间还挂着一只葫芦,坐在一张石桌旁,三个石凳还空着两个,见到两人出现,老者笑眯眯地拱手。 “老道玉柱洞云中子,两位道友请了。” 温、武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都不晓得云中子是什么人,有什么来头,但对方明显是仙界大能,活过悠久岁月,现在没摆长辈架子,平等见礼,可以说是非常客气了。 武苍霓看了温去病一眼,见他落座,便也走到座位跟着坐在一旁,云中子见两人落座,非常满意,然后微微一笑,道:“以如此方式邀两位道友一叙,实属无奈,老道……” 话说一半,一直意态从容的云中子,忽然猛力咳嗽,脸上闪现灰败之色,两人一惊这也才注意到,他胸口有一个爪印,非常吓人,不过两人对这个爪印并无害怕之意。不知是什么造成,但四爪之印凹陷,周围隐约闪现淡金色彩,缠绕难去,似乎伤得不轻。不然现在脸色也不会这般不好。 这位是仙界大能,一般人物都无法成为他的对手,能够将他击伤的,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物,看他强闯五藏妖界,无惧世界排斥的势道,莫非……伤他的是某位妖界大能?这也有些不合常理啊,他纵然跟妖界大能有矛盾,也不至于打得如此地步。 云中子咳了两声,这才平复气息,身上仙气缠绕,胸前的爪印缓缓平复,开口道:“道友见笑,青水有变,老道赶来,途中遇到老朋友,乒乒乓乓做过一场,然后受了点伤,不得已,只能请两位道友,来这水火花篮中相谈,避免干扰,失礼之处,还请包涵。” 温去病、武苍霓对看一眼,都听明白了这句话。不过没有说话。 ……看来,这位仙界大能强行降临,妖界也不是任其自来,同样有大能出手阻截。 第四章 世界创生 青水之变,惊动了云中子,然而,以大能的神通,原本该能立刻赶到,却弄至此时才现身,一直都未能参与战局,就是因为妖界大能拦阻,而看起来,这位未能占到上风,才托庇于仙宝之中,藏身在这水火花篮里。看起来有些灰心丧气的样子。 “青水之事,始于远古,也是这万古、万劫以来,最有可能实现的一次,都这么久了,妖皇一脉始终没有放弃复生青女的可能……” 云中子叹道:“纵天女君的成道,原是妖族的最好机会,但随着纵天女君自戕殒落,一切终究成空。唉!” “……纵天女君殒落了?” 骤闻噩耗,温去病着实吃惊,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动,武苍霓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纵天女君与己方非亲非故,就是说有名望,但她殒落,也不必这么大反应?跟着,又想到一点不妥,自己两人怎么说也是冒充上界妖尊,消息应该来得很快,可如果连纵天女君殒落都不知道,会不会穿帮? “女君飞升后五千年,与阿修罗一族攻打净土,可没想到,半途中伏,遭五大菩萨度化,女君性子倔宁死不屈,自碎元神,身死道消。” 云中子摇了摇头,继续叹道:“纵天道友这一死,妖族亿万年的筹谋成空,迫于无奈,这才退而求其次,开始新的计划,把希望放在琼华身上,试图让她承接纵天女君的基础,重新作为青女的载体。然后实现他们的愿望。” 一番话,字字暗藏秘辛,耐人深思,温去病、武苍霓一头雾水,却又听得心头剧震。 参与青水之战以来,两人都隐约感觉到,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在妖君黎鸢、古叶真君的背后,恐怕还有别的黑手,在暗里拨弄局势,甚至还有可能,连黎鸢和古叶都不自知,已成为高层博弈的棋子。 而今,这层黑幕,终于要揭开来了……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两人都非常的疑惑,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哪个幕后黑手,穷极无聊,心里有病,主动跑到局中人面前自揭隐密,这位仙界大能是为何而来?又想要干些什么?两人等待着这位大能的后续。 “霸皇出身神族,天生神灵之体,掌管军战权柄,后来自斩神灵之身,伐命轮回,降生仙界,修习仙道,重登万古,复又炼化原本的神灵遗蜕,成为神兵战刀,霸气镇七界,被誉为这一纪元以来,最有希望证道永恒的人物之一。” 云中子陷入遥想,沉浸在了自己的思想中,突然表情一派神往,随即又化为唏嘘,“谁也想不到,与妖界的战争中,发生了这样的事,霸皇邂逅青女,因缘际会之下,最终霸皇与仙界一刀断义,堕化为魔,最终领着妖魔,反攻神界与仙界,掀起一场浩劫……那一战,大能殒落不知几凡,四界万古一度凋零……” 言之寥寥,温去病、武苍霓却可以感受到那一连串战争的惨烈,这全不是百族大战所能比拟的程度。温去病和武苍霓都有些感叹,对于这场战争有些想像,对仙界也好,对妖魔也好,这一战肯定惊天动地。 百族大战时,都是站在明处的在战斗,最终现身的黑手,不过大能,背后隐约有万古存在的身影,也不敢完全肯定,但只是推测,没有机会证实,最终的妖都之战,被诛灭的妖尊,基本都是一二重的层次,虽然人族齐心合力,共同进行战斗,拚上牺牲,打倒了几个妖魔首脑之类的大能,破去了他们身上的万古者手段,但……终究也不过这层次。对妖界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霸皇掀起的战争又是什么程度?两人难以想像。 屠尽天阶,大能殒落如星雨,四界的万古存在一度凋零,这简直是杀翻了整个世界…… 想像大战之后,行走四界,一片萧条清冷的景象,那是何等的大破灭?掀起如此惊滔骇浪的霸皇,又是何等威能? 温去病没有作声,可以肯定一点,就是造成这种大浩劫的始作俑者,如果没有踏上至高位,从此主宰七界,就必定不得好死,因为没有哪个既得利益者,会容许这样的乱因继续存在,“……最终,霸皇不幸,也可以说对手太过狡猾,最终落入陷阱,在天水身中十面埋伏,万古尽出,更动用多件天神兵,激战之后,气尽力竭,霸皇焚灵自爆,青女以身相殉,双双殒落。” 云中子仰着头,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这一战之后,七界萧条许久,一直再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万古者既为不死存在,便不会真正殒落,时间一到,就会从时光长河中苏醒过来,于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便有人私底下打起主意。” 自顾自地说到这里,突然,云中子转向两人,微笑道:“两位道友可知,万古者是如何不灭?为何天阶高位又要称为万古?” 这已经是涉及诸天万界大秘密的范围,不是随便能从俘虏口中得到的情报,更何况,温去病本来就不知,闻言只能摇头,然后说道:“后辈不知,还请赐教。” “天阶三重之后,恒星凝结,内世界能量累积足够,开始参悟空间之道,无处不在;而到了天阶六重,参悟时间之道,凝结时光烙印后,即可踏入万古,一入万古,近乎不死,只要时光烙印长存,人就不灭。” 云中子正色道:“时光烙印,是天阶者开始跳离时光长河,置身于外的立足点,只要时光烙印不灭,万古者即使身亡,神魂俱灭,也能够藉由时光烙印的存在,从悠悠时光中归来。” 时光之道,是天阶高位者琢磨的东西,只有到了一定的境界,才能够琢磨这个东西,而温去病、武苍霓的境界不到,也没有这境界的师长教导,所知的一切都残缺不全,都是从各个地方听了一些,对于时光烙印的认识,非常笼统,只知道人在时空之中,所存在的每个痕迹,自然就是时光烙印,至于要如何“凝结”,如何凭此证万古,就一无所知了。 听起来,时光烙印不但能凝结,更能形成一种寄托,否则万古者如何能凭藉时光烙印,复生苏醒?看来这个时光烙印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神形俱灭,是本身所知道最彻底的死法,也是最根本的死法,神魂形体都被摧毁,连转生都不可能,如何复活?但万古者受到这样的灭杀,都还能留有生机,说是近乎不死不灭,却非虚言。两人在心中想着,疑惑也跟着浮上了脸庞。 似乎看透了两人心中的疑惑,云中子微微一笑,继续道:“时光烙印的存在,的确不简单,是维持时空秩序、历史进程,但主体都已经死了,通往未来的烙印道标断绝,又如何借助时光烙印重生?两位道友,不知对此有何见解?” 全无头绪,武苍霓不知从何答起,温去病心念转动,虽然不能立马说出自己的见解,倒是生出许多念头,云中子不会莫名有此一问,问题的答案,必然与自己最近的经历相关,至少,线索全在青水之战里。于是,温去病开始回忆清水之战。 ……青水、纵天女君、夺颜、仙妖之争、世界起源…… 温去病蓦地一震,一下子便脱口道:“三千亿小千世界,是这么来的?” 武苍霓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以自己对温去病的了解,他怎么知道,看向温去病,脑中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云中子抚掌点了点头,对温去病甚是称赞,微笑道:“妙哉,果然是上佳的资质,举一反三的能力了得,已经抓到了关键。” 温去病惊疑不定,接着问道:“万古者的生灭,会创生小千世界?” 云中子点头道,“自登天证道起,天阶者便拥有内世界,而这些内世界,境界越高,内天地的规模越大,也越具体,等证道万古,点亮时光烙印后,内世界更会生出天翻地覆的巨变,到那时,就会有些情况出现,当万古者殒落,破碎的内天地,散落至诸天万界,冲击各个大千世界。” 三千亿大千世界,每一个都包含三千亿中千世界,每一个中千世界,又包含三千亿小千世界,如此诸天,所包含何止亿万世界?当真是多如繁星,恒河沙数,不可思议。 “……佛门视世界为梦幻泡影,一泡沫灭,诸泡沫又生,浮光掠影,生灭之间,正是因缘际会……” 云中子解释了一点,又继续笑道:“道友游览小千世界,可有似曾相识之感?” 人与人都难免有相似,并且相似的地方多了去了,更何况是世界与世界,若说全无相似或共通,那才奇怪,温去病本想这么答,但身旁的武苍霓,这回反应快了一步,道:“万界之中,是否存在着某些完全相同,有些相似,只有少部分……或是某一点不同的重叠世界?” “呵呵,孺子可教!道友所言不错,这类镜像世界,占了小千世界中的半数,恰如水面浮光,捉影便逝,本身极不稳定,可能只存在几秒,但就算有的极其不稳定,也可能存在亿万年。” 云中子的解说,让温去病、武苍霓都倒抽一口凉气,有些骇色,如果小千世界是这样,那么,或否也有许多相似却又不同的世界,也有青水,也有纵天女君,有夺颜与圣女琼华?甚至……也有很多的碎星团与山陆陵?更甚至,有他们两个人,温去病和武苍霓对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万古者殒落,本身的内天地散落,冲击各个大千世界,波及中千世界,荡漾生出的余波,就会创生大量的小千世界,这些小千世界随生随灭,大部分会在创生后极短时间内自行崩灭,但也有少数会稳固下来,里头就带有万古者的时光烙印。” 云中子揉着眼睛说道:“这些世界的某处,会有诞生出与万古者相似的人与物,可能长相相似,也可能性格相似,亦或许两者都相似,遵循着类似的轨迹而成长,可能成长得完全不像,那就彻底成为独立存在,但……也可能完全重蹈昔日痕迹,最终时光烙印合一,悟通前事,万古者就正式从时光长河中归来,完成重生,甚至……更上一层楼。” 这些话温去病都有些启发,但最后的这一句,让温去病心头一动,虽然自己全无判断根据,只是心中的直觉指引,但……会否这就是万古者更进一步的关键,横渡万古,直证永恒?也许可以尝试一下。 甚至,假若不只是关键,而是必经一步的话,那就能够理解,为什么妖界会积极布局,想要重生青女了?可……又是谁想让霸皇重生? ……妖族布了很大的局,想要重生霸皇?仙界想要破坏?甚至想将其毁灭?温去病不敢确定。 第五章 命不由我 似乎只是单纯聆听,表面上显得非常地冷静,实则,温去病、武苍霓都在飞快动念,分析着所听到的东西。并加以思考。 仙界大能不可能吃饱没事干,闲得无聊,然后专程跑来这里对陌生人爆料兼大揭密,而且还是经过妖族大能的阻挠,背后肯定有什么企图,但是到底有什么企图,或者需要他们的地方,但对方既然不急着挑明,自己也就乐得充愣,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样子,顺便多学学东西。多蒐集情报不是坏事。 至于所得到的这些情报,加上自己的体会,固然能够释疑,但如果不想被对方看轻,觉得自己愚笨,甚至蔑视,那自己就必须举一反三,抢先从这些讯息中,分析出有用的信息,进而抢在对方开口前,先行窥出没出口的东西,然后告诉对方,否则,这么默默听着,就和坐以待毙没什么区别。对方也会没了讲下去的想法。 从现有信息看来,万古者神魂俱灭后,是靠时光烙印的维持力而重生,会在某个浮光世界中,有某个个体,因缘际会,循着相似的路线成长起来,承接因果,了悟前尘,重生苏醒。只要等到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就能够复活。 换句话说,万古者重生,需要一个道标,能够让他复活,或者说……容器?这个容器,要盛载万古者的因果,或者……有什么具体条件?有什么意向之类的。 妖界准备良久,琼华就是为了复生青女,所准备出来的容器?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让青女复活?想到着,温去病有些惊愕,但随即被掩饰了下去。 很显然,古叶真君打一开始就搞错了,后面更是一错再错,或者说,对面的小仙界,始终误以为青水中藏着霸皇的传承物件,而没有考虑其他的,却不晓得物件属于青女,并非霸皇。所以说,对面的仙界的想法也一直是错误的。 霸皇焚灵自爆,紧接着,他的爱侣青女以身相殉,两名万古者同时殒落,万界都应该受到不了的冲击,破碎的内天地,冲击诸天万界,为此荡漾的余波,浮光掠影,不知诞生了多少小千世界,五藏妖界就是其中之一,所乘载的烙印并非霸皇,而是青女。这些对面的仙界应该也不知道,可…这位云中子呢? 妖族是早就晓得这一点的,所以,应该早就有所计划,可能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更透过妖君黎鸢,动作频频,一直计划着,图谋着想要复活青女,而对面仙界如果晓得此事,估计根本就不会来参合,青女的传承,对仙人无用,青女重生,更对仙界没有半分好处。也许,仙界根本就不想青女复活,或者想阻止这一切。 但……这不代表仙界就没有在此事中插上一手,至少,这位云中子大仙,就不像是意外降临。一切仿佛都在计划之中。 “……有件事,两位道友或许还未晓得。” 云中子微微一笑,身后忽然出现一道虚影,似乎要分出化身,作为大能,这种身外化身的技巧,不算稀奇,连地阶都能修练,却很容易走上邪路,沦为旁门左道,若是想要真正要练出点什么,起码也要身成大能。证明面前的这位大能倒不是一般没有意志的人。 由云中子身后现出的那道身影,轮廓与本人基本一致,这是身外化身的基本象征,若是不熟悉的人,完全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同。但迎风一晃,相同的面孔、身形,却穿上一袭明黄龙袍,头戴珠冠,一身尊贵帝气,高高在上,却又有仙霞绕体,玄妙难测。温去病和武苍霓都有些意外。 云中子本尊是葛衣长袍,一派世外散仙的出尘之姿,和蔼可亲,没有半点高傲的姿态。可他化出的这个分身,却是高高在上的威严气派,与本身的气质相差太多,加上满身仙气,武苍霓脑中直接出现的名词,就是:仙帝!对,没错,完完全全的仙帝。 温去病同样认出了仙帝气派,这种气势自己并不陌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但更让自己讶异的,是这位仙帝的身上,更有一股特别熟悉的气息,自己曾经遇过,就在前往仙界的空间夹缝中。猛的,温去病想到了。 “你……”温去病讶异道:“你就是留下力量,与纵天女君合力阻止两个世界碰撞的仙帝大能?我曾经感受过你的气息。” “善!” 云中子一声称赞,后方的分身之影消散,重归体内,然后继续对着温去病说道:“转生,是修练分身的上乘妙法,而斩出分身,重归本体,是天阶中位一项极为极重要的修练,两万年前,老道恰好应劫转生,降在昆吾仙界,适逢其会,成为仙帝。” ……而后,澈悟前生,飞升上界后,回归本体,本体的修为也更上一层楼?有这般神奇? ……此法闻所未闻,但也有些说法,似与佛门的三尸之法,颇有相通之处,这又是一件极宝贵的情报。温去病将这些记在脑中。 温去病暗自咋舌,却摇头道:“只是应劫降生,适逢其会?恐怕不只吧?仙界对霸皇重生之事,完全没有想法?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万古者的重生,上应天数,非可强求,如果没有其他外力因素,我们原本是不想介入的,但……” 云中子喟然一叹,眼神有些黯然道:“事有无奈,妖族着手复生青女,青女复生之后,以青女与霸皇的羁绊之深,霸皇极有可能接着复生,如果霸皇随之苏醒,将是七界浩劫,为了七界的安宁,我们不得不有所行动,…霸皇原就是神界出身、仙界之人,只是后来误入歧途,现在能重新拉他一把,也未尝不是全了当年之憾。” 温去病、武苍霓口中无语,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看法,肚里却全都在骂,什么鬼主意,说得那么好听,事实上,这是彻头彻脑的馊主意,霸皇为人显然非常刚绝凶猛,早在很久以前,双方既已为敌,生死相见,哪可能还回过头,接受那一把?你们这一拉怎么可能有用,更有可能你们这一拉,小心被他连手都剁掉! 然而,突然想到,仙界也不是傻瓜,定然不会贸然行动。既然要做,肯定有什么依恃…… 温去病脑中盘算,万古者的重生过程漫长,更充满变量,会不会有什么方法,趁机在其中做手脚,掌控重生之后的万古者?或者,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个方法。 正思索此事,天地骤然一阵晃动,温去病有些不安,强烈的冲击,撼击这个世界,虽然经过阻碍,传进来的力量已经不大,却可以想像,外部的攻击力量是何等强大!武苍霓也有些疑惑。 忽然,温去病、武苍霓都心下雪亮,有人正在攻击这具水火花篮,而且用的力量十分强大,很有可能是妖界大能,其目的……可能单纯针对云中子,也有可能……是为了不让云中子说这些话。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 对于外部骚动,云中子看也不看一眼,冷静地道:“老朋友到了,也不等一下,也有些急了,不过,老道虽然不善攻伐,却对制作法器颇有心得,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侵入不进来。你们可以放心。” 温去病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你们有办法操控重生的万古者?想操控重生的霸皇?” 云中子淡淡看了温去病一眼,道:“万古者几乎立于诸天之顶,于所以人之上,历劫过来后,更有可能证道永恒,想要打败都是难上加难,岂是外力能够操控的?” 这是应有之理,寻常的天阶者,都已元神凝练,不易受操控,更何况万古存在?可温去病也同样深信,对方的话之后,肯定有一句“但是”。果然,温去病刚想到这里,对方变说出来了。 “但是……”云中子饶有兴味地望向温去病,“道友可知,老道刚才因何故提起转生?” “转生?” 温去病皱眉沉思,外面那位是转生的?思索当中的关系,却听云中子缓缓道:“转生的情况有很多种,大部分的状况,此生终了,经过一段时间后,进入轮回,清洗记忆,开启新生……” “但少数的例外状况呢?”武苍霓很清楚,这才是重点。于是,赶紧问道。 “极少数的状况,轮回过程出了岔子,不会进入轮回,转生者会保留记忆,甚至……”云中子看着两人,语重心长道:“会转生到某些刚断气,世人都以为他死了,或者将死未死的人身上,形成夺舍,或是……一体双魂。” 武苍霓微微一怔,有些惊讶,这种情况,通常伴随穿越现象发生,自己虽然见识不算多,却也知道这类事,不知为何提起这个?难道,这与青女或者霸皇的复活有关? 温去病却脑中“轰”的一声,紧跟着,脸色一下子白了,脑中想到了许多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司徒小书,她在大荒西朝时,魂穿到独孤剑的身上,便是这样的状况。 司徒小书穿越的背后,是太一在进行,换句话说,无论神魔,都能够操纵这种形式的转生,而这与万古者重生的关联…… 温去病严肃地沉声道:“应死而未死,续其原生,承其因果?” 云中子恍若未闻,然后自顾自说道:“如果原本命中注定,躯体的原主已亡,后继者承担因果,开创出新生,打乱命数,天机重排,徒然骤添一番混乱……” 武苍霓旁听至此,没有了先前的疑惑,若有所悟,晓得这老道的说话风格,重点永远都放在未出口的地方,便接着道:“那如果躯体的原主未死,身体完好无损,只是遭遇致命危机,昏迷假死,却被人趁虚而入,鸠占鹊巢,那又如何?” 白发白须的老道人,安静地摸着自己的胡须,没有回答,只是凝望着天空,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像在感应着外界的冲击,一时不语。 虽然他没有回答,温去病、武苍霓却已都想到答案,为之遍体生寒。都觉得有些惊悚,但是都抑制住了自己的内心,没有将这些表现在脸上。 躯体原主未死,又塞了一个新的灵魂进去夺舍,自然就是一体双魂,相互争夺意识主导权,一个躯体做事难以容俩魄。谁胜谁负姑且不论,赢了的那个也不会没事,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点影响,心性变动,不足为奇。输的那个就更不必说了。 温去病心里估算可能,假若司徒小书顶替剑公主后,一直在剑公主的身体中,未曾回归,一直继续下去,将来大荒西朝史册中所记载的独孤剑,就是司徒小书,所有的时光烙印,也尽数被这个新剑公主所顶替,原来的那个人,就等于是被消灭了被无声无息地消灭,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武苍霓道:“所有因果被顶替,重生回来的那位万古者,会不会有些变化?或者有些相似,还是原来的那个吗?” 云中子看着武苍霓微笑道:“茍日新,又日新,日日新,人本来就在无时不刻变化,没有谁的今日之我,会等同旧日之我,两位道友此刻的状态,和昨日、前日,又岂有相同?” ……只要趁着霸皇还未重生,就做好准备,先一步用准备好的“容器”,承接其因果,顶替掉所有的历史烙印,这个重生过来的霸皇,不仅不会继续爱恋青女,甚至有可能根本不记得他昔日的爱侣,并且将站在仙界这一边,甚至,受到仙界的操控!就相当于刚才所说的那个方法,意思是操控万古者,也就能够实现的。 ……当然了,这件事肯定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这前前后后细节之处肯定只多不少,万古者的因果,哪是这么容易承担?但怎么困难也好,细节多,风险大也好,仙界就是这么干了,趁着妖界要重生青女的机会,同时进行重生霸皇的计画。并且让霸皇为之所用,将来也会在大有用处。 “……原来如此。” 温去病略为沉吟,目光一下变得锐利,看着面前的老道人,缓缓道:“夺颜,不,东凰,就是你们准备用来重生霸皇的容器?” 第六章 全无意义 妖、仙两界,各自进行计画,妖界协助青女重生,或许还只是协助,可能有操纵意图,也可能没有,不管怎么样,但仙界针对霸皇的图谋,就很裸了。没有丝毫遮遮掩掩的。 如果说,妖界为青女准备的道标,准备的容器,就是圣女琼华,那么,仙界也肯定预备好了这个道标,作为盛载霸皇的容器。 青女与霸皇是同生共死的爱侣,不管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分离,无法阻止他们在以前。从关系来推,圣女身边的人物,形形,性格有很多种。只有夺颜,而要成为容器,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要求应该很高。不但要本身资质超凡,还要有类似因果,才能承接道标,并非想像那么简单。 霸皇出身神族,自身实力非凡,加入仙界后,因为爱上青女,要与青女在以前,又叛变堕为妖魔,这番心路历程,说起来倒是与夺颜的路有些相像。 “……东凰负责卧底妖界,投身妖族,这原本是上代仙帝与他的密谋,但我想,其实不只如此吧?还有更深层的秘密吧?” 温去病道:“他卧底成不成功,这个并不重要,你们在乎的,并不是昆吾仙界的胜利,也不是别的,而是要藉他的投敌,完成因果的衔接,最终承接道标,成为所谓的容器,最终成为霸皇!他和琼华研究的那套因果秘术,也并非他们研究出来的,其实是你们与妖界的引导,他们相信这样可以开启青水之秘,然后一直在研究,却一步步配合你们的谋划,把自己变成了道标!” ……但夺颜最终真正叛变,斩杀上任仙帝,这里不对啊,这是计画出了岔子?或者,这也是计画的一部分?还是计划不在掌控范围之类? “盛载万古者时光烙印的容器,不是那么的简单,不但要因果相衔,本身还必须要是万中无一的资质、体质,天阶是起码要求,这些要求越高越好,稍微差一点,沾染万古者气息就立刻粉身碎骨。” 说道这里,云中子停了一下,然后叹道:“至于想要保持自身意识,这种更高境界的,就必须在万古者回归时,仍能不被吞噬,持续抗衡,甚至反客为主,做到这些,所需要的更不只是天阶,必须是……” 武苍霓听到此,已经明白过来,连忙接口道:“天命所锺,亿万中人无一的气运之子,对吧?” ……要以自身薄弱意识,抗衡最顶尖的万古者回归,需要的已经超越力量、技巧,完全是开了主角模板的气运之子,才有可能做到的奇迹!然而,这个奇迹真的能做到吗? “……霸皇之事,兹事体大,关乎整个世界,我们不敢有任何疏忽,更不敢有任何差错。” 云中子目光变得严肃起来,继续道:“霸皇殒落至今,已逾万古,在这一段时间里,真正有他传承的几个世界,一直我们监控中,在那几个世界中,我们却没有丝毫道标苏醒的征兆,于是我们只能在青女这边找寻线索,这才在两万年前,发现妖族在此界的布局。” “两万年前?那个时候就开始计划了?” 温去病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沉声道:“妖族在五藏妖界的首次计画,属意的道标是纵天女君?” 两万年前的那一幕,过去了好久,没想到在此刻才明白其中含意,也真是觉得有些可惜,纵天女君一路征伐,没有遇到情敌,都是旗开得胜,衔接因果,到了关键一刻,不出现什么差错,只要承受青女的时光烙印,就能形神合一,青女将从时光长河中苏醒,完成重生。然后便是霸皇重生,然后这个世界。。。难以想像。 ……但,计画显然出了岔子,这不可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在最关键的那一刻,纵天女君没有承接烙印,于是青女也没能复活,她选择了抗拒,所有图谋功亏一篑,妖界计谋了这么久的计划,为什么……她会选择拒绝?为什么会拒绝时光烙印,妖界筹谋那么久,这本是不该出现的意外,也是不允许出现的意外,又为何…… “……纵天女君成道的那次,我们有所疏忽,我们察觉太迟,不及插手,但还好有第三方从中作梗,事情才有转变,最终令妖族功败垂成,未能完成计划,也让我们重新捡了个插手的机会。” 云中子口中的第三方,会是谁?而且会对付妖族,温、武两人都是将信将疑,脸上都是一脸疑惑,不知是否真有?亦或者只是故弄玄虚?但若此言属实,干出这件事的,令妖族酝酿了这么久的计划失败,又不晓得是哪方势力了? “机缘只有一次,必须把握这一次,纵天女君断却前因后,就无法再盛载时光烙印,迎青女回归,这时,青女回归只好暂且停下,妖族唯有另觅机会……足足过了两万年,才等到有近乎点化异能的人物,降生五藏妖界,承接青女因果。妖族这时都非常的兴奋。” 云中子摇头道:“这段时间里,我们也一直耗着,没什么大动静,青女的道标不出,我们亦找不到机会重生霸皇,更还要防堵霸皇提早重生,自行归来……好不容易,倾注资源,栽培出了东凰,一切也进行顺利,东凰身为气运之子,天生就有些灵气,于是辛苦打入妖界,取信妖族,过程中,遭到百般试探,我们不知花了多少力气,一次次营救他,才保住他性命……” 说到这里,云中子一下苦笑,眼光飘向了远方,似在感叹过程中付出的辛劳,但不知为何,这抹笑温、武两人看在眼里,但总觉得有那里不对,不可能这么简单,似乎……这笑里还有什么别的意味?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去病整理思绪,道:“妖界高层,没发现你们的计画?或者……他们也需要你们,所以没有全力下杀手?你们早算准了这点?这也是计划之中?” ……若非如此,东凰区区一介天阶,也不是很厉害,别说身为气运之子,就算是大宇宙之子,要是一个没把握好,一样要死无葬身之地。 ……涉及万古存在,背后可能是永恒者之间的博弈,连这位云中子都只是个喽啰小人物,东凰卷入这样的风暴里,怎么可能不死?真当妖界无人了?还是本身就有些目中无人? “……霸皇的道标无踪,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唯有利用青女的道标,才可能人为塑造霸皇的道标,让霸皇得以重生,但反过来说,又如何不是?有过纵天女君的那次失败,妖族再次准备,让圣女琼华作为道标的可能,大大降低,已经非常勉强,若东凰能成为霸皇,相互牵引下,琼华成为道标的成功率也会大大提升,让青女能够复活,妖界就算怀疑,未有确凿证据前,也下不了死手。最多就是试探试探。” 能让敌人恶心,却又莫可奈何,只能看着恶心,这是非常过瘾的胜利,胜利者的得意也不会少,说到这里,云中子的微笑,增添了几分得色,不过得意没维持多久,这表情很快就凝在面上,瞬间,又化为一片自嘲的苦意。云中子摇了摇头。 “但可惜,关键时刻前,出了点问题,棋差一着,诸般图谋,终究成空。”云中子自嘲笑道:“幸好,也不是我们一家吃亏,妖界同样没占着便宜,出谋划策了这么久,就等着成功这一天的;来到,可惜啊,我们两家都当了大傻瓜……” 温去病、武苍霓都是聪明人,云中子感叹的不是“人算不如天算”,而是“棋差一着”,那是谋算不如人,被人破局了。 深思一层,武苍霓脸色陡变,整个青水大局姑且不论,仙界重生霸皇的图谋,在东凰真君殒命的那一刻,就注定破灭,至于后头的青水大战,虽然激烈,却已不关仙界什么事了。也就不再考虑了。 但东凰之所以殒落,就是被自己二人所杀,假如说这是什么隐密黑手的图谋,那也就是说…… 温去病一派淡然,但还是恭敬道:“这就算是……摊牌了吧?” 诸般线索揭晓,到了这一点,已经触及到那个无法回避的问题,要说下去,就等于是摊牌了。 云中子拱了拱手,笑道:“温道友、武道友,两位来得意外,本是界外之人,却一下破了我们的多年布局,哈哈哈,来得好,来得好!” 一面说,白发道人一面举掌,重拍着石桌,自己在那里哈哈大笑,笑得异常欢愉,却是温去病、武苍霓全然不了解的意味。这是什么意思? ……多年筹谋,一朝成空,明明应该很难过啊,这有什么好开心的?他到底是在爽什么?而且还这么高兴。 当然,比起这个,另一个问题才是真麻烦,自己两人的妖尊伪装,这么久了,等若完全暴露了,也没有伪装下去的必要了,虽然在五藏妖界,还没有谁知晓,却根本瞒不过那些大人物之眼。 武苍霓忽然觉得,五藏妖界、昆吾仙界的人非常可悲,他们认真地活着,认真的过着每一天,为了消灭对面势不两立的敌人,打着必须打的战争,而这些战争也从未停过,足足两万年,为此无数仙妖丧命,牺牲惨重,但到最后,这些战争……全都是没有意义的。这种认真,最后却发现毫无意义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不但这两万年里的妖君、仙帝,各有算计,将底下的兵将、生民,当作修练耗材来利用,其他的一切不管战争胜负对他们全无意义,一切只是棋盘游戏,到头来,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不过是更大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所有的人都是这其中的一颗棋子,从全局来看,都是非常的渺小。 那些仙界、妖界的大人物,何尝不是拿这些仙帝、妖君当道具用,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自始至终,这些妖君、仙帝未必知晓多少真相,更多的恐怕都是听命行事,唯唯诺诺。不敢出半点差错那些藏在幕后的真正黑手,对他们而言,妖君、仙帝是否行邪道,血祭生灵来修练,一点也不重要,他们毫不关心;青水之战,妖仙两万年的拚杀,他们也全视若无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他们在乎的,只是制造出战场这个环境,衔接因果,制作引导青女回归的道标。让青女复活,达到自己的目的。 死的那些仙、妖,算什么?大概什么都不是吧。他们是深信自己在保护家族、守土卫疆,才为此把命丢在清水,尸体倒在青水的土地上,连魂魄都不能安乐……这一切,保家卫国毫无意义,最终……只是为了成为某个大人物重生的……肥料?而且还失败了?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但是他竟然笑得这么高兴。 ……那他们的死,他们的卫国之心、他们的军魂,又算什么?这样做又值得吗?这两万年,都是闹剧一场吗?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闹剧吗?真是觉得不值得。 身为一名军将,此刻,武苍霓笑不出来,更多的是愤怒,拳头更不自觉地紧握起来,正自激愤,旁边一只大手伸来,握住她的拳头,抬眼看去,只见温去病投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愤怒的情绪登时平复。表面又恢复了平静,等着后文。 “……看起来……”温去病表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笑道:“你们在太一里头,使力不少啊!也用了不少心血啊。” 云中子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个自然,太一协议,原就是万神、万魔、万仙、万佛、万鬼、万妖所共构,大家谁也没少往里渗水,什么眼线都往里边安,里头有什么风吹草动,一点细微的小动作,各家都会知道,就算当时不知,事后追踪查证,什么都会清清楚楚。” 温去病笑道:“组织过度庞大,参与的人越多,就有庞大的坏处,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有点私心,想要利用组织做什么事,这些都不是没有可能。诸多掣肘,事未必能成,但如果反过来,想要让人家做不成什么事,乃至整个计划都破灭,那就个个有把握。” 云中子哑然失笑,点头道:“道友所言甚是,否则,又怎会让你干掉了东凰,我们这才如梦初醒?” 第七章 军火库 温去病看了云中子一眼,然后道:“把我们引来五藏妖界,看来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我原本以为是仙界要找杀手,干掉叛徒,嘿,但看来……似乎不是这样。还有其他的企图,或者所谓的计划。” “不好说,不好说。” 云中子摇手道:“魔族、佛界、鬼界,都有插手的理由,这都是有可能的,就连仙界、妖界,都派系繁杂,重生霸皇、青女之事,本来就困难,细节之处更是复杂,更不是所有派系都同意,但表面上又不会显露出来,有人在关键时猛扯一把后腿,也不足为奇。这其实都是很正常的事。” 温去病微笑道:“道友适才说,太一系统有什么风吹草动,各家都会知道,不过现在看来,好像知道得也不是那么清楚。各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中子莫可奈何道:“出手者刻意隐藏,很难找到他,途中又有诸多其他力量乐见其成,帮着混水摸鱼,很多人都有可能参与,追查之下,个个皆有可能,就查不下去了,不过,现在虽然查不出,后头终究还是会现身的。这个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明白,买凶杀人,藏身背后,确实不好抓,但每个买凶者总是要付尾款的。” 温去病惊讶道:“但我们受雇,领的是太一金叶,对方藏身幕后,直接透过太一就把金叶给了,你们怎么查?这背后可不简单啊。” 云中子摇头道:“东凰可不好杀,并非什么简单的事,杀掉东凰,破坏仙界两万载的布局,损失也不会小,岂是区区几万金叶能够偿清?如果此事没有万古者在背后,那还罢了,还能有些余地,但……” ……涉及青女,特别是还涉及霸皇这名万古存在中的佼佼者,那么事情就非常的特殊了,这甚至该是永恒者之间的博弈,背后怎么可能没有万古者?这么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有又如何?这世界上有什么不可能的吗? 云中子道:“万古者开始,若想更上一步,靠的不光是累积时光烙印,进行回溯,更要清偿因果,必须步步为营,不得有一丝的差错,每一分因果未清,那么前行路上,就是重重阻碍,永远不会走到终点,终点只是在向你遥遥招手,所以,万古者或其以上的存在,没有简单的好,也没有简单的坏,只是因果必偿,利用什么人做事,报酬只会多给,绝不拖欠。就是这样。” 温去病笑道:“一切的宝贝、好处,就算再珍贵,又岂能和成道之缘相比?这些东西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有不同的意义。这可以理解,看来温某人后头要成香饽饽了,哪家来送好处给温某,哪家就是嫌疑者……却不知,诸天万界,为何偏偏要扯我两人入局?我两人并不想加入这场计谋之中,为何又要成为别人的棋子?” 东凰虽然不好对付,不过比起能力来说,终究不是霸皇重生,诸天万界之内,能杀他的不知几凡,就算是不想惊动仙界,万古者、大能不亲自出手,找个小角色来刺杀,又怎么会找上自己? 温去病不信这一切只是巧合!明显其中有问题,不过问题出来哪里,温去病又说不上来。 “这个……” 被问到这一点,一直侃侃而谈的云中子,忽然露出为难神色,有些迟疑,而整个世界的微微晃动,竟也在这一刻,离奇地停了。世界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外头试图攻入的那位大能,似乎脾气暴躁又非常坚持,试图入攻虽然没有成功,但却一刻也没有停过。明知水火花篮一时间难破,却不住出手攻击,哪怕打不破,单纯发泄怒气也好,却在这一刻忽然停下,给予温去病非常怪异的感觉。怎么回事? ……那一位也听得见里面的对话?想听云中子说出理由?对吗? 温去病望向云中子,有些疑惑,但只见他抬起头,目光望向天外,眼光散漫,不知道在想些散漫,似乎看穿了这个世界,又似乎有万番感慨,望向那名攻击水火花篮的“老朋友”。好像又笑了笑,奇怪的动作。 “告知你倒也无妨,你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东凰受到我们严密保护,你就算知道也没有办法,他身上留有多重手段,这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的,别说是大能,就算出动万古存在,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杀他,与此同时,更不可能杀了他却不惊动我们……” 忽然,云中子笑了笑,对着外面说,然后又对着温去病笑道:“唯有温道友,你身负奇点的传承……” 话辅毕,这同时,整个世界里,忽然旱天惊雷,出现了异样,一声强烈的雷震,响彻整个世界,盖去了所有,连温去病正开口问的一句“什么奇点传承”,都被掩盖在雷声轰隆之中。 这是照里不该发生的事,有些不可思议,水火花篮是神器,里头的世界,完全受到云中子操控,按照云中子的性格,只会风和日丽,外力顶多打破水火花篮,却不可能让里头出现惊雷,还这么大声,如今这情形,就像是触犯了什么禁忌,于是,苍天震怒,不让这讯息出来,所以刻意阻止。 同时,温去病更敏锐察觉到一点,在水火花篮外停顿的那位大能,原本安静地听着云中子说话,然而就在云中子开口说出“奇点”的那一瞬,飞速远离,离去的速度之快,即便以大能来算,也是快到异常,而且带着明显的惊惶意味,那惊慌的动作和神情,就好像……遇到什么致命危机,不顾一切地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什么能够一口将他吃掉的东西追着他。 ……真是夸张到恐怖的程度,这至于吗?这到底是什么? ……只是开口说句话,居然把一位大能吓得没命逃跑?真是厉害。 突然,温去病明白过来,原来那一位刚刚住手,安静的看着云中子,不是因为想听云中子说什么,而是知道云中子会说什么,于是,先收起自己的攻击,一待他真正说出,就立刻逃跑,有多远跑多远,一刻也不耽误。 ……奇点的传承,有这么危险、这么恐怖?或者说,有这么犯忌?真的能让一位大能这么惊慌失措的逃跑? 温去病望向云中子,想问他,后者抬头,看看天空,摇头道:“为天所忌啊,这话还不是说的时候……” 说着,云中子忽然举手掩口,却没来得及,晚了一步,一下重咳,鲜血呛喷,染红了白须,温去病、武苍霓见状,自然不好再问些什么。 “且慢!” 武苍霓制止,然后接着道:“琼华是妖族计划的重心,既然要她成为道标,又怎么会弄到她意外身亡的?难道这也是计划之内,但是这不合理。” “哈哈哈。” 云中子擦了擦血迹,似乎非常欢愉,笑道:“琼华承接纵天女君的力量种子,炼铁登天,原本是这计画的关键一步,所以,这一步更是要小心谨慎,没有天阶,又如何承接青女归来?却谁也想不到,妖族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很厉害,反而让计画提前破局……个中详情,等你们到了妖宫,自然会明白。” 说着,云中子身影闪烁,形影渐渐淡化,似要消失,不过太来这里说了半天,却压根没提他为何现身,又为何要交代这些事情,武苍霓眼看留不下人,急忙问道:“我家冰心怎么办?一个人在这里,她被召唤过来,怎么回去?接下来该怎么做?” “司马冰心被妖界召来,自然是有事的,而然后面自然由妖界负责,堂堂大能,想来还不至于扣着小女孩子不放。” 云中子起身,向两人拱手,“昆吾仙界的军士,全赖两位保全,足感盛情,今朝特来道谢,空口白话不足为谢,一点薄礼,还请两位收下。” 话说完,温去病、武苍霓眼前陡然一亮,整个天地,消失在一片强光之中,待再看清楚,两人已经回到正常空间里,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云中子连同水火花篮,都已经消失,离去远走了,仿佛刚才就没有来过。 突然,两人发现,在两人面前,犹自漂浮着几团光,光亮中可见,是一本书册、一块玉玦、一支卷轴。 武苍霓看着这些,皱眉道:“这是什么?” 温去病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谢礼吧,你没听他刚刚说,大人物最重因果,欠了我们的人情不还,将来要遭报应的。所以就当这个是谢礼吧。” 武苍霓不以为然地道:“这些大人物,高高在上,底下人的死活,他们全都不在乎的,哪会觉得欠什么人情?更不会为这个送礼给我们,这没道理。” 温去病看了武苍霓一眼,然后笑道:“说不定,也许原本人家就是来送礼的,欠人情什么的,不过是找藉口。” “好端端的,为什么人家要主动送礼给你?” “不晓得,可能因为我英俊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大概因为我完成了生命中最伟大的一次征服吧。” “征服?开什么玩笑?刚刚明明是我在上面的!” “………老虎吃人啦。”。 这似乎不是个好接下去的话题,争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双方也不纠结,先看起云中子所留的礼物,防人之心不可无,温去病先仔细检查,确认三件礼物之中,别无后手,这才将之触碰开启。有些期待地看着。 最先打开的是卷轴,看清楚内中的东西,温、武两人都表情很怪,那是一份琴谱,名为“龟龙七星变神咒”,内中记载指法与旋律,最后更有配合的行功口诀,明着是琴谱,实际却是仙家法诀,直指大能。两人都有些震惊。 “……听闻极北之天,有神兽名为龟蛇,有荡魔神通,成道之后,化为真武龟龙……”温去病沉吟道:“七星,也象征北方,这首仙曲以龟龙为名,上应天象,大气铺开,堂堂正正……唔,还真是送了好礼。看来真的是为了感谢啊。” “这是重点吗?” 武苍霓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这份礼物虽是送给两人,但真正的收礼对像,不是他们两个人,只会是司马冰心。 云中子送来的谢礼,竟然连司马冰心的份都预先备好,可见目标明确,早就准备好了绝不是临时起意的感谢,说什么要感谢。 “我看看那块玉玦。” 温去病首先拿起了玉玦,不为争抢,而是担忧,怕出现意外,通常这类玉玦中所存放的,不是简单的东西,大多是功法秘诀,更有极大可能是意念所载的真意传承,比寻常文字图形贵重百倍,越是珍贵的东西,也最容易被做手脚,被内中的意识所依附,还很难靠外部检查发现。当然要先抢去试。万一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呢。 “呃,这内容……” 温去病只匆匆一瞥,就整个被吸引住,半天都回不过神来,痴迷地在那里看着,直到武苍霓担心出事,于是连忙唤了几声,这才如梦初醒,发现刚才的入迷,匆匆道了一声“没事”,就把玉玦抛过去。 武苍霓好奇心起,意识投入一观,登时动容,这赫然是一份不完整的“盘古开天九重图录”,即使残缺不全,最高只能练到大能,可若能悟通,终点却直指万古。这其中的能力不可估量啊。 据说,盘古巨神大霹雳开天地,渐渐演化出七界,虽然说,这套图录当然不可能是盘古真传,只是仙界先贤遥想所传,却已是非同小可的秘传,更与力之大道相合,远远比龟龙琴曲要贵重得多。可见,着分礼物更加贵重。 武苍霓皱眉道:“仙界拿这东西送我,到底是什么意图?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平白无故,敌友未分之下,居然送军火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沉吟中,两人都在思索,然后温去病打开了最后的那本书册,一看之下,这就不得了了,脑里“轰”的一声,完全愣在当场。表情更是夸张。 ……这……这是军火库啊! 第八章 过河拆桥 五藏妖界,雷声轰鸣,水桶粗的电光,划破长空,在天上留下深深的光印,妖宫中的诸多大小妖族,都被这雷霆之威,震得一阵阵心悸。然后,都没有了睡意,百般无聊地看着外面。 随着天阶者的内世界越来越强大,本身气机无时不刻影响外界,周遭环境也会反映出天阶者的心情,随喜怒而变化,此刻天象,正是妖君黎鸢的情绪映照。 早先青水大战,黎鸢御驾亲征,想着能够胜利归来,不料却铩羽而归,更被伤了一臂,回归妖宫时,虽然乌云卷身,遮蔽形影,但鲜血掩藏不住地洒落,狼狈的模样,妖宫中的所有兵将,谁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大家都没有说话,都只是安静的看着。 居然被这样创伤,更当众丢脸,妖君的愤怒程度,可以想像,大小妖族想到此事,就忍不住簌簌发抖,不知妖君现下是何等震怒?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然而,确实有太多事情,是这些大小妖族所不知的,毕竟他们也不能知道太多的东西,于是他们不知道妖君此刻的愤怒,更不知道,黎鸢此刻所感受的,除了怒,更还有惊恐、焦急。那种害怕别人更是难以体会。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妳和我的约定,不是这样的!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层层禁法封绝的密室内,黎鸢的怒吼,满室回荡,虽然是三重天阶,大能有望的人物,这一刻,怒吼声中的恐惧、不安,却是怎么也藏不住。反倒特别的清晰。 “当初明明说好,我助你们取得青女传承,让青女复活,你们就会支持我成就大能的,完成我想要的,结果……那根本不是传承,你们拿我当白痴耍!那么都在骗我!” 在黎鸢的对面,是一面三米高的水晶壁,壁面不算平整,有许多凸棱之处,连带晶壁内的身影,也模糊不清,只依稀看见是一名中年女性,雍容华贵,头上戴着好几支金簪,长袍大袖,衣上有许多山岳、奇石的图腾。整体看起来十分的奇怪。 面对一界妖君的震怒,投影晶壁的她,恍若未闻,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似乎还正自顾自地做着什么事,看也不看这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什么……你们啊?” “就是石矶圣母,和妳身后的那位大……”黎鸢一下子差点说出来了。 “嗯?” 一声轻哼,似漫不经心,音调却陡然拔高,一双杏眼更转看过来,无言无语中,又似乎说了许多话一般,一股铺天盖地的威煞,跨界而来,穿透晶壁,让黎鸢气息一窒,没法把话说下去,怔怔的看着她,有些出神。 “黎鸢你要记着,本座身后,没有别的妖,也没有什么大人物。”石矶圣母缓缓道:“就连你,身后也没有本座,什么也没有,从来没有!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黎鸢脸色一变,听出话中的意思,这是要把过河拆桥进行到底了。真是有本事。 坐在领导人的位置上,一种坐着不腰疼的样子,各种过桥抽板、鸟尽弓藏的行为,这辈子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但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身上,黎鸢却怎么都没法心平气和,怎么都没法……认命。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你说,那不是青女的传承?青女不复活?可笑!你这就是在骗本座,那本座问你,不是传承又是什么?残魂夺舍?亏你想得出来!真是不可理喻。” “是……” 黎鸢张口结舌,非常想把自己心中的说出来,却是说不下去,当初自己所知道的,仅是青水中封印着昔日青女帝的一件随身物,得到并且融合后,就能继承昔日青女帝的力量与神通,但此物不是随随便便能接触,如果不是符合条件的命定之人,其他人碰了,立刻遭受万古者的余力反扑。永世不得翻生,所以,自己也没有去接触那个东西。 这是自己所知的一切,分别来自妖君世代相传的纵天留言,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还有眼前这位纵天女君飞升上界后的好友,石矶圣母的提点,但日前所见,明显与自己所知有偏差。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甚至可以说相差甚远。 青女帝的遗物,竟然现出了本人形影,到达了雷同的地步,显然不是单纯的力量传承物,这其中并不简单,更接近残魂夺舍之类的寄物,但传闻中,青女帝万古之前已然神形俱灭,而那日所见,也与自己所知的残魂情况不同,到底是怎么回事,着实令己不解…… 万古者的重生理论,原是诸天万界的大秘,不是上面人都能知道的,位份不够的人,根本没机会接触相关知识,黎鸢虽然身为一界妖君,所知不过普通妖尊、大能层次,又如何能介入万古存在的层级?虽然觉得有问题,却说不出究竟哪里有问题。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自己百分百被人坑了,而且自己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傻愣愣的…… “我已经尽力执行,若不是那两名上界妖尊降临,掺和这件事,计画也不会被打乱,更不会出现后面的事……” 黎鸢心有不甘,但是也没有办法,虽然古叶真君居心叵测,但自己何尝没有后手?如果不是那两名妖尊恣意妄为,逼得古叶提前发动,然后所有计划都提前,然而自己的准备尚未完全,怎么都不会搞到这田地,仓促施行,诸般筹谋配合不在一起,功败垂成。计划了这么久的事,就这么毁于一旦。 “……你这后辈,简直不知所谓……” 石矶圣母没好气地开口,瞪了黎鸢一眼,非常的不满意,如今大事成空,之前很多顾忌节外生枝,一直瞻前顾后的,不愿多说的话,现在都不用保密了,对于纵天的这个后辈,她着实有许多的不满,皱了皱眉头。 “你掌管一界,都这么久了,怎么见事如此不明?早在琼华自戕,找来替身的那刻,你就应该知道,这个计划就几乎宣告失败,至于后头拉来个顶包的,不过亡羊补牢,在做无谓的挣扎而已,最后失败早在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太多的惊讶。” 石矶圣母说完,皱眉沉吟,“但怎么会拉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族?这个的确是有些奇怪,计划中没有这个,难道有哪方背后出手,牵引因果?还会有什么后续的事情发生?” 事情莫名其妙,又无迹可寻,石矶圣母虽然怀疑,却证明不了什么,只能暗自纳闷,但初听到这些的黎鸢,却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石矶圣母。 “什、什么?琼华自戕?何时发生的事?我为何完全不……现在的这个,是个假货?还是人族?什么意思?” 惊惶错愕,黎鸢也是枭雄人物,心随念转,马上就想到了问题所在,接着道:“琼华是假的,那夺颜定然无法容忍,他……” “他早死啦!就发生在你地头上。”石矶圣母冷笑道:“又什么好可惜的?你还指望能继续利用他吗?” “夺颜死了?怎会?他可不简单啊。” 黎鸢瞠目结舌,“他本身力量不弱,你们更赐了他十绝阵图,就像如虎添翼,我不亲自出手,谁能杀他?就连伤害他都很难。”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别妄自尊大。自从他被召到碧游天,向我们投诚后,就受到妖界的秘密保护。”石矶圣母道:“没有我们点头,十个你都杀不了他,仙界也不能!”石矶圣母有些嫌弃地看了黎鸢一眼,然后冷笑道。 “……那他为何还是死了?谁杀的?” 黎鸢毫不客气地顶回去,心中满是怨怒,非常的不满,琼华早亡,夺颜也死了,能牵动整体大局的最关键两人,早在计画正式发动前就双双缺位,计划不能照常进行,等若让自己撑着一把千疮百孔的伞去顶雨,偏生自己还懵然不知,自以为准备周详,接过一直蒙在鼓里,这种滋味,真是憋屈啊。 而这个女的,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也不告诉自己,摆明……顶着自己往火坑跳,顶着自己去死! 暗自咬牙切齿,黎鸢却不敢表露太多,虽然身为一界之君,但这位哪怕在大能之中,也堪称强悍,哪是自己一介天阶三重能招惹的?更是憋屈了。 恼怒中,黎鸢心念一动,“且慢,夺颜既然早就给杀了,那两名上界妖尊又是怎么……” 夺颜早死了,却有两名上界妖尊说是他好友,还说他只是功成闭关,会在关键时刻出来,前言不对后语,很明显,他们两个九成就是凶手!然后再放出假话。 这是任何人都会有的判断……黎鸢怒瞪向晶壁中的投影。不满的情绪有一点表露出来,……当初,都是妳告诉我,那两名上尊身份没有问题,不用怀疑的。老子才一点都没有关注,你现在又跟老子说夺颜是被他们杀的,你这马后炮。 “圣母,那两位妖尊……”不过,黎鸢也不敢过多的表现自己的愤怒,探头对着晶壁中的投影说道。 “妖什么妖啊!那是两个人族,你一介妖尊,辖下不严,好好一个小千妖,一堆人族说来便来,乌烟瘴气,真是无能得很!”石矶圣母瞪着黎鸢,嫌弃地说道。 “什么?”黎鸢更加蒙了。 连接被打击,黎鸢几乎失声嚎叫,到底还有多少“基本”秘密,是自己该知而未知的? 心中想骂的话就要出口了,都是你跟老子说这两名上尊身份没问题的,现在不仅是出了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你还一副你早就知道的样子,竟然还不告诉老子,真是受够了。 “那两个人族,与计画无关,所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就没告诉你了,现在……随你的便吧?”石矶圣母解释道。 “……就、就这样?” 黎鸢紧握双拳,禁不住满腔愤恨,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被打发了。承受他的目光,石矶圣母也是心中有怨,但当初自己向背后那位请示时,所得到的答案,何尝不是模糊不清?唉,真是烦躁啊,难道是自己太笨了? 『那两个人族,不是为了霸皇之事而来,也不是为了青女之事而来,纯粹是来打酱油的,与我们的行动没关系,更没有破坏外面的行动,妳莫要去理,且由他们自行其是,说不定,还能把他们身后的黑手揪出……』 “打酱油的”,这话自己还真没脸对晚辈说出口,而追问之下,也就说了出来,自己才从那一位大人的口中,约略知晓了奇点的存在。不过也只是一点点。 那是诸天万界的禁忌,连知道都不被允许的禁忌,非常吓人的,稍微知道内情后,自己更是懊悔,为何要执意追问,一早糊涂打混过去,不就好了吗?何苦多事?现在连自己也有事…… 刚刚和云中子老贼动手,这个杀千刀的老东西,不知死活一样,居然大剌剌地说起奇点之事,一点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幸好跑得够快,否则……自己甚至不是万古者,没有被天地镇压的资格,万一当场殒落,岂不是好冤枉?还好跑得快,心中暗叹道。 越想越不妥,只是隔着晶壁说话,都似乎不太保险,石矶圣母挥了挥手,道:“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助你成大能的事,后头再说。先不说了。” 语毕,晶壁砰然炸碎,彻底断绝了联络,黎鸢堂堂妖君,怔怔地站着,被纷射的碎晶石喷了一头脸,只气得浑身发抖,外界雷声轰隆,电光大作。心情差得不得了。 ……这真是彻底的过河拆桥了!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尊们的垂怜,果然不足倚恃,但还好……自己也不是没有后手。也没有什么毫无保留。 一把阴恻恻的苍老女声,伴随着黑烟袅袅,低笑着在黎鸢身后出现。 “……早说过,这些上尊没一个能信的,信他们只会被骗的更加厉害,到最后,君上你还是只能接受老身的帮助……” 第九章 天上掉的烧饼 青水之侧,司马冰心独自一个在河滨散步,刚刚仙界大能莫名降临,更把那一众仙兵仙将都带走,招呼也没打一声,真是奇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翻了这边的所有妖族,全部涌来大帐,问后头该怎么办?要不要有所行动。 司马冰心当时的反应,就是找把槌子,把这些到处钻动的脑袋,当成出洞的地鼠,全部敲下去,别让他们冒出来。 ……问我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我又不是神仙,仙界来这边接人,又没和我打过招呼,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们问我怎么办,我还想问天咧!我还知道呢! ……这种外界大能的入侵,等同天灾,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还不是只能看着,连这都要来问主意,天上掉陨石下来,你们是不是也要先问过才会反应?傻妖!真是的。 心情不佳,司马冰心不打算处理,索性把问题全扔给朱雨,自己藉口练功,独自到僻静处散步去了。还想着之前的事情,越想越气。 直到离开为止,霸天、霓苍都没有回来,两名妖尊不晓得去什么地方了,这也是妖族之所以心惶惶的理由,司马冰心念及此事,更觉气闷。 ……这一对狗男女……不对,狗男男,告白如果没被接受,就该各自出现,然后各干各的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如果被接受了,也会一起出来秀恩爱,也应该回来了,没理由这么久都不见踪影。 ……就算霸天妖尊要硬上弓,但是霓苍翼君也会反抗,乒乒乓乓,打得天翻地覆,而不是现在的青天白云,不是瞎子、聋子都会注意到,现在的唯一解释,便是霸天妖尊墙上,霓苍翼君也欣然接受,告白成功后,就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然后就发生了连串不可告人的事,连仙界大能入侵都无暇去管。 想像那幕画面,司马冰心就阵阵恶寒,嘶,简直不堪入目,一面大叹妖族风俗果然妖孽,一面又庆幸自己没有陷入太深,回头得够走,否则,万一在霸天妖尊身上越陷越深,最后真相揭晓,搞不好会羞愤自杀,感觉背后一阵凉意。 “……哼!是本圣女不要你,不是本圣女被甩。还是人族比较有保障,将来再也不能靠近妖族了。一个个都是神经病。” 回想到温去病,自己对他的风流薄幸名,一直非常不满,觉得是汙点,但现在却觉得没什么了,他在女人堆里那么吃得开,起码证明他没有特殊性向,自己可以放心。不用再去想这些,但是。。。 ……除非倒楣碰到一个双插头,那本姑娘就认栽了!对方太厉害,本姑娘没办法,你行,你厉害。 用力想着温去病,靠着移情作用,加上连续吃了失恋苹果、失恋香蕉、失恋奶茶、失恋烙饼,总算把那股鼻子酸酸,很想哭的感觉压下去,司马冰心重新振作起来,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 不管后头的路要怎么走,个人实力始终是保身立命之本,琼华留给自己的东西,与战力有直接相关的,想要提升自己,基本都要整理、吸收完毕,剩下的无非就是反覆练习,让自己真正熟悉,并且能够驾驭这些新武技,然后能与敌人抗衡。 其中,那些内功、拳脚招式,倒是还好,就是自己钻研出的那门八龙妖音,因为演练起来动静太大,每次甚至还会折损乐器,不好演练,非常棘手,倒是要找个适当所在,好好练习一番才是。 “还有,要找个好乐器,不然每次都断絃,太浪费了。”司马冰心抓着头发,暗自懊恼道:“该从哪去敲一件乐器来呢?妖族素材倒是挺多,就是造器大匠不好找,唉,该琵琶好?还是琴好呢?” 琵琶是自己一直弹得熟的,自己也非常喜欢弹,而且要讲熟悉度,当然是琵琶好上手,但自己最近收到的礼物,不管是武苍霓所赠,还是琼华所知道的诀窍,基本都是琴,大概是因为弹琴的人、妖远多过弹琵琶的。 弹琴和弹琵琶,当然不是同一回事,一个乐谱,两件乐器分别演奏,虽是大同小异,却也要经过改编,才能合适,自己终究得选一样,不能这么囫囵吞枣地蛮干下去。 可这也同样会碰到后头乐器的抉择限制,如果单纯奏乐娱心,那么只要有一颗音心,什么乐器、什么曲子都不要紧,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但目标若是战斗,乐器就要讲究强度,兵器好不好直接决定战斗力高不高。神兵稀有不敢想,却至少要宝兵的程度。对,着一定要有的。 而环顾自己所知的神兵谱,乐器类的兵器,本就是偏门,当中以琴、箫为大宗,琵琶之类的,别说神兵,就连宝兵自己都没听说,如果自己执意要弹琵琶,后头的成长恐怕会大大受限…… “……虽然都说是该作选择了,但这人生……大多数时候还不都是被逼著作选择。唉。” 司马冰心微叹了口气,对当前处境颇为懊恼,正自困惑,忽然听见一声阴恻恻的怪笑,声音苍老,嗓子很尖,不知道是什么人物。 ……敌人?还是朋友? 抬起头,只见前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穿着黑斗篷的老妇人,手里提着一个竹篮,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有些奇怪。 司马冰心眉头皱起,眼前这幕非常怪异,青水沿岸打了整整两万年,除了战斗员,根本没有平民,更别说这里还是妖界,没有人族活动,这位老妪……是人是妖? 才刚考虑着,老妇人忽然脚下一软,一个没站稳就扑跌在地,竹篮也砸落地上,内中所装的红色苹果,滚了一地。 看到这情形,司马冰心也没法继续呆站着,然后心里存着三分谨慎、三方提防,急急忙忙跑上前去,先把老妇人扶起来。 “老婆婆,妳……”司马冰心紧张得看着她。 一面搀扶,一面小心观察,司马冰心判断这位应该是底层妖族,因为老妇人的皮肤上,有类似虎豹的斑点,更还有妖气散发,不像是人族。至于其他肉体上的异处,因为宽大斗篷遮掩,一时也不太好说…… “圣、圣女?您是圣女吗?”她抬头问司马冰心,有些激动又有些渴望。 被扶起的老妪,看清了司马冰心的样子,又惊又喜,一下热泪盈眶,重新跪下去,向着圣女大力磕头。 存着几分戒心的司马冰心,一开始还不太敢靠近,但看老妪叩得用力,不像是装的样子,脑袋撞在石子上梆梆响,就快要流血了,想不接触也不行,只得把对方再次扶起,跟着就被她一下抓住手,不让她再跪倒地上。 在手被抓住的刹那,司马冰心的警惕,紧绷到了极点,内心也紧张到了极点,只要对方稍有妄动,有一点异样,自己就一掌拍出、绝杀,但……老妪什么别的动作也没有,纯粹就是拉着手,哭哭啼啼说着她几个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如何勇战,又如何命丧在卑鄙无耻的仙军手里,全赖圣女威武,这才杀尽仙狗,让一家英灵能够安眠,让她能够看着一家安眠。 看老妪涕泪纵横,司马冰心的感觉,尤其复杂,明明应该很难过,也应该可怜面前的老妪,但是当那些鼻涕、眼泪的,全部沾上袖子,生性好洁的自己,真是有双眼翻白的冲动。 ……不过,出身将门世家,接受士兵家眷的情感宣泄,本来就是应尽责任,自己在这职位上,就该把上位者和圣女的角色扮演好,现在要做的事冷静,对,冷静,然后安慰她。 司马冰心是这样想的,本来想进行下一步行动,但实行起来却有相当难度,因为老妪的情感宣泄不完,从大儿子开始,一直哭诉到阵亡的第七子,说完了又开始说孙子,每个儿子都有好几个孙子,她逐个哭诉,全说完了就轮到儿媳,然后是二十六个儿媳的每一家亲戚。这整整一个家族从上到下挨个说完了,司马冰心都能纵观家族关系了。 最开始,司马冰心觉得战争真是惨,这些军眷遭遇战争灾劫,家破人亡,委实值得同情……慢慢的,心态变成麻木,再变成狂躁,想要尖叫,最后又变成麻木,然后真的冷静了下来,安静地听着她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扮演圣女的专业人士,现在肯定撑不下去,老年人的絮絮叨叨,一直不停,她好像说了这么多也一点都不累的样子,但是外人感觉实在是杀伤力强大的武器…… 至于对这陌生老妪的戒心……早在麻木中,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司马冰心唯一的意识:这老太太如果不是真的有够衰,就是一个戏瘾大发的神经病。这是司马冰心的感觉。 “……谢谢圣女拯救了老身的心,无以为谢,这篮果子,还有一点小礼物,献给圣女。”老妪一脸客气地对着司马冰心说。 “其实老身这趟来,是专程来谒见圣女,并且带东西过来的……”老妪继续念叨着,说道还便拿出东西。 “……听说,圣女喜欢音律,弹得好琴,老身家里没有琴,这东西……圣女将就着用吧……”老妪继续苦口婆心,也没管司马冰心听没听,仿佛司马冰心听不听也无所谓,反正自己要说。 “……妖君对圣女似乎有不好的打算,圣女凯旋时,请务必小心。”最后,老妪有些担忧地对着司马冰心提醒道。 老太太的絮叨,一直没有听过,自己一句话都插不上,而且太具有催眠魔力,司马冰心听得晕头转向,神不守舍,等到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老妪已经不见,而且不知怎么离开,也不知何时离开,反正就是已经不见了,就只留下一篮子的红苹果,还有……一面琵琶!琵琶!!! 司马冰心双眼圆瞪,惊讶得不行了,第一反应就是先把琵琶拿起来看,这面琵琶通体以玉石所造,色泽澄澈通透,散发出来的寒气,犹胜万载寒玉,絃筋质地莫名,绝非凡品。 伸手欲碰,真想马上抱起琵琶就开始弹,不过脑里的警示,让她停下手,先用各种手法作检查,毕竟莫名其妙有人跑来送宝,而且是在自己想要这类宝物的时候,并且这宝物还绝非凡品,这件事太过诡异,很大可能是个坑。得小心行事,万一自己掉进这个大坑,后果难以想像。 经过层层检测,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宝物非常安全之后,司马冰心终于忍不住,激动地一把将玉石琵琶抱起,喜欢的不得了,想说这起码是一件宝器,自己才在为了乐器而烦恼,就有宝器从天上掉下来,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这感觉真是好到爆,真是想睡觉便有人送枕头来,这样就能立马与周公幽会,想想都觉得画面好美。 “当偶像,果然是前景无限的好工作,看来当初成为偶像一点错都没有。” 司马冰心大喜过望,然后抱着琵琶,试了几个音,备感满意,果然是宝贝,不是是凡品。再看那篮子苹果红艳艳,十分好吃的样子,反正也有些饥饿,略作检测,确认无毒后,就拿了一颗吃起来,只觉果肉前所未有地香甜,唇齿生津。吃起来又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但哪里特别却又说不出来。 “哇,这苹果是哪里种的?又香又甜,入口中的感觉更是好,真想带一篮子回去。”司马冰心边吃边赞叹着这苹果。 吃完,随手拨絃欲弹,琵琶上却爆出巨音,然而这一次远超先前,具山河裂变之威,直冲天际,云为之分,青水喧腾,有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司马冰心惊愣当场,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果子……吃什么长这样的?”拿起果子,不敢相信。 第十章 偿债 “……你说,阿山去度假,什么时候去的?多久了?” “记不清了,怎么都大半年了吧,不太清楚。” “阿山那个漂亮秘书呢?还在那里?还在等他?” “……说是回家去了,也不知是回哪,都几个月没消息了,也不太清楚。” “阿山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没个信,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难说,他走到哪里都有女人自动送上门的,这都不用想的,现在搞不好正醇酒、美人阳光、沙滩,爽着呢!我们在这里担心什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可能他很危险的,或许正处于危险之中,有武苍霓跟在旁边,我担心这女人把他给吃了!” “有女人吃,那多爽快,总好过像我们两个被扔在这里,都快结蜘蛛网了!也没个人来和我们玩。” 无聊牢骚,闲来抱怨,枯坐山头上的两人,是此刻只手掀动大地风云的两名碎星团巨头,但从面上的索然神情看来,全然看不出任何的紧张,也看不出任何的害怕,更难以想像,他们正处身在大地上各势力交锋的风口浪尖上,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数月前,碎星团打下汉水四城,作为根据地,所有人在这里驻扎,不待各家势力有反应,韦士笔便广发请帖,大会群雄,所有的都有邀请,不管是七家、八门,抑或是九外道,全都单上有名,成为座上宾。 然而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这一场英雄大会,挑动各大势力的敏感神经,虽然弄不清楚碎星团到底是何打算,想做什么,但也没有哪家愿意放弃这机会,纷纷遣使参与。 大会期间,韦士笔应酬不断,各方来使纷纷要求密会,要求私下再见面,见了面,几乎都是算帐兼讨债。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一点好话都不说。 往昔,碎星团为了拉拢战力,让自己强大起来,于是与七家八门九外道缔结许多密约,最后都成了烂帐,七家八门九外道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些帐固然算在整个碎星团的头上,于是让山陆陵、褒丽妲因此被追杀,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当时负责缔约的人,却是韦士笔,现在他亲身复出,各方债主哪有放过的道理?于是,赶紧一个个都跑来了。 这些债务,韦士笔自然是还不起的,想去其他地方借更是不可能的,但债主上门,也是闪不掉的,没有办法,为了争取碎星团的生存机会,他使出浑身解数。 “这事是当初团长交代下来的,早就要求了的,我就一个奉命行事的,也只有按照团长的交代做,现在团长生死不明,我也没有办法,我就是有心帮你完成,也无力进行,必须先找到团长再说。”一脸无辜的说着,说道自家团长生死不明的时候,还很难过的样子。 ……这是*裸的推诿。别人根本无法反驳。 “那件东西,本来说好要给你们的,现在当然也该给,该做的也都做了,不过碎星团覆灭,一切累积都被李家搜刮了去,我们也什么都没有了,这样吧,贵我两方,强强联手,讨伐李家,攻破京师,到时候,那件东西取回,我碎星团双手奉上。您看着怎么样?” ……这是可耻的连消带打。可耻,可耻中的极品。 “……那套功诀,出了点岔子,我们也派人找了原因,后来实验证明,它的各项指标都严重超标,是不能用的,要是用了会死的……当然当然,碎星团承诺的事情,怎么都不会赖帐,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不如这样,我这里还有另一套,虽然,功能没那么全面,但重在安全的货色,你先拿去用……什么?为什么只有前半部?你真不懂?好吧,等我攻破京师,再和你解释。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跟你解释。” ……这是典型的挖新坑,填旧债! “……我坦白告诉你,事实是这样的,东西是没有的,当初压根就是骗你们,我目的已经达到,啊不然你们是想要怎样?你们能怎样啊?” 会忽悠的大骗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然也懂得耍无赖,满地打滚的无赖不可怕,怕的是无赖背后有天阶虎视眈眈。一直有人盯着,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要翻脸就翻脸,今天谁硬要这笔债,我就杀他全家!对,杀他全家,谁要翻脸?来翻脸啊!” 尚盖勇冰冷地说着,脸色也不太好,他被要求到场之后,说这一句话,只说这句,别的都不用,然后…… 韦士笔拔出匕首,望着在场的所有人,然后一下插穿自己的手掌,鲜血横流,却面不改色,大声地笑了几声,然后瞪大了眼睛对着他们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血,还你们的人情,所有的人情,这些血全部都还清楚了,今天谁再说一声欠字,我看等一下怎么走出这门口?” 不要脸到了极点,就是直接打劫,不过,享受得到这待遇的,反而不是主流的大势力,都是那些中小规模,态度极硬,要不到债就开始耍横的派门。所有,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真正的大势力,都把利益放在面子前,面子是最基本的,更有余力图谋长远利益,不会轻易破脸,永远都是以长远的利益为主,即使是刚刚被夺了领地的沧溟龙家,使者龙六朝也是笑嘻嘻的,没有一丝愤怒出现在脸上。和韦士笔大笑相拥之后,推杯换盏,直至大醉,全然看不出兵败失土之恨。反而像是胜利归来一样。 在这些大量的应酬中,无数新的盟约与密谋,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但也同步推行……至少,人们是这么相信的,那个满肚子都是阴谋坏水的“百难臆度”,见了那么多人,在层层封禁中,谈了那么久,要说没有勾结,谁都不会相信,这种观念早就产生了。 六郡贵族的立场,也不一样,而且基本都与碎星团不睦,以“官”的角度在俯视“民”,但不介意与这群草寇有利益往来,一如他们对待九外道的态度。不远不近,刚刚好。 八门之中,金刚寺原是碎星团的坚定盟友,一直以来,两方都相交甚好,但此时尚盖勇的鬼尊身份,暴露于世,已然不是秘密,碎星团在他掌控下,更是让金刚寺众僧态度审慎,虽然遣使来贺,有些不同,态度上却不见特别亲密,更顾忌引起尚盖勇的疑虑,位份最高的弥勒活佛,不曾到来。 封刀盟的处境也很尴尬,不是一般的尴尬,他们曾经与碎星团一路共行,那个时候,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密切,却在碎星团被李家打为叛逆时,一路追杀,坚定立场为国除害,如今碎星团重出,再一次开始,他们原可继续拥立正统皇权,偏偏皇室内斗,如今坐在位子上的那名摄政,名不正,言不顺,封刀盟落了个两头空。 两边都是无奈,没什么办法,不得不采取观望,最终碎星团派出少盟主司徒小书,以个人身份前来,也是从她口中,群雄得知封刀盟最新的动向。 “本盟所获得的情报,最近数月以来,偏远山区出现了不少成长迅速的新兴教派,怀疑是试图吸纳香火,行人道之法,有些不同寻常,而本盟扫荡奸邪,责无旁贷,家父已率队前往镇压,还请各位江湖同道谨防。行事都小心些。” 司徒小书侃侃而谈,落落大方的态度,着实是宴会上的亮点,但众多非议,也在她背后响起。各种不满的声音也都在此刻响起来了。 “……司徒无视已死,封刀盟一蹶不振,再非从前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是还有司徒诲人吗?那个人也不差啊,堂堂月榜第一,不可轻视啊!得小心行事啊。” “狗屁第一,就他那个样子,他先败于山陆陵,后败于那个什么龙的邪道之主,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他实力根本就不行,也就是平时装得一副高手样,其实就是个金玉其外的二世祖,绣花枕头!比个狗屁还不如。” “现在都已经是天阶时代,地阶不算什么,这个大家都知道,月榜已经没有含金量了,一点用处都没有,就算排第一又如何?又能怎么样?就是个摆设而已。”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都说着自己的想法,都是对封刀盟的闲言碎语,司徒小书自然听得清楚,也听得明白,却将所有心绪波动,隐藏在胸中,表面平和,冷静地看着大家,一切行事不偏不倚,就连面对素来抱有好感的碎星团两武神,都不敢太过亲近。 尚盖勇看见封刀盟一行人,眼中神色幽暗难明,本来想要上前,才迈出步子,却被韦士笔拦住,然后被拉到后头,不了了之。 有别于封刀盟,玉虚真宗则是来了几名教御,备了厚礼,满面春风地登门祝贺,这对比起来没话说,当然他们也受到韦士笔毫无保留的盛大欢迎,他亲自踩着红毯,出城去接,排场之大,堪称第一,就差没有放烟火了。看得其他人有些眼红。 百族大战时期,玉虚真宗与碎星团的历次合作,合作了许多次,负责接头的,当然不可能是对玉虚真宗抱持明显厌恶的山陆陵、褒丽妲,更不会是不喜作伪的尚盖勇,自然只会是韦士笔。于是合作的也是十分融洽。 双方都是多年熟门熟路的老对手,重新见面,简直像是失散的亲兄弟相认,这一刻,激动地又是拥抱,又是流泪,让旁人目瞪口呆,都是怔怔的看着他们,一副傻愣的样子,至于流着眼泪的当事双方,心里的活动,心里具体是怎么想,那就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了。别人是不会知道,也一点都不会猜到。 天斗剑阁方面,有自己的作风,于是维持一贯的傲气,对于不愿友好的对象,不想合作的对象,她们连虚以委蛇都不干,压根不派人来参加……当然,也没人问碎星团到底有没有送那张帖子? 剑阁的缺席,固然令群雄失望,没能看到些什么,但未算意外,反倒是在皇城之战中,已经表明立场的鲲鹏学宫、十字庵,居然不约而同地遣使到来,向韦帅道贺,更摆足正道领袖的架子,一本正经地嘱他率领碎星团,当以人族为先、以正道为念云云。众人也都是看着,不说话。 相比封刀盟,这两派引起的非议更多,江湖人纷纷摇头,私议不绝。都知道他们的底细。 “皇城之战,都说萧宫主、月光神尼都站在李家这边,帮着打了碎星团,没过去过多,现在一转眼就站到对面去,这算什么?又是什么个意思啊?” “两边下注呗!你懂什么,这全是套路,名门正派不都这样?不这样能成名门正派吗?你真相信玉虚真宗只支持碎星团一家?” “是啊!玉虚真宗做得,难道十字庵、鲲鹏学宫就做不得?真是搞笑!” 名门正派,尚且如此,那么九外道就更不用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碎星团的邀约,他们没一个在怕的,虽然六年来,每一派手上都染过碎星者的血,可接到韦士笔的帖子,全都派出重要人物过来讨债,其中还有不少是韦士笔的个人债务,来势汹汹,没话说。 星月湖讨陈年嫖资,于是让欢喜院的几位天女来讨情债,其余讨钱、讨人情的都有,还有来讨正名的……简直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一堆债务缠身,全靠韦士笔长袖善舞,一一化解,正常时候他未必有那么能,但是当所有债主齐聚一城,全部都在讨债的时候,这些债主彼此间更大有私怨,各派也有各派的恩怨,这便给了他极大的周旋空间,灵机一动,便拉一打一,藉由某派的存在,让其他的门派有所忌惮,不敢大造剩辞,进而利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不当我朋友,我就与他为友,联合来打你”的道理,妥妥化消旧债,让场面不再那么难堪。 英雄大会的气氛,有些与众不同,虽然盛大,却不平和,原本七家八门之间,就未算和睦,在这样的场面,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行动,与九外道之间更多所摩擦,现在全搅和在一起,城内何止暗潮汹涌,稍有碰撞,就化成激流。有一种随时都要打起来的感觉。 短短数日内,发生过的武力冲突,多达百起,大多都由碎星团出面调停或镇压,其他人都在忙着自己事,更别说管别人了,在这些行动中,更凸显了碎星团的份量,凸显了碎星团的能力,落在明眼人的目光中,不由得感叹,百难臆度果真手段高超,只要与会,就落入他的算计…… 十一章 英雄大会(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英雄大会的最,自然是压轴宾客的到场,当汉水四城内连场斗争,冲突不断,却更凸显出碎星团的份量,在让人佩服碎星团的手段高超后,聪明人也开始思考,韦士笔的所为,绝不会只有如此,不会这么简单,定然还有什么后手。要不然不会这么做的,也没有这个能力啊。 ……或许,韦士笔还请了什么镇场嘉宾,只是出场的时间还不对,应该在各门各派的连串冲突后,场面已经无法收拾了,这个时候现身出手,镇压全场,展示实力。那样一定是全场哗然。 ……一个“鬼尊”尚盖勇,单是靠他的名气,就已足够震动天下,帝都之战,据说已证天阶的武苍霓也表明立场,更还有一名不知来历的神秘青年亦出手,同样是天阶。拥有三名天阶的碎星团,所向披靡,就已经很厉害了,更别说还有山陆陵、褒丽妲藏于暗中窥探,这些全都是碎星团的底气。都是用来留到最后的。 ……如果在大会的尾声,韦士笔一次打出这些底牌,那么碎星团的声势将会气冠当代,无可匹敌,所有人都相信韦士笔会这么做,也都在期待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然而事情却并不是这样。 并没有! 在大会最时到来的,不是大家所期待的那样,来到的不是底牌,而是不速之客。所有人都没想到,大会的最是这样的,懔于碎星团重出的声势,楚王李诗歌遣使招安,派过来的除了几名李氏贵胄,还有两名密侦司的统领,带来摄政王的谕令,摄政王表示,所发生的一切,可能都是误会,也都是先帝李昀峰为了一己权谋的专断独行,陷害忠良,而今碎星团重出,只要愿意接受招安,弃暗投明,朝廷可以为碎星团翻案平反。也还是可以不计前嫌地接受他们。 这无疑是一个对人族最理想的情况,也是最好的选择,全场宾客为之屏息,想看韦士笔是怎么回答?是接受呢?还是拒绝?想看碎星团会否接受这个台阶,华丽下台?但若是接受招安,其他的也不好说。。。 结果,韦士笔谈笑风生,一阵胡说八道地表示招安确实是好选择,大家都会好好考虑这个选择,但是自己不能做这个主,这一切必须要摄政王亲自来谈,除此之外,神妃也必须要出来当见证人,否则不够份量。万一有什么意外,对双方都好。 “……我没有要求摄政王送自己人头来道歉,已经非常够诚意,累年积怨,摄政王不至于连这么点小面子,都不肯给我吧?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 韦士笔态度亲和,从表面上来说,他提出的要求也不过份,也不是很难,但……唯独就是这个要求,是对方万万不可能答应的。打死都不可能答应的。 ……神妃姑且不论,摄政王哪可能到你面前来?哪有胆子到你面前来?这不是存心为难吗? ……你现在讲得好听,要他来谈判,还说不用人头,天晓得他如果真来了,你是要谈还是要头?碎星团骗降杀囚、临阵斩来使的龌龊事没少干,摄政王他信你们不过啊!而且你们的信誉大家都知道,怎么可能敢冒这个险。除了问题谁负责?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扯淡。 ……李诗歌旧伤缠身,本来就没剩下多久的命,如今大权在握,正是要好好享受,脑残了才会出来冒生命危险,与你们亲自面谈。你们以为他有病啊,真是的。 众人皆知的事情,结果自然不问可知,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知道,而谈判崩了的结果也很清楚,这边刚谈崩,外头就翻脸动手,事情进展得不是一般的快。在密侦司的掩护下,三支李家的精兵,早已潜行至汉水四城,一得命令,立刻出手。一切都准备开始行动。 然而,碎星团已非流亡、逃命状态,如今组织正常运作,恢复成军事集团,指挥情报系统的韦士笔也归位,实力与昔日已经相差不远,又有什么潜行部队能够瞒过耳目?他们自然是都知道的。 早已有备的碎星团,此刻同样精兵突出,给予敌人迎头痛击,完全表现出精兵强将的凶悍,战斗在很短时间内完结,更让人们见识到,碎星团内不光有天阶武神,地阶者不在少数,甚至连半步都不缺,完整的实力分布,没有断层,潜力与实力同样骇人。众人这个时候不得不得重新看碎星团了。 密侦司大统领龙晋滔,带着神兵亲自压阵,却被刑戚、盗拓两名半步,联手挡住,双方激战,朝廷一方竟讨不到半点便宜,让人有些意外。 战斗短暂进行,碎星团显得信心十足,这也让人有些刮目相看了,在宴会上的两大武神,甚至没有下场的打算,一派悠然,完全任由战争的进行,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 这份强大的自信,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让与会宾客个个心存忌惮,到了这一步,就算看不清楚后势如何发展,结果是什么样子,但至少有一点很明显:除非有强力后手,否则,李家的这批使者,是没有机会活着离开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猜测着。 只是,受到攻击的碎星团,有一百一千个理由尽诛使者,但在场众家如果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将来却不免要背个责任,尤其是六郡豪门,怎么说也是官家,看着碎星团杀公使却没反应,也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岂不是提早选边站?万一斗争的最后,是李家再灭碎星团一次,这又该怎么收场?又或者,战争的最后,是碎星团赢了,这又该怎么收场? 出于这些顾忌,哪怕没有人愿意在碎星团的地头上,与碎星团的天阶正面冲撞,六郡豪门也不得不忍着吞了苍蝇般的恶心感,然后站出来缓和气氛,试图让碎星团有所节制。 当面对尚盖勇眼中的寒光,众人心中生出的不满与疑忌,都将疑惑写在了脸上,却不是针对尚盖勇,而是那一位并不在场,远在帝都的女人。一位让人忌惮三分的女人。 ……神妃的手段不在韦士笔之下,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所以这么一着,用不了太长时间,不用太多消耗,就把立场未定的各家势力,逼在火架子上烤,就算没露面、一步未离帝都,照样影响着天下大势!这样的人,谁能不怕? 只是,如果冲突加剧,碎星团不顾一切要把人干掉,这些出来和稀泥的宾客,根本就不会掺和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此把命赔上,要是这种时候把命赔上,那不知道多亏,该死的人仍然得死,这些都是命运,没办法阻止的,也阻止不了,损失的,仍是朝廷的威信,因此,神妃的另一项后手,及时发动。 天阶威压骤然出现,伴随着攻击,直袭众人所在的宴会广场,事发突然,就在一瞬间,九成宾客都没能反应过来,即使有了反应也没意义,攻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天阶之力,不是神兵强提,确实是天阶者出手! “找死!” 尚盖勇大怒震喝,脸上不高兴的表情一下子就凸现出来了,一掌拍出,化青碧鬼手,遮天蔽日,殃云惨惨,与攻来的这一击正面对撞。众人一怔,也呆呆地看着尚盖勇出手。 双边对碰,尚盖勇占不到半点优势,就在双方力量爆开的时候,底下所有人除了感受到森森鬼气,遍体生寒,更感到一股无上威压,有些害怕的感觉,皇者睥睨,仿佛来自无穷高处,直视而来。 这股气派,比当日人道之主李昀峰犹胜三分,却多了一缕霸意,在场众人脸色立变。 ……才这么短时间,就有人在皇图人道走那么远了?这速度恐怕是太快了点吧。 ……只是,这股皇威似乎不够堂堂正正,有些不符合常理,那缕过于强烈的霸意,少了人道之主应有的堂皇大气,恐怕已入歧途。难道?。。。 当人们惊疑不定,将目光望向空中,搜寻着目标,只见一道身影横过天际,潇洒离开。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是他?”韦士笔皱起眉头。 “错不了,定是那厮!”尚盖勇肯定回应,自己和对方拚过一招,绝不会弄错。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出手者,自然只会是在帝都之战,获益最大的邪魔之主亢金龙,自那一战后,他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找到他的消息,谁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更直接挑上了碎星团,真是让人吃惊。 尚盖勇沉声道:“比上次更进一筹,已经天阶二重,大有长进。如此短的时间内,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韦士笔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居然把龙气炼化到这种程度,这家伙看来很急啊!” 尚盖勇道:“难不成,这厮已经和妖女勾结在一起了!” “……那倒未必,可能是各取所需而已。”韦士笔不急不怒,有些悠然道:“如果真有勾结,现在就不会一击就走,嘿,大概是答应了妖女帮忙出手一招吧,不过……会答应这种事,对我们也没什么善意就是了。”韦士笔对于这点还是很敢肯定的。 亢金龙、尚盖勇对拚一记,余波影响到附近战场,战斗的双方都一阵混乱,朝廷官兵趁机退走,碎星团没有追击的打算,就连广场上的官使们,都趁乱逃之夭夭。 韦士笔从头到尾都盯着人,若要拦人,自然一个也跑不了,不过…… “算了,我对杀虾兵蟹将没兴趣……那么盛大的宴会,如果最后收场只有这几只小虾小蟹,那也未免太掉价了。那我这价值也太低了吧。” 微微一笑,韦士笔重新面对群众,说着场面话,表明碎星团重新崛起,不排斥与任何势力合作的可能,前尘总总,在一定情况下,可以既往不咎,可以不计前嫌的与大家热情相处。 “……但是……” 韦士笔扬手,将手中的一杯酒撒向天空,脸上的神情让人有些看不清。 “以这杯酒为约,后头挡在我们面前,定要与我们为敌的,我姓韦的负责,杀他全家!杀光他全家!” 酒杯掷地有声,数日的英雄大会结束,韦士笔的话,伴随着所有宾客的回归,轰传大地。 单单只是一句警告,吓不倒任何人,哪怕没有人怀疑碎星团这宣告的决心与能力,但各家各派,谁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单为此就畏惧,只是,考虑到天下大势的变化,任谁也不愿对碎星团轻率行动。 英雄大会期间,光是看韦士笔的长袖善舞,从容游走各方,就让人无从判断,他到底在暗中拉拢了多少门派,到底哪家是敌?哪家是友?难以判断,这个时候更不敢冒险行事。 如果没有这场大会,面对碎星团的站稳脚跟,极可能有某个大势力站出来,登高一呼,号召各方联手,先把碎星团灭了,阻绝他们壮大后报复的可能,但韦士笔直接来了这一出,将这种可能抢先扼杀在摇篮中。 如今,已经够浑的水,浊到什么也看不见,谁也不愿意先站出来,成为被碎星团针对的出头鸟,反倒是亢金龙的那一手,让各家暗下决心。 ……那些崛起的新兴教派,应该要全力剿灭,否则类似亢金龙这样的例子越来越多,自家岂不危险了? ……还好,有封刀盟那群傻鸟冲在最前头,只要提供资源与方便给他们,自家就不用付出太大代价,保存实力,大善! 十二章 复仇与生存 英雄大会之后,韦士笔整个处于闲闲放到烂的状况,虽然自身伤势恶化,频频咳嗽与咳血,头晕眼花,四肢无力,都不在话下,但这些都被他巧妙掩饰,只有碎星团的中坚人员才知此事。 在外人眼中,这名百难臆度的男子,精力勃勃,正以他的智略,排布无数密谋,开始如使傀儡般,逐根扯线,拉动大地风云。 在人们看来,韦士笔的周身仿佛笼罩一层迷雾,没人知晓他正在做什么,也没人能看穿他真正想做什么,但唯独尚盖勇看见,自己的老友确实什么也没做,整天故作悠闲……如今,他这懒洋洋模样映在尚盖勇的眼里,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此时他还真是悠闲,不对,他是真的闲到发烂,用这姿态去刺激人们的想像力,让他们越想越多,自乱阵脚。 “不过,阿笔,你就真的这样什么都不做吗?”尚盖勇犹豫着开口,时间一点点过去,可韦士笔却迟迟没有动作,这让他心里有丝慌乱。 话音刚落,韦士笔便回答道,“想做也没法,阿山不在,小妲不知去向,我们手里的筹码不够,还能怎样?” 韦士笔枕在山石上,晒着太阳,双眸微微眯起,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语气虽然慵懒,可是眼中却弥漫着沉重之色,道:“我反倒比较担心龙妖女,她在帝都之战后,就不曾现身,让我很不安……” 尚盖勇对此也很是担心,却未在脸上显露出来,只是故作淡然道:“你担心妖女暗地里使什么手段?嘿,她居然勾结上亢金龙,这一手确实出我意料……” 韦士笔随手择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坐起来,看着老友,翻了翻白眼,叹道:“我担心的,不是她布什么阴谋诡计,说不定连勾结亢金龙,都只是她掩人耳目的手段,用意是让人以为她躲起来耍阴谋……” 尚盖勇皱眉,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不过妖女又在耍什么花样,他不解的问道:“和你一样的故布疑阵?那……她做什么去了?” 她做什么韦士笔不知,只是事情越来越多迷雾缠绕,让他看不清前路。许久,韦士笔叹道:“不见了的人又不是只有她,我搅动天下大势,稍微有点份量的人都被惊动,但燕无双、萧剑笏、月光神尼这几位哪去了?现在龙妖女也消失,她们有什么共通性?” 尚盖勇回味着他刚刚说的话,眉头皱起,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眉头舒展开,忙道,“都是女的?你是说,她们可能组成一个专杀男人的女性大联盟,联手对付我们……给我收起你的白眼,我也觉得这太不可能了!” 尚盖勇踱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不时的发出两声叹息,略作沉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忽变,“你的意思是,她们可能已经不在此界,去别方世界进行历练,并且完成空间累积?” 韦士笔嗤笑一声,懒懒的抬眸瞥了他一眼,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缓缓说道:“比起阴谋诡计,硬实力才是关键,如果她能抢先证道大能,还怕不能出帝都?再配上十二神煞,辗杀我们还不是弹指间事?” “哼!”尚盖勇脸色阴晴不定,虽说韦士笔说的不无道理,可他又怎能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冷哼一声,“她休想!哪有如此容易……” 话虽如此,但敌人的实力在提升,龙仙儿状态未明,亢金龙进步神速,己方如果没有相应的提升,后头也是处境堪忧。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为此烦忧。 尚盖勇一时不语,眼底带着淡淡的惆怅,如此棘手的事,实在让人头疼。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怔怔的看着脚面出神,似乎在斟酌着什么,韦士笔看在眼里,忽然开口,“其实,老尚你的实力,不只天阶一重吧?豁出去的话,亢金龙纵使提升,也不是你对手的。” “这……”他没想到韦士笔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尚盖勇迟疑了片刻,深深看了一眼依旧淡然的韦士笔,就好似刚刚的话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只是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肯定,最终点头,“果然瞒不过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韦士笔见他不再隐瞒,扬起一抹笑容,点头道:“皇城之战,你交给阿山的那份录像,我也看了,你在战斗中,一度要扯掉那块古玉,当时的情境,是要拚力量、掏底牌的时候,所以我推测你的真正实力不只如此……” “……力量,够用就好了……”尚盖勇喃喃自语,不知到底是说给韦士笔听,还是说给自己,他回神,苦笑道:“我又不追求什么世间最强、天下第一,太强的力量……也很麻烦,只要足够支持我与兄弟并肩作战,也就行了。” ……言不由衷的话,看似毫无逻辑,却又怎么瞒得过多年兄弟的法眼? 韦士笔抽了一口菸杆,呼出云气,迷离之间,透过烟雾看着好友苦笑的嘴角,声音低沉,缓缓道:“鬼族的力量……你是怕力量提升上去,理智丧失,会管不住自己,所以才一直压抑力量,维持天阶一重吧?” “……对!” 知道瞒不过,尚盖勇坦然承认,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便大大方方说出来,“如果只是天阶一重,配合阿山的装备,我有把握维持自己神识清醒,不被鬼气侵染,其实力量强些也可以,但我要花时间纯化力量,大概……十五年后,就能安全使用天阶二重的力量了。” 十五年的时间提一重天,以天阶的修炼速度,并不算慢,若考虑到某些长寿种族,修练动辄千载万年,这甚至还算快了,但在当下的多变时局,诸天神魔又要回归……十五年,世界早不知道被打烂几次了! 似乎也晓得这问题,尚盖勇低头想了想,沉思片刻,主动道:“你放心,我不是没有想过未来,已经在找办法,假若真有危急时刻,我……我不会扯大家的后腿,就算遇上大能,我也有一定的取胜把握。” 不说信心而说把握,这底气不只是一点点,换了别人,可能会质疑这是虚张声势,但韦士笔两眼一转,已经明白底气何来,有些犹豫地叹了口气。他并不赞成他的想法,虽然他并没有明确说出他的想法,但韦士笔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他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好友透露出坚定的双眼,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是李家的龙气,还有羲皇玺吧?人道与鬼道本是互克,你以人皇正气,压制本身鬼气,是一个正法,但两种背道而驰的属性,在体内冲击,对肉体伤害颇大,也要承受非人的痛楚……做兄弟,真是不想看到你这样。” 韦士笔停顿了一会儿,抬眸直勾勾的看向尚盖勇,摇头道:“而且,我有些担心,老尚,或许……李家的龙气,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我们所想像的好东西……” “那也没事,不是还有你吗?”尚盖勇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咱们打以前就是一半准则,有危险的东西,四大武神一半人尝试,另一半当对照组,李家龙气不管好不好,阿山碰了,我也得陪着,但还留下你……小妲肯定也没碰,若有什么事,你们就是希望了。” 过往,类似的事情没有少发生,面对未知事物,必须保密,不能让手下知晓,只能四大武神亲身上场,用神农尝百草的精神搞定,常常是四人的两个试出危机来,另外两人奔波解决。 由于职责关系,尚盖勇、褒丽妲是最常以身相试的,这种经验着实不陌生,看到尚盖勇这番神情,又想起昔日光景,韦士笔心中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连忙转头过去,咳嗽两声作掩饰。 尚盖勇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在心里想着自己的打算,自顾自道:“我……其实不觉得这有什么,事情总要有人做,能为弟兄们在前头探路,让大家平安,我觉得很值得……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现在的情形不错啊,混水摸鱼,越乱越有生存空间。”韦士笔敛起刚刚的神色,重新换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顺着他的话笑道:“一切都在掌握中,未来只会更好,根基扎稳,外交做好,整备实力,以待天时,就算神魔回归,我们都有回旋余地。” 尚盖勇只是点头,想起过往种种,应道,“我晓得,不愧是你,这么快就把整个局势扭转过来,为我们争取到这么有利的事态,只是……” 尚盖勇欲言又止,来自友人的目光,还有摊在眼前的实绩,让他倍感迟疑,心里的后怕越来越浓烈。 心里如同憋了一团火,怎么也灭不下去,一直堵在胸口,虽然觉得这些话不该说,想要把话吞回去,但终究还是忍不下去,伴随着一拳,狠狠击向地面。 “我不甘心!” 尚盖勇的一拳,打得这片山头摇晃,土石簌簌而落,犹如小型地震,附近城中的百姓不明所以,骇然失色,但韦士笔却似早知会有此一着,神情依然平淡,只是眉眼之间多了一抹看不透的神色,他收回目光。 道:“我知道,你放不下,在阿山面前,你是强撑着,顾忌他的感受……英雄大会上,如果不是我先站出来,和那些李家的小丑交涉,你早就把他们杀光了。” “我只是……咽不下去……难道……我们就真的这么放过他们?放过所有人?”他咬着牙,不甘心的说道,这让他如何忍受,他心中的怒火只会更加旺盛罢了。 尚盖勇明显在极力抑制,手臂青筋暴起,双目赤红,连面孔都为之扭曲,咬牙切齿的从牙缝冲吐出一句话,“谁阻我们,我们就杀他全家,这个没错,但他们不阻我们,还笑嘻嘻地来和我们握手合作呢?我们也就笑嘻嘻和他们握手拥抱,既往不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放过玉虚真宗,放过封刀盟,放过天斗剑阁?放过七家八们九外道萧剑笏董机抒?连那些战时捧我们成救世主,战后把我们打成丧家犬的人,都可以被原谅吗?我……” 越说他心绪越激动,胸口不断起伏,尚盖勇脸部肤色骤然发黑,浮现大片尸斑,配戴的古玉也遭鬼气侵染,微微泛黑,韦士笔吃了一惊,跨前一步想帮手,尚盖勇举起手,阻止了他的靠近。 下一刻,璀璨金芒从尚盖勇体内生出,皇者帝威,无上尊荣,冲击着强大的鬼气,两股力量冲突,尚盖勇面上露出痛楚之色,身体更冒出阵阵青烟,如遭火焚。 不一会儿,青烟消失,怨毒鬼气、人道皇气都平复消失,尚盖勇伸手往身上一挥,幻术过处,所有伤损尽数完好如初,就像什么都不曾有过,只余脸上的疲惫,看得出虚耗不少。 他微微喘息着,额头上带着点点冷汗,无力的样子印在韦士笔眼中,也直到他平复过来,韦士笔才能重新开口。 声音低沉,如同来自冰窖里一般透露着一股寒凉之气,却又让人不得不听,“……死的人,需要慰藉;但活的人,需要生活……他们在海外,是为了复仇而存在,但阿山让他们回来,肯定不是为了让他们全把命送在这片大地上,复仇的办法有很多,也有不见血的作法……佣兵不可能一直听我们使唤,早晚会分道扬镳,我们要在那之前,整备出可以让大家稳稳立足的实力与环境……时间很赶,没有余裕花在人族内耗上。” 韦士笔明白他的意思,听完他的话,只是默默摇头,自己又何尝不知他担忧之事,可是事情又怎么会按照他们所想而来,叹道:“或者,不计代价,让这些好不容易被救回来的老部下,全部为了复仇而牺牲在这片土地上,每消耗一个,起码换上对面十个,这么报复下去,灭尽七家八门九外道,再杀光这片土地上所有吃瓜群众,直至不留一棵草、一支虫子,这样才算完结我们的复仇,才算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十三章 为你一战 鬼族,是不讲道理,一点余地都不留,以执念为先,认准死理往里钻,十龙十象也扯不回头的,韦士笔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韦士笔很小心,自己并不想过多的刺激友人,也不想他受到什么伤害,但如今碎星团已经重新立足,求生存、求发展,这个选择必须要做出来,也就只能冒着风险,把问题扔出来了。 “……你的话,我全明白,我也晓得,其实你说的才是对的,已死的人,就应该让他安息,毕竟没有还活着的人重要……” 口中说着理智话语,但是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尚盖勇表情抽动,似在竭力克制情绪,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但我终究意难平……” 听到这一句,韦士笔暗自叹息,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厉鬼由执念所化,鬼尊的执念更是非同一般,就算现在暂时能克制,能把那些东西压下去,但是时间一长,也难保会作出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出来。 不料,尚盖勇一句话出口后,略为沉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摇头道:“也罢,照你的想法来吧,也许会有些作用,我相信你的判断,或许,这样才是对的,还债的方式不是只有一种,讨债……也不是只有那种做法。” “好!” 顾不得正咳嗽咳到想呕血,韦士笔一下站起身来,眼中振奋。有一句话,自己等着说很久了,只是时机不成熟,自己不能在尚盖勇未有决定时说,但此时此刻……就是可以往板上钉钉的一瞬。 来到尚盖勇身前,韦士笔往他肩上一拍,非常语重心长地道:“还记得以前说过的吗?我们两个是哥哥,有个很笨的弟弟,我们要留个更好的世界给他!你还记得吗?” 一句话,伴随着当年的记忆回涌,那时的画面一下又一下的出现,刹那间,尚盖勇的脸色变了,像是一个心灰意懒的绝症病人,样子煞是吓人,忽然重拾求生希望,眼中闪烁着光辉,紧紧抓握起拳头,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 “说得对,阿笔,你放手去干,我会尽一切力量支持你!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盖尚勇目光坚定地对着韦士笔说道。 “好!咱们兄弟联手,一定力量强大,让这个世界好看,等阿山回来,大大吓他一跳。” 韦士笔也坚定地说道:“我向你保证,绝对给那些死去的弟兄一个交代,我绝对不会不管他们的,他们的血,绝不会白流,也没有谁可以那么容易就置身事外!大家都是有感情的。” “……唔,那我……也就没什么话了,我相信你。” 尚盖勇点点头,似要开始学着释怀,韦士笔笑道:“天幸李家人的脑子不清楚,英雄大会上行了个昏招,给我们大大的便宜。要不然这事情可不好办。” “什么昏招?和我们翻脸动手?”尚盖勇诧异道:“但我们又没全歼他们,不过是点没实质好处的小胜,也没占什么大便宜,又……” “不是那个。”韦士笔摇了摇头笑道:“是他们居然想招安我们,还提出平反作为条件……老尚你明白吗?这表示,什么公义、什么审判,都是可以因为政治利益而被颠覆的。” “又如何?”尚盖勇莫名其妙,“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你干什么高兴得像捡到宝一样?” “对,不过问题就在于,三岁小孩不知道啊!”韦士笔笑了一声,然后摇摇头,“在平民百姓心中,皇权还是很有份量的,所有他们相信那就是大义所在,他们相信那里就是力量所在,如果李家不犯昏,我们只有等攻破帝都,等改朝换代后,才能逐步取得大义名分,可他们脑子不清醒,竟然主动把这筹码送过来,我们面对这么好的机会,当然是不会错过的,如今,天下人皆知,碎星团是可能被平反的……” 话刚说到这里,韦士笔刚才所坐之处,一个罐子陡然闪烁,发出瑰丽光华,韦士笔忙不迭地走去,打开罐子,内中有一颗晶石,不住闪烁,它的光芒石任何东西都掩盖不住的。 “终于有反应了!”韦士笔欣慰地笑了笑说道。 “呃,你这是干什么?”尚盖勇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 “你该不会以为这几天,我真只是在这里闲到烂,啥事都不干吧?”韦士笔笑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测算,好不容易有结果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把那东西找出来……” 尚盖勇讶异道:“什么事物如此要紧?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韦士笔笑道:“真。封神台!” “什么?”这答案的份量太重,一时间让人难以接受,尚盖勇也倒吸一口凉气,“你真找到了?你可知那是……” “当然知道,诸天万界,无数神魔,都想找到它,都想抢着把它弄到手。” 韦士笔道:“如此要紧,我们怎么能不捷足先登,抢快各方一步?” 语毕,韦士笔手中的晶石,凝化出一道细线,细至目光几难看见,就连天阶者都不易察觉,就这么喷射向天,直直连向莫名高处。 尚盖勇仰望天空,“你这是……直接锁定位置的手段?” 韦士笔摇头道:“撑不久的,只能维持半刻钟,而且真。封神台会转换位置,变换次元,每次锁定被转移后,要三个月才能再追踪到。” 尚盖勇道:“那我们等三个月后再……” “开什么玩笑?三个月?”韦士笔哂道:“选日不如撞日,只有看运气了,三个月后,谁知道这世界被摧毁几遍了,神盗,劳驾你护航保驾,带我上去。” 尚盖勇错愕道:“还要我保护?” “那当然,我现在除了嘴皮子,就是个废人,什么能力都没有,不靠你保护,万一上去以后遇到什么,岂不是送死?那对手岂不会笑死了。”韦士笔笑道:“靠你啦,神盗!快点,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一样。” 尚盖勇表情不善,嘴里嘟囔着,“总觉得,和你就这么上去,很危险的样子,万一我也保护不了你呢,你之前也不打声招呼,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现在突然就说要上去……” 伸手一展,无形气罩护住韦士笔,尚盖勇冲天飞起,和友人共闯无穷高处,探索真。封神台。 没过多久,几下呼吸之间,天上蓦地风雷大作,既有雷声轰隆、电光闪烁;也有鬼火燎原,血怨滔天;更有无上皇威,霸气凛然……天阶者的力量冲击,犹如惊滔骇浪,在天上连续爆开,强光、风暴,疯狂肆虐,连地上的城池都被狂风吹袭,人惊马乱。 没人知道高空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立刻进行追踪的碎星团情报组,却从及时截留的高空讯息中,捕捉到了这样的一声叹息。 “……我就知道,和你这么仓促上去,一定没好事。现在可完蛋了。” 碎星团的两拨人马,分别在本身所处的世界里忙乱,虽然时间流速不同,心情却是一样。 在诸天万界中,同样还有一名小小的碎星团成员,正在某个小千世界里,努力地活跃着。 怒海之中的一座孤岛,火山喷发着岩浆,海面上流冰浮沉,近海地区更有大雪飘下,空中则是乌云遍布,雷光电闪,呈现极怪异的天气。 特殊的气候,岛上植被却极为茂密,到处都是参天巨木、古藤蕨类,时不时传出震动半座岛屿的吼声,不知有多少凶猛兽类藏身其间。 两个娇小的身影,在林间飞快奔窜,是两名个头不高,一身肌肉紧实,有着古铜色肌肤的女孩,她们身上都有伤,鲜血淋漓,神色惊惶,往前奔逃,腰间虽然有挂着绳索、剑、盾,却全然故不上使用,只是逃跑。 奔走中,较为年长的那名,不慎失足,一跤滚倒在地上,摔得奇重,脚立刻骨折,年轻的那名见状,晓得事情严重,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姊姊!”年幼的连忙跑过去,抱着她呼唤着。 “……快、快走……不要管我!”眼睛半闭着,但是语气透漏出了强硬。 “姊,我、我扶妳……我们一起回去!” 妹妹眼中嵌着泪水,再危险也不愿意放下姊姊,独自逃生,却换来了姐姐重重一巴掌打在脸上。 “再不走,连妳也想死吗?” 年长少女忍着痛楚,面如寒霜,这座岛屿的生存条件极其严苛,人族想在这里活下去,必须勇于割舍,当断能断,这是他们打从出生的那刻起,就反覆被教育的无上准则。 ……跑得一个是一个,都不跑,只会姊妹两个都死在这里。最重要的是留住自己的生命,要不然一切都没有。 “快、快回族里,请公主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把生存的唯一希望嘱托给妹妹,年长少女催促着妹妹离开,但巨大的黑影,已无声无息笼罩在她们顶上。 “双首西瓦龙!” 而且是寿过七百年,已经打通九窍,随时与天地合一的妖龙,在这岛上是前五名的凶猛存在,刚刚姊妹俩就是招惹到牠的手下,被一路追杀,想不到,牠竟然亲身追杀…… “完了!这下公主来也没用了……” 不逊于岩浆的灼热龙息,将附近化为火海,将要被波及的两姊妹,心中满是绝望。 ……神啊,如果有来生,不要再生在这里,不要再当人了…… 一道飞射的黑影,伴随着尖啸,破空而来,是一面飞旋的盾牌,砍中双头龙的其中一首,巨龙痛吼声中,身首分离,而另一道矫健身影,凌空降下,手中长索挥击,闪电缠上另外那一边的龙首,随即骨碎声连响。 “吼~~~~”巨龙的惨嚎响起,身躯却在悲啸的同时,不住腐化,当巨大的身躯碰撞地面,已经像是百年老尸,烂成一堆腐臭稀泥。 跟着,出手者的脚步才踏落地上,金属头箍底下,大波浪的长发如瀑倾泻。 “……妳们都没事吧?” 收起长剑,她缓缓摘下戴着的墨镜,金黄色的护腕上,一套火红的马甲、一件贴身的皮裤、蓝色长靴,勾勒出惹火性感的身段,雪乳高耸,美艳大方,获救的两姊妹更忍不住狂喜地叫出声来。 “云儿公主!” “谢公主救命之恩。” “没什么,快回去擦药吧。” 看着这对姊妹,龙云儿暗自祝福,希望她们有个好未来,姊妹之间,别弄到自己与姐姐那样尴尬。 ……这是温家哥哥走后,自己进行的第三场修练了,有进步,但还不够满意,希望能在他回来之前,成为半步。也能够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 ……虽然,自己现在这画风……好像不只是不对劲,不对,不应该说不对劲,应该说……是已经崩了吧? 十四章 她全家死光了! 司马冰心在青水的一弹,顿时絃音惊破天地,震耳欲聋,引起周围数百里的妖族一阵大哗以为又遭遇了敌袭,老半天惊疑不定,更有些两股颤颤,仓皇失措。 不过,由于没有后续,骚动也就自然平复,反正这种大规模的异象,自然有上面的大妖去处理,这里现在又不缺天阶者,哪轮到普通小妖烦心?与此相反,倒是打出这一击的司马冰心,很快就头疼、恶心,相应的就出现许多身体不良反应,最严重的是后头甚至吐起血来,莫名高热发作,身体承受不住,一下卧病在床了。 这结果让司马冰心着实郁闷,怎么自己打出那一击,身体就承受不住了,但自己倒也猜得为何如此,关于老妪留下的那篮子苹果,绝对不是普通东西,可能有着瞬间激增功力的效果。可以让使用者功力瞬间大增。 在自己的认知中,这一类的药物,就像催化剂,都是早先疯狂鼓催,但它们会带给肉体沉负担,事后更要付出严重的代价,所以根据这类药物的种种后遗症,自己现在的状况,可说丝毫不足为奇,但……就是解释起来,非常不爽,非常讨厌了。 不出所料,霸天妖尊、霓苍翼君几乎是立刻赶来,自己前脚才躺到床上,他们后脚就进了门口。 看到他们两个,司马冰心一股子委屈、不甘、无可奈何的情绪,翻涌上来,真心想不见,可以想像当时的内心是多么的尴尬、纠结,可惜不待自己表示意见,朱雨、紫苏已心急如焚地把他们带过来,他们来的目的就是检视圣女的病因,毕竟圣女的安危可是非常重要的,搞不好自己都会受到牵连与惩罚。 “……妳嗑药了?” 武苍霓对医理只是粗通,并未深入研究,但对服用各类禁药后的现象,却是滚瓜烂熟,一见状况异常,马上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已经不用打仗了,妳没事嗑药干什么?不对,妳哪来的药?” 武苍霓原本是怀疑,可能司马冰心又在整理琼华的遗产,尝试调配出什么东西来,但温去病何等眼力,怀疑心起,便不会那么容易相信,目光扫视全场一遍,很快就停落在那篮子苹果上头。 “……这是……” 随手拿了一个苹果,便嗅出那里头不寻常的气息,温去病皱眉道:“太乙五罗金仙露?或者是类似的东西。” “开什么玩笑?” 武苍霓对药物识得不多,但这个名词却让她大吃一惊,因为在大战时期,那个人就屡屡拿出,服用后,配合神器,可以短暂打出两至三击的同天阶之力,但是,相应的它的副作用也很大,可是对肉体负担极其沉重,除了山陆陵,使用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影响,其他人用这东西,几乎是拿来同归于尽。 当然,如今的冰心是妖体,又是堂堂半步,当初的碎星团少有人及,她来使用这催迫药物,应该不会有太大伤害,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但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尽量要避免使用才最好。 “……好手法、好用心。”青肤巨汉在手中转着苹果,道:“这是用五罗金仙露浇灌,滤除过强药性,使其自然平和,把肉体负担降至最低的仙果,和传闻中,佛门的大还丹蛋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大荒西朝时,温去病曾在典籍中读到,佛门有一支脉,以无上大还丹饲鸡,鸡只吞服丹药后,五内如焚,体温飙升到一百多度,在力尽倒毙前生蛋,所有狂躁药性留于鸡体,蛋性中正平和,以此服用,只享其利,而无其害,于扶伤救死,善莫大焉。是为上上策。 武苍霓不晓得这些,却听出了那个至关紧要的词,“仙果?这果子是来自仙界的?那些家伙出手还真大方,清偿因果到这里来了?” “……不好说,搞不好是和太一买的,也未必就是仙界。”温去病转过目光,望向司马冰心,“圣女,姑且不论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按道理说这东西,应该不会只有这一件吧?” 适才那缕仙音,翻海穿天,除了本身力量,还要有能够承受力量的器具,自己笃定她手上另有别物。 “……哼,你又知道了?” 司马冰心不想理睬,但终究忍不住想显摆一把的心情,加上也好奇那面琵琶到底有什么特性,就直接取出东西来,摆在桌上。便仔细观察起来。 “……好家伙!” 武苍霓一见琵琶,脸色不善,整个人阴郁起来,普通人送礼给圣女,要也是送琴,怎会毫无由来地送琵琶?这明摆着不是送给琼华,而是奔着司马冰心去的,对方知晓她的身分,换句话说,应该就是仙界中人,云中子的那一派。 温去病却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抚絃,道:“玉石之体,并非铸造,而是大妖遗蜕所化,四絃已经另外配过,是四兽之筋,分别对应水、火、风、雷,絃动四象轮转,世界创生。” 一面说,温去病伸指拨絃,虽只是轻轻动作,却用上了天阶之力,拨絃转轴,银瓶乍破,玉珠滚落,絃音远远传出,数里之内,清晰可闻,无数妖族停下动作,沉浸在其中,不由自主地聆听这妙音。司马冰心眼中异彩连连,又被大大震撼一次,想不到这五大三粗的木墩子,如此多才多艺,不但会念经、懂超渡,居然还识音律!尽管还没到登堂入室的境界,但技艺已不俗,让自己很想与他同奏应和…… ……可惜,是个性取向不一样的。 ……自己不想和他做兄弟,也不想与他变姊妹。 武苍霓则是眉目含笑,偷偷看着温去病,内心欢喜不已,没有哪个女人会不乐见自己男人多才多艺,况且,这手琵琶乱絃,如雨骤急,如珠落盘,确实是不错。 温去病五指如飞,高速弹了一小段后,重重连挥三记,水、火、风、雷之气,顿时,音波冲开大帐,穿云破日,直入九霄,絃音更如同巨钟,震绝百里,重重敲在所有人、妖的耳中,传至心头,整个意识受到猛烈的冲击,刹时脑海一片净空。 “……四絃齐响,透入神魂……” 温去病的声音,传入司马冰心的耳中,她略一定神,睁开眼睛,只见琵琶上宝光流转,不住闪烁,仿佛有生命的异物,活了过来,而周围星宇浮沉,恍若置身苍穹。 “……弹个琵琶,用不用这么嚣张啊?连内天地都拿出来现。” 司马冰心没好气地说着,却忽然反应过来,心中剧震,连说话都一下变得结结巴巴,“喂,这……这该不会……该不会是……” 温去病笑着点头,“妖尊遗蜕所化,高手大匠改造,这面玉石琵琶……是一件神器。” 说完,温去病手一挥,四絃再动,流转奇光的玉石琵琶,竟然从底部弹出一截刀刃来,同样是玉石之体,晶莹剔透,却发着沁人的寒意,好像稍微被砍到,就会血肉冻凝。 “还、还有这一手?” 司马冰心为之傻眼,自己已经把玩了老半天,却完全没发现内中藏刃,如此一来,这件琵琶的实战性增加不少,不再只能弹音杀敌,或是拿琵琶砸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居然是一件神器! 从来没听说有人送礼是送神器的,这么牛的东西,玉虚真宗里头是有的,自己也见识过,但整个司马家,却是一件都没有,神器。可谓神兵之利器,威力无穷,可神器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而往往盖世人物有着神器加持,意味着所向披靡,意味着金钱与权利,因此过往先人们不知付出多少牺牲,就想取得一件神兵、神器,作为家族根基,从来就未曾如愿,现在……居然有人把神器当礼物送给自己? 同样都是世界,为什么差那么多?这边的人送礼表示感谢,出手都是大方到拿神器、神兵来送的? “……我……我……这是……我以为只是宝兵而已……” 结结巴巴,司马冰心的声音有些古怪,当帐内众人循声回望,却发现圣女不知何时,通红了眼睛,声音哽咽,用手摀着嘴巴,明显是在哭泣。账内众人不知发生何事,寂静无声。 “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就是忍不住……” 司马冰心抹着眼泪,想要止住,但这一回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虽然也可以强行插眼,把泪水停下,可那种非常欢喜,既兴奋又心酸的感觉,让她做不出这种“壮烈”的行为,最终不知怎么面对,便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呜呜哭泣起来。 “圣、圣女?” 紫苏、朱雨一下傻眼,怎么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圣女忽然大哭起来,就连温、武两人都有些傻眼,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这丫头怎么忽然就情感崩溃了?实在是令人费解。 结果,还是武苍霓明白过来,因为她最熟悉司马家情况,曾经一度还在西北当过家,因此她非常清楚那边的资源匮乏,冰心虽然已经是资源倾斜的受益者,可这孩子始终心怀整个家族,感同身受……说得实际些,就真是穷怕了。 温去病看着武苍霓的眼神,一下也懂了,那丫头此刻在想的,估计还不是自身,而是为司马家得到一件神器了,从此有了镇家门的根底,太兴奋了,所以激动到哭出来。 ……换句话说,这一点还真是让人想不到,若早知如此,主世界里那些总跟着她屁股后头转的各派英杰,根本不用那么费事,要是直接送件神兵或神器,这丫头保管抢着把自己卖了,有得嫁就立刻嫁,没有拜堂仪式也无所谓,只要有神兵、神器,直接洞房兼包生儿子都可以。真是甭管什么事只要有神器都可以干啊。 ……不过,这也是没多大可能的,因为江湖上送得起神兵、神器来泡妞的人,也没几个就是了。 “圣女,区区神器,何必影响情绪?不必太过伤心,我相信,以后妳还会有很多的。” 温去病道:“能否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向我们解释解释,说说看……这苹果和琵琶到底是怎么来的?” “说、说得对!”司马冰心抹抹眼泪,勉强镇定下来,“这肯定不会是我唯一的一件神器,将来我还会有更多……呃,送我这些的,是一位很爱哭的老太太,命运特别悲惨,她全家死光光了,家里就只剩她一人了……等等,仙果?你们该不会说,那家伙是仙人变的?怎么可能!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十五章 高枕无忧 司马冰心把“奇遇”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在场众人大皱眉头,谁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平白冒出一个老太太,送完仙果送神器……天底下哪来的这种好事?怎么自己就没遇到过呢? 如果是开门见山,直接用本来面目现身,甚至登门送礼,这都可以理解,面对如此厚礼,估计谁也没法拒绝说不收,至少温去病扪心自问,大概就做不到;但对方偏偏搞得这么鬼祟,这就不能不让人多一分戒心,担心会有什么问题,害怕司马冰心受到伤害。 “……鲜果是金仙露养出来的,推测是来自仙界,这琵琶……”温去病沉吟道:“是妖尊遗蜕所化,照理说该是妖界产物,但……妖界与仙界征伐无数,那边留着点俘虏的遗骸,后头加工,这也可以理解。” 五藏妖界、昆吾仙界的战争,还算维持着一定的相互克制,没搞到拿对方尸骸来练药、铸兵的程度,至少表面上没有,但诸天万界,辽阔无边,里面的千亿仙界与妖界,肯定就有比较出格的、肆无忌惮的,干这种事不足为奇,也都是见怪不怪了。 “……这些家伙,还债还真是还得大方,感觉好阔气啊!如果要还这么慷慨,当初干脆就别欠啊?” 武苍霓的一句牢骚,旁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大家都一脸疑惑地互相望着,只有温去病心中有数。 如果这真是仙界的餽赠,那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偿还因果! 云中子所言,境界越高,越是注重因果清偿,他们为了争取霸皇,还有抗衡妖族,利用了自己两人,有往有来,就要给予相应的谢礼,清偿因果。 自己和武苍霓所得的礼物,份量着实不轻;冰心被拉来顶琼华的包,卷入仙界的布局,仙界也有给她的礼物,但送礼还分两次,云中子送一趟,另外还有个老太太再送一趟,这也太诡异,哪有这么多因果要还的?难道……无名老妪是代表妖界?这样的推测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这些都只是推测,只是自己的想法而已,没有任何凭据,而比起这些,真正重要的问题,还是后续的凯旋处理…… 武苍霓向温去病投来一个疑问的目光,后者点了点头,表示琵琶没有问题,可以安全使用。 确认了这点,武苍霓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一管卷轴,正是云中子所赠的“龟龙七星变神咒”,交给司马冰心。 “圣女,接下来的战局,需要实力,恰好妳也得了神器,这支曲谱,后头当能对妳有所助益。”武苍霓严肃地对着司马冰心说,如托重任一般。 “……刚收了琵琶,就有曲谱?你们全是一伙的?” 司马冰心说着,情绪有些激动,连忙接过卷轴,打开一瞥,只稍微看上一小段,就脸色大变,看到这里,连忙将卷轴阖上,闭起眼睛,试图将气血平复。 武苍霓道:“这支曲子,内中所含的奥妙,都是天阶才能真正发挥,圣女如今还难以驾驭,所以修练时,还请多加小心……” 关于这一点,武苍霓倒不是太担心,毕竟冰心始终出身玉虚真宗,见识不凡,即使遇上超越境界甚多的功法,也知晓如何循序渐进,避免失控,所以,这不需要太担心。 当初司马家倾尽全力,放下尊严,把司马冰心送入玉虚真宗修练,为的不全是从玉虚真宗得到上乘功法,更多的,还是为了拓展眼界,想让司马冰心能够学到一些东西。 玉虚真宗万年传承,累积下来的底蕴,不是平阳司马,或者任何宗派能及,连沧溟龙氏都无法相提并论,大地上恐怕只有天府王家,能在这上头与之较量,司马家送冰心入玉虚真宗,哪怕得不到什么顶尖功法,但只要她在里头也被当成公主,高高供起,自然的耳濡目染,所得的见闻、知识,就是将来司马家的无上瑰宝。 在这点上,武苍霓对司马冰心还是有信心的,而旁边的温去病却叹口气,也走上前一步,道:“俺对圣女有信心,圣女很有自己的能力,所以练这首曲子是没问题的,不过,千万注意一点,练的时候,别当自己是天命宠儿、气运之子,就算有主角光环罩身,也不见得从头到尾都在的。” “我、我……我知道了啦!” 司马冰心脸上一红,道:“这种事情就像小孩子尿床,谁都有过,我以后会小心的,你别以为能取笑我一辈子!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紧紧抓着曲谱,又将琵琶抱在胸口,一副怎么都不肯放开的架势,司马冰心暗下着决心,绝不浪费这两件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也要让他们对自己刮目相看。 “那么……接下来……”温去病道:“仙界的家伙都走光了,我们也打了胜仗,青水已经没有问题了,大家……该回去了。” 就在此之前,妖宫已经有使者到青水,还不只一批,都传达着妖君的指示,要求青水各部妖族,凯旋回京,接受表扬,将各有封赏。 对于这些命令,妖族各部私下早已议论不休,之前温、武二人刚来时,就已听过妖族有什么“功高震主”、“兔死狗烹”之类的谣言,连底层的妖兵都这么传了,各族妖王岂会不知?妖宫召大家回去封赏,妖王们哪会没点想法? 当然,现在温、武两人知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琼华是妖君的私生女,哪怕没牵涉霸皇之事,妖君也未必怕什么“功高震主”,只要琼华能稳住夺颜,黎鸢又得到上界支持,赤武军就算再兵锋强盛,也翻不了天。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和妖族解释,己方和冰心所接下的承诺,是保赤武军度过这一劫,只要能凯旋回归,平安无事,这条最终的承诺也就完结了。 温去病道:“请圣女下令,大家整装拔营,回妖宫领奖受封吧。” 司马冰心讶异道:“你们两个也跟着去?” 武苍霓笑道:“我和霸天如果不跟着去,怕圣女妳后头出不来。” 司马冰心一怔,倒是听明白了意思,朱雨却没反应过来,只是喜孜孜地道:“师父也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太好了!” 温去病笑道:“回去是要的,不过要预先做点准备,凯旋回归这种事,不带点礼物回去,就太失礼了。” “……那两名人族天阶,虽然身在妖界,却似乎不怎么受妖界排斥,比那些仙尊更活动自如,不好对付。” “……人族有浊气,在力量运用的效率上不好,但却是天生道体,六界之心,神、仙、佛、妖、魔、鬼,都是以人族为核心来转化,兼容性最高……那两名人族天阶,如果再装配特殊道具,适应妖界,把排斥降到最低,是完全能做到的。” “……为何这些事我以前从未听过?” “……那就只能怪你生错地方,没投好胎,生在这个小千世界,啥都没有,只剩大大的城乡差距……不过,也是你的机运,换了哪个中千世界,凭你这能耐,也想成为一界之主?” 妖宫的密室当中,妖君黎鸢坐在非常气派的石雕王座上,脸色阴沉,他对面的客人只是站着说话,但双方身上的气势却全然颠倒。 一身黑斗篷的老妪,声音尖细,语带蔑视,一张蜡黄如鸡皮的老脸,皮笑肉不笑,全然没把堂堂妖君放在眼里,而黎鸢虽然愤怒,却是敢怒不敢言,静静听着对方说话。 这一位的出现,是在数月之前,最开始只是偶尔出现一些声音、模糊呓语,“你想成为世界之主吗”、“你想再上层楼,掌握一切吗”,用这样的方式进行引诱,后来,则是亲自露脸,现出招揽之意。 当时,自己依附石矶圣母一脉,对这些旁来的引诱不屑一顾,况且,谁知道这老太婆背后是什么?明着自称是妖族一系,但万一真面目是魔族怎么办? 魔族千变万化,最擅长以各种手段劝诱,稍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自己与石矶圣母一脉相处和睦,犯不着没了脑子,去干这等傻事。 然而,意外频生,青水之事,功败垂成,当中更不知道触及了什么隐密,石矶圣母避此如蛇蝎,匆匆撒手而去,自己虽然不明详情,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那两名人族天阶深不可测,夺颜因此而死,连石矶圣母都被惊走,自己等同被舍弃了…… 没有石矶圣母的支持,自己仍是天阶三重,有足够信心压下那两名人族天阶,更别说,自己还有当年纵天祖师留下的手段,只要不离五藏妖界,就是石矶圣母亲身降临,都未必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情于理,自己这妖君都能镇住局面。 可……对方是连石矶圣母都能惊走的人,自己可以不怕两个普通天阶,却不能不对“未知”抱持疑虑。 正因如此,当老妪再次进行劝诱时,自己没有抗拒,反正,对方的条件开得很爽快,先给予自己好处,作为前期的诚意表示,等到收拾了那两名人族天阶,再来商谈后续的合作。 “……只要帝君你当众抖出他们的真面目,他们就要内鬨了。” 鸡皮鹤发的老妪狞笑道:“我送了一件礼物,到那个假圣女的小娃娃手上,到时候,他们不动则已,只要动了,就是灭顶之灾,再加上之前给帝君的那个手段,莫说两名人族天阶,就是二十名,也只有全军覆没的份……帝君还有纵天女君遗下的手段未用,可保万全……如果这样还不够……” 一块黄澄澄的令牌,形像似门,忽然扔到黎鸢的面前。 “再加上这块令牌的千军万马,帝君高枕无忧矣。” 十六章 残身残心 “……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研究,当初那个人是怎么领导我们打胜仗的,这是后头抢占先机的关键一步。” “等一下!和这相比,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登天阶的?”尚盖勇道:“仔细想想,这一点你好像从来没对我们说过?” “人艰不拆啊,那是我不想回忆的一段黑历史,你就那么不识趣,非要问不可吗?你也不看阿山多识趣,只字不提。” “得问!你是哥哥,阿山对你有一分敬意,我和你可是平辈,没什么好顾忌的,我有责任把这些问出来,然后毫无保留地告诉阿山。” “……然后你们两个要联起手来,耻笑我一辈子?” “这么严重?”尚盖勇表现了吃惊,然后镇定道:“放心,如果有来生,我们会嘲笑你到下辈子。” 眼见无可逃避,身上犹自缠着诸多绷带的韦士笔,确认左右无人后,长声一叹,“太不光彩了,我本来希望,能像那些威猛的前辈,临阵战中突破,又或者,能和什么绝世美女双修,这么突破登天,上去了也有面子……” “难道不是?”尚盖勇皱着眉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错愕道:“以你的个性,这么不愿意提,难、难道你是被某个……不,某群男人给……然后……” “……鬼族都是像你这么污的吗?那我真要担心这世界落到鬼族手里后,人族的生存问题了。” 韦士笔没好气地摇头,道:“确实是和男人有关,但与你想的不一样,是在承受肉身痛苦中,莫名其妙突破的。” “肉身痛苦?” 碎星团的成员,成天受伤,肉体的痛楚只是等闲,连伤受最多、最重的山陆陵,都没有因此而取得突破,可知此法难行,但尚盖勇听了这话,神色陡然一变,想起了一事。 韦士笔获救脱困后,虽然身上有伤,却都是自己料理,他多才多艺,不但会武,也通医道,虽算不上此道圣手,可比温去病、武苍霓那种只会急救的程度高多了,开方子抓药,自伤自医,不是问题。 尽管是自己兄弟,尚盖勇也不好没事表示“大家一起裸裎相见,以示坦荡”,所以对于他的状况,确实心里也没底。 直到不久之前,韦士笔测算出真.封神台的位置,进行连结,试图登越,却在途中遭遇同样干着这件事的死曜众人,大家乒乒乓乓一场乱斗,还惊动了玉虚真宗、金刚寺,这两方的天阶一下都动了。 不管是死曜,还是碎星团,都不想在这诡异情况下,进行天阶大战,所以各自散去。 柳土鹰、奎木狼都有不小的提升,已经是堂堂半步,但两人连起手来,也不是尚盖勇的对手,唯一忌惮的,还是只有亢金龙。 纯以修为而论,有所顾忌的尚盖勇,已逊亢金龙一筹,加上还带着一个不能受伤的韦士笔,更落在下风,最后因为双方都无意恋战,抢在金刚寺、玉虚真宗的天阶赶到之前,各自罢斗散去。 战斗让尚盖勇吃了点小亏,问题不大,但已成黄台之瓜的韦士笔,无力承受,在经受战斗冲击后,下来就鲜血狂喷,不醒人事,被急急送去治疗。 碎星团此刻不乏优秀医者,一经诊疗,马上发现大事不妙,负责人向尚帅报告,韦帅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不是单纯的此次受伤,而是长年累患,只是靠着他强横功力镇压,没有发作,后头则是靠着药物强压,若非如此,早就暴毙了。 『韦帅状态不妙,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解除身上封禁,恢复力量,光靠药石强撑,恐怕命不久矣……” 这个报告,让尚盖勇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因为友人的刻意隐藏,自己全然不知他伤势重到这种地步,温去病行踪不明,一时恐怕指望不上,难道……这事还得由自己想办法? 没太留意尚盖勇的表情,医官摇头叹气,“密侦司真是凶残,韦帅被囚禁的时候,不知是怎样过的……衣服遮着看不出,他从头到脚,皮肉没有一处完好,全都是伤了又伤,伤口上又叠着伤口……有外部插刺的,有从内部炸的……皮、筋、肉、骨全都有伤,腐蚀的、冻裂的、烧烙的,还不计大大小小锐钝器……” 回忆刚才诊疗的过程,几名医官都面露惧色,表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伤体,过去碎星者落在朝廷手里,虽是严刑拷打,却不会太复杂,毕竟那样的重刑,挨不住直接就死了,但…… “密侦司可能用了特殊手法,或是韦帅本身功力高,吊气续命……受了重刑却不死,一一熬过剃筋、剥皮、碎骨那些折磨……碎星者被捕后有份挨过的,他大概全都尝了……真难想像,血肉之躯,怎么能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这句话,尚盖勇记住了,为了表示对友人的尊重,他没有在韦士笔面前刻意提起,也没有去看那些伤,但却留上了心,私下找寻着治疗方法。 表面上,尚盖勇仍与韦士笔谈笑不禁,甚至问起了是怎么证道天阶的。 “登天阶的时候,骨肉重塑,你身上的伤怎么没有好?” “就衰呗!普通人登天的时候,都在摆酷耍帅,用新生的肉体,摆最威风的样子,而我是在受刑的时候登天……” 韦士笔耸耸肩,道:“那时妖女不在,我意外登天,突破封锁,有了力量,却仍虚弱,不立刻跑路,难道等着妖女回来擒我第二次?我争取时间,来不及挣脱身上那些刑具与水火,直接跑了,重塑的血肉持续伤损,就……没有好……” “原来罪魁祸首是那妖女!” 尚盖勇咬牙切齿,恨恨一拳,击打在自己掌心,“将来打入帝都,定要将她千刀万斩,挫骨扬灰!” “呃……其实我对她倒没有太多仇恨啦……技不如人,怪谁啊?” 韦士笔一下苦笑,注意到尚盖勇的刻骨怒恨。鬼族素来重复仇,为了复仇,更容易迁怒,更别说对方还是仇恨正主,这下龙仙儿等若多了一个死咬背后的梦魇。 “等等,她为什么对你那么凶残?” 尚盖勇的目光忽然飘移起来,上下打量着一身绷带的友人,“女人没有无故的恨,她对你下这么狠的手,该不会你和她有点什么?你一向不检点,那个人有多少风流韵事,你就是直接在后面加个零……喂!你疯了吗?那可是阿山的妞,你勾搭她还不如去勾武苍霓!” “你才疯了咧!我虽然爱拈花惹草,但我曾经有过一次去碰朋友妻吗?好吧,搞错人的那几次不算……没认出人的那几次也不算……你看什么看?我……好吧,还有喝醉酒的那十几次,也不能算!” 韦士笔悻然道:“那女的身分特殊,我沾谁也不敢沾她,而且……嗯,之前每次遇到她,看起来……应该都是处女,我的职业本能,见到女人都会注意这个的,阿山……他是安全的。” “好下流的职业本能!” “喂,别越来越过份了,你敢说你现在盯人,不会先下意识确认人家钱包位置、芥子环位置,看到大过芥子环的空间类道具,就心痒难耐想试手气?” “………我们可以略过这个话题吗?” 尚盖勇尴尬地摇头,看韦士笔拿起旁边堆叠的文件,正在细看,不由皱眉,“喂,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忙这些干什么?让手下人去做啦。” “那可不行,看这些东西,是我很大的享受,你别剥夺我的嗜好啊。” “……他们在公文里夹了小黄书?” 尚盖勇皱眉拿起文件,发现那些都是各处传回来的情报,既有汉水四城之内,百姓的诸多生活数据,更还有来自外部的消息。 韦士笔边翻阅文件,边笑道:“干得不错,时间虽然还不长,老百姓的反应却很理想,他们的生活已经恢复到正常指数,对我们也表现出善意,这应该和我们帮助收割,整好了治安,镇住城内几个黑帮,还把原有几批仗着龙家背景,官商勾结,谋取利益的人扫荡掉有关。” 碎星四武神,没有莽夫,每一个都能算得上智勇双全,可以独当一面,但真要说能华丽转身,变成内政能手,那真就只有韦士笔一个,连温去病都得自叹不如。 “……还有,英雄大会后,帝国内已经发生几十起,老百姓主动向官府递联名书,请求为碎星团翻案……效果开始出来了。” 韦士笔边看边微笑,尚盖勇则是耸耸肩,“背后有人操控罢了,这你也信?是六郡豪门想向我们示好,策画这样的行动,制造形势,他们再半推半就,最后顺应形势,对我们与李家两边不得罪……他们耍耍猴戏,你还当真了?” “你说得没错!肯定有这样的成分,但老百姓的心理如果全然没这想法,造势最多也就几起,不会有几十起……你看看,都快一百起了……” 韦士笔道:“大战结束才多久?肯定有仍然相信我们、支持我们的人,只是之前没有说话的机会,现在,我们为他们争取到机会,他们终于能够发声了。” ps那個啊,都說武蒼霓和冰心不好,人物寫歪了,我就很想學習一下,好的武蒼霓和冰心,應該是怎樣?她們兩個的路,怎麼走,會比現在好看? 覺得她們兩個寫得不深刻,那什麼樣戲的是深刻?我這個人,下意識不想寫太煩的東西,所以有糾結的地方,盡量我都避開了,那如果不避,大家期待看到些什麼? 貼吧,或是阿米巴論壇,有意見,覺得不滿的,可以在這兩個地方試抒己見,缺點什麼之類的廢話就省了,說了也沒時間看,但如果能說出怎樣寫會更好,更想看,我會認真讀讀的,謝謝。 十七章 何不归 尚盖勇摇摇头,“你还看这些?百姓不过墙头草,民心向背如水,他们之前出卖我们,现在看我们强了,对我们露个笑脸,后头只要我们稍有弱势,这些贱种马上又当我们是落水狗打,你今天为着讨好了他们而笑,小心明天连哭都哭不出来。” “哈哈哈,那还不简单?只要我们一直强下去,永远强势,不给他们翻脸踩的机会,不就可以了?” 对友人的质疑不以为忤,韦士笔坦荡大方的态度,让尚盖勇也无言反驳,虽然说人无千日好,但弱肉强食这一套,碎星团素来也讲究,如果自己没法维持强势,少了竞争力,被时代淘汰就是活该,没什么可怨人的。 “再说,民心所向,也不是一句空话,是有实际好处的,百姓支持我们,物资什么的姑且不论,光是愿力汇集,就是最大的资源。” 韦士笔笑道:“以万民愿力行人道的方法,你是堂堂帝王之后,又有羲皇玺在手,定能抢占先机……那些边荒部族搞出来的新兴教派,都有些不上道的小神,妄自尊大,你没理由比他们差啊!” 闻言,尚盖勇一顿,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搞这些东西,不只是为了新的碎星团,不光是为了想要应证不一样的路,你是想助我……助我……” “相辅相成而已!干任何大事,单单一根支柱都不足以成事,得要多方撑起,一个善谋者,行出每一步,都不会只有一个目的,只摘一颗果实,一箭多鵰是基本要求。” 韦士笔道:“我们越强,老百姓越支持我们,我们以他们的信仰支持,行人道之法,就会越强,更能稳固他们的支持……唉,这原本就是最正统的人道皇途之理,当初给阿山用得不伦不类……” 宝相金身,原就是利用愿力的法门,只是被团长窜改,既非传统的天子皇道,也不是香火神灵,搞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英雄”之路,虽然受到的束缚与限制少得多,但能量的运作效率却糟糕,别看山陆陵威猛难挡,其实大多数的愿力都虚耗掉了。 “你不是正在化消李家的龙气吗?单纯只是强吸硬化,效果不好吧?这还与你如今的体质有冲突,动不动搞个内伤什么的,效果更差,现在我帮你架个梯子,堂堂正正行人道,这……该是一个解法。” 在说到解法两字时,韦士笔格外语重心长,尚盖勇也听懂了,友人为自己准备这条后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人道与鬼道互克,鬼气若盛,就能玷汙人道之光;人道气息若占上风,也能蒸腾化消鬼气,自己如今半人半鬼之身,想要逆转是绝无可能,但如果正式走上人道皇途,以一方之主的身分,承受万民愿力,却未尝不可化能腐朽为神奇,把鬼气压到最低。 这条路不易行,更有极大痛苦,但自己已经开始走了,现在,友人更默默地了一双鞋过来…… 穿这双鞋在脚上,心里确实有股暖意…… “好,阿笔,作兄弟的,我定替你杀了妖女与亢金龙,为你报仇!” “……我还没断气咧!你别一感动,就只想要杀人报仇来谢我,可以谢我点别的啊,比如什么美女之类,我要大波的啊!” 韦士笔没好气道:“比起这些,不如干点正事,这次上真.封神台,会惊动到别人,我不算意外,但死曜那票人,来得太快了!” 真.封神台位于无穷高处,到底在不在这空间?处于怎样的一个状态?都还得两说,锁定真.封神台的那一手,几乎无迹可寻,韦士笔肯定地阶以下,绝对察觉不到,顶多就是尚盖勇飞向无穷高处的行动,可能惊动天阶,引来阻截,可只要速度够快,就算有人阻截,也来不及干涉。 但死曜众人来得太快,甚至几乎抢在尚盖勇的前头,双方遭遇,爆发一场激斗,这个却不在早先的预期内,韦士笔事后回思,越想越觉得不对。 “被阻截也就算了,被人抢在前头就太诡异了……不对!他们也在探索真.封神台!” 韦士笔眉头深皱,“他们怎么会知道真.封神台的位置?不,真.封神台的存在,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尚盖勇摇头道:“还用说吗?肯定是龙仙儿那妖女,她能请动亢金龙出手,两边早就勾结在一起,妖女有那个人的资源,知晓真.封神台的存在和位置,就出卖给了亢金龙。” 这番推论,合情合理,就是武苍霓、温去病在此,作出的推测也会是如此,但韦士笔想也不想,直接摇头道:“不可能,那妖女不知道位置,更不可能把这秘密出卖给亢金龙!” 斩钉截铁的果断态度,反倒让尚盖勇意外,“阿笔,你怎么那么肯定?” “因为我和你不同,我重视理论和动机,你这推论毫无根据……” “哪里没根据?你的说法才没道理咧,你……” “原来如此!”像是明白了什么,韦士笔重重一拍掌,牵动伤势,又是一番剧咳,但眼中却充满锐气,甚至是杀气,“是那些神魔,他们开始动手了!” 尚盖勇皱起眉头,想起一些事,之前自己也隐约得到消息,亢金龙等死曜成员,已经与诸天神魔的某一系有了连结,但至于是哪一系,鬼族不清楚,总之不是鬼族,而自己也没太当回事。 ……鬼就是从不老实的,大家关系又不是很好,你们说不是就不是?搞不好就是你们干的,故意在我面前撇清,我那么容易上当吗? 除此之外,那边也试探过,希望这边能帮忙出手,摧毁封神台系统,只要封神台一崩溃,鬼族就能大举入侵,先前百族大战,它们原本要大有作为,却被这系统挡在外头,受尽了鸟气,不爽到极点。 破除封神台的压制,对鬼族至关重要,但传来的讯息,只说“封神台系统”,没指名“真.封神台”,似乎对那个人的具体布置,并无所知,情报上处于弱势。 不过……鬼族也不可能和自己讲真话,彼此只是相互利用,搞不好他们什么都晓得,只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不知而已。 尚盖勇沉吟道:“外族还没进来,已经有人抢着在当引路人了。” “唉,人族的习性,每个时代都不缺主动替侵略者开城门的,出现这种只是早晚。” 韦士笔看了老战友一眼,从某层意义上来说,尚盖勇也是这样的人物,他以自身不完整的内天地,打通鬼界,登天成鬼尊,成了鬼族入侵了此界的门户,令封神之战的惨烈牺牲成空,天晓得封神台的崩坏,是否与这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是危害整个世界的大罪人…… 这些话,想想就行了,韦士笔自然不会蠢到说出来,当下只是道:“诸天神魔,不但把手开始伸进来,还想要动手提前开门……他们知道真.封神台的重要,也把目标放到上头……如果让他们得手,我们会非常被动。” “……但我们不可能为了死守而死守。如果把防御比喻成守城,守城无非是为了以拖待变,或是等待援兵。” 尚盖勇皱眉道:“我们没有援军,而这是一座早就注定要破的城,耗费代价死守,是为了什么?” “关于这个,我有些想法,阿山走之前也和我提过,要拉援手……但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时候。”韦士笔道:“总之,在阿山回来之前,我们不能让亢金龙得手,这一点,你要助我!” “好!” 友人的委托,尚盖勇不会多想,更没理由拒绝,既然韦士笔都替自己铺好了路,在温去病归来之前,自己必要有所表现,让他回来时有个大大的惊喜…… ------------------------------------------------------------------------ 赤武军与妖族各部,自青水开拔,向妖宫凯旋,这是两万年来的首次,之前哪怕曾经因为战事不利,妖军连连败退,离开青水,时间也不长,仙军没法久待,很快撤走,妖军又趁势打回去。 两万年来,这是第一次,妖军以凯旋之名,大举离开青水,集体回归妖宫,一路欢欣鼓舞,闹腾不休,犹如庆典。 在这股庆典气氛之中,妖族仍谨记尊卑之分,被高高捧起的,自然是队伍中的天阶者。 朱雨这名新晋妖尊,会是赤武军的铁杆重将,只听圣女的命令,别人拉拢不动,示好也没意义。 相形之下,两位妖尊的价值就高多了,青水已经偃旗息鼓,两位上界尊者即将回归,若是能得他们提携,日后的好处无可限量。 不晓得多少妖族想要巴结两位上尊,要不是碍于尊卑有别,贸然上去讨好,说不定会被随手轰杀,温去病和武苍霓早就被团团包围,连路都走不动了。 尽管如此,温去病也仍然苦恼一个问题,就是妖族也开始生出疑心,朱雨也不只一次的问起。 “师父,我们都打赢了,仙军也跑光了,为什么夺颜还不回来呢?” 光是这个问题,已经足够头痛,但更头痛的,还是那个不时会来到身边,轻声低语的司马冰心。 “……老实说吧,霸天,夺颜回不来了,对吗?” ps 大致理解了一些歧見,理解為什麼會招致不滿,所以在這裡正式說明一下。 自從人物形成,我對司馬樵峰這腳色是有保留的。小劇場埋的伏筆,他給武蒼霓出的意見,全是讓她不可能成功的爛招,看起來好像是自己的程度也不高,但如果是存心呢? 一個好人,未必是全方位的好人,一個有著崇高理想,道德感也高的人,不等於在感情上沒有手段或想法,司馬樵峰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拆了武蒼霓的台,最後得到原本不屬於他的幸福,在最終娶到身心俱疲的武蒼霓時,他心裡是高興的,但也是愧疚的,這是原本不應該屬於他的東西。 不應該得到的東西,始終是要還的。 妖都之戰,司馬樵峰挺身而出時,想的東西不是大義或信念,而是:我是來還債的! 武蒼霓不是他應得的,他有過一段時間,然後和武蒼霓最常聊的話題就是自家隊長,擁有過,也足夠了。 妖都之戰,如果能活著回來,或許就是老天也認同了自己,可以繼續擁有下去,如果回不來,就是把不應得的東西還回去,加上利息 這是司馬樵峰的想法,最終他沒能回來,在人生的最後,他希望他這輩子所愛的兩個人,能夠走在一起。 他的這份心思,書裡不好寫,他本人已經不在了,其他人也不好代她說話,一直沒有能交代出來,不過武蒼霓是懂的,小劇場中,她以酒祭墳,感嘆說其實你我都是傻瓜,這一句話,不知道有沒有人讀出來裡頭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這傻瓜,何必這麼糾結呢?你可能不是我生命裡最愛的那個,但既然在一起了,是你的就是你的啦,何必急著往外推呢? 書裡另一個不好交代的事就是,對武蒼霓,對龍仙兒來說,感情很重要,她們可能會為了自己的愛情而付上性命,但在生命中,與感情同樣重要的東西還有很多,性命也同樣排在那些東西之下,與其說是愛情很重要,不如說,自己的命不怎麼重要。 因此,武蒼霓很愛山陸陵,願意追著他虛耗大好年華,但愛不到也就愛不到了,不是非要嫁給他不可,帶著這份愛,嫁給司馬樵峰,過日子才是真實。司馬樵峰死了,她壓根也沒想過守寡,早晚會改嫁,是她心裡早就有數的事,沒改嫁只是因為沒遇到更好的,如果遇到了,她心裡根本沒負擔的,所以書裡頭,她和武戰豪也說過,事情告一段落,自己改嫁給別人的準備。 所以,我是不太理解那些總拿樵峰說事的人,腦裡在想什麼。讓我來說,樵峰和蒼霓根本就沒什麼事,這年頭一輩子結五六次婚的都大有人在,不過就是個過客,連蒼峰俠侶這稱呼,都是龍仙兒一腳踢上去的,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愛情動人的,純粹想太多。 針對他們有興趣,可以寫寫同人,但至少,在這個世界,他們兩個就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樣子,我劇裡留下了很多蛛絲馬跡,只是不好強行挑明而已。 另外,也奉勸別總拿小龍女說事,說什麼金庸可以避開小龍女被強暴,卻故意設計這樣的情節來噁心讀者,是自討沒趣。我想說,這樣的讀者,走哪都活該被噁心的,神鵰俠侶,本就不是寫給你這樣的讀者看。 小龍女的存在,她的受辱,是把這個人物從空洞拉拔起來的關鍵一步,不是什麼可寫可不寫,噁心讀者的情節,而是唯獨如此,打破一塵不染的仙女狀態,寫她逆境下的光風霽月,坦坦蕩蕩,真正入世,變成了人,是小龍女這個腳色,變化為人的一著。 從書劍恩仇錄的香香公主,到神鵰俠侶的小龍女,同樣天真爛漫,又絕美的女子類型,可以看見的,是金庸的成長,他的腳色越來越有人味,於是從書劍恩仇錄走到神鵰。 一個作者是會逐步成長的,這是一個作者的必經過程,寫的人物,會越來越像人,想要抗拒這個過程,除非是網文界的那幾個王者,才能做到。 以前,我的一位老師告訴我,但凡作者,都會自我成長,隨著年紀增長,寫更深的東西,漸漸離開原有讀者,走向新的讀者,唯有極少數的作者,擁有萬中無一的才能,可以抗拒這過程,寫的東西數十年如一日,永遠鎖住那個年齡層,這種才能是成為網文圈王者的必備條件! 我想,金庸應該是沒有這種才能的,所以他沒能稱雄這個時代,但他走的路,我還是看得懂的,也希望走在這條能看得懂的道路上。 而且,覺得我故意把武蒼霓設定成來噁心讀者的,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碎星第一集,開頭我說了什麼? 如果只是每天上班上學很累,想放鬆爽一下,因為現實生活的不滿,在書中求取慰藉的,千萬不要來看這本書,因為這部作品的意義,就不是為了一個爽字,而是讓人見證裡頭每個腳色的悲歡離合,看他們一路走來的感悟與成長。 這是我一開頭就說過的話,和大家作過的約定,迄今,我沒有違背! 我沒有特別追求過爽文,也不是那種死命要虐主角的類型,要說我不上不下,或許是吧,不過本來我就沒打算走左或走右,兩者的中間肯定也還有一條路。 碎星,到目前為止,都還是我很喜歡的故事。 十八章 当面质问 司马冰心的问题,温去病当然不可能去答,只是装傻打混带过,心里暗笑这丫头平时似乎挺脑残,有时候却也精细,看出了问题,这几天似乎是知道危机将临,在暗处加紧练习,想要在危机降临时,起码能够自我保护。 武苍霓来到身边,传音道:“夺颜死了,冰心的誓约怎么办?没法完成誓约,她怎么回去?难道一世都顶着琼华的样子,在这过活?” 温去病回瞥一眼,传音回答,“过了这关再想办法,我有预感,这一仗恐怕不如预期中好应付。” “那当然,对方是天阶三重,理论上可以辗杀你我的存在,凭什么好应付?我都不知道你这盲目的自信从何而来?” “……可能是天阶杀多了,有些中二吧,前阵子随便就杀了四个呢!” 提到自己的得意战绩,温去病也不禁刻意夸耀几分,之前山陆陵纵然豪勇无双,却也不曾有过这样辉煌的纪录,更重要的是,还有战利品入袋。 击杀强敌所缴获的战利品,未必直接能用,大多都是需要处理的素材,换了落在别人手里,最大用处就是拿去给太一换金叶,但自己可不同,大多东西直接就能拿来造器,至不济,也能简单加工后,提高附属价值,回卖给太一时单价也高些。 ……不过,那就要透过太一,进购补齐其他的辅料,仍不免给它赚一笔。 念及此事,温去病有少许不快,好像在一场绞尽脑汁的斗法中,仍被对方咬了一口,这可令向来讲究成本的自己,总觉得有哪里没尽善尽美。 ……妈的,将来有一天,老子变成大人物,拿根天阶遗蜕的骨头来雕刻,成不了神器也能当艺术品卖,卖的价钱比纯素材高个几倍,那才叫痛快! 神驰物外,温去病不禁想到自己作品被放在某个展览馆中,被围观群众指指点点,还个个都是买票入场的情景…… “喂!你在想什么?脸上表情好怪啊!” 武苍霓看得心悸,忍不住出言打断,自家队长有时候会这么自顾自地诡笑,过去自己总以为他在算计敌人,才笑得那么阴冷,可对他有了解后,却益发觉得这笑容看来很猥琐……自己甚至都不太想知道他此时脑里的东西…… “迎接我们的队伍来了!” 这是必须唤醒温去病的主要理由,凯旋之军已经来到妖宫外数十里,进入妖都范围,而妖都之内的欢迎队伍,也迎了出来,虽然是妖族,可有些礼仪放诸万界皆准,长长红毯从妖宫直线铺到城外,敲锣打鼓的乐队,喜声震天;老百姓夹道欢迎,脸上的喜悦表情,庆贺着战争结束,场面……让温去病感到非常熟悉。 满天乐声中,武苍霓一直注视着温去病,心情难以平复。 虽说古往今来,所有凯旋而归的部队,都经历过类似场面,放诸历史,毫不希奇,但自己晓得,当初的碎星团,也经历过相同一幕的。 那时,身为全团一份子的自己,和大家闹翻,没有参与,不曾抬头挺胸地和他们并肩走在帝都的大街上,经历那一段……无尽黑暗之前的最后灿烂。 队长他是经历过那些的,此时此刻,他又是什么感受呢? 想到队长此刻的心情,武苍霓就感到惴惴不安,却忽然听他开口,一声叹息,“真是没耐心啊,李家起码都还拖到了隔天。” “什么?” “没听到吗?刚刚来的使者说,让大家脚步快点,妖君在宫门口等。” 温去病冷笑道:“当初我们进入帝都,姓李的没出来见我们,只是让我们欢宴休息,等着封赏大典。” 武苍霓明白过来,既已决定兔死狗烹,在翻脸动手的那天之前,自然要避免风险,李昀峰忌惮碎星团,更可能心中有愧,就没有出来露脸。 妖君黎鸢的状况,和李昀峰不同,后者自始至终也不过是名半步,黎鸢却是堂堂三重天阶,半步大能,武力上有绝对信心,当然不想拖拖拉拉,节外生枝。 麒麟李家平碎星团,还要先让碎星者欢宴放松,好下毒、埋伏、暗算,黎鸢看来是打算强来,把那些麻烦的手段全都省了。 “……整个妖宫,妖都法阵,全都在他掌控下,再加上他本身的实力,确实有把我们随意宰割的力量。” 武苍霓边说边看向温去病,敌人的底气不难理解,但这也是碎星团的强项,过往不乏遭遇同样占据地利的敌人,可碎星团总是不动声色地入局,利用对阵法的专才,悄悄渗透,改写阵势,不着痕迹,把地利抢占到手,反将敌人一军。 ……运气真好,能做这种事的专才,就在自己身边,否则自己打死也不敢进入妖都。 “……奇怪,可能是因为不想惊动我们,妖都的法阵完全关闭,没有任何异状,我已经改写部分回路。” 温去病没有试图夺取妖都法阵的控制,这里毕竟是人家地头,仓促间自己未必能参透法阵中的所有暗手,万一打早惊蛇,让敌人有了戒备,反而不美,还不如只是单纯改写几个回路,破坏比建设容易,小小的窜改,敌方除非立即发动,否则绝对察觉不到。 “不过,妖宫那边,我进不去,黎鸢选在那边见面,应该是有倚仗的。” 哪怕对本身才干自负,温去病也不会狂到以为能随便侵入妖宫的法阵。 妖都、妖宫,一字之差,难度可是天差地远,皇城这类地方,素来是整个皇朝资源汇聚的结晶,有什么后手、什么底蕴,定然毫无保留用在里头,除了法阵,天晓得里头有多少神奇宝物?先贤手段? 冒冒失失撞到那里头,就与送死没分别,温去病自信,可以一面战斗,一面趁乱入侵妖宫法阵,可要在全无混乱的十全状态下侵入……那除非旁边有大能保驾。 武苍霓道:“历代妖君,都是纵天女君的传承,维持此界秩序,说不准,女君有什么遗留力量或手段,不可不防。” 这是很基本的推测,武苍霓早就想到了,但不知为何,每次提起,温去病对此都是不置可否,似乎不太想提这事,让武苍霓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从队伍还没进入妖都开始,就可以看见那尊巨大的纵天女君石像,高耸宏伟,气派不凡。 纵天女君飞升,都已经是两万年的事,据云中子所言,女君飞升后,也早已亡故,可现在远观着那尊巨像,非但仍能感到强大的威压,甚至连自己这个天阶,都为之阵阵心悸,若说这石像没有威胁,纵天女君飞升前没留下什么手段,守护后人,谁都不会相信…… “好了!” 看着队伍的最前端,越来越接近妖宫,温去病点点头,道:“时间差不多了,依计行事。” 语毕,温去病、武苍霓的身影直接消失,从队伍中不见,引发周围群妖的阵阵惊呼。 身为来自上界的妖尊,温去病、武苍霓的身份之尊贵,犹在圣女琼华之上,甚至比妖君黎鸢都只高不低,于情于理,应该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接受百姓的欢呼与赞美,但两人却一早推拒了这尊荣,与妖将们行走在队伍中段,为的就是像此刻这样,忽然消失。 只是普通的障眼法,不值一文,但在两人的天阶之力推动下,附近的妖将们谁也察觉不到,都在错愕两名上尊为何忽然消失,招呼也不打一声?这是功成身退?还是发生意外了? 中段发生的这个骚动,并没有传到前段去,前头是清一色的赤武军,温去病一早打过招呼,自己会来这一手,所以无论是司马冰心,还是紫苏、豪巴适,都晓得会有此变,毫不惊慌,持续领着队伍往前进。 顺着红毯走,整个赤武军的队伍被拉得很长,如果两旁房舍内,忽然出现大批弓弩手,或是被人从中段突袭,就会伤亡惨重,但司马冰心等人都没当回事,迄今都没收到霸天妖尊的警讯,表示妖都大阵,没有运作,攻击不会在进入妖宫之前出现。 最终,司马冰心领着诸将,来到妖宫之前,接受仪队的引领,准备穿过妖宫的气派正门,先向伟大的纵天女君行礼,再进入大广场,谒见妖君黎鸢,接受封赏。 但就在一切井然就绪时,队伍最前头的司马冰心,忽然一举手,喝了一声:“停!” 令行禁止,这道指令一下,所有赤武军全数停步,没有一丝错愕,每个成员都知道圣女会有这道命令,也都在等着这道命令。 反而是赤武军之后的各部妖族,对这情形全然状况外,骤然停下,大多收不住势,队伍乱了起来,只有少数较为聪明的妖王,对这意外心中有数。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一片乱哄哄的吵杂声中,只听见圣女琼华扬声吐气,远远传了出去。 “琼华谨代表赤武军与妖界军魂,一问帝君:为何我们为了妖界而战,帝君身为主宰,却对我们不闻不问?弃我们如敝屣?” 十九章 自己去问(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妖君黎鸢会动手,这一点妖族各部毫不意外,而赤武军今非昔比,既有夺颜隐而未现,又有两位上尊背后支持,绝不会束手待毙,换句话说,这次妖军凯旋受封,绝不会平静……不少妖王都有了这样的预期。 妖君要动手,必在妖都内,必在妖宫内,而赤武军若要反抗,必在妖都外,必在妖宫外,否则,进了黎鸢的主场,死路一条,就算有上尊撑腰,也难回天。 赤武军顺从指引,不作反抗地进入妖都时,跟在后头的妖王们还有些困惑,但当两名上尊忽然消失,那些懂得动脑、心中有数的妖王们,就在暗呼:要来了!要来了! 等到赤武军在将入妖宫前止步,停留在大门外,这些妖王的心头变“格登”一下,晓得等待的事情已经发生,该来的终归要来! 然而,确实谁也没想到,跟着来的,会是这么个形式,圣女琼华竟然一反先前的恭顺与忍让,以顶撞……甚至是冲撞的姿态,强势质问妖君。 “我们在青水死战,陛下您不闻不问,从不曾给过我们半分援助,这是为何?五藏妖界不是您的领域?我们不是您的臣民?” “我们奉您的谕令,在青水抵御仙狗,几千年来,死伤几何?您问过一声吗?他们死得有如草芥,您管过他们的家属与后人吗?” “我们苦战的时候,您没有给过任何的帮助,从不回应我们的呼唤,还在我们即将胜利的时候,调琼华回来软禁,又派两名妖尊刺杀上尊,暗助仙族,您这样也算妖界的守护者?纵天女君的传承人?” 声声字字,随着内力震动,远传出去,司马冰心悄然用上了雷霆战鼓的运劲,不光是周围的赤武军、妖宫守军听得清楚,就连整个妖都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最开始,那些妖王们面面相觑,没想到圣女会拿这来开头。 弱肉强食、胜者为尊,是亿万年来妖界的铁则,上位者独享一切,不用负任何责任,下位者……就是卑贱如泥。 这样的制度,看似不合理,但能亿万年存续下来,就有其道理。上位者看似什么也不关心,其实所有精神都放在实力提升上,恐惧有一天被底下的妖族追上、超越,自己不但失去所有,更会死得惨不堪言。 下位者,被踩在脚底,虽然不得不服从,却也是满腔怨与怒。那些没志气的,自甘沉沦,但只要有点出息的,都是加倍锻炼,期许有朝一日以下克上,成为上位者。 在这情形下,居于上位者,屁股下的不是王座,而是一锅沸汤或烈火,不但要锻炼自己的强大,还要强大到无人能敌,最好还是能以一力敌所有的程度。 妖族历史上,出现过不少远超同时代竞争者,独自杀翻整个世界的强大存在,就是这么被逼出来的。 不管好与不好,这就是妖界延续亿万年的铁则,妖王们谁都知道,却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满,因为黎鸢是这么做,黎鸢之前的历任妖君是这么做,假若他们有一天上位成妖君,做的事情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既然都是这么做,那有什么好怪的?拿这来质疑,与其说是质问妖君,还不如说,是在质问整个妖界!这是要翻天吗? 事情如果弄到这一步,那就大大不好了,幸亏圣女最后一问,把话从天空扯回了地面,说到了正事。 大战将捷,扣押主帅,如此亲痛仇快,当然是犯众怒的;有上尊在此,居然阴谋暗害,想要刺杀,更会惹怒上界。 这些行为,如果黎鸢够强,在弱肉强食的法则奉行下,没什么不可以,大事可以变小事,可若他不够强,扛不住惹来的祸端,那就是大事了,尤其是惹怒上尊这点,上界如果追究,别说他一介妖君扛不住,就算整个小千妖界,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众家妖王,瞬息无声,只是静静看着最前头的圣女,等着妖君的反应。 上位者的尊严,不容挑衅,既然圣女当众质问了,妖君如果没有反应,置若罔闻,势将动摇统治根基! “哼!一派胡言!” 一声怒哼,将司马冰心刻意鼓荡的雷音镇下,更镇得各路妖王耳中嗡鸣,眼前发黑。 这便是力量的绝对差距! 而在这一声之后,一道巨大的身影,拔空而立,羽冠、黑袍,面容阴骛,身带强猛威煞,冷目一横,群妖丧胆,纷纷跪倒,正是本代妖君黎鸢。 对于司马冰心的质问,黎鸢不屑一顾,威严的目光居高临下,只在寻找值得关注的目标。 ……打一开始,余子皆不足畏,值得关注的对象,仅有那两名人族天阶,唯独他们有威胁到自己的可能。 ……区区人族,竟然敢来妖界掀风作浪,背后还没有靠山,如果不将这两人狠狠虐杀,怎能消这口心头恶气? ……他们为何不见了?弄什么玄虚? 对霓苍,黎鸢并不重视,天阶一重的人族,在自己眼中不值一哂,倒是那个霸天,很有可能是扮猪吃老虎的强者。 自己派出的两名妖尊与帮手,还有透过石矶圣母请来的龙宸杀手,四名天阶联手伏杀两人,却连霓苍的衣角都没碰到,直接在与霸天的战斗中,一战除名。 这战绩,是个普通的天阶一重能做到?哪怕他身负力之大道都不可能!个中真相,迄今不明,细思恐极。 而后,自己更亲身体验到这人的强悍,他那一击,越空而来,竟然将自己的手击伤,至今未愈,那一击……虽然是远距离,但撼动空间,在高度集中之下,瞬间有着不下天阶三重的威力。 换句话说,如果自己被这股力量,打中要害,是有可能内世界崩毁,身殒道消,这个威胁……不得不防! 黎鸢目光扫视,隐约感受得到两名人族天阶的“妖气”,虽然位置不清晰,却可以肯定尚在妖都,只是以莫名技巧藏起……妖都大阵,对两人位置浑然无所知悉,这倒是不意外。 『……那两名人族天阶里,叫霸天的那个,在阵道颇为擅长,只怕他一入妖都,就能破坏大阵的运作,唯有诱他进入妖宫,再以手段镇压,才能让他做不了怪,帝君慎之。』 那名老妪,曾经做过这样的提示,并且许以厚利诱惑。 『这也是一次考验,只要帝君铲除那两名人族天阶,为我方出了力,老身就会向帝君明示来历,嘻嘻,届时,帝君可以选择加入我们,我方将助帝君成就大能,共谋诸天大事。』 这是对方的承诺,而对于这一点,黎鸢嗤之以鼻。 ……本帝君再怎么渴望证道大能,却也不是人人来调个诱饵,就会咬饵上钩的! ……之所以和妳虚以委蛇,只因为你们够慷慨,提供一堆前定好处,不拿不白拿。真以为没有了你们,本帝君就灭不了这两个人族? ……等待消灭了他们两个,再来看看你们是何方神圣,若非妖族,那就是翻脸的时候,堂堂妖君,岂能为别族所用? 心中冷笑,但有强敌窥伺,黎鸢也不得不慎重起来,而当他目光扫过底下群妖,更确认了一点不妥。 ……那只新晋的妖猴尊者,自己一直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果然不见踪影,压根就不在这里。 ……赤武军的人数,少了许多,在这里的数目不过应有一半,这是怎回事? “大胆!本帝君命你们回朝受封,你们非但在宫门前哗变,还存有异心!” 黎鸢的怒吼声,有若雷鸣,震动天地。 “那只妖猴呢?赤武军为何只有这点数目?妖都到哪里去了?” 妖君的喝声,也正是许多妖族的疑问,这一路回归,大概从三天前开始,见不到朱雨的身影,赤武军也是越走数目越少,不知跑什么地方去了?只是赤武军一直巧妙操作,看起来好像数目不是很多,直至来到妖都,走在大道上,这才让人明确察觉,赤武军只剩下一半了。 知晓其中真相的,恐怕只有赤武军的高层,就看圣女琼华不慌不忙,昂首道:“众家兄弟,对妖界心灰意冷,如今大战已了,不再需要武夫,他们不贪荣华富贵,请愿解甲归隐,我已经全部都准了。” 此言一出,哗然之声,震动整座妖都,所有妖族听了这话,首先的反应就是果断不信,但沉吟片刻后,又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赤武军与其他的各部妖族不同,是跨部族组成的势力,妖族素来以部族为活动的中心,既然战争结束,赤武军原本也就会各自四散,回归本族,或是重新创立新的部族…… “可笑!” 黎鸢严声道:“大战结束,本帝正要大行封赏,有功者各有所得,他们为何不愿接受这份荣耀?定是妳御下无方,从中挑拨!妳说他们都解甲归隐,普通妖族也就罢了,那只妖猴,堂堂天阶,难道也会归隐?” “唉,帝君有所不知。” 司马冰心一脸无奈,耸肩道:“那泼猴素来不服管教,爱去哪就去哪,我又怎么管束得住?帝君若有机会见到,亲自问她好了。” 二十章 不仁不义不慈不智之妖 作为赤武军首领,司马冰心知道的比别人都多,但也不是全貌,进入妖都以来的一切,更不是她的手笔,而是早就与温去病、武苍霓商量好的依计行事。 回答黎鸢的每句话,自然不是完美无瑕,但只要黎鸢一时三刻间查不出真相,那就可以了。 事实上,照温去病的计画,只要赤武军能平安进入帝都,又止步在妖宫前,计画就完成了一半。 不过,这些仅是司马冰心也看得出来的部分,在温去病心里,看着这计画成功实施,心里也生出别样感慨。 ……当初,就应该这么干的。 ……碎星团衣锦荣归时,如果也这么干,把核心成员分开来,不要一口气入京受封,起码还能保住一半,成为扭转局势的力量,甚至四大武神若有一半没入京,敌人有所忌惮,说不定就延后动手了。 ……那时也不是没想过这风险,但总想着四大武神联手,再强的敌人也能面对,分散开来,很可能被人个个击破,这才同时一起入京,谁知道即便如此,还是被人个个击破了。 只能说,身在那个人的布局里,不管做些什么,都只是徒劳,但自己仍忍不住会想,想说如果没有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如果当初只是单纯碎星团与李家之间,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破局?如何才能做得更好? 这些想法,现在就一一呈现了…… “……我管束不住那猴头,她已经成就天阶,不再是我属下了,至于其他的那些,他们为何辞职解甲,帝君还不清楚吗?” 司马冰心环视周遭一眼,朗声道:“我赤武军为妖界众生而战,虽死无悔,但帝君对我们的牺牲视而不见,只顾玩弄权术掣肘,令妖齿冷!他们正是因为不齿被封赏,这才提前辞职的……他们如果不走,难道等着今日在此,被帝君兔死狗烹吗?” 所有人都心里有数的话,被司马冰心裸地当众说出,冲突再无转圜,黎鸢眉头微皱,睨视着这名与琼华模样相同的女子。 ……小小的一名地阶,随手可杀,但她还有利用价值,没让她弹一次琴就弄死,岂不是白白浪费那个圈套了? 既已决心杀人,黎鸢没兴趣作口舌之争,只是暗自恼恨,霸天、霓苍迄今未出,却让自己进退不得,就怕先手下错一着,被冷眼窥视的他们逮着机会。 ……不过,也不可能这样僵持下去,反遂了敌方的意。 ……这里是妖都,是本帝君的地盘,不是你们说藏起就藏起的,本帝君得道多助,有太多的筹码可以玩死你们! 黎鸢心中冷笑,却听见底下的司马冰心,像拼命想利用最后遗言机会一样,飞快说话,当着万千妖族的面,将妖君怒斥一通。 “……黎鸢!你身为妖君,却一无是处,是我妖族的耻辱!” “你勾结仙界,以子民性命,行血炼之法,补益自身,是为不仁。” “你薄情寡恩,损人利己,为得妖君之位,卖尽同门,是为不义。” “你残害亲女,视她为工具,还逼她自尽,是为不慈。” “你掌握这许多资源,牺牲了这许多无辜,连血炼之法都用上,还升不上大能,资质低劣,是为不智。” “如此不仁不义,不慈不智之妖,你还有何颜面为君?有什么资格苟活于妖界?我若是你,直接就羞惭自尽,以谢那些你对不起的妖!” 司马冰心一轮痛骂,狗血淋头,有些是温去病、武苍霓教的,有些则是她自我发挥,慷慨激昂,骂得无比痛快。 在场的千万妖族,听着圣女藉大骂的机会,一通猛爆料,抖出连串秘辛,不管是妖王,还是普通妖兵,全部都惊呆当场。 “亲女?”、“血炼之法?”、“勾结仙界?”、“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之声,此起彼落,千万妖族震动,场面更混乱起来。 底层的妖族,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兼爆料,震惊到无以复加,更有些生出一股怒意,随众鼓噪,让场面渐渐失去控制。 但对于顶层的那些妖王,则是为之错愕,因为黎鸢被这样痛骂,竟然不作反应?堂堂妖君的尊严呢?不容冒犯的威仪呢?难道……他全都默认了? 黎鸢没想到自己一下分神思考,全没在意脚下蝼蚁的声音,竟然阴错阳差闹出这尴尬情况来,正要开口,陡然见到司马冰心将手一举,一道雷电破空而起,如同烟花,在这雷电之后,整个妖都一下剧震,运转中的大阵,竟然渐渐停下。 司马冰心高抬下巴,高声道:“黎鸢!你不是想问那些士兵去哪了吗?告诉你,他们趁着我们入城,吸引注意的机会,占下了妖都的重要据点,夺取大阵的控制权,现在,你的大阵就要用来压制你!” 配合着这声宣告,妖都大阵运作,半空中云气蒸腾,狂风飙起,雷电莫名聚合,一道道怒雷,轰向妖君黎鸢,瞬息间暴闪起的无数亮光,令底下妖族睁不开眼,强大的雷煞,更连妖王也心惊肉跳。 但这些威力万钧的雷电,却没有一道能够伤及黎鸢,甚至连侵入他百米范围都作不到,他稍微一动念,就将雷电拒诸于外。 “无聊的把戏!妳絮絮叨叨,说上半天,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种小孩玩意儿?妳怎么会傻到相信,就凭一座区区大阵,便可威胁到本帝君了?” 黎鸢气极反笑,觉得这一切真是无比滑稽,妖都规模的大阵,对付一重天阶,确实可收奇效;对二重天阶,压制效果就很有限了;至于用来对付三重天阶的自己,简直就是笑话! 更何况,自己感觉得到,妖都大阵并未全力运转,赤武军确实入侵了据点,但尚未完全夺取大阵控制权,小丫头不过虚张声势,想吓唬人,但这些其实都不要紧,重点是…… ……如果自己再等着那两名人族天阶出手,迟迟不动作,就只能持续耐着性子,看着丫头耍些无关痛痒的把戏,连带自己也变成大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 心念一动,黎鸢放声大笑,隆隆之音,天地共鸣,不但整个妖都都随着这阵笑声而震荡,甚至连帝都大阵都反被压制,空中一片乌云凝聚,越聚越多,可雷电却始终落不下来。 以个体之力,镇压整片天地! 底下的司马冰心,倒抽一口凉气,这哪里是自己能挑衅的对手?不过,计画都已经进行到这里了,就算敌不过,也不能丢人,只能相信自己身上的“霸气”确实厉害,还有……那两名妖尊言而有信了。 “妳在本帝君面前大放厥词,自以为是,本帝君只觉得非常有趣,全不生气,妳知道为什么吗?” 黎鸢语带轻松,但望向司马冰心的眼神,充满肃杀之气,任何人都明白,妖君将不再忍耐了。 “因为,妳根本就不是本帝君的女儿,不过是一介人族,假冒琼华,装神弄鬼,阴谋挑拨,妳真以为本帝君不知吗?” 厉声沉喝,像半空中响起了一个炸雷,震得所有妖族骇然失色,不光是因为怒声中的威煞,更为着话中的内容。 ……圣女,是人族伪装? ……怎么可能? 赤武军上下,都被这消息震得不轻,连司马冰心都暗冒冷汗,不过,她也镇定得快,既然霸天、霓苍都可以看破自己的身分,黎鸢是堂堂妖君,当然更有这能力。 琼华施加的伪装覆盖,是她残余执念所化,效力会随时间减弱,先前在妖宫黎鸢没看出,不等于现在看不出,自己早就想过这可能,现在也没啥好怕的,反正已经破脸,知不知道真相他也不会放过自己,可惜自己不能以琼华的身分,好好替她向这没良心的兽父讨债…… “你胡……” 司马冰心开口,想要驳斥,继续打口水战推延时间,但已有决断的黎鸢,压根不给她这机会,凌空伸手一指,一道力量轰袭而去,纯正的天阶力量,不光灭人,更要将她周围的妖族也杀掉一大片。 惊见妖君动手,赤武军诸将仍想挺身护卫,替圣女减少伤害,但一道赤色血光,却先他们而现,血红色的光罩,一下出现,将司马冰心整个人笼罩在内,与轰下来的力量对撞。 炸响声中,不知多少妖族遭波及,血肉横飞,粉身碎骨,当中的司马冰心更连同血光,直接给轰到地底去,只余一个黑黝黝的深洞,不见其他。 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黎鸢的表情却一下变得难看,手上的感觉告诉他,这一击未能得手,那个人族小丫头竟扛住了这一击,这是全然没理由发生的事,而以自己的见识,当然也晓得为何如此,晓得那道血光是什么…… “苍穹血魔甲?”黎鸢错愕道:“她哪里来的这种神物?” 青水之战的大部分时间,黎鸢只是遥遥感应,很多细节没能捕捉,竟错漏了这关键的一点,现在知道人族小丫头的身上,有如此神物,不由得贪欲大炽,预备把人捞出来,杀人夺甲。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两只藏头露尾的老鼠逼出来…… 黎鸢手一翻,掌中出现一块黄澄澄的门形令牌,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还有浓烈的刑狱煞气。 “本帝君的筹码之多,这回就轮到你们来体验!以五藏妖君之名,我召唤无坚不摧的……” 二十一章 等不来的惊喜 没人料到妖君黎鸢会有此一着,他是堂堂三重天阶的强人,力量足以镇压所有妖族,又脚踏在自己地盘上,背靠纵天女君余荫,就算来了大能,都未必可把他怎么样,他有什么需要叫帮手?而且,还是这种的…… 黄澄澄的门形令牌,接受了法诀发动,发出一道道黑气,自高空落往地面,甫触地,就吸纳地气,迅速演化成形,成为一个个通体黝黑,狼首人身的怪物。 这些狼形怪物,身上没有生命的气息,死寂得令人心悸,碧绿的眼睛,燃着鬼火似的幽光;每一个都有两米高,脖子上、手腕、脚踝缠着黄金锁链;手里拿着一把黄金为柄的大镰刀,尖端闪着青蓝色的幽光,死意深深,杀气腾腾。 五藏妖界中,从来就没有这样的狼妖,在场的妖军都是长年血战过来,一看已知道此物的不好招惹。 藏于暗中的温去病,更是大吃一惊,一下也没反应过来,不解黎鸢是怎么把这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东西,弄到此界来的?才在错愕,就听见黎鸢高声喊出他们的名字。 “……无坚不摧的冥皇卫队!” 在这一声之后,狼首人身怪物眼中的碧绿鬼火大盛,集体昂首咆哮,挥动着手中的大镰刀,杀向妖宫外的赤武军与各部妖族。 “本帝君同样也不在乎你们是否被这人族蛊惑,因为你们今天全都要死在这里!冥皇卫队会把你们全都送入地狱!” 高声狞笑间,浑身黑毛的狼首怪物,已经开始杀戮,他们个头高硕,力大无穷,手中镰刀又大,猛力一挥,别说可断奔牛,连房舍都会给一刀斩开,只见道道赤虹,伴随血雾喷洒,真个是当者披靡,势如破竹。 妖族也同时进行反击,两米高的体型,在人族确实是庞然大物,在妖族却只是一般,冥皇卫队力大方面的优势,在与妖族的战斗并不明显,但这些邪物悍不畏死,招招狠毒,每每受伤,都在痛嚎中激发出更强的杀意反击,即便死亡,也不过化为一堆腐土、一片黑烟。 遇上这样的对手,纵然是饱经战阵的赤武军,也闹了个手忙脚乱,紫苏、豪巴适上前指挥,稳住阵脚,抵御他们的进击,但其他的各部妖族,可没那么好运,被杀了个人仰马翻,战况堪称惨烈。 “帝君,我等无心附逆,一心效忠帝君,你快让他们停手啊!” “我族是无辜的,帝君,你不能忠奸不分啊!” 类似的惨呼声,在妖族各部中此起彼落,甚至还有妖族想要袭击赤武军,趁机表明心迹,踩战友上位。 但这些却只是少数,毕竟,如果一早都料到此次封赏,可能变成一场过河拆桥的屠杀,却仍肯陪着赤武军回妖都,大部分的妖族都已经作出立场选择,就算要战,也不会退却。 然后,随着双方杀戮,阵阵血色雾气,飘向空中,被天上的黑袍妖君给吸收,黎鸢面容愉悦,十分受用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就连那些刚刚还在求饶,试图证明自己无辜的妖族,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咬牙与敌人拚杀。 ……不只是兔死狗烹,这家伙简直贪到了极点,还要把这些苦战归来的将兵,血炼吸收,提升力量,作最后的利用。 ……血炼之类的黑暗祭祀,对下手者并没有什么限制,但亲手沾的鲜血,吸收时怨念随之缠身,杂质较多,要花比较多的时间净化,因此,他才不自己动手,甚至没动到他手下的御林军,只假手于这批冥皇卫队。 ……行血炼之法,最初会有些恶心、不快的感受,但次数一多,就会越来越舒坦,甚至爽快直透骨髓,看黎鸢一脸受用的模样,不知已经干过多少回这种事,刚刚圣女的指控,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生路已绝,不战即死! 众多妖族不再废话,拿出在青水打仙军的架势,狠狠与这批冥皇卫队交战,整座妖都顿时成为战场,血肉横飞,天愁地惨。 身在半空,黎鸢吸收着底下涌来的血气,如鹰般锐利的眼神,四下搜寻,冥皇卫队被召唤出来不只是为了杀戮,他们更有特殊的灵觉进行搜索,满城乱闯,自能把那两个人族找出来。 ……传闻,这支怪物卫队直隶属于冥皇,活动于冥土深处,剽悍善战,更有诸多奇异之处,本质非神非魔,非妖非佛,极难针对。 ……眼前这支卫队除了力大、体如金钢,不畏水火、毒素外,还看不出什么特别神异之处,但战力已是极强,虽然还奈何不了妖王,可妖王之下的各级妖将、妖兵,却都不是他们一合之将,很快就被斩杀,摧枯拉朽的力量,比仙军强悍得多,连自己看了也是暗自心惊。 “铮!” 满场厮杀声中,一道清音,自大地之下闷响而起,破地而出,化为一只直上苍穹的仙鹤,振翅击天,袭向半空中的黎鸢。 黎鸢不当回事,连手也不动,目光到处,仙鹤形象迸炸粉碎,但余音袅袅,牵扯九天阴阳气,化为另一波雷电,披天盖地轰袭妖君。 冰心流仙曲.雷霆战鼓! 刹时间,黎鸢如遭雷电暴流冲刷,不知多少雷光落在身上,他眉头微皱,因为这股力量虽非天阶之力,却已相差无几,有着威胁天阶一重的实力。 ……她区区一个半步,怎么提升到这层次的? 目光扫去,大地裂开,一团血色光球从地下浮升上来,只见光球中朦朦胧胧,一名丽人,长发倾泻,怀抱冰蓝色的琵琶,手挥四絃,目光如电,凄清肃杀之中,别有一股冷艳动人。 她手中拨絃,与天上雷鸣相应,更有越来越快,越奏越强的趋势,但在激烈的弹奏中,血色光球内的人影,也随之扭曲,似在变化,身形一下高,一下又矮上几分,在身形的变化中,连体型轮廓、五官面容也频频变动,时而成熟,时而又化作清丽少女,只是因为全数笼罩在血光之中,看不真切,加上场面混乱,也没太多妖有余力注意。 司马冰心全神贯注在乐曲中,服用金仙果后,自己有能力弹奏“龟龙七星变神咒”,但越阶而为的负担,不光是肉体,还有精神力,从弹出第二个音之后,玉石琵琶就仿佛生出一股吸力,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精神吸入。 进入这状态后,想分神也做不到,全神贯注在琵琶絃上,手指忽快忽慢,专注演奏,顾不到汨汨鲜血从口鼻涌出,也顾不上体外琼华留下的形象,开始迅速崩解,只能专注于手中的这支琵琶,再无他物。 琵琶之声,益发激亢,不但天上雷鸣响应,更衍出沙场纵横,铁马金戈的意象,血色光罩周围,没有事物能靠近,赤武军的成员甫逼近,就被那轰雷般的絃音,弄到头疼、心悸,眼前发黑,心仿佛要跳出胸口。 冥皇卫队的情况更糟,前前后后数十个冥皇铁卫,挥着镰刀杀来,进入絃音范围,直接就给震为粉尘,连带手中镰刀,全数化为黑烟,什么也没剩下,让周围成为一片死亡空寂之地。 ……琼华,我要为妳讨个公道! ……妖族的屁事与我无关,但我受妳所托,完成妳的牵挂,就该替妳把这股不平之气讨了。 ……妳的父亲,当妳是个工具在用,想用就用,不好用就逼妳去牺牲,无情无耻,枉为人父!该有个人站到他面前,让他晓得这世上不能由他胡来;该有人到他面前,替妳狠狠喷他一脸! ……这是我向那两个上尊争取来的机会,虽然不可能打得倒妳父亲,但不能因为这样就什么都不作,请妳在天之灵,帮我最后一把! 专注弹奏变天咒,司马冰心再无他念,连她自己也想不到,脑中最后涤净剩下的,只剩下祈求的意念。 自己和琼华不过一面之缘,算不上交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把所有杂念都涤除,剩下来的就只有她一个! 靠着这份专注,司马冰心体内真气涌动,平时修练的道门冰心功法,隐约出现突破的迹象,意外踏入一直寻而未得的空明之境,跟着,她罩体的圣女外壳,瞬间崩碎,然后又重新凝聚,聚合……不在外表,而在灵台,透入神魂。 身在半空,黎鸢注视着这一切,感到极度的不耐,自己明明有着镇压一切的绝对力量,却因为诸多顾忌,层层条条,弄到绑手绑脚。 比如底下弹琴的那女娃,自己弹指就可以消灭她,可如果灭了她,她得到乐谱与琵琶的那个陷阱,就无法发动,就坑害不到敌人了。 就因为这样,自己迟迟没有对她下狠手……这也都怪那老太婆没把话说清楚,她只讲这琵琶不动则已,一动就会是灭顶之灾,定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可……现在想来,灭顶之灾是什么?一场大爆炸,炸死周围的所有妖族,连天阶都干掉?还是…… 琵琶已经弹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说好的惊喜……怎么是这样等了又等,等完再等的?这陷阱套住的……到底是谁啊? 二十二章 不舍执念 黎鸢隐约意识到,眼前的状况可能不太对劲,底下传来的絃音,陡然拔高,气机交融,凝成一道白龙影,冲天而起。 云从龙行,这道白龙影飙空冲起,还未上天,半空中密布的乌云,已经疯狂下起雨来,倾盆大雨,像是倒水一样,疯狂落下。 雨,浇不熄底下炽烈燃烧的战火,也影响不了妖君,但黎鸢感觉到,这道白龙气劲,与早先的仙鹤影不同,更为凝实,散发的龙形威煞也更为拟真,是很明显的进步。 ……短短的豁命弹奏,她有所领悟,更进一步了?好惊人的天赋! ……好像,还不只……这阵絃音之中,这道白龙影中,好像还有着什么东西,似乎存有“灵魂”? 一声清音,声震天地,司马冰心不受控制地弹出这一音,水火风雷相和,神器之絃承受住这一弹,但她的手指却没这强度,五指溅血,五片指甲一起脱落,如矢飞射。 而这穿云惊鬼神的一道清音,震动的不只是天地,连黎鸢都莫名一下恍惚,这是很匪夷所思的事,不过是地阶半步弹奏的絃音,有什么资格影响到妖君? 黎鸢又惊又怒,但自己被影响到,却是不容否认的事实,而在这阵恍惚中,黎鸢的反应有些迟缓,眼中所见更发生变化,那道白龙影似乎直直冲着自己过来,更随着接近,不住幻化形象,由龙形渐渐凝为人形,更越来越眼熟,成了一个体态修长的美丽女子…… “……琼华!” 并不陌生的形影,在眼前一下活灵活现,琼华表情沉静,幽幽叹出的一口气,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神,有无奈,有遗憾,有不忍,却没有太多的怨与恨…… 大雨之中,朦胧的形影伸出手,似要触碰黎鸢,但也是这么一个动作,黎鸢如梦初醒,结束了恍惚,暴发了雷霆震怒。 “逆、逆女!” 黎鸢怒吼出声,周围的景物陡然扭曲、模糊,层层星宇浮沉,随着内世界开展,周围被完全压制,风偃、雨停、雷息,只余黎鸢的一声吼啸,惊破千里。 琼华的虚影,破碎消失,黎鸢的暴怒仍未停止,重重一掌,拍向地面,就算有血魔甲保护,也要把这可憎的人族少女打入地底。 然而,念头甫动,周围却一下陷入黑暗,光明顿息,所有喧嚣高速远去,没有厮杀叫喊、没有惨嚎,连妖都都整个看不见,连天与地的分际都不存在。 黎鸢一怔,随即会意,自己终究是中了算计,失了耐心,在展动内世界,暴发力量的一瞬,被人逮着空子,将自己从正常空间中强行“剥离”,单独被囚困起来。 要做到这种事情并不容易,如果不是以大能手段,强行为之,就只能借助异宝,而这样的异宝,虽然罕有,黎鸢却并不陌生,因为早先他也有一件,交付给大鹏、古犀两名妖尊,用来伏杀霸天,后来,随着双尊一战而殁,这件异宝自然也没有回归,就此落在敌人手上。 而今,自己遭到暗算,下手之人的身分不问可知! “霸天!给本帝君出来!” 黎鸢再无顾忌,既然已经主动开启内天地,那就全不保留,用压倒性的力量,一股脑把敌人解决。 “你这卑贱的人族,来到妖界掀风作浪,还以为能活着离开?” 星宇浮沉,无垠无尽的黑暗苍穹中,骤然大放光明,一颗巨大的火球,在星海中点燃,焚天昊光,遍照十方。 与温去病早先模拟的虚像相比,现在这颗太阳的光与热,都更炽烈千倍,不是单纯的一颗恒星,更成为这片星宇的枢纽,操控着整个宇宙。 无量光,无穷力量,照遍星海的每一处,连深藏在黑暗中的隐密,都被这无量之光给逼了出来。 “还想躲着!” 没有看到确切形影,但只要有些许征兆,黎鸢就能找出人来,手一举,数道流星划破苍穹,袭向星海中的某处黑暗。 猛招临头,温去病也无法什么都不作,猛吸一口气,变动之道幻化,虚拟的万古江山钟出现在双腕,猛力一击,直接催上了江山震。 钟声鸣动,撼击苍穹,黑暗中闪起无声的震波,扭曲了击来的数道火流星,一波波震荡扫过,流星的火线在扭曲中益发变形,最终爆开崩毁,整个被摧破。 挡住三重天阶的狠恶一击,青肤巨汉的身影,也在黑暗中浮现出来,被逼现形,少了几分从容不迫……刚才比拚一下,自己不得不豁尽全力,打出江山震,却只是接住对方的随手一击…… 这不是单纯的三重天阶压二重,纯以力量而言,黎鸢已经是三重天阶的佼佼者,迟迟无法证道大能,是他在别的方面有问题,但几千年的修为累积,这力量确是货真价实,不是自己拚得过的…… ……只是,自己如今的强项,同样也不是死死硬拚……这点就没必要告诉他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霓苍呢?”黎鸢狞笑道:“本帝君要一次将你们两个狠狠屠杀,再把你们的脑袋悬挂在宫门,让诸天万界都知道,人族挑衅妖界的下场!” “……好大的杀气啊!帝君好生威武。”温去病冷笑道:“原来帝君除了杀手下、杀女儿之外,还懂得杀人,真是没看出来!” ……己方的人族身分,被黎鸢直接喊出,他居然已经发现?这也代表,妖界不再替自己两人打掩护,是因为青水事了,自己两人没有利用价值了吧? 温去病心中暗笑,正想发动后手,争取时间把妖君困住,却听见黎鸢一声怒吼,“你懂什么?虎毒尚且不食子,本帝君为何要杀女儿?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是她自己不识抬举,与本帝君何干?” ……呃!贵父女的关系真乱! 温去病一怔,心念急转,哈哈大笑道:“帝君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青水之事,你牺牲女儿,作为承接青女的道标,活活将她逼死,这样还说她不识抬举,莫非她该向你这狼心狗父三拜九叩,谢你赐死之恩?果然好大的帝威啊!” “住口!” 黎鸢一声怒吼,又是数道流星破空击来,青肤巨汉同样虎吼出声,背部肌肉惊人地虬起,如盘根老树,每一条鼓起的肌肉,都蕴含沛然巨力,整体狰狞的型态,与其说是人,更接近兽,甚至……是妖! 在这股力量的高度汇聚下,温去病悍然出拳,伴随着万古江山钟的震荡,打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毁天霹雳! 霹雳开洪荒,霸拳碎星辰,青肤巨汉的重击,直接将飞来的流星打爆,但流星一道接着一道,青肤巨汉虎吼如兽,白牙露出,双拳连环挥出,迎向落来的刘星。 毁天霹雳.连打! 晋升天阶之后,法身成就,强度比之狼王庙一战时,又有不小的进步,对于连打的施用,承受度更有提升,现在面对越级挑战,温去病全力施为,每一记猛拳挥出,都是一颗比自己大上不知百倍、千倍的流星被打爆。 “上界有命,我只能遵从,难道要抗命吗?当初说好,只是让她配合,取得青女传承,谁知道后头还有什么道标的?” “就算成为道标,那又如何?只要她够坚定,即使意识融合,也能继续维持存在,届时身成万古者,一蹴而成,旁的妖十世也修不来这福分,她凭什么拒绝?凭什么不识抬举?” “本尊苦苦修练多年,迄今仍卡在三重关,欲证大能不得,她能直接身成万古,却不知珍惜,炼化神珍铁,承接内中女君力量,可以晋升天阶时,竟然自尽!这怪得了谁?” “哈哈哈哈,全是这逆女自己不好,怪不得本帝君!” 似乎也忍了很久的怒气,黎鸢像是被点着的火药,暴发吼啸,时而怒喝,时而狂笑。 温去病听着这些话,有些一直得不到解答的困惑,终于找到了解释。 ……原来如此,冰心那丫头的记忆残缺,记错导致误会了。 ……琼华既然被选为载体,成为引导万古者回归的道标,黎鸢与背后的妖界大人物,应该千方百计保护她,怎么可能逼死她?除非假死还生,是引导万古者回归的必经程序…… 这一点,自己始终没想通,但原来,不是黎鸢逼死琼华,而是琼华选择了自尽。 黎鸢对万古者回归之事,似乎不知情,这也正常,他虽是妖君,但在上界眼中,不过一介下奴,这么秘密的事,怎么能给下人知晓?随便吩咐几声也就是了,不可能和他解释详情。 恐怕……是圣女琼华在研究青水奥秘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从因果秘法到陈年史事,最终发现了真相。 黎鸢说得轻巧,但普通人的神魂凝炼程度,和万古者能相提并论吗?一粒沙子如何抗拒汪洋?要在万古者回归之下,保持住一己意识,甚至反控,真是谈何容易? 琼华不愿接受被吞噬的命运,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反抗? ……她干这事,知会过别人吗?有没有……和东凰商量过? 忽然,温去病想起云中子那意味深长的笑…… 二十三章 开辟生路 『过程中,遭到百般试探,我们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保住他性命……』 这是当初云中子说过的话,当时温去病就觉得,那个老头笑得有些古怪,说不上恶意,只是……那笑里像是藏着什么?似乎……是种嘲弄?或者……自嘲? 如今,结合琼华的状况想来,该不会……在共同研究青水奥秘的过程中,这原本就非常聪慧,堪称龙凤之才的男女,看透种种引导,发现了真相,然后……一切都不好了。 他们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资质不凡,有决心也有手腕,他们联手创下了好大一片基业,打出了一片天,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乌云,实在太大了,就算他们再厉害十倍,也翻不出这片天去,哪怕他们拚尽全力,不想照被设定好的人生来,最终仍只能被按着头,趴在棋盘上,充当一枚棋子…… 在这种绝望的情形下,如果还想要反抗,不愿意放弃尊严与灵魂,成为她人的“容器”,那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死了。 仙界拚尽全力,保住东凰的命,所防的除了各种刺杀,应该也还包括了东凰的自杀吧? ……要在各种刺杀中保住东凰,还得提防他自暴自弃,主动送命,云中子等众仙的压力果然不轻,甚至……防自杀的压力,恐怕比防刺杀还大,也难怪云中子会笑成那样,他最要防的,就是棋子自杀! 东凰为了抗衡强敌,不顾本身实际境界,强引天劫,试图硬闯强渡,所针对的目标不是妖君黎鸢,而是……他的天命、他的“注定”! 想要反抗这被设定好的宿命,晋升成大能,是起码的要求,未必能翻盘,但……至少可以撑久一点。 因此,东凰近乎无谋地强证大能,为了向死求生,争于一线,否则就算他奋起神勇,杀入妖宫,抢出圣女,也没有丝毫意义,两人仍会被带回棋盘,完成各自的“天命”。 这真是……命不由己的悲哀! 这番了悟,在温去病心头迅速闪过,令他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感受,从某个角度来说,自己和武苍霓又何尝不是被摆在棋盘上? 之前在青水,自己没有参与传承物的抢夺,就是不想遂了幕后黑手的意,虽然……自己压根不确定幕后黑手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易地而处,以自己的能力去抗争,或许能死得更悲壮一点,但最终的结果,不会比东凰这一对好到哪去…… 这样想来,自己击杀东凰,虽然是灭掉他与琼华的最后希望,但会否……也是完成了他的理想,让他得偿所望?至少,他和琼华没有被当成容器,成功地反抗了宿命? ……他死的那一瞬间,心里的感觉,想必非常复杂吧? 温去病想着这些,短暂分神,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甚至挥拳挥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别以为你们两个人族,到妖界来搅动风云,无往不利,就是你们本事了得!从头至尾,你们也不过是两颗棋子,随棋手摆弄,你们……压根就是两团渣!” 怒吼震动苍穹,黎鸢似把满腔怒火,蕴于声中,吼震出来,更助出手之威,数十道流星,拉着长长火线,疯狂轰向青肤巨汉,要将他一次压倒。 然而,巨汉的刚拳,却似乎写作“拳头”,念作“无坚不摧”,把这个意象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拳轰出,犹如开天霹雳,将把自身大千百倍的流星,强行轰爆,双拳连还挥出,宇宙震荡,甚至……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路来! 在单方面挨打的情形下,青肤巨汉悍然转守为攻,竟然朝黎鸢直线推进过去,毁天霹雳的连击,打到双拳都发红、冒烟,最后更直接燃起火来,成为一双火焰中的拳头,辟地开天,击碎星辰,将自身化为流火,向妖君飙射而去。 “……开什么玩笑?” 面对如斯气魄,黎鸢一时愣然,作梦都想不到,一、二重的人族天阶,竟能挨住自己的打击,还强势反攻,这……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他对力之大道的领悟,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这是多少拚杀征伐的修罗场,才能磨练出来的? 凝视着青肤巨汉霸气无俦的身影,黎鸢瞬间目光紧缩,晓得自己气为之夺,莫名吃了点小亏,暗觉不妥,为何心神会莫名动摇? 一下错愕,黎鸢迅速回神,三重天阶的妖尊,体内恒星大放光明,惊人的热能,煮铁熔金,澎湃的能量,疯狂释放,化无敌大力,放肆地向青肤巨汉轰然宣泄。 ……就算力之大道,攻防无双,本帝君三重天阶是事实,就用这股力量,堂堂正正把你给熔掉! 青肤巨汉虎吼嚎啸,击发的一拳,擦拉出火焰,照亮大片漆黑宇宙,仿佛燃烧着本身的灵魂,将什么都寄托在这一拳上。 黎鸢对此,不敢有分毫大意,也是全神贯注,不但要以最佳状态接下这一击,更要将这威胁巨大的敌人,趁势反杀。 强猛的拳轰来,大日在前,眼看这一拳就要直直打入太阳,忽然,巨大的火球幻化阴阳,这一拳就像打在无边的海浪上,随波涛摆动,给荡向旁侧,杀伤力发不出来。 拳劲一顿,大日所蕴含的沛然热火,滚滚侵袭而来,青肤巨汉的半边身体被吞入,登时皮肉焦黑。 “你中计了!本帝君三重天阶,难道只懂得死嗑硬拚吗?” 内世界展开,周边的一切都被压制,自己的世界,自己就是主宰,凭着大日之能,黎鸢可以掌控一切,化动为静,截断力量。 “霸天!你脑如蛮牛,就注定你今天要死!” 诱敌入了圈套,黎鸢狂喜,正要下手锁死对手气脉,而后毙敌,却忽然惊觉,手上荡开的力量,似乎不是很强。 ……这人族蓄满气势,有若用生命点燃的一拳,为何才这么点力量?也太表里不相符了,这是……虚招?他拚上性命,就为了打一记虚招出来? ……那他的力量用到哪去了?他的真实杀着……在哪? 才刚闪过这念头,就看青肤巨汉一直紧握的拳头打开,大片星点,劈头盖脸地打来。 暗器? 那么勇猛霸烈、直来直往的一个巨汉,居然会用这么鬼祟的手段? 黎鸢几乎就把那一声“卑鄙无耻”骂出口,但直袭向他头脸的那阵暗器雨,并非凡物,光是上头所沾附着的深深秽气,就非常讨厌。 堕仙之器! “卑鄙!” 黎鸢终于怒骂出声,这种肮脏的杀器,对那班自命高洁的“仙”,确实是威胁极大,可拿来对付妖族,杀伤力就衰弱一半。 心念转动,黎鸢雄力击出,伴随大日高热,那片堕仙暗器雨,还没近身,就已经全数被熔掉,归还为水,点滴不剩下。 只是,就在黎鸢发劲同时,骤觉体内气机涌动,有一股外部力量,趁自己气机不稳的当口,猛力拉扯,自身力量不受控制地泄出。 这股外部力量,源自那名青肤巨汉,他双掌一错,分别画了个半圆,拳掌分阴阳,从极刚之中,生出了至柔的妙意,将拉扯过来的短暂力量,纳入控制,流入体内。 三重天阶的强者之力,被借引而去,随着这股力量入体,焦黑的表层皮肤破裂,露出底下的血与骨,又覆盖上暗青色的皮肉。 生化死,死转生,两极轮转,变动之道! 生死之气的转化,温去病借引来比自身更强的力量,同时,巨硕的体型一下被压缩,回归原貌,在肉体回缩的同时,力量也攀升到所能承受的极限,而后,将借引过来的力量,连同本身之力,一同回击。 双极虚轮.无极返! 浩瀚巨力回涌,击打在黎鸢胸口,正处在他力量被吸扯走,本身防卫降至低点的一刻,被这股源出于己,又被高度增幅的力量打中,即使三重天阶,也禁受不起。 在剧痛传入脑中的一瞬,黎鸢明白了很多事。 ……力之大道的王者战士,只是假象,打得出这一击的天阶者,他所行的大道,绝不可能是直来直往的力之大道! ……怪不得无往不利的龙宸杀手,再加上三名妖尊,仍被一战除名,他们对假象深信不疑,踏入了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最终把命送掉。 ……现在,自己也到这陷阱里了! 上百星宇爆碎,内天地出现裂痕,黎鸢大口鲜血喷出,胸膛微微凹陷,这是近千年来未曾受过的伤,虽然算不上重创,却让他真正感到生命威胁,生出警惕,无论如何,不能继续在这地方开战,天晓得他设好的结界中,还藏着多少阴邪卑鄙的陷阱! 幸好,创造出这个独立空间的法器,原出己手,自己很清楚它的运作原理,虽然收不回来,但只要攻其弱处,就能从这里脱离出去。 “阴险小人,到外头来战吧!” 大日炽闪,黎鸢的力量爆发,分断两次元的结界,登时被逆转,黎鸢从被封断的世界中脱离,更还用着余力,锁死温去病,将他一同拉出结界,回归正常空间。 “霸天,让你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手段!” 吼啸声中,妖宫发出强光,唯有妖君本人才能发动的封禁手段,全面开启,跟着,黎鸢便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二十四章 普渡众生 司马冰心豁尽全力的一弹,力量远超本身负荷,登时受创,五指溅血,指甲喷射出去,奇痛攻心,腑脏也被撕裂,眼前发黑,连着几口血喷出去。 ……这次,姑娘我也算任性一把了! 不顾安危,不理生死,执意干了某件事,司马冰心并不觉得自己很威风、很得意,只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干了一件很蠢很蠢的事。 然而,司马家人作事,不问代价,不理聪明还是笨,有些时候甚至不问对还是错,只问该不该作,一旦判定为必须得作,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完成,否则连觉也睡不着。 ……为了一名妖族,这么豁出性命,非常不值得,但……总算对得起琼华,干了自己受她委托以来,一直想干的事了。 ……眼前发黑,目不视物;腑脏受创,气力全无,豁尽一击之后,自己处于全然没有抵抗力的虚弱,照往例推估,大概要疗养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 玩音杀技的,就是有这缺点,一旦豁尽,就立刻需要队友的保护,否则分分秒秒给人趁虚分尸,自己如今有“霸气”罩体,是意想不到的天上掉烧饼,不过,当初对于自己可能会落入这窘境,并不是什么都没准备的。 ……霸天和霓苍,不晓得怎么样了?黎鸢的气息忽然不见,他们动手了吧? 司马冰心从怀中取出灵丹,吃上三颗,镇住伤势,最重要的,是止痛。然后,已经恢复本来相貌的她,重新抱起琵琶,用已伤的手指弹奏起来。 ……伤药造成的强烈麻木,让自己失了手感,弹奏上颇受影响,是乐者大忌,可若不这么干,五指的状况根本就无法弹奏。 背负着指伤,自然不可能弹什么杀伤力强大的激昂之音,从絃上所释出的妙乐,如涓滴细流,曲折蜿蜒,被战场上的激烈杀伐声给盖过,丝毫不引人注意。 周围的战斗,偶尔会波及过来,但都被血光护罩给挡住,赤武军的重将,也基本都以这血色光球为核心布防,不让敌人靠近,伤害圣女。 此刻的画面,让他们想到数百年前的那场大捷,当时,仙军布下千里迷障,不辨四方,混沌六向,赤武军陷入危机,多名重将被困,最后,是夺颜起坛,仗剑施法,圣女在高坛上抚琴,为迷失的将士们指引方向,这才开辟出路,穿越迷障,大破仙军。 大江之滨,美人抚琴,衣袂飘飘;羽士舞剑,光寒九霄,虽是战阵之上,杀声喧腾,却有说不尽的风流雅韵,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妖族,记忆永烙,怎么都忘不掉那两位妖中龙凤的绝世风采。 此刻,絃音入耳,虽非琴声,却让赤武军的妖族回忆涌现,昔日景象,清晰如在眼前,跟着,他们都感觉到一股轻微的搔痒,当他们寻找这股痒感的源头,赫然发现,身上的伤口正在以缓慢,但肉眼能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这种愈合,是以消耗自身元气为代价,在恶斗方酣的时候,这种交易未必划算,但……愈合确实在发生,有某种力量,正在为他们治疗。 “圣、圣女!” “是圣女!” 赤武军诸将又惊又喜,感觉到蕴涵在絃音中的神奇力量,纷纷回头,望向血光中那个朦胧又陌生的身影,在连串惊呼中,也有妖兵低低说出心声。 “真……真是圣女吗?” 话一出口,就立刻被自己给摀住,不敢往下说,更引来周围同袍的怒目而视,只不过,在那一双双怒目中,也同样看到一丝心虚。 兵凶战危,但……从来都是铁板一片的赤武军,首次动摇了军心…… 弹奏中的司马冰心,顾不上这些,只是专注在本身的动作中。 司马家历代研究音杀之术,同样也有人试图另辟蹊径,以音律来导气活血,治良伤损,只不过限于见识与能力,地阶以下,效果非常鸡肋,地阶以上……也就那样。 琼华和夺颜也研究过类似东西,还就妖族、仙界的技术进行交流,他们的研究心得,给予自己极大的帮助,在融会贯通后,就成了自己的一项秘密武器。 神器入手后,这项还没机会使用的密技,又得到提升,本来只能单纯用来治疗自己,可现在透过神器,真正变成广域性技巧。 阵阵絃音远传,所过之处,受伤的那些妖兵妖将,一一都被拯救,有些仍然伤重而死,但也有些在生死边缘的,因此保住性命,普渡众生! 手指上的痛楚,随着麻木的感觉一起减弱,司马冰心庆幸伤势好转,有余力环顾周遭,看着不久前还繁华壮丽,气派不凡的妖都,一下子变成了血肉屠场。 那些狼头怪物,所针对的不是妖军,而是一切有生命的活物,妖都中所住的民众,全都遭殃,怪物们杀入民宅,见妖就砍;妖族各部抵御源源不断的冥皇铁卫,也处在下风,异常吃力,打得凶性大发,更顾不到什么无辜,对本地妖民波及甚重,前后还不到一刻钟,城中已尸横辨地,血流处处。 司马冰心看着这些,这一次顾不上悲天悯人,而是莫名想起了六七年前,帝都的那一夜。 ……情形有点像啊,同样都是凯旋了之后,上位者兔死狗烹,大杀功臣。 ……不过,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在这里,纯粹是妖君私心作祟,铲除没利用价值的手下兼修练提升,而在碎星团,则是他们坏事做尽,李家堂堂正正,以律法审判制裁之,恶贯满盈。 ……除此之外,两边还有什么共同点吗?好像没有,这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唉,如果黎鸢一上来,先宣读赤武军的十大罪状,把赤武军打成十恶不赦,或许会更像一点,这个妖君实在太不专业! ……咦? 司马冰心回想起来,似乎不是黎鸢没那么干,而是自己压根没给他这机会,一上来就宣读黎鸢的罪状,把他打成十恶不赦。 罪状的内容,是自己想的,但主动这么干,却是霸天和霓苍提案的,这两个家伙倒像是妖界的造反能手,深知如何抢占时间,倒打一耙…… 忽然间,司马冰心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那一年,碎星团入京之后,不是去放松享乐,等待封赏,而是立刻宣读李家不仁不义,七大罪、八大恨、九当诛,抢占到大义名分后,果断揭竿,那会否…… ……现今的一切是非善恶,可能都会不一样,如果碎星团推翻了李家,自建王朝,坐稳江山,掌握国家机械,什么宣传系统都在手里,铺天盖地去洗白、上粉,人民心中的谁正谁邪,可以整个被扭转过来。 自己可不会天真到,认为历史都是公正的,只要手握写史书的权力,太阳不但可以是方的,甚至可以是八角的!是非在乎实力,公道从来不在人心! ……嗯,但就算人民会被蒙蔽,本姑娘也绝对是清醒的那个,碎星恶贼是怎样的,本姑娘这一生都会牢记在心。 暗暗对自己说着,司马冰心觉得自己好像领悟到什么,忽然,半空中一阵波光闪动,妖君黎鸢的身影,重新浮现在空中。 “……不好!” 一见黎鸢重现,司马冰心狂叫不好,虽然霸天、霓苍没和自己解释,要怎么对付妖君,但看黎鸢刚才的消失,大致也能想像,是把黎鸢拉到封闭的异空间,趁机围殴暗算兼死斗。 如果成功,黎鸢直接在异空间中被干掉,没机会回来。这战术危险性很高,甚至有些一厢情愿,三重天阶的强者,哪是这么好封禁住的?得手机会不会超过三成,但……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越级战的最好办法。 黎鸢能回来,就表示这个战术已经彻底失败,霸天、霓苍凶多吉少,而他更不只是回归,还回到一个最糟糕的地方。 妖宫! 这不只是黎鸢的主场,更还有历代妖君的经营与加持,不知多少后手深藏其中,只要不离妖宫,黎鸢甚至可以短暂抗衡大能,并且藏在其中保命,至于对付不如他的低位天阶,更是来多少杀多少,如辗蝼蚁。 想要打倒妖君,最关键的一步,就是不能让他待在妖宫,这些是琼华遗下的知识,也是历代谋刺妖君的行动,决定胜负的核心。 ……被黎鸢逃回妖宫了! ……完了! 司马冰心遍体生寒,却还没有放弃希望,也许事情到了这一步,没人能再阻止黎鸢,但自己却可以,当初偷偷埋下的三十六枚紫霄赤光雷,仍在妖宫,随着自己的回归与靠近,已经可以感受到它们。 只要自己进入妖宫范围,以精神意念将之引爆,就能破坏妖宫,有一定的机会干扰黎鸢,但这么进入妖宫,九死一生…… ……等等,我就算不进去,待在这里,又安全到哪去?八死一生和九死一生,有差别吗? 理性作出判断,司马冰心趁着黎鸢刚回归,尚未开始行动,全速冲入妖宫,意识凝聚,甫跨过宫门,来到结界之内,立即凝练意念,正要把引爆指令传出,忽然,天边一阵波闻抖动,霓苍翼君的身影出现。 ……呃,怎么你没死啊? 二十五章 无耻之耻 司马冰心的诸多动作,对黎鸢而言,如同小虫子,他压根就没去理会,刚才被分断空间给困住,为了要第一时间脱离,回到自己主场,不顾一切地运劲,导致伤势恶化,又重了两成。 这是可以预料的代价,相比起与妖宫结合后,能取得的优势,这点伤损不值一哂,只不过,当自己拚着伤势加重,冲破封禁,回归妖宫之后,首个发现却是……自己,不能动弹了? 熟悉的感觉,马上就得到判定,妖宫的结界已经开启,而且进入束缚模式,针对入侵者发动锁缚,把出现在上空的自己,认定为入侵者,并且根据所感应到的强度,全力发动最强的锁缚镇压。 妖宫的封禁手段有多厉害,再没人比黎鸢自己更清楚,全力发动下,三重天阶也能封住一段时间,但令他哭笑不得的,却是被锁住的人怎会是自己? ……怎会如此错认? ……自己是这座妖宫的主人,拥有最高的指挥权! ……到底是哪里弄错了? 心随念转,黎鸢要把身上的封禁解开,凭着自己的身分,只要一个动念,就能如臂使指地控制妖宫,把错误纠正,解开锁缚。 然而,这道命令下去,竟得不到半分回应,身上受到的锁缚依旧,妖宫对妖君的命令视若无睹,这个绝不该出现的情况,让黎鸢从头凉到脚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才刚生出这念头,半空中一阵波纹抖动,有天阶者藉着妖宫法镇,跨越空间而来,这代表,对方已经夺取了妖宫控制权,至少,是一半以上的控制权。 ……这怎么可能发生? ……妖宫和妖都的攻略难度,不是一个概念上,妖都是大范围防御,不比妖宫的力量集中,有历代妖君的天阶力量加持,还有妖尊镇守,就是石矶圣母都不能轻易打破,更别说迅速夺取控制权,这两个人族凭什么…… 激动的心情,牵动伤势,黎鸢阵阵晕眩,险些大口鲜血喷涌出去,在脑中被千百个“为什么”给塞到快爆的同时,敌人也现身到不远处的空中,赫然就是那霓苍翼君。 “帝君,初次见面,有礼了。” 武苍霓锦袍华带,意态优雅,但她的模样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双手十指都染满鲜血,一只手臂有些不自然地扭曲,表面焦黑,另一只手……拎着一颗被打爆半边的大鱼头颅,鲜血一滴滴洒落下来。 “雷鲨!” 黎鸢怒骂出声,雷鲨妖尊出身水族,当初也是横行五藏的一名凶妖,手染鲜血无数,投入自己麾下后,成了铁杆心腹,专司妖宫的守卫。 大鹏、古犀双尊连接殒落,雷鲨负责守卫妖宫,还特别请来结义兄弟枯鹿妖尊,与他共同守卫,可以说五藏妖界能动用的天阶力量,全数集于此地了。 一名半步大能,再加上两名妖尊,这样的战力本该可以轻易辗压敌人,可黎鸢就怎么都理解不到,敌人是如何翻盘?又怎么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以一敌二,击毙雷鲨,夺取了妖宫的控制。 “是了!”黎鸢目光怨毒,喝道:“是那只妖猴!她与你联手,以二对二,偷袭了双尊,哼,她还不知道你是人族,背妖弃祖!” “错了!帝君也太想当然尔,小猴子不在这里,另有别的事干。” 武苍霓将鲨头收入芥子环,微笑道:“偷袭是有的,你这两个手下,想要偷袭我……嘿嘿,料理这么两只东西,原也用不着找人联手。” 力之大道,攻防无双,就是这么强悍! ……不过,早知如此,当初实在应该选择战之道的! 武苍霓暗自苦笑,刚刚那一战,情报有误,本来以为只会遇到一名妖尊,谁知道居然是两名,好在自己最近一打多习惯了,看到人多,不惊不诧,打起来更顺手。 然而,力之大道虽然能压住那两名妖尊的雷电、风,可如果要速战速决,那就不是这么轻易,得付出一些代价。 于是,自己拚着折上一臂,承受鲨尊的雷击,爆发十龙十象之力,将他击杀,更不惜伤势,与鹿尊互拚数招,让他感受到这边宁愿玉石俱焚也要胜的决心。 鹿尊不在原有的情报名单上,显是邀来的外援,战意不可能很强,天阶者个个长寿,所以大多怕死,在权衡利弊后,鹿尊负伤而走,退出战斗,让自己有时间去完成队长的计画,夺取妖宫控制。 “不可能!妖宫的控制权,唯有……每一代的妖君发能发动。”黎鸢怒道:“你们如何取得妖宫的控制?” 武苍霓笑道:“哈哈,妖君果然心思缜密,话留三分,没说出妖玺这个关键,唯有每一代的正统妖君,持妖玺发动,才能完整掌控妖宫……可惜,这秘密圣女也知道,她给我们很大的帮助。” “……那人族女子,不是琼华!” 黎鸢咬牙切齿,却仍然没想明白,哪怕对方知道这秘密,也没可能实现得了,妖玺还在自己身上,不曾稍离,他们凭什么…… 蓦地,一个离奇的念头,在黎鸢脑中闪过,他猛地抬头,试图望向远方,虽然思感受到遮蔽,但微弱的危机感,确实自远方而来。 “帝君似乎发现了,赤武军不见的那些人,不是解甲归隐,而是搞工程去了。” 武苍霓微微一笑,“再厉害的大阵,也需要能量供应,这是不变的基本,如果直接截断地脉,破坏掉大阵的基础,你这大阵还怎么进行?” 上古时代,众仙之战,要打破千万重结界规模的护山大阵,最后都会演变成费时多年,逐一截断地脉,耗尽资源,方才破山的结果,是为釜底抽薪。 这回对付有地利的强敌,自家队长直接就上这道终极大菜,让朱雨带着近半赤武军,开拔数千里,到指定地点的几条山脉,一待妖都生变,那边观测到异状,立即动手,截断地脉。 唯有已成六耳猕猴的朱雨,才有能力变化气息,掩护几支队伍,不被数千里外的妖君察觉,也唯有她拿着山海棒,亲自动手,方可破坏地脉,一举功成。 虽然,面对两万年经营的妖宫,这种仓促的断流之法,只能短暂让妖宫法阵失能,过不多时,自动改向输送的能量,就会让妖宫重新运作,但……要的也就是那短暂时间。 ……不过,虽然自家队长手段通天,可这也未免太神了,妖宫受到历代妖君加持,就算里头没点神器什么的,各种遗留力量总不缺,哪怕是法阵失能,都还有其他屏护,于理不是这么容易得手。 ……可,自己就把他给的一块晶石符印,隔空丢下,只见妖宫中泛起多道强光,历任妖君遗留的手段开始发动,与之一沾,符印发出耀眼的紫光,如雪入水,融化消失,然后,妖宫就开始造反,束缚住稍后出现的黎鸢。 ……就这样?就……这么简单? 他以前好像没有那么神,难道是从云中子送的那本东西里,学了什么仙术,大幅提升自我技艺?但他也明明说过,书中所载,都是中下层的造器,没什么深奥的东西,似乎也…… 武苍霓困惑难解,但表面上,却摆出一副信心十足,仿佛什么也掌握在手的神情,道:“帝君视万民为牲祭,其实底下这点人数,就算全杀光了,也不足以助你突破,不过是长河中的一滴而已,可你就连这一滴也不放过,真不知该说你积极进取,还是贪欲丘壑难填……” 微微摇头,武苍霓难掩鄙夷,就好像见到万金富豪,仍对一枚铜子痴恋不舍,犹如病态的贪婪,真心看了不痛快。 “而帝君你虽然够贪,但聚敛的能力却似乎不怎么样,整个妖宫,只找到一件神兵,实在……让人失望。” 手腕一伸,武苍霓完好的那只手中,出现一支长矛,通体电光环绕,尖端是闪亮发光的金晶,柄杆部分颜色深沉,有雷纹刻印,透着慑人威煞,赫然是一把神兵。 ……夺取妖宫控制,解除敌人地利,之后,再把“拿敌人兵器来对付敌人”的战术,贯彻到底。 ……计画还算成功,但那么贪婪的黎鸢,宝库里居然只有一把神兵,连道器都剩没几件,寒酸到令人发噱,这着实也让计画……遭遇意外的阻碍。 “说个题外话,这柄雷矛,与鲨尊属性相合,若他手执这柄神兵,我未必压得下他,更不可能迅速杀他……都已经是这种大战,帝君你只顾贪婪,却不愿支持手下,也是当有此报了。” 听着武苍霓的嘲讽,黎鸢没有听进去,脑中仍盘旋着她的上一句话。 ……整个妖宫只得一件神兵? ……怎会? ……历代妖君,万载收藏的神兵。共有两件,神器也有三件,其余道器不在话下,怎会只得一件神兵的?难道……她仅找着这一件? ……可是,所有神兵、神器是一起收藏的,除非是睁眼瞎,否则又怎么可能只看到那柄“暴雷之矛”,却不见其他?除非…… “……话太多了!” 雄浑的声音,伴随时空波动出现,青肤的巨汉,现身在纵天女君的巨像上,威风凛凛。 ………这家伙,明明已经露出真面目,居然又重新伪装回去? 看见首席强敌的身影,黎鸢脑中只剩下那一句话。 ………无耻之耻!太无耻! 二十六章 雷爆 与黎鸢的一轮剧战,温去病用上了对变动之道的最新领悟,既有受创,也虚耗不小,待黎鸢强行脱离后,他第一时间回气、收起法宝,回到正常空间。 “……话太多了!” 站在巨大的女君石像上,温去病凝视黎鸢,“他是天阶三重,妖宫的力量束缚不了他太久,废话说太多,他很快就要脱困了。” “……不就在等你吗?否则何必拖延时间?” 武苍霓没好气地回答,整个作战计画的第一步、第二步,最关键的地方,自家队长都是不可缺的,没法由别人替代,只能由他连续赶场,自己帮着拖时间。 看着青肤巨汉又露出那状似憨厚,实则令人不寒而栗的神情,黎鸢只觉得自己的处境极度不妙,但又想不到,对方能怎么作? 还有十多秒,自己就能解除身上的锁缚,短短时间里,就算他们放开了手脚猛攻,加上神兵,也不可能给自己致命伤害,刚刚之所以受创,只因为那个卑鄙骗徒,用诡秘手法借劲,这种技巧只能用一次,自己不会再上当,他又怎么…… 才在困惑,黎鸢看见青肤巨汉手一举,掌中神光流转,七彩幻虹,跟着,无中生有,某种东西开始凝聚、出现。 当看清楚那件事物的模样,黎鸢的眼珠几乎凸出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动念搜索藏在内世界的妖玺,因为只藏于自己体内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在那人族手里出现? 但怎么难以置信都好,青肤巨汉五指一握,牢牢抓住妖玺,跟着,手握印玺,直直朝纵天女君雕像的额头盖去。 ……他在虚张声势! 一瞬间,黎鸢已确认完毕,妖玺仍藏在自己体内,敌人手中所持,必是幻象,或者什么障眼事物,而一件假货就算再怎么像真的,也…… 彩光放射! 整座妖宫,喷涌七彩豪光,妙音流转,如同真主回归,欢喜地迎奉自己的主人。 黎鸢脑中“轰”的一声,怎么都无法相信眼中所见,一个假货,变造出了一个假的妖玺,真的都还在自己体内,而他居然……居然…… 那自己算是什么?一个笑话吗? 整个世界好像都从脚下崩溃,坠入万丈深渊,天阶三重、妖君正朔,仿佛都一下给剥夺了。 ……不只是感觉! 黎鸢骤然惊觉,自身的力量有如退潮,正在快速降低,这正是妖宫的一项强绝机制,当正朔帝君手持妖玺居位,全面发动妖宫的禁制,历任妖君所遗留的力量就能被激活。 之前半启动的封禁,只能禁锢住敌人的行动,但完全激活的封禁之力,却能进一步抵销来犯者的护身力量,让无隙可趁的不破之躯,出现空隙。 意识到这一点的黎鸢,感受到的不只是威胁,而是开战以来首次体认到:自己会败,自己……会死! 他肯定自己已经落入一个设计精妙,环环相扣的巨大陷阱中,但有些地方仍然朦胧,想不清楚,也唯有温去病、武苍霓两名当事人,才晓得这杀局是怎么布成,有多惊险? 变动之道的神物显化,需要温去病所熟悉,有充份了解的事物,才能变得出来,妖玺是整个杀局的核心,为了取得足够的讯息来变出,必须要有机会接触。 内天地开辟,半步大能连芥子环都不用,什么都是收藏在自己内世界里,想要接触,首先要逼得黎鸢内世界展动,再透过接触,捕捉气息,而后进行模拟。 基于这个构思,整个战术计画开始清晰,三段战术,以表面的战斗为掩护,实则接触气息,仿制妖玺,并且不住削弱黎鸢的力量,而后当地利落到己方手上,目标也被削弱到低点,就是致其死命的机会。 “本、本帝君岂会……” 黎鸢鼓荡全力,试图从这束缚状态挣脱出来,随着发劲,周身妖气滚滚,爆发出的力量之强,随时都能离体而出,化为风暴,扫平千里,大日光辉更若隐若现。 然而,妖宫中冲霄而起的彩光,也更形瑰丽,隐约浮现历代妖君的身影,各出一掌,幻化虹光,联手压制住黎鸢的力量,连同他催发起来的内天地,那一*日,全数被镇住,无法运转,还连带将他本已提升的护身力量,打落下去。 三重、二重……护身力量被限制在一重边缘,黎鸢异常惊恐,看着武苍霓手中那把神兵,恐慌之余,仍难以理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动手!” 青肤巨汉高声吼喝,震动四野。如果有得选择,温去病不想喊这一声,自己难得战术进展顺利,占尽形势,如今千万妖族仰望,都在好奇自己是怎么变出妖玺,扭转形势,自己几乎等若他们眼中的神……这时候大吼着催动手,太不从容,也太掉价了。 可现在没得选择,神物变化的规则,是不能离掌,自己必须维持妖玺的运作,实际动手要交给武苍霓,而当前自己感受到的反弹,越来越强,自己很快就不能维持妖玺的幻化了。 “得令!” 武苍霓微微一笑,手中雷矛舞动,电光如龙,舞绕全身,在金芒窜闪中,天地恍若重归洪荒,一个头顶天,脚踏山岳的巨人形象,手舞长戈,踏雷成浪,猛力一挥,雷电破天地。 这一矛,直贯而来,黎鸢看着这威势无双的一矛迫近,感受着危机,全身紧绷到无以复加,脑中涌起的,是无穷无尽的荒唐感。 ……我费尽多少心思,才爬到这个位置,才成就妖君? ……距离成就大能,飞升上界,就只差寥寥半步,野心就要在此终止? ……怎么可能……死在这里?死得……那么荒唐? ……本帝君还有很多后手,还有那老妪赠送的秘密法宝,都还没有机会用出来,怎么会…… 众多念头,在脑中纷至沓来,黎鸢最终脑里空白一片,只觉得胸前一痛,雷电麻痹贯串全身,已经被雷矛刺入,越来越深…… “轰隆!” 连续的炸响,瞬间爆起,源自妖宫各处,数十道紫光,几乎环绕了整座妖宫,紫光过处,所照到的妖纷纷发出惨嚎,先是被爆炸力波及,皮开肉绽,跟着,全都像木雕一样僵在当场。 事发突然,不光正在激战中的千万妖族被惊呆,就连温去病、武苍霓、黎鸢也都傻掉。 爆炸的威力并不是很强,以妖族肉体强横,挨了炸也没有四分五裂,大多只是受伤,但紫光一照,受伤的妖族登时魂飞魄散,灵魂被抹除,瞬间死亡。 温去病在半空看见这变化,一时也整个傻掉,错愕地接受了计画在最关键的时刻,发生变局。 紫霄赤光雷! ……天杀的,怎么会在这时候引爆?是谁引爆的? 温去病目光搜寻,在下方的一角,发现了司马冰心的身影,她正站在一根半倒的石柱旁,一脸错愕。 怔怔站在那里,司马冰心感受到青肤巨汉的目光,明显就是一副“看看妳干的好事”,百分百的责怪加怒气,瞪得她心中一慌,连忙举起手猛摇,表示这爆炸与自己无辜,黑锅自己不背。 ……刚刚自己是曾想要引爆紫霄赤光雷,可是看到霓苍、霸天先后出现,自己早就找地方躲起来,省得扯后腿了,怎么可能还会蠢到去引爆雷? ……然而,真的与自己无关吗?紫霄赤光雷,是接受自己的思感引爆,自己是造器新手,仓促间弄得三十六枚,造得很粗糙,说不定,自己未能及时止念,还是有些杂念传了出去,导致爆炸? ……来到这里之后,自己已经够衰了,该不会……真变成扫把星了吧? 司马冰心忐忑不安,怎么都对内心的负疚感难以释怀,却没发现到半空中的温去病,已经转开了目光,投向妖宫中的某处。 ……不对!不是冰心丫头,她溢出的思感,不足以遥控启动雷,另外有人插手,是妖君的手下? 也在温去病感到困惑的同时,妖宫深处,断垣残壁中的一角,黑色斗篷飘飞,鸡皮鹤发的老妪,举手轻掩鼻端,拂开扬起的灰尘,好整以暇地看向天空。 ……要瞒过几名天阶者的感官,藏匿在这里观战,这可真不是容易事。 ……相比之下,要掩盖住这三十六枚赤霄紫光雷,不让这些大小妖发现至今,就容易得多了。 ……妖君陛下,托付给你的东西,你都还没用,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啊! 微微一笑,老妪的身影消失不见,同一时间,受损的妖宫,法阵运作被干扰,层层压制消失。 武苍霓意识到不好,在听见紫霄赤光雷爆炸的那一瞬,就加紧力量,务求一矛毙敌,但整件事发生甚快,从紫霄赤光雷爆炸,到压制消失,过程看似很长,实则不过三秒,矛上才刚加劲往前捅,三重天阶的大力就爆发涌来。 一掌逆击,拍在武苍霓的肩上,她连人带矛一起被打飞出去,撒出一蓬鲜血,而黎鸢甫脱困,第一反应,赫然是探手怀中,取出了一只干枯的手掌。 ……那老太婆给的礼物,终于到了使用的时候。 二十七章 谁的主场(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深陷杀局,雷矛贯胸,这是妖君黎鸢两千年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生死之间的冲击与紧张,让他精神高度集中,隐约生出两千年来未有的心灵震动,仿佛等待已久的突破,将要发生…… 若因此证道大能,绝对是一件上上大喜,但黎鸢的当务之急,却还是眼前的逼命强敌。 手执杀器的霓苍翼君,只要一掌,就能解决,但对上青肤巨汉……这个诡变百出的强敌,黎鸢委实已经被吓破胆,他层出不穷,环环相扣的逼杀手段,天晓得若一下打得他重伤不死,他反咬回来的那一口,又会是何等致命? 黎鸢没兴趣亲身体验那滋味,所以,取出了一直暗藏的后手! 这两名人族,似乎对妖族的手段知之甚详,连妖玺都能够仿现出来,单纯用妖族的攻伐手段对付,太过吃亏,还是得换一换,才能收到奇兵之效。 那老太婆送的见面礼,是一项非常冷门的神通,虽然自己也只曾听闻,不曾目睹,却是在诸天万界都挂得上号的强悍,正好用来料理这个霸天! 黎鸢所取出的,是一截干枯的人形手掌,不知从什么干尸身上斩下来的,已经缩水得厉害,干瘪枯瘦,犹如鸡爪,但指间轻扣,如同拈花,落在眼中,有一股莫名气息,瞬息天地静,禅机深蕴…… “卑鄙狗贼,去死吧!” 黎鸢一声怒吼,法印一催,打在那截断手上,一片祥和的金光,陡然释放,一股与妖界极不协调的气息,如潮水般蔓延四面八方,五色彩光流转,五香芬芳弥漫,金光所过之处,大地迅速生出百花,青草遍地,一片生机盎然。 “……佛气?” 首当其冲,温去病着实一愣,虽然知道身处异界,看到什么都不用奇怪,更不该被吓到,但……自己还是被吓住了。 ……怎么会是佛门手段? ……黎鸢不可能会施佛门神通,就连持有相关物件,都很犯忌讳,他怎么会有的?在他的背后,有佛门的身影?那帮大人物到底想干什么? 许多念头在脑中闪过,温去病并不慌张,虽然没想到妖君能打出佛门神通,但有一件事黎鸢并不清楚,就是自己与佛门关系不浅,足足当了两年和尚,很多佛门的伏魔神通,自己都晓得内容,也想过破法,黎鸢拿这来对付自己,简直是搞笑。 金芒遍照,那一截拈花断手,忽然飞了出来,射向温去病,不算太长的距离,飞得却很慢,过程中,干瘪枯瘦的手掌,像是充了气的一样,迅速膨胀变大。 与此同时,金芒更盛,但周遭的妙音却瞬息寂灭,万籁无声;遍地鲜花枯委,青草化为黄土沙地;芬芳香气也由浓转淡,原本一片生机旺盛的世界,逐渐有了归无的寂意。 佛门讲究“空、无、寂、灭”,能和这四字沾边的,在佛门中都不是普通的传承,温去病不敢怠慢,思索可能遭遇的情况,自己很可能碰上破灭之道的传承遗蜕,走这种道路的,在佛门中其实不算少见,很多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淡金色的手掌,越来越大,遮天盖地,更渐渐化为一个旋转的星河,在这片星河之下,什么也停顿下来,空间停顿,甚至连时间都仿佛被停住,人们别说是动作,就连思想也好像要被截停。 温去病脸上笑容消失了,一段久远的回忆,刹时涌上心头……大战时期,那次的事,差点搞到碎星四武神折损其三,自己也束手无策,那时自己就见识过这一手…… “……截之道?截天之手?” 发出的声音,有若梦呓,温去病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虽然作梦都想不到,敌人会使出这个诸天万界,皆堪称冷门的传承,并且意识到自己该急谋对策,至少,也该要先逃,但……整个思维,被停顿下来,无可想,无可思! 截之道,只是三千大道中的小道,无关天地至理,也不善攻伐,易学难精,素来冷门,但如果有所成就,那就非常恐怖。 一手过处,什么东西都能被截停,什么东西都能被截出,天地两断,空间分隔,时光停顿,日月星辰,妖魔鬼神,无所不截,无所不分,虽非攻伐,却比什么杀着都要凶猛。 这一手,以温去病为目标,一旦发动,已成功将他自周围截出,不能再影响妖宫法阵;已成功将他与本身内世界截断,无法发动魔屋;已经成功将他从时光长河中,有限度截出,令他思维停顿,什么救命手段都不能动,甚至本身全然失神。 “……怎么回事?” 武苍霓与司马冰心,都看出情况不对,自从黎鸢掷出那只淡金色的断手后,青肤巨汉就整个愣在那里,如同木雕,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却知情形肯定不妙。 被黎鸢重击创伤,武苍霓正摔跪地上,不住呕血,正试图靠本身的不屈意志站起,却根本没有出手的能力;司马冰心则是强提一口真气,拨絃弹音,攻向黎鸢,哪怕自己力量微不足道,能替同伴争取点时间也好。 但这一击却整个落在空处,黎鸢根本不愿意和小喽啰纠缠,既然这只断掌成功制住了心腹大患,自己唯一该做的事,就是不计代价,立刻将他干掉。 截之道,不善攻伐,并且属于佛门,就是因为它本身没有半点杀伤力,修练者通常也都持杀戒,所有的“截”,都是以可复原为前提,并非“断”之道,当效果过去,青肤巨汉只会恢复原状,半点事也不会有。 因此,这难得机会绝不能放过,如果再让霸天动起来,鬼才晓得他有否什么逆天后手,届时,就轮到自己性命不保! 数千年来,黎鸢从不曾面对过这样恐怖的对手,明明力量不如自己,却不住把自己给削弱,拉近双方实力距离,最后堂而皇之地辗杀自己…… 他肯定还有什么未现的后手!自己感觉得出,他还有所保留! 若不杀他,自己必死! 黎鸢生出这样的强烈预感,飞身飙出,一掌动风雷,三重天阶的强悍力量,凝于一击,要一举把青肤巨汉粉碎。 在场的千万群妖,武苍霓、司马冰心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各方人马都有各自的心思,但没有谁出手,也没有谁来得及出手,改变那个结局。 一个意外的变因,发生在瞬息间,没有别人注意到…… 出手中的黎鸢,陡然惊觉,那只横断天地的大手,如花盛而谢,竟开始萎缩,前后时间不过五秒。 ……那个老太婆明明说过,此物虽只能使用一次,却可以使用三十息! ……三十息是五秒吗?这也缩水得太厉害了,果然出自不速之客的礼物,就是一点都信不过! ……对付天阶一二重,还只是一点小失误,如果自己真照老太婆的劝说,当成是对付大能的手段,很可能因此把命给送了! 黎鸢心中大骂,又看见随着佛手的萎缩,青肤巨汉的眼珠开始转动,似已有了知觉,更不敢大意,在这一掌击出的同时,法界展动,大日浮升,光与热遍照八方。 佛手萎缩之事,还没有人察觉,各方只看到妖君祭起法界,使出了全力,阻止任何的干扰,务求一击杀敌,跟着,一道妖异的紫光闪起,在各方人马意识到之前,打崩了大日,贯穿了黎鸢的法身,将他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嚎声,横越万里,响彻整个五藏妖界,在场千万妖族全数愣在那里,哪怕亲眼目睹,他们仍无法理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已陷入绝境的霸天妖尊,到底是用什么逆天手段,反败为胜?又是什么样的手段,斩杀一名半步大能于瞬息间? 就算亲眼看见,他们也看不清楚,理解不过来,甚至就连黎鸢本人,在死亡前的最后时间,都没法理解,自己到底是怎么败的?怎么死的? 身为半步大能,自己还感觉得到,那一记打崩自己内世界,贯穿法身的妖力来自何处,并不是霸天的手段,而是……而是一个自己至死都无法相信的地方。 ……纵天女君的妖像! 女君飞升上界之前,一手造起这妖像,并且将力量贯注,交代下言语,明示日后若遇到危机,石像中所蕴藏的力量,将会庇佑后人,度过危机…… 这是历代妖君口耳相传的绝秘,自己也一直将之当成底牌,看成是最大的倚仗,却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在最危急时都没机会用上的后手,竟然以这样的形势,“用”在自己身上。 ……这事……怎么可能那么荒唐? 法身起火焚烧,黎鸢口唇微动,很想可耻地说一声“妳打错了”,却与前头的青肤巨汉打了个照面,接触到他的眼神,还有他细几难闻的一声叹息。 “我不喜欢打没把握的仗,之所以敢来杀你,敢来这里杀你,是因为有一件事,你打一开始就搞错了,这里……不是你的主场……” 温去病摇头叹道:“是我的!” 二十八章 我愿足矣 看着烈焰焚身中的黎鸢,温去病着实感叹,虽然事先自己大概只有三成把握,在与云中子会面后,修正到七八成,但毕竟不是肯定,整个计画从拟定到实施,自己都有些忐忑,生怕判断出错,但……最终仍是自己赢了。 赢的主要理由,很不好对人解释,但总归起来就是一句:黎鸢误判敌情,莽撞跑到敌人主场去战斗,最后毫不意外地殒落了…… 表面上,自己打了一场强弱悬殊,看似全无胜算的战争,并且漂亮地完成逆转胜,可实际上,当大家把手上筹码排出来,情况就不是这么看了。 无论妖界、仙界,或是人界,都有一个共通的准则,就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要跑到人家祖地去打。 这里所牵涉的“地利”,不是空泛的地形,或是什么法阵,而是长久经营之下的各种累积,神兵、遗蜕、遗留力量……太多不好随便拿着走,却一拿出来就可能翻盘的因素,会让战争变量极多,一个不留神,低位天阶反噬大能、一群地阶让天阶折戟沉沙,这类战史比比皆是。 因此,温去病不觉得自己是使了什么奇谋,打一开始,自己就是堂堂正正在迎战,靠着完备的资源来取胜,真心不是什么剑走偏锋的奇策,只不过黎鸢搞不清楚而已。 ……就是因为怕你太本事,所以我两脚一直不敢离开女君石像,不然你以为我站在这里,只是为了装气势和摆姿势吗? 干掉黎鸢,是原本预期中来五藏妖界的最大收获,但事情进展至今,情形已经不同,最大的战利品不在黎鸢身上,而在半空中落下来的那只佛手。 “……多谢帝君送宝,我就不客气了。” 温去病腾身而起,去接那落下来的佛手。这宝贝现在已成无主之物,似乎没有危险,可自己又岂会轻忽大意?在取宝的过程中,必然要十二万分专注,先行检测完毕,才能入袋,幸好黎鸢已是这状态,否则自己还真不敢当他面去取宝。 而看着青肤巨汉飞身飙向佛手,身躯正在逐渐化灰的黎鸢,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原来如此…… ……这真是一盘好大的棋,我……不过是一颗比较大的旗子…… ……等成功灭杀两名人族天阶后,再正式合作……大骗子!打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后头的合作,所有的准备,都只是为了这一手…… 迷蒙的视线,几乎已经看不清楚东西,黎鸢隐约见到,正在城中厮杀的冥皇卫队,随着自己的落败身死,纷纷停下动作,站在原地,一个个身躯碎裂,还于尘土,回归冥府。 但在他们以这样的形势回归时,几乎每一个冥皇铁卫,都转向过来,向殒落中的妖界帝君致意,一起举起了手,比出了中指,然后……灰飞烟灭!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心中高呼着这样的话语,黎鸢忽然生出冲动,很想放声大笑,笑自己的痴愚,笑自己的糊涂,笑这大半生的自以为是。 ……妖君如何?半步大能如何?就算真正身成大能,又或是成就万古,又如何? ……诸天万界是棋盘,谁都不过只是棋子,今朝我落败身亡,你们看似风光,却又焉知没有哪天,你们也遭到同样命运……棋子的命运…… 身躯破碎,想笑却没有机会,黎鸢的身形冉冉消逝,终至化为粉尘,消散于天地间。 也直至此时,一直呆若木鸡的各方妖族,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有些开始惊惶逃逸,大部分则是齐声欢呼,为了这场出乎意料的胜利而振奋。 一二重天阶的妖尊,打赢了半步大能,这种事情是很不可思议的,但妖族们都觉得很合理,对面那是上尊,就算力量与境界较低,谁知道他手里有什么未知技巧或知识,反压下界妖君,是大家早就心中有数的事。 这结果……不算太惊奇,有些妖族甚至开始觉得,黎鸢妖君能坚持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真正为此感到惊奇的,是勉力支撑起身的武苍霓。 “……队、队长……” 仰望天上的温去病身影,武苍霓仍处在震惊中。如果一切计画顺利进行,干掉黎鸢,自己也没什么好惊讶,但半途生变,当黎鸢恢复力量,更打出那只佛手,自己确实以为,今日一败涂地,命都未必能保住。 因此,最后的胜利,着实超乎自己意料,只不过,比起各部妖族的不明所以然,自己倒是有些想法…… 刚刚黎鸢出手的那一刻,自家队长遭遇危险时,纵天女君的石像,双眼蓦地闪动紫光,跟着,就是一道紫电从石像上透发,百分百的大能之力,无可匹敌,趁着黎鸢内世界开放的瞬间,一击就摧破法身,打崩内天地,将他干掉。 而也在石像双眼闪烁紫光的刹那,自己有所感应,那气息……很模糊,又有不少的改变,自己不太敢认,但其中……确实有些自己似曾相识的地方…… “……褒丽妲……怎会……” 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当前也没法证明,而看见青肤巨汉展动内天地,将那坠落中的佛手收起,武苍霓开始犯着嘀咕。 ……黎鸢死了,赤武军危机解除了,不管后头五藏妖界会怎么样,自己的任务完结了。 ……冰心的任务,也完结了吧? ……既然如此,是不是也该有点什么变化了?太一不来接人?圣女琼华的术式不启动? 几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武苍霓见到降落中的青肤巨汉,忽然动作一顿,好像遭遇了什么意外,就停在那边。 ……怎么回事? 今天已经承受太多意外,武苍霓实在不想又发生点什么,正想要飞上去探看,另一边又发生了骚动。 被血色光罩护在当中的司马冰心,周边的赤红血光,离奇消失,露出了已恢复本来相貌的她,与在场群妖看了个对眼,靠得最近的赤武军群妖,登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瞪得老大,在一片静默中,有种令人惊心动魄的压力。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司马冰心的压力奇大,额冒冷汗,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应对,虽然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过,算得上战友,可总觉得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马上会给千万妖族分尸了…… 那两个妖尊,承诺保护自己安全的,也不知道算不算数,反正妖君都死了,该不会要过河拆桥了吧? 心中忐忑,司马冰心最终选择,举手摇了摇,低低说声,“事、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无从抵赖,场面一下变得非常紧绷,武苍霓暗自叹气,准备过去处理,凭着自己妖尊的身分,应该能压下一会儿。这种情况的出现,自己和队长早就研拟过应对策略,比起三个人一起暴露身分,算是好解决了…… 蓦地,一缕轻烟,从司马冰心身上冒出,各部妖族以为她要使什么手段,一下哗然,连司马冰心自己都莫名其妙,紧抱着琵琶,不知究竟。 只见,轻烟直飞上天,隐约化成人形,与此同时,温去病身上也是一道青灰色的光芒喷出,凝化成一道很淡,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身影。 半空中,两道模糊身影,很快并排在一起,温去病扬手打出一道光,将两道身影罩在当中,进行庇护,朦胧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全场千万妖族,刹时鸦雀无声,个个瞪大眼睛,望向那渐渐清晰的两道身影,尤其是赤武军成员,阵阵惊呼,此起彼落,还有许多妖族摀起了嘴巴,低低哽咽。 ……琼华与东凰! 圣女琼华仍是之前看到的那个样子,身边的男子却有些不同,最初是头上有角的妖尊模样,但迎风一晃,很快变成了完全的人形,羽扇长袍,飘逸清高,正是东凰真君。 两人现身之后,不约而同地先向司马冰心拱手一礼, “谢小友一场辛苦。” 司马冰心愣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们又转过身,向青肤巨汉遥遥一拜。 “谢道友成全!” 温去病当即也还了一礼,躬身相应,“贺道友大愿得遂。” 躬身回礼的同时,温去病感应到怀内的神魔令阵阵颤动,原本如被浓雾遮掩的封禁,正在缓缓解开。 半空中的两道身影,在道谢完毕后,全然无视底下的千万妖族,执手相望,眼中只有彼此。 “……终于……到时候了。” 东凰凝视前方的龙女,看得很深,像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但表情却很轻松,还浮现一抹淡淡微笑。 “琼华,吾愿,已了。” 圣女琼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先往下看了一眼,目光扫过底下的赤武军,看过紫苏,看过豪巴适,再遥遥西望,似乎能看见正高速向这边赶过来的妖尊朱雨,表情变得非常柔和,既有不舍,又有更多的安慰,最后,她望向与自己执手的男子。 “……我愿足矣!这一世,有幸遇到你。” “此生荒唐,琼华,我不负妳。” 相同的满足笑容,没有任何遗憾,一双男女执手相望,爆出一团炫目白光,白光过后,那一双俊逸非凡的男女身影,从此不见。 ……那三个外来客,也同时不见。 二十九章 他乡故知 “干掉黎鸢的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归太一的神魔空间,从星光柱中走出,武苍霓顾不上别的,先向温去病弄清楚这一点。 “别急啊,先把伤势处理一下。” 温去病皱眉看着武苍霓染血的半身,黎鸢的一掌逆袭,着实打得不轻,若不是力之大道传承者的防御出色,换了普通天阶者,这一下可能半身都被打碎。 在地阶的时候,太一似乎还会帮着治疗伤势,但成就天阶后,似乎因为成本因素,这种服务就消失了,武苍霓带伤回归,她本人不在乎,温去病却舍不得,第一时间要先料理伤势。 “……力之大道,打起来都是横冲直撞,直来直往的,说什么攻防无双,打多了也都是满身伤,结果就是整天都在那里裹伤和抹药,这是我之前人生的最大领悟。” 为武苍霓上绷带、施以针灸、药石,温去病的治疗手法无比熟练,看不出是个半调子的医者,“我自己是厌恶极了,真不想看到你们当中有人还走这路,结果妳却给我跳下去!” “我觉得挺好!” 武苍霓干净俐落地截断了温去病的抱怨,一面穿回上衣,一面道:“我们又不是生在和平年代,这世界永远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战斗总是要的,这条路总是需要人走,由我来走,好过需要的时候没有人,更何况你不能否认,力之大道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倒也是,虽然号称攻防无双,但纯以攻伐手段来说,追求战力的人,主选只会是破灭之道、战之道,不会是力之大道。” 温去病道:“力之大道的优势,在于三十六先天大道之一,晋级成道的难度比较低,是战力与前景兼备下的最好选择……唉,就是辛苦了些。” “你忘了,以前队长你还对我说过,战场上只有活人和死人,不分男女老幼,怜香惜玉可不是沙场美德。” 武苍霓笑道:“能活得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我深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所以队长你可千万不要婆婆妈妈,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啊。” 听到这话,温去病只得苦笑,诚然武苍霓的话没有错,但自己更晓得她没坦率说出来的那句。 力之大道,确实是当前性价比最高的选择之一,但武苍霓选择力之大道的理由,却不只如此,有很大的一部分,出自她对山陆陵的向往与崇拜,为了要更贴近那份感觉,她才会选择这条路的…… 人各有志,勉强不来,彼之仙草,尔之糟糠,自己虽然看不惯、舍不得,却没有权利去拦人家的道,武苍霓如是,那位迄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友人亦如是…… 武苍霓道:“我应该没有感觉错,那一瞬间的气息,是……她吧?” “……嗯,在两界夹缝调查时,就感应到了,大概只有三成把握……” 探勘青水,进入时空缝隙时,温去病曾受莫名力量牵引,看到纵天女君的成道之役,堪称奇缘,当时,温去病就赶受到些许异常。 纵天女君的气息确实强大,半步大能的威煞,远远传来,让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但,也不只是如此。 当纵天女君双眼闪现紫光,似乎身体状况有什么不妥,自己也在其中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香雪的气息! 多少年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战友,自己搞错谁的也不会搞错她,但纵天女君有来历、有出身背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人物,也不太可能冒名顶替。 “……女君寿过千载,一路走来的历史清清楚楚,本身实力高绝,要说小妲能随便干掉她,扮成她的样子,顶替身分行动,我是绝对不信的……当时我考虑的,是小妲该不会被吞噬掉了?她来到五藏妖界,然后被女君吞噬……妖族之间,是有这种行为的……” 武苍霓没有接话,温去病的这段话,已经把足够的线索给出,如果自己没有与他一起见过云中子,现在肯定会有与他相同的困惑,然而,有了云中子的说明,自己已经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 ……又是一次接枝转嫁。 纵天女君已经死在数千年前,她的过去,只余下历史中的时光烙印,她又不是万古者,不可能从时光烙印中重生回来,正是上好的嫁接对象。 在某次纵天女君的生死大险,本身力量降至低点的瞬间,把来自外部的生命封入,同命共生,使用顶替时光烙印、因果的相同作法,不着痕迹地完成代换。 表面上,那仍是纵天女君,但内部却是双灵共体,甚至已经被取代,这种仿佛寄生虫噬尽原主,外表似乎全然无损,内里渐渐被啃食血肉,吞噬灵魂,最后只剩下一个表面的空壳…… 这情景,武苍霓思之不寒而栗,有什么比这还恐怖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温去病才那么有底气,因为一手留下五藏妖界王脉传承的纵天女君,是自家老战友,自己等若是历代妖君的祖宗人物,他们的后手、底蕴毫不足畏,跑到自己的主场战斗,那还有什么好怕的?更别说……敌人还搞不清楚状况,以为那是他们的主场,有什么比这份错误认知更好的骄兵大礼? 武苍霓惊奇问道:“就算真是妲队长,你又怎么知道她在妖宫中留下后手?她不可能连这都和你商量好。” “商量是不可能的,但有些事情本就不用商量,她和我合作多年,受我薰陶,早就养成习惯,不管到哪里都要开个后门……咳,我是说,留个后手。” 温去病轻咳两声,道:“女君证道大能,到她飞升上界,时间并不算长,我只能赌,如果一直是小妲,她留在妖宫的石像与后手,很可能就有后门……我能利用的后门。” 武苍霓如梦初醒,点头道:“所以,你才特别交代,那枚令符……” 温去病笑道:“一切都只是我的假设,如果你那枚令符丢下去,妖宫没有半点反应,就是我推测错误,那便只能立刻带冰心逃走。” 事情若真演变到那一步,温去病也不知该怎么收场,或许,以天狼魔卷轴增幅,力开十绝阵,镇压无法掌握的妖宫,先扳个平局,再让武苍霓、朱雨联手,豁命去牵制黎鸢,争取一炮搞定他…… 这是或许可行的方案,但真实施起来,不确定性很大,甚至可以说过于一厢情愿,哪怕实现,也不可能没有损伤,非常下下策。 还好,事情不用走到那一步,从令符接通后门,接过妖宫掌控权的那刻起,主客形势易位,胜负已无悬念。 妖宫是纵天女君所建,两万年的传承,是纵天女君所留,在女君的意志前,历代妖君都只能服从让路! 黎鸢至死都想不到,他的败因,早在两万年前就已经种下,他如果不打出最后那一击,温去病最多也只能操作妖宫法阵,可他打出了那一击,直接威胁到站在女君肩上的友人…… 以香雪的个性,她的老战友,在她跟前被人揍,这不是打自己脸,什么才是打自己脸?脸被打了就要加倍揍回去,黎鸢被一击致命,实在半点也不意外。 “……且慢!” 武苍霓骇然道:“根据云中子所言,纵天女君已死,那妲队长岂不是……” “这倒不用担心。”温去病淡定道:“她顶替女君烙印的时光应该没有很长,否则,以她那臭脾气,今天死不死先不论,至少我们听到的,不会是纵天女君之名,她如果整个取代,绝不会还用这名字。” “但……”武苍霓皱眉道:“纵天女君的那一战,已经是两万年前的事,纵然两个世界的时光流速可能不同,妲队长又是如何……” 温去病道:“晋升万古存在后,就正式涉及时光之道,两万年的时间,万古者回溯历史,不是做不到,太一是什么料,妳很清楚的。” 武苍霓面色凝重,“那个人曾说,回溯过去,改变历史,时光长河流向变动,干扰者必承受反噬,一个不小心就殒落了,所以,非到万不得已,万古者也不轻易出手改变历史,那就表示……” ……事情的背后,有永恒者的亲自出手! ……这和单纯有某方势力透过太一来搞鬼,或者永恒者示意手下某大能来活动,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永恒者,那是诸天万界之顶,真正的顶峰人物,他们亲自下来参与棋局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温去病对这个结论,全然不以为意,显然早就心里有数,笑道:“妳该不会以为,她是胡乱被塞来这里,胡乱顶替某个妖尊的吧?就算人、地点都是碰巧,那个时间也是碰巧?” 武苍霓整个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妲队长被放到五藏妖界,顶替纵天女君,也是为了……霸皇之事?” ……事涉霸皇,这万古存在中出类拔萃的第一人,也就难怪永恒者出手了。 温去病冷笑道:“青女第一次重生机会,就是这么被破坏掉的,说不定,原本的历史已经被改掉,本来……或许不是这样的。” 三十章 命不由己 东凰与圣女,整个青水事件的天翻地覆,其实都不过是两万年前,纵天女君抉择后的余波。这话石矶圣母说过,温去病纵然没听到,也对此大致心中有数。 妖族真正重生青女的计画,目标是纵天女君,以女君承其因果,成为道标,盛接青女而重生,东凰和琼华,不过是那个计划失败后的亡羊补牢,层次和成功率都差了很多,尽管是妖族的最后希望,但恐怕妖族高层根本不抱什么希望,最后也毫不意外地失败了。 关键的那一着,绝对是两万年前,纵天女君的那个抉择,她没能照妖族的一路安排,在关键时候选择承接,令整个计画功亏一篑。 她为什么会拒绝呢? 如今看来,是有永恒者亲自出手,以香雪为引,把她嫁接过去,植入纵天女君之内,在关键时刻发生影响,一举把青女重生的计画搞砸。 如果没有香雪,纵天女君选择承接,很有可能青女在当时就已重生,由时光烙印中回归,香雪的这一下,等若把历史改变,不光是她身后的大人物,要承受时光的反作用力,就连她自己都不会没事。 “……不过,她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温去病点头道:“那家伙就是一个从来不吃亏的个性……” 武苍霓闻言点头,彼此是战友多年,虽然也不睦了多年,可对于褒丽妲的行事作风,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她锱铢必较,吃了亏是一定要加倍咬回去。 照云中子所说,那些大人物极注重因果偿还,报酬只会多给,绝不赖帐,只从这点,褒丽妲就不可能吃亏,更何况,只从帐面来说,她就已经大赚。 “她存在的那个时间点……纵天女君证道大能,如果那时女君已经被她取代,那……” 武苍霓道:“妲队长如今已晋升大能?” 温去病点头道:“应该是,这速度……好快啊!” 自从西北战线分别后,自己的修为一路扶摇直上,晋升天阶,踏足二重天,这在旁人而言,已经是飞一样的提升速度,但看来香雪的速度更胜一筹,起码已经是大能了。 太一的极乐任务,果然不简单,遇到自愿来卖命的,背后的那些大人物就半点不客气,把你的命榨干了来用,然后只要没死,报酬也一定丰厚,香雪专挑极乐任务在玩,连着几场下来,晋升速度不负期望,一路直上大能了。 拥有了这样的力量,香雪却未有现身回归,迄今还在继续她的修练,恐怕,是认准了目标,不达目标就不回来吧! “……香雪这人啊……” 温去病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改了称呼,“她虽然讨厌吃亏,又小心眼,小家子气,但有时候看得比我们都透彻,她很清楚,要成事需要什么?” “力量?” 武苍霓想了一下,随即苦笑,“确实,妲队长想得透彻,没有足够翻盘的力量,出来了也是提心吊胆,充满不确定,指望敌人的不动手……她的目标是谁?董机抒?萧剑笏?还是……燕无双?刀尊?” 之前碎星团重出,四名天阶者,看似横压当代,能屌打各家各派,但哪怕龙仙儿不出十二神煞,光一个萧剑笏,就够碎星团头痛,如果这一位表明敌对,以她堂堂大能的实力,碎星团根本无力抗手。 ……萧剑笏、董机抒的力量,擅守不擅攻。 ……大能素来避免直接参与斗争,可以争取她们中立。 这些都是碎星团研拟的策略,全都有着一定的可行性、可操作性,但也全都是狗屁,把希望放在敌人的不打过来上。 做足努力,然后求神拜佛,祈祷敌人不会打来,然后如果敌人真杀来了,什么“横压当代的组织力量”,还不是照样得卷铺盖跑路?顶多是在卷铺盖的时候,顺道设个陷阱,让逃跑的样子好看一点。 那如果……燕无双杀来了?或是司徒无视现身,表示为了天下公义,他要消灭碎星团呢? 这又能怎么谈判?怎么周旋?逃又能逃去哪里? 褒丽妲把这些看得很透彻,所以她选择不出,把自己深深藏起,或者说,把她自己卖得很彻底,甘愿成为大人物们用以斗争的工具,藉此飞速提升。 不能不说,这确实是一条路,当众人还在辛苦累积,绸缪对策,规划前路的时候,她已经迈过天阶三重,证道大能,有了抗衡萧剑笏、董机抒的实力,这才是碎星团求生的堂堂正道。 “……我们之中,有了一位大能。”武苍霓挤出微笑,“这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但不关我们的事。”温去病摇摇头,“我比妳更了解她,那家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生存主义者,弱肉强食,是她现在的信念,大家朋友一场,妳自己够强,指望她来帮个一把,那没问题;妳自己不强,希望她来当救世主……我都不知道来的会是什么?” 一拳、一脚,或是当面一巴掌,都有可能,毕竟,在替友人实力飞涨欣喜的同时,温去病也意识到一个可能。 ……藉助诸天神魔的力量修练,确实效果显著,但与他们牵扯过深,本身的立场与想法,还能一如最初吗? ……再与香雪相逢时,或许,双方已经立场不同了,尽管自己不愿意这么想,但身为一个脑子正常的人类,自己要有点心理准备,不能太一厢情愿…… ……这不意味着自己就要提防,可……心理准备还是需要的。 意识到这点,温去病的心情很不好受,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些事可以完全不用去想,反正自己与香雪不会有冲突,但……自己如今身边还有其他人,假若双方有冲突…… “……你好像很头痛的表情?也受伤了?” 看出温去病的表情不对,聪慧如武苍霓,又如何不心里有数?只是这事要挑明说,自己的份量不够,最好就是佯作不知,把话题转开。 “东凰、琼华的事情,这样就算有个了结了?”武苍霓叹道:“我们……这样也算是把话带到了吧?” 当初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解决法,双方分别把当事人带到,他们自己把话说了,早知如此,中途何必烦恼什么传话?直接让他们面对面说话,这才是问题正解。 温去病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又点头,怪异的动作,引来了武苍霓的不解,“我看得懂你的点头,还有你的摇头,但看不懂你最后那一下。” 彼此有默契,但终究没到心心相印那一步,武苍霓只看得出,第一下点头是为了双方大愿得遂,第二下是因为双方都已经非人。 东凰与琼华,其实早已亡故,而且可能都是神形俱灭,灵魂不存,难入轮回的那种消亡法,今日当众现身的,不是残魂,不过就是双方的一丝不舍执念,勉强出现,了却遗憾后,携手归无。 这样的结局,自己都想叹气,也难怪温去病会摇头,但他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这个自己就看不懂了。 武苍霓有些扼腕,如果是队长收的那个小秘书,不晓得能不能理解?又或者,褒丽妲若在,不知是否能懂?这两个人,可能比自己更懂这男人…… “我点头是因为,这样子对他们最好,是他们意志的选择。” 温去病叹道:“他们两个,都很坚持自我的,宁愿抗争而死,也不愿顺从而亡,如果不能反抗结局,他们会选择一拍两散,现在这样……正是他们所愿,我们没什么好替他们不值的。” “你是说……” 武苍霓沉吟道:“他们若魂灵尚在,就有可能被利用,继续完成计画,所以为了彻底摆脱命运,现在这样,最合他们的期望?那岂不是说,东凰还要谢谢你杀了他?” “那就得看妳怎么想了……”温去病耸耸肩,道:“单纯为敌的话,他肯定不想死,是我们把他的希望粉碎了,但横竖都是要死,起码在我们手上,死得干净彻底,省得又被别人扯回来用。” 这一点,武苍霓为之沉默,此次五藏妖界之行,自己可以说体会颇多,以前就曾猜想过,那些顶级的神魔大人物,不知是如何行事? 如今看来,简直是步步算计,把底下人当棋子在使,操控人生,命不由己,吃干抹净到了极点,在这过程中,个人的自我意志,完全被抹煞…… 东凰与琼华,这是一对有情人,他们的感情,本来可以正常发展,却在过程中,发现自身一世命运,都由上头的大人物操控,身不由己,更注定成为万古者回归的道标,最终自我意志被抹煞,形同死亡。 为了抗拒这结局,他们都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宁死也不成为容器,不走被限定好的路。 ……或许,还有些更复杂的部份…… 霸皇与青女,命运交缠,如果其中一个丧亡,就无法牵引另一个回归,东凰和琼华在不晓得对方状况的情形下,会不会觉得,只要自己先死了,就能破坏计画,保住另一个呢? 琼华选择自尽时,满心所念,都是东凰;东凰的死前执念,也只是琼华,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武苍霓叹道:“但愿,这样真的对他们都最好吧。” 三十一章 交错落子 整个五藏妖界之行,温去病、武苍霓的最大感慨,就是一生命运皆由人控,哪怕是人中龙凤,看似处处都在人能胜天,最后别说是“天”,连背后的那双黑手都胜不过,苦苦挣扎,仍不免落败身死。 单纯看东凰与琼华,那就只是个故事,问题是彼此都很清楚,东凰、琼华的背后有一双手,自己的背后有没有? ……莫名其妙被引去五藏妖界,成为杀人之刀,杀了东凰,卷入霸皇重生的事端,看似自身的历险,其实从头到尾都在别人的棋盘上,成为棋子。 被卷入的人,还不只有自己…… 同样莫名其妙被拉去的司马冰心,还有同样被拉进棋盘中的香雪,大家隔着时间与空间,相互碰撞,看起来像在联手搓一桌麻将,背后却是万古,甚至永恒大人物的较劲。 ……你要重生青女,我就塞一个吸血半妖来顶替女君,让你功败垂成。 ……我要重生青女,但棋子自毁了,不要紧,马上拉一个顶包的来接替因果,死马当活马医。 ……你要医死马?那我帮手,扯一个带许多私货的人族女子过来,让你的计划支离破碎,再难败部复活。 ……大家都别争了,我再扯两个二愣子过来,把霸皇的道标也干掉,让整个计画碎成一地渣子,谁也黏不回去,事情就风平浪静了。 诸如此类的猜测,在温去病、武苍霓的脑中来来去去,自己当然不可能知道幕后黑手是何方神圣,只是有强烈感觉,这些幕后黑手,不只一双,也不光是双方对弈,恐怕还有伸来搅局的第三、第四双手,两不相帮,纯粹把事情砸锅。 身为棋子,任人摆弄,回头一看,背后空空如也,自己明明知道应该存在点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到、摸不着……没有能力去看见……想怒吼,也只能对着空气,这种感觉……东凰和琼华肯定都有过。 今朝,自己搓了这一桌麻将,赢了丰厚的赌金离开,却没有被赋予“不玩”的权利,天晓得当下一次又被摆上桌的时候,会是什么结果? “……我觉得,倒也不用灰心丧志。”温去病笑道:“这世上,除了最顶端的那几个,其余就算是万古,又何尝不是棋子?就算是那几个看起来最大的,冥冥中有天数,恐怕祂们自己都不敢说没有被什么操控……不断想要挣脱出去,脱了一层,还有一层,没完没了,纠结这种事情,没意义的。” 武苍霓点点头,强颜一笑,“是这个理没错,但什么东西都*控,总是不舒服的。” “讲这样,有本事妳别领薪水啊,全天下的受薪阶层,还不都是被老板操控的?至少在这个层面,只要老板按时给薪水,给得够大方,员工拿钱办事,我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不正常的操控。” 温去病耸耸肩,道:“至于卸磨杀驴这种事,我不记得自己干没干过,但若有必要,可能我也会干,如果不想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提升自己的价值,不要坐吃等死。” ……然后,随着自我价值的提升,终有一天,能够逆转过来,从棋子变成棋手,掌控自己的命运。 ……彼此都是超卓人物,类似的励志信念,心里有数就行,用不着在嘴上大声嚷嚷。 ……没事就让人知道自己想做大事,这种人往往到最后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还有,我们回来了,冰心她会没事吧?” “放心吧,那丫头好着呢,我们消失的时候,她也化白光消失了,肯定是被送回去了……等等,她来之前好像在我家,她跑我家去干什么?” 温去病皱起眉头,对这一点与其说是不解,更多的还是不快,自己家里隐密重重,虽然都锁在宝库里,还安装了多重反弹术式,防炸防撬防接近,但被陌生人住到自己家里,感觉还是很不舒服。 武苍霓则是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过去……自己就不信这男人一点感觉也没有,但他既然不挑明,自己也乐得装糊涂…… “对了,有一件事,我本来不想挑明说的……” 温去病语气忽然凝重,表情也变得严肃,武苍霓心头为之一紧,这种表情看来是要谈大事了…… “这话……不好说,但我该说。”温去病的拳头,握起又放松,旋即又握起,心情着实忐忑,“我们去的时候,关系还只是……嗯,妳懂的,但我们现在已经……咳,妳明白的……为了妳我以后,有些话我想现在就说好……” 武苍霓表面无事,实际却是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这么重的分量。 ……他该不会……是要求婚吧? ……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有了什么,就马上要用婚姻负责的人啊! ……那他……该不会要说,大家这么维持着,永远不可能成婚吧? ……他也不像是这么无耻的人啊…… 心头狂跳,武苍霓如临大敌,手不自觉地握起,既想听到这男人说话,又希望他的话怎么都别说出口。 ……究竟自己想听见他说什么,这一刻,却连自己也不清楚…… “我是想说,我们现在都这样了……不如……”温去病踌躇再三,最后仍提起勇气,一口气道:“不如等一下分好处的时候妳那份少拿些或是全部给了我吧!” “……什么?” 像脑袋被铁锤打了一下,武苍霓愣在当场,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可真不太敢相信听见的东西。 “我是说……”既然说出口一次了,温去病的话就流利许多,“妳又不会造器,太一的金叶,妳拿了也是买东西,与其被太一剥削,便宜了背后那帮神魔,不如便宜我吧!妳把金叶都给我,我拿去买原料,后头妳想要什么,我做给妳就是了,何必让太一捞一手?” “…………” “妳想想,是不是这个理?”温去病摇头晃脑,道:“这话以前我就想说了,但那时咱们关系不够,说出来好像占妳便宜,怕妳误会,现在我们关系够了,不怕有什么误会,我就和妳明白说了……还得现在说,不然等妳拿了金叶开始挥霍,那就不好了。” “……不行!” 武苍霓冷冰冰地一句拒绝,温去病双眼刹时圆瞪,骇然欲绝的神情,就是一副“想不到妳居然背叛我”的写照。 这表情……真让武苍霓想拿点什么,往他的头上砸去…… 不过,自己早就不是天真小女孩了,既然大家要这样玩,自己也有大把手段应付。 武苍霓绽放微笑,自信而大方,摆出了女企业家的气势,“我看起来虽然是一个人,但底下也有一大帮子人要养,还得替我武家谋些福利,可不能这么随便花钱,队长你想要金叶,拿多少还多少,这些可得明文规定,不若我们来签个契约吧?” “……契约?” 温去病苦着表情,这次远征五藏妖界,收获着实不小,除了任务本身所得的十万金叶,其余的战利品也多,都是天阶级数,武苍霓甚至还顺手拐了一把神兵回来。 自己虽然没得到什么器物,但对身为匠师的自己,素材远比成品重要,只有自己亲手设计、打造的东西,才最合自己的心意,这一趟自己布下大网,忍辱负重,又挨揍又吐血,好不容易把四名天阶集中在一起宰掉,并且把残尸入手,只这一点,就算得上满载而归。 其余的,黎鸢的尸骸,本来是自己一心想入手的目标,无奈被打得太碎,如果自己当时全力抢救,可能还捞得了一点渣回来,可自己全力去抢夺那只佛手,顾不上黎鸢,真让他成了粉尘,飘散不存,死无葬身之地。 ……龙仙儿的手上,有十二神煞,组阵联合在一起,可抗大能,想要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己方有人先一步证道大能,堂堂正正去攻破十二神煞。 ……再者,十二神煞真正厉害的,是联合组成的阵式,如果只把这单纯看成某种强大的法阵,那以阵破阵,也是王道之法。 ……自己构思的破阵法,其中之一,就是蒐集天阶遗蜕,重新造出十二,甚至二十四、一百零八神煞,如果这边的实力更强,天阶遗蜕更多,到时候直接组阵辗过去,哪还怕什么十二神煞? 天阶者遗蜕难找,就算把主世界的敌对天阶者全杀光,也凑不到十二之数,但若游离诸天万界,到处猎杀天阶者凑尸体,那就…… “呃……还是算了,这想法过头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变态,莫名其妙变成恋尸狂人,这形象也未免太差了。” 温去病摇摇头,专注回当前的资源思考。 那把雷矛,与武苍霓的属性不合,但胜在本身是神兵,这点就很难得,神兵、神器是真正能负荷天阶者力量的器具,不晓得多少天阶者是拿着属性不合的神兵在战斗,反正有好过没有。 若可能,自己很想替几名老战友,全都凑齐一把神兵,这是短时间内,迅速提升集体战力的最好办法,自己已经成功制造过神器,虽然有些取巧,但也算有了经验,只要素材足够,未尝不能再试试,又或者……先用武苍霓那把雷矛来加工,练练手…… 三十二章 焦土 “对了,冰心那边,要尽快处理。” 武苍霓焦急道:“那丫头身上的血魔甲,如果不取回来,她一直相信自己身上真有什么霸气,横冲直撞,早晚会把自己给整死的。” “……妳还真别说,这次我们异界之旅,她是赚最多的一个,有功法,有功力,还有神器。” 温去病摊手道:“那丫头根本不是来执行任务,就是来拿爽爽的。” 此行之中,司马冰心也凭空捞了一把神兵,还是与她属性完全相合的称手组合,能够有这种好运,不晓得多少天阶者梦寐以求,想要都要不到,这回她赚大发了,“聘请”她到五藏妖界顶包的那位,出手可不是普通阔绰。 “冰心的那把琵琶,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武苍霓皱眉道:“那个送她琵琶的老太婆是何方神圣?代表哪一方?还有,最后黎鸢手下跑出的那一堆东西,是……” “冥皇铁卫!” 温去病补上这个鉴定确认,道:“冥皇的御林军,不死不灭,力大无穷,每一个单体的实力都有高阶层次,单打独斗,要地阶才能稳赢,如果是一大片涌来,保命的最低要求,就是天阶了……” “冥皇?”武苍霓皱起眉头,表情极怪,“黎鸢勾结了鬼族?这件事连鬼族也有份?” “不好说……冥界的情况很复杂,鬼界是冥土的一部分,但并不是每方冥土都是鬼界……那边关系到轮回,是重中之重,听说……神仙佛妖魔鬼,都有在冥土参上一脚,连冥皇这个称呼,到底是指哪位都还是未定说。” 温去病道:“大战时期,我们能从俘虏口中得知的,相当有限,这些情报多数还是来自那个人……还有我混大荒西朝的时候,从一些传说拼凑出来的。” 武苍霓沉吟道:“各方都有份插手的地方,就等于是九不管,这线索有等于没有,我们仍然不知道是哪方在背后支持黎鸢……” “支持?”温去病笑道:“利用他比较接近事实,如果真有大人物在背后支持,黎鸢会是现在这个收场?不过,他确实送了件好东西给我。” 武苍霓哂道:“那只断手吗?似乎是佛门之物,黎鸢背后这位藏得够深啊,又通冥土,又通佛门,保护色都快累积成调色盘了。” 温去病道:“截之道,是完全没有杀伤力的法门,修练的过程,也必须持杀诫,所以练成这一套的,通常也是佛门高僧……那只手的原主,起码是一位罗汉。” 登天证道后,对应佛门的境界,低位天阶即是罗汉,菩萨可称大能,等到能证万古,就可以挂上佛的称号。 武苍霓道:“那只佛手,黎鸢用了一次,应该还可以用一两次吧?能把一切隔离出来,确实是妙用无穷,可在实战上……其实不是那么好用。” 过往持仁刀之诫,武苍霓非常理解,要严守不杀的承诺,是何等郁闷痛苦的事,真要把这只佛手用在战场上,恐怕就得走自己的老路,一手杀,一手不杀,还得记得别用错手,否则破功…… 温去病笑道:“截之道不是这么用的,以前我曾见过一次,时间太久,都几乎将这事给忘了……总之,老尚有救了!” “……真的假的?” 武苍霓吓了一跳,尚盖勇的状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的内天地连通鬼界,身化半人半鬼的邪物,一步踏出,就此难以回头,大家说的什么医治、抢救,嘴上喊得用力,心里都晓得是自欺欺人,那根本不是药石、功法之类的能救,队长现在兴奋成这样,难道是疯了? 但一下震惊过后,武苍霓随即醒悟,截之道的精髓,是把一切事物,有形无形、有相无相,都从原处截取出来,进一步来说,似乎也可以把尚盖勇给“截”出来,截断与鬼界的联系。 “……难怪你会那么兴奋……连三重天阶的尸骸都放弃了……” 武苍霓幽幽一叹,可以理解队长的心情,连带自己也放下一块心头大石。 论交情,自己与尚帅也有友谊,哪怕不如四武神彼此的情深义重,却也是患难之交,自己当然不想看着他死。 然而,战场无情,有时候为了保护更多人,就是得动手斩掉某个人,这种艰难的痛,自己在团里不是没感受过,也不只是一次两次了,若真有必要,自己同样会负责斩掉尚帅,一如过往那些时候。 ……当时都斩了,现在如果手软,怎么对得起以往斩的那些人? 但自家队长的立场就很令人忧心,他这人顶天立地,有智能、机敏善变,有良心,讲道义,可……无大义,如果没有其他的牵制,若尚帅之事不可收拾,他搞不好会把心一横,索性跟着兄弟同投鬼界去了! 所以,看到队长能找到办法,解决尚帅这个后顾之忧,自己是真的高兴,如释重负…… “喂,我说老尚有得救了,妳怎么一副爽到要放鞭炮的表情?”温去病摸着下巴,狐疑道:“妳该不会也对老尚……” “闭嘴!” 武苍霓没好气地喊停,让那些话说下去,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言语,不过,两人说了这许多时候,一直也不见有其他人过来,武苍霓察觉不对。 “队长你不是说,我们去和回来只在同一刻吗?韦帅和尚帅呢?” “是啊,人呢?” 温去病皱起眉头,环顾左右,喃喃道:“可能有点时间落差……他们去英灵殿了吗?” 原本应该先和太一兑换此行所得,在五藏妖界搜刮得来的各种资源,但迟迟等不到尚盖勇、韦士笔,温去病两人心觉有异,先离开太一空间,进入英灵殿,所见到的景象,更是大吃一惊。 “……有打斗的痕迹!” 温去病目光紧缩,英灵殿中没看到尚盖勇、韦士笔,也不见龙云儿,却有刀痕、冰冻、火焚的打斗痕迹,鲜血洒在地上,更还有鬼气残留,明显尚盖勇在这里和人动过手,但到底是什么样的战斗,居然让人侵入英灵殿了? 英灵殿的建造,固然是自己的设计与监造,但过程中有那个人经手,另外施加了神妙手段,当自己回来接管,全面激活禁制后,想从外部入侵,别说天阶,就算是大能都不是那么容易。 若没有这份底气,面对居心难测的萧剑笏,英灵殿还有什么安全可言?现在给人侵入进来,乒乒乓乓打得这么激烈,自己所启动的禁制,难道全给破坏了?对方是谁? 略一检视,温去病更发现不妥,英灵殿往外的所有连通,全部被断去,无法从外头回归此地,是一种强行破坏,似是尚盖勇知道此地难守,索性启动自毁程序,放下类似断龙石之类的封禁,阻断内外,只剩下太一的这条路还通着。 想从这条路回英灵殿,不但要有碎星团的身分,还得要太一放行,以当前太一内部多势力博弈的状况,想走这条路绝对不容易,尚盖勇也是这么替自己留下归路。 “但……是谁打来的?” 温去病皱眉不解,身边的武苍霓却开口,“队长,看这情况,是我们不在的时候,有人入侵英灵殿,尚帅……可能还有韦帅,和对方大打出手,把敌人逼出。” “……这不是明摆着吗?” “是我们前脚走,敌人后脚就杀来了?” “那当……呃!” 被武苍霓点醒,温去病陡然惊觉,英灵殿中的战斗痕迹,都不是新的,怎么看也是十天半个月前,而且,还不只一次,敌人起码分好几次进攻,尚盖勇是连战多次,死守不住,这才断了英灵殿往外的连通。 最早的一次战斗痕迹,起码都在个把月前了,就算真是自己前脚走,敌人后脚攻来…… “……我们……”温去病骤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受,“……到底走多久了?” 武苍霓答不出这个问题,而同样在世界的一角,也有另外一个人,想问这个问题。 白光闪动,交织组成人形,当眼前的景物变得清晰,司马冰心甩了甩头,清醒过来。 “……回来了啊!” 这次旅行的途中,一度以为自己要永远困在五藏妖界,再也回不来了,但运气不错,最终的结局挺好,完成了琼华的遗愿,她也言而有信,把自己给送了回来。 身上的伤,似乎全好了,琼华不但把自己送回来,还帮忙治疗,果然够意思,而其余自己该带的,一样也没少拿,光是玉石琵琶仍在怀中,就让自己可以放心。 不过……周围仍是一片断垣残壁…… 司马冰心暗叫不好,自己弹琴弹出意外,整间屋子都塌了下来,那么大的动静,自己还在担心怎么收拾,想不到回来仍是同一时段,重新要面对这个尴尬情况。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赔钱吧,姑娘这回满载而归,能赔出去的东西,温家还未必收得下咧!” 佯装骄狂,少女这么给自己忐忑的心情打气,准备走出去面对赔偿,但走出几步,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垮塌的面积,好像大了点,怎么放眼望去……尽是焦土…… 这里还是岭南温家吗? 夕阳之下,司马冰心抱着琵琶,站在漆黑的十里焦土上,面色只有骇然。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章 失控的开始 碎星团重出,韦士笔连横合纵,手法高超,足智多谋,很快就稳定大地各方势力,让七家八门,与众多外道邪派,投鼠忌器,一时间谁也不敢妄动。 毕竟,如今情势未明,碎星团手上又有多名天阶,实力摆在那里,之间的差距非是毫厘,如果他们没有主动进逼,谁也不想贸然把局势搅黄,生怕惹祸上身,成为众矢之的,还落得个蠢蛋骂名加身。 只是,天下风云已动,局势开始变化。如果枯坐待变,只求安身立命,最终只是浪费机会,失去把握优势的时机而已。所以,明看各家各派表面不动,其实暗中无不力争机会,寻找能够增强自家实力的物或事。 重出的碎星团,无疑是当前局势中的最大变量,如果各家各派一早齐心,趁着碎星团局势未稳,群起围战,也不是没有机会分食这大块肉,但是各家畏首畏尾,当韦士笔打乱局势,重定平衡,在人们眼中,碎星团早成为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眼下大家可以相互交易,却不该主动为敌,免得成了出头鸟,给旁人捡便宜。 不敢动碎星团,却又感受到他们的威胁,各大势力表面平和,暗地里却如鸭子划水,一直在暗中寻找契机,哪怕不能增强自身的实力,至少也不能让其他势力把手伸进自家,又或是趁人不备来占自己家的便宜。 在这情形下,那些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新兴教派,看起来就格外讨人厌。 七家、八门、九外道,彼此间的势力地盘都早已划定,大家遵守着约定俗成的规矩,等闲不会为此冲突,可那些急于发展冒头的新兴教派,却肆无忌惮,行事乖张,他们往往无视成规,为了快速的抢夺势力地盘,在这强者为王的世界里立足,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虎踞、龟腾、鹰扬三郡的边境山区,尤其是这类抢着凝聚香火愿力之教派的重灾区,那边不但有许多村寨,封闭保守,易于凝聚同族人,为这些教派提供教众资源;更时与西南兽族互通有无,学到许多巫蛊、祭祀之法,对于蛊惑人心这件事做得尤其顺手,随便整整,很轻易就能拉起几百人,成立新兴教派。 “……借用愿力修行,是为香火神道,修炼神道比寻常打坐练气的效率高太多,但也有很多祸患,恐怕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一名封刀盟的中年高手,向队伍里的年轻一辈解释,“新帝国成立后,朝廷将香火神道打为异端,严加禁绝,只要查获,立刻剿灭……类似的东西,本来是灭得差不多了……” 封刀盟配合朝廷执法,或是缉捕悍匪剧盗,或是剿灭山寨、邪教,于是,消灭这种教派的征伐行动,这些年来确实没少干,盟里的年长者对于这些套路,掌握得是清清楚楚,但是新加入的年轻弟子们,就都有些迷惘。 “前辈,为什么我们要剿灭那些人呢?不是说信仰自由,他们信什么,关我们什么事?何至于要赶尽杀绝,不留后路给那些信徒?” “嘿!你说的真是孩子话,以愿力修行,修行者功力进展虽快,却极难驾驭,很容易变成狂信、疯癫,难以控制……” 中年高手摇头道:“一旦愿力失控,修炼之人就会化为疯魔,这些人癫起来连自己爹娘都能撕碎吃下,全然人性泯灭,你说危不危险?该不该灭掉?若是任由他们发展壮大,岂不是相当于养了一群野兽!” 一众年轻弟子闻言咋舌,相顾失色,众人心中皆是一阵悸动,没想到这种修练法门竟有如此隐患,果然是邪得可以,封刀盟持天地正气,自然要与这些邪教誓不两立!清剿那些狂信途自然是必然之事! “……怪不得,盟主他没有领着大家讨伐九外道,为总部报仇,而是立刻赶来山区,清剿那些狂信徒……” 一名年轻弟子,说出众人心声。 封刀盟大难之后,虽然整体伤损甚重,但因为主战力都随盟主、少盟主外出征伐,得以保全,说句可耻的话,封刀盟现在就像藉着残败老叶滋养新枝的大树,老弱伤残被汰尽后,封刀盟的实力反而更为精进,一个空隙,调养之间,就可成为参天大树。值此天下大势变换之际,正该狠狠挑掉几个邪派来立威,在风云变幻之际,站稳自己的脚跟。之前司徒诲人也隐约透漏这个想法,兵指九外道,要一雪灭总部之恨。 然而,皇城事变,司徒诲人伤于亢金龙之手,归来之后,忽然转了先前拟定的方向,不再针对九道外,而是移师西南,第一时间铲除那些狂信徒所在的小教派。 这对于封刀盟来说,不是什么艰钜任务,那些新进的小教派成立时间都短,大多只是某些村寨,集体信奉自家头人,奉之为神明,仓促间搞起来的,一般的规模大概几百到上千人,信众就是自家寨民。虽然彼此间血脉相连,忠诚可信,毕竟实力有限,哪怕打起来个个勇悍争先,但没什么规模和规划,又怎么是封刀盟精锐的对手? 由于这个缘故,封刀盟与这些信徒、寨民们的连续十多场战斗,其实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战斗,根本是单方面的屠杀,封刀盟的战士们,对于这种总拿大刀拍苍蝇的战斗,感到不耐与厌烦,自己一身的本领却要用来对付这些宵小,怎么也让人难以接受!封刀盟中正有许多流言传开,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 刚说着,不远处一队人马迅速靠近他们驻扎之地,为首者身着朴实灰衣,腰间配一把宝刀,正是封刀盟之主司徒诲人。 一见盟主到来,原本正席地坐于林间修整的战士们,纷纷起身,向盟主弯腰行礼。司徒诲人在封刀盟内素有威信,哪怕几次战斗失利,近日领导形象连遭打击,但是常年累计的威信,使他仍是深得盟内敬重,特别是这些实战部队的刀客,基本都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子弟兵,从最初的毛头小子,到现在的实力大将,都离不开他的培养,众人对他这位老长官的爱戴与尊重,甚至犹超过司徒无视。 “各位辛苦了,” 司徒诲人拱手向在场的数百名战士,深深行上了一礼,虽然是盟主之身,身居高位,掌控着封刀盟的权力,但他从不摆架子,亲民而深得人心。 “剿灭新兴邪教,危险度虽然不高,但战场上刀光剑影,难免变量,请各位当心,你们都是我封刀盟英才之辈,我不想损失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 每次开战前、开战后,司徒诲人都会亲自与战士们说话,但是不同于其他人对自己下属的威压,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单方面训话,而是走入他们之间,聆听他们的想法,听取他们的意见,为他们的困惑释疑,安慰战士们的伤痛,消除他们的恐惧。 战士们都很看重这样的接触,首领将自己像家人一般对待,自己才会更加的感念其恩德,愿意为之效死,但今天的状况不太一样,因为除了司徒诲人,他身后还跟了一串朱家的高手,为首的一个,甚至是朱家的二号人物“碧眼金鵰”朱永乐。 见此,战士们都感到此番围剿,看来不寻常,单纯清剿这些村寨之中的狂信徒,光是封刀盟就绰绰有余,如何还需要朱家也动员?如此的兴师动众,难道……今天要攻打的这村寨,有异常?所以才需要特殊规格的准备? “……昨日永乐兄与朱家的弟兄们带来消息,白水寨头人罗桑,在皇城之战时,侥幸得了江山龙气,这数月来行神道之法,邪功进展迅速,底下的狂信徒也是数量甚多,如若任其发展,将成大祸,我们要在无可挽救之前,先将之诛灭!” 司徒诲人刚毅道:“大家整装,半盏茶之后,出发!” 一声令下,封刀盟的战士们令行禁止,快速的各自进行准备,司徒诲人则向身旁的朱永乐拱手,半信半疑道:“永乐兄,你们的线报确定无误?罗桑当真值得你们大张旗鼓而来?” 朱永乐相貌出众,且容颜长驻,虽已年过五十,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没有白发与皱纹,与二三十的青年才俊一般无二,他身穿锦袍,手戴金玉戒,衬得英姿勃发,犀利的双眼迸射出炯炯目光,整个人堂堂威仪,立于人群之中,甚是气派,绝对不负“碧眼金鵰”之名。 “确实无误。”朱永乐神情凝重,传音道:“好教诲人兄知晓,参加这趟征伐时,我们也是得了密报,那个罗桑原本就秘密修练神道,基础颇深,又在皇城一战中得了大好处,近日潜于白水寨,以神道之法炼化龙气,进展奇速……哼,若只有如此,那也没什么,仅仅数百人规模的寨子,他罗桑纵修炼成神,也是万千尘埃之中,一个不上道的小神,可他丧心病狂,竟然为一己私欲,秘练兽人的引神之法!” “引神?” 司徒诲人一震,明显被这个消息吓到,朱永乐一早料到他会有如此的反应,点头传音,“不错,正是兽人的引神之法,封神战后,这等邪术只能招引阴魂,不三不四,但在这局势动荡的关头……” “确实,诸天神魔已经开始回归,次元封断出现裂痕,这时候使用引神之术,正常来说招不到什么东西,但万一……” “就怕万一!” 朱永乐急切回答,表示了本身的焦虑,百族大战时,朱家曾因为这件事遭逢危机,险险灭门,此后对于类似问题格外重视,朱永乐一得到消息,就立刻放下本来事务,急急赶来。想在事情发展严重之前,直接切断他们的根源,将这类事件发生的概率降到最低,最好是能直接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我明白了。”司徒诲人点点头,对于事情的严重性,心中有了判断;“但为了慎重起见,鄙人还是要确认一下,这个消息的源头是……” 朱永乐理解司徒诲人的慎重,如果消息源头不可靠,任凭对手随便放个谣言,就把己方一行人引入陷阱,导致伤亡惨重,那该怎么办?封刀盟主的江湖经验丰富,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再三确认也实属正常,但自己也绝非信口开河,轻易被他人蒙骗之人。 “……消息是天府传来。” “王家?” 司徒诲人显得很吃惊,但随即点了点头,“天府王家长于卜算,不出门而能知天下事,既然是他们传来的情报,那绝对可靠。” 确认这一点后,司徒诲人更看出来,在朱家人马当中,有两名文士打扮的白衣高手,此二人不是其他,正是天府王家之人,想来是朱家特别请来的技术人员,在众人动手时隔绝外界,防止意外。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立即出发,以狮子博兔的强势,直攻白水寨,封刀盟众英才与朱家所带来高手的混编队伍,快速杀入白水寨中,毫不费力地瓦解了这群乌合之众的反抗,甚至在混战之中,还有余力做到只降伏而不杀,众人听令将那些疯狂杀来的寨民打倒、制服,但是却不伤性命。 众人冲进白水寨时,寨中罗桑等人正在举行仪式,茅草搭成的大棚中,头人罗桑领着手下祭司,焚香顶礼,已然三日,身上刺满符文,披头散发,手舞足蹈,跳着邪魅的祭舞,有若疯癫。 司徒诲人与朱永乐,在前面战士的带领之下,轻而易举就瓦解了周边防御,进入大棚,两人所携来的战士都是精锐,实力非凡。他们甚至没有出手,底下人就已经把一切反抗瓦解,铺好了一条大道,让他们长驱直入。 凋败的大棚中,正有熊熊火焰烈火焚烧,四周烟气缭绕,而满身符文印记的罗桑,端坐火中,双手持咒,见到众人气势汹汹,走了进来,原本在做法的祭司被斩杀倒地,血流成河,非但不慌不忙,反而大笑。 “你们来了!但是来得太慢了……哈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响震周遭,似乎向众人宣告着强者的来临。 闻声,司徒诲人脸色立变,一声不好,当先从人群中跃出,挥刀便斩向还在狂妄大笑的罗桑,但出人意料之外,那一道道血光,却散得更快,在司徒诲人还未来得及斩杀之时,刹时间遍照大棚,吞噬掉所有侵入草棚内中的身影。 ……这一场无言的腥风血雨,就是天下大势失控的开始。 第二章 永乐之变(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在密侦司总部的阁楼中,龙晋涛阅读着手下整理出来的各地情报,了解着大地各处所发生的最新动态,感受着“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至少在这一刻,自己就有着掀动大地风云的能耐,自己就是大地的王者。 他威风凛凛却不动声色,一身的玄色衣袍,衬托出他坐在宝座上的身躯,也是那么的挺直、刚毅,此时,他心里尽是手中的这片江山,现在的自己,竟然是这个帝国的主心骨之一。 这个念头,过去只是在脑中想想,偶尔连龙晋涛自己都觉得可笑,但如今,已经不只是玩笑了。自己掌握天下,大权在握,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在脑中指点江山的人了! 那场声势浩大的政变,是密侦司统合李家支脉发动,政变甫成,就处理掉了最具威胁性的晋王,这杀鸡儆猴的一招,让各方势力都心中有数,晓得谁才是真正当家作主的。 眼下,虽然枱面上楚王摄政,总揽朝廷大权,距离至尊之位只差一步,可说是居于万人之上,头顶无人,但明眼人都清楚,实则楚王说的话还没有这位密侦司大统领管用。 密侦司真正的领导者神妃,是一位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似乎立志把幕后黑手四字贯彻到底,自从皇城之战出过手后,就躲起来不见人,宁愿让人怀疑她身受重伤,闭关疗养,信心动摇,也不愿出来稳定人心,所有事务都是下指令给龙晋涛,由大统领代行。 神妃如此作法,自然使得龙晋涛大权独揽,成为整个朝廷的实质执掌者,而他更远比外人都要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神妃确实心细如发,思维缜密,布局缜密到令人害怕,但那仅是她的能力,不是她的个性! 龙仙儿的真性情,确实极为任性,哪怕是花费偌大心血建构的东西,随着她的兴趣消失,随手打烂,沦为灰烬是常有的事情;或者说不要就不要,被弃之如敝履。这种事情已经不只发生一次两次了……很多时候,她就是甩手大掌柜的角色,制定了方向,就甩手走人,把实质工作甩过来,让自己去忙活,等自己出色地完成,她压根已经把那道命令忘了…… ……密侦司里,除了自己,没有人联系得到她,可以说是来无影去无踪,实在是让人头疼;但是另一方面,自己又觉得万幸,否则如果底下的人晓得顶头上司是这种人,自己都不晓得该如何约束底下人“有系统”地办事。 自己绝不会认为,少了自己,龙仙儿一个人无法成事,这个女人的才干太高,手段太强,哪怕没有自己,她也能只手创建出比今天更强的密侦司。只不过问题是……若没有自己从旁辅助,为她分了许多乏味无聊的部分,她估计会更早失去耐性,反手就把全盛的密侦司打得稀巴烂,然后……谁也不知道然后她会怎样?毕竟,这样的女人是寻常人猜不透的。 和这么一个女人合作,就是充满不确定性和挑战性,让人心累,但双方目前利益重叠,在真正撕破脸、分生死的那天到来前,自己仍只能尽责善后,接下她甩过来的……锅! ……但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把整个帝国也当锅甩出来……扔给了自己。政变掌权之后,大半年的时间,她几乎不露面,与自己的联络都只是留言,提前指示,然后一切由自己应变,遇到什么棘手点的事情,别说商量,就是想见她一面都难。 天阶者都追逐实力,越是能攀向高层的天阶者,这倾向越明显,个人实力至上,轻权势与富贵,是天阶者的一贯作风,龙仙儿作为天阶者,有这倾向不奇怪,但……如今她交给自己的这不是普通一份家业,而是……一个帝国啊! ……锦绣江山,万民生死,天下兴亡,权倾朝野,龙袍加身。这些……是多少人一世争夺的目标?登天证道求什么?求长生不死?要长生不死干什么?不就是永远享受自己得到的这些?她已把这些掌握在手,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她怎么都不摀热就扔了? 龙晋涛想不通这些,但这大半年,自己就是新帝国的半个皇帝……或者说,大半个!因为那个名义上的摄政王,伤势严重,掌握大权后唯一在乎的,就是寻觅良药良方延命,根本无心搞什么政争,更无暇处理政事,不过是运用手上的权力,多挣一分一秒在这个世上苟活的时间罢了。 自己敢顶天立地说一句:这大半年,新帝国要是没有自己,早就他妈的四分五裂,乱做一团,不知几人称孤、几人道寡了? 还记得,年轻的时候,自己也曾怨天地不公,觉得李家人全是废物,居然能登大位、掌大权,若自己得时运,一朝风云起,不但要夺龙家大权,更要起兵谋反,从此江山在手,成为帝国之君、人道之主! 即使是那时的自己,狂得没边,但内心深处,也晓得这念头近乎狂想,纵使自己成就天阶,但每个时代天阶何止一名,强者每天都在更新,仅凭一己之力,想开创帝国,成为人君,谈何容易? ……尽管自己想法多,但就从来没想过,那时的狂想,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呈现…… 龙晋涛凭自己与龙仙儿多年相处的感觉得出,她对于手上的这个帝国,目的仅在维持,其实没有多大的兴趣,只要自己准备足够的好处,和她谈判,得到了她的支持,自己要废黜李家,改立新皇,由自己登基,她点头的可能也超过六成! ……她是真的没兴趣! 看她这副模样,有时候连带让自己也开始迷惘,思索这一生追逐力量、争权夺利,几乎沉溺于这个怪圈之中无法自拔,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需要力量,是为了更大的权势与富贵,而我得到了权势与富贵,就有更多的资源,让我追求更高的力量!两者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这个道理没什么好怀疑,我从来就坚信自己的道,纵死无悔! ……但,我追求力量、权势、富贵又是为了什么?当三样我都得到手,我快乐吗?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所做的事情,是否真值得我倾尽心血? 堂堂一代枭雄,虬龙野心比天高,没想到居然沦落到胡思乱想,寻找方向的地步,龙晋涛都觉得自己可笑,但……这些无聊的狂想,自己却不讨厌,也没什么反感。 更古怪的是,当自己开始思索这些荒谬又可笑的问题,暂时放缓了往日的疯狂修练,却发现……已经强到一个临界点的力量,没有再增长,而是开始提纯,自行纯化,像是久藏蛹中的生命,即将要突破到下阶段。 ……种种迹象都向自己表明,天阶就在眼前了! 如若成就天阶,就不用被碎星团压得这么喘不过气了,届时,自己将有更多筹码去运作,对于整个帝国的把控,还有对局势的掌握,也就更加稳妥了。不过,此事自己并不急,说不定还能循序渐进,收获更多…… 处于这样的心态中,龙晋涛忽然接到一份报告,是来自南方的特急件,当他拆开信件,阅读内容之后,最近渐趋平和的心态,刹那间骤起波澜,龙晋涛目光骤厉,盯着信中的文字,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将眼前薄薄纸片给插穿! 『朱永乐反叛,于家宴上刺杀长兄朱永明,斩其颅,夺其位,清洗朱家!』 信中内容,言简意赅,却又直截了当,这是*裸的杀兄夺位! 自新帝国成立,六郡豪门就不允许任何人靠这样血腥政变的方式,抢夺家主大位,大家暗里怎么斗争不管,但不能这么野蛮、不能挑战制度背后的集体权威。 这种默契,早晚有一天会被打破,这是龙晋海早就知道的。同时这也是另一种共识,但……还是有众多的疑点令人不解,一来动乱怎会是此时此刻?还有,怎会是朱家? 有碎星团这样的强大势力搁在那里,与朝廷的冲突一触即发,帝国随时都有可能大变,此时各方势力都选择沉潜静观,不想在大变来临前成为出头鸟,被多方势力打压,后头无力去攫取真正的大好处。 朱永乐在这种时候政变上位,招引自家内乱,是最愚蠢的作为,不仅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会使自己内外受敌,朱家的人莫非是疯了,才会如此鲁莽行事? 况且,六郡豪族当中,耀宇朱门最重财富累积,资本保持,也最有商人习气,比之其他的贵族,少了那份累世尊贵与霸气,满身铜臭与市侩,这是其余各郡贵族,对朱家的共识。 他们若要争位,通常是用收买、耍诡计,等等暗中行事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目的。刚丧命的前任家主朱永明,还有他父亲朱洪武,两人就是公认的手段高明,善于筹谋、交易之人,凭此排除其他竞争者而登位,虽然善谋,却少了几分果断刚绝,血腥刺杀这种事,与朱家历来的风格极为不合。 第三章 大雨将至 除此之外,朱永乐斯人,龙晋涛也很清楚,他与长兄的关系很好,是那种对长兄极铁杆的支持者,野心不大,安于其位,从来不做任何越轨惹人生厌的事情。若非如此,以朱永明的疑心之重,断然不会笃信这个同胞兄弟,更不会将重权下放到他手里。 ……难道又是一个影帝? ……骗过了其兄长,也骗过了密侦司? ……这是密侦司的大失败,如此大事,居然事先半点风声也没掌握,让这件事情莫名其妙的就发生了,自己只能看着事后的线报,得知“最新发展”,未及插手,简直搞笑! 在之后的一盏茶时分里,龙晋涛坐在宝座上,面上表情阴沉,似乎酝酿着一场未知的暴风骤雨!看着面前如雪片般飞来的大量报告,确认着远在万里之外的变化。 朱永乐不只杀兄上位,更开始清除异己,这点没什么好意外,贵族世家的斗争向来如此,一方上位,那他留过痕迹的一切都将被清理!而朱家的人也理所当然地进行反抗,从反抗的规模之大、人数之多,可以看出,朱永乐反叛之前,恐怕连串连同党的机会都没有,这才搞到事后难以收拾,也难怪……密侦司什么都没查到。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非常诡异了,连久经风霜的龙晋涛都大惑不解? 朱永乐的谋反行动,没有勾结外援,没有内连同党,甚至所陪同进行这场变故的,只有直属他的这一批人马,再无其他的力量支持。他原就是朱家的二号人物,手里有兵有将,不是孤家寡人。 然而,在清洗的过程中,他手下的那批人马,个个功力大进,爆发出比平常强横许多的力量,而且凭空多了好几个地阶、一大群高阶顶峰,靠着这强横的力量,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之下反转,成功清洗了朱家。 原本预期要闹腾一段时间的动乱,就在短短时间内被平复,没有任何势力来得及插手,朱家易主而掀起的风潮,几乎火苗一起,就被扑灭。 ……单单只是朱永乐一个,干出令人惊奇的事,露出深不可测的功夫,还可以说这个人藏得太深,瞒过了众人。还可以有合理的解释。 ……但一队人马的实力忽然暴强,却没有任何人有所察觉,那就不对劲了,密侦司最引以自豪的情报网,哪怕不能做到百密而无一疏,也不可能把这么多人的实力都搞错,荒唐到这种程度,从探子到探子头,无一例外的都可以自杀谢罪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见多识广的龙晋涛如今也搞不明白了。 在宝座上,如今的帝国之主龙晋涛陷入沉思,昏暗的光线让人感觉到他似乎与宝座融为了一体。他眉头紧锁,隐约有感……大雨将至! ---------------------------------------------------------------------- 在一般人的认知里,密侦司属于帝国的情治单位,里面的人都是专门戴着黑手套,替皇帝干着见不得光的恶事,整个部门汇聚着脏水、垃圾,和世间最肮脏的一切,黑到没有一点光明,是全帝国最不见天日的地方。 但事实上,密侦司存在的目的,也是为了维护体制,哪怕这群人玩弄着体制,最后连自己直属老板皇帝陛下都玩掉了,可如果体制崩溃,朝廷不存,他们这群阴沟老鼠也无法存在,因此,在监控国内外情况的同时,他们也常常协助破案,把手边挖掘到的部分情报,匿名送给治安单位,帮着破了许多悬案。 暗中成就这样的善果,对密侦司的人员而言,着实有些啼笑皆非,毕竟那些都是向着光明而去的,自己这种阴沟老鼠只能在黑暗之中运作。但也因为各种教材不缺,长期下来,密侦司的主力干部们,基本都通刑侦,破案和推理的能力不在话下,尤其是大统领龙晋涛,将这种能力更是锻炼的出神入化。 当面前的线索条条归整,他很快就得出了一个连自己也难以置信的答案。 ……朱家的政变,没有预谋,纯属临时起意! 这对于他来说,是绝对荒唐的结论,造反这种事情,千古以来,都是有固定套路的,以密侦司新近完成的这场政变为例,开始之前,要先拉拢外援,连结盟友,暗中准备,待诸事妥当,对胜利的把握有了七八成,然后再一举发动,夺权上位,完成理想。 大凡造反这种事,是没有一方辗压另一方这种状况的,就算有,也是朝廷军队辗压造反者,毕竟,如果反叛者的力量,强大到可以辗压当权者,那一早就自然上位,根本不需要搞什么政变来夺权。 所以,类似龙仙儿一早起床,伸个懒腰,吃完早餐后一时兴起,走到金銮殿去,随手一巴掌拍死李昀峰,夺位登帝,政变成功,这种事……基本应该是不存在的。 但朱永乐的谋叛,从各个角度分析,都像是事先全无准备,所有的情报堆叠在一起,让人觉得…看上去就是那么一起临时兴起的随机案件,这是汇集线索后,最合理的解释,却也是最不合理的结论。 再加上他手下那一群人,忽然暴增的力量……龙晋涛思前想后,都觉得事情不单纯,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 密侦司的调查能力,终究不是虚设,当龙晋涛找对方向,循线搜索,未知的情况很快就得到确认,朱永乐谋叛之前,正在边远山区,进行一桩清剿工作,而那群实力暴增的高手,也全都与他同行,一起参与了这次任务。 对于那群邪教的危害,龙晋涛也不敢小觑,神道之法,修行甚速,但对神魂冲击极大,凡是奉行神道之法,长则一年半载,短则几个月后,就有一名精神不太正常的高手横空出世,还附带一群疯得更厉害的狂信众,对社会危害极大,影响非常恶劣,新帝国甫成立,就把此道打成十恶不赦,属于发现了绝对要剿灭掉的东西。 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皇城之战,太多人从江山龙气中得到好处,为了把龙气有效利用,必须在人道、神道两条路中择一,这些急速冒出来的新兴教派,就是后者。 单纯的神道,已经很要命,如果再与龙气结合,祸患将无可估计,这些得到龙气,复以神道修练的祸秧,并不是真的需要愿力累积,只是要藉这样的形式,完全吸收所得的龙气,如同浇灌种子。 光是完全化消所得的龙气,就足够成为大威胁,七家八门也都明白这点,所以封刀盟首先站出来,全力清剿这些不稳因子,其余各家也在碎星团的英雄大会后,意识到严重性,纷纷进行类似作为。 ……朱家的这次异常行为,显然出现了某种问题? ……单纯从情报上看,他们攻入白水寨后,斩杀了贼酋罗桑,屠尽所有信众与寨民,一把火烧了整个寨子。 ……这没甚么异常的,剿灭活动本就是这么干,邪异份子向来只会得到这个结果!但结合后头发生的事,密侦司的幕僚判断,有很大可能,是这次清剿行动出了事! 密侦司更迅速查出,这次行动有些诡异,朱家是从天府王家得到消息,还请了两名王家高手随行压阵,但王家……似乎也是得到某个密告,这才进行占卜,确认白水寨将有祸劫,必须立刻处理。 “……有这种事?天府王家老谋深算,很难得被人当枪使,他们又亲自占算过,等于对消息做过认证?” 龙晋涛皱眉沉吟,“是什么人向王家密告?查出来了吗?” 不出所料,手下摇头否定,迄今仍没有相关消息,龙晋涛点头觉得正常,有能力策画朱家政变的黑手,连天府王家都能利用,哪是这么容易能查出来的? 正试图厘清头绪,龙晋涛神色一凝,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怎么回事?我刚刚感应到,这边出事了……南方骚动,是碎星团向南蠢动,还是朱家有了状况?』 ……神妃的心电传音!朱家的政变,竟然将她惊动了? 天阶者纵使闭关不出,对外界的事仍会有感应,朱家之事一起,自己就知道她会晓得。至于如此大事,也没法令她露面,只是传音沟通,这种甩锅甩到底的态度,也在预料之中,已经没有力气去发火了。 但……有些事情不对。 龙晋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神妃的感应似乎很模糊,只是感应到南方出事,却不能肯定是什么事,甚至没能更进一步确认位置,这可不是她的正常发挥,以往她的感应,可比这要厉害得多。 ……是她先前受的创伤太重,迄今都还没痊愈? ……或者,这是她的故意示弱,对自己又一次的试探? ……又或者……她此刻身在远方,距离遥隔,感应不到太详细,甚至……她也不在此界? ……神妃去了其他世界?但……为何?是累积空间认知,为她的下一步提升作准备?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图谋? 心头的震动,龙晋涛掩饰过去,先是挥手让属下全数退出去,跟着,透过心语交谈,将密侦司所得的情报逐一报告。 第四章 大局铺开 “……手足们传回的线报,王家对朱家提出的警告,是白水寨有人暗通兽族,要行引神之法,所以,恐怕是阻止未及时,又或者……这情报的本身就是个陷阱。” 龙晋涛精明强干,当情报在手上汇整,他已心中有数,趁着和上司报告,心头重新梳理一遍整件事,更为肯定了猜测。 “区区一个小寨头人,撒不了这么大的网,背后肯定有黑幕……封神结界未破,但无形缝隙已生,恐怕……那些神魔又一次把手伸入人间,为回归准备。” 连各式各样的时空门都出现,大批正道邪派之人藉着门,透过太一,与背后的神魔交易,缝隙只会越旯越大,那些神魔又一次把手伸来,在人间搅动风云,这些都没什么好意外的。 当年百族大战的开始,就是兽族乱用引神之法,打开了通道,把妖魔召唤到此方世界,如今旧事重演,有人想干类似的事,可以理解,就是不知……朱长乐与那批人,还有多少自我成分,或者……躯体之内的灵识,已经是别人了? 『推论不错,是那些神魔在蠢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随着说话,虚空中隐隐浮现一抹淡绿色的身影,形象模糊,很不清晰,正是龙仙儿的形影。 看着这投影的模糊,还有那种随时都会消失的样子,龙晋涛益发肯定,神妃有很大的可能不在此界,才会连这么简单的投影都维持艰辛。 『唔!』 随着投影浮现,传过来的不只是形影,身音,还有一道神念,飞快扫过桌上的报告,瞬间阅读完毕,室内短暂沉默,忽然,神妃幽幽开口。 『……慢了一步,棋差一着啊!』 莫名其妙的话语,龙晋涛感到不祥,皱眉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一切脉络连贯起来,如果目标只是夺取朱家,随便找个人向朱永乐报信就行了,为什么要绕一大圈,透过王家来传话?王家的认证,有那么重要吗?退一万步说,朱家易主,重要性又在哪里?』 连串问话,让龙晋涛有些跟不上,但顺着这些点醒,深思之后,他脸色也一下变了。 确如神妃所言,姑且不论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当前的大局里,朱家又算得上什么? 花费偌大力气,抢下了朱家,又能怎样?朱家本身的实力不算杰出,这次降临在朱永乐一系人马身上的神魔,力量足以血洗朱家其他派系,夺取朱家,根本是脱了裤子放屁,还平白暴露在人们眼前,看似手段了得,其实根本是白痴。 如果说夺取沧溟龙家、神都武家,那倒是说得过去,可搞这么大动静,只拿下朱家,不成比例,不知所谓。 ……布局的黑手,岂会如此犯傻? 除非,目的根本就不是朱家,或者……不只是朱家! “不好!” 龙晋涛登时醒悟,“新兴教派出现的范围,以虎踞、龟腾、鹰扬为最多,有能力引神,并且做到这种程度的,这几个地方都有可能,如果以朱家为表面烟雾,暗吞其他家,现在恐怕已经……” 『你还漏了一个关键。』 龙仙儿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份报告上。 『……当时与朱长乐共剿白水寨的,还有别人。” 报告书上清楚写着,封刀盟主司徒诲人亲自带队,与朱永乐共灭白水寨! ----------------------------------------------------------------------- “我说……老温他……咳咳……他都走多久了啊……咳咳咳!” “我管他多久了!这家伙,该不会在外头玩疯,不回来了吧?一点轻重缓急都不知道吗?” “……别、别这么说……他……肯定……肯定是……” 仿佛用尽全身气力说话,韦士笔一边说着一边大声咳嗽,咳没几下,他就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用白巾摀口,很快,洁白的手巾就被染成一片红,这一摊血迹在白色的手巾上显得如此突兀,刺得人双目生疼。 通常吐血这种事,是个技术活,出问题的器官要嘛胃、要嘛肺,要嘛就是中间的管壁,除非是这几个地方破裂,否则其他地方伤再重,也轮不到吐血这一出。 自己这段时间咳的血,不仅是次数,甚至是量都越来越多了,不过至于到底是哪一处的问题,这连找医生来问都可以省了,不是自己爱自嘲,只是真实的情况就是九成五……全破了吧! 最近可以明显感觉到,从各处脏器到中间的血管壁,都时好时裂,仿佛体内存在某种不稳定的破坏源,安定时毫无异状,动起来的时候,就猛爆而激烈地四处破坏,破损范围越来越大,就算不能目视,也知道体内定是成了血窟窿……话说最近眼睛发黑,看不见东西的时候也变多了,这事可不能让老尚晓得…… “咳咳!” 韦士笔咳了两声,用手巾的折面,擦去嘴边的残红,想要从椅上站起,但失血却让他有些力乏,勉强用力一下,登时天旋地转,双腿发软,脚下不稳。 旁边的尚盖勇见此情形,连忙过来搀扶,他双手一个使劲,将险些倒下的人扶住,“你都这样了,还走什么路?老老实实坐轮椅上,让人推着走吧!不要自己逞强,然后给我添麻烦!哈哈” “……咳……你不觉得……我需要一点……运动吗?”韦士笔边在尚盖勇的帮扶之下往轮椅上去,一边朝着自己的老友打趣道。 “动你娘亲!你照照镜子吧,现在到外头去随便找个人问,你这个活骷髅的样子,怎么看都比我更像鬼尊啊!” 尚盖勇没好气地说着,一把将友人按回轮椅去。 近些时候,一幕行走的风景在汉水四城颇为著名,是碎星团两大头领的联袂出巡,这种领导人出巡视察,表现对百姓亲善的把戏,本不算稀奇,但韦士笔凭借自己出色的记忆力,与高度的执行力,却把这普通的生活剧,演成人人期待的连场大戏。 每次出巡,韦士笔都会主动向百姓询问,了解大家对本地生活的满意与否,了解他们的想法,解决他们面临的问题,并且清楚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无论是一面之交,还是深入接触过的,都会从这个细节里,感受到自己被尊敬,被重视。 没有幕僚提示,也不靠任何工具,韦士笔单纯靠记忆,背下了汉水四城所有居民的户籍资料,并且对见过面、说过话的人,过目不忘,每次谈话都能主动叫出对方的名字,说得出他家中状况。对于那些细微却又关键的环节,也总是能够说出来,使得众人觉得他韦士笔几乎就是行走世间的神人。 只靠这手小把戏,这些出巡就非常有噱头,不仅是其中的小细节,让百姓惊奇,而韦士笔每次聆听完百姓的问题后,大部分都当场处理妥当,少部分需要时间和程序的,也会在交代下去后,两三日内能够解决,如此高效的行政,自然得到百姓的极度推崇,他很快就成了偶像人物。 每天处理个两三人的问题,日积月累下来,服务过的人数就颇为可观,而一传十,十传百,这些服务能够影响到的人数更何止千倍、万倍?现在的汉水四城,几乎无人不知韦大人的定时出巡,也几乎无人对碎星团有半句怨言。 能快速的做到这一点,韦士笔并不是简单出来解决老百姓的问题,而是利用解决问题、牢牢地抓住了向老百姓展现自己和行政力的机会,和百姓说些话,既说给对面的人听,但更多的,也是让周遭围观的群众听见,用最浅白易记的言语,让他们听见,让他们回去以后转述,在每个茶余饭后、酒酣耳热的言谈中,让那些自己想传达的言语发酵,影响更多、更多的人。 这些要传达的东西,一言以蔽之,就是“为民之道”,用浅白、不引人反感的文字包装,让人直截了当的知晓意思,话的内容基本都是些“朝廷已经为你们做了这些那些,你们就应当如何如何配合,做个顺民,不给政府添乱,大家天天向上,携手共创美好的明天”之类。 “……我真不懂,这么粗浅的洗脑手法……正常的人都能一眼识破,”尚盖勇皱眉道:“而明明只是洗脑而已,为什么他们一个个不仅被洗了,反而对别有用心的人还感恩戴德?”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这是教育,潜移默化,是正当的赢取民心之法,什么叫洗脑?” 韦士笔没好气道:“牧民如放羊,草料无忧后,羊群的服从性就高了,但也容易胡思乱想,所以要适时的进行引导,让他们顺着上位者指的方向去走,影响的人越多,只要形成规模,队伍就越大,越不会有羊只掉队,只要大家齐心了,就没什么大问题,因为群居生物大多从众,这样就好治理了。” 尚盖勇笑道:“以前只知道你脑子灵光,但没看过你用这一手,没想到你在这上头还有一套。” 韦士笔笑了笑,叹道:“这里是帝国,有自己的一套模式,专制政体下的老百姓,其实很好带,他们要得不多,给他们公平的税负、公平的法治,他们就不会有什么不满,接着体制就会安定,然后再给他们一些愿景,让他们抛开依赖,自己跑起来,维持体制不用花多少力气。” 第五章 收买天下 “……所以他们都喊你是韦青天?” 尚盖勇的揶揄,让附近随行的碎星者都笑了,那笑容是一种自豪的笑,是不加掩饰的豪放的笑。 因为尚盖勇所言是事实,在韦士笔的治理下,短短数月,汉水四城的百姓,对韦士笔这位领袖的崇拜,简直疯狂,争相喊他是“韦青天”,感谢他带来的治世,更感谢他为自己带来的福祉。连带也对碎星团有了新印象。 治世名声,在百姓们的口口相传之下,甚至传出汉水四城,让其他地方的百姓羡慕不已。 之前,帝国各地有零星的请愿事件发生,有人不断地上书朝廷,想替碎星团平反,但这大多是六郡豪门在背后指使,用以向碎星团示好的手段,递出自己求和的橄榄枝,但现在,类似请愿势如野火,在帝国各处蔓延,真正成了他们自发性的行为。 很多在汉水四城之外的人都用眼馋的目光,看着俨然如同示范地的汉水四城,生出了这样的念头:要是我们也能活在这样安稳又兴盛的地方……那该有多好啊! 碎星团辖下之地,能给老百姓这样的生活,当年如果碎星团不被肃清,而是被封赏各地,治理地方,今日的帝国岂非一片光明? 从如今碎星团所做出的实绩看来,当初帝国控诉碎星团的那些罪名,两边搭不太上,这让人觉得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应该要重新调查清楚,别冤枉了好人…… “……阿山错了,他走入一个盲点。” 韦士笔轻叹道:“他和武苍霓都认为,要替碎星团平反洗冤,只能透过法治,因为法治具有大义名分,而这只有把李家整个推垮,自己建立朝廷后才能进行,实在是局限多多,但……其实有别种方法,人心不能被压迫,却可以被收买。” “……像你这样的收买法?”尚盖勇皱眉道。 “当然,为什么不?”韦士笔理直气壮,“财务操作要懂得用杠杆,靠真金白银去收买天下百姓,这怎么可能?当然是砸大钱搞样品,制造美好愿景,然后买空卖空,这样杠杆开得大,一点本钱就能买天下,不然难道像你们一样,只懂得打打杀杀吗?就算灭世成功,杀遍天下,对碎星团又有什么好处?” 不只尚盖勇,就连在场的碎星团干部,听了这话也是相顾无言,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虽然从现在的实绩来看,韦士笔的论点没错,但能够做到他所谋划这一步的别说整个碎星团内再无第二人,就算放眼帝国,也未必找得出人来。 ……这就是本事,让人不能不服气的本事。哪怕只是坐在轮椅之上,也能够指点江山于无形之中。 “……怪不得,那个人肃清我们之前,要先拔掉你。”尚盖勇点头道:“你有这样治世从政的能耐,若我们一早把你拱出来,哪还有李家小子混饭吃的余地?” “不好说,我只是搞个样品屋而已,区域小,人口少,可取巧的地方多,才能够如此的收效,区区四城,小块地方,容易拿捏,哪怕是出了事情,也能够及时的挽救!若换了是整个天下,就没法这样搞了,非得想出更加得力的法子。但总之……也就是有没有心去做而已。” 韦士笔摸着下巴,怔怔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惊醒,“别净说我,你的情况怎么样?没有浪费机会修练吧?” “我没问题,倒是你自己……” 尚盖勇目光担忧,望着他消瘦的身材,比起数月前,韦士笔又瘦了许多。 韦士笔每天出来接触民情,虽然是罕见的场景,倒还不至于如此出名,之所以变成汉水的名场面,其中一个很大的理由,就是他外形的急遽变化,从原本玉树临风的帅样,一天瘦过一天,最终变成了如今这个皮包骨的虚弱样子。四城的百姓都看得出,这位韦大人的状态极之恶劣,短短时间之内,都变成如今形销骨立的活骷髅模样,照这么下去,韦青天也撑不了多久了。 现在,四城的百姓,有不少都在家里供俸韦青天的长生牌位,为他祈福,希望他能活下去,继续庇护生民,为大家开创治世,毕竟,如果没有他,碎星团这群兵爷,会是什么走向,自己如今过的是什么样子的生活……那就很难说了。 “我没事……好吧,不说废话,我事很大,但我不会死的!” 尽管语气虚弱,但是韦士笔说出来的意志却是斩钉截铁,“在完成我的理想前,什么也杀不死我,你也别唠叨阿山,他迟迟不归,肯定碰上什么困难……封神结界还在,诸天神模的动作都还那么多,他去了结界外的地方,受到的干扰肯定更大,我……我很担心他……” 两人正说着,盗拓拿着最新的情报文书,急急而来,见到他面上藏不住的忧色,尚盖勇皱眉,走前一步拦下,道:“怎么了?如果又是刀皇的挑战,就不用报了。” 说话时,尚盖勇使了个眼色,直接让盗拓退下,但韦士笔却在同时推着轮椅过来,云淡风轻道:“遮遮掩掩,有意义吗?我就是专门干这个的,还有什么要避开的理由,有话直说吧。” 阻拦不住韦士笔的执着,尚盖勇唯有点头,让手下把话说出,但盗拓话才出口,尚盖勇就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了。 “尚帅、韦帅,就在一个时辰前,朱永乐带队,奇袭了岭南温家,一场大战之后,温府已成焦土……” “什么?” 尚盖勇闻此消息,心神剧震,勃然大怒,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同样双眼圆瞪的韦士笔,颤抖地张开双唇,似乎想要说话,话音还没传出,他却大口鲜血喷出,然后脖子一软,整个人就像无骨的泥鳅,倒在轮椅上,没了气息。 “阿笔!”—— 清醒过来的司马冰心,对眼前的这些状况,简直不敢置信,放眼望去,原本亭台楼阁林立之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被烧得漆黑的土地上,处处断垣残壁、没有一丝完好之地,如果不是自己所在的这片破屋废墟,情景一如失去意识之前,司马冰心肯定以为自己回来错地方。 ……这里,是岭南温府! 地方绝对没弄错,司马冰心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在这里当食客的时候,除了闭关弹琴,每日也会走出小屋,在这占地甚广的庄园中散步,看林园景致,欣赏当中的布局,遥想建造者寄托于此的巧思。 温家众人的做派像暴发户,但温去病却不是,亲手规划的温府,不但处处机关、禁制,保护着这座庄园,明面上也是到处有景,美不胜收。这里的每一片园林、每一座山石,从位置到形状,甚至窗花的方格,都是用了许多心思的,也只有同样有艺术涵养,学识也到位的人,才能品出其中真味,看懂此家主人做的每个嘲讽、开的每个玩笑。 走在温府中,看着窗花,赏着林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司马冰心仿佛在与设计者交流,读着他用心在说的东西,甚至是一些不经意间泄漏出来,那些设计者欲说还休的东西。 因此,司马冰心对温府印象非常深刻,他清楚明白感受到,这绝不是单纯暴发户盖得出来的,就算重金请来能工巧匠也不行,因为这就是一座用了心的园子! ……怎么,一转眼,这座园子竟给人烧了? 刹时间,司马冰心只觉疼惜,由于匆匆一瞥,没看到焦尸与血渍,没有太强烈的死亡气息,所以她没想得太严重,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温去病肯定会很伤心,他的那么多心血,就这么给人一把烧光光了。 跟着,司马冰心自嘲起来。要是自己遭遇这种事情,只怕会心都跟着一起滴血吧! ……也真是够倒楣了,走的时候发生建筑问题,回来又撞到公安事件,自己霉运散播者的命运,扫把星的形象,看来是要如影随形了,幸亏五藏妖界发生的事,这世界没人晓得,否则自己的仙女形象,就要毁得干净彻底,以后也别穿白衣弹琴了,纸箱、公园、披头散发,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扫把星风格。 ……呃!太恐怖了,我司马冰心怎么会沦落成那样?忘掉忘掉!那些是黑历史,回来就不算数的! 她用力摇头,甩干净不愉快的回忆,拿出少女该有的清纯,重新专注于眼前的残破,渐渐品味到其中的不对。 ……是谁干的? 这里不会有意外失火这种事,就算有,也不至于把整座温府烧成白地,哪怕是真的烧完了,也该迅速重建,如今这边静悄悄的,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她判断肯定是遭遇敌袭。 “……死亡的气味不重,伤亡应该不多……没给人杀光,温府的人却不来重建,看来动手之人的势力不小啊!” 司马冰心喃喃自语,很快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毕竟当过一军之帅,掌过大权,自己的见识在五藏妖界又增长不少,看事情能迅速找到端倪。 第六章 抄家灭族 ……自己穿越之前,温家风生水起,同步与金刚寺、封刀盟、神都武家交好,又背靠天阶者,根基稳固,试问谁敢顶着这样的压力来犯?还下这么重的手,一把火将人家老巢烧成白地,无论如何这可不是普通的仇怨! 想到这点,司马冰心眺目温府的最东南方,在那个方向的海角边,金刚寺在那边建造舍利塔,自己离开时,虽然还没完工,但也完成超过一半了,自己不晓得走了多长时间,照说早该建成了,现在看去,也只见焦土、残垣,未有建物。 ……好大的狗胆! 少女扬了扬眉,心中讶异又深一层,竟然连金刚寺的舍利塔,都保不住岭南温府,甚至连自身都被焚毁,看来来犯者不光势力强,行事还非常狂霸,完全不留余地。 当今天下,有实力、有胆气干出这种事的,还真不知道有谁? 玉虚真宗是有这种叫板实力的,但自家门派的死德性,司马冰心再清楚不过,背后捅刀、落井下石、雪中送屎,这些事自家师伯、师叔可擅长了,可若说要强袭温府,杀个干净,这种事……除非玉虚宫先给人这么毁了,有了大义名分,否则大家绝对不干,就是有人干了,都要跳出来严厉“谴责”,表示遗憾。 ……不会是玉虚真宗,那会是谁? ……这里怎么说都是朱家地盘,又有封刀盟看场子,九外道胆子再大,也不敢干得这么出格的事…… 忽然,司马冰心瞪大眼睛,一个荒唐的想法在脑中掠过,让她自己都感到错愕无言,而她很快也不用烦恼这问题,因为当她漫步在这荒烟白地上,远处两支人马也注意到她,快速朝这边赶过来。 首先到的一支队伍,来势汹汹,这些人骑的赫然不是马匹,而是鹰头狮身的狮鹫,这些狮鹫双翼展开来,足足五米长,嘴尖爪利,凌空降落,威势无双,且背上骑乘有人,一下就是六名,落在司马冰心周围,将她包围。 司马冰心略为吃惊,在自己所知的情报中,确实听过,丹嵬朱氏仿效沧溟的龙纹马,砸下重金,研究一种叫做狮鹫的古老物种,想将这生物重现于世,组织骑兵,倘若此类强大的物种复活,并被利用,那朱氏就真的威风八面。 但让灭亡的生物复活,这种事一向是高难度课题,朱家哪怕是有钱乱砸,却也不代表能有所成,探知这计画的各大世家,仅将这当成笑谈,耻笑暴发户有钱没处花,尽搞噱头,但令人实在想不到的是……他们还真搞出来了! ……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帝国形势似乎变化不小啊! “妳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乱党的地方?” 几名狮鹫骑士,身穿治安队的制服,一看就是官府中人,但开口却很不客气,司马冰心本想冷冷回呛,像自己这样的名人,他们竟然瞠目不识,还要多口一问,简直是睁眼瞎。 话到嘴边,少女却低头先看了身上一眼,雪白衣裙早被灰尘、焦土弄脏,好像在地下埋了一年半载的样子,自己也是头发披散,原本的如瀑长发微微卷曲,状似女鬼一般,并且身上似乎还有点气味…… ……天啊!这真的是流浪汉扮相,打死也不能让人知道我是谁!否则自己的一世美名就要毁于一旦了,曾将的仙女变成了乞丐,丢人现眼。 心里紧张自己的名誉,司马冰心的态度一下硬起来,眼中甚至闪着凶光,似乎这些人要是看出端倪,自己就会化身死神,取了他们的性命!跟着,她脑中一转,意识到刚刚听见的东西。 “乱党?怎回事?姓温的怎么就成了乱党?他哪怕贩卖人口也是国家准的啊!究竟什么罪名会让他们成为乱党?”司马冰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事情会让温家变成这人口中的乱党! “姓温的勾结碎星团,图谋不轨,意图颠覆帝国安全,还走私军火、违禁药品,甚至在家里从事不被允许的研究项目……林林总总,一共二十七条大罪,条条都应被抄家灭族!” 为首的那名军官朗声宣布,司马冰心目光圆瞪,倒没说什么,只是暗自摇头,觉得老温这家伙肯定是偷了懒,保护费没交够,被人家翻脸算帐,才惹来祸事…… 但想想又觉得不对,朱家向来弱势,哪来的胆子开罪金刚寺?这还不用金刚寺露拳头,展现武力,只要方丈登高一呼,一日夜间,鹰扬郡的各处码头、车行,就会找不到苦力工人,这对以商业为命脉的朱家,可是沉重打击,他们怎敢…… 思绪略分,司马冰心忽然感到一丝威胁,横目一看,这五名还骑在狮鹫上不下来的官兵,正一面瞧着自己,一面互使眼色,目光中的那股子不怀好意,还有贪婪,作为一个世人眼中的仙女,怎么没经历过这些,这一幕自己真是太熟悉了…… “官爷,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司马冰心淡然道:“我就一个路过的,温家怎样和我没关系的。” “哼!这不是由妳说了算的。”为首的骑士朝同伴使个眼色,喝道:“我们现在怀疑妳和温家有关系,要带妳回去接受调查,反抗者格杀勿论!” 喝声震动,吼如雷言,底下的狮鹫更是同时尖声鸣啸,根据他们的经验,正常的女子遭遇这种事情,多数都会花容失色,甚至当场痛哭,跪地求饶也不是不可能。但眼前这名蓬头垢面的少女,听见他们的呵斥之后,竟然半分反应也没有。 司马冰心目光水平扫过,对面五头尖啸中的狮鹫,忽地安静下来,畏惧着往后退缩,任骑士呼喝斥骂,都止不住后退脚步。 ……这是过往从不曾发生过的事。 五名狮鹫骑士隐隐感觉不妙,却听见那少女淡定地开了口。 “……你们,真的不认识我?” 等不到那几名骑士的回答,少女顿时松了口气,自顾自地从怀中取出手帕,牢实的把一张沾了污迹的小脸蒙起。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五名狮鹫骑士脑里“轰”的一声炸响了,这氛围让他们感觉到,自己不光是踢到铁板,对方的架势简直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 就只见,少女包裹住头脸后,眼神似乎如释重负,接着,霸气地双手叉腰,然后慢慢举起了右手,再然后……令人意外的不是开始运功,而是竖起了中指。 “贪官污吏,我操你娘!” 一句粗话开道,话音未落,少女身影忽然消失,原本被褴褛衣衫包住的身躯,瞬动如电,五名骑士还没看清楚她的方向,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主地飞起,从狮鹫上被击出,几人下落的时候还没想到该怎么抵御,又一阵寒意透体而来,直接将五人一举冻凝成冰。 ……她有能力一举冻杀我们? ……那为什么要先浪费一击,把我们打飞? ……哦,她不想伤害狮鹫,却对人不留手……我们的命,比狮鹫还不如…… ……好像真是这样……这些狮鹫的身价…… 失去意识前,他们最后闪过脑海的,就是这些纷乱念头,之后,整个人化成坚冰,摔砸在地上。 巨冰砸地,原本光滑的冰块,表面出现一堆裂痕,冰里的人虽然不会直接感受到疼痛,但是震动撞击产生的震动,还是震得他们生疼,只不过他们被冰封住,连叫疼的权利也没有。 望着几人扭曲的嘴脸,司马冰心暗啐一口,自己没有下死手,冰得不算厉害,只要这几个家伙平常没有少锻炼身体,有一个较为强健的体魄,那么解冻之前,应该是不会死的,接下来…… 司马冰心目光移开,转到另一支慢悠悠朝这边过来的人马,他们原本走得不快,似乎不想干涉这些官兵的行为,直到官兵全灭,这边只剩下那个女子完好无损,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头,焦急狂冲,飙到面前。 “好妖女!竟敢伤人!” 好熟悉的口吻,司马冰心微皱眉头,看着前方那群杀气腾腾的不速之客,心中一下子识别出来人是谁。 ……封刀盟的狗? 五藏妖界之行,司马冰心学到不少,特别是霸天妖尊的言行,对她影响尤多,她最直接的想法,就是要懂得保留,留张底牌,甚至不只一张,这才有奇兵之效。 自己的主战力,有三个方面,一是从玉虚真宗学来的冰系战技与双极轮,一是血脉天赋的雷劲,最后就是音杀之技。 五藏妖界之行,自己提升最大,手上最强的战技,就是音杀,特别是神器一动,威能可敌天阶,这一点主世界没人晓得,自己也大可藏起;而雷劲所知者也不多,大可隐藏起来,就多发挥寒冰劲便可。 基于这样的认知,在教训朱家骑兵时,司马冰心一出手就是寒冰劲,随手就把朱家骑兵的五人冰封,同时,她还能留手保命,比之前初登地阶时,其实力,精进得不可以道里计。 但面前出现的封刀盟弟子,让少女感到麻烦,自己对封刀盟这组织从无好感,觉得他们夸夸其谈,成天正事不干,至于干了些什么自己也无心去注意,反正看到了就是讨厌。 第七章 空白的一年 “妖女,为何出手行凶?” 此时,几名刀客想也不想就拔刀戒备,五名狮鹫奇兵,有四名中阶,为首的已达高阶。 这一刻,他们看着面前的这位少女年纪轻轻,却能够面不改色,瞬间出手,几乎是举手便冰封了五个人,战力高绝,让他们瞬间神经紧绷了起来,他们知道,面前的少女手段高超,绝对不是他们能掉以轻心的脚色。 “我行凶?” 司马冰心环视一眼,看着现场的情况,冷笑道:“他们想要干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吧?你们不来阻止他们,反而还放慢脚步,这算什么?封刀盟的行侠仗义,就是干这事?” 厉声质问,让几名刀客无言以对,其中,比较年轻的两个,更是面红耳赤,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眼看,这些司马冰心都看在眼里,眼珠一动,心中已经暗自有了结论,看来这些家伙基本只是无奈,倒不全是那种丧尽天良的坏人…… 不过,司马冰心的这结论下得似乎早了点,因为就在她打算手下留情的时候,那个为首的白发刀客,看看情况不妙,立即一声大喝,“别被蛊惑!她遮头盖脸,妖女,妳若心中坦荡,就摘下面纱,让我们看看妳的样子!” “呃……”听此言,司马冰心结巴道:“我……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如果刚刚没打人,现在还可以硬气,其实打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还比了中指、骂脏话,传了出去,以后还怎么扮仙女?唉,经纪人,刚刚你该拉住我的! ……忘了,我没请过经纪人……后头得马上请一个,明星可是高风险行业,没一个帮忙收拾善后的,分分秒秒会走岔。 “妳不愿露脸,就是心里有鬼!” 而就在司马冰心迟疑的瞬间,那个不停叫嚣着的白发刀客,却抓紧了时机开始向周围喝道:“这妖女她出现在这里,九成是碎星者,只是运气不好,才被我们逮着……” 一句话,如同油锅入水,起了多种不同的复杂反应。 最初,听到自己被指为碎星者,司马冰心目瞪口呆,超想一巴掌打过去,他们说自己什么都可以,怎能诬赖自己是碎星者?自己与那群打家劫舍的兵匪誓不两立,怎么能说是一路人? 跟着,司马冰心就发现自己错了,不是说自己什么都可以,至少说碎星者就不行,还有这一个也不行,比说碎星者更不行! 正准备要呼喝同侪,组成刀阵的白发刀客,忽然心头一阵发怵,那名身上散发恐怖气息的妖女身上,气势整个不同了,眼中绽放寒芒,连声音都开始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冷意。 “……你……说什么?说我……运气不好?你……说我运气不好……” 司马冰心说话的时候,没有特意对着谁,更近似自言自语的梦呓,却让人感觉说话者没剩多少理性,情感激亢到难以自己的程度,怒火伴随着狂暴的杀气,在这个时候,疯狂散发出来。 冷意甚至让四周的空气温度都跟着下降,白发刀客阵阵心慌,看看周围同侪,发现他们也在这股威压下,心慌意乱,脸色惨白惊恐不已。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大事不妙,白发刀客很想识相认怂,为失言而道歉,但话到嘴边,他就懵逼了,他压根不晓得自己哪里错了,就只听见那名女子在一阵呓语后,终于爆发,大喊出来。 “你们居然说我是扫把星!活不耐烦了!” “谁、谁说了那种话?” “我宰了你们……” 司马冰心一声尖啸,释放气劲,滚滚气浪,冲击八方,汹涌威势,周围几名刀客,一见就知敌人武功高得出奇,不可能是对手,想要闪躲气浪,可脚下已被封冻,整个地面冻成一大块冰面,连脚都抽不起来。 寒冰从脚底沿足而上,当气浪袭身,膝盖以下整个都被冻住,闪躲不了,只能以本身修为硬扛气浪,几名刀客纷纷呕血,骨折受伤。 只一击,就众人受创,如果再来第二下,想不出人命都没有可能,但哪怕知道这点,眼看气浪又轰击过来,几名刀客腰部以下都已成冰,别说逃躲,连抵抗的余力都没有。 ……这死得还真是冤枉! 当这个意识出现,众人预备迎接死亡,天上却骤然闪现一抹利芒,一股刀气,凝为一把巨大的刀,贯空而下,直攻底下的司马冰心。 ,…封刀盟的高手到了! 杀机临身,司马冰心陡然清醒,心中暗恨,咬牙切齿,但同时,她不慌不忙,双掌交错,漫空飞雪,直接硬碰自天斩来的这一刀。 奇寒冻气,将天空斩来的刀气,冻出可视的冰刀之形,但哪怕被冻住,刀气仍无可阻挡,持续往下斩来,最终双方对撞,地面炸裂,夹着碎冰、刀罡的气劲,直扫八方。 原本冻住几名刀客的坚冰,随着他们脚下的地面一起破碎,把他们连同早先那几名朱家骑士一起,都轰击到数十米外。 司马冰心压根不在乎他们,倒是那些狮鹫,早在骑士被击落后,就纷纷飞走,少了这些干扰,她更能心无旁骛,对付顶上斩来的又一刀。 刚刚对拚了一记,自己已经判断出来,敌人在力量上,丝毫不逊于自己,甚至如果不出雷劲,对方的力量还稍胜些微,换句话说,这位起码也是一名半步。 ……这世道,半步天阶也开始不值钱了吗? 司马冰心一下自嘲,陡然全身紧绷,天上的那名强敌,也在确认了这边实力后,不浪费时间试探,直接把力量催上去,斩出了一刀。 一刀化三光,撕裂天空,每一道光都隐约演化一尊神影,气贯长空,惊绝百里。 乾坤刀三尊诛仙斩! 惊见天空威势,司马冰心知道不妙,对面出动到这样的攻击,自己若有所保留,将会非常吃亏。 ……大王八蛋!才刚回来,就被逼得要露相,这家伙是与我有仇吗? 一咬牙,司马冰心周身寒气再溢,四面温度疯狂下降,她脚踏七星罡步,所踏之处,地面高速冻结,双掌一错,分化阴阳,甫一推出,却是连她自己也暗吃一惊。 双极轮双极虚轮! 原本踏入地阶后,已经略为涉及的“虚轮”境界,如今充分驾驭,自然而然地推升上去,化劲、卸劲、分解力量的效率,以十倍递增,让她更有信心去接这道敌袭。 双极虚轮阴阳化! 从容化纳,如同天瀑般倾泻的刚猛刀劲,撞入直径数十米的巨大太极气轮中,随着阴阳鱼飞快转动,被迅速分解、化消。 两股同属寰宇万咒武卷的绝学,正面对撞的一瞬,司马冰心和对方都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乾坤刀、双极轮,刚好位在四绝的对角上,彼此并无生克关系,谁也压不住谁,少了生克关系的干扰,当气劲相互对撞,双方的心骤然一片空明,好像……感受到什么呼唤,从莫名高处降下,所唤醒的……却是脑中对于“道”的领悟。 这个意外的插曲,让双方心灵都是一震,上方的敌人更好像发现了什么,斩下的刀劲看似仍然霸烈,实则迅速衰减,一下已不足原本三成,司马冰心莫名其妙,不晓得对方为什么收手,但隐约感到,这家伙正透过刀劲,传达一个“邀请”。 ……姑娘我就接下这份邀请吧! 娇叱一声,司马冰心腾空而起,看起来就像承受不住刀劲,被打飞起来,坠向远方。 “休走!” 上方的敌人,穷追不舍,跟着司马冰心的坠势,双方一前一后,转眼就从温府范围消失。 两人都只是半步天阶,能跃高于空,可以滑翔,也可以在空中短暂停留,但都还做不到真正的飞行,司马冰心掠出数里后,就落在附近的一座山头上,脚甫落地,立刻封闭周身气息,彻底隐藏起来,藏入旁边的树林。 跟着,追在后头的人也到了,身轻如燕,无声降落在山道上,熟悉的身影,司马冰心微微皱眉,难掩嫌恶。 ……果然是她! 头发留得更长了,未施脂粉,封刀盟的少盟主,蓝衫长裤,作着男子的打扮,却丽质天生,站在那边,也像一朵出水芙蓉,静静散发着她不容忽视的魅力。 “司马姑娘,请现身相见。” 没有轻率入林,司徒小书依足礼数,在林外长长一揖,相请林中的宿敌现身相见。 司马冰心不意外身份暴露,玉虚真宗的女弟子不多,自己连双极虚轮都使了出来,对方猜不到才有鬼。 纯为了掩护身份的话,使雷劲其实比双极轮更好,但自己宁愿暴露身份丢脸,也不想过早暴露在五藏妖界修得的神功,否则直接就用雷霆击鼓震死她! ……其实,自己除了功法,还有神器,但考虑到这宿敌手上不过宝兵,就不必特别拿神器出来欺负小朋友了,姑娘我就是这么讲规矩…… “咳!” 司马冰心拆去头脸遮掩,整了整仪容,踏出树林,“一段时间不见,妳的功夫更见长进了。” “过奖。”司徒小书道:“妳失踪一年多,外界都说妳遇害了。” 第八章 一年的变局 一年多? 司马冰心瞠目结舌,自己去五藏妖界,最多也不过半年,那个一年多的夸张数字,是怎么变出来的? 听到这话,司马冰心有些懵逼,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同时她也觉得事情有些玄幻。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两个不同的世界,或许存在时光流速的差异,从那边留学回来,时间有差异,不算奇怪,还好没搞出“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尴尬局面,否则自己就麻烦大了。 ……一年多的时间,从初入地阶,到半步天阶,也不算亏,大多高手累积这一步,二三十年都是常事,六七十年也不稀奇,自己其实大赚,不过……那个遇害了是怎么回事? 司马冰心并不愿从宿敌口中得到情报,但此时,她很难压下那迫切的心情,让她等待不下,道:“我遇害?怎么回事?我好端端的,谁杀得了我?你具体说说是什么情况,我真的挺好奇,我这大活人在这呢,怎么就被传死了呢。” “我也想问妳,这段时间,妳上哪去了?”司徒小书道:“妳在温家失踪,司马家问责温家,如果不是弥勒活佛出面担保,力证此事与温家无关,司马家的军队早就踏来鹰扬了。” “……乱七八糟的,这都什么啊?” 听了这些,司马冰心头皮发麻,她没想到自己不在,给温家惹来这许多麻烦,唯一庆幸的,是还好有叔祖他老人家主持公道,否则就冤枉好人了。 ……自己也够无辜了,那里又不是自己想去的,琼华抓人也没事先打招呼,否则自己起码能留张字条什么的。 “那……温家被抄家,该不会是因为……因为我吧?” 司马冰心声音颤抖,她觉得自己最近衰过头,如果这事当真因己而起,那真就没脸再见温去病了。 “不是的,与妳没关系,虽然在温家的罪名清单上,有列一条诱拐少女,指的就是妳,但……反正罪名什么的,也不重要。” 听此言司马冰心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秒,司徒小书叹道:“这一年多,确实发生很多事……” 司马冰心道:“还能有什么事?李家皇帝在那里,还能有人造反了不成?” 这句话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司徒小书听了,目光骤变,像是看一个白痴、一具刚出土的僵尸一样看着她,而且保持了这个姿势,好长一段儿时间,久久才道:“这一年多,妳到底去了哪里?好吧,妳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当初司马冰心失踪,是房舍倒塌,残骸中却找不到人,这个诡异的状况,众说纷纭,不知道的人想破头,但有过与太一接触经验的,却都往这上头猜。 利用时空之门进入太一空间交易者,并没有接任务的权限,但那些直接被太一拉入的,很多都有穿越异界经验,比如司徒小书,一听说司马冰心离奇失踪,就首先想到太一。 当初自己被弄到大荒西朝,去与回来都在相近时间,照说这就不该有失踪问题,但操作时光成本高,说不定太一小气起来,砍了这项服务,司马冰心就这么“失踪”了。 话没有挑明,但司徒小书的最后一句,已经表明了这层意思。 司马冰心皱眉道:“最后记得的……就是房子塌了……对了,得意宴我没来得及参加,刚刚打得不算,早晚我要和妳再拚过一次。” “……果然!”一听到这话,司徒小书深深叹道:“妳什么也不知道,得意宴无疾而终,李家皇帝早已驾崩,现在的摄政王也命不久矣,至于造反的……从碎星团到神都武家,干类似事的真不少,妳指哪一家?” “碎星团?这群……还在?” 司马冰心着实吃惊,险些脏话就出口,但话到了嘴边,她想起自己也才刚刚干过反贼,还连妖帝也宰了,不好听的言语便出不去,只是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的纯粹表示惊讶。 “这个世界,妳缺席了很多东西。” 司徒小书开始简单叙述了得意宴上,碎星团杀前任天子,亢金龙与外道群魔联手夺龙气之事,跟着,就是碎星团的大队人马自海外回归,拿下汉水四城,韦士笔大宴英雄,掀起风云。 这些内容,都够写成一本话本儿了,真够精彩的,听的司马冰心心潮澎湃,心中也是跟随着这些内容而不停的起伏。 “……碎星团自海外归来,温大哥的营业范围,也多是海外,又走私军火,还私藏一堆研究物,连这次朱家能造出狮鹫,据说都是从他的研究室中找到关键资料。” 此时听到这些,司马冰心脸色变幻,而与之相反的,司徒小书微笑道:“也因为如此,朱家条列温家罪名时,就认为他勾结碎星团,双方有关系,嫌疑重大。” 听此言,司马冰心迅速点头道:“逻辑性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为啥妳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副很嚣张的样子?难道还有什么你没说的,还是你做了什么事情,却不能说的?” “……完全没有这样的事,妳误会了。” 司徒小书正色否认,撇清干净,但其实,她在暗地里却吐了吐舌头。 ……温大哥就是山陆陵,自然与碎星团有关,只是朱家还不知道这点,也拿不到具体证据而已,这事我知道,妳能住温家却不晓得,与他的关系还没有我近呢! “英雄大宴后,迄今不过数月,但这几个月里,又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说着,司徒小书面上一层黯然,“说起来,不光是妳,连温大哥都失踪整整一年了……”—— “……一、一年?” 温去病处于高度震惊中,身旁的武苍霓脸色铁青,紧咬着嘴唇,双拳紧紧握住,同样处在难以置信的错愕中。 英灵殿对外的联通被断,对外头的人来说是大问题,但对想从内里出来的人,却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一手设计整个系统的温去病。 如果没登天阶,难度还高一点,可晋升天阶后,连道具都不必用,直接回到太一的神魔空间,由那边脱离,回归主世界。 并不是每一个天阶都作得到这一手,但温去病接触过源自太一的时空之门,破译解码,对里头的时空座标已经摸透,要经过太一去其他世界,这个还力有未逮,可单单只是往返太一与主世界,这就没有任何问题。 温去病领着武苍霓回归,归来的地点是鹰扬郡内,甫一脚踏实地,两人就觉得有些不对。 “……军气……鹰扬郡内,有部队在行动,赶赴边境……什么状况?这边有军事活动?” 这一刻,两人都觉得不妥,朱家素来忌惮战争,避免军事行动,怎么会搞到和人开战的?这情况明显不对劲儿啊,而且,看这动静,杀气腾腾,阵仗不小,不晓得另一方是什么人?好奇中,两人更加关注此事了。 “……不只是这边,更远的地方,也有军气腾动……太远了,不太清楚,已经是别郡的事。” 温去病感应到的东西,武苍霓也是一样,这表示……主世界目前处于战争中,这对两人都不是好消息。 很轻易可以得到的结论,如果距离两人出发,已经一段时日,海外碎星者自然回归,这群人就是战争的导火索,把帝国搞得烽火四起,血流成河,一点也不值得奇怪。 “……有阿笔在,情况不至于太恶劣。” 想起战友,温去病稍感安心,他知道,这是一个值得自己放心托付的兄弟,换了是尚盖勇就不成,信得过他的信义,但能力是致命伤,他很可能非常重情重义,把所有弟兄领上死路,因为运筹帷幄和大局观,绝对是尚盖勇的死穴。 为了确认状况,两人就像初抵五藏妖界时一样,迅猛出手,如同闪电一般,随便抓了几个人,读取记忆来弄清楚状况,结果还不用读取记忆,光是看个月历,就把两人吓得不轻。 这一走,竟然足足一年,在这么紧要的节骨眼,自己竟然离开了一整年?那这天下还是原来的天下吗?韦士笔该不会已经伤重亡故了吧? 想到此,两人更加紧张起来,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都能看出眼中的沉重。 这种出乎意料的事情,往往能够让人措手不及,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后果就真的严重了啊。紧接着,这一年来的重要大事,都被一一读取出来,碎星团攻打汉水四城,韦士笔善结八方,英雄大会安天下,营造出大好局面的事,令温去病又是震惊,又是欢喜。 “……真是作梦都想不到。” 武苍霓仿佛身在梦中,对韦士笔,自己始终不是太放心,他能谋善断,心思未明,当初一开口就要毁封神台,自己委实担忧,碎星团落到他手上,会有什么极端之举,没想到,他竟然能在困局中另开新天,只手扭转乾坤,把一盘死棋渐渐走活了。 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被拱为“韦青天老爷”、“救世主”的他,肯定能把碎星团领到一片光明底下,而若当初帝都那一役有他主持,根本就不会有那个满载着黑暗与悲伤的结局…… 不过,同时期发生的其他消息,就不是那么好了。 第九章 封刀战鼓鸣(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朱永乐的谋反成功,为局势的崩坏开了第一枪,但在刚开始的时候,这仍未算一件大事,直到神都武家、江北袁家,连袂宣布脱离帝国,从即日起,自立做主,不再听从朝廷的命令,而鹰扬朱氏也迅速响应,大乱才真正开始,震动全帝国。 同一时间,黑道共主亢金龙,统合星月湖、易水坟、心魔阁、莽荒殿、无神铺残党,自号“黑帝”,掀风作浪,在帝国各地制造动乱。 这一刻,开始天下已经大乱,各路豪杰纷纷雄起,这已经不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了,这已经是整个天下的大事儿。 为了抗衡九外道与碎星团乱世,封刀盟之主司徒诲人,行险登天,一举功成,与密侦司大统领龙晋涛先后证道天阶,自号“刀皇”。 天阶强人连续出现两名,大地上的局势骤乱,韦士笔苦心维持的平衡被打破,连接发生的,就是恶战连场,如今,汉水四城正被联军攻打,韦士笔不堪重负,呕血晕厥,高烧不起,全靠尚盖勇站上城头,抵抗各路来犯之敌。 情势急转直下,三天前,碎星者和神都武家的大军打了一场殊死战,双方受损均重,如今,已是危急存亡之秋。 ----------------------------------------------------------------------- “……详细情况,我大概了解了。” 司马冰心脸色凝重,刚刚听完的一连串事件,像一堆炸雷落在头上,炸得她惊疑不定,心中惴惴,抬起头,却看见司徒小书一脸淡然,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看什么?我的……落难样吗?”话在嘴边一转,司马冰心将“倒楣”两个字,及时吞了回去。 司徒小书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与我预期的反应不同,我本来以为,妳会尖叫说我撒谎,然后转头跑走的……” 听此言,司马冰心顿时满头黑线,嘟起了嘴巴,气哄哄的表情。 耸了耸肩,司徒小书声音略带惆怅,“我们的关系不好,妳对我的话,一点都不怀疑吗?” 说着,司徒小书很是好奇地再次仔细看了看司马冰心,仿佛她脸上有什么花儿一样,看得司马冰心头皮发麻。 “哈!笑话,尖叫着跑走?妳当我是三岁小孩,遇了打击就只会哭吗?我可不是小孩子!” 司马冰心插腰挺胸,虽然衣衫不洁,神情中自有一股昂然自傲,同时她也进一步解释起来,“妳是我宿敌,基本人品怎么样,我还是心里有数的,虽然妳很多地方我不齿,不过……总之我不是信妳,是信自己的眼光,连这点起码的人格都没有,怎配作我宿敌?” 这话一说,司马冰心顿时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赞,想着,这话说的真漂亮啊,我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这是我说的了,好激动啊。 果然,就在司马冰心话音落下的瞬间,司徒小书眼中一亮,过往两个人的关系不好,尽管见面机会寥寥,但每次遇到,都有火花摩擦,可哪怕如此,司马冰心也从未将“宿敌”两字挂在口上,现在忽然这么说,似乎……是有了信心。 回想到刚才的短暂交手,再想到司马冰心离奇失踪一年多,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司徒小书益发肯定,无声点了点头。 “对了……刀皇?” 司马冰心皱起眉头,斜睨司徒小书,“令尊这是怎么回事?他过往可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奇怪了。” 众所周知,封刀盟主司徒诲人,谦和温文,低调朴实,从不张扬,虽然之前名列月榜第一,却从来闭口,不言武事,表示武道成就只是末节,重点在于修身、修心,仁者无敌。 这样的人物,如此一个谦逊有礼的前辈高人,登天证道不算奇怪,但自号刀皇什么的,还开始挑战各路英雄,这就很诡异了,说得简单一些是转了性,说得难听一点…… 这就是突然之间发神经了不是吗?就好比一个淡泊名利的人突然之间受了刺激之后做了各种奇葩的事情,现在这刀皇就是这个感觉了。 以专业户的角度,司马冰心觉得这不是中二病烧脑,就是被人夺舍或附身!反正不在正常的理解范围之内。 “……自从当初剿灭白水寨,巫酋舍命发动降神……情况就变了,很多人就……都不太一样了。” 司徒小书着实感叹,远比其他听闻此事的人,感触更多。 参与那一战的,都是封刀盟的菁英,不少都是她的长辈,或是交情很好的平辈朋友,朱家的那些人,更几乎都是舅舅、表兄弟,血脉相连的亲属,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他们生出的变化,至今仍让司徒小书心中纠结,愁肠难解。 尤其是,封刀盟主动与碎星团敌对,参与了对汉水的围攻,这让司徒小书进退不得,被夹在中间,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司马冰心一看这脸色,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哂道:“不就是里头换了个人吗?那个引神仪式,不晓得到底引了什么东西下来,现在那家伙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妳爹,又说自己是刀皇,又领着你们东征西讨,到处除恶……好像天底下除了你们身子正,其他不是歪就是斜……” 司徒小书沉默无言,被这些话说中心坎,不自觉地点头,更讶异司马冰心仿佛亲眼所见,知晓得清清楚楚。 更不料,司马冰心两手一摊,持续道:“事情也不是绝望,妳爹武功那么高,说不定还保有自我意识,偶尔还能清醒,要是将来找到方法,驱出体内异灵,就能恢复正常……” “对!” 仿佛听见救赎之音,司徒小书猛然抬头,眼中满是兴奋之色,大声叫道:“冰心姑娘,妳怎么知……” 开口唤名,司徒小书心里的距离,一下被主动拉近不少,但头一抬,却看见司马冰心居高临下,满满蔑视的目光。 那眼中明晃晃的鄙视,司马小书相当做看不见都不行,这个时候,司马小书只觉得心塞不已。 “妳作梦!” 仿佛知道司徒小书要说什么,司马冰心一手插腰,不客气嚷嚷道:“像妳这样的,我看多了!放弃那些不实际的幻想吧,那些被侵占神魂的人,都不可能再回来了,哪怕偶尔还能表现一点清醒,都不过是浮光掠影,只是给你们的假希望,让你们越陷越深,最后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呃,妳话说归说,为什么要站那么高?难道你不累吗?” 司徒小书看着对面,司马冰心站在一根冰柱上,高过自己一米多,清风徐来拂衣裙,仙气飘飘,像是月宫仙子临凡,美得令人心动,就是动机令人不解。 “蠢!我站高点,说话才有气势,才镇得住妳嘛!连这也不懂?” 司马冰心一跃而下,双手直接拍上司徒小书肩膀,神色凝重,“妳可以不信我的话,但当断不断,将来一定没好下场,那些身不由主的傀儡,妳要还当他们是原来那个,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早晚拿着刀,踩在妳愚蠢的尸体上,耻笑妳不知所谓的正义!” 话的本身并不怎么样,却说中司徒小书数月来深藏心底的恐惧,刹时间,心神动摇,瞳孔骤缩,喃喃道:“难、难道……要我背弃他们,改去帮助碎星团,这样才……但我怎……” “什么?碎星团?” 司马冰心眼珠一转,连忙摇手,“抱歉,刚刚说得太急了,有些话没想仔细,说得过激了,当我没说吧,仔细想想,伯父这样满好的,刀皇卫道,斩妖除魔,很好啊,妳就坚定志向,好好继续这份很有前途的事业吧,我看好妳唷!” 说着,还在司徒小书肩上用力拍两记,用以示好,但敷衍的态度、毫无诚意的语气,让司徒小书哭笑不得。 “喂喂,妳两段话差那么多,到底哪段算数啊?” “神经!妳都这么大个人了,自己的路要怎么走,还问道旁人,不能自主做主?”司马冰心没好气道:“这样不知所谓,妳还想证道天阶?” 同样只是随口一句,听在司徒小书耳中,却又是一股触动,眼前人是与自己一路竞争过来的对手,如今更与自己相若,都踏在前往天阶的半步门槛上,她来说这话,非常有份量,对自己……也是一股不小的冲击,仿佛一巴掌打在脸上,胸中燃起炽烈斗志。 “……妳似乎……真的变了不少,以前妳……不会对我说这些。” 司徒小书感觉挺复杂,之前两人都是彼此认定的宿敌,自己甚至以她为目标,矢志要在得意宴上败她,但其实……两人见面次数寥寥,交谈过的言语不足百句,毫无交情可言,顶多只是存着竞争的默契,现在能像个熟朋友一样说话……真是诡异。 司马冰心摇摇手,“纯粹是看妳一副不争气的样子,有感而发而已,好了,自己的麻烦自己看着办,我先走了。” ……大地纷乱,局势未明,自己得先回西北老家,看看家里情况,然后再南下师门,忙得可以,哪有时间在这里瞎磨蹭? “等一下!” 一道凛冽刀气,横拦在司马冰心之前,阻住去路,同时层层封禁展开,将这片山头整个封闭,俨然是关门打狗的节奏。 “……什么意思?” 司马冰心的声音变了,阵阵寒气,从体内往外冒,也进入了战斗状态。 第十章 蜡烛两头烧 “……这么些年了,我一直希望有个机会,能与妳较量,得意宴上没有机会,能在这里碰上,也是机缘。” 司徒小书道:“刚刚的交手,不是妳的全力,连一半都不到吧?” 司马冰心皱眉道:“妳想怎么样?” “我已经把周围都封了。”司徒小书手按在刀柄上,“现在没有别人干扰,我们可以痛痛快快打一场,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会有别人知道。” “哈,说得好像妳赢定了。”司马冰心冷笑道:“说不定,是妳输得乱七八糟,一败涂地。” 司徒小书不答,满身刀气纵横,动作不大,却非常密集,倾泻如雪雨,虽然细碎,但每一刀落下,都如细切,切割开来,颇有些世界两隔的味道,处在这些细碎刀气中,司马冰心感觉自身力量受到压制,正逐渐被封闭起来。 乾坤刀.八荒封神劈! 刀未出,只凭刀气释放,就有如斯玄奥之效,司马冰心更看出这一式的力量,有七成仍凝聚在那尚未发出的一刀上,等到那一刀真正离鞘斩出,与周围刀气合并,才是威力最强的一瞬。 乾坤刀第二境界.乾坤封刀! ……这家伙,也把四绝武学练到第二重了! 猛招临头,司马冰心仍不慌不忙,虽然有些扼腕,但遇上此生宿敌,泄漏部分暗藏的后手,还是非常值得的。 心随念转,青紫色的电流,百道千条,遍布全身,司马冰心身后,隐隐浮现夔牛形象,寒冰更与紫电共作,温度狂降,电流更布满这封闭空间的每一处,带着一股韵律,无声无息间,与天地节奏共鸣,发无声至音。 雷霆击鼓! 封刀撞雷霆,对轰的气劲之猛烈,让这被封禁的小小空间,一下子被撑爆,迸炸开来。 这方的两强对拚,即使在半步天阶中,也绝对算强悍,而在同一时间,汉水四城的战争,进入白热化,不逊于她们两人交手的爆炸、冲击,数以十倍地遍布战场。 ----------------------------------------------------------------------- 汉水四城,汉昌、武兴、水德、江城,四区连壁,合称汉水四城,是傲龙郡内的富庶之地,大半年前,碎星团几乎是以盗窃的手法,兵不血刃地拿下四城,全然无伤整体的价值。 原本各方担心,四城纵然不毁于战火,也必会在碎星团的占领下,惨遭蹂躏,掠夺尽城内资源,奴役百姓,因为以区区四城抗天下,就没有任何余裕可言,不这么作,根本就撑不下去。 甚至很多人都已经在等待着看那凄惨的结局,更有人甚至都不敢关注这件事情了。 但是,天晓得会冒出一个韦士笔,四两拨千金,手段高妙,利用几张外交牌,巧妙运作,堪抵百万雄兵,硬生生稳住天下大局,甚至还能在刀尖上翩翩起舞,还有余力在四城行仁政,非但把汉水四城打理得井井有条,尤胜昔日,甚至此时,所有城内百姓更把碎星团当救世主,大半年下来,几乎全都信了一种名为“碎星团”的教,就差没有膜拜顶礼,鲜花洒路。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各方人马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瞠目结舌的感觉,惊愕于碎星团创造奇迹的能力。 汉水四城,成了令人惊叹的奇迹,本来这奇迹可以延续下去,但在几个月前,鹰扬朱家、神都武家、江北袁家同时宣布自立,不再听从李家命令后,军队也浩浩荡荡开拔,宣示讨伐祸世乱源,攻打四城。 这转变,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各方势力再次震惊,都关注起四城的最新局势。 武家、朱家、袁家都派出部队,取道鹰扬郡,攻袭四城,与此同时,亢金龙所率领的黑道联盟,也用各种手段,猛扯碎星团的后腿,大搞敌后破坏。 九外道手段诸多,特别是各种暗箭手段,刺杀、窃盗、混乱、下毒、散播谣言,当星月湖、易水坟、心魔阁、莽荒殿联手作为,汉水四城再无宁日,层出不穷的各种意外,弄到四城通讯断绝、粮草损毁、暴毙者众,几乎半日内就到了崩溃边缘。 邪派的力量展现,在围城军队到来之前,搞得四城乌烟瘴气,仿佛大军一到,四城就能应手而破。情势紧张,各方势力的心再次纠结,他们现在甚至看不懂情况到底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了。 亢金龙这一着,让人对九外道心生畏惧,也对能够统合这群邪人,策画出这些连环行动的“黑暗帝皇”亢金龙,其能耐的评估,攀到一个新高度。 眼看着,碎星团就要成为亢金龙掌握大局的垫脚石,以碎星团的溃灭,作为亢金龙惊绝当代的武勋,值此关键时刻,病弱的韦士笔重新站了出来。 “……论阴谋诡计、肮脏手段,什么时候轮到死曜逞雄?简直笑话。” 坐在轮椅上,韦士笔脸色苍白,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开人世,但是即使这样,他依然缓缓道:“九外道者,不外杂碎,当年邪道百派,哪家该灭掉,哪家可以留到新帝国成立,都是我们碎星团说了算,这班孙子想反客为主……只要我一日没断气,就由不得他们痴心妄想!” 据在场的碎星者记忆,韦帅最初说的似乎是“只要我和老尚一日没断气”,但却遭到尚盖勇连连摇手,表示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已经断气,于是把话做了修改,却仍是霸气侧露,带起了团员们的信心。 碎星团,本来就不是一支只会走在阳光下的部队,比起光明正大的作战,他们偷鸡摸狗打闷棍的时候更多,四支大队里面,真正冲锋陷阵的只有一支,另外三支,一支炮灰、一支搞情报与物资、一支刺杀与盗窃,玩那些不见光的黑暗手段,完全是老本行。 从韦士笔看来,堂堂碎星者,沦落到被死曜欺负,简直丢尽了碎星团的脸,只能解释是疏于操练,还有新加入者众,这才给敌人钻了空子,打了个措手不及,乱七八糟。 解释了清楚之后,韦士笔开始运作起来,各种手段齐出。接着,韦士笔亲自操盘,把重组的碎星团第三、第四大队,整个动起来,虽然重组后,这两支大队的人数相加,还没有布满佣兵的第一大队多,但却有效地让情势开始反转。 要知道有时候决定胜利的不是人数,而是实力,实力够强大,即使有一人也能够得到胜利。 刺杀对刺杀、暗袭破暗袭,碎星团拿下汉水四城,时间已经不短,韦士笔花了很大心思经营,其成果可不是单单成为青天救世主,四城之内,到处都是外人看不出的暗手、陷阱,之前只是没有人懂得发动,由韦士笔亲自动起后,立刻给了正沾沾自喜的敌人,迎头痛击。 算不上全军覆没,但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尚盖勇指挥第三大队多路出击,把九外道渗入四城的人马,几乎歼灭,所有潜伏的暗桩全数拔除,斩断了对方伸来的五指。 这是碎星团与黑道联盟的首场较量,也是韦士笔与亢金龙的较劲,第一局,韦士笔成功反击,赢回了漂亮的一局,但在暗中冷眼观视的亢金龙,却对成果甚为满意。 “……各方情报都指,韦士笔已经病入膏肓,有什么资格和我们斗智斗力?这一局,耗他心力,殚智竭虑,后头三家大军再来,他还能有多久的命?” 在得知了战斗的结果的时候,当着底下众家外道的使者,亢金龙缓缓道:“韦士笔确实很有手腕,但他绷得太紧了,没有留余力,他能令各家大势维持均衡,相互忌惮,没人敢来犯,这是他的了得,可这也是极限,当他营造的均势被打破,他……也绝对找不到半个盟友能来援!” 这话一说,甚至很多人都不相信,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反驳,很怕这个战败的家伙暴起伤人。 但,现实仿佛印证着这个推测,当三家联军齐攻汉水四城,领地被侵犯的沧溟龙家,对此视若无睹,不加干涉,其余各家、各门,也站在中立位置上,两不相帮。 “……时间不够啊……如果能再多点时间,没有外力搅局,只要再给我几个月,就能有足够的成绩,结交真正的盟友,不致孤立无援。” 瘫在轮椅上,韦士笔着实慨叹,握在扶手上的掌,满是不甘,“我们在汉水的所为,不是没有意义的,从汉水到整个帝国,人心会慢慢朝向我们,大势一旦向我们,那些世家、门派,就算不想和我们站队一起,都不能够……可惜时间不够啊!” “……你不用担心这个!” 尚盖勇打趣道:“反正你也不可能乖乖养病,就专心布计,其他的执行工作,就交给我来吧!” 语带轻佻,仿佛只是戏言,但在多年生死与共的战友耳中,却听得出来内中蕴含的决绝与怒意。 ……为了让碎星团的大家活得更好,尚盖勇一直压抑着本身的情绪,避免过多干涉,也压下了原本的很多想法。 ……他都已经退让到这样了,这个世界仍不放过他,他的怒气积累,会爆发开来也是意料中事。 十一章 内外交患 碎星四武神,基本都是通材,虽然明面上各有所长,可若真的有需要,山陆陵也能偷鸡摸狗打闷棍,尚盖勇一样能领兵上阵打硬仗。 头两日,面对数家联军,尚盖勇亲率第一大队,上四城城头,与来攻者浴血奋战,并且和亢金龙连着两趟交手。 这是继真封神台的探索之行后,双方的又一次碰撞,高空之上,龙影纵横,帝威浩荡,阴火焚天,万鬼同嚎,震动千里。 两名天阶者在高空拚斗,千军万马在底下战得血肉横飞,连着数日过去,双方伤亡都不轻,碎星团的强悍,在攻城战中表露无遗,这边的每一名牺牲者,都换来对面三到五名的丧亡。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坐在轮椅上,凝望几处战场,韦士笔长声叹息,“再打下去,双方的伤亡必大,仇恨也会累积,那我们先前所作的,就全部付诸东流了……不能这样打下去,让有心人在后头冷笑。” 站在轮椅后方,尚盖勇神情平静,没有一丝动摇,“你想怎么干?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相交多年,尚盖勇已经明白,友人正面临艰难的抉择,为了不让先前的辛苦成果白费,他恐怕要被迫做出一些两难的决定,而无论他的决定是什么,作为兄弟,自己都会力挺到底,不问情由。 最后,韦士笔不得不试图拆解封神台,从中发掘出一件异宝,开启护法天罗阵,从天而降的九重天罗圈,套住汉水四城,将城池屏护在内,重现百族大战时,碎星团面对妖魔攻打,一度震惊八方的名场面。 天罗阵笼罩,震动帝国,人人惊疑不定,在愕然于碎星团的手段之余,并没有什么人看出,这件贾伯斯留下来的异宝,其实是已经破损的瑕疵品,用来强开天罗阵后,维持时间有限,不可能长久使用,还用一刻少一刻,不过拖延时间罢了。 围城联军,对着九层天罗圈的璀璨金虹发愣,即使出动天阶,也无法攻破这些金虹,只能趁着圆月盈亏,天罗阵力量回落,出现空隙时,趁隙攻打,但韦士笔狡猾多诈,故意伪造阵法空隙假象,诱敌来攻,狠狠给了他们迎头痛击,经此一战,联军进攻的态度便慎重得多了。 战局的又一变因,在天罗阵开启不久之后到来,封刀盟之主,当时已证天阶的“刀皇”司徒诲人,率领封刀盟高手到来,要为天下除祸,并且表明两军杀伐,徒增伤亡,愿以一己之身,挑战鬼尊尚盖勇,一战定天下! 出于诸多考量,尚盖勇没有答应,司徒诲人也极有耐心,每日孤身来到天罗阵外,等候尚盖勇的应战。 情势看似僵持,一个月前却再生变化,鹰扬朱氏奇兵突出,一举摧灭岭南温府,消息传来,一直在苦撑大局的韦士笔,呕血数升,就此倒下……—— 碎星团的重起风云,核心是靠两个人,尚盖勇、韦士笔。 韦士笔此人有大才,智能超群,难有人超越,但,巧妇难为无米炊,如果没有尚盖勇的武力做后盾,如果没有尚盖勇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他一个人再怎么自负巧智,也难以独撑大局。 反过来说,如果没有韦士笔的长袖善舞,广结天下,单单尚盖勇率领这么一大帮子人,所能做的就是连串恐怖活动,在大地上到处掀起血腥与破坏,根本不能有什么更大的作为,他们最可能的结果就是,因为这些疯狂,迅速激起各方同仇敌忾,组织联军,然后……幸运的话,一人、孤军杀遍天下,运气正常的话,迅速被围剿灭亡,倒下的旗帜成为历史陈迹。 就算不刻意强调,各方势力也都心中有数,这两人就是缺一不可,因此,当韦士笔呕血倒下的消息传出,得知此事的各方势力,首先心中有疑。 ……韦士笔人称百难臆度,这趟领着碎星团重出后,七家八门九外道,都没少吃他的亏,不但假消息里藏陷阱,真消息也是步步诱敌,现在别说他倒下,就算是传出他的死讯,大家看上去都像是一个大陷阱。 因为韦士笔太聪明了,手段太多,防不胜防,很多人因此吃亏上当,甚至最后付出了难以想像的代价。 因为全无信任,当韦士笔在轮椅上呕血数升,滚落倒地的消息传出,各家的首个反应,都觉得这是韦青天演技大爆发,想用夸张的表演,诱骗大家进攻。 哪怕后来,韦士笔卧床不起,莫名高烧不退,气息奄奄,但是听到这些个消息的人也一个个都不相信,特别是当这些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各家的想法也仍是:韦总做戏做足全套,但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种仗打一半,敌人忽然生病死掉的好事,我们岂会轻信? 所以,当韦士笔垂危的时候,各大势力依然全无动静。 后头,各种相关消息如雪片般飞来,尚盖勇如何焦急,碎星团怎样阵脚大乱,城中百姓怎样为着韦青天而哀伤哭泣,甚至天罗阵因为乏人主持,运转不灵,出现了近乎愚蠢的真空与破绽…… 诸如此类的消息,在碎星团没有刻意封锁下,各家各派轻而易举地探知,但他们接获线报后的反应,一律都是:不信,不信,打死我们都不信。 不得不说,一个人,信用破产到这种程度,无疑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但不管是什么形象,只要形象用得好,“打死都不信”同样也是一种“深信不疑”,能留下非常大的操作空间,给了韦士笔和尚盖勇等人喘息的时间。 因此,哪怕韦士笔倒下后,城中一片大乱,错谬百出,韦士笔仍凭着自己刻意营造的形象,重使疑兵之计,硬是整整拖了一个月,让围城的敌军不敢全力进攻,争取到宝贵时间。 只是,拖时间始终只是拖时间,温府被攻破的一个多月后,各家各派疑心大起,谨慎地加强了进攻的力度,在确认碎星团的防御力量确实衰弱后,他们也未敢躁进,逐步投入力量,稳扎稳打,就这么一步步,把碎星团逼到危急存亡的关头。 这一日,尚盖勇站在城头上,看着外头如潮水般涌来的大军,还有在最前头的那些阵法师,个个手里拿着罗盘,精确计算方位,寻找天罗阵的破绽,带着后头队伍,层层穿隙而过,逼近过来。 如果天罗阵正常发挥,就没有这些跳梁小丑发挥的余地,连大能也未必能强攻进来,更别说这些还要拿着法器乱转的三脚猫! 问题是,那个人留下的“天罗金刚圈”,本来就有伤损,留在封神台,既是为了镇场,也是为了温养,阿笔将之取出时,又进一步加重了伤损情况,历经数月攻伐,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了。 操作者也不行,就算阿笔状态完好,他对阵道也不是真的很擅长,半调子的掌阵,顶多就是唬唬人,如果阿山在此,又或是那个人亲身在此掌天罗圈控阵,早就把附近的联军,吞到连骨头渣子也不剩下! 当然,对面那些家伙,也是有问题的。 这个世界的阵法师,为数不多,能力强的几乎都身属鲲鹏学宫、九龙寨,这次的战争,那两家严守中立,没有表态,也约束各自门下,不得卷入战端,所以底下那些阵法师,几乎都是朱家、武家、袁家的子弟。 看到这阵仗,着实让人震惊,甚至是让人心中存在着很大的疑惑。 ……这些世家从哪冒出来如此多的阵学人才?还把技术飞速提升了几个世代?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背后肯定是那些神魔在搞鬼!封神结界犹在,强大的神魔过不来,却可以把知识和技术传入,兴风作浪。 ……为了避免过多牵扯,自己没再向鬼界问消息,所以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是哪方,心里确实没底,但从这些家伙的身上,哪怕隔得老远,自己也隐约嗅到那一阵阵恶心的魔气! 半身为鬼,对这些气息分外敏感,而不得不承认的是,有了亲身体验后,益发觉得鬼委实是非常讨厌的存在。 仙气、佛气、魔气、妖气、神灵气息……基本就没一个气息有亲善感,一个个沾染了不是恶心就是烦恶,鬼族与其他各族,如此格格不入,也就难怪其他几族与鬼族也处不来。 想到此处,尚盖勇也是有了一种天下之大,我独一人的想法。 尚盖勇有些自嘲地笑了一笑,看着那些穿隙而来的阵法师,还有后头的军队,他生出一股冲动,很想一挥手,万千鬼火凝练成鞭,就一鞭下去,直接让对方灰飞烟灭,但最终,他只是手一挥,身后的属下得令,率队开动机关,射出飞箭如雨,倾落而下。 身为天阶者,自己只能临阵指挥,不能亲自出手辗杀! 这对于尚盖勇来说,是有点儿憋屈的,特别是看着自己这一方的人马,被人攻击斩杀,他心中的怒火和憋闷,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十二章 出刀 名义上,这是战场礼节,不成文的默契,但都已经沦为鬼尊,还和人讲礼节默契,只是荒谬,真正束缚住自己,不能行动的,是来自底下的那道目光。 是的,这个时候,尚盖勇感受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看似平常,但是其中蕴含的威能,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就在天罗阵之外,一名灰袍男子,悠然站在万军之中,气息与天地合一,虽然站在那里,却更像一根耸立在那里的石柱,所有士兵都从他身旁十米处绕道行走,没人靠近,成为战场上格格不入的一个存在。 但就是这么个人,已经在这里默默站了几十天,动也没动一下,不言、不语、不食、不眠,平和含笑,双目却紧盯着城头,无声之中,作着最大的压迫。 “刀皇”司徒诲人! 敌方同样也有天阶者坐镇,这方出手,会引来对方也参战,为了避免战况失去控制,双方都不会轻易出手。因此,这个时候尚盖勇没有随意出手,而是静静等待着。 尚盖勇居高临下,又一次接触到那双目光,读出了内中的好整以暇,这家伙非常笃定,自己早晚会接下他的挑战,因为缺乏天阶战力的碎星团,就没有别的选择。 一个司徒诲人,确实给着自己压力,但还未够资格让自己感到畏惧,真正让自己裹足不前的理由,小半是潜伏暗中的亢金龙,大半还是自己本身。 自从联军到来,亢金龙就转明为暗,待得司徒诲人也到,亢金龙更躲得踪影全无,但自己仍就感觉得出,他的气息在百里内若隐若现,如果自己与司徒诲人动手,这狗贼肯定会从旁偷袭。 届时,不知司徒诲人又会否如此正派,退到一旁?或者直接和素有深仇的亢金龙联手,“摒弃个人私怨,为天下大义,先灭首恶!”,人性的丑恶自己见得多了,不想把自身安危赌在旁人的善意上。 如果全力以赴,就算同时对上司徒诲人与亢金龙,自己也无惧,但如此彻底解放力量后,自己身上会有什么变化,就一点把握也没有,有很大的可能,自己将再也不是自己……源自胸中的不安,反覆提醒着这一点…… 现在大家之所以死守汉水苦撑,是为了守护碎星团重出的果实,而只有自己晓得,所谓碎星团的新路,很大一部分是老战友为自己开铺,藉此蒐集人道愿力,以人抑鬼的意图。 ……我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珍惜的,但……阿笔和阿山,他们努力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我,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想到自己的兄弟,尚盖勇握起了拳头,他们是自己如今的光明,是自己仅有的一切,自己不能让他们的辛苦付出白费,哪怕忍受再多的屈辱都无所谓。 蓦地,尚盖勇目光一紧,注意到进攻队伍的不寻常,他们不是单单在攻击城壁,或是让地阶小队飞身而起,越入城中攻击,而是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些鬼祟行动,其中的三支队伍,在层层掩护下,分三角逼近武兴的北门、东门和东北城壁,里头……给着自己威胁压力。 不妥! 尚盖勇指挥部属,急防该三处的奇袭,但对方却陡然掀开伪装,熟练地拼组物件,转眼之间,三支攻城用的巨木椎,组装妥当,上头满是莫名魔纹刻印,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破阵椎一显露,就由多名地阶护持,推着巨木椎体,猛往两处城门、一处城壁撞去,在十余名地阶武者的联手推送下,连车轮都不必,飞速向着目标撞去。 顶上碎星团的地阶见状不妙,纷纷出手攻击,但对方无惧伤亡,誓死也要撞过去,很显然……碎星团不及拦下。 ……没办法了! 尚盖勇神色一紧,右手一翻,鬼气森森,三只鬼火组成的巨掌,分别在三处位置出现,铺天盖地,拦向破阵椎。 但也几乎在出手的同时,一道刀气,浩浩荡荡,如江河涛浪,自城外逆袭而来,直攻尚盖勇,要将他的出手给截下! ……终于等到你了! 司徒诲人的微笑,益发幽深。 对于司徒诲人,尚盖勇过去颇有些交情,虽然说不上是知交好友,但大家都是好行侠义道,又没什么利益冲突,甚至有时候,遇见事情,彼此颇多合作,关系不坏,但也说不上刻意结交。 这种关系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只能说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目的而已。 然而,碎星团覆灭后,封刀盟和司徒诲人的立场,就很让人玩味,特别是尚盖勇身成鬼尊后,看待事物的角度大变,很多事情在他的心中,早已不是本来模样了,心中充满怨毒,对封刀盟就没有什么好感了。 重出江湖后,因为温去病、香雪的承诺,尚盖勇自我设限,压抑自己内心真实想法,尽量不与封刀盟敌对,但什么事也有个极限,如果对方一再进逼,自己也不可能忍气吞声。何况此时,完全让人忍不下去了,疯狂的杀意开始弥漫。 司徒诲人抵达汉水后的对峙,可以说刚好踩在那条界线上,虽是逼战,却是温和进行,他也仅仅站在那里,不走不退,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动摇士气,其他就没有任何实质破坏行为,让尚盖勇还忍得下去,未有妄动。 但该打的仗,始终还是避不了,既然决定要打,尚盖勇决定给对方一份大礼,看看是谁收谁的下马威! 同时出现三处的鬼手,面对同样斩向三处的刀劲,选择了退避,刹时消失,取鬼手而代之的,是横空而来的一刀。 这一记破空刀气,没有刀光,无声无息,横空而来,更无鬼气随附,不过,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招,却让战场上的封刀盟弟子为之震动。 ……竟然是乾坤刀! 技法圆熟老辣,刀劲雄沉,内中更有自身对刀道的理解,这不是普通天阶者的触类旁通,是真正浸淫在刀道中,虔于刀者,才能斩出的一刀。 这一刀,惊天地泣鬼神,震惊了无数封刀盟弟子,他们不敢置信,心中惊呼。 尚盖勇竟然会使乾坤刀? 年轻一辈的封刀盟弟子,对此了解不多,但是看着这幕,也都被这个事实,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但司徒诲人一派淡然,甚至那些走过大战时期的老人,都只是冷笑,无惊无诧。 ……寰武四绝,本就是碎星团的团武,碎星者会使四绝武技,有什么可稀奇的? ……当年,四大武神之中,山陆陵修练金刚身,韦士笔通晓双极轮,褒丽妲精研苍穹闪,而擅长乾坤刀的,正是“迅雷神盗”尚盖勇! ……在帝都殒落,沦为半人半鬼之前,迅雷神盗就是以盗术、身法、刀艺扬威大地,只是和他“神盗”的盛名相比,刀艺部分就比较容易被忽略,可若手底没有点硬底子,普通盗贼一早已见不到隔日太阳。 ……这一刀,再是合理不过。 司徒诲人身不动,手不抬,无形刀气随念而转,直接将袭身而来的这一刀,瞬息化消。这动作,让人看得震惊不已,纷纷为了他们各自的实力而震惊。 “……尚兄的乾坤刀……” 比拚一记后,说些肯定对方的场面话,应该说是战场礼节的一部分,但尚盖勇对这一套似乎全不感兴趣,没待司徒诲人把话说完,“刷刷刷”连续三刀,刀气凌空斩落。 ……装模作样,老子如今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人! ……今日算你走狗运,阿山远游未归,否则哪怕你已入天阶,他败你也不需要三招! ……你更不走运的是,被你克死死的阿笔,如今重伤在床,奄奄一息,你有乾坤刀了不起吗? 尚盖勇心中有怒,刀气连发如潮水,在有心较劲之下,他完全不用得自鬼族的诸般奇技,纯以乾坤刀拚胜负,司徒诲人则如海中古岩,巍然不动,或挡或拆,将所袭来的刀劲一一化解。 乾坤刀的路子朴实无华,两名乾坤刀者的比斗,也是无声无息,即使尚盖勇暴雨狂涛般的连斩,也都被司徒诲人见招拆招,反攻尚盖勇刀式中的破绽,以力破力,或是以巧破招,从容拆解。 明明是两名天阶者的战斗,却斗得没有一点烟火气,足见两人的实力高超。不明究理的人看了,还以为战场上杀声震天,两个中年男人分别站在城头、城下对望,没有任何肢体动作,表情也平和,不见杀气,与周围兵将的浴血厮杀,显得极不协调,乍看上去,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就是基情四溢。 但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尚盖勇斩出的每一刀,都被司徒诲人破去,可后者的眉头却微微皱起,周围也不住有风卷起,风势还越来越大,莫名吹乱战场,飞沙走石。 他们之间的比拚,也不自觉地声势浩大起来,甚至最后影响了下面的正在拚杀的兵将们。 正在拚死厮杀的双方兵将,惊愕于这阵来得突然的怪风,不知风因何起,只有尚盖勇、司徒诲人彼此心中有数,论刀技,司徒诲人稳稳占着上风,但尚盖勇的力量不按常理来,一刀一斩,劲道大得出奇,司徒诲人虽然破去了他的每一刀,却渐渐消解不去他的无俦大力,化为强风,吹乱周遭。 十三章 乾坤刀来 两人实力相当,气势相当,双方的气势都很足,谁都不会轻易的放弃。 ……乾坤刀强调的是精准,并非一力降十会的霸道武学,他的刀劲怎能如此之沉? 司徒诲人眉头微皱,预想中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尚盖勇的力量,比之皇城之战时,又有明显提升,可能他当时就未尽全力,更可能……拿下汉水四城后,他也同步作着某些修练,提升了自我。 想到这些,司徒诲人不由得抿紧了嘴唇,脸上的神色更加慎重。同时,他也想起了一件事情。 ……人道与鬼道相互克制,难以并存,但传闻中,有一门兼容此道的神通,如果天时地利配合,有修者走通,将会非常恐怖,甚至酿成一场天地浩劫。 ……尚盖勇他该不会……但如果真是鬼龙皇,这存在之于鬼族,同样是非常禁忌的事,他怎么敢沾染? 一切在心中都是猜测,但是,随着战斗的继续,司徒诲人觉得他的猜测可能成为事实,这让他整个表情如临大敌。 司徒诲人眉头深深皱起,尚盖勇不动声色,又是两刀,这次司徒诲人感觉更是清楚,对面雄劲滔滔,怒涌过来的不仅是刀气,更还有浩瀚如海般的众生之力,狂拍过来。 ……错不了,他果然正在行人道之法! ……这已不是乾坤刀,而是众生刀,自己已经不能纯凭刀技来化解了。 想到此,司徒诲人无声一叹,身上气势一变,无形刀气催发,千百无形之刀,纷飞如雪,细细密密,充满分隔世界的味道,仿佛每一道刀气飘落,就把世界的一部分分隔开来,成为独立的一个小空间。 乾坤四证八荒封神劈! 一声大吼,无数刀气如雪纷落,将尚盖勇连发而来的无形刀气,连同内中附着的众生之力,一起切割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这一击,威力惊人,现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刀法神妙,但司徒诲人的刀,仍在鞘内,他的手按握在刀柄上,八成力量犹在体内积蓄待发,等待最佳的出击时间,一招破敌致胜。 封刀境界! 目睹满空刀气如雪落的众多封刀盟高手,心中赞叹,这一式“八荒封神劈”,会使的人不少,但要以封刀境界使出,必须要以心御刀,能将两者结合,推升到这样完美境界的,整个封刀盟之内,除了盟主司徒诲人,再无第二人可以。 这一刻,所有人都关注着司徒诲人,时刻关注他手上的刀,等待着他出手的那一刻,那肯定是让人惊艳的一刻,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全心全意的看着司徒诲人。 就连那些已被异灵占据神识,具有异界知识的异客高手,都为着这一刀而惊叹、赞许,讶异此界的武术水准高度。 气机牵引,尚盖勇虽然独立于城头,却生出自身遭到封禁,与世隔绝的感受,仿佛那最终的一刀若出,顺势就能将自己击破,无可抵御。 饶是如此,尚盖勇仍不慌不忙,成竹在胸,脸上甚至还有意味深长的微笑。 ……当初,那个人刻意布局,为了压制碎星团的实力,双极三绝、乾坤四证、金刚五蕴、苍穹六象,他只传四派,没传给碎星团,留了一手。 ……但那个人始终还需要碎星团替他征战,所以,纵然缺乏应用技巧,可寰宇万咒武卷的核心精要,他还是只能传给碎星者,甚至传得比外界的更多,而生命会自己找出路,因为缺乏应用技,碎星者不断琢磨核心功诀,自行开发出许多浅白却实用的战技。 ……纯比核心精要的理解,碎星者绝对在四派弟子之上,而当少了那个人的压制,碎星者能够修练四派的正统应用技……司徒诲人,你凭什么在我面前称刀皇? 尚盖勇一下轻笑,周身气势骤变,大量圆圈形的刀气,高速旋动,激转成轮,迎向满空落下的刀气雪。 如轮、如雪,轮状刀气在数量上趋于劣势,却胜在连绵不绝,一个空心刀轮转个几圈,就自动生出另一个刀轮,转眼就成了一长串,生生不息,刀刀不尽,激转飞旋,把不住分隔世界的如雪刀气,全数破开。 速度,让人无法想像的速度之下,疯狂的攻击已经到了。 激转的刀轮,看似刚猛,用的技法却非劈砍,而是削,连续不断的快刀,一生三,三生无穷,个中神妙,演天地造化。 乾坤四证六合屠妖削! 尚盖勇双手环抱,傲立城头,成竹在胸,像是一名俯视江山的帝王,同样将大部分的力量留存待发。 封刀境界! 双方的力量、刀法境界,看似势均力敌,八荒战六合,激烈的对拚,战场上飙风大起,颳空如刀,飙袭四方,所过之处,不管血肉之躯、土石金木,全都给狠狠劈开、削断,刹时间,战场上处处血洒,伤亡无数。 首轮比拚不分胜负,双方气机相互锁定,到了这一步,谁也收不了手,司徒诲人目光一厉,瞬间出手。 司徒诲人的宝刀,一早悬挂腰间,藉由封刀的过程,力量不住压缩、精炼、提纯,这原就是拔刀术的精义,当蓄势完成,一怒拔刀,腰间宝刀化作一道闪电惊雷,怒轰鸣啸,破开多重天罗,逆轰城头。 尚盖勇也同样精晓拔刀术的诀窍,蓄力完毕后,看见对面劈分天地的这道惊雷,他依旧不慌不忙,手一举,冷冷喝出。 “刀来!” 司徒诲人的宝刀,既非神兵,也不是宝兵,堂堂封刀盟主,他所使用的刀,只是一柄凡铁,却透过奇术通连血气,自少年时期起,一路以自身骨血魂灵养护,同步提升,随着司徒诲人踏登月榜第一,证道天阶,成就不凡名刀! 可以说,这把刀,见证了司徒诲人的成长,见证了他一路的血雨腥风,从低微道不凡,一路之上,这把刀就是司徒诲人最好的伙伴,最好的见证者。 然而,与之相反,尚盖勇就不一样了。 尚盖勇在碎星团时期,虽然经手无数宝刀宝剑,但他本人并没有固定使用的佩刀,前前后后,换过二十多把,几乎都在损毁后改换。 如今,与司徒诲人刀决,尚盖勇手中、身边并没有佩刀,而面对司徒诲人如此来势汹汹,人刀合一的封神劈,普通的掌刀,显然接不下,他需要一把真正称手的兵器。 这一刻,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一击,尚盖勇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冷硬的弧线,冷喝道:“刀来!” 尚盖勇一声吼喝,始终站在他身后随侍的一名士兵,坚定地踏步向前。哒哒哒的脚步声此时,仿佛走向死亡的节奏一般,让人听着就头皮发麻。 那并不是碎星者,而是极乐堂的成员,自尚盖勇重归碎星团后,身边始终有一群自极乐堂追随他的近卫,流有前朝王室血脉,对尚盖勇忠心耿耿,但尚盖勇对他们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全然不因为他们的血脉关系、效忠态度,而有什么被打动。 此刻,那名士兵踏步向前,甫进入尚盖勇身旁五米,全身骨肉就发出连串爆裂声,被一股莫名巨力扭曲,转眼间就被转成一条血色麻花,哪怕从始至终,这柄“刀”没有喊过一声痛,但那种刻骨的痛意,却回荡在空中,让所有观者都心惊胆颤。 对面阵营中,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由得心升惊恐,恐惧弥漫在他们的心田。 让敌军震撼的,不仅仅是尚盖勇的霸气和冷漠血腥,还有那士兵的行为,他们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带领出来这样的属下? 下一秒,所有人更加震撼的是,这个士兵死了,死在了他的主将手中,但周围的碎星者,却没有一个觉得这不正常或者不忍心。 同时,一把刀浮现在空中,这,是一把邪刀。 这把以血、肉、筋、骨为体,无穷恨意、怨毒打磨的邪刀,通体鲜红,刀身上筋膜缠绕,甚至还不住蠕动,似在进行着某种心跳,握柄部分有一颗眼睛,不能瞑目地瞪视,让所有与这邪眼相触的生命体,魂飞魄散,身中诅咒。 鬼道铸术脱胎换骨! 手握邪刀,尚盖勇的气势,刹时变得无比昂扬,黑发转为赤红,整个人犹如一尊地狱凶神,一刀削出。 惊天地,泣鬼神!恐怖的气息瞬间弥漫,仿佛天地之间就剩这一刀。一刀之势震慑天下。 八荒六合、宝刀邪兵、刀皇鬼尊,就在万军之前,两把乾坤刀正面硬撼,迸炸开来! 寰宇咒武创出至今,从未有如此凶险的乾坤刀对撞,司徒诲人、尚盖勇都刻意集中力量在彼此身上,避免波及太多,但对拚瞬间,爆发出的巨力,仍是超出两人的驾驭,天空破开、大地撕裂,空间也出现裂痕,在这范围内的一切,更被疯狂破坏。 司徒诲人周边,正是攻城者一方,在这股力量的肆虐下,伤亡尤重,不知多少生命,就在这瞬间被灭。 尚盖勇这边,有护城天罗阵阻挡,刀决释放出来的力量,大多被九重天罗承受,伤亡不重,但在巨力释放下,九重天罗被一举撕毁,破得干干净净。 十四章 扭转乾坤 普通两名天阶者的战斗,没有能力摧破九重天罗,但双方在乾坤刀上的修为与领悟,已经超越寻常天阶,又是分自城内外出手,等若对天罗阵内外夹攻,联手一击,终于连天罗阵也承受不住,九重尽破。 砰砰砰的爆破声响起,阵法碎裂,破坏,这结果,是尚盖勇所预料的最坏可能,但情势所迫,不得不与司徒诲人作上一场,力拼之后,果然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一拚之下,司徒诲人退后数步,嘴角见红,尚盖勇也同样是内世界震荡,星辰破裂,彼此看似势均力敌,而尚盖勇的邪刀更崩溃碎裂,化为虚无,但他身后死士众多,别说随时生出一把,就是生出十几把也可以。 尚盖勇无暇细思,眼见九重天罗齐破,敌人首一波攻城的部队,几乎都被爆炸清光,但早已有备的第二波部队,如潮水般又抢了上来,队伍中更有几个很碍眼的存在,给着自己压迫感。 那几个人……表面看来没有异状,只是寻常的袁家、武家地阶,就算进行检验,恐怕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自己一早感觉到他们身上那可憎的魔气。 运作道理不明,可这样的人物,之前已经出现过,他们的气息会瞬间暴涨,超越巅峰,以自爆为代价,打出等同天阶的一击,威胁不小。 当初碎星团也曾经使用过类似技术,但只能贴近目标,然后自爆,等若一颗天阶,必须要巧妙布局,引诱妖尊、魔尊入陷阱,近身一爆,才能杀敌,如果对方先察觉,有了遁逃的念头,基本就是白白牺牲,效率不好。 不过,此时看着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尚盖勇顿时觉得讽刺,这出于碎星团的战术,现在居然用来对付自己,虽然说灭团之战后,自己就对报应这种东西,感到无比讽刺,可报应频繁过来,这感觉还是挺可笑的…… 在之前的攻防战中,这些“同天阶战力”,能在自爆时,将本身血肉精气集中,打出一击,连同爆炸一起轰出,从单纯的人肉,进化成只能使用一次的人肉炮台。 单单只是这些人肉炮台,尚盖勇自是无惧,但如果还有同级的天阶者在场,这些家伙从旁偷袭或扰乱,就可以让战局的天平倾覆,非常棘手,更何况,刚刚拚完那一击之后,亢金龙的气息……更为浓烈了…… 这是尚盖勇最在意的事情,他现在时刻警惕司徒诲人,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亢金龙,这家伙就是个阴冷的毒蛇,随时都能跑出来对着他进行攻击。 ……司徒诲人不可能感受不到,但他没有退开的意思,也没有放下当前战局,转而追战这名灭他家的大敌,这些举措,都是为了他口中的大义和大局。 ……什么事都找得出理由,这是人之本性,但什么事都拿得出大义来解释,还合情合理,找不出破绽,这种人……越来越让自己厌恶! “尚帅!敌人的同天阶战力,出现在水德东南!” “江城的水道闸口,大批地阶从江底潜行,正在登陆,刑戚副队率众进行阻截,第三支队,战损三成。” “武家的虎兽团,进攻汉昌永丰门,疑似有同天阶战力压阵……更正,已证实,永丰门连同三十米城壁,灰飞烟灭,四十三支队全灭!” “武兴正北出现……” ……… 随着九重天罗被破,一个个紧急传来的消息,交错响起在尚盖勇耳边,虽然负责报告的盗拓,始终维持冷静,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支撑不住”,但身为主帅的尚盖勇如何不知,战况已经到了很凶险的地步。 没了九重天罗,天罗阵等若被破去八成,若单纯只有枱面上的进攻,碎星团还可以支撑很长一阵,可现在的进攻方,背后有魔界撑腰,天晓得还有什么技术被传了过来,战场上随时可能出现新变局,让胜负天平一下倾垮,届时,将再难回天。 ……如果己方还有其他的天阶者,哪怕只再多一个,都不用如此捉襟见肘! 城头破损,尚盖勇飘立空中,居高俯视,眼中映出司徒诲人的身影,他稳稳站在潮水般奔流的兵将中,看着刚刚造成的伤损痕迹,似乎非常心痛,但遥遥瞪视来的目光,坚定至不容质疑,摆出绝不善罢干休的决心。 ……司徒诲人,你想来吗?那就来吧! ……这段时间吸纳大量众生之力,再以羲皇玺修行,进境甚大,解放力量一战,我未必就撑不住! ……我晓得,刚刚拚的那一刀,同样也不是你的真正极限,你还有保留、还有隐藏,下一击,就让我看看你这刀皇的称号,有多少真金含量! 尚盖勇的手掌,一把抓握在胸前的古玉上,预备将之扯开,这动作落在司徒诲人眼中,让他意识到了某些事,心头更是一震。 ……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尚盖勇居然还有保留,未尽全力,幸好,战争在此时爆发,如果再多给他几个月、半年,恐怕真的势大难制…… 司徒诲人手握刀柄,持续蓄势,预备再次拔刀开斩,但就在两名天阶者将要出手的刹那,一道亮光,划破天空,以惊人的高速飙来,犹如流星,直直落向汉水四城的正中央。 ……敌袭? 尚盖勇吃了一惊,司徒诲人更是皱起眉头,对于这道来得莫名的流星心里没底,不明白这是什么变量,又或者是何方神圣横加插手? 两人当中,尚盖勇最是紧张,这道流星直落城中,又是九重天罗皆破的此刻,如果是天阶者趁隙奇袭,一击发出,乾坤定矣! 事情似乎真往这方向发展,流星落下,在触地的一瞬,不可免地泄漏气息,尚盖勇、司徒诲人面色同时一变,竟然真是天阶者侵入,事先隐藏气息,避免被阻截,此刻侵入城中,想要再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但……会是什么人?哪一家的天阶者? ……如果是碎星团一方的天阶者,一早就应该潜伏城内,似乎没理由从外入侵? 司徒诲人闪过这样的疑问,但瞬息间,里面的气息释放出来,却见尚盖勇脸露喜色,司徒诲人面色则是一沉。 ……晚了一步! 一阵强光,从四城的核心位置透发出来,化为一阵光之涟漪,迅速由内往外,直透八方,涟漪光波所过之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当光波扫过四方城壁,到达外部,已经崩溃的九重天罗,重新恢复,稳稳罩住四城,挡下一切入侵的事物。 天罗金刚阵重启! 一下子,战局整个被扭转,攻入阵内的部队,连同当中的高手,整个被内外分隔,连转头想逃,都逃不出去。 很显然,出手的这一位,不但是碎星团这边的阵道高人,还高到有些异乎寻常的地步,随手就把破损的九重天罗修复,神乎其技的程度,超乎司徒诲人的认知。 “和碎星团有关,意外就特别多啊……” 面容平和,看不出一点气馁或挫败,司徒诲人身在混乱的战场,却完全像个不合群的异类,仿佛一切到他身边都平静下来。 而经过权衡,司徒诲人下达了命令。 “……退兵!”—— 当温去病的气息一释放,尚盖勇立刻就认了出来,特别是这种节骨眼上,他的回归堪比大能,短短时间内,便把九重天罗修复。 比阵道方面的研究,当世无出萧剑笏其右,但若考验战场上的紧急修理,三个萧剑笏也未必有一个温去病好用,百族大战时,不知有多少次,面对不到十秒就要开炸的器物崩毁,温去病嘴里咬着钉子,手里拿着锤子,满头大汗,就这么风风火火冲进去,以必死的觉悟,十秒内把问题修复。 换了是萧剑笏在此,就算能修复天罗金刚阵,甚至修得更好,却绝对不可能有温去病的速度,几乎是流星才落下去,不足十秒,就让九重天罗再现,说一句神乎其技,实至名归。 这手段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让所有攻击的人都心惊胆战,他们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情况。 自然,这种快到不合理的修复速度,肯定不正常,内中必然有诈,尚盖勇知道、司徒诲人也猜得到,恐怕是用了什么代价极大,只能短时间支撑的手法,紧急把九重天罗撑起,利用这惊人的效果,试图吓退敌人。 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能够拖延战场上战斗的时间,只要对方消耗不起,那这个战斗就会提前结束,但是,如果联军一方够本钱,够耐心,耗得起,持续等待一阵,说不定这勉强撑起来的九重天罗,直接不攻自溃,届时,汉水四城真正无险可守,彻底崩溃。 这种福祸相依的状况,就是现在战场的写照,可以说,让人有种听天由命的感觉了。 然而,正因为长期与碎星团协同作战,熟知对方的老底,司徒诲人才更加犹豫,顾忌碎星团最为拿手,专坑聪明人的“二重陷阱”。 ……你猜到我只是勉力支撑,摆空城计虚张声势,在外沉住气,守株待兔,那我就更进一步,利用这一点来下套。 十五章 退兵 司徒诲人亲眼见过,山陆陵、褒丽妲倚仗城池结界,力抗妖族的攻打,被妖族八面截断,成为孤军,碎星团与封刀盟全力抢救,希望能打通出路,全力救人出来,为此牺牲无算,最终也功败垂成。 那时,山陆陵、褒丽妲为求突围,将破损不堪的护城法阵,一下强提至巅峰威力,迫乱妖族阵脚,要趁机杀出城来,与全力杀出血路进去的封刀盟会合,再一起逃逸,却被妖族的智者窥破意图,硬生生砸下大量兵力,将双方截断,又一次阻住山陆陵、褒丽妲的逃生路。 眼看两大武神的殒落成定局,封刀盟忽然接到紧急撤退令,仿佛火烧屁股一样仓皇逃开,若不是妖族正全力封城,连只苍蝇也不能放走,只要分出少量兵力追击,封刀盟就要面对一场大劫。 问题是,当封刀盟众人伤疲不堪,撤到安全所在,却遇上了同样伤得不轻,却一脸欢快的山陆陵、褒丽妲,而在另一边,耐心等待法阵强开后衰竭的大批妖军,如愿以偿地等到了法阵的衰变与崩毁……以及崩毁那一瞬,莫名其妙的一场大爆炸。 那种恐怖的画面,即使是回忆,也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的威能,让他们不寒而栗。 自始至终,那都是一次安排好的布局,以两大武神与城池为饵,一切的死守、不惜人命的抢救、强开法阵的最后突围,都只是为了让妖族深信不疑,不住投入兵力,越陷越多,最终,山陆陵、褒丽妲用早就备好的空间隧道逃脱,该处妖族则随着法阵崩坏,被连动起来的天地元气大爆炸,几乎清光。 那是一场智能和耐心的比拚,没有人知道会那样,甚至刚开始很多人都看不出来任何问题,但是在智能的比拚上,显然,胜利了。当然,这也是运气的成分在其中。 如果妖族的那位智者,没有如此慧眼如炬,看穿褒丽妲、山陆陵只是在强撑,虚张声势,就不会那么沉得住气,持续将大量兵力投入,务必要钉死这两人,最后妖族也不会吞下那样大的损失…… 那么大的损失,任何一个势力或者组织都已经是无法承受的,恐怖的袭击,无法估量的损失,直接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就是因为那位智者看得通透,才会对本身的判断深信不疑,随着判断不住得到印证,信心越来越高,终于钝化了危机感,深入陷阱而不自知。这是专门坑聪明人的圈套,正因为聪明、自信,反而容易自以为是…… 当时所感受到的恐怖,如今闭上眼睛,司徒诲人仍戒慎恐惧,这群人……完全颠覆了“真”与“假”的分界,和他们沾上边,熟悉的世界随时会崩溃,无从判断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谎言……如果哪天,他们打破了“战友”与“敌人”的界线,对封刀盟举起屠刀…… 这个念头,让司徒诲人颇长一段时间,细思恐极,夜不能安枕,如今,面对碎星团疑似故技重施,又强行撑起天罗阵,破绽明显,司徒诲人没有见猎心喜,反而又生出那股戒慎恐惧,不敢冒进,下令撤军。 尚盖勇无心恋战,一看敌军开始撤退,连忙指挥、协助碎星团各路支队,把被困在阵内的敌方孤军,全数歼灭,不留活口。 看到自家部队撤走,那些攻入九重天罗笼罩范围,被天罗阵圈住,不及撤走的高手、士兵们,惊惶失措,意识到自己成为孤军,战意崩溃,都想拚命杀出重围,不过此时一切都晚了。碎星团全面反扑,截断后路,靠着地利、武器方面的优势,很快就将他们歼灭,不留降卒。 迅速疯狂的扑杀之后,现场留下的是无数的尸体,不管他们曾经是干什么的,曾经有多么高的地位,此时,他们都将成为战场上的枯骨。 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过于此,恐怖的气息,阴森的杀气瞬间弥漫。 所消灭的这些敌军,分属朱、武、袁三家联军,另两家也还罢了,武家却有着武苍霓的关系,全部杀掉,后头不免难以交代,但尚盖勇也有自己的坚持,三家敌人的身上,都有可憎的魔气,天晓得有多少人被魔族沾染? 魔族、鬼族的手法,最是诡秘多变,就连尚盖勇自己也不敢说都能视穿,现在身上没魔气的,也不表示几天之后不会变化、扩散,安全起见,当然是直接杀了省事,否则放回去不妥,直接留着自己这边当俘虏,更是。 也直到把入侵者都肃清,工作都交给手下,他才终于能够离开,进入四城联合的法阵核心,也是早先流星坠落之处。 在这封禁重重的绝密之所,尚盖勇看到一个人,身上套着大堆古怪线圈,发着五颜六色的光,整个人呈现大字形,就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 “外头……搞定了吗?” 温去病的声音颇为疲惫,尚盖勇点了点头,温去病见状,如释重负,整个人垮了下去,瘫坐地上,满身的七彩豪光,瞬息黯淡,背靠在墙上,脸上虚脱的表情,就像是一条死狗。 随着温去病的放松,外部展现的九重天罗,渐渐消失,就像法阵进入待机状态,是正常的状况,哪怕有人心中怀疑,也不敢轻易来试。 尚盖勇不是第一次见战友这模样,不过往昔更惨,面对城市规模的法阵崩溃,寻常地阶根本撑不住,温去病也不知道是哪里脑子抽筋,居然被情急逼出了“转化宝相金身愿力,以身撑代”的应急策略。 山陆陵的英雄形象,隐约有点神道的意味,而各种教派之中,都有“人柱”这种东西,以此来转化愿力,重新稳住法阵运作,甚至开启更强的结界,技术上都是可行的。 这也多亏山陆陵的宝相金身,不过是一层套上去的壳,不甚稳固,当战争结束,不用再撑,就可以切断力量,脱身出来,否则,如果是直接以温去病的真身,修练宝相金身,行神道,力量固然可以激增百倍,但一成人柱,就得永远锁死在那里,没有想走就走的这回事。 “……晋升天阶,还是有很多好处。” 尚盖勇在温去病身旁坐下,“最起码,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强行开阵,不用倚仗一堆有的没的,乱七八糟。” “这人生,本来就是各种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瘫坐地上,温去病苦笑道:“当初,我去抢救煞陛城的结界,是抱定必死决心,想说拚上一条命,换取大家平安撤退的,谁知道……运气好,没有死成……” 想起当日险况,尚盖勇点了点头,温去病接着又道:“但在那之后,运气就不好了,凡是有类似阵仗,都由我来上,当我像人体能源池一样用,整得我处处毛病,还不如当初一早壮烈牺牲了好,你说,这人生是不是本就一堆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 “……也多亏你了。” 想起昔日情景,尚盖勇不禁微笑,心里也明白,老战友此行肯定达成了目的,若否,他得知韦士笔的状况,哪有心情在这里与自己话当年? “不扯闲话了。”温去病摇摇手,抬起头,正色道:“封神台那边是什么状况?” 封神台兹事体大,又是绝对机密,不是在外头随便探听,就可以得知的情报,这边缓过一口气后,温去病马上要弄清楚此事。 尚盖勇道:“阿笔追踪到了真封神台的位置,我与他在靠近的时候,遇到了也同样在追踪的死曜一行人,大家战了一场,还引来玉虚真宗杂毛的干预,后来,我们没再尝试,但死曜却因为那次遭遇,反向追踪,找到了英灵殿的位置,然后……” 温去病点点头,大致明白了状况。单靠尚盖勇一个,与亢金龙较劲还绰绰有余,但如果还要提防其他天阶者插手,并且避免战斗对英灵殿的破坏,投鼠忌器,限制力量,那便力有未逮,弃守是不得已,也是必须。 “死曜强攻过英灵殿几次,还有些别的势力,想藉机混水摸鱼,我们挡了几次,越来越吃力,就……” “先别管这个了。”温去病道:“阿笔在哪里?先把他搞定。” 尚盖勇点头道:“我带你去,他被安置在这里最安全的地方,状态很糟糕,我不想他被外头的战争波及,下了一堆禁法保护,还有,他的身体快到极限了,幸好你……” 关心则乱,尚盖勇的言语没什么逻辑性,温去病大致能理解,也不多言,拍了拍尚盖勇的肩膀,与他一同前往城中的那处建筑,深入地下,开启层层防护,见到了昏迷不醒的韦士笔,一下皱起了眉头。 “我靠,这个活骷髅是谁啊?” “阿笔啊!你认不出来吗?” “胡说八道,阿笔哪有他这么帅?”温去病哂道:“看这俊俏模样,拿些绷带和香油来,我直接裹裹抹抹,就可以下葬当收藏了……呃,我说笑而已,你拿绷带和香油来干什么?” 十六章 先有道,后有阶 繁星点点,神秘而幽暗的空间里,死曜的众人齐聚,进行例常的会议,自皇城之战以来,他们的碰面机会多了,相对的活动也多了,尤其是透过心月龟,绕过太一,进一步得到神魔助益后,更是风生水起。 那种力量,凡是看到过的,凡是感受过的,他们都无法忘记,无法离开,甚至是已经成了一种瘾,他们已经离不开放不了手了。 这场会议,参水猿、奎木狼、柳土鹰三人先到,讨论各自需要交流的资源。场面还算是和谐,他们现在正在商讨着如何进行下一步的问题。 皇城之战,三人都藉由江山龙气之助,大大提升了本身修为,如今卡在半步的门槛上,试图得到那最后的关键一点。 想成就半步,主要是靠累积,但要突破最后的天人之别,就需要一些机缘了,可能是某些感悟,可能是某些心灵冲击,让人思索自身的道路,有道而后方有阶。 这已经不只是需要资源了,还需要感悟,还需要心灵的修炼,想要更进一步,不能只是能量的积累,还有心的成长。 说起来容易,实际上作起来,却玄之又玄,根本没有真正的方向,就仿佛一个没有穿衣服的美女总是在面前晃荡,妩媚摇曳着,时刻勾引着,引诱着人,却无法得到她,尽管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就是差那么一点儿点儿。 皇城之战至今,已经足足一年,大地上出现了众多半步,力量之强,超越以前的很多时代,但在这一年之中,登上天阶的,明面上就只有司徒诲人、龙晋滔两个。 其他人,没有一个成功的,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让人觉得悲伤的事情,不过也不是没有希望。对于普通人来说,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两名踏足天阶的成功者,但对于那些踩在半步门槛上,急着想要登天的强人,他们更关注那些不成功的! 不成功便成仁,成功需要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关注那些不成功的人他们就能够做减法,将那些不成功的例子去掉,然后剩下的,就是他们通往大道应该行进的方向。也因为这样,这些人更加关注那些登天失败的人,研究他们失败的原因。 一年之内,登天殒落的半步,足足二十三人! 江北袁家的家主、易水坟的总楼主、星月湖的掌门……以这些人物为首,七家都有长老级人物殒落,九外道那边的老怪物丧亡更多,原本皇城之战后,以为会是一场晋升天阶的盛宴,不想却变成关隘前的大屠杀! 这种情况,让人始料未及,也让人慌乱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查觉到这件事异常棘手。 同时,这一幕幕惨烈景况,看在死曜众人的眼里,自然是无比可笑,如果有那么容易,累积足够了,就“水到渠成”,如何会有那么多老怪物,一世被限制在半步,迟迟跨不出那一步来? 那些自认为已经半步,只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无视生死,纵身一跳,就能闯过关隘的白痴,根本是闭着眼睛在跳崖,不是登阶,会死是正常,真要登上天阶,那才奇怪! “……登天,需要清楚自己的每一步,不是闭着眼睛跨出脚去,必须是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跨出脚去,知道那里有台阶,稳稳承接脚步,这才是最后的半步。” “不错,有道而后有阶,不先明白自己要踏上哪条道,是万万踏不上那一阶的。” “……看来你们两个都已经有所领悟了。” 死曜三邪,交流着彼此的心得,这也是他们热衷于开会的理由,每次见面,既互通有无,也对彼此最近的摸索心得,共同研讨。 这也是他们三人能够和平共处的原因,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同时,能够从对方那里得到新的感悟,新的思考方向。 三人都是半步,走的路子不尽相同,高度却是相若,交流的心得,正好起他山之石的攻玉奇效,最合需要。 反倒是亢金龙,他已经登天成功,所见、所思大大不同,得了他的指点,看似清晰,但如果大家所行的道不同,反而形成知见障,被带入误区,走不出来,最终登天无望,殒落有份。 而这些,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看清的,人们总是在迷茫茫然中确信一些自己都不自信的事情,而将其奉为圣旨,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可悲的事情,因为在前行的道路中,走了别人的路,将自己的路丢了,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奎木狼道:“我们的进境不错,比一年前,累积又更深厚了些,如今只差最后的机缘了。” 柳土鹰媚笑道:“那不是很好吗?机缘对旁人来说,是一句空话,对我们可不是。” 机缘之为物,虚无缥缈,但也绝不是凭空会掉下来的,加入死曜,就是为了争取机缘,获得各种机会。 这段时间里,靠着心月龟的帮助,参水猿见识各种道器之妙,拆解剖析,大大提升了此生见闻,而奎木狼则辗转多个小千世界,搏杀历练,试图在武道上更进一步。 这段时间下来,两人都大大提升,在寻觅自身道路的进展上,更有所获,至于柳土鹰,没有像两人那样走博识之路,而是闭关苦修,对着亢金龙取得的地泉神剑,静静参悟。 地泉神剑,本身的品级是上品地神兵,持剑参悟,相当于一位大能在面前讲道演法,虽然这么一来,有很大可能踏入知见障的误区,但柳土鹰自有底气,在这方面信心满满,丝毫不惧,靠着地泉神剑之助,勇猛精进,距离天阶已经比其余两人都要靠近。 真到了这一步,三人反而不急着突破,都想多一些累积,当天阶近在咫尺,自己的道路也渐渐清晰,他们都希望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不要成为那些炮灰一样的免洗天阶。 “……那些人脑子不清醒,至今仍拿着金刚寺的例子说事,觉得天阶没什么难的。” 肥胖身形的参水猿,边说边摇头,百族大战时期,与碎星团协同作战的封刀盟、金刚寺,都凭空冒出天阶人物,尤以金刚寺为多,虽然其中大有“该有的能力全都没有,内天地小到可怜,徒具力量”的水货,可数量确实多,如果不是妖都一战死个精光,今日金刚寺早就统治大地了。 这些天阶,据说是韦士笔主持计画,又给功法又给药,这才功成,当其他门派欣羡有加,来问秘诀,韦士笔淡然回答:“只要累积足够,剩下来什么都不用多想,闭着眼睛往前冲,自然就会冲过去……各位的累积本已足够,我不过帮推了一把,让各位有纵身而出的勇气,没什么功劳。” 毫不居功的自谦之词,当时为韦士笔赢得了大量的好感,人人赞许,而那些受了他恩惠的人,自然也不会忘记这份人情。 但谁都想不到的意外,就是连串以讹传讹之下,那一句韦士笔的自谦词,被当成了通往天阶的导引!人家实绩摆在那里,一次拔升了整批人进天阶,还不是逐个上去,简直是天阶补习班的专业户,他说的话,自然是金科玉律。 ……而拿着错误指标当路引的结果,就种下今日之因,封神战后,天阶关隘之前,满满的尸体,都是那么闭着眼睛一跳,然后直接……上天堂了! 奎木狼摇头道:“那个人藏得太深,如果不是得到神魔指引,我们也不会想到,天阶的晋升,与真封神台关系重大。” 在此之前,纵然是掌握许多黑暗情报的死曜,也不晓得真封神台的存在,顶多也就是和九外道其他门派一样,知晓封神战后,次元封断,对大道的感应变得模糊,晋升天阶难度倍增。 直到一年前,才开始接触到真相,封断次元的关键,是封神台与真封神台的双重组合,两者去其一,被模糊的大道感应就能重新清晰,登天之路也会比现在容易许多。 只不过,当死曜众人各自都有把握踏入天阶,这种对所有人都雨露均沾的好事,就没什么人愿意去干,至少,也要做足准备,好让利益最大化。 柳土鹰道:“真封神台所在之处,不是单纯的高,与我们有层次之别,除非魔界那几位大能,可以给我们更多的援助,否则……只凭我们,拿不下来!” 这段话让两名同志点头,勾起了回忆,当初心月龟指点众人,找出真封神台的位置,虽说给了指引,却不明确,一堆非常高端大气的技术,远超当代,让同志们有听没有懂,还靠亢金龙、参水猿花大心血去研究,搞到开头几个月,一群当代精英像在黑道里挖矿一样,跌跌撞撞。 好不容易有了方向,朝真封神台出发,却撞着韦士笔、尚盖勇,乒乒乓乓乱打一场,什么设备、资源都打没了,几个月的辛苦付之一炬,幸亏趁机找到英灵殿,这才没有白忙一场。 之后,几次攻防,确认了碎星团人力不足,除了尚盖勇,其余的天阶战力都因为某些理由,无法动员,死曜众人决定集中力量,攻入英灵殿,摧毁封神台,只要两去其一,就算完成委托,能得到心月龟身后那几名魔界大能承诺的好处。 最后的那场战斗,堪称激烈,尚盖勇、亢金龙两败俱伤,死曜众人也各自受创,却失算一着,被尚盖勇拚着同归于尽,开启封断结界,彻底断绝英灵殿往外的通联。 只差一点,众人就要被封在英灵殿内,同归于尽,这是己方不愿意承担的付出,最终功败垂成,整个计画搁浅,既没法打破封神台,也碰触不到真封神台,心月龟的委托等于没戏了。 奎木狼冷笑道:“虽然没得手,但那些魔界大人物也没吃亏,我们帮他们引导的这场降神大计,让他们能提前把手伸入此界,进行布局,抢占先机。” 参水猿点头道:“大规模降神的技术,涉及空间、元神两方面的技术,让我们获益匪浅,倒是一次成功的互利。” 柳土鹰沉吟道:“但互利只建筑在彼此对等的基础上,我们必须尽快提升,才能持续互利,否则……出卖同族以求荣,这种人不管在哪一界,都没什么好下场。” 两名同志闻言只能苦笑,魔界那边接头的,最差也是大能,背后可能还有万古者指使,己方要怎样提升,才能在短时间内立场对等?这根本不可能! “未必不可能。”柳土鹰道:“你们可曾想过,我们不过一介小千世界的规模,堪比洞天,凭什么那么多大能、万古者都来争夺?” 话刚说,一道光华闪现,亢金龙面色沉重,出现在首座,开口便道:“姓温的回来了!” 十七章 算帐(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手持九星神魔令,温去病口中念念有词,一脸严肃,快速的发动上头的法咒,一道道霞光,放射发散,透入韦士笔的体内,缓缓分解他体内的封印。 这个过程很是缓慢,不过,再慢也让人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韦士笔的状况,极端不妙,哪怕是温去病惯见死伤,也对老战友的伤势惊心不已,那是伤与病的混合呈现,外表已经病得成了活骷髅,骨瘦如柴,像是没有几两肉,但内里又像被爆过,处处糜烂,很难想像,一个人伤成这样,还能活着…… “我用鬼族秘术,尸居余气,一直吊着他的命,让他能撑到现在,但也差不多是极限了……” 看着温去病一脸的凝重,尚盖勇解释起来,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对兄弟的不舍,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后,尚盖勇叹息道:“你再不回来,过个十天八天,我就只能使用另一门秘术,鬼道轮回,让他以鬼体重生,那就不用烦恼伤势的问题了。” “千万别!” 听此言,温去病心中一紧。手中忙活,嘴上还有余力回个一句,“你干这种事之前,千万得问过他同意啊!当初万里沙海,小妲她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拿乙太尸蛊往我体内打,说了也是延命,要是我有选择,当时就直接自灭了。” “你……你一走了之倒是轻松,但也得替留下来的人心情想想啊!”尚盖勇不由得傻眼道。 “想个屁!老子人死最大,我死都死了,还管你们什么狗屁心情,有问题自己找心理医生看去!” 听了这话,温去病一口喷了回去,手中术力加催,韦士笔体内的禁制极强,又与他本身的天阶力量结合,用本身的力量来压制自我,手法巧妙,用心恶毒,纵然有神魔令加持,拆解有法,但核心部分始终顽抗,温去病不知暗骂了多少次妖女恶毒! 也就在僵持片刻后,温去病脸色一沉,祭起天狼魔卷轴,豪光四射,法咒发动,不住增幅着温去病的术力。 一脸严肃中,温去病也是拧眉不管不顾的行动起来了。 术力陡增,温去病全力发动,陡然之间,豪光冲天,韦士笔体内一股强大气机涌出,化作七彩光霞,穿云破天,直入苍穹,不光汉水四城清晰可见,就连千里之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幕,美丽炫目,完全让人想不到这其中蕴藏着凶险,无数百姓见状,心中安和祥乐,双膝跪地,默默祝祷,祈求韦青天与碎星团的诸位大人平安,浩浩愿力,集中朝七彩光霞涌去。 这愿力来的突然,来的悄无声息,谁都没有发现,何况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人的思维有别的想法,不过,不久之后。温去病注意到了这股愿力,发现这股力量涌来,部分被韦士笔所吸收,一半以上却涌向旁边的尚盖勇。 这状况非常怪异,照理说,针对某人而来的祈祷愿力,就只有某人能吸收,无法以外力强夺,也极难转赠,除非经过繁复手续转化,否则这种窃取、强夺愿力之事,轻易不会发生。 如果愿力那么好窃取,皇城战后,想要更进一步的野心家,犯不着花偌大力气,成立教派,冒着成为出头鸟的风险,行走神道。尚盖勇能这样吸收不属于他的愿力,不是其中有什么鬼,就是他身上有人道之宝。 想到这里,温去病却什么都没说,专心做着手边的事情,心想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更加快了。 碎星团有什么家底,温去病一清二楚,连问都不用问,他就肯定羲皇玺肯定交在尚盖勇手里,而韦士笔为何这么作的理由,自己也想得出来。 ……阿笔,多亏你了! ……你说你会负责老尚的事,还真不是说说而已,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把大局担起,作得很好……是我绝不可能做到的那种好…… 心中感叹,温去病表面上平淡无事,什么也没说,手上连施法咒,一个接一个打过去,只见冲天豪光,渐渐收敛,最终,韦士笔体内一缕缕黑红光芒被释放出来。 这些黑红之光,型态诡异,虽然是光,却像某些黏性极高的丝体,极近似线,透出之后,很快就消散不见,但那一瞬间所流泄出的刑煞之气,却浓烈得让两大武神猛皱眉头。 恐怖,阴冷,诡异,等等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那诡异的一团气息,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泄露,就让在场的人都全身紧绷,身体不舒服。 很难想像,这么样的气息,在韦士笔身体之中停留了那么久,这造成的损害,已经无法想像了。 尚盖勇面色凝重,道:“地府的气息,果然是那妖妇的手段……她本事好强,看这模样,已经非常接近大能了。” 听此言,温去病苦笑道:“确实是很厉害,就希望我体内不会也有类似的东西吧。哎,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希望没有吧,要是有,到时候再说吧,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尚盖勇奇道:“你怎么会给她机会,对你身体作手脚?” “……又不是我愿意的,当时人都晕了,她作些什么手脚,我哪会知道?” “唉,所以早就要你别沾惹那么多桃花,女人就是麻烦的源头,女人越多,麻烦就越多。” “……说得好像你真懂一样,你现在身边几个女人?麻烦有比较少吗?” 温去病狠呛友人一通,话才说完,韦士笔体内气机便汹涌鼓荡,随着禁制消除,力量恢复,他重登天阶,真气所到之处,体内伤患被逐一压下,肉体恢复正常功能。 致命危机,有效解除,温去病、尚盖勇都松了口气,但两人的眉头却皱得更深,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真正把伤病疗愈,只是凭着天阶的绝顶力量,强行将体内的各种创伤、病患压下。 无论如何,压制始终只是压制,不是治疗,终有一天,当再也压不下,先前累积下来的东西,就会一口气爆发,要了友人的性命。 尚盖勇皱眉道:“阿笔这身伤,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后头得找个名医替他治好。” “……十字庵?”温去病冷笑道:“我们这边医术最好的,就是那班穿白衣的尼姑,难道要去请月光神尼来看病?以前她好像就满赏识阿笔的。” 尚盖勇摇头道:“也未必非要尼姑,欢喜院的合欢大道,也有近乎起死回生的疗效,那个人当初特别保下欢喜院一脉,甚至还捧起天菩萨,进入九外道之一,就是为了这套法门。” “得!阿笔已经天阶,能用合欢大道与他双修疗伤的,起码也得是个天阶。”温去病没好气道:“你这是想要把他送给天菩萨,然后买两根红烛,再摆一桌喜酒,直接送他们两个入洞房吗?” 欢喜院的天菩萨,昔日与“古歌雅虎”贾伯斯关系暧昧,双方的恩怨纠葛,有的绝对不只是一腿,温去病没问过自己,但如果拿这问题去问韦士笔,那家伙绝对没这胆子与天菩萨合体双修! 尚盖勇沉吟道:“这可不好说,当初这家伙和欢喜院那帮打得火热,天菩萨座下七大天女……我是说,前后四代的七大天女,个个都和他打得火热…… 我是说,总共那四十九个,从出道到殒落前,哪个没和他好过?不能碰天菩萨,可以碰她底下的人嘛,最多不过是以量补质,量多了也会质变啊!” “万万不可!” 一声惊呼,恐惧急惶,兼而有之,从旁边昏迷的人口中急急喊出,伴随着韦士笔一下弹坐而起,神智还未全复,开口就道:“不能浪费这机会,你们隐瞒我伤愈的消息,千万别走漏风声,我们示敌以弱,趁机把敌人诱过来,再他娘的干一场!” 话无疑有着相当道理,但温去病、尚盖勇互看一眼,都耸了耸肩,温去病道:“刚刚少想了一层,你解封印的时候,豪光冲天,亮成那样,就算是瞎子都看见了,现在想要布局……晚了。” 韦士笔闻言,望向尚盖勇,见他也是用力点了点头,这才确认计画没戏,扼腕地一拍大腿,“唉,可惜,大好的一个战机,就这么错失了,本来我们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把他们给……” 心痛惋惜,韦士笔的心思,全都放在可利用的战机上,全然没有考虑到自身伤势、病况,直到想了好一会儿,确定当真没戏,这才长长一叹,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的两名战友,一下愣然。 “咦?阿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未免走得太久了吧?你这家伙,一点也靠不住啊!” 韦士笔的问题,让温去病无言,这人显然到现在才真正清醒了,换句话说,他神智还没清醒过来,就先思考着诱敌取胜的谋略,作为军师,可以说实至名归,之前百族大战,有那个人压在上头,他的才干无法发挥,沦落成大管事之类的角色,但他确实是有在学习、成长,一点一点累积变强的…… 十八章 曙光 眼下再没有什么事,比兄弟能苏醒更重要的了……看着韦士笔恢复过来,再看看尚盖勇身上的改变,温去病心头生出一股暖意,觉得自己离开的这一趟,真没有白走,而自己的兄弟,完全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 “阿山……抱歉,我和老尚,没有能够稳住局势,对你不起。” 韦士笔叹道:“意外比想像中要多,魔族提前动手,抢占先机,把我们辛苦营造的局面打坏,更袭击了你老家,我们……没能护到他们……”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温去病脸色难看之至,无论是谁,知道自己老家被人一口气扫平,脸色都绝不会好看,幸亏整件事还没坏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我家被攻击的时候,弥勒活佛伸予援手,将府内所有人收入他的净土,带往西北……不幸中的大幸了。” 温去病脸色一阵变幻,最后冷笑起来,“但不管如何,这笔帐算是摆在那了,我既然回来,这笔帐就要算个清楚。” 尚盖勇点头道:“不光是你一个,我们是一家人,你的帐,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帐,从今天起,欺负任一个碎星者,就要面对我们所有人!” -------------------------------------------------------------------------- 韦士笔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示弱设局,给外头围城的敌人重重来一下,但正如温去病所言,治疗时候的豪光冲天,惊动周围数百里,加上天罗阵瞬间恢复,稍微长眼的都知道不对,不待城内有反应,围城的几支军队,纷纷往后撤离,退出数里。 这个判断的依据,是对面天阶者的数量,光一个尚盖勇,还难撑大局,但韦士笔若痊愈,碎星团一方可能就有了两名天阶,如果加上那个修复天罗阵的神秘高手,那就是三名天阶了。 实力比数不乐观,各方自是先行退兵,而他们甫才后退,城头上就炸开阵阵欢呼声响,一个魁梧豪迈的身影,站上了城头,不怒而威,霸气凛然。 “钢铁卫士”山陆陵! 烈风呼啸,天地变色,这一刻,随着山陆陵的到来,四周的空气都跟着粘稠,冷凝,让人呼吸都跟着困难。 碎星团举兵以来,这位传说中的第一武神,终于正式现身。百族大战时,因为碎星团的积极宣传,“第一武神”山陆陵,几乎就是一个符号、一面旗帜,代表着所向披靡,代表着无敌,是整个碎星团的军魂,更在所有人的心中,伟岸如神。 山陆陵现身于人前,对普通士卒来说,心里就像整个被炸开了,一下慌乱起来,原本还有条有序的撤退,骤然间乱了起来,人们相争踩踏,马惊蹄乱,后头的猛往前冲,酿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溃逃意外。 慌乱的士兵,让场面更加的混乱,那一个个被无情践踏死去的人,根本还来不及上战场就被人直接踩死了,悲惨,血腥顿时弥漫。 城内的碎星团,没有趁势杀出,但也放了烟花,隆隆在天空炸开,五光十色,为这一幕荒唐景象助威。 这一刻,五光十色的烟花,伴随着敌方的踩踏,溃逃,就如同天地间的反差,巨大的讽刺,讽刺那些不自量力的人,也让现场的气氛更加诡异。 “早知道你那么有威望,之前就直接替你做个人形立牌,放在这里,万兵辟易啊!” “……你不如直接搞个稻草人算了。” 城头之上,化身为山陆陵的温去病,身旁站着韦士笔,两人登高远望,指点江山。 身为天阶者,远望也不用登高,干这种事与其说是看人,其实更多是站出来给人家看,展示碎星团的肌肉与实力。 此刻,城头上的身影,韦士笔玉树临风,俊逸非凡,一袭白衣,仿若仙人,看起来飘然若仙,随时都能乘风飞天。 山陆陵豪猛霸天,身姿魁梧,一脸盖世豪气,浑身上下的血腥气息,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身经百战的强人,气概盖世,两人往城头一站,气势之盛,直扫千军万马,哪怕是那些新加入碎星团未久的士兵,都为之振奋,想要高呼。 气势,战场上最重要的气势,碎星团这边,因为这两人的出现,气势达到了顶峰。 然而,这却是两个彻头彻尾的假象,温去病自不待言,山陆陵的形象不过幻化而出,韦士笔也没好到哪去,俊雅的外形,只是一层视觉迷彩,等同幻术,如果撤除幻术,他伤病交煎的真面目,形销骨立,绝对算不上一个“俊”字。 “……你的伤,根本不是治好,只是用天阶之力硬压。”温去病低声道:“这么干,对身体非常不好,你最好……” “行啦,我又不是不知道的事,还用你说?” 韦士笔的微笑低语,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但是谁都能听出来这其中的意味。让温去病瞬间无言,自己虽然擅长机变,但碎星四武神中,要讲智谋布局,这个“百难臆度”肯定无出其右,他自己都清楚的事,哪用旁人饶舌多言,而以韦士笔的脑筋,既然一件事决定了、想清楚了,又哪是旁人劝个几句就会改的? 反过来说,自己当初肉身破碎,只能不断拿机械零件来装上,藉此续命,直到现在,已伤损的寿元仍难补全,熟知内情的龙云儿,每次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难掩的哀伤。 这些眼神,自己都看在眼底,但又如何?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自己也只能视若无睹,继续那些该做的事……心同此理,韦士笔有他自己的坚持,哪怕是生死兄弟,这也不是自己能劝的。 “你啊,不用担心我的事了。”韦士笔笑道:“眼下的问题是老尚,他有心奋斗,自身的疗程也走到关键一步,但后头还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远,这些我还没有把握。” 温去病笑着点头道:“我晓得,刚刚看过了,你的奇思妙想,真是一绝,以人道入鬼道,两者互克,如果成功,老尚就可能尽驱鬼气,回归人身……但若失败,这就可能是一场弥天大祸。” 行人道的鬼帝,即为鬼龙皇,即使在鬼界,这也是传说中的存在,兼得两家之长,又不受两界约束,威能可怖,曾在鬼界留下惨烈的一页,现今的鬼族,应该没有哪位愿意看到鬼龙皇重现。 “……大祸就大祸吧,反正也不是我们独自扛,我和你坦白交个底吧,如今在我眼中,人界安危,不会比我的兄弟更重要,只要能让老尚回来,杜绝后患,我管他人间血海滔天!” 韦士笔握拳说着,眼中闪烁的一抹精光,看上去绝对凶狠,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不顾一切的要进行计划,疯狂,这是绝对的疯狂,但是这却让人觉得热血沸腾。这不是他平常会露出的神情,温去病看在眼中,更感受到那份决心。 “阿山,我觉得这是个稳妥的办法,但有个问题……”韦士笔道:“老尚已身成鬼尊,不是寻常的入鬼道,要将他拉回,不晓得要多少人道之气,四城多半不够,恐怕得攻下帝都,另立新朝,以全帝国的规模,成为人道之主……这可不是容易事,而若这样都还不够……” 哪怕是之前的情况,要征服各方势力,统一帝国,另建新朝,这也未必容易,更别说是妖魔势力已经插手的此刻,无论是连横合纵,或者强势辗压,难度都高了不只一筹,更何况,这样还未必足够。 韦士笔担忧道:“为皇为帝,人道之主就是要不断征伐,灭国吞并,最终成为人道共主,如果战火波及到海外诸国,又或是要与兽族开战,那可就……” “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温去病笑道:“你的治法,走堂堂正途,人道之法是你的药剂,让老尚慢慢驱走病魔,康复过来,但除了内科,不是还有外科吗?只要能把老尚的鬼气稍微抑制,不用完全根除,然后趁机手术,割除患部,这样就快得多了,也不必服那么多的药。” 韦士笔愣了一下,苦笑道:“谈何容易?病去如抽丝,鬼气森森,缭绕至深,比魔气更厉害得多,无论是药石或是法器,都只能拔出,却无能除尽,特别是与肉身结合后,不断融合、增殖,越拔只会越多,尤其厉害,我查过各种典籍,都是绝路,若非如此……哪用兵行险着,走这一步?” “……如果有截之道呢?” “啥?” 韦士笔猛地一震,错愕地看向温去病,当初发生的那件事,他是当事人,亲身所受,最明白截之道的作用是怎么回事。 温去病的印象也同样深刻,自己当时就在场,亲眼目睹整件事的发生。那个人突如其来的一手,截天断万法,一击惊神鬼,以截之道停顿时空,强行将韦士笔给摘出来。 这恐怖逆天的手段,现在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那时的韦士笔,妖邪魔毒入体,侵蚀血肉,连神魂都要开始异变,这种伤害别说是那时,即便是今日,这边有多位天阶者,自己更证变动之道,手段繁多,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可那个人竟然就这么截断一切,把一个“纯净个体”,从妖毒、魔祟中摘出,解了危机。 十九章 为何而战 截之道的无上神通,那种恐怖的威压,那种滔天的气焰,那种神鬼莫测的能力。让自己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但此刻回想,更让自己为之骇然的,还是那个人的手段。 那个人,走的道路明显不是截之道,甚至连天阶都不算,却能够透过某些玄奇手法,直接发动截之道,不使用任何外力,这是何等惊人的手段?再深一层说,他那种无中生有的手法,所衍生出来只有截之道?还是其他法门也能驾驭?如果还能幻化其他法门,莫非三千大道,他都能随便转换?这种事……太骇人了! 温去病摇摇头,将五藏妖界之行的经过,简单对韦士笔说了一次,饶是后者见惯大场面,也为着其中众多大人物的幕后斗争,听得脸色频变,最后,温去病道:“本来有不少好处可以捞的,但只要带回那只佛手,我就大赚了,那只佛手还能发动一次,我想发动截之道,把老尚给截出来。” 韦士笔点头道:“有点道理,鬼气虽然难断,但截之道截流一切,当初能救我,现在也能救老尚,不过……” 当初,发动截之道的是那个人,他神通广大,操作着发动的手段,能够细致入微,温去病却是只有一只佛手,形同法器,祭起之后,拿来打人是可以的,可要用来救人,精细地截断该截之处,这恐怕就有些不靠谱了…… “我想过了。”温去病道:“单靠我们几个瞎搞不行,我去请金刚寺的高僧来,让他们布个佛阵,我们在阵中操作,截天断业,成功率就高得多了。” “这次你家被人铲平,弥勒活佛出手相助,看来金刚寺还是很承你的香火情,老尚能回归人途,也是好事,他们没理由不出手相助。” 韦士笔沉吟道:“但你得那只佛手,太过凑巧,里头会不会有点什么?” 温去病点点头,这个问题自己也考虑过很多次,佛手莫名其妙被一名妖君拿出来攻敌,他是如何得到?有没有这么凑巧?背后会否又是什么大人物的布局?这些确实要考虑,但…… “也不能因噎废食。”温去病道:“我会找金刚寺和权威人士帮忙鉴定,剩下的,边走边看吧!” ----------------------------------------------------------------------- 风萧瑟,天地无光,战场对峙,血气冲天,整一个地狱景象。 在城头上一轮巡视,温去病、韦士笔趁机露脸,提振士气之余,更看了几方围城的敌军,都退在十余里外,虽看起来无事,其实他们一个个神经紧绷,严加戒备,但并没有进一步退却的打算。 己方有三名天阶者,底下的军队早已不是问题,但两人望向三个方向的茫茫敌阵,仍觉忧虑,觉得摸不准敌人的状态。 这一刻,风中卷积的都是血腥气息,地面已经被人类血肉尸体所掩盖,血腥,残暴,战争间歇留给世界的,只有满目疮痍。 看此情景,心中微痛,感慨万千,温去病道:“确定是魔族搞的鬼?” 听到此言,韦士笔皱眉冷笑,深吸一口道:“至少,老尚辨认出来是魔气,难道你不信他的判断?” 温去病耸耸肩道:“看到的是一回事,真实的状况,可能又是一回事,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让我们这群人个个沾染仙气……” 韦士笔好奇道:“这么说,你是认为,那些人不是魔族附体?那又是哪方势力?” “没,只是永远保留一份怀疑而已,单纯眼前就事论事,不是魔族又是谁?妖族可没这能力与嗜好。” 天光渐暗,阴风阵阵,此时,不知道为何,温度开始下降,仿佛有什么诡异的气息弥漫。 身在这诡异的气氛中,韦士笔还有温去病互相对视着,两人眼中诡异的冷光一闪而过,而后就陷入长久的沉默,知道许久…… 温去病长声一叹,碎星团的扩张,这还不致于让自己太意外,但魔族的集体“降神”,这就始料未及,打乱了自己的步调。 现在看来,魔族胆子很大,看准了西北之战后,封神结界出现的裂痕,虽然强大的存在过不来,搞不好连地阶魔族都没法轻易过来,却利用降灵的形式,一举入侵,附身占体,抢占先机。 温去病道:“魔族神通广大,先来了这一手,力量强大的没法来,但知识与技术却可以先传过来,这些东西不涉力量,却比单纯的力量强更麻烦,这正是魔族手笔……唉,最可恨的还是奸细!” 不用调查,光看眼前情势,温去病也心中有数。 魔族降神的这种手段,不难防御,尤其是地阶,只要有了戒备,元神凝聚,便能拒诸般外魔,等闲不会被沾染神魂,更别说被占据身躯。 想要把降神的战术,利益最大化,就只能先布个局,一次招来大批的地阶,趁他们没有防备,奇袭成功,否则消息传开,地阶武者有了戒备,这手段就难以大规模奏效,而魔族之前还没法正式把手伸到人间,想要布这样的大局来撒网,就要有合作者代行,换句话说,人族出现了内奸! “……大概想得到是什么人。” 温去病脸色难看,恨不得立刻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但是现在却没有办法。 韦士笔在旁点头,“不错,除了亢金龙那班老鼠,不会有其他人了,他卖得很狠啊,先在暗中推手,给资源、送功法,在偏远地带搞出大批的新兴教派,把各方目光都吸引过去,然后以这为假象,实行降神,那些去剿灭邪教的,直接被降灵入体,几乎都没跑掉。” “……那家伙的手腕了得,朱家、袁家……还有武家,虽说事有先后,但都在同一日出征剿灭邪教,然后……各自都栽了,能鼓动这三家,在同一日各自出兵对付境内的祸秧,这份渗透力很恐怖。” 听此言,温去病低头,仔细的思考,而后沉吟道:“剩下的四家之中,李家无关轻重,想动得闯帝都;司马家僻处西北,与金刚寺关联甚深,如果要动司马家,恐怕会引来佛界的插手……” 韦士笔接口道:“照这说法,王家和玉虚真宗关系匪浅,本身又宗远流长,传承时间甚至早过前朝,魔界没挑上王家,是顾忌惊动仙界?至于沧溟龙家……嘿嘿。” 温去病摇头道:“麻烦,真的是很麻烦,一堆龙族血脉,简单杀了是没什么关系,如果要玩夺舍……谁夺谁的还很难说咧!” 龙族的定位,在七界都很特殊,因其战力强大,让他们成为诸天世界,各大势力所抓捕的对象。仙、佛、魔、鬼都各出手段,或者说,用尽一切手段来取得他们,或转化生命型态,或驯化改造,从而让龙族有更多的分支,更多的强大物种,同时各族改造的分支分,纳入自身的势力,让自己手上也有龙族效力,但就天生物种来说,九成五以上的龙族,都被划分入妖的范围。 只是,在龙族之中,有少数异常的单独个体,打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掌握天地权柄,生即为万古,或出生便证永恒,这一类的异常个体,可堪为神。 七界之中,“神”的定位最难分,既有后天而成的香火神明,也有先天诞生的不朽神灵,前者信众浩浩,似有大势,但纵使身成万古,如若遭逢大变,信众伤亡过重,信仰崩溃,香火神灵随即打回原形,极不可靠,在其余各界大人物眼中,素来被视为渣。 但后者就不同了,先天神灵,握天地权柄,从诞生的那刻起,就直接与大道相合,最差的也是天阶,甚至有生即为永恒的存在,天地不灭,自身不殒,强大得没边,唯一的遗憾,就是祂们遭受天地禁锢,虽然强横,却不可能再进一步,无法透过修练来成长,部分甚至被禁锢在某个范围内,不能离开。 冥界尸龙,就是这一类的先天神灵,生即为万古,蛰伏冥界,而像这样的存在,龙族之内还有不少,虽然占龙族总数,不足万分之零点零二,但祂们的强横,诸天万界都不敢轻视,魔族肯定不愿随便招惹。 这次的降神计画,很明显可以看出靠山的好处,背后有关系、有靠山的,都被略过不动,背后无人的,无须顾忌的,则直接被辗过去,将来封神结界崩溃,诸天神魔回归,或许就是这样的世界…… “……奇怪。”温去病皱眉道:“直到现在,我还弄不懂,我们为什么被盯上?” 百族大战时,这个问题就偶然浮现心头,自己亲身穿越几个世界后,明白了诸天万界的架构,更是难解,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介小千世界,规模不大,资源也没比较多,为什么会被盯上? 温去病一直怀疑,自己的这个世界中,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宝物?或者,自己这个世界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秘密?否则,温去病怎么都想不明白,诸天神魔,为什么就看中了这个世界?有什么非拿下不可的理由吗? 二十章 不请自来的都是坏人 “……这不好说,侵略者如火,你扔一块肉到野兽面前,不管肉肥还是瘦,牠们看见了就是要咬,你不让牠们吃,牠们就咬你,这哪来什么理由?也未必我们的世界真有什么特殊性了。” 韦士笔苦笑一下,道:“勉强硬要找理由,说我们这世界,有什么连我们自己都还没发现的特殊性,引来诸天万界神魔垂涎……大概只有那个人吧。” “但他已经不在这世界了!” 温去病回答得不是很有底气,那个人飘然而去后,曾在西北出手布局,扭转乾坤,他或许已经离开这世界,遨游万界,但或许也还在,谁说得准? 那个人太神秘了,没有人能真正的预测那人到底在哪儿,到底在做什么,有什么目标,有什么目的,一切都是未知。 不过,五藏妖界的经验,温去病起码明白一点,小千世界的纷争,最多是引来大能,会引来万古者关注的,绝对事有蹊跷,以五藏妖界为例,这次的布局中,隐约见到万古,甚至永恒者的身影,是因为事涉霸皇、青女,若非如此,诸天辽阔,何止恒河沙数,万古者吃饱太闲才去干涉小千世界! 百族大战,前期并没有什么值得深记的事,妖魔的行动也很散乱,没什么系统,就是掠夺与烧杀破坏,但到后期,妖魔的军势越来越有组织,每个行动也如奕棋落子,目的性强烈,背后更隐约见到万古者的身影……若此地无宝,怎会引来那些大人物的目光? 疑惑,就此埋下,印象深刻,根本难以忘怀,根本就忘不掉。 万古者的关注,可能是因为那个人,但也可能不是,如若不是,这世界到底还有什么宝贵事物? 在诸天神魔回归之前,温去病很想把这个问题弄清楚,要不然,想到自己守在一座宝库前,周围都是凶狠猛兽,虎视眈眈,这感觉……超差,尤其是这宝库可能藏着兵器,拿出来就能把这些猛兽干光的时候…… 韦士笔笑了笑,指指顶上,“说不定,是和我们头顶上的那东西有关,你不觉得那东西厉害得过了头吗?” 众人的顶上,除了白云与天空,风卷积的落叶,还有鸟儿在空中飞舞,其他的就空无一物,但温去病如何不知,韦士笔指的只会是真.封神台,而关于这点,他也不得不点头。 “这似乎是那个人遗留的手段……”韦士笔想了想,不太肯定道:“也似乎是他一到我们世界,就先伏下的手段!” 这句话,等若直接判定,那个人不是此界中人,是自外界而来,对此温去病没有反对,但确实也拿捏不准,位于无穷高处的那座装置,到底有什么神通? 目前所知的,打那个人决定参战之后,鬼族就没了踪影,又有讯息传出,是那个人使了某种手段,直接让神、仙、佛、鬼,四族被封禁,不能进入这个世界,这才只有妖魔肆虐。 姑且不论他为何封这四族,放任妖魔进来,至少,他有这能力,而这能力的源头,莫非就是真.封神台?如果是,这装置就太可怕了,自己可以肯定,哪怕是地神兵,都没有这么猛的,能作到这种事的,等同法理操作,即便在天神兵中,都属于特别猛的那种! ……有这种东西悬在头上,也难怪那些大人物会想争夺! “……不过,也仅仅是个猜测,不能肯定。”韦士笔道:“还是先关注眼前吧,这么一大群围着我们打的,你有什么打算?可别告诉我,你打算和老尚一起下去,两个人把对面十几万人推平一遍。” “开什么玩笑?我是文明人,还刚刚技术交流回来,哪能这么粗鲁?” 温去病嘴角勾起,一双眼睛中透过锐利神秘的冷光,看了看韦士笔,笑得意味深长,“我知道汉水四城你打理得不错,物资丰足,现在就问你一句,你……有豆子吗?” ----------------------------------------------------------------------- 与温去病一同归来,知晓这个世界的剧变,武苍霓受到的冲击,远比温去病要大。 岭南温家,被朱家的大军剿灭,烧成白地,寸草不生,荒凉,阴森,这个地方彻底的成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凡是有人能够看到这里的人都会心生恐惧。那种焦黑,阴气森森的情况,看上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但里头的人员第一时间就被弥勒活佛救走,拉去西北,这让温去病得以安心,喘一口气,可神都武家,却是这次降神行动的受害者,现在更倾军而来,攻打汉水四城。 大军压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但是,这件事情明显透着诡异和不合情理。 正常情况下,这种情形没有可能发生,武家的人不是傻瓜,都晓得武苍霓与碎星团的关系,皇城之战她也明白表态,以一族守护神对整个世家的影响,武家哪怕不站在碎星团这边,都不会主动撕破脸,和碎星团开战。 可是现在,眼前的一幕,处处透着诡异,他们的行为就和傻子一样,疯狂的毫不顾忌,仿佛不顾一切,根本不在乎死亡一般的在战斗。 ……龙家被占了大块地,都还笑嘻嘻说无所谓,大家照样友好往来,口蜜腹剑,哪轮到你神都武家发难? 那合理的解释,就只能是最糟糕的那个……武家有太多人,已经不是正常的状态,尤其是当下的武氏家主,武伯谋……武苍霓的父亲。 了解了事情状况的武苍霓,立刻就要先回神都,却遭到温去病的反对。 “太危险了,妳一个人跑回去,那边可是敌阵啊!” 温去病,语带保留,不想把话说太明,但彼此心里都是清楚的,五藏妖界归来,武苍霓已是天阶二重,战力极强,哪怕挑翻整个武家,或者那边有什么同天阶战力,她都可无惧,甚至杀翻过去。 凭借她的实力,就算有什么意外埋伏,要全身而退也是不难,然而,若然她的亲朋故旧,都操起屠刀,向她斩来,她该怎么办?直接一击横扫出去,把所有亲朋好友杀尽,永绝后患?还是要留手闪躲? 这种场面,是对精神的极端考验,温去病不认为武苍霓该去面对这些,也生怕她在这样的场面中有失。 所以,温去病阻拦了她的行动,抿紧了嘴唇,皱起了眉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小心翼翼的劝道:“妳先和我同赴汉水,稳定大局,然后,再来处理武家的事,我保证,会给你一个交代。” 温去病道:“或者,退一步,妳替我去汉水,我去武家看看状况,这样更安全些。” “不了。” 武苍霓摇摇头,道:“我不懂操作法器,法阵也所知不多,去了汉水也帮助不大,而我家……你不熟的,这些事情,还是只能由我自己来面对。” “但那些都是妳的家人,我担心妳会……” 温去病担忧着这些,所以,他皱着眉头,组织语言在劝解着武苍霓。但显然,效果并不是那么美好。 “放心吧!”武苍霓温婉一笑,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和释然,仿佛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最不好的那种结局的准备,“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该杀的、该小心的,我心里都有数,你难道以为我会这么风风火火杀回家去,闹个清楚明白吗?我知道该怎么作的。” 听此言,温去病沉默片刻,道:“我拦妳不住,对吗?” “嗯,队长你阻不住我的。”这一刻,武苍霓笑靥如花,仿佛一朵盛开的百合,美丽淡雅却不知道为何,让人觉得有种淡淡的忧伤在弥漫扩散,她的声音很轻,轻轻的道:“但我很高兴你想阻我。” 温去病笑骂道:“去,卖什么乖?要说这话,等妳平安回来,在上头的时候说!” 两人的交谈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这种气氛,却仿佛是在诀别,在和最好的朋友告别。 出于对彼此的信任,温去病没有再拦阻,而是深深的看了眼武苍霓,两人视线在空中纠缠,久久才分开。而后,双方各自行动,当温去病在汉水四城大显神威,武苍霓也悄然回到了神都。 身为无神铺之主,武苍霓自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更知道此事暗藏的凶险,她回到神都时,不仅没有表明身份,甚至还变化了形貌,以一个普通中年樵夫的形象,拿着斧头,揹着柴架,这么灰头土脸进入都城。 隐藏身份,让她能够更好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关口搜查,简单的精神操作就搞定,护城法阵的搜索也不是问题,武苍霓轻而易举通过,进入国公府,悄无声息地藏在一旁,冷眼观看众人的行动。 要作任何的决定,都要先有足够的情报,武苍霓按耐住自身心头的躁动,当自己是个全不相干的旁观者,藏身暗中,注视着武家内内外外的一切,收集所有能收集的情报,不放过任何一点点的可能。这一刻,她将思感铺开,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感知内,而其他人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可以说,天阶者还是有些侦查优势的。 二十一章 坏人 ……这里的人,虽然看起来一切如旧,其实已经完全不是了,魔族手段千变万化,如果掉以轻心,后果就是万劫不复。 大半天的观察、聆听,武苍霓得到不少讯息,家族里从老到少,不知多少人在商谈时拍桌,怒骂碎星恶贼居心险恶,挑动天下大势,造成人族内乱,为诸天神魔作内应,不灭不足以安人族。 话的道理很荒唐,但说话的人都很认真,情绪激动,自己在旁聆听,感受得到他们的愤慨、怒意,不管他们的逻辑怎么不通,至少他们都是认真的。 这也让武苍霓开始头痛,如果是这状况,自己如何判断这些人是单纯受挑拨?还是遭受魔灵附体?总不能听到有人对碎星团抱持恨怒,后头就把这人杀了? 换了别人在此,可能真的会被难住,但武苍霓又岂是寻常女子,单纯观察得不到结论,她果断采取行动。 这一趟,之所以没让温去病来,坚持独自先来,不是怕温去病来了施辣手,让自己左右为难,而是打一开始就想定主意,不想弄脏自己队长的手。 魔族手段诡秘,等闲的观测,未必能看出什么,恐怕得要进一步,作侵入性检测。而百族大战时,被碎星团这么检测过的人,可不是每个都能活命,如果发生这种事,自己将来面对温去病,想到他手上染了自己亲友的血,肯定心里有疙瘩……还是亲力亲为吧。 没花太多力气,武苍霓就透过读取记忆,弄清楚了那天的事故与具体名单。 一个邪教,率领教众秘密潜伏至神都附近,意欲攻袭神都,实行大规模血祭,武家家主武伯谋得到紧急讯息,连忙亲率家族中的高手,先发制人,结果撞到那边开始举行的“降神”仪式。 战斗时间不长,最终以武家人的大获全胜作结,但当这批武家高手凯旋而归后,武家的气氛就变了,没多久便挥起大军,远攻汉水四城。 很显然,这次攻伐行动出了问题,而武苍霓已经拿到了与役的高手名单,既然单纯的观察不起效果,那就更进一步来。 堂堂的天阶者,出手要擒地阶,根本是易如反掌,全然不会惊动什么人,武苍霓牛刀小试,两名武家的地阶高手就无声消失,直接被弄晕擒住,跟着,在无人之处,开始被检查。 武苍霓不是技术人员,相关手段并非强项,但百族大战时期,魔族使过类似手段,让人族风声鹤唳,处处疑兵,最终碎星团在那个人的指引下,开发出检测手段,所有高级将领都要学习,武苍霓也学习过,这回故技重施,也是轻松容易,就是不晓得魔族那边,有没有来个“技术革新”,让旧手段无用。 输气入体,如针如刃,逐寸探索经脉,武苍霓眉头皱起,一番搜索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二次搜索,加上了神魂内视,这一回,在心房部位发现了异常,心脏上似乎有个囊肿,面积很小,乍看过去没有不对,只有以天阶层级的神识扫过,才会察觉到上头若有似无的魔气,而且,两名受检人的身上都有。 ……是这个吗? 武苍霓想要进一步查探,却骤生警兆,有人靠近。 自己选择的藏身地点,是府内的一处柴火堆放点,位置偏僻,周围无人无屋,烧起来也不怕波及,而自己下了神识干扰,所有靠近这里的仆役,都会下意识选择去其他堆放点搬柴,自行远离,现在却有人直直朝着这小屋来,不受干扰,这……很不寻常。 只要不是白痴,就能立刻明白,这九成九是冲着自己来的! 武苍霓心中一凛,将两名受检之人封住,自己也做好了准备,却看那人来到门口,推开了门,就这么简简单单走进来,不带一丝敌意与杀气,身上穿着武家的仆婢服色,一身素青,就好像哪个武家的婢女,来这里抱柴回去……那动作、那神情、那外表……谁都会这么想。 但武苍霓却一下双眼圆瞪,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竟然与她在自己家里狭路相逢! ……龙仙儿! 这个一手掀动大地风云的女人,如今大半帝国的实质掌控者,怎么会跑来这里? “武家姊姊好。” 进门后,青衣丽人就当武苍霓设下的视觉屏障全不存在,欠身向她行了个礼,好像上次大家见面,从来没有大打出手一样。 虽然身上是仆婢服色,但龙仙儿穿上去,益发显得空灵秀美,不染纤尘,连武苍霓都眼中一亮,但心头随即生出更强的警兆。 ……这不是一个可以大意的对手! “或者……还是妳更喜欢我称妳武家妹子?” 龙仙儿纤指掩口,说着让对方高度不悦的玩笑,双方相差了六岁,虽说天阶者驻颜,但谁长谁少一眼可辨,说这话就是恶心人了。 见对方这等作派,武苍霓反倒笑了出来,“龙家妹子怎么称呼,并不重要,因为我从不在乎死人是怎么看我的。” “哦?”龙仙儿似感惊怯,大大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点了点头,道:“原来姊姊压根不在乎司马樵峰是怎么想的,明白了,明白了。” 话说完,还立刻从怀中掏出小册子跟笔,开始笔记,而对面的武苍霓,脸色一下煞白,心情激荡。 “妳!” “怎么了?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龙仙儿笑道:“光这样,妳就要炸了?那……怎么够格和我玩下去?” -------------------------------------------------------------------------- 水德城头,碎星团员不住运送材料,送到上头的一个大型法阵中,这是一个炼物造器的法阵,当中有一个大鼎,特有的青铜色,散发着阵阵仙气,是一个让人看上一眼,目光就被牢牢吸住的宝贝。原是城内一所破庙的弃置物,应温去病的要求,抬到城头,搬入法阵之中,开始施工改造。 五藏妖界之行,与仙兵仙将对垒时,温去病见识到了仙界的战法,对那种无数机巧器械,还有让人出其不意的武器,那些勇猛异常的兵将,层出不穷,省人手更省力的战术,极其羡慕,一直希望多弄点资料带回来,方便后头发展。 为了达成这目的,在执掌赤武军兵权时,温去病没少假公济私,让妖军们把缴获的仙军器械,哪怕只是残骸、碎渣,通通都交上来,供自己研究。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现在温去病掌握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和东西。大大的丰富了异界的战争资料。 “……你知道吗?研究知识的感觉超级棒,就像你是一块干海绵,被扔到水里,尽情吸收,太痛快了。” 温去病握拳道:“比这更痛快的,是假公济私的感觉,比单纯的不要钱更过瘾,一切公款买单、公家背锅,自己享受……你都不知道,当一只蛀虫是多么美妙的感受!” 韦士笔点头道:“我大概理解了,幸亏你在温家是家主,不是财务,不然你岭南温家大概很快就要倒了。” 温去病悻然道:“是啊,太不愉快了,我是家主,所有钱都是我的,所有开销也是我的,不省不行啊,话说碎星团重新成立后,由你继续管财务,我就照旧发请款单给你了,你要挺住啊!” 韦士笔大方道:“行,兄弟一场,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我打家劫舍也给你凑到。” 温去病微微一怔,从前的韦士笔可没这么豪气,碎星团的财务本就捉襟见肘,从来也不曾富有过,自己每次搞什么新武器、新研究,开销都是韦士笔要负责,那时的他为之愁眉苦脸,每次都是自己威逼利诱,他才长叹着想办法去石头里榨油,有时候还会哭丧着脸,说实在搞不定,求自己改用便宜材料,或是另谋他法。 想到那个时候的场面和画面,温去病现在仿佛还能听见那些个声音,韦士笔哭穷委屈的样子,仿佛近在眼前,温去病想了想,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然而…… ……这回,居然这么阔气了…… 这种意外情况,让温去病诧异,迟疑,甚至是疑惑,他很想问为什么,又怕问了回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对了,如此说来,这些法阵和炉鼎,是你破解后研究出来的?”韦士笔道:“你画法阵的速度很快,改造这个炉鼎也不见迟疑,成竹在胸,已经完全吃透了?” 温去病笑道:“那倒不是,云中子老道送了我一本图录,里头是昆吾仙界各类法器的制造说明,再配合我前些时候的研究心得,就大致吃透了。” 韦士笔讶然道:“一本武器大观?那岂不是送了个军火库给你?” 温去病笑着点头道:“不错,以时间来说,我怀疑是仙界那边看魔族蠢动,于是送这东西给我,扶植本地原住民,回来之后,制衡魔族的扩张……这份大礼够份量,就不计较被人当枪使了。” 韦士笔道:“明白了,不过……题外话,你看看周围人的眼神,再看看你自己这副样子,你……真不觉得你自己这样有问题?” 二十二章 家乡逢故知 此刻的温去病,站在那几个连锁法阵之前,闭幕沉思,深吸了一口气,清空脑海中的杂念,口中念咒,运转体内的能量,手捏法诀,连连将符印打入,催发五彩仙火,炼化着碎星者们送来的各种材料。 此时,仙火之上,一个十人桌大小的巨鼎,犹如一个小船在巨浪大海中航行,被强大的力量给弄得不住凭空翻滚。巨鼎接受仙火的淬炼,更不住吸收那些被炼化的材料,补强自身,渐渐成为符合要求的一件仙家法器。 单单只是这样,没有什么问题,但温去病的扮相,就很糟糕了。 不是魁梧霸气的巨汉模样,温去病回归真身,就一个瘦瘦高高的普通青年,看起来很虚弱,露在外面的双手皮肤白的有些吓人,他脸上带着兽形面具,遮住上半张脸,整个人外头套着一件黑斗篷、包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是那种暗地里搞风搞雨的阴谋家,完全不是一个有实力的强者的模样。 周围的碎星者,知道内情的寥寥无己,见到温去病的模样,顿时纷纷都投来好奇的眼光,他们心中开始猜测温去病的身份,是哪里跑出来的外援?是什么黑道阴险份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身份什么的? 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声,想知道这是何方神圣,但是没想到,他们却得到韦士笔一句没好气的一句:“碎星团的深层内幕”,就此打住不问。 而此时,和温去病并肩站立,隔绝声音外泄,与他一起看着炼器过程的韦士笔,眼角扫视了一眼那些有些喧闹的人群,叹道:“我说啊,你这么搞,有意义吗?山陆陵就是温去病,这件事就算别人不知道,死曜那边肯定清楚,现在他们没有拿着大喇叭,满世界嚷嚷,无非想找对象待价而沽……你等到他们有一天喊出来,有意思吗?” 听此言,温去病停下动作,笑道:“这么说也没错,就是有点……” 话没说下去,但从面上神情,韦士笔一下也明白了,温去病对山陆陵的英雄形象,一直是很轻慢、反感,恨不得早日甩开的,觉得那全是假装、虚伪,但在很多人心里,山陆陵是他们一生向往的形象。 温去病的形象,相当复杂,干的是人口贩卖与猎头,平时放浪形骸,猛把脏水往身上泼,就算不是人人唾弃,也是毁誉参半,忽然要公开说这个“温剥皮”、“温千刀”,就是山陆陵,他本人或许无所谓,却不知有多少碎星团的支持者,要为之崩溃,觉得世界崩塌。 想想那种画面,温去病就觉得心疼他们,而那些人对于山陆陵,不是单纯的偶像崇拜,其中还有许多平实的好人,因为被山陆陵救过自己或亲人,一世也铭志不忘,哪怕朝廷查禁,还是变着方法,偷偷为山陆陵立牌位,说是祭山神,其实是拜山陆陵,温去病……不想让这些人天塌地陷。 提到这个话题,温去病抿紧了嘴唇,眉头深深的皱起,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见此,韦士笔拍拍友人肩膀,“你还真是没变,看起来刚硬,其实总为人着想,算了,那就拖一阵吧,死曜如果有动作,我来想想办法。” “不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注定不行的事,拖又有什么意义?”温去病道:“这两三天,替我办个晚会,我自己直接把这问题挑破了!” 韦士笔点了点头,待要说话,温去病的动作忽然顿住,猛地转头,望向神都的方向,韦士笔随之看去,却没有生出什么感应,困惑道:“怎么了?苍霓遇到危险了?” “……不。” 温去病摸着下巴,道:“我怎么觉得,遇到危险的那个……好像是我!” ---------------------------------------------------------------------- 身为黑道一代枭雄,武苍霓也是喜怒不形于外的人物,不是随便由人挑拨得动的角色,但龙仙儿的这一句,委实狠辣,如刀直插心窝,刹时痛辣,她几乎立刻就克制不住要出手。 这一刻,那句话对于武苍霓来说就是一把利剑,就是晴天霹雳,直刺心头,让她完全能够不顾一切的暴起杀人。 但怒意一起,理智马上就泼来一盆冷水,武苍霓看着对面的女人,深深呼吸,在心中不停提醒着自己,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她是龙仙儿,是一手覆灭掉碎星团的女人,在她面前不理智,自己很可能走不出这个家门口! 想到这一点,武苍霓立刻冷静下来,不为所动,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不去理会龙仙儿,开始寻找方向,心中开始不停提示自己。 ……不能被情绪所扰,也不必回嘴,所有恨意、怒气必须深藏,否则只会被贱人牵着鼻子走。 ……龙仙儿怎么会离开帝都,跑到这里来?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想做什么?刺杀?交易?或者…… 在思索各种可能性的同时,武苍霓同样也估计各种可能性背后,直接导致的后果。龙仙儿想作什么?能作什么?翻脸了之后,最大的代价是什么? 前后短短两秒,武苍霓从将要爆发的怒浪,一下子平静下来,脸色迅速变成了温和。速度快得惊人,也让龙仙儿对她刮目相看。 武苍霓笑得优雅高贵,淡淡道:“神妃远道而来,看来今天我家不死个三五千人,是不够资格送客了?” “呵呵。” 武苍霓的变化,龙仙儿都看在眼中,笑了起来,暗自佩服眼前这个女人,刚才自己的挑衅,明显是起到效果的,但对方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强行把怒火压下,重归理性,并且开始多方面设想……她不可能明白自己的来意,却在顷刻间,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一遍,并且盘算出最差的结果。 ……无论怎样谈崩,最坏的结果就是动手,不管怎么开战,武家势必被波及,她迅速作出这个结论,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评估出武家大变,会折损的人数,也扣去了所能抢救的数目,最后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她承受得起这样的损失,也预备好要承受这些损失,无惧一切。 ……这是一个可和自己比狠辣的女人,能爱能断,坚毅决绝,这份心性委实了不起,怪不得能在天阶道上,高歌猛进…… “……虽然彼此立场对立,但我衷心感谢神妃。” 武苍霓双手抱拳,直直一揖,“我家队长,被妳照顾得很好,他今天能成这样铁铮铮的汉子,多谢妳的启蒙!” “……哦?”龙仙儿眼神变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变得幽静。 “自己要走的路,自己要有觉悟!神妃的话,让我发现自己内心还有破绽,还有软弱,还有未能直面自我之处。” 武苍霓看着碧发丽人,一字一字道:“今朝得神妃点醒,日后苍霓在天阶路上有所进益,当拜神妃所赐,苍霓谢过。” “……不愧是左道一代枭雄,武帅令妾身刮目相看!” 龙仙儿淡淡一声,收起先前的戏谑与挑衅,对方既然已经上了心灵武装,等闲的挑拨,刺不穿厚厚的装甲,自己也就不用枉作小人,像三姑六婆一样,说那些刻薄、恶毒,却肤浅的言语。 “武帅今天不该来。” 龙仙儿一句破题,武苍霓不以为意,淡淡道:“是因为来了会遇到神妃吗?若早知有这一出,我确实该多带几个人来,我们那边有几个同伴,非常想与神妃叙叙旧。” “不!妾身是想说,武、朱、袁三家,武帅为何先来这里?” 听见这句问话,武苍霓神色骤变。 对于自己家的状况,武苍霓确实是感到十万火急,不想别人插手,并且有了相当觉悟的。 但是此时的情况,不容乐观,一切都变得扑所迷离了,而她也谨慎起来。 能谋、善断,这个人格考语并非虚言,一但有了决断,武苍霓心狠手辣的一面,同样也能表现出来,但被龙仙儿一点醒,武苍霓猛地一震,抿紧了嘴唇,拧眉,暗骂自己关心则乱,作了愚蠢的判断。 ……遭到依附的,又不是只有我武氏一家,我首先跑回自己家干什么? ……又不是有什么大好事,要调查、要找分析对像,大可从别人家去找,我拿自己家人当检体,岂非愚不可及? 敢拿刀子往自己肉上砍,面不改色,叫作勇,但随便拿刀子往自己肉上砍,那就是愚勇,而且还是最蠢的那一种! 武苍霓发现自己思维的盲区,一时间在心中大骂,连骂愚蠢,但此刻双方的立场有别,自己当然不可能为此向龙仙儿表示谢意,更何况,自己也不知道,龙仙儿为什么要来说这些? 疑惑,谨慎,忐忑中,武苍霓淡淡道:“妳想作什么?” ……既然为敌,怎么会善意提醒?又专程跑来神都堵人,说这只是随便路过,谁信? ……不过,自己才刚回来,一回归立刻直奔家乡,却在这里被她堵上,这是意外碰巧?还是他把握住自己行踪了? 武苍霓开门见山,不想被对方大绕圈子,而龙仙儿的回应,更是直接了当,纤手微抬,流光异彩,刺眼光芒之中,几块玉牌飞射出来。 二十三章 深潭 武苍霓神念扫瞄后,迅速反应,举手接过,略一透视,发现里头记载的,都是解剖资料,足足十多份,这些资料异常的珍贵,而且也很诡异,武苍霓拿着这些资料,心中也是颇为诧异和警惕的。换句话说,已经有十多人成为这些报告的牺牲者,其中有一半是地阶。 “……这是密侦司最近的调查成果,地阶的部分,是我刚刚加进去的。” 龙仙儿微微一笑,那笑容,犹如芙蓉花开,美丽灿烂,让人看上一眼就无法忘记,深深的印刻在脑海里。不过这妩媚婉约的笑容,一旦但结合龙仙儿的话意,却让人心里发寒。 地阶那部分的资料,朱家、袁家都有,换句话说,她刚刚就在鹰扬、猿搏两郡,狙击那边的地阶,进行解剖分析……两边各挑几个,还真不怕杀错人……然后,再匆匆赶来神都。 “这资料给武家姊姊,意义恐怕不大,妳可以带回去给老温,他会知道怎么善用。” 龙仙儿微笑道:“但有一点,我要特别提出,魔族降临之后,除了对碎星团动手,还正在这三家里头快速增加地阶,我试过了,这些新增加的地阶,实力很水,有些强提上来,境界不稳的,甚至遇上高阶后期还会吃亏,可……他们始终是地阶。” 如果没有后面这一句,武苍霓未必明确知道意思,但听了最后的这句点醒,武苍霓面色一变,“他们想献祭……不,召唤什么?” 在战场上,实力比什么都重要,徒有境界,不具实力的废物,根本不用放眼里,但如果只是拿来当祭品,就没有这许多讲究,只要是地阶,就能摆上祭坛牺牲,而奉献大量地阶当祭礼,能够召唤过来的东西,想想都令人发怵。 百族大战后期,妖、魔两军遭受限制,尤其是天阶者,越打越弱,妖魔也察觉不妥,想要作点什么反制,其中就包含一次这样的大祭祀,牺牲了近两百地阶,里头就包含很多这样的水货,不晓得要召出什么东西,但被碎星团阻止,功亏一篑。 那次,碎星团手段尽出,打得奇险,惨烈的场景至今难忘,甚至永远都难以忘记,那是一层层的血肉弥漫,铺垫出来的,战场就是个巨大的绞肉机,将其中的人无情绞杀。所有碎星者,甚至几乎以为要完蛋了。 最后,却逼得那个人亲自出手,一式金龙爪,气运金龙破空而来,灭了敌人,强悍的气势,威力巨大的攻击,看得碎星团主力干部一脸懵逼,他们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一爪子,就将敌人给解决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当时还不明白那一爪的厉害,还是等自己入了天阶,才真正体会到那一爪是何等的惊神泣鬼。 现在……旧事又要重演了? 想到那些画面,想到那段血腥的岁月,武苍霓脸色不好看……这个情报是非常够份量的,甚至是一个大人情,但从眼前这女子的口中说出,感觉就很复杂了。 沉思片刻,武苍霓脸色苍白的看着龙仙儿,拧眉冷笑道:“神妃这是主动示好?” 那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语气让人一阵气恼,然而,龙仙儿没有。 “哈哈,这么说,未免太打脸了。”龙仙儿笑了一笑,表情凝重起来,“不过我的确是来示好,不管怎么说,贵我两方都是人族,面对魔族入侵,正当同仇敌忾,保卫我们生长的家园,何必同室操戈,徒让仇者快,亲者痛呢?” “……若神妃不健忘,妳就是让我们最痛的那个!”武苍霓冷笑道:“神妃的血脉,极端强大,龙家更常有血脉反控宿主的情况发生,妳……还能算人族吗?” 龙仙儿的力量真相,武苍霓并不明白,只是单纯感受到其中异常,藉此表示“妳的力量不对头,我们信妳不过”,却不料歪打正着,像踩着老虎尾巴一样,戳中对方的痛处。 瞬息间,龙仙儿身上的气息变了,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潭,带着漩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世界的一切都吸收进去,而将她本身的一切,深深藏起,更仿佛吞噬起外界的所有事物,掠夺,毫不留情的掠夺。武苍霓面对而立,竟然生出要被吸过去的感觉,心中猛地一凛。 跟着,这股无底深潭般的气息,起了波动,像是有什么一直被压制的东西,逮着了空隙,抑制不住,从深处往外挣破出来。 类似于破茧成蝶,有东西从那被包围的茧中破出,这种感觉,冥冥中让人觉得诡异和诧异,甚至有种全身发冷的感觉,这个时候,武苍霓甚至感觉,对面的那个人不是龙仙儿,而是另一个人。 武苍霓捕捉到这股骚动,感觉到那撕裂层层桎梏,即将呼啸而出的气息,不知为何,竟然有种被庞然大物迎面撞来的恐怖,脚跟微颤,几乎就不自觉地往后退上那半步。 恐怖,强大,前所未有的恐惧阴森,甚至是诡异。 “嘿!” 关键时刻,龙仙儿像是重整心绪,镇定下来,手掩着右半边脸,似在平复什么,嘴角却勾起一抹古怪的微笑,深深的弧线,像是要延伸到耳根……武苍霓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笑。 龙仙儿明显处在失控状态,而随着那深潭状态被打破,武苍霓才愕然惊觉,眼前这女子到底藏起了多少东西。 ……她的气息很乱,但在混乱中,隐约有种百川汇海的规模,这是内世界将要凝结大日,或是已经凝结大日的征兆,换句话说,龙仙儿可能已经踏足天阶三重。 ……皇城之战,她才不过天阶一重,短短时间,自己这边经历五藏妖界历练,提升到二重,已经是成长飞快,她竟然已经三重天了?怎么练的?这段时间,她也跨界了? ……还有,她气息不稳,似乎带伤,在来此之前,她已经受伤了?谁能伤她?刚刚她探索了袁家和朱家,和那边的魔族交过手,甚至……中了伏? ……这些讯息,她藏得好深,自己与她对峙,竟然全看不出来! 也直到此刻才能明白,平时的龙仙儿,处于一种“天人合一”的微妙平衡,什么也平凡如常,看起来好像清楚明白,实则什么也不让你看见,甚至不让人觉得她藏了什么。 必须要把天人合一的状态解除,才能见到深潭,知道她有隐藏,而当深潭状态也被打破,才能窥见她的破绽……与强大! 武苍霓倒吸一口凉气,看见龙仙儿没遮起的那半边脸,眼瞳凝缩成爬虫类一样的金色细线,普通时候看到,只会让人觉得诡异,但伴随着龙威,延伸而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抱歉,让武帅看笑话了。” 龙仙儿缓缓放下了手,双眼微闭,重新睁开后,什么异象都消失无踪,深潭不再,已经恢复了原本那种云淡风轻,什么也不在意的平凡状态,刚才发生的事,就像是不存在……但已经足够让武苍霓明白很多事了。 “妳……很强。”武苍霓不确定道:“但妳的力量有很大问题,血脉也反噬了……我不太了解,可妳已证道天阶,还踏足三重,这样都还解决不了的问题,肯定非同小可。” 龙仙儿耸耸肩,一派俏皮,“或许吧,但武帅又怎么能肯定,刚才的那一下,不是我戏瘾大发,存心演给妳看的?看着什么就说是什么,这可不聪明啊!” “……一代神妃,会是这么无聊的人?” “别小看人家啊,我无聊起来,连禽兽也不如的!” 龙仙儿一手叉腰,抬颔挺胸的姿态,骄傲又神气,武苍霓忽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在面对女版的温去病,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这两人之间,确实有种相像感。 “……不过,有件事情我是认真的,武帅可以替我把话带回去!” 龙仙儿道:“碎星团崛起的这段时间,我袖手旁观,未加干涉,后来碎星团被三家围攻,我也未有落井下石,联手的诚意我方绝对有,希望贵方慎加思考,以免自误。” 武苍霓摇头道:“话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妳按兵不动,说是善意亦可,但焉知不是妳忌惮入局,想隔岸观火,坐等两败俱伤……要当和平礼物,诚意可不是这么容易表现的。” “……有道理,那就等下次再说了。”龙仙儿笑了笑,她能笑得很温柔和善,让人想要亲近,但现在这一笑,却强烈地给人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感,“武帅是公私分明的人,小妹佩服,既然公事说完了,那么现在就是……” 武苍霓好整以暇,淡然道:“神妃要谈私事?” “……不,私怨。” 龙仙儿一句说完,陡然一掌击出,直直轰向武苍霓,一起手,隐见星宇浮沉,法界流转,已经催上了天阶之力。 武苍霓一直都在戒备,虽然想不到对方真的说打就打,却也夷然无惧,同样一掌拍出,与对方悍然相撞。 两掌对碰,武苍霓骤觉排山大力,怒涛般狂涌而来,几乎瞬间将自己没顶,对方确实已凝结大日,踏上三重,先前的猜测不错,然而,纯拚力量,自己也不会落在下风…… 武苍霓眼神一厉,强势反攻,力量轰泄而去,双方互拚,一场巨爆,化为燎天巨焰,焚毁房舍,直摧苍空,燃亮了神都的青天。 二十四章 萧规曹随 “龙仙儿已经成功凝结大日,或是正在凝结大日中,实力已是天阶三重,在力量的表现上,没有太多优势,具体的大道不明,还有所保留,不确定她的优势具体在哪里……” 汉水四城,尸体遍地,阴森血腥的气息扩散开来,四周被一股阴寒之气包围,面对着温去病、韦士笔,武苍霓将自己早先的经历,略作说明,她从神都直接回来,速度奇快,话都快说完了,这件事的报告才传过来。 温去病、韦士笔各自沉思与沉吟,考虑着这个情报的价值。 龙仙儿已经踏足天阶三重,似乎稳压在众人头上,这对于早晚要打入帝都的碎星团,当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对方没打算在这关头落井下石,也是一件好事。 “……未必存着什么好心。”韦士笔沉思片刻,脸色苍白冷凝,声音森寒道:“魔族入侵,抢占先机,威胁到的是全体人族,如果没有我们挡前头,她可能首当其冲,所以放着我们与魔族开战,她保留实力,隔岸观火。” 听此言,温去病抿了抿嘴唇,眼中寒光内敛,点头道:“等我们和魔族两败俱伤,或者某一方消灭了另一方,本身也伤损严重时,她再趁机出手,渔翁得利,这可能不小……不能太掉以轻心,再说,凭什么她示好,我们就要接受?一巴掌打掉她的妄想,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吧!” 这话一说,韦士笔脸色难看,侧目看了战友一眼,道:“你这叫家暴,不太好吧?我们是讲形象的啊!” 见了鬼的家暴?谁和她是一家的?温去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转头瞥向武苍霓,“妳怎么说?” “……肯定不干!”武苍霓摇头道:“私人恩怨归恩怨,我们现在算不上压倒性优势,需要连横合纵的空间,一巴掌把她打跑,后头难道要我们自己上?” 这答案大出温去病的意料,他瞪了一下眼睛,看见武苍霓表情平和,不显露情绪,好像在表示“就算我们两个现在有什么了,公事我还是会公办,可不会把存亡大事,当成争风吃醋来处理”。 ……如此理智与气度,是值得赞赏的,问题是这么一来,岂不就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理智了? 温去病才在发愣,肩膀就被韦士笔拍一下,“嘿,阿山,连个娘们都比你识大体啊!” “……这当然,要比大体,谁比得上韦大帅你啊。”温去病哂道:“你吃那妖女的排头,满身是伤,不是我们去取宝替你解封印,你差点就要变大体了,还有谁比你更识大体!” “呃……”韦士笔表情尴尬,接不上话,好半晌才勉强应上一句,“这……不是还有老尚吗?他现在也就是半个会走路的大体……” “喂!别拿不在场的人说事行吗?” 突然,一个粗重的声音先传来,能量波动扩散,同时,一道模糊的形影陡然在两人身前出现,刚开始是模糊一片,继而清晰,身影显化的瞬间,尚盖勇骂道:“我不过去周围巡看一遍,这也要躺枪?妖女的帐,先搁一边去,那几块玉牌的情报怎么算数?” 说到正题,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温去病身上,要看报告,当然要交给专业人士,自己净出一双耳朵就好。 温去病把几块玉牌往地上一扔,里头内容早已经看完了,叹道:“不好办,魔族这回有备而来啊。” 当年的入侵战,战况激烈,饿殍遍野,天地都为之变色,死伤无数,打到最后,甚至失去了理智,双方面对战争的结果都不满意,妖魔也各自拿出一些两败俱伤的手段,给这边带来很大的困扰。 魔军将一些重要人物、俘虏杀死,趁新死之际,施以秘法,将人化成魁儡,受术者“重生”后,保有之前的记忆与个性,一切举止如常,却会对魔族的命令百依百顺, 这样的结果是可怕的,被改造过的人,记忆性格没变,但却被控制了,随时可能翻脸背刺。 信任是最脆弱的东西,这直接造成了信任危机,同时也衍生出了更恐怖的后果。 妖军没有那么多诡变手段,不过,他们的技术也不容小视,将一些妖卵寄生在人族体内,宿主浑然无所觉,生活什么的一切正常,但妖卵汲取宿主的一切而成长,吸收血肉元气,分泌激素,影响宿主的判断,最终操控宿主的行动。 与魔族的手段异曲同工,但后果同样可怕,同样造成大量伤亡。 这两种不同的魁儡,被放回人族阵营后,玩刺杀、泄漏情报、挑拨离间,着实给碎星团造成好大困扰,遭遇重大危机,险些让碎星团解体,但最终仍然被摆平。 不过最后,碎星团开发出检测手段,根据各自种族的特点,设置的装置。魔族的魁儡身上带有死气,妖族的魁儡体内有二重生命迹象,只要可以检出,就能进行处理,没什么东西是真正的无迹可寻,哪怕魁儡自身都不晓得受控,仍可以透过手段,一一揪出。 “……这回魔族的手段比上次要猛,他们好像从妖族那边学到了很多,袁家、朱家的人身上,都发现了寄生体,这是妖族的手段,魔族却学去了……” 温去病道:“他们的脏器,都有魔虫寄生,表面看来是肉囊,其实是虫类的卵,里头寄生着过万条魔虫,成熟之后,囊破入血肉,流窜体内各处,可以操控人,也可以瞬间就把一个啃食干净。” 只要是个人,都不会喜欢听这些虫虫虫虫的事,韦士笔、武苍霓表面脸色如常,他们的脑海中想像出来那种画面,那种千条万条虫子在体内生存,甚至攀爬,啃食身体的景象还有那些咀嚼的声音,心里却都涌出极不舒服的作呕感。 温去病摸着下巴,沉吟不语,自己对这件事倒是别有滋味在心头,什么虫类成熟后,蔓延身体,寄于血肉,听起来好像很可怕,但自己这些年来,不也一样是与乙太尸蛊共生?也没觉得特别崩溃啊! 当然,自己的情况和那些傀儡被控制的情况肯定不一样,所以无法带入那种感觉,连脸色都没变。 ……如果云儿那丫头在此,就会对此说些话来宽慰,从最坏的事情里,尽量想些最好的可能来劝解人,虽然是有些乡愿,但有时候人就是想听些正能量的东西来自我疗愈。 ……那丫头不知哪去了?一段时间不见,还真挺想她的,回来之后,还没机会见着她,是和其他家人一起被带去西北了吗?该找个机会上西北接人…… 疑惑中,温去病陷入了沉思,神色莫名。 “阿山,既然是虫,就能杀吧?”韦士笔皱眉道:“有没有办法找些什么打虫药,把那些虫给灭了?” “目前没有,以后也许有,要试试看才知道,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这些虫如果是什么特异血脉,生命力顽强,能灭虫的药,人是扛不住的。” 温去病叹道:“更何况,这些虫还不是最麻烦的,玉牌里的检测结果,很多地阶都发现了神魂异变的情况,这些虫属于外力,能够驱除、杀灭,可已经扭曲的神魂,这你要怎么解决?” 武苍霓抢道:“如果神魂异变的源头,是其他神魂的植入或冲击,那么,将植入的东西移出,能否……” “没搞头!” 温去病两手一摊,装作很不以为意,尽可能把这话普通点说出,却几乎不敢面对武苍霓的眼睛。 这不是一群人在讨论事不关己的话题,也许对碎星团来说,只是己方的一个压力源头而已,但至少对武苍霓而言,武家是魔族入侵的重灾区,她又不是那种不重骨肉亲情的人,此刻的平静,不晓得是用怎样的意志力在压! 亲情是最难割舍的感情,不只是武苍霓,就算是任何人,都无法放弃自己的家人,所以此时,武苍霓脸色特别的阴沉,心情特别沉重。 温去病真不希望担任宣告死刑的脚色,无奈眼下除了自己,这黑锅也没别人能扛,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事人一样说话,不然,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情景和话语去说这件事情。 “我们对神魂的理解还不够,试问妳知道怎么把一个人的神魂抽出,塞入其他个体之中吗?连第一步都莫名其妙,怎么作第二步了?况且……打碎坛子容易,要把碎坛子复元如初……这个妳把系铃人找回来也没用。” 温去病叹道:“魔虫什么的,有传染性,如果不想办法打住,恐怕会蔓延开来,但这东西,更多的还是分散我们精力,让我们疲于奔命的手段,真正的威胁是神魂异变那边,玉牌中的调查结果,凡是那些修为高的、资质好的,都有神魂变异的现象……” 武苍霓眉头皱得死紧,好半晌才冒出一句,“为什么之前我们能想出办法来?这次,我们不该太早就放弃,也许……还有些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 二十五章 抓重点(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话一出,温、韦两人都暗叫不妙,这个问题的答案,以武苍霓的聪明才智,又哪会不知?她提问出口,自是心内方寸已乱…… 这可不是好现象,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任何人都要保持高度警惕,一点儿问题就可能万劫不复,所以此时感觉到武苍霓不对劲,几人脸色都不好看。 “妳可以说这是魔族的技术精进了,我们需要时间追赶。”温去病长叹道:“但真正核心的关键是,出手的层级不同了。” 之前入侵的魔军、妖军,地阶为主,天阶有限,撑死了也就是大能,但这一回,明显出手的层级高了,换句话说,碎星团要面对的敌人,更为强大了,所以这回……束手无策。 这些是说得出口的理由,还有最关键的那个,却是大家都心里有数,只是谁也不想说出口的。 过去碎星团面对困局,屡屡创造奇迹,这固然是因为众人的努力,但在这背后,众人每次面对困局时,也都有一个底气可以安心。 ……拼了命去干,凡事靠自己,如果自己不行了,天塌下来还有那个人在! 哪怕全团人也知道,那个人不可靠,是靠不住的,但每每事到绝望,只要那个人跨出来,天大的危机,到他手里都能收拾掉。 现在,碎星团仍有着创造奇迹的本钱,但却没了这份奇迹造不出后,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底气,那些预想中的“最坏结果”,一下子增添了许多真实感。 “……你们干什么都哭丧着一张脸?这种事情,我们第一次遇上?” 尚盖勇语气中带着一丝森寒,“我觉得,当年我们就作得挺好的,那个人订下的策略,现在也仍然能用,就算魔族的技术长进了,我们要面对的问题仍一样,照着来,不行吗?” 这一句带着寒意的话,让讨论瞬息沉默,众人回想到的,就是当初碎星团的旧事。 那时候,面对妖族、魔族的大规模渗透,碎星团内处处疑兵,仿佛举目皆敌,没有谁能够安心。 这种渗透战术,真正的威胁不是刺杀或破坏,是整体信任的崩溃,当明白妖魔采用这样的战术,周围的人可能就是妖魔潜伏,人们的理性几乎崩溃,眼中看到的每个人,全都像是奸细。 谁也不相信谁,谁也提防着一手,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忽然捅一刀过来,自己不管作什么事都有可能出纰漏。 ……人类的社会,想要正常运作,信任是不可缺的一环,很多时候都必须要彼此相信,才能有沟通基础,在这基础上才能合作与共事,一旦这基础不存,最基本的信任没有,那就真的什么事也别想作了。 这样的干扰,比什么刺杀、破坏都厉害,针对的是信任,目标明显,却防无可防,是裸的阳谋,哪怕看得到,也防无可防,给碎星团造成极大威胁。 想到那个时候的艰难,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他们都有朋友就此消失。 后来,温去病和香雪联手,非常大胆的行动,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又是冒险解剖搞尸研,又是潜入敌阵刺探兼抓俘虏,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识别法,并且知道怎样提防,以药物配合禁法施行,总算暂时止住“感染”情况的恶化,但对于那些已感染者,如何处理却是大麻烦。 人类是感情动物,即使只是第一次接触,也可能产生难分难舍的感情,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好朋友,好兄弟,曾经并肩作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却要面临刀剑相向,任何人的内心都无法忍受,无法形容的悲伤情绪开始弥漫扩散,泪水,是这时最廉价的发泄。 各方面确认的情报,基本是没有可逆性,没有治愈可能的,但这些人不受操控时,仍有着正常神智与人格,该如何看待,着实让人头痛。 而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决策止血的,就是团长本人。 “……我不要听见多余的废话,从现在起,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不要……也不允许有人叽叽歪歪的。” 蓝衫男子一脸森然,道:“所有感染的人,都已经不是原来的人,这是你们唯一要有清楚认知,也必须要相信的东西……做不到的,撤下去!哪个意见多的……清理掉。” 对于这个裁示,最初碎星团中没几个人意识到它的凶险,甚至认为这不过是危言耸听,都不太以为意,但这确实成为之后碎星团的主方针,凡是受到感染,已经或可能行为失控的,无论还保有多少自我意识、有没有可能治愈,一概不当作原来的人看待,进行清理。 那绝对是一场惨烈的大屠杀,所有人要维持高度的理性,半点情感都不留,那个时候什么亲情,什么友情,什么爱情,各自感情都压在心底最深处,每个人都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机械,疯狂,无情,只有这样才能硬着心肠,把那些面容如旧,曾与自己有过亲密往来,哭叫着求给机会的亲朋故旧,杀个干净。 杀伐持续了很久很久,鲜血染红了大地,尸体堆成了山峦,血腥恐怖的气息弥漫扩散,每个人身上的都被鲜血碎肉染红,仿佛地狱中爬出来的复仇使者。 这些工作,主要是由尚盖勇率领的第三大队在进行,温去病、武苍霓更多时候是在旁观,静听身旁血雨腥风,哭号悲泣,疯癫杀伐,面上装作平静无事,口里喝着茶,心里……却也是为之颤动的。 ……我们正在作的事,真的对吗? 类似的动摇,不只一次在心里出现,但第三大队那边处理的状况,却不断为这信念板上钉钉。 执行过程中,有些碎星者狠不下心,觉得尚有余地,不该过早下杀手,结果却被那些无辜的“感染者”背后捅刀,白送了性命。 类似的事情,不止一起,也非个案,此起彼落地频传,最终让所有人硬下心肠,理智至上,将所有感染者视为异类,不管是否发作,一概清除。 人始终是感情的生物,没有谁可以理智得像机械,毫无所觉的做着任何事情,甚至无情无义的什么都不在乎,如果硬要做到,就肯定要经历常人无法想像的折磨。 这一刻,颠覆了众人的认知,血腥的杀伐刚刚开始,就让人心惊胆战了,而心软是绝对要不得的。所以,任何人动手之前都是不忍心的,甚至是心中不愿意的。 温去病无从想像,负责挥动屠刀的第三大队,还有指挥着他们的尚盖勇,心里到底经历了多少折磨,但他们确实是抢着把脏活、累活都干了。 眼下,尚盖勇会站出来,重申当初碎星团的处理原则,温去病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才会懂得…不是谁都能动手的,不是谁都能扛得住那种压力。 ……那时,第三大队硬着心肠,没人性地挥下屠刀,不是因为他们残忍好杀,只是他们都相信,这是唯一能拯救世界的作法。 ……如果今天的乱局,不能比照办理,大家说什么人道、人性、好生之德,那岂不是把第三大队的牺牲当成傻瓜?这是尚盖勇无法容忍的事吧? ……但对家人受到波及的武苍霓,这要求也过于残忍了。 “……我反对!”武苍霓冷冷道:“无意义杀戮,不是我们现在该做的。” 这是众人都毫不意外的一句,尚盖勇更立刻怒容满面,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可不待温去病、韦士笔开口,武苍霓就摇摇手,道:“别误会,我家在这次的事件中,受害最大,我是关系人,但也不至于就失去发言权吧?有些问题,希望大家先想想。” 武苍霓说话的态度,非常理智,就连尚盖勇都不得不安静下来,听听她要说的东西。 “壮士断腕是为勇,但壮士乱断腕,那就是头猪!在开始之前,我希望各位先记得这一点……” 武苍霓面色平静,缓声说话,心情有些异样,因为如果不是龙仙儿点醒,自己也险些当了猪,说起来,自己该谢谢这位强敌,不过这话是绝不会从自己口中出来的。 “现在的情况,与当年不同,当年我们起码已经止住了渗透的扩散,才向内部挥刀,清除受控者,现在……我们作到了吗?” 武苍霓厉声道:“如果不先做到这点,胡乱挥刀,杀完了这一批,然后呢?再杀敌人制造的下一批,我们最终的理想,难道是杀遍天下,直到再也没半个活人吗?” 义正词严,自有一股气势,震动全场,强烈的威压之下,每个人都难以回应。温去病为之沉默,晓得这锅是砸在自己头上了,要先遏止住源头,那除了自己,更还有谁? 韦士笔一脸偷笑的神情,大咧咧的拍在尚盖勇肩膀上,后者一怔,跟着两手一摊,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怒意消失,无言地坐了下去。 ……第三大队的付出,不容抹灭与否认,但这女人说的话有道理,自己若坚持,就是无理取闹,这种小气事可不是大老爷们该干的! 二十六章 我的大军 “另外,韦帅、尚帅你们花了那么大力气,好不容易才让碎星团走上新路,向这世界证明了我们的不同可能,胡乱轻启杀戮,不是白白把这些努力都一把推了?” 武苍霓正色道:“或许,这就是魔族的真实目的。” 此言一出,韦士笔一怔,随即露出深思的神情,十数秒后,慎重地点了点头,“有这可能,可能性……不小!” 无论碎星团作了什么,目标何向,这个组织正在重新壮大是事实,假若碎星团重回当年的巅峰状态,对于外部势力回归侵略,绝不会是好事,所以魔族提前动手,借力打力,兵指碎星。 单单只是这样的攻打,不可能覆灭碎星团,顶多伤筋动骨,但横竖死的都是人,魔族不心疼,只要能打断碎星团的崛起势头,只要将碎星团崛起的路斩断。中止碎星团与各方和平共存的可能,魔族便获利大矣。 “还有一点,也与当年的情况不同。”武苍霓缓缓道:“我们出手必须狠,打击却必须得准,现在我们如果要挥刀,你们斩谁?” 当年对垒,几名魔将、妖帅的身份,都是清楚明白,现在却是一片迷雾,魔族出了手,但是具体是谁,谁都不清楚,就仿佛一片迷雾遮挡众人的视线,没有人知道,到底是魔族的什么人出手的。这么茫茫一大片也确实都是敌人,但整体行动总该有几名指挥者,这些指挥者是谁?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总不可能说,直接把三大家族的家主、重要人物杀了就算,这种无脑作法,误中副车的可能性太高,即使把三大世家的首脑都杀光,可能也不是魔族的指挥者,全无意义。 尚盖勇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得先有遏止之法,止住降神,再斩其首脑,然后才轮到肃清其他……不过,实际的作法……” 封锁敌人的再一次降神,这是技术问题,众人的目光都往温去病身上落,后者也只能点头,把事情揽下。 至于弄清楚敌人的指挥系统…… 韦士笔搓着手指,思索道:“魔族诡秘多变,不是很强调力量,但要指挥这一切行动,为首者必须有起码的力量,现在已经是天阶战的时代,他们……” 说着,韦士笔望向温去病,技术问题只有他最够资格回答,温去病果断摇头,“封神结界只是有裂痕,并未崩溃,天阶的一个都别想进来,地阶照理说也进不来,但不能排除那边设法撬大了裂缝……” “那……” “但最多也是地阶,不管再怎么撬,地阶就是极限,或者说,即使塞个地阶过来,都要拼足老命,不可能再有更强的过来。” 温去病说完专业判断,作为头脑的韦士笔分析状况,沉吟道:“但一个普通的地阶,在这场面下,压不太住阵啊!” 在场的全是聪明人,听了这句话,已经知道他暗示的意思,武苍霓接口道:“所以最可能的,是某些地阶的存在,魂魄寄体过来,依附人身,然后变强,这样的例子已经不少,降神事件后,三家的地阶几乎翻倍成长。” 温去病摇头道:“但地阶不太够,会不会有人依附之后,踏足……呃!” 不用太多的提醒,顺着这个方向想下去,众人脑中首先浮现的名字,就是已经给碎星团带来极大麻烦的封刀盟主,司徒诲人!—— 天罗阵溃后重启,山陆陵回归,韦士笔康复,几件大事的连接发生后,接着而来的,就是碎星团的全面反扑,他们已经等待太久了,憋屈太久了,曾经强大的碎星团,完全忍受不了这揪心的一幕,所以,一旦有了机会,就必然会反抗。这一点,各方势力都心里有数,屏息以待,但任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么样的反扑法。 就在山陆陵露面的隔天,三大世家又一次发动进攻,这次攻击可以说相当的疯狂,谁都没有想到……有点脑子的都心惊肉跳。 之前,碎星团的天阶战力只有尚盖勇一个,这边有司徒诲人镇住场,又有一个黑道帝王亢金龙窥伺,尚盖勇不敢轻启天阶战,这才让底下的大规模战争各自灿烂。 如今,山陆陵、韦士笔俱回归,武苍霓也已经露面,碎星团的天阶战力足足四名,甚至还可能加上一个褒丽妲,一下冒到五名,在种情况下,还让一般士卒去冲锋,三方地阶列阵……就纯属恶心人了。 三方联军阵中,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觉得深深不安,这和主动去送死根本没有差别,只是上头的命令无法违背,硬着头皮杀上去。 然而,谁都没料到,当三方联军浩浩荡荡冲向汉水四城,预期中的九重天罗没有浮现,也没有天阶者出手,相反的,各方城门大开,大批士兵杀了出来,铺天盖地的士兵,犹如下饺子一般,从各个地方疯狂跑了出来,那场面让密集恐惧症的人,着一眼就觉得全身发冷。 这是双方开战以来,从来不曾有过的事,碎星团据险而守,易守难攻,根本无法硬碰硬的攻击,强攻必然导致的重大损失,谁也不愿轻启,而碎星团的人,就算偶尔出城野战,以攻代守,也是精锐出战,速战速决,实行快若闪电的攻击,讲究速度,把兵贵神速四字,完美奉行,绝不被敌人或自己人拖住。 更何况守军出战,通常也是从各个城门中,挑一个或数个出城攻击,没有各方城门同时大开这种事,这完全不合兵学常道,任何正常人都不是这么打的。 此时,不管是谁看了都知道,这事情不对劲。难道是碎星团指挥已乱,已经不行了?这个时候,有些人不由得开始猜测,不过,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但眼前所上演的情况,却绝对异常,汉水四城大开的数十道城门,涌出来的铁甲战兵,其势滔滔,像是江河溃堤,轰然倾泻,乌泱泱的人马,多的数不清楚,甚至不知道碎星团从哪儿弄出来这么多人,多得数不清不说,还绵绵不绝。杀出来的人一批接着一批,竟似无穷无尽。 自海外回归的碎星者,连带佣兵团在内,足足十余万人,经过连场战争,伤损减员,少数佣兵团也选择离开,但为数也还在十万上下,数字不少,只是对比起三家联军,在人数上处于劣势,眼下既要守城,能攻出来的人马肯定有限。 可现在杀出城的军队,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自各个城门倾泻出来的钢铁洪流,延绵不绝,不断的涌现出来,就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不但半天看不到尽头,还在出城时左推右挤,像极了鱼群产卵时,蜂拥溯水,充塞断流的场景,过多的人让现场看起来更加的疯狂。 看到这一幕,联军士兵骤感头皮发麻,首先生出的念头,就是想不通攻出来的人马到底有多少?碎星团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难道十几万人都出城野战,城内只剩下老百姓?还是只靠几个天阶者守城,普通士兵通通出城作战?这……这是什么道理? 想来想去,这些人都想不通,甚至不只是想不通了,他们都蒙逼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 太多的不合理,让联军上下全都傻了,就连碎星团的士兵也愣在当场,他们傻愣愣的看着源源不断的士兵,从诡异的角度出现,冲杀出城,浩浩荡荡的钢铁洪流,一眼看不到尽头,都已经“泄洪”半刻钟了,大批人马仍持续喊杀冲出,不晓得到底出去了多少人。 ……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兵了? ……这么多的人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城内的碎星者,见到这样的一幕,瞠目结舌,心灵受到的震惊比城外敌军还多,他们清楚地晓得,城内碎星者各安其位,人数也是有限的,没有任何异动,更加没有任何一个支队出动了,换句话说,大家都在全神戒备地休息和纳凉,根本没有人出去杀敌,这画面让很多人懵逼了……那现在冲出城门去的,难道是鬼? 眼看着一批又一批的铁甲士兵,挥刀舞剑,目光凶狠,残忍地朝着敌人杀去,气势如虹,如万马奔腾的架势,冲击着三家联军的队伍,不顾一切的开始冲击,强悍的冲劲,撞得三方人仰马翻,每一名铁甲士兵,全然无视于砍在自己身上的刀剑,执意把手中凶器,往敌人身上捅去。 拚命了,这是拚命的打法,这是不要命的打法,看着这一幕幕,三家联军傻眼了,开战以来,碎星者从没这么拚命过,或者说,还没被逼到那程度,但现在,却在完全没必要的情形下搞出来了…… 战场上,碎星团的人数众多,又用着近乎自我牺牲的亡命打法,三方联军几乎一下子就被杀翻过去,一时间,血腥残忍的画面,不断出现在眼前,那种疯狂的模式,看上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了。 战争的天平,从一开始就有些倾斜,而随着时间流逝,胜负益发明显了。 二十七章 豆子兵 要不是因为这些杀出来的士兵,程度最多也只有中、低阶,找不到半个高阶以上的存在,,三家联军倾危之际,武家、朱家、袁家三方的地阶纷纷出手,大规模杀伤,稳住局面,联军早已全面溃败了。 地阶武者的出手,威力已是石破天惊,轰鸣的雷鸣作响,强大的攻击袭来,一击之下,方圆数十米、百米,一片焦烂,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尸骸不存,在那些焦黑的深坑中,乍看不到尸骸,不足为奇,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人留意到,深坑之中没有尸骨,却有不少焦黑的金属碎屑与豆渣。 只有联军中的少部分人,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点,却没有声张,神情变得极为恼怒,目光也变得幽玄深长。 此刻,他们的脑海中想到了一个词,想到了一个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词语。 ……撒豆成兵! ……那帮仙狗子动手了? ……还好我们也行动了…… 类似的心思,在沉默中无声蔓延,许多目光纷纷望向城内,想确认制造豆子兵的源头。 而在他们目光所不能及之处,城内的一座广场上,一尊大鼎,被八尊小鼎环绕在中间,烈火炼青铜,底下的法阵不住喷吐飞焰,九鼎之间,光华流转,瑰丽灿烂。 七彩光虹,从中央的那个大鼎,不住流往周围的八个小鼎,最上方的一个输送带上,站着几个人,不住扛起送来的沙袋,把里头的豆子倾泻入大鼎,光华幻彩一转,就化为人形,分送到周围八个小鼎,再源源不断地爬跳出来,穿戴整齐,持戈执剑,一身剽悍地跟随队伍行动,冲上战场。 这样的一幕,震慑天地,完全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这种手段,哪怕是碎星者都为之惊奇。 曾在五藏妖界战场上出现的一幕,被原汁原味搬到这个世界,还更具规模,化成滔滔兵流! “……好一个撒豆成兵。”韦士笔看着这幕光景,叹道:“如果我们那时代就有这技术,可以少死好多人啊!” “想得美!”温去病没好气道:“这套技术吃资源吃得可凶了,如果在我们那时候就有得用,你肯定先勒死我,然后上吊!” 撒豆成兵,在仙界原是天阶以后才能施为的道法,因为天阶者有内世界存在,随着内世界完善,能从中提取资源,这才撑得住撒豆成兵的消耗。 如果没有天阶,要用设备强开这项道法,就只能靠堆资源的方法硬干,而且,变出赤手空拳的士兵还简单些,想要直接变出有兵器、有防具的铁甲士兵,所需要的资源就是翻倍上去,每一套兵器的形成,就要一小块同级兵器的碎块。 一件寻常的利器,温去病亲自输入力量,再粉碎成块,大概可以装配一百名豆子兵,豆子兵的力量,大概就是中、低阶层次,随温去病注入的力量深浅而定,如果光是一个百人队,温去病挥手就可以变出来,但当数目一大,数千、数万,那就需要道具,用砸资源的方式来完成。 “……唉,阿笔你都不晓得,云中子那个老货,明着送我一份大人情,把昆吾仙界的各种法器,送了一份制作说明书给我,但其实是有所保留的,一些关键处,他刻意抹去了往上延伸的关键,把输出的技术限制在小千世界水平。” 温去病摇头叹道:“他自己是大能,所在的就算不是大千世界,也该是个中千世界,直接把身边的东西给我,岂不是更好?偏偏要多此一举。” 韦士笔笑道:“凡事有度,好处一口气给得太多,恐怕就有祸了,再说,他给的有缺,你又天资横溢,焉知不能对你有所启发,成为进一步研究的动力?” “说得好!” 温去病大力点头,兽形面具底下的嘴角,笑得非常得意,大有遇到知己的感觉,“我确实启发不小,回来的一路上,很多灵感泉涌,在炼制宝鼎的时候,已经顺手加上去了,要不然,你以为随便哪个仙人撒豆成兵,都有我这效率?” “……什么?” 一直微笑淡定的韦士笔,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像听见什么非常糟糕的噩耗,“这个撒豆成兵……你有经手?” “废话!我没经手,难道是你自己搞出来的?” “不是,我是说……这东西……你不是照图拼组,是加了你自己的设计进去?” 韦士笔吞着口水问话,跟着,不待温去病回答,他迳自发动传讯,讲了几句话,本来在城头上监看的尚盖勇,身影一晃,直接在城头消失,在这边出现,皱着眉头道:“出什么事了?我那边……” “情况有变,这东西……”韦士笔朝九鼎阵别了别嘴,低声道:“是阿山亲手泡制出来的。” “……什么?”尚盖勇倒抽一口凉气,紧张道:“你不是说,是仙界给的图谱,照样建造的?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总之情况有变,快,通知刑戚和盗拓,照以前那样来。” “好,我立刻疏散部队!” “喂!你们两个……”温去病青着一张脸,寒声道:“也不必这么不给面子吧?以前是以前,那时候资源不足,很多东西只能将就硬上,所以有品质问题,不是我的能力有问题,现在我都天阶了,手边资源也足,还会有什么问题吗?” “……话可不是这么说……” “事关大家的性命,还是慎重一点。” 看尚盖勇、韦士笔表情仍阴晴不定,温去病一手叉腰,没好气道:“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姓温的以性命担保,绝……” 小小的机括震动声,迅速变成剧烈爆炸,下一刻,城内城外,异变陡生! ---------------------------------------------------------------------- 九鼎连环,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精益求精,玄奥神秘,带着阵阵的能量波动。在法阵的催发下,这九鼎连环,犹如一座巨大的机械,不需要停歇,不会累的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兵员,而这些豆子兵也不是毫无弱点,不是无穷无尽的出现,他们有着自己的缺点。 这些豆子兵,生产出来后,哪怕不经消耗,也只能存在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一刻钟时间到,就算无伤无损,也会还原为豆。 所以,此时,碎星者的动作一定要快,只有这样,制造出来的豆子兵,才不会浪费,才能够发挥最高的效率。 而且,一旦开战,就会有战损,再加上一刻钟时间满,自动归元的豆子兵,折损速度肯定快,所以照温去病的叮嘱,一旦开打,就要加大生产量,直到把准备好的豆子全部用光,打完这一战,只有这样,才能带来最好的效果,才能让他们的准备没有白费力气。 这个命令得到完整执行,但在过程中,隐身在半空中观看战况的武苍霓,首先觉得不对。 第一个不妥的点,是各处城门,士兵涌出的速度有点慢,虽然士兵还在持续冲出,却不是很流畅,各处城门都有拥堵的状况,所有士兵像是鲤鱼跃龙门般,要花上好大力气推挤,才能成功出城,如果不是这些豆子兵没有情绪,搞不好在城门口就先打起来了。 究其所以,无非是因为人太多,门口太挤,出不去造成的。而这个情况,同样也反映在战场上。 第二个不妥的点,同样在战场上,武苍霓最初还没有发现,待得惊觉,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自己打了半辈子的仗,却从没有看过这样的战况! ……人,太多了! 三家联军,各出十余万兵马,凑足四十万之数,大概是碎星团的两倍多,经过连场大战,总数仍有三十余万,这回也一样是平开了推过来,包围四城,一阵狠打,但队列之间,颇见稀疏,本来不是那种水泄不通的情况。 但现在却是! 碎星团的人马不住涌出,短短时间内,数千、数万、十数万,之前几次野战,碎星团每次出击人马不过万余,从来也没到几万人过,唯恐纠缠不清,被敌人拖住,反而伤亡惨重。 这回温去病特别定计,放个十几万豆子兵杀出,效果最好,一次震慑敌人,乍看起来,就像碎星团无所保留,倾巢而出了。 此事,武苍霓是晓得的,但眼下士兵持续涌出,数量早就超过了十几万,甚至也超过了二十万,往三十万看去,而且后续的人马还在持续冲出。 这样一幕,武苍霓觉得有问题了,她不认为自己的男人是个笨蛋,是个傻瓜,这些问题他应该都能想到,但是现在却出现了这个问题。 ……这状况好像有哪里不对! 武苍霓皱起眉头,想要找温去病、韦士笔两人相询,之前商量的战策并没有这一着,难道有甚么变化? 这念头才动,城内陡然传出异样波动,大地微震,武苍霓暗叫不好,一下回头,只见城中一道七彩光柱,喷霄而起,直上苍穹,九鼎之阵,在猛烈的冲击下,有什么东西连锁爆开。 轰隆隆的爆炸声震慑天地,震慑在场所有人的灵魂,让他们一个个的耳朵嗡鸣,眼前发花。 二十八章 兵灾 强烈的震爆,透过法阵连结,撼动着汉水四城,犹如地震一般,无数砖瓦簌簌而落,房舍摇晃,却没有摧毁当中的九鼎阵,反倒让阵中术式全力发动,中央的大鼎频频喷吐仙光,冲上九霄,旁边的八个子鼎,豆兵像倒水一样倾泻出来。 之前士兵出来的速度虽快,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出来,现在却是全然失控,仿佛溃堤泄洪,大量士兵用滚、用挤的从子鼎中出来,速度是之前的数倍,然后是十数倍! 速度,越来越快的速度中,大量的士兵被制造出来,那种震撼的的场面真的是让人只觉得身在梦境。 到后来,钜量的豆子兵,不及装配兵甲,很多是赤手空拳,甚至,赤身裸体地挤窜出来,奔赴战场。 这画面一出现,武苍霓心中一沉,她知道发生了让她难以预料的事情,但是此时她还不知道要不要回去?这是不是温去病所要的效果?至少,自己还没得到那边的任何通知。 对三家联军而言,这一仗简直是场恶梦,所面对的碎星者,和以往全然不同,过往的碎星团成员,实力强悍、士气如虹、斗志堪比钢,极不好斗,但今天遇到的,尽管实力上逊了不只一筹,相互间的配合也差了不只一个档次,士兵根本各自为政,没有联手打一场仗的意识,可除此之外,都只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太多的人了,根本杀不尽杀不绝,一望无尽,看到的都是人脑袋,人挤人的场面让人震撼。 面对砍杀,这些士兵悍不畏死,只是疯狂的攻击,却从来不去防御,也不去闪躲,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此时,他们来拼的根本不是胜利,而是同归于尽,哪怕被砍掉一条手臂,也要坚持把手中刀剑刺进敌人肚里,就似根本不知胆怯为何物,但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恐怖的地方是,他们根本不是跑过来,而是泄洪一样涌过来的,放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哪里像是敌军?哪里还像是人?简直就像是一大片蚂蚁! 看不清,看不明,眼前的一切颠覆了人们对战争的认知,颠覆了他们对对手的印象。 为了止住崩溃,三家的地阶高手群起而动,分配在阵列的孱弱点,手持宝兵,肆无忌惮地大开杀戒,稳住己方军势,每一击出手,都是雷霆万钧,天地为之变色,数百米平方被净空,不管什么来敌,一股脑杀个精光,连尸骸都粉碎,强行抵住一道道裂岸惊涛。 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至少能够坚持到战场的胜利,他们以为他们会得到最终的成功。 但惊涛却一波接着一波,堪比蚂蚁雄兵,延绵不绝,根本望不到尽头,灭掉了一批,就会出现另一批,黑压压的人群又如潮水般一涌而上,疯狂的人流将新清出的数百米空间快速填满,好像刚才那么惨烈的杀戮,全不存在。 当潮水般的填兵速度,快过地阶武者的回气速度,荒唐的场面就出现了,就算是百族大战时,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怪诞战情,大片大片的人潮,压得地阶武者不及回气,喘不过气,难以计数的兵潮,激流般冲上,或砍刺,或撕咬,追求着最大效率的杀伤,刚被爆掉一批,马上又涌上一批。 到后来,甚至不等眼前这一批爆掉,根本是这一批人潮水般蔓延过来,犹如洪水倾泻而下的场面,直到后头涌出的新兵就等不及,攀爬上来,踩着底下同志的肩膀或脑袋,不顾一切的疯狂地冲杀,这边的三家联军,往往要面对两层,甚至三层的冲击阵。 这一幕太恐怖了,太让人惊悚了,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让很多见识过撒豆成兵的潜藏人物,都来不及反应了。 ……哪有战争是这么打的? ……这他妈的还能算是打仗吗? 没有任何的阵列,也说不上任何队形,放眼望去,看得到的就只有人,喊杀冲锋的人、挥刀斩下的人、满身鲜血的人、一丝不挂的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脑袋,到处都是人脑袋,除了人脑袋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没有半点道理可讲的情境,别说普通士兵战意崩溃,连地阶武者都被掩埋在人潮中,他们基本没有伤亡,只是力乏了,杀不出来,被埋在茫茫兵海人山中。 战争开打两刻钟后,汉水四城的各方城门,都出现裂痕,是被激烈涌出的兵潮给挤爆,城门通道上下,都留着因为剧烈挤压而破碎的血与肉,见证过那一场激烈的窄门竞争。 城外,早就没有所谓的战争………近千万人马,团团挤在汉水四城周围,人人摩肩接踵,挤得水泄不通,连抬手的空间都没有,还打个什么鬼仗? 不久,当整个被榨干体力的温去病、韦士笔、尚盖勇,好不容易将失控的九鼎阵修复,三人一起摊在地上喘气,城外的豆子兵才快速消失,让这片土地归还寂静。 “……从、从没有打过这样的仗……” “累……累死了……” “阿山……你之前不是说……呼呼……用这套撒豆成兵……呼……我们只要看,什么力都不用出,是……最省力的战法妈?” “……阿笔你还不知道他吗……阿山的保证可以信,屎……屎都能吃……” “也是啊!”韦士笔拍了拍温去病肩膀,笑道:“刚刚好像有个人,要用性命担保,说什么……说什么来着?” 温去病没好气道:“姓温的以性命担保,我的设计和制作绝对安全,如果不是有猪队友扯我后腿,就绝对不会出问题!你娘的,我问你豆子有没有,你说有五千……” 韦士笔点头道:“是啊,然后你不是说全给你?我就让他们全搬来了啊!” “浑帐!”温去病怒道:“我以为你说的是五千斤,谁知道你是五千袋?而且你那五千袋后,不打一声招呼,又胡乱倒下去的一堆红豆、花豆、毛豆,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呃……这有问题吗?”尚盖勇惊奇道:“你撒豆成兵,不是有豆就好,还挑豆子品种的?” “那当然!”温去病重重一掌,拍裂地面,愤然道:“你们也太不尊重专业了,这是仙法啊!你们以为是江湖骗术吗?要炼豆成仙豆,是很有讲究的,不但品种必须是青豆,数量更有限制,不然仙妖交战,仙界直接推出千亿豆兵,辗过五藏妖界,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盛怒开骂,温去病有所保留,自然不会提及自己的责任,坦承自己因为想要偷懒、省力气,所以改了法阵流向,汲取地脉能量,自行运作,不用自己出力。 云中子曾在说明书中告诫,地脉能量混杂,这么干会影响豆兵的活动时间,如果遇到意外,失控的豆兵将势大难制,而且,地脉能量牵连四方,后果严重。 自己对这些危险心中有数,只是自觉已经掌握,不会出事,就直接干了,没想到两个猪队友乱加东西,术式承受不住,果然失控,城外的乱局姑且不论,扰动的地脉能量,释放宣泄,冲击大地。 如果不是三名天阶,倾尽全力,稳住术式,还不待城外人满为患,这边就要直接完蛋,汉水四城起码有三分之二,会随着大地,被失控的能量一起轰上天去,成为一场浩劫。 “……高等的技术,果然不能乱来!” 韦士笔苦笑一下,抹去额上的冷汗,这次连名军师也糗掉,在他而言,着实是一件黑历史,不过…… “既然我们要的是震慑效果,这一趟……应该也算达到效果了吧?” 朝城外遥看一眼,韦士笔的一笑,异常犀利,“现在还有谁敢再来攻打的吗?” ----------------------------------------------------------------------- 人,会惧怕无法用理性解释的未知事物,当压力过大,理智会崩溃,事实上,当压力大到一定限度,会崩溃的不只是人,连魔族也一样! 汉水四城外的一场荒唐之战,藏在阴影中的魔族黑手们,原本成竹在胸,反正不管怎么打,碎星团怎样善战也好,就算把三家联军杀个精光,折损的也不是魔族,纯粹是人族自身的内耗。 只要碎星团杀戮一多,手上染满鲜血,后头不管摆什么姿态,与各方势力都不可能再真心合作,更失去了号召天下万民的大义名分,杜绝碎星团持续壮大的可能。 正是为了这个目的,魔族做了这一切,设计了一切,当然,如果三家联军,能成功将碎星团消灭或重创,这也是大大好事,在魔族正式归来之前,有效削弱碎星团的力量。 碎星团是他们上次失败的原因,他们绝对不能让碎星团再次崛起,要将它的崛起扼杀在摇篮里,永无出头之日。为此,他们设计了眼前的一切,而他们设计的一切,非常的精妙。 不管怎么算,这都是一条两头不吃亏的好计,他们本以为,他们会得到最后的胜利,但是,他们却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会演变到这幕荒唐收场,碎星团明显得到仙界的助力,而荒腔走板的一场意外,把各方人马给打懵了。 二十九章 风云再起 战争,从来都是将领对战,士兵对战,气势之争,甚至是谋略之战,却从来不是眼前这一幕。人,数不清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疯狂的开始战斗。 这一战结束,碎星团的财物损失不少,各项资源的耗损、到处破坏的修补,所费不赀,但最重要的人命伤损,当然是一个都没有。 三族联军方面,死者虽然也不少,两万多人的性命,在这一战中消逝,连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回来,但相较于被千万敌军围起来打的应有死伤,现在这结果已经是祖宗保佑,甚至可以说是祖坟冒烟了。 就算是现在,这些人还记得那恐怖的一幕,那些疯狂的士兵,疯了一样的攻击,根本不怕死亡。 三家联军的死亡人数不多,但伤的……就很多了,各种轻重伤之外,有三分之二的士兵,罹患了严重的密闭恐惧症,一处于密闭黑暗的环境,就会疯狂尖叫。 这种后遗症,直接导致了,不能在夜晚开战,甚至一到天黑就必须点灯,不敢再让士兵在黑暗中前行了。 搞到这一步,就算这些人没太大损伤,回去以后还能相对正常地过活,也没法再上战场了,哪怕是魔族手段都不行。 三家联军,就这么自然瓦解,狼狈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封刀盟的直属队伍,受损最小,本来还想为了正气而坚持,但没有了三家奥援,等若单独要面对碎星团,太过危险,在司徒诲人裁断下,封刀盟也撤了回去。 这种一战而定的决胜法,不只碎星团内没人想到,放眼全帝国都没有别人想得到。 着胜利甚至有点儿匪夷所思的感觉,此时此刻,事情变得更加的有趣了。 “……问题暂时解决了!” 韦士笔一想到是怎么胜利的,嘴角就忍不住的笑,摇头道:“本来应该大摆庆功宴的,不过,这次作战的消耗,给我们造成很严重的财政问题,大家还是缩衣节食一段时间吧,阿山,这技术还……” 温去病听着韦士笔的话,也想到胜利是怎么来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摇手道:“小规模的没问题,我随手就能施展,你们也成,但如果要一次变出万人……大概两个月内都不可能啦!” 尚盖勇道:“可喜可贺的一点,就是外人不清楚这点,只要你再拿其他的仙界技术出来唬唬人,我们可以清净好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面,我们可以缓出手来,做些我们该做的事……” 结论很快就出来了,该如何做,先前也有共识,但在各自执行之前,韦士笔笑着踢了温去病一脚。 “嘿!兄弟,大家各自开始之前,你好像有些事情需要收拾啊!” “……啰啰嗦嗦的,这又不关你们什么事……” 温去病难得露出厌烦的表情,抓了抓头发,迳自离去,尚盖勇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韦士笔又一把拍过去,“干什么这么沉默?老尚,不说几句吗?” “……说啥?他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尚盖勇笑了一下,表情如雨后初阳,和煦开朗,“虽然总觉得阿山一副小鬼的样子,担心他会遇到什么危险,但……他始终是成年人了,什么事情有他自己的判断,也该扛起他自己的责任,不用我们多管闲事。” 韦士笔笑道:“能这么想就对了,你之前那个样子,他有个什么媳妇人选,你都要给人家脸色看,简直像个死了老公几十年的恶婆婆……真是可怕!”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照照镜子就知道有没有啦!” ---------------------------------------------------------------------- 虽然有大批佣兵被雇用,当中有也不少人主动想加入,但碎星团的人力仍然相当吃紧,特别是在战争前后,各种善后、准备工作,各人都忙得四脚朝天,找不到空闲。 忙,很忙,非常忙,是最能体现此时碎星团状态的词,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将时间掰成三瓣用。 身为碎星团如今的巨头之一,武苍霓的身份尊贵,却还没有回归体系。 当初,武苍霓是山陆陵的副手,第一大队的副队长之一,与刑戚等人的地位相同,只不过尊贵得多,队里任谁都把这只武家的凤凰高高奉起,不敢平视,如今,身登天阶,这只凤凰的地位只会更高,要她再委屈队里,当一名副队长,她本人或许无所谓,底下众人却都觉得别扭。 照理说,武苍霓已经有资格独立拉起一支大队,成立碎星团的第五、第六大队,身份与四大武神齐平,然而,她本身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温去病、韦士笔等人也不希望她被这个限制住。 眼下的碎星团,并不缺乏强人或是天阶者,但当碎星团的势力要往外延伸,却很缺乏一些与外界相连的纽带。 与外界的各种冲突,现在都是靠韦士笔出面处理,凭着他个人的手腕,黑脸白脸一起来,打的打、拉的拉,把问题解决,但有时候他自己也是冲突源,黑锅背多了,信用破产,这时候就需要其他人来帮手。 武苍霓是神都武家的公主,与平阳司马家关系匪浅,本身又在西北手握自己的人马,名声卓著,如果能作为第三方,对碎星团的利益,比增加一个大队长要高得多。 因此,目前的碎星团组织中,并没有武苍霓的名字,当众人忙到头晕眼花,她则是独自一个,泡了一壶香茗,在城内的一片竹林中独坐,观竹听露,一派风雅。 这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却难得的没人会对此抱怨什么,天阶者高高在上,自然有一片超然,本来闲杂事务就该扔给手下去做,各家各派都是如此,从没听说萧剑笏、紫阳上仙这些人物,还要出来忙活的,像韦士笔、温去病这样角色无可取代,一堆大事必须是亲自上阵的,反倒是不良示范。 当温去病来到武苍霓身边,她一身白袍,手拿酒杯,披散着一头长发,踏足走在竹林间,潇洒得仿佛是一个女诗人。 但温去病很清楚,构成一个诗人的核心,从来就不是潇洒,而是满心的愁。 “妳……还好吗?” 温去病担忧武苍霓的心情,从妖界回归后,她立刻赶回家去,自己初时没多想,后来琢磨她的个性与思维,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幸亏龙仙儿出来打断,要不然,搞不好就发生什么憾事了。 神都武家,是这次魔族降神行动的重灾区,她的许多血亲,现在可能都已经非人非魔,包括她的父亲与弟弟,还有众多看着她长大、与她一起长大的亲人。 只要是个人,就需要有个家,而她匆匆离境一趟,一回来,家整个被端掉,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这份心情,可想而知。 家园失去,心中的恨,悔,时刻纠缠,缠绕着她的内心,身为一个重视家人的人,武苍霓此时的心情时刻受到剧烈的煎熬。 碎星巨头会议时,武苍霓冷静如常,很快把握住局势,点出破局的方向,说话有理有据,让尚盖勇不得不服,韦士笔也对其刮目相看,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可以说打了非常漂亮的一战,但……她心里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什么情绪都没有?只要是个人,都不可能相信。 做一个男人,现在该是自己站出来,为她肩扛、为她分担压力的时候,偏偏眼下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几乎没有,如果能多给自己一些时间,或许…… “……我回去看见我爹了!” 没有转过身,背对着温去病,武苍霓脸色苍白,幽幽开口,声音仍然冷静,听起来却很迷惘、空虚,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我没有露面,只是远远藏着偷看,他看起来……很好,很有精神,言行举止都没有变化,就是那个他,只是……对我们有很强很深的恨意。” 武苍霓回忆当时的情况,自己和龙仙儿对拼了一记,阴寒的掌力汹涌而来,逼得自己无可保留,认真反击。 阴寒毒辣的掌劲,却能生出浩瀚无边的气势,武苍霓百分百肯定,对方已经踏上三重天阶,内世界大日已经凝结,正待完善,或是已经完善了…… 真要打,自己多半不是龙家妖妇的对手,但只是一掌单纯拚力量,力之大道攻防无双,就算三重天阶,也没法在纯力量比拚中将自己压倒,只是,战斗的所在非常不妥,若双方全无保留,也没有其他天阶插手,这样的一战,足以让神都死伤过千万…… 幸好,龙仙儿的一掌,意在示威与试探,双方掌劲一碰,她立刻撤劲,飞身飘退,没再拚下去。 双方激战之中,龙仙儿竟能说停就停,想走便走,足见实力高超,当前表露出来的,还不是她的真正全力。 两名天阶的对拼,爆发出来的力量,恐怖异常,四周的空气暴乱,温度下降,虚空哀鸣,有崩塌的危险。因为彼此的有心压制,没有酿成巨灾,又由于神都大阵自动运转,压制这股破坏力,因此没造成什么人命伤损,只是摧毁房舍多间,压伤多人而已。 武苍霓着实松了口气,却看到父亲怒气冲冲而来,将此事归于碎星团奸细的阴谋破坏。 三十章 这样就够了 “……我娘,很早就过身了,我爹他带着我和战豪,又当爹又当娘的,把我和战豪带大,他很不容易……” 武苍霓叹息道:“爹的个性温和,他并不是一个很强势的家主,这么些年来,家里各分支时有蠢动,很多阴谋都针对他,他不想干,却不能轻易下来……其实他撑得很辛苦。” 回忆着当年,温去病完全了解武苍霓的心情,自己和武伯谋不是很熟,却已经足够知道这是一位心存忠厚,有信念、有坚持,却不得不硬充强势的好人。 百族大战,不是一个需要好人的年代,他这样的人当上家主,注定武家不会安宁,各分支蠢蠢欲动,都想出卖武家,或是谋夺家主之位,阴谋诡计不断,这无疑是武家的悲哀。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个性,所以才会生出武苍霓这样的女孩,从小她看着父亲的不易,珍惜父亲的这份良善,因此急着想要挺身而出,有所表现,替父亲分担压力,让存有异心的各分支看见,武家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公主,谁想要对家主不轨,就要面对她武苍霓的刀! 这份心意,形成了压力,武苍霓自小就是神童,十几岁挤入星榜前列,一路表现亮眼,锋芒四射,一直就是柄出鞘的宝刀! 执拗的个性与坚持,惨败在山陆陵手底下后,武苍霓对山陆陵与碎星团,基本是敌视的,一如今日的司马冰心,温去病回想起来,两者还真是相差无几,真要说差别,大概……那时候的武苍霓,比今日的司马冰心危险得多。 也因为这份危险,武苍霓才会被人利用,卷入阴谋,给人当枪使,对付碎星团,最后反害得她自己与武伯谋都陷入危机,被碎星团所救。 ……仔细回想,温去病记得,是自己亲手救下武伯谋后,武苍霓才对自己一百八十度转了态度,才有所谓的由恨生爱,追着自己到了碎星团,有了后面那么一长串的事。 这多少可以理解,她父亲在她心中,是怎样的地位…… “……我离家参军,要去团里的时候,爹鼓励我说,要我放胆去追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用顾虑武家,他会为我撑住武家,等我有一天回来……他说,他怎么都还能撑个二十年的……” 压抑情绪,武苍霓缓缓道:“大战结束,我本来应该要回武家的,爹他一直在等我……但我去了西北,这些年来,他一直希望我回去,却从来不说,他不想给我增加压力……我知道的,我明明知道,却一直装作不知……” 累积多年的愧疚,和感伤融在一起,倾泻而出,温去病走上前两步,道:“我们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妳别太担心……” “……有这么容易吗?你我都知道,很多东西一旦被破坏,就根本修不回去了。” 武苍霓的声音开始哽咽,但是她在极力忍耐着,似乎因为不愿意让眼泪流下,她仰抬起了头,看着顶上的灿烂星空。 星空璀璨,武苍霓陷入沉思之中,回忆着过去的岁月。 “我是一个……很不孝的女儿……看到我爹发怒,说要和碎星团战到最后一人,他还说,就算亲生女儿拦在那里,他也要亲手把她撕开……我……很难过。” 说着,武苍霓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心情犹如阴雨天,泪珠滚下,温去病看见武苍霓如瓷器般嫩白的脸庞,此刻呈现的,是一片惨白之色,整个身躯不住颤抖,显是心中激动已极。 这样的武苍霓更让人心疼,这样的武苍霓更加的脆弱,更加的令人心动,也让人更加不忍心苛责,心疼无形中弥漫。 温去病静静地将武苍霓搂住,动作坚定得不容任何推拒,用这样的态度,给怀内女子力量,让她不要太悲伤,让她能坚强起来。他搂住武苍霓颤抖的身驱,用他的体温,还有强壮的臂弯,给她安全感,稳住她心中的不安。 “我爹……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法,把他变成……变成那样子……” 语音中所流泄的,是极度的混乱,与深深悲痛,这种痛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深入灵魂,骨髓,噬人心魂,让人神魂震荡,或许没有别人能懂,但身为长期战友的温去病,见惯生死的温去病,此时却非常理解她在恐惧什么,又为了什么而混乱。 这一刻,他不由得也陷入了沉思之中,想起了曾经那些恐怖的回忆,那些让人心疼让人疯狂的记忆,那同样痛心,同样痛苦。 经历过碎星团那段灰暗的过去,几乎每个成员都被训练出来,他们无情冷漠,甚至不敢轻易付出任何感情,一个个都变得阴沉起来,笑声渐渐远离了他们,他们清楚的知道一遇到入魔者,必须视为全然不同的存在,否则就是自己找死。 面对入魔者心软,就代表着自己找死,那些入魔者已经不算是人类了,他们是思维和想法已经完全被魔族控制了,成为魔族的傀儡,人族之敌。 那段放眼见皆为敌的时光,所带给人的不只是紧张、猜疑,还有情感上的崩溃,被迫与至亲至爱为敌,将之手刃,这很容易就把人逼疯,哪怕没有疯掉,也会给一个人带来永久的改变。 武苍霓也是曾经历过那段岁月,精神受过严苛考验的人,她晓得自己该做什么,该怎样让自己最不受伤,所以在前往武家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觉悟,预备面对最坏的结果。 但是,想像和现实是不同的,想像中,她以为她可以坚持住见到最坏的结果,但是现实是,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她差点撑不住,精神上的冲击,那种扑面而来的震撼,让她难以接受,那一刻的心痛,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她知道不应该这样,只是,心里有准备是一回事,真要面对,再多的理智也未必能止住情感溃堤,之前在那段岁月里,武苍霓和自己的部下对决过,手刃过生死与共的战友,不是不曾经历,却终究不是面对至亲至爱,这是一种幸运,可如今……当时幸运逃掉的,又重新摆在眼前…… 理智知道,情感却硬不下去,在两者的冲突下,她混乱了,哪怕在韦士笔、尚盖勇面前,她表现得明智而冷静,可强压下去的心灵震动,仍一点一点地粉碎了内心坚墙,当周围没有别人,无须冷静,真实的情感便满溢了出来。 “……其实我了解妳的感觉,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晓得怎么做才是最好,但人活在世上,并不是单单为了活得最好,有时候,比起一辈子不犯错,妳事后会强烈希望,那时、那刻,就在那个时间点上,能狠狠错下去!” 搂着怀中玉人,轻抚她乌黑的长发,温去病叹道:“妳知道吗?老尚他前阵子的状况,比入魔还糟,照我们的规矩,我直接就该一刀砍了他,砍掉他脑袋,但我也没有啊!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路还可以自己开……或许,情况没那么糟,还是有办法可想的。” 换了别人说这句话,武苍霓估计连礼貌一下的苦笑都不会有,可是听温去病这样安慰,她“噗哧”一下,破涕为笑,那种从流泪悲伤,瞬间露出笑容的极端转变,仿佛深夜花开,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真奇怪,从以前到现在,你总是能让我觉得安心。” 武苍霓微微一笑,轻推温去病胸口,从他怀中脱离出来,情绪已经稳住,身体也不再颤抖,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我……困惑过一段时间……” “咦?” 听出话意不对,温去病倒没有太担心,因为武苍霓的声音里,没有多少伤痛,反倒有一股浓浓的怀念,这着实勾起了自己的好奇。 好奇之余,温去病听的更加仔细,更加认真。 “那段时间,隐约碰触到你的身份,发现自己以前追错目标……糗到都想自杀,我啊,从没想过会喜欢比我小的男人……这个男人比我小好几岁,真面目又完全不是我喜欢的那种,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唔,其实我也挺好奇这点。”温去病坦然道:“我本来以为,妳有超过一半的机会,就这么醒悟抽身,大家从此各走各路……然后妳有不足半成的机会,因此登上天阶。” “哈,我可没有想那么多。” 武苍霓笑靥如花,道:“只是跟着自己的心走下去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放不下你,心里总有牵挂,那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吧,连自我坦承都做不到,还证什么天阶?” 温去病煞有介事的点头道:“是这么个理没错,所以山陆陵证不了天阶,我却可以。” “不是这样的。” 武苍霓看他这样无声笑着,摇摇头,“我最初也以为,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以为你把真性情与伪装分割得很好,但相处过后,益发能感觉到,哪怕你变了模样,骨子里仍有山陆陵的义与勇,而山陆陵……其实偶尔也会流露你的真性情,只是我们当时没有重视而已。” 温去病哈哈一笑,“不是没重视,是你们选择性忽略吧?自家的英雄队长,忽然露出小人嘴脸,你们都以为我是开玩笑,没人当真。” 三十一章 无谓的纠结 伸手轻抚温去病的耳朵,武苍霓温柔微笑道:“但我最终发现,那就是你,虽然外表不一样,形像是假的,但那就是你,我们之间经历过的风风雨雨,那些不是假的,我们共有过的回忆,那些都是真的……” 温去病微笑不语,自己也曾纳闷过,武苍霓得知真相后,怎么那么快就完成心理调适? 当时,自己只猜测她性子执拗、倔强,前头出现的难度越高,越会激起她的斗志,既然决心要追到手,哪怕这个人已经变了样,还是要贯彻目标,追到再说,顶多追到之后再扔掉就是,当初她以武家公主之尊,追到碎星团来从军,就颇有些这样的味道……没想到,这回居然有那么细的心理转折…… “……你年纪比我小,但心境却比我成熟,所以,我也不算喜欢上比自己小的男人。” 武苍霓笑着说完,忽然朝温去病胸口敲上一拳,半成的龙象之力,着实不轻,后者一下变了脸色,如果不是已证天阶,这一下不晓得要被打飞到哪里去。 这一拳,似乎是在为自己先前的有眼无珠而懊恼,只不过有了一个胸膛依靠之后,那份懊恼就直接往这胸膛捶过去……大家都是依靠,方法不太一样而已。 面对这一击的攻击,温去病独自承受。而一击过后,武苍霓的表情也顿时变得柔和。 武苍霓靠在温去病肩上,仰看着天上月色,看着月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道:“不管你是什么样,和你分开的时候,我会想你,遇到事的时候,有你,总能让我安心……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这样就够了。” ……是啊,这样就够了…… 老家出事,返家时只能偷偷看着自己父亲,不能相见,因为如果现身出去,可能就是恶斗连场,再无转圜。 这样的痛苦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心中的痛苦只能独自承受,独自品嚐这样的悲伤,虽然有温去病安慰,但内心深处的伤痛难以承受。 甚至,武苍霓回想到那时清理魔族和妖族傀儡的画面,虽然有她的好朋友,但她没有体会过亲身杀死亲人的那种痛苦。 想到早晚要面对这场冲突,这是武苍霓情感波动的理由,但她的这一面,不会给别人看到,温去病是唯一的例外,而即使在温去病面前,这一面也不会展露太久,她不想让她可怜痛苦的模样被人看见,被人欣赏,她想要留给人坚强的背影。因为说到底,她就不是一个放任自身情绪,只陷于悲伤悔恨之中,不干实事的女子。 在短暂的释放后,她重新将精神武装起来,稳住了心绪。而在悲伤、愤慨沉淀下来后,油然生出的新情感,就是炽烈的恨火! 如果不是魔族,如果不是他们,武苍霓觉得,她的家人不会有事,但现在,因为魔族的到来,自己亲友成为了傀儡,是需要被清除的存在,滔天的愤恨火焰,灼烧着武苍霓的心神。 “魔族那些东西,居然用这种手段!我绝对不和他们善罢甘休!” 武苍霓咬牙切齿,矢志报复,全身心投入工作,认真刻苦的态度让人侧目,也让人心疼,工作之中与温去病等人将先前商议的大方向,分化细目,提出设想,付诸实现。 一系列复杂忙碌的过程过后,武苍霓等人也最终做好了准备工作。 摸清楚敌人首脑这点,由韦士笔负责,武苍霓也加入进去,这是她最能使得上力的地方。 探查的目标,主要是武家、袁家和朱家,以及封刀盟,尽可能去调查出来,在那些已经被魔族凭依的人物当中,是否有层级之分?有否主将级的魔物存在?这其中也包括了针对司徒诲人的调查。 龙仙儿曾提示过,魔族准备大量制造那些很免洗的地阶,恐怕要用来发动一场大召唤,这个情报也获得了重视,这要是真的,人类的生存将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生存下来。韦士笔全力发动,调查内情,详细了解具体情况,不敢有丝毫松懈,每一步都仔细思考,并且拟定阻止计画,绝不能让魔族奸计得逞。 为了做好这项工作,所有人都警惕起来,行动的每一步都尽善尽美。 只是,不管情报工作怎样进行,想要解决当前问题,还是只能靠技术,这一点就落到温去病头上,他又一次站出来,承担整个世界的未来希望。 “……哪有这么容易的?” 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温去病不住构思,想着种种的可能,研究龙仙儿给的资料,试图从中找到可行的防范方法,至少,也要处理掉那些在体内寄生的魔虫。 这是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是能成功会拯救不少人,也能避免当年的惨案再次发生,一切都很重要,所以,此时,温去病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针对这些做好了各种设想,猜测了各种可能。 然而,现实太残酷,尽管温去病做了各种可能的设想,但是,连着几天忙下来,结果,几乎是没有…… “……我早就说过,我是工程师,不是医师,也不是药剂师,你们总是把我混着用!” 被难关卡着,已经数日未眠,满脸胡渣的温去病,双眼血红,流着眼泪,如斯抱怨,而在他旁边的尚盖勇,则是耸耸肩,一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神情,“但你一直也干得不错啊,之前的每一次,你最终也都找到解法了。” “……嘿!过去绩效不代表未来啊!”温去病摸着下巴,道:“抓虫我会,但那是不计后果的,如果是抓虫兼医人,绑手绑脚,这个我就没头绪……恐怕还是得找专门的医生问问。” 这话温去病不愿意说,他觉得丢人,不愿意去,这毕竟是脸面问题,但白忙活了几天,终究不得不说,而这边刚开口,尚盖勇的眉头就皱得乱七八糟,因为事关医者,向来就是碎星团的软肋。 “……又要看那群尼姑的脸色啊……” 月光神尼在皇城大战中,站在碎星团的相反立场,尚盖勇对此事耿耿于怀,所以,并不想接触,一是麻烦,再一个,怕被坑了。只不过,困境当前,这也不是玩纠结的时候,韦士笔开英雄大会时,就已经向各方势力表达前仇不论,愿意携手合作者,一概接纳的意愿,现在纠结扭捏,毫无意义。 所以,尽管心中不怨,思量再三,尚盖勇决定帮手。 “有个情报,新收到的,或许对你有用处……”想了想,尚盖勇道:“十字庵有支队伍,这两天到了西北,拜访金刚寺……好像是要商量什么,阿笔他估计是和这次的乱局有关,你如果去那边打个酱油……起码不会太讨人厌吧,本来你也就该跑一趟的……” 回归之后,温去病全身心都投入碎星团的事务,把自己的家事扔到一边,也没有时间去处理,但事实上,岭南温家的人马,被弥勒活佛带走,安顿于西北,虽说安全有保障,待长时间也没问题,但是,也不可能一直待着,身为家主,就要关心家人的生存,关心他们的安危,温去病有责任将人接回,早晚得有一趟西北行。 想到这个,温去病苦笑道:“也未免太巧了,这个世界的两大佛门传承,一起碰头,我总觉得有些味道不对……佛门……或者说佛界,可能有行动了……” 听此言,尚盖勇煞有介事的点头道:“阿笔也是这个意思,魔界有了动作,其他的势力肯定不会坐视,仙界假手于你,传来技术,可能就是一种介入,佛界那边有动作也不奇怪,鬼界……说不定也会有。” 自从封神台出现裂痕,妖魔就开始作乱,情势就已经非常明显,人族想要生存,除非在诸天神魔之中做选择,结交或依附某些势力,抗衡另一些,这策略如果玩得好,甚至可以游走六家,游刃有余,赢得足够的生存空间。 不然,等待人族的结局都太凄惨了。 虽然,本身弱小,强邻环伺,玩这种游戏等若脚踏刀尖起舞,但怎么都比凭着人族单一之力,抗衡诸天神魔来得现实,如今,碎星团在天下大势中,已经争取到一个相对关键的位置,只看要往哪边伸手,或是要接住哪边伸来的手而已。 “真是可惜啊,魔族太莽撞了……”温去病叹道:“要不然,我们本来也可以谈谈的……” 闻言,尚盖勇看向友人的眼神,整个就像是看到鬼,温去病不悦道:“干什么?交涉之道本来就是多留空间,仙界给我们一点小恩小惠,我们就要和仙界握手?怎么也得待价而沽吧?” 尚盖勇点头道:“理解,然后你就待到了魔族的一大巴掌。” “……所以才说这帮龟儿子不讲人话啊!”温去病悻然道:“只能照老方法,先把他们打趴,再看看怎么谈了。” 研制解法遇到难关,温去病头晕脑胀,西北之行是非去不可了,身为天阶者,去西北不过闲庭信步,用不着多少时间,随时可以走,但在去之前,温去病另有盘算。 三十二章 渣男 “一个人去不太保险,老尚,你陪我走一趟。” “陪你去金刚寺?”闻言,尚盖勇望向友人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一窝鬼,“你这是摆明要出卖兄弟?还是专门去汙辱他们的?金刚寺对我可看不顺眼,我们两个过去,是直接要干仗吗?” “想太多!”温去病摇头道:“去封神台而已,那边应该有些事能做。” 说走就走,两名天阶者同行,压根不用提防被什么人袭击,虽然封神台与外联通的道路,全部被断绝,可温去病、尚盖勇直接穿梭空间,进入太一空间。 当初建立英灵殿,最大的意义,是藉此连结太一,进行交易,封神台什么的,都是后头才渐渐建立,反而不是重点。 如今,温去病等人已证天阶,根本不必依靠英灵殿来连结太一,反倒是可以通过太一空间,进入英灵殿。 这种时候,太一反倒成了最强大的看门者,除了碎星者,如果旁人要走,在法则牵连下,不准的就是太一,别说普通天阶者,就是大能都别想说过就过。 “咳……应该找人来打扫一下的。” 温去病发着牢骚,看着满目狼藉的英灵殿,尚盖勇则在旁边翻着白眼,这里压根就不是可以随意让人进出的地方,想要打扫,只能由四大武神自己来。 “对喔,你那边还有两个妞,阿山,可以喊她们来打扫。” “两个妞?苍霓?你想多了。”温去病摇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苍霓她能文能武,上马砍人,下马宰人,功夫是一等一的硬,上了桌远能谈判,近可安邦,什么行政财务,通通难不倒她……” “……这和打扫有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她根本就不会啊!”温去病叹道:“她世家出身,打扫什么的,本来都是奴婢干的,从军之后,她和我们这群臭男人混在一起,卫生条件那么差,她当时有两个方向可走,一个是适应我们,另一个是把全团的卫生工作都扛起来……是人都会选第一个啦!” “那你另一个妞呢?叫小云什么的,还是小雪?” “……雪你老母啊!拜托给人家点起码尊重好吗?别人听见你这话,很容易误会我身边常常换女人的。” 温去病牢骚道:“云儿应该和其他人一起在西北,这次上去,该把她接回来了,金刚寺不会亏待她,唉,这丫头不在身边,确实是很不方便的。” 尚盖勇看着温去病,表情诡异,“你都和武家婆娘在一起了,那个漂漂亮亮的小秘书,你怎么处理?不用交代一下?” “……你真八卦!” 温去病抓抓头发,看似埋怨,却也显得非常懊恼,这对他而言,同样是还没想好,但也必须要尽快有所决断的事。 单就双方关系而言,无论是老板与秘书,或者只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自己都不需要交代什么的,硬去交代,反而好像双方之间有了什么,然而,温去病心里清楚,甚至所有的旁观者都清楚,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其实我本来想着慢慢来,没想说和苍霓这么快就……唉,这种事情,怎么说才好呢?” “你哪可能慢慢来?”尚盖勇哂道:“武家婆娘追了你那么多年,以你不肯欠人的性子,这回只要她表示还对你有意思,你肯定马上还欠她的情,哪可能再让她等啊?” “唉……我自己漏想了这层,你说我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叫那丫头排队,让她也等个十年八年的,下回就是她了。” “哪能啊?那我不是又要欠她十年八年?再说,她已经等十几年了。” “那叫她滚吧!” “开玩笑!那我不是要欠她一辈子?” “那……”尚盖勇看着友人,语重心长道:“当个渣男吧,你与她都会好过。” 温去病耸耸肩,“不需要!我现在已经是了。” ---------------------------------------------------------------------- “……你觉得,封神台的第三层,到底有什么?” 忙活了一阵,温去病站在封神台的第二层,抬头仰望顶上的第三层,那边仍被一片氤氲光芒笼罩,仙气袅袅,雾气弥漫,看不清楚,也无法接近。 但,此时,依然很是奇怪。 之前,温去病等人只是地阶,无法接近与进入,倒没有什么奇怪,可如今堂堂两名天阶者,竟然仍上不去,这就很不寻常了。 而此时,尚盖勇突然摇头道:“不好说,但这座烂枱子能够分隔次元,封断神魔,这种事难道是拉上几个天阶来,就能做到的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拉上几十个天阶都做不到。 温去病亲手设计了封神台,非常清楚这座枱子的功能,纵然施工时有所改动,但基本原理仍了然于胸。 但,即使如此,温去病仍摸不透封神台的真面目,因为…… “能量源!”温去病皱眉道:“封神台原本只是一件空想工具,我照那个人的要求,设计了装置,但照理这装置是无法驱动的,因为不可能有那种可以发动它的力量……” 尚盖勇点头道:“可是,那个人却找到了力量源,让封神台运作起来,把不可能变为可能,而你也把主意打到上头去,想把这股力量纳为己用……” 能够封断神魔的力量,如果能够利用,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为兵器,直接给那些神魔狠狠来上一记? 想像那种画面,温去病心潮澎湃,封神台可以封禁神魔的力量,连那样强大的存在都能封禁,如果成为武器,就有希望弥平人族与魔族的力量差距。 若然手握这张底牌,面对诸天神魔回归,人族就有底气多了…… “我最近回想,以前每次得到宝物相关消息,那个人都懒到爆,让我们自行处理,但曾经有几次……就几次,他主动负责去看,有些是和燕无双同行,有些连燕无双也不带……” 温去病摸摸下巴,“很巧合的是,那几次都是一无所获,阿笔背后笑他,凡是团长亲自出马,必定落空,还说为了提高成功率,以后最好我们自己去,别劳动他了……” 尚盖勇道:“你怀疑,那几次都有发现东西,而且都是重量级的事物,只是他自己收了,瞒过我们……以他待我们的态度,这可能性是不小。” 温去病道:“征战多年,他连完整的地神兵都没给我们留一件,值得他亲自出手并且偷藏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货色……天谴之杖,这鬼东西他从哪里弄来的?如果一早就有,为什么他从来不用?若是战争中途取得,嘿嘿,这事他可没有告诉我们!” 西北一战,狼王庙中出现的天谴之杖,神光熠熠,威势逼人,滔天气势,震慑心神,刚刚出现就让人胆寒不已。 此事尤其让温去病心海翻涌,那个人的手上既然有一件天神兵,自然可能有第二件、第三件,他留在狼王庙补强结界的是天谴之杖,留在封神台本体的,又会是什么? 疑惑中,温去病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而且,西北之事,有一个关键我当时没注意到。” 温去病摇摇头,“那个人施下辣手,如果神魔要强破封神结界,他就直接让世界彼此对撞,同归于尽,逼诸天神魔紧急收手,联合透过太一来解祸……” “有什么不妥吗?” “有!”温去病道:“你觉得我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规模?” 尚盖勇沉吟道:“……大概是……一个小千世界吧,我没离开过,但透过鬼族给的讯息,看过中千世界,那规模……不是我们能比较的。” 温去病道:“不错,我也这么判断,那问题就来了,我们对撞过去的,是哪个世界?哪几个世界?” 尚盖勇一下明白了,以诸天万界之辽阔,小千世界何止恒河沙数,对高位者而言,小千世界根本就是渣,随手创生,弹指覆灭,垃圾也不如,爱撞就撞,多送几百个与你同灭,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更别说什么顾忌。 可要说对撞过去的,是中千或是大千世界,那就是搞笑了,双方的规模全然不对等,撞中千世界不过蚍蜉撼石柱,撞上大千世界,更是有若微尘飘落地,半点涟漪都不会有。 那……太一背后的那些顶级神魔,祂们在怕什么? 温去病眯起眼睛,进一步解释道:“我们的世界,肯定有些什么特殊,只是我们还不知道……我有预感,这个秘密的答案,是我们与那些神魔周旋的关键。” 仰望封神台的第三层,神威震荡,彩光流转,两大武神沉默无语,他们已经尝试多种方法,却仍然无法接近,强行破坏无效,就连试图穿梭空间,都仿佛与上层相隔一段永不缩短的长距,怎么试图靠近,都无法缩短间距,最终只得放弃。 几次尝试失败,温去病放弃,专注回封神台本身,居高临下,可以看见英灵殿伤损严重,处处都是战斗后的痕迹,甚至部分是尚盖勇、亢金龙对拼所留下。 每一道痕迹上面还带着当年的威压,每一次攻击带来的恐怖气息依然存在。 三十三章 作兄弟的(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你们真行,只顾着打,也不替修东西的人想想。” 见到那些难以消除的恐怖痕迹,温去病瞪圆了眼睛,没好气地抱怨,尚盖勇见此,缩了缩脖子,无奈摊手,“人家要杀进来,战场又不是我选的,这有什么办法?” “不扯别的,那个亢金龙,实力如何?” “很厉害,尤其是手上有剑的时候,实力都提升了几成。” “哦?那家伙玩剑的?” 温去病颇为意外,虽然自己和亢金龙交过手,但那一回,他还未证天阶,自己也有所保留,没逼出他的真本事,更不知道他是剑术高手。 所以此时,温去病很疑惑,那家伙的剑法到底是什么实力? “他的剑法……什么路数的?” “好像是星月湖一脉,他们流传久远,有些残缺绝学,传闻可溯上古,连他们自己都没人练成,那个亢金龙……把他们的神功发扬光大,从里头找出了天阶级的剑道。” 尚盖勇回思几次交手的经过,特别是那些细节,每一个都不会放过,和温去病稍作解说,后者听着这些叙述,对照英灵殿中留下的战痕,大致对亢金龙的最新实力,有了判断。 一股强大的压力突然袭来,温去病突然感觉要做的很多很多。 “……这家伙,不好对付啊……” 温去病才在感叹,尚盖勇仿佛想起来什么麻烦的事情,一时间,表情忽然难看起来,“确实不好对付,那家伙阴险得很,自己和我打斗,还制造机会,让他的同伙在旁掠阵……那个脸上戴着鹰面具的女人,与他联手,让他能有余裕隐藏实力,有所保留……” 就因为如此,连着几次交手,尚盖勇不但落在下风,还探不到什么进一步的情报,说实话,这样的情况,让尚盖勇觉得特别憋屈,憋闷得要死,明明可以大刀阔斧战斗。却每次都受制于人,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这战斗憋屈至极。若不是仗着碎星团的地利,几次都险些吃大亏,想起来,委实扼腕。 温去病皱眉道:“怪了,本代死曜之中,除了亢金龙与麒麟,应该没有其他人登上天阶,一个地阶在旁掠阵,又怎……哦!” 话问一半,自己心里已经有数,地泉神剑落在人家手上,有一件完整的地神兵,那怕还没真正苏醒,也足以参与天阶战,对尚盖勇进行干扰。 想到此,温去病都替尚盖勇憋屈,和神兵对战,就是找虐啊。 想了想,温去病叹息道:“地泉神剑,在地神兵里头也算是厉害的了,啧,我记得当初阿笔有日月剑的情报,趁着眼下我们人手够,直接去把日月剑拿了……喂,你们这些家伙,替开工的人想想行不?这东西不是给你们那么搞的!” 话说几句,温去病看着周围被破坏的凄惨模样,忍不住又开始骂人,因为他已开始检查英灵殿,稍微一看,那破败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他立刻恼火起来,开口便骂,一点也没有顾忌,更没有给人留什么面子,骂的内容花样百出,都不带重样的。 检查之前,温去病就有猜测,情况不会很好,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好,虽然,韦士笔从封神台上,拆走天罗圈,这是被逼到极点的无奈之举,对封神台的稳固,更是硬伤。 封神台的设计,承接源头的神秘力量后,发动装置,隔断次元,神人两分,说起来简单,可要能够承受这股力量,装置本身的材料也非同小可,碎星团用上了战争多年累积的秘宝,基本都是一些神兵、神器的碎料,其中的核心零件之一,就是半毁的“天罗金刚圈”。 “……天罗金刚圈,是全防御型的地神兵,那个人交给我的时候,已经坏得七七八八,我用它来建构封神台,一面是借用它的异能,一面也是藉封神台的能量,将之温养,让其恢复。” 温去病皱着眉头,满脸苦意,“我说你们怎么敢……怎么就敢把它给……唉!” “……阿笔他也是没办法。” 听此言,尚盖勇眼珠一转,陪着笑脸,当初韦士笔打算这么干的时候,他就慌忙摇手,试图阻拦,料定温去病若知道此事,肯定气炸,他不想背黑锅,可是,如今这黑锅果然砸在头上。 “他当时也研究过封神台,说它的崩溃已无可避免,西北之事后,维持它的,是内部的禁法强制之力,天罗圈的有与无,对封神台没有太大影响……” “没有个屁!我把他的脑袋,塞到封神台里头去,你看他少了脑袋有没有影响!” 温去病听了尚盖勇的解释,顿时暴怒,不管不顾,发了一通牢骚,劈头盖脸骂下去,罪魁祸首的韦士笔不在,这阵骂自然只能由尚盖勇来受。 不过,骂归骂,温去病心中何尝不知,战友们那时也是被逼到了极限,要不然以韦士笔的个性,比自己还重视理性与大局,他被迫行此挖东墙、补西墙之举,当中的窘迫,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险。 兄弟安危、封神台的安全,若在自己心中相权衡,后者一文不值,换了自己在场,恐怕不用等韦士笔出手,自己就先动了,现在……只不过是以专业人士的身份,对两个外行人没尊重专业,自行胡拆瞎搞,发一通火,毕竟拆除方法不正确,是对封神台的二次伤害,而且给自己的修补。带来了难以形容的麻烦。 ……如今,火发完了,一场兄弟,他们捅出的窟窿,当然就该由自己来填补,做兄弟……从来就是相互补窟窿的。 “唉……”温去病仰天叹了口气,自己也是无奈了,“不过……就算亲兄弟,也是要明算帐的啊!” 修补封神台,这事除了温去病,当世恐怕再难找到第二个能为,但哪怕是温去病,看着这座伤上加伤,已如黄台之瓜,不堪再摘的石台,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大出血。 修复封神台,可不比重新建一座封神台容易,温去病看着那个伤痕累累的晶石枱子,心中无限郁闷。 “封神台伤损严重,即将崩解之前,反而会激发出它最强的力量,强行将结构稳固,以缩短使用寿命为代价,稳镇如山……封神台现在的状况,就是靠这股禁法再维系。” 温去病抓抓头发,皱着眉头,苦恼道:“但这并不表示,你们就可以趁机胡拆乱卸,还没有影响。” 尚盖勇一听这话,立刻不好意思,讪讪笑道:“问题……会很严重吗?” “……阿笔的判断也没错,顶多就是本来还剩下的时间,又短了三分之一,而且,时空缝隙又开裂得更多了……原本是筛子,如今差不多是鱼网了……怪不得有些不是人的东西,会想趁机行动,看看能不能把渔网的洞扯开……” 温去病看着封神台,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鄙视的看着尚盖勇道:“要修回原状是没望了,但如果只是应应急,拖点时间,那还有办法可想……算你们走运,我去五藏妖界走了一遭,有点东西给你们填坑。” 听此言,尚盖勇好奇道:“仙界还教了你修封神台的办法?” “哪可能?这东西是我造的,他们哪会知道怎么修?”温去病道:“现在缺的不是修法,而是材料……你们拿了一件地神兵走,这边要修,起码也得神兵、神器级的吧?” 说完,温去病右手一举,刺眼金光闪耀,一把威风凛凛,气势涛天的长矛出现在手上,雷光闪烁,紫电横流,威势慑人,看上一眼就让人心中胆寒,正是得自五藏妖界的那支雷矛。 “这本来是苍霓的战利品,不过听说我要……”说到这个,温去病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改口道:“不,是听说大家用得上,她就义无反顾地交了出来。” 尚盖勇没好气道:“行啦,少在这里放闪,该怎么修,你直接开工吧。” “……哪有这么容易?” 听到尚盖勇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温去病再次翻了白眼,鄙视的道。 运转体内能量,双手快速结法印,雷矛悬浮半空,温去病迅速动作,开始绕着雷矛打下咒印,口中念咒,长长的咒语,怪异的语音中已带了几分严肃,“等一下还需要你鼎力相助,阿笔不在,只能靠你帮忙了。” 这个时候,一直看着的尚盖勇,听到自己帮得上忙,立刻一脸振奋,大声急呼,“没问题,血也好,肉也好,有我能出的力,你尽管说。” “……哼!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温去病表情闪过一丝阴骛,脸色苍白肃穆,神情郑重,他手中法印持续打下,犹如繁花落叶,繁琐中带着神秘玄奥的规律,眼花缭乱中,带着让人心悸的大道规则之力,力量持续凝结为印,打落矛上。 转眼间,已经数十道法印,施加在雷矛之上,阵阵威能爆发,庞大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同时,温去病一道法诀打上封神台,封神台发出强光,首两层更在强光中,开始透明化,若隐若现,神秘瑰丽。 ps 又到周一了,覺得碎星好看,想要追看加耕的,請頭紅包,這對我而言,是一種肯定,非常感激各位,但也有言在先,不管是學生黨還是上班族,請優先顧好自己的生活,千萬別為了打賞,而影響到自己生活質量啊。我沒想過出現大土豪賞我十萬百萬的,這個紅包活動,更多的是希望看到大家螞蟻雄兵,表示有這麼多人在看。另外,紅包只有投到17k才算數,其他地方的投紅包,我收不到,也不列入五百計算之內,謝謝大家。 三十四章 神盗遇劫 “嗡………” 神兵有灵,雷矛感受到其中不妥,开始剧烈震动。如果被投入封神台中,即使是神兵,也是九死一生,神兵之灵感受到周边的恶意,爆发着雷电,想要突破,狂暴的雷鸣爆发,想要挣脱一切的束缚,却被温去病打下的层层法咒所制,激烈摆动,却不得挣脱。 光当光当的声音,响彻天地,仿佛不受管束的元灵,想要自由,想要挣脱,随着温去病动作越来越快,雷矛的挣扎更加激烈,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温去病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光当光当-- 轰鸣阵阵,雷矛激烈挣扎,眼看着就要挣脱温去病的控制。 “指血!” 突然,温去病厉声一喝,尚盖勇反射性的动作,想都不想,毫不犹豫,直接顺着温去病的指示做了,划破手指,迫出鲜血。 看着指血流出,尚盖勇心里多少有几分疑虑,自己现在的血,至阴至邪,又充满皇者龙威,并非寻常,以自己的血去镇压神兵,搞不好会有反效果…… 但不管如何顾忌,既然兄弟开了口,就是一定要完成,想到此,尚盖勇割出鲜血,但,就在他正要将鲜血往雷矛上洒去,忽然听温去病厉喝一声,“纸!写!” “……啊?” 气氛不宜,但尚盖勇仍是愣了一下,所接受的要求,和眼前这场面凑不在一起,反应不过来,耳里听到的话瞬间转变,和他本来的想法完全不一样,脑中理性勉强运作,所冒出来的唯一想法,就是莫非要画符? 高阶以上,就能自己打出法印入器物,不需要使用外力,也没有使用符纸的必要,在尚盖勇看来,温去病这要求非常奇特,甚至觉得没什么必要的,尚盖勇着实没反应过来,但想想自己的血质特殊,难以为用,或许不能直接洒在神兵上,必须要绘成血符,才能稳妥作用,而想得出这这办法,正是温去病的大匠手段。 “明白了!” 从怀中取出纸来,沾血的指头举起,瞪大了眼的尚盖勇,直勾勾的看着温去病,大声喝道:“行了,画什么?” “我念你写!” 雷光弥漫,轰鸣作响,温去病脚踏罡步,手中法印持续拍出,速度忽快忽慢,显然已到了紧要关头,尚盖勇不敢怠慢,凝神专注,聆听着温去病说出的咒词,运指如飞。 “尚盖勇……” “……尚……盖勇……” “欠温去病神兵一件……” “欠(埋头)……温去病(疾笔)……神兵(奋书)……一件……” “承诺他日,数以倍还,兹立此据以为证!” “承诺他日……喂!这好像不对吧?” 急笔书写的尚盖勇,猛地抬头,一脸错愕,傻在了当场。 此时,他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圈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家兄弟一场,怎么你用掉一把神兵,我还要还的?还也就算了,还要数倍?你这是修东西还是打劫?那怎么不要我赔件地神兵给你?” 话出口,猛打法咒的温去病,动作一顿,蓦然抬头,“对啊!” 尚盖勇全身一紧,精神一颤,心叫不妙,果然,就看温去病转过头来,目光凶狠,缓缓却不容拒绝地开口,“加上这句,其中包含地神兵同级事物一件,快!” 堂堂迅雷神盗,威名赫赫,大地上恐怕没有多少人相信,他也会被人打劫,不过,碰上自己的生死战友,兼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就算被打劫,神盗也只有认栽了,用最快速度把欠条写完,温去病随手一收,目光瞥过上头红字,表情看起来……非常狰狞! 对这一幕,真正感觉看不下去的,或许不是超想转过头去的尚盖勇,而是那把雷矛,它的激烈震动忽然消失,一下死寂,温去病手捏法诀,重掌一拍,雷矛激射而出,没入封神台中。 刹时,封神台剧烈晃动,炽烈的电芒,从封神台深处往外喷吐,无数紫电强光,缭绕晶石台阶,仿佛千万紫亮小蛇盘据,汹涌的气势,连尚盖勇都感到威胁,不太舒服地皱起眉头。 天阶者的超凡感应,尚盖勇已察觉到,这空间发生了某些法则上的变化,而且,影响的恐怕不只英灵殿,哪怕隔着不同的空间,自己都能感受到,主世界的天空,轰然雷震…… 尚盖勇往外看去,鬼尊的目光,穿越了空间,看到了主世界,只见紫电横空,跨越千万里,从帝国本土,延伸到兽族领地,甚至广及海外。 巨大的雷电,闪若惊鸿,像是一条身长无可计的巨龙,占据整个苍穹,给予所有生物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大地之上,人兽皆惊,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注视这令人不安的雷霆。 电光持续的时间很短,但轰隆隆的声音,持续很久,每个人都模糊感觉到,在这阵雷霆之后,世界好像有什么不同了,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唯有天阶者才能确切感知:空间法则被窜改了。 收回目光,尚盖勇困惑问道:“……你做了什么?” “先别说这些没用的,来帮忙扶一把,我脚没力了。” 温去病脸色发白,身形有些模糊,是天阶者剧烈消耗的现象,尚盖勇吃了一惊,连忙伸手相扶,“怎么累成这样?修补一下,很耗元气吗?” “……只是修补有意义吗?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更猛的东西。”温去病摇摇头,苦笑道:“封神台的裂缝太多,那道禁法只能维持住枱子,但一堆裂缝容易给人钻空子,现在我借用雷霆法则,封断天地,他们再想要降神……” 尚盖勇振奋道:“就做不到了?” “……对面可能有大能,甚至万古存在,只凭我们,想让对方不能为所欲为,你也太看得起我们自己了。” 温去病道:“只是给他们增加难度而已,现在想要大规模降神,就算是大能出手,难度也不小,如果蛮干,可能中途我还能给一记狠的……” 没有详细解释,尚盖勇已经听出当中的阴险意味,这恐怕是针对龙仙儿提供的那个情报,如果魔族想进行什么大召唤,强行阻止可不是碎星团的作风,开头添堵,背后暗算,中间关门打狗,这才是碎星团的传统。 涉及天地法则的变动,幸亏有这一座镇压天地、封断次元的术式高台,这才能完成,但哪怕如此,温去病也又当了一次人体电源,经历了一场大掏空,好不容易才把术式完成。 “……三个主要方针,先断敌人故技重施的可能,基本做到了。”温去病叹道:“后头,我去西北,想办法救人,但查出魔族首脑的工作,这个就拜托你们了。” 尚盖勇沉吟道:“你现在这状态,一个人跑去西北,太危险了……不如我陪着你去吧。” “你不顾忌金刚寺了吗?那些和尚看了你,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啊。” “我好歹也是神盗,可以把自己藏起来,只凭那些和尚,未必找得出我。” “但是……”温去病皱眉道:“这一趟去了之后,我要找我那小秘书,然后当渣男,然后可能就有一些不堪入目,乱七八糟的事情,万一你跟在旁边,尤其是还躲起来保障我的安全……我觉得那很不安全。” 尚盖勇的表情,就像是连吞了很多毒气,快要毒发伤亡一样,好半晌才摇头,“怪不得,武家婆娘没有和你一起去西北……算了,那你自己去吧。” 温去病看着尚盖勇的身形消失,离开英灵殿,暗松口气,因为这一趟去西北,自己另一个没有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兄弟。 ----------------------------------------------------------------------- 神都武家、江北袁家、鹰扬朱家,三家联军失败回归,伤损虽然不是太大,但整个士气都被打崩,回归故土的士兵,就连上方下死命令,也没法再推他们上战场,勉强上去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整个崩溃逃散,还带垮其他部队,可以说,废得很彻底。 这些士兵,可以说废了,彻底的废了,完全没有利用的价值了,这一战打得惨烈,打得疯狂,打得最后很多人都得了密集恐惧症,特别害怕去人多的地方,一旦去了人多的地方,他们的脑海中会不自觉的出现这一次战争的情况。 这个结果,不在当初预想之内,谁都没想到碎星团能做至这一步,那么疯狂,那么诡异,那么阴狠,这着实狠狠打了魔族一耳光,进入人间的这些魔将,直到现在也想不通,原本面面俱到的完美布局,是怎么一下被扯烂成这德行的? 想不通的他们,此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毕竟士兵都废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寻找机会。 温去病一直怀疑,潜入人间的这些魔族,彼此之间到底是怎样沟通,怎样串联的?有没有可能透过他们的联络,把这些间细给揪出来?这一点,韦士笔正在进行,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潜伏魔族的联络,已经脱离了发信、传讯的形式,已经秘密在人间建立了一个频道,透过特殊频率,相互交谈,规避人族势力的侦查。 三十五章 当头棒喝 此时此刻,在人族所接触不到的频率,一群“魔”的意识,正在其中交流。 “仙界开始蠢动了,居然把技术传给这些人族……还好我们抢先一步,否则就给仙狗骗了。” “人族和仙界若联手,实力就不是我们之前评估的那样了,后头该怎么办,要和上头请示……” “有什么好请示的?人族耍点小把戏,还真把你们弄怕了?一个碎星团翻不了天去,只要能建构通道,让几位大能降临,此界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可人族之中,也有万古存在,光靠那几位大能降临,镇压得住吗?” “嘿,你有所不知,来之前我已经确认过,人族那两名万古是有问题的,如今更已不在,不用顾忌了!” 一群魔将使用密语,即使相隔数千里,也能这样相互沟通。魔界辽阔旷远,包含世界无数,这批魔人分别来自不同的世界,虽同为魔族,却互不相属统,这一回策动三家联军,原是一次磨合与探底,当彼此有一定了解后,跟着要发生的,便是争夺指挥权。 魔族可是奉行强者为尊的世界,虽然说,人族也是奉行强者为尊,但是绝对和魔族的不一样。 想抢指挥权,必须要先掂掂份量,诸天魔界并非不相往来,一些来自大千世界的猛人,就算在中千世界、小千世界,也是如雷贯耳,不可能没听过。 名气响亮到这种程度,这种猛人当然不可能亲身前来,也通不过封神结界,但其门下、麾下的徒子徒孙,相比起来,自然也高人一等,当联络中的各方魔人,分别说出自身来历,高下立分。 下位者,马上识相不敢开口,至少,也是把心思藏起,不会表露出来,而一番比较之后,位在最顶上的那几名魔将,心里更笃定得多,却也生出一个困惑。 “……这回各路人马,暗中都是接受封刀盟那一位的调派,不晓得那一位,是来自哪方世界?哪位魔尊的座下?” 这个问题被提了出来,但接着而来的,却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赫然没有哪位魔将,知道依附在那一位身上的,是来自何方魔土的哪位大人物?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魔界层级分明,在地位悬殊的世界,上位者不屑于解释,自然秘密主义盛行,那一位的身份没人知晓,只代表对方地位崇高,底下的魔人们没资格碰触。 别的不说,司徒诲人卡在半步已久,被后起之秀亢金龙、武苍霓……等人一一超过,锐气已失,又逢新败,伤重之身,本来可能此生无望天阶,但那位降神依附后,立刻冲破瓶颈,身登天阶,只这一点,就不是其余魔人能够比拟。 更何况,如今预备进行的大召唤,各路魔人只负责配合,而核心的术式建构,是由那一位独力负责、独力守护,显然魔界上层对这一位信心十足。 ……这一位……看来不是可以随便挑衅的存在…… 各路魔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个个都谨慎起来,就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甚至快速的转移注意力,转而把思绪投向完成大召唤的准备。 “祭品的准备,已经完备六成,剩下的时间不久了。” “大召唤只能由结界内部进行,无法从外部强行突破,仙狗只传技术过来,不比我们直接出手,已经落后我们不只一步了。” “几位大能一来,覆灭碎星团易如反掌,届时,我要亲自将那群碎星狗拆骨煎皮!” “哈哈哈,可别忘了给我留一份,我们摩罗魔土的炎刑,别具一功,带我找些碎星的……” 话说得欢喜畅快,但,就在此时,轰隆一声雷鸣,空中骤然轰雷炸过,一道道紫电横空,汇为雷光巨龙,仰天长啸,对着天空吐着雷球,紫色雷球向着天边飞射而去,雷光狂暴横断苍穹。 轰雷一起,震慑心神,远在各处魔人心头都是一凛,此时,他们一个个都闭口不言,仔细小心,看着四周的情况,他们隐约有些不妙的感觉,他们的境界还未能感应到天地法则变动,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这是一种类似于小动物遇见野兽时的本能反应,但是,即使这反应,也代表了他们此时心中的惊疑。 这一片轰雷过后,他们全都生出呼吸不畅,神魂晦暗,仿佛被五花大绑的束缚感,这感觉的源头,不光是因为天地法则的细微变化,因为雷光之中含带的一股力量。 这力量神秘,诡异,玄奥,莫测,同时其中蕴含的气息,也让人胆寒。 六道封灵锁印.封魔印! 纵然是天阶二重,也不可能将一击封魔印,打遍整个大地,但封神结界横断天地,透过封神台,温去病就能把这一击打出来,虽然效果只有一瞬,但对于那些正潜伏人身的魔族,这一下,等若拿着铁锤,往普通人胸口重重敲了一记。 特别是对于那些正透出神识,进行密语沟通的魔人,这一下敲的不是胸口,而是正对着脑门,狠狠敲了下去! 轰隆隆的雷鸣,伴随着刚猛的力道,直接作用在魔人的神识之上,下一秒,所有的魔人都心神受创。 六道封灵锁印,四大武神中,香雪修成封妖印,暗藏在纵天女君妖像中的力量,就含带封妖印,一击之下,轻易击杀半步大能黎鸢,而修成封魔印的温去病,及时回归主世界,对碎星团来说,堪称及时之雨,可对于诸多魔族,那就是当头一棒。 尚盖勇透视环境时,见到大地上人马惊动,各方骚乱,那种慌乱的样子,看的尚盖勇心中欢喜狐疑,但匆匆一瞥间,无法看细,没看到在三郡之内,许多人忽然两眼翻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口沫中更有千百小虫蠕动。 这些是运气比较好的,比较糟糕的,雷震之下,心脏炸破,或是直接头颅爆开,遍地红白之物,吓坏了周遭众人,却不明所以。 这一幕,真的是让魔族惊恐了,他们从来不知道,人类世界居然有这么强大的攻击,恐怖至极,让他们惶恐。 这也不在当初温去病的预计内,他只估量着封魔印对这些入侵者有压制效果,透过封神台打出,死马当活马医,至于说有多少成效,只能求老天保佑,却想不到威力惊人,又适逢魔人们进行神识交流,几不设防,被封魔印一轰,神魂立损,登时受创。 刚刚还在嘲笑碎星者的诸魔,立刻就嚐到这群人不按牌理出牌,常常连他们自己也被吓到的厉害,懊悔不已。 种种情况,让他们行动更加的小心谨慎起来,再也不敢随意的行动起来。 事实上,后头连温去病都感到懊悔,如果早点想到有这可能,自己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布下圈套,利用魔族通讯的时候,收网出击,只要配合得好,对于这些潜伏人界的魔族,就会是一场大屠杀,委实……可惜了。 不过,当三家领地为着那些莫名炸心、爆脑的死者,惊惶莫名,错愕不解时,仍有人把握到了状况,露出愉悦的微笑。 封刀盟之中,一名新晋级的地阶刀客,忽然爆了脑袋,死状凄惨,周围登时大乱,正在与众人开会,表达本身不满的司徒小书,震惊得无以复加,立刻赶上前去,确认状况。 在确认死者是因为体内气血,爆脑而亡,并非因为外力,也不是遭到偷袭后,司徒小书的困惑更深,环视满座,有些人拍案惊怒,眼中却有迷茫,有些人脸色苍白,还有人面容抽搐,手紧握椅子,似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这些现象,司徒小书隐约猜到了什么,再抬头看看天空,巨大的雷电早已消失,只余沉闷的轰鸣声,持续震动天地,这……难道就是源头? 抬头一瞥,却见到坐在主座的父亲,动也不动,没有丝毫起身查看的意思,也没有多问一声,嘴角反而露出一抹微笑,笑得很随意,却不知为何,让自己心头阵阵发寒。 ……自己家的弟兄爆脑猝亡,他竟然在笑,好像还有那么几分蔑视的意味?这人的死,让他感到愉悦?抑或是……他对于依附人身的魔族之死,感到快乐与……可笑? 司徒小书脸色苍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能确定,小心翼翼开口道:“……爹,巩兄弟……” “他新进地阶,力量不稳,偶然失控,不足为奇,不用大惊小怪,各位兄弟近日为了对抗碎星恶贼,练功勇猛精进,却也不要忘记稳固根基,切莫操之过急了。” 没让司徒小书继续把话说下去,司徒诲人摇摇手,漫不经心的道:“我有些乏了,今日的讨论先到此,大家回去各自想想,看看如何解决我们当前困境。” 一声令下,会议解散,司徒诲人向女儿笑了笑,起身回屋。若是以往,司徒小书会追上去,和父亲多说几句话,但眼下却不行了,因为……父亲的屋中有女人,还不只一个,他才踏入屋中不久,就隐约有女子的欢笑嬉闹声传来,那声音……让人听不下去…… 素来严谨自持的封刀盟主,就在证道天阶,自号刀皇之后,作风大变,从一个简朴刻苦的侠客,变成讲究排场,饮食铺张,蓄纳姬妾的武林大豪,虽然封刀盟上下对此看似没说什么,但司徒小书的心里,却满满的不是滋味。 她有点儿迟疑,不知道这样的父亲,还能变回来吗?还能如同往日一般对她展开笑颜吗?这一刻,她真的不确定了。 追不上去,司徒小书站在原处,手按刀柄,一时无言,半晌过后,她无声一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甫进门,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妳绝对想不到,我刚刚已经找到对付那些活死人的办法了!” 三十六章 汉水来客 西北大战之后,狼翻郡受损严重,都城平阳几乎被打烂,云岗天关旧址,破败城墙,断壁 残垣,尸体堆成了山,风一吹都能感觉冤魂在肆虐,恶鬼在叫嚣,天空灰噗噗的根本看不出 原来的颜色,大地一片焦土,散发着一股焦炭燃烧的味道。四周了无人烟,十室九空,空荡 荡的城,偶有几人幽灵一般晃出来,在这死寂的环境可怜游荡。 对于原本就不富裕的司马家,这一下委实伤损严重,哪怕并吞掉原本云岗关外的大片土地 ,也仍得不偿失。 皇城之战,帝国易主,天下大变,到处哀鸿遍野,鬼哭狼嚎。这连场大变,天下震荡,却 和西北之地没有什么关系,忙着从战祸中重建再起的司马家人,已经无心也无力去管这些事 情了,此时的司马家人心已经冷了,自己家中危机,最后变成这样,哪里还有时间管这些, 他们只是冷眼看着外界的风云变幻,态度出奇冷漠。 六郡七家中的其他世家,都对西北歧视甚深,素来看不起,中央政府虽然总喊着公平对待,可资源分配总是有差,好东西总是轮不到西北。既然是这么个态度,外界发生些什么事,又与西北何干? 何况,他们现在也自顾不暇了,无心也无力去管他们怎么样,有好处的时候轮不到西北,有 困难西北也不会帮。 基于这样的想法,西北自行其是,哪怕碎星团复起,搅动天地,震慑人心,甚至是连翻大 战,争夺不断,大地风云变,西北也仍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作。 然而,有两大变化,在战后的西北之地发生。 其一,是三藏法师取经,传法于金刚寺之事,随着故事传开,金刚寺大行普渡之道,度化众生,是为大乘佛法,引导民众修行。 金刚寺位于西北,寺中高僧又半数是司马家血脉,有地缘关系,加上血脉亲缘,结果就是近水楼台,外加肥水不落外人田,短短一年,家家户户笃信佛法,每十户供养一名僧侣,并以此为荣,隐隐约约,有了一片佛国的雏形。 其二,九外道一场大会,让很多人心生警惕,其中就包括了武苍霓。 无神铺的这份基业,始终是她篡夺而来,在邪派根基未稳,亢金龙能够拉拢不老仙的残部,未必不能更进一步,万一双方斗争激烈,己方有个闪失,被亢金龙夺了无神铺的控制权,那就大事不妙。 所以,武苍霓压力也很大,甚至,时刻不敢放松警惕,精神紧绷。 当初无神铺的存在,是在三不管之地,作为人族与兽族之间的缓冲,并且相互贸易,怎一个繁荣景象,如今属地已归司马家统辖,意义少了大半,无神铺自然也该转型 。 为此,武苍霓下令,将无神铺多年累积的资产,向司马家输血,以投资者的身份,在西北进行大量建设,司马家负责大开方便之门,事后则与无神铺分别持有股份,共同经营。 这是裸的官商勾结,而且还是地方官府与黑帮势力的结合,不过,在专制政体下,这压根不是什么问题,反倒无神铺内部有些杂音,可武苍霓的人马牢牢控制住无神铺,外部又有金刚寺、司马家的辅助,终究没人敢来反对,事情就这么顺利进行了。 原本武苍霓只是安排了方向,公布了草案,打算自己亲自来进行,但异界之旅的时间,远远超乎预期,她一走没了踪影,司马路平等心腹遵照指示动作,未因她不在而有差,一年的时间,无神铺的大笔金钱,犹如及时之雨,遍洒干涸的西北大地。 一栋栋崭新的建物拔地而起,有房舍、有商店、有学堂、有佛寺,西北的几个大城,气像一新,还有几个中小城市,顺势打掉重盖,重新规划,如今已略具城的雏形,脱离原本“镇”的感觉。 种种变化,迅速的不可思议,也让很多人眼馋不已,但是不管如何,这里是西北!很难有人 能够插手其中。 这两件大事,在一年之内,改变了西北之地,前景可期,而值此天下动荡,黎民不安之际,金刚寺众僧举行大法会,率领百姓,向诸佛祈祷,祈愿天下太平,还世间平静。 金刚寺素来奉行简朴,成员多是社会中下阶层,尤其是各种劳工为多,苦力、车夫、士卒……都是金刚寺的铁杆弟子,走金刚力士的法门,大家一起练功,一起流血流汗,连结起来的情感,就是铁哥们,这也是金刚寺的基础。 这样的门派风气,自然不需要什么奢华排场,但现在走大乘佛法的路子,要广纳普通信众,一点排场都不讲,是不可能的。 即使金刚寺众僧不愿意承认,但无可置疑,一定程度的排场,能让老百姓生出崇敬,而这也是虔诚信仰的基础,当然基本的行善不可废,可众僧确实开始整治衣装,那些新盖的佛寺,也比以前所建的更气派、更具格调。 大乘佛法之下,金刚寺众僧没有赐福信徒的能耐,但却能领导信众一起诵经、持戒,向诸佛祈福。 在这样的过程中,信众得到诸佛赐福,诸佛得到信仰愿力,而作为中间媒介的众僧,则是得到愿力转化后,降临己身的佛力,提升修为,显化神通,是一个三方各有所得的模式。 因此,和过去相比,金刚寺举行的法会更多了,率领信众祈福,并且度化领地内的亡魂、怨气,百姓也热衷于参与法会,供养僧众,替自己累积福分。 当三家联军攻击汉水四城,金刚寺与司马家都选择作壁上观,却不是全无动作,他们举行以一月为期的大型法会,连续的诵经声,笼罩整个西北。 佛音阵阵,铺天盖地,一股无形的信仰愿力,普照西北天地,这种力量无形无质,看不见摸 不着,但是谁也知道这股力量的存在。 在其他门派眼中,这么作有些不知所谓,一群人正事不干,拚命把头缩到洞里,整日祈福,福分累积得再多,一朝大祸发生,又如何抵御? 金刚寺没有回应这些质疑,过不多时,十字庵派出观摩团,来到西北,与金刚寺的一众高僧切磋交流。 虽然双方都属佛门,但男女之别摆在那里,一群尼姑跑来和尚庙交流、切磋,各种有色眼光、闲言碎语,肯定免不了,但至少这种声音在西北不会有,在其他地方也绝不敢大声讲,这两派可都不好惹,金刚寺人强马壮,背靠天阶者,十字庵的人数虽不多,后头却有一位大能在,谁敢招惹? 金刚寺对这次的交流,非常看重,尽管弥勒活佛未有露面,但无茶方丈、枯荣长老、无邪首座亲率众僧相迎,会见十字庵主定寂师太,双方在大雄宝殿上辩证论法,已经多日,外界皆引以为佛门盛事。 这样的大好事,却也难免遇到苍蝇滋扰,有些狂徒自恃本事,想要闯进大殿,参与这场佛法辩论,只要能说上几句,展露头角,传扬出去,就能声名大噪。 不过,便宜从来都是不好占的,金刚寺将辩法交流视为首要大事,在外布下金刚阵,所有试图侵入者,都在外头遭遇金刚阵,直接给轰了出去。 虽然是佛门,但金刚寺过往行力士法门,练到顶也不过成就明王法身,并不讲究慈悲为怀这一套,摆出金刚阵,已经是种阻吓,看了阻吓还硬要闯的,就是摆明欺负人,而司马家对于这种欺负人的,就算不打折手脚,起码肋骨也要断一排。 很快,金刚寺的山门外,就多了几个早几刻还衣冠楚楚,似是青年俊逸,现在却满身尘土,处处都是皮肉伤的人物,其中更不乏名列星榜的人物,相信今日之后,他们的星榜名次会大幅波动。 “双枪龙”余一平的头上、脸上,甚至还有脚印,那是刚刚被和尚们扔出来后,旁边愤怒的信徒一涌而上,拳打脚踢的结果,虽然这些信众都是普通人,他们任一个都能随手杀掉一群,但在金刚寺山门前,当着那些和尚的面杀他们信徒,这就与自杀无异了。 所以,此时这些名动星榜的俊才,一个个都被打得相当憋屈,被揍还不能动手,只能被动防 御,而且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啊,一个个被打的相当凄惨,他们的心口也窝火不已。 “可恶,这些和尚,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们留……” 自号“河西双英”的杨氏兄弟,同样心绪难平,他们鼻青脸肿,鲜血横流,同样狼狈,两兄弟出道以来,擅长合击之术,可以说手段高超,鲜有敌手,他们甚至认为自身实力也属 于高手行列,但刚才撞上金刚阵,人家那是货真价实的佛门战阵,十八个大和尚围殴他们两 兄弟,一场痛揍,各折一只手脚,骨裂处无以计数,脸更丢尽了。 “哼,这些恶僧,总有人能制他们!就不信他们能这么一路恶下去……” 一群擅闯踢铁板,灰头土脸的失败者,开口都是不平恨语,并没有人提起他们之所以选择金刚寺来闹,是因为事先考虑过,金刚寺是上门闹事成本最低的一个,就算棍棒加身,总不至于被当场杖毙,可以说,他们都是算计好的了。 玉虚真宗向来是受力几分,都以倍返,不讲究包容;封刀盟经历大变后,这一年来渐趋强势,“刀皇”司徒诲人证道天阶后,对挑衅者绝对算得上凶狠,来犯者全都砍了;至于天斗剑阁……仿佛有意与封刀盟别苗头,撞上那班疯妇,死倒是不怕,就怕缺手缺脚,少鼻没眼,活下来都想自杀。 闯金刚寺,最多就是骨折,已经是成本最低的一处地方了…… 正自不平,一群人忽然发现,周围的信徒没了声音,目光望向山门口,似乎那边有什么异动,当他们也顺着看去,却只见一名身形偏瘦,穿着华贵,公子哥模样的青年,踏着阶梯,走上山门,被门口的知客僧拦阻,然后,双方似乎碰撞摩擦。 “……又有人来了,和咱们一样。” “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人?星榜之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杨氏兄弟看着那道背影,开始牢骚,余一平陡然脸色一变,虽不是很肯定,但刚才风中隐约的声音,似乎听见“碎星”两字。 这位……是碎星团来人?碎星团要闯金刚寺? 此事……大了! “……我再说一次,我自汉水来,要拜访无茶方丈,与弥勒活佛。” 温去病微笑说话,对面的两名知客僧却面色凝重,胖的那名佛掌立胸,喝道:“我等也说最后一次,凡是汉水来客,一概不得入金刚寺!” 三十七章 闯关 来此之前,温去病有过预估,料想与金刚寺的交涉,或许会有点阻碍,但为了表示尊重,他仍现身在山门外,堂堂正正求见,而不是直接出现在大雄宝殿。 毕竟是求人办事儿,不是来吵架的,一切还是以和为贵。他甚至预想了来到这之后被各种不 顺的画面,甚至设想了各种可能,他还想了各种解决办法。 然而,情况却比预想得更棘手,温去病来到山门前,抬头望去,嘴角带着温和笑意,恭敬 一下拱手,说:“碎星团山陆陵,拜谒无茶方丈与弥勒活佛。”,为了表现诚意,直接表明是山陆陵来访,不做保留。 两名知客僧,听到山陆陵之名,大吃一惊,跟着上下打量温去病,先排除有狂人胡言生事的可能,毕竟第一武神的凶名,可不是谁都能冒充,谁都敢冒充的,要是被碎 星团知道有人假冒,绝不善罢干休,然而,此时来访者的模样,和山陆陵的样貌差得太远, 于是,这两个知客僧就理所当然,将这青年判断为山陆陵的使者,表示凡是碎星团相关人等,都不得入内,金刚寺不能接待。 温去病一怔,晓得对方误会了,但自己总不可能揪着对方,硬是解释求对方相信自己真是山陆陵,若是在这里当众变身,好像又很白痴…… 一时无计,温去病再次表明自己是弥勒活佛的故人,前来拜访,可两名知客僧毫不通融,坚持拒绝,隐隐更露出敌意,到了话说第三次时候,双方的气氛已经分外紧绷,格外压抑。 “……看来,金刚寺立场表得很明了,伤脑筋……我没打算就这么掉头走呢。” 温去病表情不变,懒洋洋地开口,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威胁,但正是因为这样的态度,才让 人觉得危险。两名知客僧不答,身后风声劲响,两队灰衣僧兵,足足三十六人,手持棍棒,快奔赶来。 十八僧兵一组,已经足够拼成金刚阵,正常情形下,像温去病这样的不速之客,还享受不到这待遇,几名知客僧就能料理,用不着组阵,这两队僧兵只是因为刚刚痛扁了两名星榜俊杰,还没回去,才一有骚动就冲出来。 “……很久没有在金刚寺遇到这阵仗了。” 温去病从左到右扫了一眼,露出微笑,脸上甚至带有怀念的神色道“和当年相比,你们穿 得体面多了啊。” 金刚寺传承悠久,万载千年来,上门惹事的基本三天两头就有一遭,频繁一点的,一天都能有十七八次,早就应付出章程,来什么人都能照标准程序处理。 现在,这个自称是碎星团使者的青年,语出不逊,守门的知客僧侣谨守分际,只是作着防御准备,绝对不主动挑衅与出手,只是……不开放的门,死也不放开给人走。 这种有点儿死脑筋的行为,让温去病有些无语,觉得这些人太不知道变通了,不过即使这样 ,自己要进去还是得进去。 想到此,温去病侧过头,松了松颈骨,活动了一下关节,“本来我还想告诉你们,我是温 去病,负责替三藏法师把经书带来给你们的那个……不过,你们大概也不会信吧?” 这个时候,几名知客僧,连同身后的僧兵们,他们都坚定信念,毫不动摇,既然已经确认 是碎星团来人,那个人身份是什么就不重要,是不是温府家主姑且不论,哪怕他说自己是世尊佛祖,都不可能轻易放他进去。 温去病对这情况也一早料到,当下更不废话,当面前的知客僧不存在,迈步前行,长驱直入,他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容,一派从容不迫的模样,没来由的让知客僧们心中 一紧,但是下一秒,他们还是坚定信念大声喝道。 “贵客请止步!” 一胖一瘦的两名知客僧,大喝出声,温去病对面前的一切却充耳不闻,直走向前,淡定从 容。而两名知客僧见劝阻无效,口诵佛号,道:“得罪了。” 话音落,两名知客僧各出一掌,没有开打的意义,只是单纯将人阻住、推开,非常谨守立场。 然而,能站在这里看门,代表着金刚寺的门面,这一胖一瘦就不会是普通弟子,推出来的两掌,法度谨严,看似平常,甚至是平淡无奇,但他们的手臂却泛起了淡金、 淡银的色彩,光芒耀眼刺目,在阳光下非常夺目,犹如金属铸成,显出不俗的硬功修为。 这一幕,刺激和震慑了很多前来想要趁机占便宜的人,他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闭口不言,甚至他们觉得温去病肯定倒霉了。 一胖一瘦,金刚臂加持,刀剑斩砍不伤,力大千斤,就算被阻挡的人不服要出手,很多也未必过得去他们这一关,甚至动不到其后的僧兵阵。 两名知客僧出手平推,也提防着温去病的反抗,这人看来气力单薄,但如果真是山陆陵的使者,说不定身具惊人艺业,若暴起一击,威力万钧,那也是没什么好意外的,两人一直都在高度戒备。 但却什么都没发生,那个年轻人全无反抗,直线朝着这边走来,对他们推出的双掌,不作任何抵抗,看都不看,任这两掌推到身上,然后…… 两名知客僧陡然一滑,手上像沾碰到什么极滑、极黏的东西,劲道发不出来,直接给滑了开去。 两人大吃一惊,连忙踩稳脚步,定桩而立,蓄足劲道,再次推出,这一次他们加大了力道 。卸劲之法又不是什么稀奇技巧,两僧看门待客,更非无识之辈,第一时间都采取了相应策略,先求稳,再发劲,本身雄沉,不给对方卸劲、借力的机会。 策略正确,可结果却是一样,两人的劲道,推在温去病身上,又滑又软,千斤之力,全无发劲的地方,都给卸开,劲道使得过一些,甚至连身体都被带得前倾,几乎要扑倒。 这种攻击仿佛打在一团棉花上的感觉,让两名知客僧的脸色顿时难看,他们更加谨慎,甚 至紧张起来。 比拚到此,两名知客僧终于明白,这人不是自己阻挡得住的,而他也从自己二人身边错身而过,直直走向后头的两队僧兵。 见到前头的状况,僧兵们如何不知来人了得,为首的僧人力喝一声,“结阵!” 两个金刚阵,立即组成,三十六名僧人环绕奔走,各自的金刚身凝聚,化无匹巨力,将温去病包围在中央,他们将人困在这里,也将这凝聚起来的大力,自四面齐向他 施加而下,八方聚力,阻断他卸劲的可能。 “……哦,金刚身啊!” 然而,对此等攻击,温去病只是淡淡的轻笑道:“封神战后,你们忌惮刑克,一度禁止僧 众修习,但现在又把东西拿回来了……那想好怎么对上双极轮了吗?” 脸上微笑,淡然平和,一点儿杀气都没有,温去病脚下不停,持续前行,施加在身上的万 斤之力,全然沾碰不到温去病的身,甫一接触,直接滑开,浑不受劲。 这情况一出现,为首的棍僧见状不妙,他怒目圆瞪,陡然雄喝一声,“击!” 下一秒,三十六名武僧,纷纷行动起来,棍棒上手,直接出击,幻化满天棍影,乱击而下 ,他们所使用的棍棒,极具弹性,本身也是专门针对卸劲、化劲类功法的专门兵器,又是乱击而下,誓要将金刚阵中的魔障降伏。 想法是很好,但是结果,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嘿!” 温去病一下轻笑,任这些棍棒打下,一棍一棍全落在身上,外头的群众看到这一幕,感受到乱棍击下,棍棍开碑碎石的无比威势,就连余一平、杨氏兄弟,都看得心惊肉跳,这个金刚阵由两名高阶巅峰统帅,全力发动,甚至能威胁地阶,这个公子哥儿……他怎么接得下来? 答案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温去病的确接不下来,他也没有打算要接,几十下棍击,交相错落打在他身上,一棍也没有少掉。 前半截,确实是这样的,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照剧本来了。 被乱棍打中的温去病,行若无事,仿佛打在身上的不是棍子,只是一些残破的羽毛屑,落在身上,全无影响。 但那些出手的武僧,就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他们全力击出伏魔棍,又晓得对方擅长借力,运劲不敢放尽,生恐全力一击,被对方转劲回攻,但棍棒落下,这一次的感觉却与先前不同。 刚才的出手,所有力量像是打在滑溜鱼皮上,有些黏,更多的还是油滑不受力,可这一回,像是打进了淤泥潭,黏滞的感觉多过滑,所有人不但有劲难发,击出的棍棒还被黏住反扯,瞬间力量暴冲,拉得他们身不由主,纷纷扑倒。 从外头远看,这就是一幕不可思议的荒唐光景,三十六名金刚棍僧,雷霆万钧地击出手中棍,然后,一个接一个,往前扑倒,重摔在地,过猛的势道,甚至让他们扑摔之后,还重打了一下滚,然后摔瘫下去。 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打斗,底下的众多信徒,还有那些挑战者,全部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刚刚究竟看了什么。 就连那些棍僧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们直到重摔地上,直到痛楚传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虽然可以理解,却仍难以置信,怎么有人……转劲 手法如此出神入化? “各位辛苦了。” 走入山门,回首一地狼藉,温去病一派云淡风轻,点头致意,“感谢相让,如果各位没什么意见的话,剩下的路,就由温某独行吧。” 事关金刚寺颜面,摔倒的武僧们竭力想起身阻拦,但刚刚那一重摔,对方借劲手法妙到巅峰,摔坠之时,力透四肢百骸,通体痠麻难当,他们拚命使劲,却仍没法从地上挣起。 “……居、居然就这么给他闯进去……”余一平瞠目结舌,瞪着眼前那道身影,充满了非现实感。 世上高手,卧虎藏龙,单单两名知客僧,还有两个金刚阵,还不够格尽挡天下高手,只要是地阶,就足以闯过这阵,却势必法相流转,声势惊人,甚至勾动天地之力,风火雷电一起来,绝不可能这样,像变戏法一样,全不出手,纯凭挨揍,就把金刚寺众僧败得抬不了头。 “这……还是武功吗?世上有这样的武功?” 杨氏兄弟失魂落魄,觉得哪怕是自己所知的最强地阶,也无法像这样闯关通过,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 背影消失在眼中,问题犹在脑海盘旋,却陡闻一声雄喝,响彻四野。 “碎星团山陆陵,拜望无茶方丈与各位高僧,还请露面一见!” 喝声中,一道佛光,倾天而落,罩向山道上的访客。 第一章 生活不容易 金刚寺存在大地,千年万载,流传久远,遭遇过各种挑战,强行硬闯、偷潜而入,都是 家常便饭,也是最普通的花式,总之就是不让进硬要进,大家打过一场,行就硬闯成功,扬 名立万;不成起码也要混个全身而退,传扬出去,也是成名的素材。 相比起这种基本款,也有人反其道而行,你金刚寺不让进,我也不想进,但既然不让我 进,你们也别出来,爷我就把门堵了,有本事从爷身上跨过去。 这种鸟事,在金刚寺的悠久历史中并不多见,但有底气跑来干这种出格事的人,只要不 是疯子,就是有大本事,通常在类似冲突中,金刚寺的脸都会被打肿成猪头,成就一段没人 愿意回忆的黑历史。 距今最近的一次,就是当年“古歌雅虎”亲来堵门的三日夜,开启了往后这些年里,金 刚寺与碎星团的不解之缘,还有后来的那次武神闯寺。 百族大战之后,世代更迭,对大多数的金刚寺僧人来说,“钢铁卫士”山陆陵闯金刚寺 之事,只是陈年过往,没什么特别,感觉也就是:“有那么一回事”罢了。 只有那些亲身经历过那一日,和山陆陵交过手的僧人,才会永铭于心,记得那一日是何 等惊心动魄,怎样在那名巨汉的身上,看到了他们渴求万载,却始终不得的希望之光。 宝相金身,凝聚众生愿力之后,竟然隐约照见诸佛,映出修行的前路,为众僧点出方向 ,哪怕只是一瞬,却非梦幻泡影,为那个人的许诺增添了保证,增加说服力。 那日之后,金刚寺下定决心,成为碎星团的忠实盟友,配合那个人的多项计画,并肩作 战,并且在之后的战斗中,伤亡惨重,却始终未有背离。 这日,论法会正在进行,无茶方丈与众僧商讨大事,无暇处理杂务,事先已吩咐下去, 金刚寺闭门谢客,所有事务由底下干部分级处理即可,不用上报,而即使如此,山门口三三 两两的零散冲突,诸位高僧也都心里有数。 对于这种家常便饭,没人会在意,高僧们更不会大惊小怪,让贵客看轻,不过,随着事 情发展,情况慢慢有些失控,骚动的声音没有停歇下来,反而越来越大,僧兵们也一队又一 队地往山门口调去,这情形……颇堪玩味。 以无茶方丈为首的众高僧,并不觉得这会是多大的事,佛门对气机冲突的感应最是灵敏 ,所以不用底下报告,地阶的众僧也查觉到山门口有动静,却感查不到另一方的战意与杀念 ,似乎不是满怀敌意而来,事情应该不大。 ……可不管怎么说,那么短的时间内,如此多的僧兵队调动,动静是大得有些不寻常了 ,足足十个金刚阵出去,一百八十名武僧,可以组新的大金刚阵了,难道还拿不下来人?对 方是什么来头? 被勾起了好奇心,枯荣长老藉故招来弟子,问了问山门口的动静,却听到一个令他大为 意外的消息。 “汉水来人?山陆陵的使者?确定不是冒牌的?” 太过意外的消息,枯荣长老为之愣然,尽管碎星团重归大地后,金刚寺就知道早晚他们 的使者必会到访,但就这么过来,事先招呼也不打一声,这似乎……也太儿戏了,乍听起来 ,简直就是有人冒名恶作剧。 “……禀师伯,应该……不是假的吧?”负责报告的僧人,面有难色,不好核实,“但那 人来势很猛,已经连破八座金刚阵,底下正在增援。” 别说连破八座金刚阵,就是连破十八座,也动摇不了金刚寺的根基,枯荣长老并未动容 ,却质疑道:“都已经连破八座,底下为何不组织大金刚阵?” 能连破金刚阵的强手,单纯以多座金刚阵阻拦,意义已经不大,通常遭遇这样的情况, 主阵者都会立即应变,把被打散的师兄弟召集,组织大金刚阵,虽然只是多一个大字,总体 人数不变,但聚合起来的力量、能发动的变化,超越之前何止十倍,足够将人压下。 这回金刚阵连接被破,却没有顺势组成大金刚阵,这是枯荣长老想不明白的地方。 “组、组不了啊!”报告的僧人低声道:“所有被打倒在地的师兄弟,周身痠麻,虽然 无痛无伤,但就是站不起身,运不了气,倒下就残了,根本……根本没法起身再战,更别说 组阵了。” “……有这种事?” 枯荣长老一怔,有种很不妙的感觉,来人不光是实力高强,更摆明熟知金刚寺内情,每 一下出手都针对破绽而发,摆明来者不善,更不是低辈弟子组阵就能摆平的。 再往上,就只能动用地阶战力,即便是天阶者来犯,在金刚寺的地头上,凑足三十六名 禅师,易如反掌,配合寺内术士,打出大金刚镇,足可媲美三百六十名地阶联手一击,只要 未跨过三阶,成就大能,谁也不敢轻言接下,这便是金刚寺的底蕴。 不过,光看目前的情况,真是碎星团来人的机会很高,枯荣长老也不得不打断论法,将 此事禀告上去。 “方丈,各位师兄弟,汉水有客……” 枯荣长老说完的刹那,在场众僧齐念“阿弥陀佛”,生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尤其是 无茶方丈,仿佛回到多年前,自己还不是方丈时,那一天,知客僧慌慌张张跑进来报告,山 门口被一名蓝衫男子挡住,已经多人前去驱赶,却逐之不去。 ……那时,明明是青天白日,自己却生出一种如在黑夜,而且还今夜特别黑的不祥预感 。 ……此刻,那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看来,真是碎星团使者到访,这场面也不是低辈弟子能处理的。”无茶方丈道: “还是就由我们……” 话未完,一声雄喝发自山门附近,恰似晴空中响了个霹雳,震动八方。 “碎星团山陆陵,拜望无茶方丈与各位高僧,还请露面一见!” 不只是音雷,还有气浪,滔滔滚滚,化为狂风,山上的树木被吹得不住晃动,众高僧虽 在大雄宝殿内,都感到几股劲风扑面袭来。 这已经不是寻常地阶所能够,如果来人没有使用诈术,那很大的可能,就是天阶者亲访 金刚寺。 众僧对看一眼,都同意这样的可能性,但随即,肚里也都暗骂一声:你堂堂天阶者,要 来就来,还用得着特别走山门吗?真要走正门表尊重,直接亮一下身分,知客僧怎么也不会 阻拦,偏偏就要隐藏身分、压抑力量,强打进来,打得众弟子落花流水,看似威风,其实欺 凌弱小……有意思吗? 这种事,若发生在其他天阶者身上,就是引人耻笑的行为,但碎星团那群人的德性,众 僧都没有什么指望,反倒是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无邪首座最先回过神来,“且慢,他说了什 么?山陆陵?” 听了这话,众僧纷纷回过神来,意识到来访者话中的问题。 碎星团山陆陵拜望? 是本人? “……可……声音不对啊。”枯荣长老一怔,和记忆中的声音对比,怎么听都不对,可若 是区区使者,这种报名法也太奇怪了。 众僧一时惘然,却见一道佛光,自天而降,落在前山树林,正是那一声震喝发出的方位 。 佛光消失,群山皆寂,刚才在那里大吼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弥勒师叔出手了。” 无茶方丈双掌合十,道:“来人似乎不存敌意。” 弥勒神僧自辟净土,成就罗汉金身,自然神通广大,可对方也是天阶者,若是有心反抗 ,这一道转移佛光,无论如何也起不到效果,如今却顺着佛光被接走,果然不存敌意。 “……就不知道,碎星团到底是什么立场了?” 无茶方丈长声一叹,众僧尽皆无言,而在另一边,琉璃世界,菩提树立,遍地淡金流转 ,温去病与弥勒活佛对坐,中间一张木桌,两杯清水,平淡之中见真趣。 “佛友,一段时间不见,你精进若斯,老衲着实欢喜。” 弥勒活佛静静看着温去病,敞开六识,一呼一吸之间,目中金色佛光流转,在温去病身 上看到一些常人难见的东西。 温去病微微一笑,未加遮掩,将杯中清水一饮而尽,道:“好天目通。” 佛门修行,别具一功,境界一到,诸般神通自成,弥勒活佛尚未踏上二重,却能够借引 诸佛之力,看见超越他现今境界的讯息。 天目神通之下,温去病周身隐约浮现一道金色长河,明暗不定,当中几处有明显的弯折 痕迹,代表时光长河冲刷的流速有变,换言之,该人最近经历的时间有变动,这通常出现在 不同世界来回穿梭之后,也足够说明温去病最近的下落。 “哦……佛友最近的经历……” 弥勒活佛运动神通,试图细观,却陡觉双目刺痛,眼中发黑,知道不好,连忙止住观看 ,紧闭双眼,默运佛力化消,好半晌之后,才露出苦笑。 “……看来着实不易啊!” 第二章 世界碰撞 温去病一直挺羡慕佛门弟子,不用像道门那样辛辛苦苦修练,境界一到,神通自成,省 去大笔修练时间,还可能提前享受超越本身现下境界的效果,就像开了挂的龙云儿那样。 尽管自己不属佛门,但耳濡目染,又当了两年和尚,对其中各项神通的情况,心中有数 ,所以当弥勒欲行检视时,自己不加遮掩,亦不躲避。 一方面,是表示坦然,但另一方面,也是想藉助弥勒长老的神通,确定自己心头的疑惑 。 果然,弥勒踢到铁板,天目神通原本应该有回溯时光,看见一个人过去经历的能耐,却 在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之前,被某些力量给阻住了。 温去病两手一摊,“我秉持诚意而来,这黑锅我不背,大师你可得替我作证。” 弥勒活佛揉了揉眼睛,哈哈一笑,挥手道:“无妨,佛友的福缘深厚,得到大人物关注 ,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哈哈哈。” “……这好像不是可以随便笑的事。” 温去病摇头苦笑,五藏妖界之事,涉及霸皇、青女重生,背后涉及大人物的激烈斗争, 哪是可以随便窥探的?虽然那些大人物不会刻意出手封禁,但打发区区一二重天阶,原也不 用祂们出什么手。 “活佛,温某此次前来,是代表我的弟兄,寻求贵派的友谊与协助。” 不扯闲话,温去病坐直身体,摆正姿态,坦荡荡表明了来意。 如今碎星团与金刚寺的立场微妙,甚至说得上尴尬,无论来的是谁,都不会比温去病适 宜,他眼下的身分,于司马家有渊源,于金刚寺有传道大恩,哪怕他自己不提,金刚寺也断 不会不顾。 “拜托了。” 温去病双手按地,向弥勒活佛深深一躬,后者微微动容,之前温去病传法,身分单纯, 金刚寺方面虽然从蛛丝马迹猜到他与碎星团有关系,到底没有证实,大家装迷糊、好办事。 如今再相逢,温去病代表碎星团而来,明示了身分,碎星团也已回归,掀起大地风云, 更与金刚寺的立场有所冲突。如此一来,哪怕温去病对金刚寺有恩,但双方的关系,肯定不 可能亲密如前。 弥勒活佛双手平托,禅功发动,想把温去病托起,但力量甫发,对面却一片空无,这一 下如触无物,没能托起,让温去病拜了下去。 “……佛友另得异遇,妙悟大道,老衲有所不及。” 受了这一礼,弥勒活佛微微一笑,温去病却是摇头,“这一拜,不是为了请活佛玉成, 而是拜谢活佛予我温家援手,庇护我的手下与族人,保全他们性命,姓温的铭感五内,无论 碎星团与金刚寺如何,将来也必回报这份恩情。” “佛友言重了。”弥勒活佛立掌胸前,正色道:“既行大乘法,救命度厄,便是我辈份 内当为,何须致谢?倒是老衲能力不足,只能将贵府众人收于净土带走,未能保住贵府家业 ,殊为有愧。” “身外之物,何足介怀?”温去病笑道:“多谢大师一场辛苦。” “只不过……” 没让温去病继续说下去,弥勒活佛道:“老衲如今潜心修行,不问俗务,本派与贵团的 关系,还得听由方丈的判断。” “……这是当然。” 温去病微微一笑,并没有觉得对方甩锅,不负责任,因为这答案本该如此。 举凡玉虚真宗、金刚寺,这样传承久远的大派,都有诸多戒条,限制一群长老、太上长 老的权力,否则,像弥勒活佛这样证道天阶,实力远超掌门的长辈,如果动辄对掌门指手画 脚,甚至撩起衣袖比拳头大,那寺里还怎么办事?一切早乱了套。 因此,越是传承久远,这方面的限制规章越是周全,像弥勒这样的长老,一旦开辟净土 ,成就罗汉,立刻被奉为活佛,地位之尊贵,远在掌门方丈之上,却也从此失去插手寺务的 权利,天阶活佛纵使高高在上,碎星团和金刚寺的将来,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不过,温去病同样也相信,弥勒活佛虽不能直接干预寺务,可无茶方丈和阖寺僧众做判 断时,也绝不敢无视他的意愿,这点哪怕规章限制再多,也是一样。 “那……还请活佛为我引见方丈?”温去病挤眉弄眼,贼笑道:“我和方丈他们应该也 有很多生意做的。” “且不忙一时。” 弥勒活佛笑道:“观佛友气色,已经天阶二重,却不知……体内气机凝练如何?” “哦?” 没料到会是这么个问题,温去病一怔,表情变得甚是玩味。 天阶二重之后,修练等于要开始为晋升大能做准备,大能者,事涉空间,而为了分解空 间结构、穿梭不同空间,天阶者需要储存极大的能量,因此,天阶的前三重,基本是能量累 积的过程,而第二重升第三重的关键,就是在累积的同时,还要将能量聚合压缩,作更高效 的利用,最具体的表现,就是凝结大日。 成功凝结大日,是踏足天阶三重的关键,而弥勒活佛的这一问,涉及修为隐密,普通来 说,是颇有禁忌的。 没等温去病回答,弥勒活佛自顾自说道:“佛门之路,与其他途径不同,道友是在内世 界中凝结大日,而我佛门自辟净土,净土中央俱是菩提,修为越高,菩提心树越是茁壮…… ” 温去病往上瞥了一眼,顶上的菩提树,看似正常尺寸,但若用“心”去感受,就能窥见 真貌,这棵菩提树长高千丈,高耸入云,撑天连地,气派不凡。 “踏上三重天阶时,菩提心树伞盖大开,支撑整个净土的存在,纵然僧者圆寂身灭,所 辟的净土也可能留存,是名符其实的世界树。” 弥勒活佛娓娓道来,温去病听了扬了扬眉,自己虽然当过两年和尚,得知部分佛门典故 与隐事,却还接触不到这么高端的东西。三重天阶的金身罗汉,大荒西朝几曾出过这么牛的 存在? “……直至证道大能,铸成菩萨金身,这棵菩提树才会再有变化,随修者心而动,或化 须弥神山,或化芥子微尘,或诸佛之形,又或是大菩萨,随各自修行法门而有异,直至超脱 成佛。” 这也是温去病先前所不知的奇闻,他皱起眉头,凝神想了想,好像捕捉到了点什么,“ 显现诸佛之形,唔,佛门修行,存佛于心,日日观想,平日观想的是哪尊菩萨或古佛,就呈 现彼之形?” 语带询问,其实心里已经大致确认,但温去病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在说着此事的时候 ,莫名心生警兆,好像里头藏了什么危险。 “阿弥陀佛!与其说是观想的诸佛,还不如说,是诸佛所代表的法门。”弥勒活佛道: “诸佛之形不过表象,是背后法理规则的显现,如我佛门四大菩萨中,文殊表智能、观音表 慈悲、普贤表行践、地藏表愿力……心存正念,发愿修行法门,三千大道,殊途而同归。” 温去病点头道:“确实如此,妖鬼佛魔,仙神人族,看似歧途无数,说到底,所行的终 归还是大道三千。” “善!” 弥勒活佛双掌合十,笑眯眯的甚是和蔼可亲,“然佛友可曾想过,我之菩提,彼之大日 ,到底又是什么东西?就单纯只是自身能量的聚合表现?” 闻言,温去病陡然一震,眼中一下亮了起来,喃喃道:“……或者,它们其实也是自身 大道的初级显化?” 话出口,温去病体内气机震动,醍醐灌顶的冲击,他闭上眼睛,盘膝而坐,导引体内飞 速旋转的能量,试图凝聚。 在温去病的对面,弥勒活佛笑吟吟地注视,这名佛友的资质委实惊人,一听自己未尽之 意,就明白了关键,而他修练的速度也快,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已经是二重高段,若非如 此,也不能一悟明晓,就立即有了反应。 只是…… 弥勒活佛心下好奇,若是寻常的天阶者,行功至此,定然已经星宇流转,内世界浮现, 异象纷呈,但这位佛友却只是端坐,虽然感受得到他身上澎湃的气机,可并没有其余异象显 现,看来……他所结合的,是一门非常奇特的大道。 正如此思量,弥勒活佛陡然一惊,发现温去病身上有诡异发生,变得非常有存在感,非 常……重! 端坐在那边,温去病表面无事,体重却不住增加,一倍、十倍、百倍……万斤、万吨…… 重量疯狂地飞速递增。 换了在外头,大地早就开裂,让他不住沉往地下,也唯有此地,弥勒活佛开辟的净土, 才能够继续托载住他,泛着淡金色的地面,未有开裂,稳稳盛住。 饶是如此,弥勒活佛的表情也不好看,为了要撑住温去病,他从一开始的从容,到后头 已经有些吃力。 这种不寻常的失控,来自温去病的内世界,看似单纯体重增加,其实就是一个微型的小 世界,直接压到自己的净土上,等若世界的碰撞。 ……这是两名天阶者的比拚。 第三章 无名因果(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净土承受重压,弥勒活佛神色凝重,确实感到吃力,虽然自己有其他手段可以反制,但 那都是攻击性手段,真这么干了,就怕引起误会,只能先行撑住。 ……不过,这个年轻人的力量好强,自己比他早证道,他却迅速追了上来,甚至还进一 步反超过去,真不愧是闯入诸天大人物斗争,仍平安生存回来的胜利者! ……而且,先前他化解自己的一托,化本身若无物,此刻却又变得无比沉重,飞速激增 的重量,到现在仍不见尽头,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相反力量,他是如何掌握的? 对温去病有好感,但考虑到将来,弥勒活佛把握住每一个观察的机会,试图看透温去病 所行大道与力量本质。 只是,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特别是当温去病的力量迟迟不见底,弥勒活佛苦撑之下 ,净土也有些承受不住,整个世界,开始晃动,中央的菩提心树震得尤其厉害,摇枝落叶。 为求稳妥,弥勒活佛不得不借助外力化解,随手牵引,连结金刚寺的护寺大阵,接引地 脉,多一份承受。 温去病施加的重力,也顺着导引,传往外界,刹时间,金刚寺所在山脉,开始微微晃动 ,竟然造成了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满身信徒,在地震中错愕莫名,最开始的时候,有人大叫,这里是金刚寺地头,高僧们 肯定会有行动,大家不用惊惶,但时间分秒过去,大雄宝殿内的众高僧没有动作,就连山道 上的那些武僧,都一脸懵懂,不晓得这是什么状况。 大雄宝殿内,无茶方丈与一众高僧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最有可能的解释, 就是两名天阶者交手,弥勒活佛扯动护寺法阵,联合压制对方。 然而,金刚寺对碎星团的基本方略,是未为友、不为敌,怎么会一见面就干起来了?再 者,弥勒师叔是宽厚之人,连他都忍不住要出手,碎星团的这名使者,到底是有多惹人厌? 多么会挑衅? “阿弥陀佛!”无邪首座握拳道:“看这情势,来者咄咄逼人,我们与碎星团恐有一战 了。” 无茶方丈长声一叹,点头道:“能避免,尽量避免,我们与碎星团原本没有本质上的冲 突,但……若真被逼上门来,我金刚寺众僧又岂是怕事之人?” 闻言,在场众僧无言地点了点头,纵然有些想要开口的,最后也都沉默地跟着点头。 神圣的寺院,跟随地震,砖石都在震动,仿佛预兆不祥的前景……金刚寺也许大祸 临头,但绝没有人会独善其身,刹时间,全场都是一片凝重的悲壮气氛。 而在弥勒活佛的净土中,盘膝而坐的温去病,骤然睁眼,气息释放,虽然没有任何力量 ,却是气势慑人,弥勒活佛心头一凛,感受到其中一丝源自大道的冲击,不由得开始琢磨、 感悟,心神略分。 弥勒活佛一下分神,这股气息传到外界,金刚寺中登时又是一乱,无茶方丈等高僧,对 这斯气息似懂非懂,只觉得朦胧中似乎有些极其深奥的东西,想要捕捉却又难以触碰。 然而,随着这股气息弥漫,寺内的几口大钟,竟然同时鸣动,嗡嗡传响,远传整片山群 ,山体的震动也渐渐消失。 就不知内情的人看来,钟鸣而后大地平息,这钟声听来就是神圣不可侵犯,满山信众纷 纷跪倒,向山上的金刚寺膜拜顶礼,至于寺中的无茶方丈等人,则是想笑又笑不出来,相顾 尴尬。 净土之内,温去病一口气缓缓吐纳,身体的重量恢复正常,诸般异常现象也消失,整个 人看来神完气足,获益匪浅。 虽然,还不可能说这么幸运,直接踏上天阶三重去,但弥勒活佛的这一下提点,确实也 帮了大忙,自己前路照亮,有了方向,对于还在摸索中的凝结大日,有了更多的把握。 刚刚的尝试,如预料之中的那样没有成功,但之后就是更多的聚累能量,反覆尝试,校 正方向,一步一步登上三重天去。 “……看来,这回我欠大人情了啊。” 温去病有些尴尬地摸摸头,弥勒活佛笑道:“不算人情,老和尚随口说说,佛友自己的 累积够了,有所触发,算得什么人情?当日佛友解我寺万年不解之惑,为这世界传法开道, 这才是无量功德。” 弥勒活佛表现得甚是豁达,温去病却没法这么轻松,自己可不喜欢平白欠人情,而且欠 谁的也就算了,佛门最重因果,若欠了这大和尚的债,后头搞不好就有什么因果缠身,得想 办法先摆脱才是。 眉头一皱,温去病心念微动,道:“活佛,外头……好像正在论法?” 弥勒活佛一怔,随即笑道:“是十字庵的来使,说是论法,但又怎么瞒得过佛友这般的 ……” 话未说完,温去病主动抢话道:“大师,我有疑惑难解,可否为我开示?” 以这句为开头,温去病并没有躬身拜倒,反而正襟危坐,双掌合十,看了这架式的弥勒 活佛,神色也凝重起来。 依着佛门礼节,温去病此刻的提问,就不是求开示,而是求论法。天阶者追求大道的碰 撞,透过这样的流程,益发清晰本身的大道追求,佛门更另辟蹊径,除了直接动手开打,也 能藉由相互演法,各展神通,破见本心,进而开悟。 此刻外头正进行的那场论法,只是遮掩,但温去病提出论法,正合弥勒活佛的需要,闻 言大喜,登时也端正坐姿,堂堂答道:“佛友何惑?老衲愿共同参祥。” “……我心中有怨,更有恨!” “……世人哪个无怨?几曾无恨?悲欢喜乐,爱憎怒怨,正是滚滚红尘。” 弥勒活佛正色道:“然,红尘遮掩本性,恶世五浊,沾染沉沦,便永世不得超脱,不能 见如来,不度彼岸。” “活佛是劝我放下?”温去病淡淡道:“可我放不下,我那么多的弟兄,他们为了人族 而战,死得何其无辜?身亡之后,他们的家眷没有人照顾,他们的尸骨无人收殓,世人踩在 他们的墓碑上,开启繁华盛世,如今我身证天阶,能为他们所做的……居然只是放下?” 这些话,温去病原本只打算平淡问出,用不着刻意表现什么悲痛仇恨,自己又不是来这 里哭给人看的,但话说到一半,心头积压的悲怒被牵动,神情益发冰冷,隐隐有些凶厉之意 。 弥勒活佛心中一凛,一直以来,金刚寺对温去病的身分有种种猜测,单从资料上来看, 他绝对干净,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瞒过朝廷、瞒过密侦司,成为官方许可的碎星猎头人。 但随着碎星余党自海外回归,许多早应该死亡,连脑袋都公开示众过的战犯,复生回来 ,还都是他报上去,领过赏金的人物,这下只要不是白痴,都晓得他有问题,朱家也是因此 问罪温府。 金刚寺往昔也是和碎星团并肩作战,内中的主要成员,相互都看得眼熟,当然晓得碎星 团里没温去病这号人物,只能推测,他或许是碎星者的家属,或是碎星团的周边人员,不见 诸于册,这才能逃过朝廷的捕杀。 但现在看见温去病的神情,弥勒活佛整个明白过来,他绝不是什么碎星团的周边人员, 而是碎星团藏得最深的那几个幕后人物之一! 若不是亲身经历,怎会有这么强烈的情感?怎能用这样的姿态,以碎星者的身分发言? 他言语中的那股魄力,面对面之下,感受得尤其清晰。 ……大地上竟然还有人以为,温剥皮不过是个油滑商人,收了碎星团的钱财,偷送人出 海,还向朝廷讹钱,吃完上家拿下家。 ……都已东窗事发,还能让人无法直面现实,他的这份伪装真是厉害,深入人心,耍弄 了天下人。 ……但如此一来,寺方先前的预计全盘错误,对他势必得要换个态度了。 弥勒活佛尚在沉吟,温去病又开了口,“敢问大师,如果你的亲人、同门,被人残杀, 被人冤枉,死得凄惨,你放得下?你能不恨?” “阿弥陀佛。” 弥勒活佛摇头道:“老衲不恨,虽然伤感,但……不恨。” “哦?” 温去病冷笑道:“大师唱得好高调,难道修佛,就修得没有半点常人情感了?现在好像 有一个专有名词是说这状态的,好像叫……叫什么……哦,圣母狗!” 弥勒活佛满面慈悲,缓缓道:“老衲不恨,不因非人,是明其所以,故而不恨。” “明其所以?”温去病笑道:“这有什么所以?我的弟兄们该死,李家不得不杀光他们 ,我明白李家的苦衷,所以不该恨他们,就该放下?” “是明其所以,但这个所以,既与李家相关,也无关乎李家,万事有因有头,佛友复仇 ,不也讲究冤有头,债有主?” 微微一笑,弥勒活佛长吟道:“风吹屋上瓦,瓦落破我头,我不怨此瓦,此瓦不自由。 ” 第四章 弄没了! 主世界的佛门传承,原本近乎断绝,诸多典籍残缺、晦涩,望文难以索解,金刚寺堂堂佛门大派,说穿了,不过就是一堆苦力集合起来猛练肌肉的团体,口诵佛号,却不明因果,佛理全靠瞎猜,中间不晓得多少次走入歧途,大规模血洗清寺,分割异端逐出寺,也不只七八次了。 如今,佛门传承能在金刚寺遍地开花,都是温去病带回的经书之功,而那些经书温去病自己全都看过,尽管是囫囵吞枣硬记下,大部分都不解其理,可听弥勒活佛一说,略为一想,马上也就想通其中道理。 “……呵,一切都是因果,众生在万丈红尘中,一切为因果所控,万般不由人。” 温去病缓缓道:“世人因果缠身,受业力所缚,身不由己,虽然作出种种恶行,但都是因果牵扯,今生所受诸业,皆因前生所作,所以受害者未必无辜,要看前世因,加害者也有无奈,前生可能就是无辜者,一切都是因果。” 弥勒活佛微微一笑,并不多言,金刚寺所得诸佛典,都是得自眼前这青年,自己想要说什么,他肯定是能明白的。 温去病摸起下巴,陷入思索,玩味道:“人为因果所控,置身业力当中,人害我,他造恶业,必自食恶果,我如果报复,偿还因果的同时,我自己也造了恶业,从此因果循环,不得超脱……所以我们要跳出恩怨,中断这个循环,这才是真正斩断因果,得到解脱。” 弥勒活佛道:“因此,我们劝人放下,劝人放弃复仇,想拯救的,不是造业人,而是那些还没造业的人,不想他们因此造业,沉沦苦海,从此不能自拔,生生世世,业果缠身。” “……有理!” 温去病一拍大腿,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满面欢喜,躬身一礼,“多谢大师点化。” “……不敢。”弥勒活佛回礼,道:“恭喜佛友勘破迷障,得参大道。” “可是……” 才在还礼,弥勒活佛忽然听见温去病的声音,有些事不关己,有些闲散,还有些满不在乎,最后汇聚成满满的恶意。 “大师,我已经明白了,但我仍放不下,即使因果缠身,即使生生世世不得脱离苦海,永远沉沦,我还是想要报复,要我的仇人比我更痛苦,这……又该怎么办?” 温去病淡淡说着,弥勒活佛双目圆睁,一脸“你他妈的故意找碴”表情,随即叹了口气,满目悲悯,摇头道:“时人知法犯法,殊不可取,佛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取其弊,却是何苦?却又何必?” “……因为我高兴,因为我可以。” 温去病理直气壮的回答,弥勒活佛虽然没两手一摊,但表情已经很明白:你自己执意找死,还拿老和尚我开涮,我劝不动你,又打不过你,除了看着你胡作非为,还能做什么? 仿佛还觉得刺激不够,温去病全然没在乎坐在眼前的弥勒活佛,斜眼看着菩提心树,缓缓开口。 “冤有头,债有主,这话倒是说得好……所以,我的冤头债主不是李家,而是因果,但因果这东西太虚无缥缈,我也没法把因果先生喊出来,请我砍他十八刀吧?” 温去病似在认真思索,停了几秒,最后道:“有了,众生牵扯在因果中,我屠尽众生,只要世上从此无人,就没有因果,众生同归于灭,我……我就报大仇啦!” 如果只是单纯这些言语,弥勒活佛的反应,就只有七窍生烟,觉得这是什么屁孩想法,佛门居然由这人来传法,简直是老天瞎了眼,自己有仇有怨,鼻屎大的动机,就卯起来要毁灭世界、屠尽众生……行吧,你有力气,你就去干吧,老和尚没时间陪你瞎闹了…… 假若只是这番话,弥勒活佛的反应基本就是如此,但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温去病眼中闪烁的,是一种背离理智的疯狂,特别是在说到众生俱灭时,他嘴角微微扬起,那是一种真心感到悦乐的笑容……灭绝所有生命的这个想像,确实令他愉悦。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一个屁孩并不可怕,但一个拥有足够力量与智能,明知疯狂却执意沉沦,会认真去实行那些谬想的屁孩,那就不只是可怕,而是……一场浩劫! 在弥勒活佛眼中,温去病的形象又一次发生变化,鬼气森森,魔意深重,虽然披着人皮,却实是鬼魔之心。 感受到莫名压迫,弥勒活佛再顾不得什么论法,默运气机,神色肃然,哪怕不能伏魔卫道,也要表现出来,金刚寺绝不会放任邪魔祸世,残害苍生。 同时,弥勒活佛也明白过来,这未必是温去病单一个人的想法,很有可能是碎星团的集体意志,毕竟那边有一个鬼尊尚盖勇,而韦士笔又深沉多诈,真实想法难明,万一他们的想法,就如温去病所说的一样…… ……比一个疯子更棘手的,是一群疯子! 弥勒活佛无声一叹,心中也生出某种觉悟,正要有所行动,温去病却陡然一声轻笑。 “大师,你的无边佛法,今日连我也度不了,如何度尽苍生?” 突来一句,平时来问,弥勒活佛不过就是笑笑,自己何尝有那么大的雄心?但此刻正生出觉悟,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这一句就等同当头棒喝,暮鼓晨钟。 弥勒活佛心中一震,猛地抬头,直视温去病,却见他一派轻松,再没有什么邪气、魔意,满满的云淡风轻,笑道:“他日遇上鬼族,大师你也度不了他们,又该当如何?拚着牺牲,以身灭魔,你灭得了几个?又能改变什么?这一些又算是什么因果?” 连抛几个问题,一句一句,都砸在弥勒活佛的心上,他脸色大变,握着念珠的手不住颤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这……这……” 口唇颤动,弥勒活佛怔怔说不出话,脸色越来越白,脑中想的全是温去病那几个问题,拼命想要找出答案,却每一个都全无头绪,苦海茫茫,不知何渡? 在对面看着弥勒活佛的表情,温去病暗自好笑。 弥勒大和尚刚才并不是直接提点,而是透过问话,迂回让自己顿悟,既然他给自己的是一个问题,那自己也就给回他一个问题。 他问自己的问题,他是知道答案的,但自己抛给他的问题,却压根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已经为此困惑多时,这时候抛出去给他,颇有些甩锅的意思,顶多他等一下回过神来,要问答案的时候,自己坦白告诉他不知道了。 ……这世界,哪来这么多有解的问题?多得是那种根本没得解的。 温去病面带微笑,静静等着弥勒活佛缓过神,向自己提问,反正老和尚虽然年纪大了,但怎么说也是天阶,自己还真不担心他忽然心脏病发了。 然而,情况的发生却有些诡异。 弥勒活佛又红又白的脸色,一直也没有缓过来,呼吸越来越急促,口中念念有词,温去病着实讶异,暗想老和尚总不至于因为这样,就开始骂脏话? 却见弥勒活佛盘膝而坐,双手结莲花印,口中低诵经文,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欢喜悦乐的神情,温去病一见这情况,刹时头皮发麻,冷汗涔涔。 ……不妙! “大师,不可啊!” 温去病大叫一声,一下窜起,来到弥勒活佛身旁,顾不得什么客气,推着他的肩头猛摇,但却慢了一步,弥勒活佛的身躯,从头部开始,染上一层淡金之色,转眼之间,整个人就化成了一座金像。 事发突然,温去病的下巴张得老大,几乎就要掉落下来。 ……一言不合就圆寂?大家还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的论法吗? 不过,抬头看看,菩提心树虽然群叶凋落,枝干仍存生气,弥勒活佛虽结金身,却还活着,未有圆寂。 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自己有求而来,一来就把人家的天阶给弄没了,金刚寺的反应可想而知。 但……事情搞成这样,又要怎么和他们解释呢?他们……能接受这情况吗? “……佛门踏入天阶之后,依照所修练的法门不同,有许多的歧异变化,当中也有……一些意外!” 温去病不急不徐道:“弥勒神僧现在的状况,是坐入一种知见关,自结金身,如坐死关,这是只有真正的大德高僧,方能触及的领域,只要勘破了心中迷障,开关而出,就能复原,并且大幅提升,别说天阶三重,就是一步证大能,也是有可能的。” 叹了一口气,温去病又道:“毕竟佛门最重的就是思与悟,这种事虽然机率不高,却也还是有的……所以,弥勒活佛如今的情况,非但不是祸事,还是万载难逢的机缘,大机缘……这么说,诸位可以理解吗?” 在温去病的对面,以无茶方丈为首,金刚寺众高僧面如死灰,有些人呆若木鸡:有些人紧握拳头,咬牙切齿:还有人开始默默流泪…… 大雄宝殿内,一片死寂! 第五章 最出色的谈判者 水德城中,尚盖勇盘膝吐纳,周身金芒环绕,源源不断涌来的众生之力,呼应体内的羲皇玺,化为龙气,涌入体内。 这是正统人道之君的修行,先前李昀峰还在天子位时,就是如此修练,坐在龙座上,受百官、万民朝拜,吸收众生之力化成的龙气,成就皇道,而皇道即是人道之顶,循此道而行,证天阶、成就大能、逆行万古,乃至最终踏上永恒,都是可期的结果。 李昀峰驾崩后,李家积蓄的天子龙气离散,吸纳到的众家高手虽多,但真要说能好好利用的,都只能转修神道,化身香火神明,并没有人能够踏足皇道,以人皇身份化纳龙气,掌握乾坤。 如果李家迅速有人即位,掌握实权,或许能把断掉的皇道接续,但当前李氏帝位虚悬,最高位的只是个摄政王,还离死不远,整日想的只有续命,顾不上皇心雄图,白白错失了大好机会,其余地方诸侯则底气不足,更不愿冒此大不讳,称王成帝,成为众矢之的。 放眼大地,就只有尚盖勇,有前朝遗民布局促成的“暗王”资格,复又得到羲皇玺,能凭藉这神物,引来众生之力,配合如今的领地,全力化纳。 羲皇玺的难得,就在这种时候凸显出来。 众生之力在尚盖勇身边浮沉,金光闪烁,渐渐凝化龙形,并且一化就是九条金龙,舞爪张牙,气派万千。 一轮行功之后,尚盖勇化纳龙气,缓缓收劲,金色九龙环绕周身,从手脚四肢到躯干,隐约化为黄袍、帝冠的形象,最终,尚盖勇全身笼罩在金芒中,再缓缓消失。 “……众生之力果真浩瀚无边,羲皇玺也不愧是异宝……” 长长呼了一口气,尚盖勇道:“透过它,我觉得吸纳到的众生之力,比应有的还要多许多,幸亏你只拿下汉水四城,不然我行皇道,未必撑得住。” 够格在尚盖勇对面,旁观他修练过程,并且做笔记资料的,自然只有韦士笔一个。 “羲皇玺是神物,据说能与诸天万界的人族共鸣,藉此增幅涌来的众生之力,另有一说,是羲皇玺能够打破境界之格,把其他世界的人族之力引导过来……不过还无法证实。” 韦士笔耸耸肩,道:“四城的百姓,与我们名义上是统治者与支配者,实际上都快拿我们当神拜,忠诚度刷到爆表,这也有效影响到众生之力的强度……多种不同优势,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你老兄当然会觉得吃不消啰。” 说得轻松,韦士笔看似随口分析,但尚盖勇非常清楚,他所说的这几个因素,没有一个是凑巧冒出来的,全是他精心设计、选择的结果。 要行人道,就必须有自己的地盘、有占领区,所以碎星团必须取得一定的地盘,但为了不过多刺激其他势力,占领的面积要有相当规模,却又不能太大,这才选择汉水四城,拿下了之后并不往外扩张。 以种种手段,把汉水四城打造成模范城市,猛刷老百姓的支持度……这层层图谋,在外人看来,碎星团意在天下,志向远大,只有内部高层人士才晓得,那些都是错误印象,韦士笔打从一开始,目的就只有一个,制造出最适合化纳众生之力的环境,供给尚盖勇使用。 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兄弟! 如今的尚盖勇,越来越有人味,原本不时透出的鬼气,被镇压得七七八八,举手投足间,不具有任何诡异气息,反而益发显得堂皇大气,随便迈出几步,都让人望之俨然虎步龙行,像是一名帝皇行走人间。 这时,尚盖勇原有的一丝鬼气,反倒成为冲淡这种气氛的良好遮掩,否则一早就会被人看穿他在修练皇道。 韦士笔点头道:“听说太古年间,就有人皇卧薪尝胆,善于隐藏,为了不让人识破,故意沾染鬼祟自污,瞒天过海,最终扫平敌人,成就大业……我们不过是反过来干而已。” 尚盖勇伸展了一下手脚,简单的动作,空气中发出爆音,见证了此刻动作中蕴含的力量。 “我身体状况不错,再修练一阵,不用戴阿山给的古玉,也能稳稳发挥二重力量,到时候,咱们联合起来,先把那个黑帝找出来宰了!” 之前韦士笔伤重,尚盖勇独撑碎星团大局,面对司徒诲人的正面压迫,亢金龙的背后骚扰,弄得非常窝火,现在己方人强马壮,说不会想报仇,那才见鬼。 “不忙!”韦士笔看着老朋友,道:“不是力量强和稳定就行了,你身体状况怎么样?鬼气与人气的冲突,你都还在强撑吧?会不会……” “不碍事。”尚盖勇强势答道:“你把什么都计画得好好,我都是在可承受的范围内,缓步吸收众生之力,一切都在控制内,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 “我答应你,真要不行,我肯定会和你们打招呼,不会死撑出问题。”尚盖勇道:“阿山之前的身体,也是日日痛楚,他熬过来了,没向人诉苦过一声,我可不能比他差劲。” 韦士笔点点头,“好吧,不过说到阿山,他就这么去金刚寺,你也不陪着,我是挺担心的。” “担心什么?他能言善道,又与金刚寺有关系,胜我十倍!”尚盖勇奇道:“你会希望我去,这才奇怪吧?我和那帮秃驴关系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啊,你要想,阿山他的谈判运向来不怎么样,让他去和人讲数,很容易出岔子的。” 韦士笔皱眉道:“你还记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年纪小,和人谈判都会怯场,结果每次谈判前都先喝酒。” “记得啊,你和小妲还猛灌他酒,所以他在神都把武苍霓又摔又砸,超级狂野,每次谈判,人家只要拖拖拉拉、讨价还价,他就翻桌扁人,拿人家的脸当抹布去擦墙,整片墙都红色的……你们就只负责在旁边目瞪口呆。” 尚盖勇道:“别人还以为他多霸气,结果根本是发酒疯,酒品超烂的……直到后来,他阅历多,胆气也壮了,才戒除掉这个谈判前必喝酒壮胆的习惯。” 韦士笔感叹道:“是没错,但在那之后,他名声响了,所有谈判对象都知道他会翻桌,看他大个子在那里,就疑神疑鬼,疑到先下手为强,翻桌干他,结果只要有他出马,谈判砸锅率都有九成,后来连那个人都不敢派他去讲数。” 尚盖勇感叹道:“名声、形象真的很重要,所以坏人真的不能干啊。” “不过,那都是他年少时候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阿山成熟了,也油滑了,应该是没事的。” “那当然,他现在是商人,不晓得多会和人聊生意,做得那么风生水起,哪还会有问题?阿笔你想多了。”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多虑了,就只是忍不住会担心他,婆婆妈妈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 尚盖勇也跟着笑起来,两大武神同时仰天发笑,笑得甚是欢愉,然后越来越是心虚,最终,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不约而同地转头,担忧地望向西北方。 ……阿山,你……真的会没事吧? ------------------------------------------------------------------------ 金刚寺内,温去病的心情复杂,一下庆幸没有带老尚同来,否则此刻百口莫辩,跳到什么河都洗不清,一下又扼腕没有把阿笔拖来,就自己一个人背锅,现在样衰到极点。 对金刚寺众僧做的解释,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弥勒活佛目前处于知见关中,若能突破,一举证大能的机会微乎其微,但直接踏上三重天阶的可能,还是不小的。 但哪怕是实话,对金刚寺来说,这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诸天神魔即将回归,各派都抢着在那天之前,拼命积蓄力量,而像金刚寺这样的大派,除了靠祖地的资源,最宝贵的倚仗就是天阶者。 天阶者的作用,不光是出去打架,更重要的还在内部,是凝聚派系向心力的基石,也是门派未来成长的希望,有一名天阶者在,他的见识与经验,能做出最好的指点,有可能因此诞生第二、第三名天阶者来。 门派祖地,多年经营,各种法阵与手段,哪怕没有天阶者,也有望团结众力,对抗来犯的天阶者,假若有天阶者坐镇,那更可以团结众力,对抗更多或更强的天阶者,这也是一个门派在大征伐时代中的保命符。 如今,金刚寺的保命符,被温去病搞掉了,不管形式如何,实际上的状况就是,温去病上山挑事之后,弥勒活佛就“不能理事”了,这结果和温去病刺杀了弥勒活佛几乎没有分别。 看着弥勒活佛的金身,被放在大雄宝殿中,像是一尊金身佛像,金刚寺众僧低首诵经,声音中隐含悲愤,隐含着一股无论如何,都不能与来者善罢甘休的决心。 “阿弥陀佛……” 无茶方丈双掌合十,凝视着温去病,缓缓道:“碎星团,必须给敝寺一个交代!” 第六章 论*出的祸 面对那边一百多张死人脸,温去病心里咒骂不休,但偏生还得要装出一副羞惭悔疚的模样,生怕嘴脸难看,刺激到对方,更难善了。 不过,这也确实是一笔糊涂帐。 严格来说,这其实是论法的意外事故。佛门辩法,下者靠辩才,上者各展神通,说得好听是各自试演,其实就是比武,而拳脚无眼,打出问题,甚至把人活活打死的,也所在多有。 哪怕只是动嘴皮辩论,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碰上对方伶牙俐齿,句句刁钻,另一方又年高老迈,受不住刺激的,很容易就眼前发黑,大口鲜血一喷,直接把命丢了。 因此,论法就像上擂台,基本共识,大家要坐上蒲团对辩,都应该要有签生死状的觉悟,挑动对手怒气,本就是辩论的旁门技巧之一,不光彩却也未必违规,佛门本就讲究禅定修养,轻易被挑动情绪,动辄喜怒,只代表本身不成熟,至于被活活气死,绝对是活该。 基于这个考量,弥勒活佛在论法中被自己“激死”,金刚寺绝对没资格找自己麻烦,更别说,自己不是侮辱刺激,而是给了他点化,令他由迷惑而生悟,坐入死关,这绝对是修佛者的大喜事,哪怕因此圆寂,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缘法,不是坏事。 自己甚至敢拍胸担保,假若弥勒活佛在此,绝不敢拿这事向己问罪,跪地向自己道谢都还来不及。 ……遗憾的是,弥勒活佛他不在啊…… ……不,其实他还在。 温去病略带心虚,看着那尊闪闪发光,益发显得神圣的金像,也不晓得化为金身的弥勒活佛,能否感知外界种种,但就算能,也肯定没能耐开口了。 而自己则要以凶手的身分,面对金刚寺一众苦主…… 如果在其他世界,情况会简单一点,遇到的佛门高僧,真正有高僧风范,但金刚寺得到佛门传承,为时不长,仅仅一年多前,他们还是纠合起来练力气与瑜珈的肌肉男组织,现在遇到了事,寺里这些老老少少……像江湖大佬多过佛门僧侣。 在温去病眼前,众僧横眉怒目,年轻的摩拳擦掌,就算是那些年长的,都把袈裟扯脱半边,露出肩膀与胸膛。 ……不愧是大地第一的健身集团,年轻人和中年人就不说了,就连看似瘦小干枯的老僧,一露起胳膊,也瞬间能鼓出钢铁般的虬起肌肉,威势慑人。 看在温去病眼里,这场面着实有些好笑,自己如今虽然是瘦排骨,可只要变身为山陆陵,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肌肉,这帮健身人士在自己面前卖肉,真是门都没有。 “碎星团应该给本寺一个交代!” 在无茶方丈开口后,其余的金刚寺高僧也纷纷开口,却颇有些七嘴八舌的气氛。 “碎星团侵门踏户,我金刚寺可不能任人欺侮。” “但温家主于我寺有传法之德,此事又不是恶意而为,我以为不能如此定义。” “唉,叔祖就这么走了,也不知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遗愿,我们做晚辈的总得替他完成。” “他生前说过,想要完善本派的大力金刚击,现在走得突然……” “其实我听说叔祖他还欠无想师叔钱的,你看无想师叔那个气的……”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比被一群肌肉壮硕的健身教练包围还糟糕,那就是,这群健身教练还他喵的都是亲戚。 佛门的基本概念,原本是出家,斩断世俗,但本方世界传承残缺,这帮健身人士虽然身在佛门,断绝世俗的概念却是最近才开始强调,言行思维一时难改,遇到冲击大事,金刚寺高层会议基本快成了司马家的亲友大会。 自家长辈遭逢不幸,人人愤慨,只是恼恨之余,众僧也心里不踏实,诚然金刚寺是有理由生气的,但真要拿这理由来发怒,却又底气不足。 这事如果传出去,别说佛门,天下千门万派,都会腹谤金刚寺气量狭窄,人家上门论法,辩输给人,还恼羞成怒,无理取闹……这话,说起来可难听得很。 双方一阵大眼瞪小眼后,无茶方丈挥了挥手,悻然道:“也罢,弥勒师叔的事,姑且不论,温家主,碎星团与我方要商讨何事?还请说明。” “呃……” 温去病的表情尴尬,自己当然是前来谈判的,而且还有求于人,但弥勒活佛的这桩事不解决,对面百多张脸,一张难看过一张,在这种氛围下提出要求,摆明是抢着吃闭门羹。 无奈,现在想不说也不行了,温去病轻咳两声,硬着头皮道:“诸天神魔乱世,贵派和十字庵会晤,名为论法,其实是结合两家之力,要防止神魔渗入。” 西北地区,在这次降神事件中,基本无损,这固然是魔族对于佛门存有忌惮,不愿轻犯,但司马家把武家、朱家、袁家的乱象看在眼里,不可能全不提防,金刚寺打破素来的沉默保守,主动邀请十字庵论法,其实就是共商堵截之法。 佛门的封印技术,万界无双,集合众力,如果说能够布下一个漫天大网,笼罩住西北地方,阻止魔族降临,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当然,如果真要干这种事,弥勒活佛这名天阶者想必是不可缺的,现在计画等若砸锅,温去病益发感到自己头上乌云笼罩,强自微笑,“我碎星团有心为了大地平安尽一份力,愿与贵寺共襄盛举,同护万民。” “……碎星团要共护万民?”无茶方丈皱眉道:“据老衲所知,贵团上阵作战,为的可从不是万民。” “方丈此言差矣,我碎星团冲锋陷阵,伤亡无数,新帝国成立时,可有一人安享富贵?这不是为了万民,难道是自己找虐求死?” 温去病理直气壮道:“我团对贵寺亏欠颇多,方丈有什么教训,我们也就受了,但为有大节所在,知所必争,是万万不能模糊的。” “……如果贵团当真心系万民,为何却放任鬼尊成为贵团高层?” 无茶方丈不温不火的一句质疑,温去病心头一紧,暗道果然来了。 这是金刚寺与碎星团当前最大的死结,其余的私人恩怨,金刚寺都能为了大局而相忍,唯有这点,事涉大局,金刚寺绝不会有丝毫退让。 温去病平心静气,道:“鬼也是天生万灵万物之一,万法自然,从来也不闻佛门要对妖魔赶尽杀绝,方丈何以认为,鬼族与我们就不能共存呢?” “此言大谬!” 不待无茶方丈开口,无邪首座抢道:“妖魔所图,都是在人族身上取利,或是奴役人族,除了极少数的偏执者,其余大部分的妖魔,没有灭绝人族的想法,但鬼族可不一样,它们仇视所有的生者。” 温去病闻言点头,“灭绝了人族,对绝大多数妖魔,反而无利可图,而鬼族是死物,先天憎厌所有的生命,与人族……与其余各界,都是不死不休,每次有什么野心,最终目的也都是灭世,化一切世界为死寂……确实与我们没有共存的可能。” 枯荣长老接话道:“有件事,温家主可能不知晓,最初敝寺与贵团合作,也是那个人承诺,只要敝寺合作参战,共同行动,他就负责让鬼族从战场上消失,先收拾掉最大的威胁。” “……哦?” 温去病一震,这件事连身为四武神的自己都不晓得,那个人从来没有提过,看来真算得上是最高机密之一了。 不难想像,金刚寺最初应该是不信的,要让鬼族退出战场,这种承诺哪有可能?那要对抗的,就是诸天鬼界,如果这种事都做得到,直接也把妖魔从战场上抹去,想必也易如反掌,哪还用得着找人共同作战? 然而,后来鬼族真的在战场上绝迹了,这件事绝对吓到了金刚寺,让他们惊疑不定地与那个人合作,开启了联合作战的历史。 问题是,这件事那个人从来没有在团里提过,没说过金刚寺是因此才同意合作,也没让团里人晓得,他有从这世界把鬼族封禁,一笔抹消的能耐。 温去病心情起伏,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道:“鬼族的危害,我们当然清楚,但那个人已经不在,我们没法像他那样,一言成天下法,封禁鬼族于世界外,要对付鬼族,我们只能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来,所以……我们需要熟知鬼族的内应。” 听到这么说,众僧当中不少人脸色登和,暗暗点头,但无茶方丈等人的表情仍然严肃。 无邪首座皱眉道:“如此说来,你们留个鬼尊在阵营内,其实是为了留人做内应?” “当然!知己知彼,我们起码要一个晓得鬼族虚实的,不然打起来要问谁?你吗?” 一涉及自家兄弟,温去病的态度就变得很硬,这里头有七成都是故作姿态,刻意要对方明白,这是己方不容许碰触的底线,一碰到,就翻脸! “那么……”无茶方丈略做沉吟,提出了关键,“尚帅靠得住吗?” 第七章 找不回来的信任 ……尚帅靠得住,除非母猪会上树! 溫去病倒是很想這樣回答,但眼前必須嚴肅以待,而大战结束至今未满十年,做为曾经走过那个年代的幸存者,无茶方丈更不是随便几句话能打发的。 “……鬼族,不比妖族强横,也没有魔族诡奇多变,可一沾染上,就绝难拔除,想彻底抹消影响,是没有可能的。” 无茶方丈严正道:“这应该是一个基本常识,也是大战时,贵团亲自说过的话,如若老衲记性无差,还是尚帅、韦帅当面解释,之后就屠灭我寺魔染弟子一千七百四十六名,明言魔染者,不可信、不可用,绝无可能复原,只能杀之……如今温家主所言,今日而昨非,难道是要告诉我等……以前错了?” 这个质问,着实不好回答,温去病甚至感到一只巴掌,从过去狠狠甩到今天的自己脸上。 “过去没错,今日也没错,当日对方丈所言,乃是通则,如若今日魔染者众,我碎星团的策略与当初相同,唯杀而已!” 温去病笑道:“但什么事情除了通则,总有个案,总有例外,倾我全团资源,救不了万千众生,却足以保一人,只要这人值得,能为我人族换来更大利益,起码……截至目前,他的状况不错,也一心摆脱与鬼族的牵连。” 无邪首座厉声道:“鬼族狡诈,未可轻信,即使外表看来一切如常,温家主你又如何担保,他不是伪装如常,包藏祸心?” 温去病的脸又一阵热辣辣痛,不是因为对方的质疑不留情面,而是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话肯定是当初自家人对金刚寺说过的。 那时,肯定也有金刚寺的人,想解释那些可能为魔所染的人,一切举止如常,不能妄杀,但……大局当前,哪怕表面上看起来没问题,自我意识也正常,却还是有可能成为带原者,在自身不主动害人的情况下,害光了周边的人。 每延迟一秒,情况就会更不可控制,就可能有更多的人受害……迫于这份压力,好人也只得错杀了! 当时,碎星团表现出的魄力,把整个危机及时止住,堪为不幸中的大幸,但什么事都是表现魄力容易,收拾善后就麻烦,如今的自己……唉…… 温去病坦荡道:“我敢问各位一句,自我团复出至今,可曾主动伤害过什么人?各位紧盯的那一位,可曾有什么恶行?他半身为鬼,还有半身属人,更一心想要挣脱鬼族束缚,一切不是没有争取余地,各位就要这样放手,白白把我人族的助力,推到对立面去?将来历史回顾,各位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 考虑到以前碎星团的所作所为,这些话应该是没有半点作用的,之所以能让满室一片寂静,不是因为话有道理,而是因为众僧本就对此犹疑不定。 金刚寺从不贪生怕死,畏恶怯行,如果不是因为寺内也有争论,对尚盖勇的情况拿捏不准,早就倾寺而出,为这世界除害了,一直以来,他们也在迟疑,不知到底该怎么处理? 温去病的话,将金刚寺逼到选择的关键线上,到底是战是和,是杀或是为友,金刚寺该要拿个立场出来了。 众僧的目光,都落在无茶方丈身上,他思索片刻后,道:“碎星团想与敝寺合作,是怎样的合作法?” 韦士笔已经重出,这名温千刀也是精明干练之人,有这样的人物在,碎星团想必不至于提出“尚盖勇统军,联合出兵扫荡妖魔”这种摆明讨拒绝的愚蠢方案,既是如此,不妨先听听,然后再来判断。 “方丈客气了。” 温去病一拱手,先向无茶方丈深深一礼,叩拜下去,忽然行大礼的动作,让金刚寺众僧大吃一惊,隐约感到温去病将提的要求,定然非同小可。 “我团为了救治尚帅,已经做了各种准备,如今万事皆全,只欠东风。” “……东风?” “这阵东风,唯有贵寺能够援手。” 温去病道:“当我们在至阴……呃,那个天选福地布阵,为尚帅断除鬼身,最后的关键一步,为了防止鬼族干扰,需要布下金刚护法大阵,此阵……唯有贵寺能够。” 众僧听到这要求,脸色登时变了。 那是金刚阵的极大运用,以一名天阶活佛,搭配一百零八名地阶禅师,联合组阵,号称能断万法,封锁一切,并且能发诸般神通,几乎就是一座不陷落的佛光堡垒,威力无穷,堪称是金刚寺的镇派传说。 之所以是传说,便是因为要求太高,姑且不论天阶活佛,光是一百零八名禅师,金刚寺也不是每个时代都能凑到的,要这两者双双满足,真是谈何容易? 即便是眼下,金刚寺得佛门传承而大兴在即,实力都有了不小的成长,但能否凑足那数目,众僧也是心里打鼓,七上八下,更重要的是,金刚寺凭什么要下这个本? “温家主可知道……金刚护法大阵一旦完成,无须结合护寺大阵,也能直接沟联天地,发出大金刚镇,只要未证大能,寻常天阶,都挨不起这一记大金刚镇。” 无茶方丈道:“但结成护法大阵的代价,不但做为阵心的天阶者元气大伤,其余的一百零八僧,也要折损半生修为,往后就算不成废人,也从此止步,再难晋升一步了。” “……我清清楚楚。” 温去病苦笑着点头,而这句话一出口,对面众僧全部脸现怒容,觉得碎星团欺人太甚。 之前封神一战,金刚寺配合碎星团行动,那百多名“同天阶战力”,几乎把金刚寺的地阶战力消耗一空,并且全数丧命在太古妖都,一个也未能生还。 对于金刚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深沉的伤痛,碎星团再起后,他们不知要用多大定力,才能强行忍住,没有去寻仇寻衅,用前事一笔勾销的态度,来面对碎星团,而今,碎星团坑完全寺一次不够,竟然还来第二次,这口气……谁忍得下去? 感受到对面的怒气,温去病真心希望,在这里的人是韦士笔,而不是自己,因为自己这名老朋友,最擅长就是面对怒气冲冲的债主,然后或是忽悠得人家天旋地转,或是用连串好处,把盛怒的债主砸得晕头转向,最后放弃本来目的,缔结新的合约。 让这个专家来处理眼前场面,效果可能比自己好得多,但自己还是希望亲自面对,因为自己对金刚寺有愧疚,希望能给他们更好的条件,虽然……一上来就搞出意外,这实在不是最初所愿。 “弥勒活佛如今缺位,组阵时需要的那名天阶,由我来顶替。” 温去病朗声道:“我也向各位担保,开阵完毕后的耗损,我团一力承担,半年内,负责让一百零八位大师父的身体复原,更胜之前,除此外,我团更将致赠一件神兵等级的佛宝,供贵寺传道护法,宗远流传。” 连串条件许诺出去,金刚寺众僧的怒气,明显减退许多,私下交换眼神,大多都是肯定,如此一来,付出的代价不是太大,得到的好处却又不错,神兵等级的佛宝,寺内总共也没有几件,碰上出不了天阶者的时代,这样的宝物,就是护寺保派的根本,没人会嫌多的。 无茶方丈也被触动,但与身旁几名老僧对换一下眼神,仍是摇了摇头,温去病心下一沉,晓得自己开出的条件不够。 事实上,这几个好处已经不小,哪怕如今碎星团人强马壮,要做到这两点,肯定也要人仰马翻,甚至不敢百分百打包票说定能做到。 金刚寺和碎星团交易得多了,也吃够亏了,听到的好处再大,都会下意识打几成折扣,这是往昔造业,仓促间也无法取得对方信任,只能透过多次造访,逐步打动对方,把事情谈定。 自己原就没想过能一次就把金刚寺搞定,这也太一厢情愿,不过就事论事,这样的谈判,次数一多,容易横生枝节,最好是能够一次就谈定,只可惜自己没有那样的能力。 先前与金刚寺结下的善因还不够,往昔与碎星团的合作,又都不是什么好经验,不足以说服对方,如果能有什么够分量的第三方,在这时候出来做个担保,或是说点什么,成功机会就高得多了。 无奈,环顾大地,够分量的势力不是没有,但都不是碎星团能请得动,昔日司徒无视仍在时,封刀盟倒是个很好的第三方,现在的司徒诲人则是想都不要想,玉虚真宗或许请得动,但金刚寺对他们的戒心,搞不好还在碎星团之上。 温去病暗叹一口气,隐约感觉到这一趟将无功而返,但自己不能白来,总得做点什么,为下次到访留个好开头…… 正在盘算,忽然大殿外有人靠近,听那声势,还是一小支队伍,温去病皱起眉头,无茶方丈也一脸讶异,跟着就看见守殿外的小僧来报。 “禀方丈,十字庵的守月、守缺、守残等几位师太在殿外求见。” 听到这声通报,温去病暗叫不好,关键时刻,这群尼姑来添什么乱? 第八章 横里杀出的尼姑 碎星团和十字庵的关系,从以前就普普通通,算不上多友好,但考虑到对方的头子,是自家团长的姘头,谁也不敢不规矩、不客气。 加入碎星团的,大多都是些粗鲁汉子,十字庵则有不少美貌女尼,风华正盛,最开始曾有些人不长眼,接受治疗时,毛手毛脚,袭胸摸臀,觉得这不过是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何必太认真。 结果,甚至还等不到上级惩处,路过的团长亲自拿起通火钳,连续十多下,把脑袋瓜砸成满地红白,向全团人明示了态度,在那之后,再没有人犯类似错误,事实上,轻薄那些来帮忙治伤的专业人员,这事本来就欠智商。 不过,那次的事,在四大武神间还是起了不小的震颤,因为那个人基本上很懒得亲自出手,都是命令属下代劳,能享有团长亲出手待遇的,天阶都有些不够格,起码得是大能,而那名违纪人员竟然得享大能待遇,真是三生有幸,祖坟都可以冒烟了。 碎星团覆灭后,十字庵并没有表什么态,当然碎星者对此也没什么期待,双方原本就没什么交情,但皇城之战,月光神尼亲自出马,站在对面那边,这着实让温去病等人深深不忿,尤其尚盖勇、武苍霓,觉得十字庵太不够意思,今后势必要防上一手。 金刚寺与十字庵论法,实则是本方世界的两方佛门系统试图交流、合作,这本来也没什么,但谈判到紧要关头,十字庵的人马忽然求见,温去病的感觉就很不好了。 ……佛门对鬼族基本都忌惮甚深,十字庵不可能例外,她们对碎星团也没什么好感,这时候过来,只有坏事。 这是基本的预估,但世事发展,往往出乎意料。 “……鬼族虽然危险,但切莫忘记,我大乘佛门所为,乃是度尽众生,鬼族又如何不是众生之属?” 面对一众高僧,十字庵的守月师太侃侃而谈,说出的话让温去病目瞪口呆。 “为了今日之疑,失了度人之心,这是否佛门初衷?都说佛度有缘人,本派以为,尚帅正是有缘之人,他走上歧途为鬼,是一场浩劫,若回归人族,则一场大祸消弭无形,更造福众生大矣,不是可度可不度的选择,这不是有缘人,谁才是?” 长长说完一串话,三十来岁的守月师太双掌合十,道:“我十字庵愿为碎星团担保,还请金刚寺助一臂之力,玉成此事。” 大雄宝殿内,金刚寺众僧和温去病的下巴都快要碰到地上,作梦都想不到,十字庵会跳出来促成,这是完全无法想像的怪事。 但无论如何,守月师太已经把话说明了,而她身旁的诸位同修,神情平静,对她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表示了十字庵全体的态度。 到了这一步,无茶方丈不得不认真考虑,并且确认最重要的那一点,“阿弥陀佛,老衲且问一句,这……也是月光的意思?” 十字庵的崇高地位,有一半来自月光神尼,这位可是行走于世间的当代大能,即使是金刚寺,也不能无视她的意志,这一点,得要先弄个清楚。 而守月师太沉默地点了点头,身旁守缺师太开口,“我等来到金刚寺之后的一切行为,都有月光的授意。” 一句话,金刚寺众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就表示,表面上十字庵是应金刚寺之邀,来此共商大计,遏阻魔祸扩张,但实际上……月光神尼早知碎星团会遣使到来,特别让门人到金刚寺,来相助碎星团一臂之力的? 如果有十字庵相助,金刚寺的风险将大幅减弱,十字庵是小派,人数远远不能和金刚寺相比,但有大能坐阵,二三十名地阶,想必也是拿得出手的,金刚寺只要出七八十名,甚至更少。 而且,如果十字庵牵涉其中,到时候,月光神尼也可能出手,在诸天神魔未有回归之前,有大能出手,哪还有什么风险? 众僧脑里琢磨的讯息,温去病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份太过意外的惊喜,让他有一种天上掉烧饼的感觉。 这下子……情况整个都不同了。 “……十字庵这是在为碎星团做保吗?”无邪首座问道:“那就请各位明示,如果我金刚寺参与行动,月光神尼是否允诺亲自降临护法?” 牵涉到整个门派的大事,半点也疏忽不得,以月光神尼如今的地位,照说不是金刚寺能够质问的,可十字庵诸尼却像早已有备,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月光神尼允诺,届时将亲自降临护法,并愿为碎星团做保,请金刚寺以天下苍生为念,大度玉成此事。 话说到这份上,无茶方丈懵了,温去病也傻眼了,没想到打横里冒出这一出,十字庵的积极推动,让本来难度极高的谈判,一下变得可能,温去病甚至有种被喧宾夺主的感觉。 而且,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不要代价的大礼,后头往往都很贵,十字庵这么跳出来帮手,是为了什么?之前月光神尼才在站李家那边,挡过武苍霓,如今怎么对碎星团示好? 萧剑笏也还罢了,董机抒素来厌恶权谋,这么急转立场的举动,不是她的作风,怎么看怎么怪…… “……不过,做为第三方中间人,我十字庵对碎星团也有要求。” 守月师太转头看向温去病,深深一礼,“异族降临人界,碎星团掌握封神之法,次元封断,若再得我派特有的封禁加持,当能有效阻止神魔宵小降临,还望贵团考虑。” 温去病扬了扬眉,晓得对方此语并非虚言,十字庵当初得到那个人的扶植,在各种佛门结界、封禁技术上的成就,远在金刚寺之上,月光神尼的琉璃结界更号称无人能破,如果她们出手,确实可能把封神结界加固,让那些神魔无隙可趁,解决人族当前的心腹大患。 问题在于…… 接受十字庵的援助当然很愉快,可这也代表,要让十字庵的人进入英灵殿,接触封神台,才能施术。 封神台是碎星团最大的隐密,事涉人族命运,哪是这么容易可以让人去的?更别说是立场不明的十字庵,稍微出点事,后果没人担得起。 温去病不敢轻易承诺,但也拒绝不得,只能表示要回去与自家人商议,会尽快给出答覆。 “多谢温家主大度通融,那么……我方的第二个要求……” 守月师太道:“尚帅为人族出生入死,铁血丹心,我等该为人族向尚帅行一礼,但如今他身处有疑之境,为了能让各方安心,能否请他释出诚意,用一些行为来证明他的立场?” “不错!” 金刚寺一方,闻言纷纷点头,这话正说中众僧的心坎,枯荣长老道:“贵团不能空言信任,必须自身有实际作为,才能取信于人。” “好吧,这话也不错,我们是该有所表示。” 温去病正色道:“但要我们怎么做,才算是证明?各位总不会要我们家老尚跑什么刀山油锅,掏心挖肺吧?” 金刚寺众僧悚然动容,只这一句话,就显出温去病在碎星团的份量不轻,能这么称呼尚盖勇的人物,起码也是四大武神那层级的。 守月师太道:“我们得到通知,异族密谋搭建通道,接引大能级的异族降临,尚帅如果能够亲自出马,摧毁异族的图谋,于我人族造福大矣。” 听到这个消息,金刚寺着实震动,没想到那些进入人间的异族,已经行动到了这一步,如果此事成真,那当真是一场人族浩劫了。 温去病也有点小讶异,暗忖十字庵是从哪里得到消息?但随即恍然,笑道:“贵派和密侦司的交情不错啊,他们这是将情报包送到府了?” 魔族试图降临大能的情报,是密侦司掌握,碎星团这边是武苍霓被告知,十字庵得到消息,多半也是密侦司方面传达,搞不好,还是龙仙儿亲自送上门的。 这么大的一件事,独自扛着,压力不晓得多大,当然要多找些能人来揹锅,说不定揹着揹着,自己就不用揹了……这是那个人的标准作风,龙仙儿不愧是他留下的关门助理。 “……好吧,我就斗胆替老尚答应各位了。” 温去病长身而起,拱手作了一个四方揖,道:“事关全体人族,本来我碎星团也就不会置身事外,此事就由我碎星团担下,老尚他必身先士卒,粉碎异族的野心,让各位看见他的决心,那么……今日之事,就此议定?” 十字庵的一众女尼,微笑着没有开口,立场一直很明白,金刚寺方面,无茶方丈与众人对看一阵,都觉得事已至此,金刚寺没什么理由推拒,身为正派,这时也不容己方退缩。 无茶方丈看了看周围的各堂首座,都点了点头,开口道:“只要尚帅能够做到,敝寺就……” 话未说完,金刚寺众僧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开口。 “方丈且慢!弥勒师叔的事,如何处理?” 第九章 四大武神的婚礼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叫喊出来,被吓到的其实是金刚寺这方。打从十字庵横里杀出的那刻起,事情就不再单纯是金刚寺与碎星团之间,还要顾虑十字庵的感受。 如果金刚寺目空一切,不需要朋友,当然可以谁的面子也不给,谁的感受也不顾;假使金刚寺一早就什么都拒绝,对面两大势力也难说什么。 然而,十字庵代金刚寺提出要求,金刚寺认可,碎星团也承诺了,整个会谈已经到了一锤定音的时候,谁都能跳出来叫停,唯独金刚寺不行。 ……前面大家商谈那么多,你们都没反对,碎星团那群凶人更处处退让,以示诚意,好不容易大家讲定了,你们一口推翻说不干,是当我们好欺负,可以随便拿来耍? 晓得事情严重性,骤听到那声叫喊,无茶方丈猛地一震,与其余众僧一起,目光投向开声之人。 那是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僧人,位份颇尊,法号无想,在寺中没有任职,但出家之前,是弥勒神僧的侄儿,关系亲密,此时的开口可以理解,却不聪明。 无想僧骤感在场众人的目光迫来,他是有些不通世务,几十年只专心练功的人,刚才那一喊,不过是脑里想起一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脱口而出,眼下一看自己的话引起那么大反应,讪讪道:“贫、贫僧只是想起,弥勒师叔生前……不,是之前……他之前提过一桩心事,恰与这位温家主有关,如果能够替他老人家完成,他必能……必能……嘿嘿。” 干笑两声,笑得尴尬,毕竟人家的金身就摆在那里,也不晓得到底听不听得到,总不好当着面说“含笑九泉”,不过话里的意思,在场每个人都清楚了。 “……和温家主有关的心愿?” 无茶方丈的表情古怪,有些懵逼了,但竭力维持严肃,“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心愿?” 弥勒活佛的意外事件,是眼前一个烫手山芋,若不追究,金刚寺上上下下没人咽得下这口不平之气,但若要认真追究,一来金刚寺不可能为了这个和碎星团开战,二来……人家上门论法,金刚寺论输了就翻脸,这种恶名金刚寺还真承担不起! 难以解决的问题,但如若弥勒活佛以前有什么想法,还是与温去病本人有关的,那就是一个突破口…… 无茶方丈望向温去病,后者抠了抠脸皮,心里也正七上八下,暗忖弥勒这老货不知留了什么来坑自己一把…… “我等先前接受师叔指点时,曾听他感叹,岭南温家的温施主,乃是人中龙凤,当世俊杰,我司马家已经多代不曾出现这样的人才,实乃家族不幸,天不兴我平阳司马家……” 无想语带遗憾,虽然是出家人,开口闭口都是“我司马家”,不伦不类,但在金刚寺内,谁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而被他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当事人,心头隐隐觉得不妙。 ……弥勒,不管你说了什么,你当初是认真讲?还是随口说说的? 如果真是遗言什么的,那倒是不怕,最怕就是连当事人都没那意思,不过生前随口说两句,死后被人当成圣旨来看,那就很要命了…… “……师叔说,温家主尚未婚配,若温家能与司马家联姻,合两家之力,进出天下,那便善莫大焉……” 无想说完,指向西首的几名大和尚,“当日师叔的话,几位师兄弟也是亲耳听见的。” 那几名大和尚想也不想,点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师叔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们的确认,让众僧认真地思索起来,温去病则是全身寒毛直竖,有种自己将被卖掉的感觉。 无茶方丈疑惑道:“这么说来,师叔的意思,是希望温家主入赘司马家?” 温去病闻言,眉头扬起,暗忖以司马家人的素质,所有女眷拉出来排排站,任自己选,自己还未必选得下手,他们居然首先想到的是入赘?这也真是太小看人了。 ……我是山陆陵的时候,不晓得多少女人抢着排队想嫁,现在要老子入赘,别说是你们金刚寺,就算古佛、菩萨也不行。 无想双掌合十,摇头道:“这个倒不用,只需要温家主择我家一女子婚配,结两家之好,那便是师叔所想的大好事,如若师叔知晓,必然大慰。” “如此甚好!” 无茶方丈忙赞了一声。纯以品行名声,温剥皮劣迹斑斑,委实不是良配,就算是入赘,也是给司马家门楣泼脏水,根本不用考虑。 但如今温去病代表碎星团前来,别的本事不论,光是身成天阶这点,就足以令天下女子疯狂,提出要他入赘,这简直是刻意侮辱,如何可能? 可如果是堂堂正正提出联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温去病已证天阶,正常情形下,大门大家想要把女人嫁给他,不但女性本身的素质要高,嫁妆恐怕也得高上天去,此刻……他主动送上来,倒是个最好的机会。 无茶方丈向周围看了几眼,所有与他目光相触的僧人,都无声地点了点头,看懂了方丈的想法,同意他的盘算,就连温去病都看懂了。 ……这摆明是落井下石,雪中送屎,你们这班健身教练,欺负老子没肌肉吗?要是让你们晓得老子是谁,看你们还敢不敢动这念头。 温去病轻咳一声,“那个,其实大家有点误会,我应该要再说一次,我就是山……” “弥勒师叔留下这份心愿,救下温家满门,又恰逢温家主远道而来,正是缘法。” 无茶方丈没让温去病说完,截住话道:“想昔日,贵团之中,山陆陵大帅为了团队合作,也曾和封刀盟联姻,这桩隐事至今知者已然甚少,但老衲在场亲历,对当时的光景可是记忆犹新……” 呵呵连笑几声,无茶方丈抚须说话,在场众僧惊愕之余,目中都显得极为好奇,就连十字庵的女尼,都惊讶不已,若不是眼下在商讨大事,不好表现得太八卦,早就一涌而上,问清方丈这是怎么一回事? 山陆陵号称第一武神,形象刚正不阿,素来不沾女色,要听到他的八卦可不是易事。 而相较于众僧、群尼,真正被这一串话给震惊到的,则是温去病本人。 ……开、开什么玩笑……那只是一个玩笑,是一个玩笑啊!从头到尾我都没搭理过,是老瞎子在自说自话,后来好像那个人有陪他说个几句……但从头到尾就没人认真过,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了隐事?和尚你当时也在旁边吗?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乍看温去病的张口结舌,无茶方丈不明究理,只以为他是碎星团新生代,不晓得山陆陵的旧事,不禁面有得色,微笑道:“温家主大概不晓得,联姻之事,在碎星团中本就常见,尤其是四大武神,当年褒帅、尚帅,都是进行过政治婚姻的……” “……竟有此事?” 满座僧侣都被吓得不轻,山陆陵也就算了,褒丽妲、尚盖勇也有份?四大武神的婚事,在那个时代是何等大事,照理应该轰传江湖,怎么连着三个都没外人知晓的? 守月师太忽然开口,“褒帅的那次联姻,其实不太能算数,据贫尼所知,那纯粹是一个布局,所谓的新郎,甚至没活过那场血色婚宴,当晚就被褒帅将人头高高挂起……” 回思那一夜的血腥,温去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香雪那一次简直是杀到狂了,差一点就整个失控,后来她不愿旁人提起,旁人虽然想拿这来取笑,却怕引来她的报复,只能把笑偷藏在心里。 至于老尚的那一次…… 真正见鬼,这老和尚是怎么知道的?当时应该根本没有旁人在场啊!那场婚礼,是碎星团的绝秘,与香雪的那场完全不同,团里压根没人敢在老尚面前提起,别说是与他最要好的韦士笔、无法无天的香雪,即便是那个人,事后也缄口不言,当作没发生过。 那场婚礼进行时,老尚脸上的表情,没人有胆去正视,当婚礼结束,天光绽放,所有人都晓得……那个名叫“尚盖勇”的男人,起码死了一半……剩在那里的他,从今之后都不再完整……没人敢迎上他的目光,凝视他的眼神…… 这件事……居然有外人听说了…… 温去病看着无茶方丈,暗忖这个超级八卦的老和尚,将来可别在老尚面前八卦这件事,否则后果难料,要是老尚发起狂来,团里可真没有人能去拦了! 想归想,温去病也不会在此事上大加着墨,只是暗骂一声不懂装懂的八卦和尚,然后淡淡道:“方丈果然熟知我团隐事,但如果要举例和亲,其实我团的韦帅与欢喜院诸菩萨的结合,更为……” 还不待话说完,从金刚寺众僧到十字庵诸尼,都露出厌弃嫌恶的表情,仿佛听到什么极汙秽的东西,纷纷摇头。 当年,韦士笔号称碎星团第一美男子,风流倜傥,与那群妖女混战十天十夜的荒唐丑事,旁人也就罢了,却着实令出家人摇头叹息,掩面不愿见…… 第十章 都是自己人 双方的交涉,就在这样的奇特气氛中底定,最终温去病点头,答应了金刚寺的要求,准备与司马家联姻,为双方的和睦添砖加瓦。 就金刚寺的立场,这桩大喜事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处,同时稳固了与岭南温家、与碎星团的合作基础,凭空拉近了双方的关系。 在这种时代,真正的皇图霸业,别说婚姻关系无法阻挡,就是亲如父子,也会兵刃相向,但除此之外的大多数情况,政治婚姻还是挺有效的,有个漂亮老婆在旁边吹吹枕头风,能起到的作用很大,对司马家的帮助也不小。 司马家资源匮乏,又处在人兽边境,压力极大,为了生存,一面得磨练族人剽悍能战,手上实力要强,可以打硬仗,但另一方面,各种外交、拉拢的手段,就算不熟也得学着用,政治婚姻更是司马家能够存在到如今的重要手段。 政治婚姻的对象,除了送入皇宫,各郡王侯的府第,江湖大派的领袖之外,强大的兽族部落领袖,也不是没有过前例,但要说能够嫁给当代的天阶者,这种好事真的不曾有过。 碎星团愿意让他们的天阶者与司马家联姻,这对金刚寺而言,是比温去病先前许诺的那些好处,更要让他们安心的承诺,这多少也让温去病有些吃味。 ……一群出家人,居然迷信政治联姻,这是出家人该有的样子吗?怪不得那个人都说你们是健身教练了! ……早知道你们吃这一套,一上来我就主动要求联姻,十字庵就没有登场机会,更不用白白欠她们人情。 原本,温去病对这一次的谈判,有不少的打算,要在众人面前,堂堂正正公开自己是山陆陵的身份,同时,也要以山陆陵的身份,向司马家公开自己与武苍霓的事,让他们有意见只管冲着自己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满满的意外,搞得自己盘算尽皆落空,当无茶方丈问起:“对了,刚刚温家主说自己是山陆陵的……使者吗?” 自己哑口无言,总不好拍胸承认自己就是山陆陵,然后坦承自己既与封刀盟有婚约,现在又和武苍霓走在一道,还要来和司马家联姻吧? 这听起来,就像是侮辱人,或者像是骗婚……尽管自己也预期过,向世人坦承自己就是山陆陵之后,英雄的形象崩毁,很多人会被打击到,但不是这种毁法和打击法啊? 因此,自己也只能尴尬地回答:“是,我和山帅很熟,这次我来就和他来没什么分别。”就这么双方大笑,把恼人的场面混过去。 最后,双方商量好的约定,就是这边答应,将在近日内择司马氏女子婚配,至于选择哪一位司马家千金,也会在最近给答案,让司马家有充裕时间准备,大办婚事。 这是金刚寺所能促成的极限,对方是天阶者,尊贵无比,这回能够双方和亲,已经是无上之喜,总不可能让他连亲自挑选的权利都没有,强行指派一个给他,这么过分的事,金刚寺万万做不出来。 但也因为做不出来,一群大和尚并没有意识到,温去病承诺中所玩的文字陷阱,承诺会在最短时间内,送来所有司马家适婚的女子图册。 “……只要是司马家的就行,那还不简单。” 温去病微微一笑,笑得益发诡异,却是成竹在胸。 ……一旦谈定,金刚寺和司马家倒是客气,自己也算名声在外,整日花天酒地,荒淫堕落,赤壁大街上,夜夜作新郎,他们要联姻,居然完全没开口要自己婚后收敛点,别给司马家丢人云云。 果然天阶者就是牛,只要拳头大,走路都可以横着,司马家也不愧是政治联姻的能手,深明该注重什么,什么就睁眼闭眼放过去。 无论如何,事情总算谈定了,金刚寺的信誉够铁,从来也不出尔反尔,既然当众允诺,自己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也算老尚运气好,自己不用反覆跑个七八趟,就帮他把事情搞定。 而且,意外收获是把十字庵也拉进来,多了她们的高手,金刚寺这边负担大轻,计画的成功率也更高了。 “……鬼气诡秘深藏,只有在至阴至秽之地,圆月当空,才能整个迫出,用截之道针对分断,永除后患,但那种地方,也是鬼族力量最强的主场,老尚的内天地连结鬼界,无法阻断,到时候要面对的,估计是万鬼齐出……没有金刚护法大阵可压不住场啊。” 佛门于封禁、防御方面的强项,连碎星团也望尘莫及,这一点不得不倚仗金刚寺,再者,要发动截之道的那只佛手,也属佛门,在金刚护法大阵中,隔绝杂力,能够更稳妥地操作。 温去病边走边盘算,要选择怎样的阴地,又如何排阵,如何设局,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不过,十字庵为什么忽然跳出来?董机抒有这么慈悲为怀?” 如果今天是鲲鹏学宫跳出来,温去病会觉得其中充满阴谋味道,提防萧剑笏临阵翻脸,还多过小心鬼族,但月光神尼……这女人不喜权谋,虽然聪慧巧智,却挺直性子,不是那种故意挖坑给人跳,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的人。 ……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只是,为什么? 温去病皱眉思索,觉得这事还得回去再和韦士笔等人商量,再怎么说,碎星团身经百战,也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轻信于人,什么事情都得留个三分提防。 但眼下,自己要处理的事另一桩大事。 温家人被弥勒活佛整个接来西北,安置在平阳附近,自己本来一到西北,就应该去见见他们,但自己却担忧先见了他们,面对金刚寺时处于被动,把他们搁在后头。 现在谈判已定,该是可以还家的时候,当即驾起祥云,从金刚寺赶往新的温府所在。 金刚寺对岭南温氏颇为重视,连带影响之下,司马家对这群商业人才,也是下足本钱,给地、给房、给政策,什么申请都是一路绿灯,着实拢络。 来此之前,从韦士笔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温去病着实吓了一跳,司马家可不是什么好客的家族,他们宗族观念很重,极为排外,自尊心更是强烈,外人到那边地头上发展,从来就不是易事。 不过,没等韦士笔解释,温去病就想通其中虚实,了解司马家破格礼遇的理由。 第一,当然是弥勒活佛与金刚寺的刻意关照。 因为尚盖勇,金刚寺对碎星团必须保持距离,而双方累积的陈年旧怨,也让彼此缺乏互信,没什么友好基础,但即便如此,维持一个友好的缓冲地带,仍是有其必要,否则气氛越来越紧绷,保不定哪天擦枪走火,金刚寺和碎星团不死不休,这也不是双方初衷。 岭南温家,就是一个很好的第三方。 明眼人都看得出,碎星团重回大地,岭南温家是幕后推手,与碎星团的关系匪浅,碎星团重归后,虽没有正式宣告,可对待温家的态度,是非常友善的。 保住温家,搞好与温家的关系,就是通往碎星团的和平桥梁,后头如果真有什么事,让温家人过去汉水说句话,这个面子,碎星团不能不卖帐。 第二,就是自家的硬实力了。 做生意成功的关键,无非是钱与人,自家的资金大多都在海外,供给碎星团活动,但训练出来的人才,可都是实打实的商业菁英。 岭南温家,最有名的是贩卖人口与杀手猎头,但实际上的主力营收,却是各种海内外走私,包括进口海外商品,卖入黑市,也包括自家作坊造出的各类商品,出外海逛个小半圈,改换标签,伪装成海外来货,立刻身价百倍,为岭南塭家赚进一箱又一箱的巨额金币。 这些营业秘密,外界基本不知,可弥勒活佛在温府一待大半年,恐怕没有什么事能逃得过他眼下,很清楚这班人的价值,当朱家翻脸灭门,弥勒活佛就顺手将他们都带回了西北。 司马家是个穷世家,个性率直,却不代表他们没有对金钱的渴望,事实上,一个个悍不畏死,勇猛过人的司马家战士,大多数共通的梦想,就是发财! 而从制造到包装设计,再到销售流通,一批全方位的商业人才,被带到西北,对司马家的帮助,比十多万金币的及时雨还大,在金刚寺的提醒之下,有关岭南温家的安置政策,一路绿灯,获得了司马家的高度重视。 “禀温家主,在乎老爷、玺鸿先生,还有几位大管事,目前都不在府中。” 正在建造的崭新温府之前,负责接待的仆役,向刚刚到访的家主报告,“司马老令公这几天,亲自率领着一帮要人,陪着那几位,在狼翻郡内四处转悠,听取他们的建议与规划,恐怕……还得过些时候才会回来。” “呃……太客气了。”温去病愣了一下,随即堆满笑容,“也不算客气,反正大家很快就是自己人了。” :。: 十一章 我视家主如初见(周一红包满五百加 在温去病本来的规划中,朱家并非久留之地,温家老字号酱油的发源地,原本也不在南方,是自己为了出海方便,有点身家之后,硬是举家搬迁岭南,花费大力气在港市站稳跟脚,又与朱家相处和睦。 看似宾主尽欢,可若有一天碎星团的大旗重立,人员归来,情势肯定有所不同,届时,温家人难免遭到清算,必须另觅他处栖身,肯定不会留在港市。 原本安排的几条后路,有前往西北,抢抢无神铺的生意,稍有风吹草动,直接退到兽人的地盘去。但西北大变后,情势不同,这一条后路仍存,却已不太理想。 另两条后路,就是利用地理优势,直接逃亡海上,甚至到海外诸岛、诸国讨生活,这些做起来都没什么难度。 又或者,取道西南,退入兽领,接受遮日那王的庇护,情势也不是那么糟糕,总之,几条后路,都有暗自准备,不管情势怎么恶劣,都不会重演当初碎星团被人杀个精光的惨烈情势。 只不过,几个误算不在掌握,让退路出现了偏差。 首先是温家发展得太顺,争取到金刚寺为后援,有天阶者坐镇在府,又有舍利塔照耀,前途一片大好,哪还需要什么后路?府内众人因此少了几分警戒。 再来,家主温去病离奇失踪,一去不回,也没只言片语留下,骤然遇事,只能照早先议定的策略应变,却也不知这些举措是否合时宜,众人心头不免迟疑,又更加误了事。 如果只有这两点,那也还罢了,朱家大军团团包围,攻击灭门时,众人仍可张开结界防壁,一面抵御,一面悄然撤走,但谁也没料到,早先一度离开的弥勒活佛,忽然回归,说不需要如此费事,一拂袖,已经收拾妥当的温家众人,直接被他收入净土,带到西北。 死伤固然没有发生,也避免了与朱家军队的冲突,把伤亡尽数避免,更没让魔族得意,这些都是弥勒活佛的功劳,但……温去病仍有一种被打劫的感觉。 ……其实,本来拟好的撤退路线,不是来西北,司马家也绝不是当后路的好选项。 ……不过,来都来了。 温去病耸耸肩,觉得虽不是太满意,但只要司马家把自己手下这批人高高供起,礼遇有加,自己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随着仆从引导,进入这座仍在建筑中的温府,沿途看到一些忙碌干活的温家仆从,见到自家家主归来,纷纷叩拜见礼,又惊又喜,登时掀起一阵骚动。 老字号温记的亲族,大战时就已凋零四散,温去病继承家业时,依附的亲族并不多,等到重登富贵,此时投奔过来的人,温去病也看不上,因此偌大温府,大多都是仆从、杂役、工匠,尽管也姓温,却与温去病没有血缘关系,他本人也还没机会建立新的亲族。 大致上,温去病这个家主,在自家还是颇得人心的,温家富裕,给仆婢们的薪水向来高出平均水准,温去病又从不干什么欺男霸女,视仆役人命如草芥的事,自然大受自家人欢迎……当然,也没到那种愿意抛弃性命,舍生以报的程度。 “大家都还好吧?” 温去病开口慰问,关心了一下他们到此后的生活,见他们一个个心满意足,虽未完全适应,却对未来非常期待的模样,点了点头,神情淡然,看不出特别的欢喜或感慨,只是听着这名司马家小辈的介绍。 “……庄园还在盖,令公指示,拨了几百亩地给温氏重建家园,地点依山傍水,是贵府在乎老爷亲自选的,也是由贵府人员分别回忆,手绘出来的设计图,组和整理后,根据此开建。” 温去病听着介绍,目光横视,要说这是一座大庄园,其实更接近一片大工地,数以千计的工人,分别扛着建材、拿着工具,忙前忙后,不可开交。 西北各地都在搞大建设,正是少人缺工之际,这几千人被司马令公大笔一挥,直接调拨过来,足见交好之意甚诚。 不过……温去病嘴角微微勾起,倒也不觉得司马家会吃亏。 自己亲手建立的温府布局,历经多场实战,早已名传大地,不晓得有多少人都想窃取其中机密,现在司马家平白得了大好机会,堂而皇之地派人来学习,就算只能学点皮毛,对于本就属于文化沙漠的西北之地,也是大补。 温去病侧眼瞥看,各处工人队伍之中,必然有几个拿着罗盘、测量仪器的司马家人,正在认真测算,商量什么,不时还会起争执,这样的情形到处都有,很显然不是普通建筑事务。 “哦,西北的工人,都很有研究精神啊?” 温去病好整以暇地望向那名司马家子弟,后者脸红羞愧,讪讪说不出话来,这反应温去病看在眼里,倒是觉得有趣。 司马家人豪爽,普遍的文化程度也不高,但并没有失去对知识的敬重,一方面很看重学习机会,另一方面,窃取知识仍会让他们感到羞愧,从这点来说,真是一群挺可爱的人。 温去病笑了笑,挥手道:“不用介意,但这样学不到什么东西的,后头你把他们召集起来,我负责教一些回忆图册看不到的东西,算是见面礼吧。” 司马家人把发财、民生经济看得很重,但对知识的重视,无疑更在其上,听到这一句,附近的司马家子弟聚靠过来,作揖为礼,表示感谢。 温去病是直接从金刚寺过来的,那边的消息,此刻尚未传到,这里的司马家人也还不清楚状况,但众人在一起说话未久,外头就传来喧闹之声,一队人马风风火火赶回府中,赫然是司马令公陪同商业考察团回来了。 之前,还与温府众菁英在附近城镇转悠的司马令公,一接到温去病亲访金刚寺的消息,就知他下个行程必是来这座新的温府,急急让众人回府等待。 本来,如果只是温家家主归来,司马家为了表示尊重,会派几个家族中的重要人物,甚至当权要人前来,但伴随温去病现身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他身成天阶者之事,这就把司马家整个炸翻过去。 天阶者的份量之重,遇到一些比较讲礼数的家族,甚至要摆出香案,全体跪迎如接神,司马家虽然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但老令公亲自来迎,却也是不可免的,而途中更持续有爆炸性消息传来,这位新晋天阶者将与司马家联姻,共结连理。 听到这消息,老令公又惊又喜,虽然也有些懊恼,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莫名其妙就订了亲事?但司马世家长辈的份量极重,尤其是婚事一类的主导,老一辈的开了口,基本就没有小辈人说话的份了,而金刚寺中……多得是老令公的长辈。 一行人用了特殊手段,最快速度赶回温府来,开门一进来,就看到温去病与司马家子弟谈笑风生,似乎相处甚欢,登时松了一口气,心里落下一块大石。 ……看起来,这似乎是个好开始。 司马令公等人识趣地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而是把这权利留给温在乎等一众亲友。 “家、家主……” 见到温去病,如温玺鸿、温青卫这些家族菁英,表情都有些复杂,既是欢喜,但也有更多的尴尬,人人都有满箩筐的话想说,却没法当着别人的面讲。 他们的感受,温去病心知肚明。 自己执掌整个家族,基本奉行秘密主义,毕竟碎星团之事,关系重大,自己谁也信不过,哪怕是在叔这样的老家人,都被自己蒙在鼓里,不知晓自己底细。 要做的事情太多,自己也不可能一个人全干,总要分一些给手下,而分事干就要交代,自己也把手下分了类别,不同类别的手下,得到的说词也不同。 如温青卫这些血脉亲人,虽然常常贴身保护,知道的东西却很表面,基本晓得的与外界相差无几,自家是靠猎杀碎星者发财,平常也做很多人口买卖与海外走私生意,反正这年代没所谓的贸易,所有贸易都是走私。 温玺鸿这一类资质较高,会动脑的,普通谎言瞒不过的,知道的东西就多些,自家当然是专门猎杀碎星者,不过家主贪婪得可以,觉得碎星者杀掉太浪费,所以一些举止可憎的碎星者,真的被干掉,部分甚至连同他们的家眷,一起被枭首上交,都有钱领。 像这一类的,通常都还累积了颇为丰足的身家,宰掉以后,上交一半,自留一半,成为温家迅速发达的重要资本。 但另一些经过家主筛选,未来可期的,他则大费周章,伪造了巧夺天工的假人头,上交朝廷领赏,本人则当成奴隶,贩卖给海外诸国。 这样的行为,获利少而风险大,如温玺鸿这样的有识之士,不只一次向家主劝谏,以今时今日温家各种生意的利润,似乎犯不着去挣这小利,如若让朝廷发现,又或是这些被卖到海外的碎星者,逃脱回来报仇,岂不是危险得很? 十二章 补偿 温玺鸿清楚地记得,那些碎星者连同家人,被装箱上船,卖往海外时,一个个咬牙切齿,发誓复仇的怨毒模样,谁也不会觉得他们是在说笑,而海外诸国虽然远,却不是没有脱逃回归的风险,为此日夜提心吊胆,很不值得。 为了日后可能的隐患,自己向家主劝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在这方面,温去病就强势地独排众议。 “我温家就是靠风险赚钱来发财的,什么叫危险?有什么比穷还危险的?” 就这样,温去病专断独行,坚持地干着这不容旁人反对的危险买卖。 温玺鸿经常觉得家主很诡异,有时候算盘精得让人害怕,连一块铜板也发誓要挣到,有时又任性得没道理可言,全然无视金钱损失,自己跟随他日久,却总弄不清楚这是怎样一个矛盾的人。 然而,有时温玺鸿也会隐约想到一些问题,想到……或许家主的真实想法,和他表面展现的并不一致,如果他交代的理由并非真实,那么自家此刻的所作所为就等同是…… 这些念头,不只一次浮现过,但没有一次敢深想,像自己这种身上背着祸事,只能改名托庇于温家的后来者,此生祸福早已与温家绑在一起,过度窥探家主隐私,并不聪明。 更何况,温玺鸿清楚记得,在同时期来到温家的新人中,自己并不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还有两个人,他们比自己更出色,也更喜欢寻根究底,后来好像察觉到什么,然后……就没人再看过他们了……据家主说,他们两个被转调海外事业部了。 这回碎星团大举从海外归来,震动整个大地的同时,港市温府之内,也有不少人呆若木鸡,而像温玺鸿等人,则是暗呼一声“果然如此”,要不是皇城之战后,温去病便告失踪,他们早都涌到温去病面前,想听他把事情说个清楚。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人了,但司马家人都在旁边,这些话不好问出口,只有温在乎走到温去病身前,欠身一拱手,“家主,欢迎回来。” 看着老人,温去病的眼神明显不同,那确实是一种看着自家长辈的神情,司马令公等人瞧在眼里,心中顿时有数。 “在叔,这些时间,辛苦你了。” 温去病向这位老家人弯腰行礼,抬头道:“之前因为工作的缘故,很多事情没有向各位交代,最近这一年,又发生了些意外,我人不在国内,有些事没能及时应变,累得众人辛苦,不过,现在我回来了,而之后……我会做出补偿。” 一番话听得温青卫、温玺鸿等面面相觑,特别是听到“补偿”两字,首个冒出的念头,就是:不好!家主要杀人灭口! 追随这个男人数年,他小气巴拉,锱铢必较,有什么事情都是口头无诚意道歉了事,实际补偿那是万万别想,如果能逼得他主动说要补偿,那从来就不是真心要给东西,而是杀人善后的前奏。 类似套路,温青卫、温玺鸿都见得多了,甚至当家主满怀诚意笑说会给人家适当的补偿时,他们都习惯性地手放兵器上,预备翻桌砍人,此刻听他说要补偿自己,直接的反应,就是一个个脸色都发白。 旁边的司马家人见状,从上至下,全都理解不能,还有人开始和相熟的温家子弟打听,温家主的话到底有何不妥,为何众人会是这样的表情? “呃,温家主说的,有什么不妥吗?为何你们的表情会是……” “这……这委实一言难尽,外人很难理解的。” 底下在窃窃私语,身为家主的温去病颜面无光,轻咳一声,“各位,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吗?” 轻咳声中,隐隐散出的威压,温家众人登时清醒,意识到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刚刚听到的最新消息,自家家主不但已经身体复原,实力不俗,更已证道天阶,是当今世上最顶尖的那群人物,再不是之前了。 堂堂天阶者,开口说要给补偿,哪可能会有假?这只会是天大的好事,不会是坏事。 想到这点,人人喜形于色,躬身下拜,齐声称谢,温去病面前刹时跪成了一片,同声齐赞家主的恩德。 温去病看在眼里,对他们的心思一清二楚,心里暗笑。 ……你们这票家伙,安心得太早了,以为天阶者高高在上,讲究身分,就可以放心了?我就看过好多老不要脸的天阶者,赖帐食言赛过吃生菜,你们敢对这种人讲格调? 这番心思,满场没有第二个人懂得,只有温在乎老人颇不赞同地瞥了自家家主一眼,温去病耸肩微笑,右手微动,数十道黑影,从掌中飞射出来,分别落向跪在面前的众多温家干部。 隔空传物,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就算同时掷出,落点准确,也不过是有几手暗器功夫,能做得到这一手的司马家弟子多得是,但一次能抛出这么多东西,明眼人就细思恐极了。 抛出来的这么多东西,之前是收在哪的?别说藏在袖里,就算塞在怀里,又哪塞得了这么多? 最合理的解释,是芥子环之类的收纳之宝,但温去病手上干干净净,绝非芥子环之类的法器,那答案是什么? ……天阶者的内世界! 一个小小的动作,内中蕴含深意,不懂的人没觉得什么,懂的人却浑身震颤,见证了温去病已登天阶的事实,温玺鸿、温青卫等菁英,更是心下激动,说不出话来。 众人仔细看看眼前事物,有些是秘笈,有些是宝兵,有些却是丹药,或是太阳神石、地煞云母、鬼面蝉壳之类修练用的天材地宝,每个人所持不同,却全都是针对个人修炼所需,有望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或是突破瓶颈的关键物。 司马家人也心惊肉跳,暗忖这温家主出手好阔,送给自家人的补偿,全都是地阶等级的宝贝,一出手就是数十份,不但舍得,也还给得起,换了是自家,仓促间要拿出这些又含功法、又包丹药,甚至还有宝兵的礼物,恐怕有不小难度。 “之前,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各位能支持我温家走到今日,这是我给各位的谢礼与补偿。” 温去病看了普通仆从一眼,道:“至于其他没有修练的仆婢,稍后到帐房领十年份的工资,从此刻起,还归自由身。” 这道命令一下,周围又是大片人跪下叩首,十年份工资,外加解放自由身,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可以买一条命的大礼,众多温府仆婢跪倒在地,涕泪纵横,叩谢家主的厚恩大德。 “不用谢,这是你们应得的。” 温去病淡然说着,心中也是思潮如涌。 说到底,整个岭南温家由自己一手建立,在这些年里,作为碎星团的基石,支撑着人员运输与海外活动,份量不可谓不重,自己对这份家业、这些人员,当然有感情。 可生活在这种时势下,保不准哪天就东窗事发,大军来剿,如果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那也太过一厢情愿了,因此,自己心里有数,假若一朝风云变,整个温家被牺牲掉,只是意料中事。 真正自己在乎的人,一早就被送到海外,再不然,自己也会交付最高等的护身宝,确保遇到什么,他们都有最高的生存机会,其余的……自己肯定会负起责任,为他们报仇雪恨! 如今,比起需要报仇的那个结局,眼下这状况好多了,他们得到官家庇护,人人都能顺利洗白,不用担负汙名,说不定摇身一变,还捞个官身。 不是自己爱吹嘘,但手下这班伙计,都是自己狠狠打磨上来的,能力绝对没话说,司马家得到武苍霓的资金,正在大力发展之际,再得到这帮人才,只要运用得好,摆放在该放的位置上,未来肯定一飞冲天,气象一新。 自己虽然是温家之主,但……更是碎星团的一员。 眼前情势未明,如果将来碎星团飞黄腾达,自己肯定不会忘了这一批手下,要安排机会给他们,共享富贵。 可是,假若碎星团不得天运,路越走越窄,自己势必要与团员们共存亡,那为策安全,既然他们已经在西北待下,自己最好与他们保持距离,这也是为了它们好…… 司马家是很硬派的世家,照理来说,不太可能发生胁持人质的事,他们在西北应该安全。 这些问题,早在此次出发前,自己就想过了,趁着现在,厚礼一份份送出去,弥补亏欠,也了断过去的因果。 到了最后,自己真正非带在身边不可,无法用给礼物来打发的,也就只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温在乎,但目前还不适合把在叔带到汉水,那边是险地,带去了容易被人针对,很不安全;另一个则是…… “对了,在叔,我们家的秘书呢?” 一直没看到人,温去病越想越感到奇怪,却见温在乎也是一脸愕然,“怎、怎么她不是跟着家主你吗?你们一起离开后,她……她从没回来过啊!” 十三章 联手出击 听到温在乎的告知,温去病一下也彻底傻掉,像给人用力赏了一记巴掌,明白自己的失误在哪里。 自己离开之前,想说去去就回,没对龙云儿作太多交代,只因为她是自己的首席助手,知晓海外碎星者归来的安排,负责把相关消息告知韦士笔而已。 据韦士笔转告,龙云儿和他交代完相关问题后,拒绝了他的挽留,启程回归温家,韦士笔考虑到碎星团接下来是恶战连场,留她下来未必安全,也就不坚持了。 自己听韦士笔说起这些事,便一直以为,龙云儿一早就回归温家,并且被弥勒活佛带到西北,哪知她压根就不曾回去。 ……那,人到哪里去了? 温去病心口一阵狂跳,思索各种可能性,龙云儿已经地阶,虽然在这混乱时局,地阶实力不太靠谱,但她聪慧机敏,不是当初的千金闺秀,也不是随便就会被人骗走或擒拿的,至于说杀她……考虑到命悬一线时,对血脉之主的刺激,杀她真是谈何容易? 人不会平白失踪,如果遭逢意外,最有可能的是…… ……龙仙儿? 做为亲姐姐的她,最有动手的可能,动机虽然不太好猜,可龙仙儿脑子疯疯癫癫,有时候也不讲什么动机,嫌疑不小。 不过,纯以自己的直觉,这事的可能性应该还是不高,如果说是魔族蠢动,被什么阴谋波及,时间似乎也对不太上。 ……更何况,回想起来,云儿她怎么回南方的?当时大家是在太一空间分手,她难道是先从英灵殿出来,然后从帝都转回南方? 这显然是傻到爆的作法,英灵殿有大地各处的空间连结,自己当初也带她走过一次,直接从英灵殿传送到南方,出来距离港市不远,这才是她最可能的归路,而这一条路……很难被人拦截或狙击,除非…… 太一! 温去病拍了一下额头,想到了问题关键。 ……从神魔空间回到英灵殿,太一从中做手脚的机会,不是没有,但可能性确实不高,可反过来说,云儿向来希望能多帮上一点忙,多派得上用场,追求自身强大的心情,谁都看得出的。 自己久去不归,回温家她又作不了什么,单纯修练进展有限,那为了尽速把水平提升上去,她会不会像香雪学习,透过太一,辗转于不同世界,进行历练? 太一那边的任务规则,去和回来可以在同一时间点上,在主世界几乎没有时间差,但从自己这一次被坑的经验来看,这规则却也未必。 再者,太一那边的规矩,去和回来可以不耗时间,但每次任务作完,都有强制休息的时间,避免一瞬间连干五六件任务,猛一点甚至多世轮回,什么庸才都能一下变得超级猛,却也因果深重,牵连背后的诸界大人物。 所以,这一年的时间,云儿去哪些世界了?经历了什么? 温去病眉头紧皱,很为着龙云儿担心。 龙云儿阅历有限,估计是看着香雪跳入太一系统,猛开极乐任务模式,因此受到触发,想要效仿。 或许,在她看来,只要肯付出,就能得到提升,这是非常理想的等价交换,只要自己不贪心,不像香雪那样猛开极乐任务,挑一些普通的任务来作,循序渐进,不失为一个稳妥的修练途径……或捷径。 但经历过五藏妖界之事,晓得香雪情况的自己,却没法那么乐观。 太一的背后,是诸天神魔,云儿是冥界尸龙的寄宿身,一旦脱离本方世界,进入万界之中,不晓得多少目光会注视过来,想要拿她当枪使,利用她来榨取利益。 如香雪那样,虽然得到惊人报酬,实力飞速提升,可过多卷入那些大人物的冲突,绝对不是好事,祸根深埋,恐怕将来都是要还的…… “家主,有什么不妥吗?”温在乎担忧道:“秘书她没和你在一起,该不会……失踪了?” “没事,只是一点小误会。”温去病微笑道:“现在大概清楚了,后头我来处理吧。” 话说得漂亮,温去病心里完全没底,龙云儿离开本方世界,自己想追踪都不知去哪找人,难道……要学着她那个傻妹子,也到处印画像,逢人就发散协寻? 这也太搞笑,万一被龙灵儿看到这些寻人图像,岂不是顺势找过来,问责自己把她姐姐给弄丢了?若真发生这种事,不说什么亲痛仇快,至少龙仙儿一定在帝都笑到打滚。 而且,真要找人,自己拿什么画像去找?本来面目?还是香雪施加的伪装?她在太一的轮回中,外表是什么样根本没人敢保证。 ……除非是有她那样的因果技能,才有办法越界找人,但怎么过去仍是个问题。 思索着此事难度,温去病表情阴晴不定,别人也还罢了,温在乎肯定家主心里肯定有事,又看看其余温家人一副想问却不敢开口的表情,老人无奈代言了。 “家主,儿郎们都想要知道……”温在乎摇头道:“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是那种大家还不知道,但知道以后会很难适应的?或许,可以先让大家作个准备。” “别闹了,还能有什么事?” 温去病随意挥挥手,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在叔是真把自己当亲人看,说亲儿子、亲孙子,都不夸张,但自己什么也没告诉他。 想到这个,温去病陡然一拍掌,笑道:“对了,有一件事情没机会说,不过你们一定不会信的。” 听见家主这么讲,在场的温家人纷纷拍胸表示,只要家主说,自己就肯定信,在见过那么多光怪陆离、荒诞不经的鸟事后,再没什么事吓得到温家人了。 就连在旁的一众司马家人,虽然不好开口,却也暗自好奇,只不过考虑到这是公开说出,或许温去病不会说实话,可能仅是藉机和大家开个玩笑。 “其实……” 温去病看了众人一眼,坦然道:“老实说吧,碎星团的山陆陵,就是我!” 最重磅性的消息,就这么一口气炸了出来,直接造成的效果,现场无论是温家人,还是司马家人,都陷入一种诡异莫名的气氛中,就连温在乎都与司马令公面面相觑。 接着,在西北温府内,响起了一片哄堂大笑之声,久久不绝…… ------------------------------------------------------------------------ 距离温去病重归西北温家后不久,南方的鹰扬郡内,朱家领地上,有黑影潜伏于暗中,悄然活动。 这一段时间以来,朱家内部不算平静,短短几个月内,先是发生夺权政变,然后又对外用兵,这些都是影响很大的动荡,偏偏惨吃了败仗,一堆士兵回来之后,犯了创伤症候群与密闭恐惧症,领地内气氛压抑,氛围诡谲。 更有甚者,在之前那一仗打完之后,碎星团的韦士笔,面对全天下发表了战争的真相,指称魔族用诡秘手段,设局降神,如今袁家、武家、朱家,乃至封刀盟内,都有大量披着人皮的魔族魁儡,望之似人形,其实却早已是魔族走狗,全天下的人族应该群起而抗之。 这番话说出去,袁家嗤之以鼻,武家维持沉默,朱家则是花了大力气宣传,例证一切只是恶毒汙衊,绝无此事,是碎星狗贼居心险恶的阴谋,大家万万不可相信,碎星狗贼亡我之心不死云云。 但令人心惊的,却是其余四家,乃至金刚寺、玉虚真宗这些大派的态度,他们集体静声,不作表态,似乎更接近默认。 原本降神之事,就不是什么秘密,魔族干得那么明显,吃像又难看,稍微有点脑子的人,谁看不出来?谁不心里有数? 只有普通的民众,中下层的士兵,才被蒙在鼓里,不晓得这连串大变的背后真相,而也只因为三家联合讨伐的是碎星团,其他势力才乐作壁上观,不阻挠也不相助。 如今,韦士笔跳出来点破此事,其他势力自然不会说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汉水一战,碎星团的手段太过诡奇,惊天动地,让各家势力心生疑忌,他们甚至还要跳出来,开始打压魔控势力。 不过,哪怕只是默认的态度,对帝国百姓而言,真相终于在眼前被揭开,晓得自己正被魔族统治,那感觉肯定不好受。 有人相信,有人怀疑,但看着那些疑似被魔附体,行为大变的嫌疑人,大家都多了几分恐惧,弄得领地内气氛格外紧张。 而在这样的氛围中,有两道黑影,选择今夜行动,在朱家的一座军营内,一名新晋的地阶武官,莫名其妙被弄晕,醒来后看见眼前两名黑衣人,不由分说,好像用什么乐器弹了一个音,听在耳里,脑清目明,但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其中一名黑衣人就扯着他衣领,用模糊的声音低喝。 “不要废话!告诉我,你现在是甚么感觉?” “呃……没、没什么感觉。” 听到这回答,黑衣人回头望向沉默的同伴,“第十一个,又失败了!” “错!不是失败,只是还没成功,而失败素来就是成功之母。” 负责弹出乐音的黑衣人,姿态很高,而在她对面,刚刚质问的那一个,忍不住嘟囔一声。 “……那也不必连续十一次啊,我怎么觉得,和妳一起,就特别衰的感觉呢?” 十四章 强强联手 司徒小书作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宿敌联手,但因缘际会,莫名其妙就走到今天这一步。 相比起她,更想高呼异料不到的,却是司马冰心,司徒小书是自己的宿敌,是非要追赶过去,凌驾头上,用力踩到脚底下的对象,自己居然会和她联手,这种事以前怎么都没法想像的。 ……但如果理解成是落井下石,这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一切只因为某个荒唐的念头,在重归大地,理解当前情势后,司马冰心原本要立刻赶回西北,可面前司徒小书的情况,却让她迟疑了。 ……老家好像没什么事,金刚寺有弥勒祖爷爷,镇住整个西北,妖魔鬼怪似乎不敢到佛土生事。 ……回去了之后,就是大堆亲戚见面抱抱,热闹一番后,就没事可干了,自己好不容易在五藏妖界学了一身屠龙技,难道无用武之地? ……鹰扬郡正是多事之秋,自己的一身本领,可以大展拳脚,如果能为人族立下不世奇功,就能衣锦还乡,回归西北。 念头刚冒出来,司马冰心就暗自警惕,之前在妖界,自己就是太急着为人族立功、争光,结果整个糗掉,现在又生出这种念头,想法肯定是对的,做法却得仔细盘算。 ……司徒小书这个木头妹,看起来傻呼呼的,很可以利用,如果得她帮手,两名半步共同行动,她在南方有权有势,有什么帮手比这更可靠的? 至于遭到盟友背叛,这种可能司马冰心压根就没想过,如果司徒小书会干这种事,自己也就不会喊她是木头妹了。 “木……不,司徒姑娘……不,朋友,我们联手吧!”司马冰心严肃道:“妳我合力,咱们联手来救你的亲人!” “妳……” 听到司马冰心的提议,司徒小书双眼圆睁,惊愕莫名。 ……莫非当我是白痴? 对方急转的态度、闪烁的目光,在打什么主意,司徒小书一眼就看了出来,但却没有开口拒绝,司马冰心的提议看似荒唐,却准确打中她的心坎,她几乎立刻就要同意,迟疑只是为了思索可行性。 最终,司徒小书同意,虽然双方联手的理由,全是藉口,彼此间谁也不信,但对于彼此确实想要做出一番大事的心情,却是谁也没有怀疑……这双宿敌的友谊,以一种奇妙的形式表现出来。 最开始,司徒小书以为,司马冰心的打算,可能是四出破坏,或是暗杀受到魔染的人物,哪知道,这个冰心却热血的女孩,行事出奇稳健,开始的第一步,居然是先藏匿起来,蒐集情报,静观局势。 这个举动,让司徒小书诧异之余,也感无地自容,自己的狭隘想法,简直是狗眼看人低,以为人家莽撞易冲动,结果人家有勇有谋…… 司徒小书所不知道的是,这些全都是五脏妖界之行的教训! 坚决奉行“在哪跌倒,就要在哪里站起来”的大原则,司马冰心如此急着想有所表现,也是因为在五藏妖界连番受挫,恼火起来,想要重建信心所致。 不过,这一回,自己可是记取了教训,不能莽撞,既然成功的案例摆在眼前,自己哪怕不能照抄,起码也可以效法吧? 不可一世的妖君黎鸢,是如何被霸天妖尊一点一点阴掉,形同凌迟,整个过程自己可是历历在目,怎么都能学个两手,再加上那个同样狡狯的温去病,自己正努力向这两个目标学习。 ……哼哼,以后请改叫姑娘我“小霸天”……呸,女孩子叫这名字,太不像样了,还是另外想吧。 坚定雪耻的决心,司马冰心按耐住性子,靠着盟友的配合,进行潜伏工作,具体表现则是:窝藏在司徒小书的地方,白吃白喝。 一连多日,司马冰心都没有动作,对于司徒小书提供的各种情报,她似乎没认真在看,诸多文件都搁在桌上,全然没有尽到研究情报,拟定目标的责任,司徒小书每次去看,自己辛苦弄来的情报,她动也没动,这着实让自己有些恼火。 ……她该不会存心赖上我,只是想躲在这里白吃白喝吧? 这个荒谬且不合理的推论,很快被司徒小书抛诸脑外,但司马冰心古古怪怪的态度,好像无所事事,懒到掉渣的表现,让自己不由得总冒出这种想法。 结果,自己就被再次打了脸。 “……妳绝对想不到,我刚刚已经找到对付那些活死人的办法了!” 某次回屋,接到了司马冰心的通知,把司徒小书惊得目瞪口呆,急急了解后,才知道司马冰心这些时日,秘密研究,从道门密传中,找到解方,能以乐音辨析目标人物是否遭到魔染。 “……还只是刚研究出来,没经过详细调整,但准确度大概有个七八成。” 司马冰心淡然道:“要提高成功率,还需要更多的实验,我已经从妳提供的情报里,挑出了可行目标,我们今晚就去试试吧。” “……妳……妳这几天,还在这里搞了科研?” 司徒小书惊愕莫名,看着对方平静如常的表情,还有桌上那堆情报书里,圈写得密密麻麻的红字,觉得……自己真的看不透这个老对手了。 在司徒小书眼中,一身白衣,缓缓举茶杯在唇的司马冰心,俨然已经有了几番名军师的风范,从单纯的武人,变成擅长谋略的策士,更有甚者,她居然还有了技师的属性。 善武能打,已经很不简单,能谋能断,更是万人敌的宝贵资质,而当在这文武双全的基础上,进一步还拥有某项专业技能,迈入技师、职人之路,三者结合,能够制造出的恐怖威力,司徒小书真是想也不敢想。 眼前,就有那么一个成功的案例,温去病! 想到温去病连串丰功伟业,司徒小书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老对手远远给抛开了。 “冰心姑娘!” 司徒小书拱了拱手,诚心一礼,“我真的服了!” “……小事一桩,不用大惊小怪。才这样就吃惊,怎配作我宿敌?” 司马冰心挥了挥手,神情淡然,似乎对这小小的胜利不屑一顾,目光只看着更远大的东西,胸怀大志,令司徒小书肃然起敬。 只有司马冰心自己,才晓得自己要花多大的劲,才能压下那股跳起来欢呼的狂喜。 ……原来一个人要有本事,不但手底下要硬,还得要会装! 研究辨识、处理异化人的技术,是打一开始就有的想法,如果没有辨认敌人的技术,想作什么事都只是搞笑,还玩什么敌明我暗,直接回家睡觉就可以了。 统合自己道门、妖界两方面的知识,约略有些头绪,但核心部分还摸索不出,弄得自己异常烦躁,而这些事情没有必要让司徒小书知道,她帮不上忙,晓得了这种事,除了和自己一起相叹无言,只会看低自己的能力。 因此,每次司徒小书联络或上门看访,自己都表现出一副吃饭睡觉,屁事也不干的闲懒模样,绝不让她知道自己正处于研究受阻的焦虑中,被人骂“性情乖张、架子大”,总好过被人同情“无能”。 但只要自己一朝成功,那什么乖张、什么性情古怪,全都可以被谅解,因为天才本来就脾气一个大过一个,一个比一个特立独行,只要自己能打造出天才的形象,干什么别人都只会忍让,觉得是理所当然。 这是无心插柳的意外发现,但更惊喜的,还是稍早的那一阵旱天雷。轰雷声中蕴含的力量与法则,惊醒了仍困在瓶颈前的自己,更得到灵感,一举解决核心问题,把研究成果弄了出来。 看着司徒小书的惊愕,司马冰心庆幸得计,至于对情报的掌握,那则是一点小心机。 司徒小书连日来交付的情报,价值万金难得,自己哪可能不看?只是装模作样要装全套,既然在装无所事事,就不能让她晓得。 事实上,情报文书看似都堆叠在原处没动过,可自己早就逐字详读,并且用红笔圈点值得注意处,只不过看完后归回原位,首几页又刻意维持原样,司徒小书这才没有发现。 这些既是实力与努力,也全都是自己的刻意包装,看司徒小书竟然就此服输,心里简直乐到开花,只是表面上还要故作淡然,好像这些事根本不值一哂,藉此把对手彻底鄙视,距离甩开得更远。 ……咦?为什么这种做法,有种好熟悉的感觉?霸天……也是这样的吗? 无论如何,还是需要实绩,两女决定测试新技术,在商议之后,一起换上蒙头遮脸的黑色夜行衣,潜行出击。 司马冰心所选的目标,都是新进地阶,实力虽然不弱,但两女现在都已经是完美半步,居高临下,又是联手,擒捉那些新晋地阶根本没有难度,连试十一个,却都没能成功。 志得意满,却碰到这样的挫折,当第十一个目标对象也失败,两女都觉得懊恼,觉得联手出师不利,下一步该怎么才好呢? 十五章 赔我钱来 “……会不会,是我的情报有误,这些人其实没问题,所以才试不出来?” 连续十一人都测试无功,双司少女组合着实有些气馁,检讨起失败理由,司徒小书首先把事揽在自己身上,却没得到盟友的认可。 “哼!我最讨厌妳这副乡愿模样,又不肯定真是妳的问题,却先抢着承认错误,怎么?就妳高大上?就妳牺牲成全?” 司马冰心一手插腰,道:“说不定,是我能力不足,研发出来的技术有问题啊!” 司徒小书点点头,“好吧,那就是妳的技术有问题,浪费我们的时间精力,妳想怎么负责?” 司马冰心怒道:“妳哪只眼看到是我技术出问题的?木头妹,作人说话要讲证据啊!万一事别的理由呢?” “好吧!”司徒小书耸耸肩,“可能是我们运气不好吧,或者,我们当中,哪个人特别衰……” “才、才不是!”司马冰心一下脸胀得通红,“别说这种没有根据的话,运气可以决定一切吗?如果什么都讲运气的话,还要我们努力干什么?肯定不是这样。” 看盟友俨然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花猫,司徒小书暗自好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自己意外发现,司马冰心似乎对个人运气非常在意,提到这一点,就像点燃了引线,容易有过激反应。 ……其实自己是相信努力可以战胜命运的,一个强者,应当百折不挠,运气算得了什么?真不知她为何那么在意,难道经历过什么旁人不知的惨淡岁月? 两女检讨不出什么,但谁也没打算放弃,一番商议后,决定把目标提高一层,去找那些非新晋的成名地阶。 之前特意瞄准新晋地阶,为的是他们根基未稳,不但容易擒拿,也容易摆弄,有可能不知不觉完事,不留痕迹,否则纵然两女已经半步,鹰扬郡也还不是任由横行之地。 现在新晋的地阶,测试不出什么来,只能往更危险的目标来找,两女很快选定了新目标人物,趁着天没亮,立刻出发。 途中,司马冰心皱眉思索,自己的技术到底哪里有问题。 “……可能是核心部分的影响,我是从那一阵爆脑天雷得到的灵感,然后模拟了雷音,但也许雷音之中,有什么东西是我没能参透的……奇怪,到底是什么?” 牢骚着,少女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新晋地阶居然有十几个,乖乖!朱家这是要发啊。” 司马冰心声音里,有些羡慕兼忌妒,朱家、武家、袁家似乎都各自冒出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地阶新人,相比之下,司马家远远被甩了开去,将来堪忧。 司徒小书苦笑道:“那有什么?实力一个水过一个,根本没一个能打的,虚有其表而已。” “……是得了什么新技术或特殊指点吧,那些异族搞潜伏还顺便技术交流,你们简直白捡大便宜了。” 酸溜溜的语调,司马冰心难以释怀,原本两人以为,这些个原本资质普通,修为也不见得多出色的人物,一下新晋地阶,必然是遭到魔染,换了灵魂,可十一人连续试下来,竟无一人遭到魔染,那就表示,他们只是得到了异界传承,凭空提升了实力上地阶,还没什么大祸患。 如此想来,三家非但没有受害,还凭空赚了大便宜,这就让司马冰心意气南平,为自己家叫屈。 看出了盟友的心态,司徒小书只能苦笑道:“哪有这样的好事?妖魔对我人族无有好意,他们这么作,只是为了……” 话说到一半,忽然停顿,司徒小书脸色大变,司马冰心也登时醒悟。 ……是啊,妖魔又没有好意,平白无故造出一批很水的地阶,想干什么? ……是当作爪牙使唤,又忌惮实力太强反噬,所以造出很水的地阶? ……如果只是这样,那倒还好,就怕不只是如此,那…… 两女脸色难看,隐约觉得事情严重,有些超出掌握,但偏偏又不晓得具体是什么事,无法处理,彼此一阵沉吟,司马冰心忽然道:“朱永乐,他是现今朱家之主,肯定晓得内情,从他口中应该能得到有用情报。” “开什么玩笑?” 司徒小书大吃一惊,朱永乐是自己的嫡亲舅舅,就算自己可以将亲情抛去不顾,他是如今的朱家之主,身边护卫无数,可能还有神兵级的护身物,本身实力又强,深居简出之下,连天阶者也未必能擒杀他,何况自己两个半步? “更何况,假若二舅他确实身遭魔染,目前控制身躯的是异族之灵,很可能有些我们不知道的手段,就这么对他下手……妳确定不是主动往坑里跳?” 司徒小书提出自己的顾虑,司马冰心想想也是,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莽撞,只能先把这个很诱人的目标放弃,却不料,司徒小书皱眉思索,竟然没有放弃。 “……袭击我二舅,风险太高了,但确实有这个价值……不过有类似价值的人也不只一个,或许……可以考虑我二舅的长子,不,还是三子好些,我的六表哥朱一标。” 司徒小书抬头道:“六表哥最近负责我二舅住处的保安工作,甚得器重,实力是地阶中段,也曾参与那日剿灭邪教的行动,是重大嫌疑者,实力大概地阶中段,是我们有可能吃下的目标……” 司马冰心怔怔看着同伴,表情反而有些怯然,“妳……妳就这么数着自家亲戚,然后把亲戚都给卖了?” “这个……”司徒小书欲言又止,一阵苦笑,最后道:“如果妳也像我一样,有几个月的挣扎时间,就自然会想通很多东西,况且……我们家的情况,是有些复杂。” “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经。” 司马冰心拍拍战友肩膀,塞过一张纸条,低声道:“讨厌的亲戚,哪家都有,后头妳如果真的受不了,就照这纸条上的方式联系。” “这是什么?” “……易水坟的贵宾邀请码,我师兄给我的,用得越多,价钱越便宜,地阶以下,买十送一。” “呃……” 司徒小书哭笑不得,有决心大义灭亲是一回事,但如果搞到买凶杀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两女说干就干,想趁着天亮之前把事情办完,依旧是黑衣黑头套的宵小形象,两人来去如风,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 决心要干的司徒小书,让司马冰心大跌眼镜,居然连蒙汗药、迷烟都用上,一点也不拘泥手段。 “妳……妳哪来的这……” “缴获品!” 司徒小书正色道:“前阵子,袭击我的淫贼忽然多起来,被我逐个宰掉后,从他们身上搜出的东西太多,不及上交,我就扣了部分下来,对地阶都还有用,正好派上用场。” “……妳还专挑精品在私扣的。” 司马冰心嘟囔着,配合行动,迷烟加上她的震神之音,让目标人物出现一瞬间的呆滞,两女全力出手,一下扫平屋中所有人,更将朱一标擒下。 得手之后,司徒小书想要套话或是提取记忆,但司马冰心早已等不及,直接取出琵琶,夔牛法相发动,一道雷音流泻,测试自己开发的技术。 “轰!” 没有惨叫,没有痛嚎,雷音之下,一声爆响,朱一标脑袋出现无数蛛网似的裂痕,还没等司徒小书抢救,整个脑袋瓜爆炸,碎成一地的红白之物。 “……表、表哥……” 司徒小书脸色苍白,看着地上的无头尸骸,再看向眼前欢欣鼓舞,狂喜到跳起,不断说着“我成功了,我真厉害”的司马冰心,表情活像见了鬼。 直到发现司徒小书脸色不对,司马冰心这才冷静下来,安慰道:“这个……新技术难免意外,本来应该只是测出他有没有魔染的,也不知为什么,反应居然激烈到会爆头,这不是我的错,当然也不是妳的错,唉,就是他自己命不好,来人间混,早该想到有这天,妳就当是他得到解脱,身登极乐吧。” 长长说了一串,就是没什么诚意,谁都听得出这话里没半点同情与哀戚,无非就是满满的敷衍,司徒小书心中气苦,但也不可能为了这个去怪同伴。 不过,来这里擒人,是为了得到情报,现在人都死了,也没弄到什么情报,等于白跑一趟,打草惊蛇,还白死了人…… “不然……”司马冰心眼珠一转,“我们直接去找朱永乐好了,也不用拿下他,只要靠近了,偷偷让我弹一个音就能搞定。” ……一个音符,直接把他脑袋弹爆了,还要什么情报?反正死的也不是自家人,根本不心痛。 “……别、别开玩笑。” 司徒小书结结巴巴的说着,试图想要表明,直接去强袭当前朱家之主是何等不智,周围的各种防御,绝不是自己二人能够突破,若身份败漏,后果严重。 但这些话在脑里打转,还未及出口,就陡然听见外头一声大喝,如同九天惊雷,震动整座国公府。 “朱永乐!给老子滚出来!” 断喝之声,轰震九霄,竟然有人强势硬闯大公府,向朱家家主寻衅,这也未免太直接,太不留余地了。 司徒小书、司马冰心都是一怔,觉得这声音好耳熟。 “烧了你爹的园子,还以为这样就了事?赔我钱来!” 又是一声喝骂入耳,两女几乎当场跳起来。 ……真是他? 十六章 打上门来 温去病从来就不是什么气度恢弘之人,在外人眼里温扒皮的绰号可谓生动形象;虽然自我评价没有小气到锱铢必较的程度,可是这回自己家地盘被人攻打,偌大府邸整个烧成白地,连部分研究成果都被人抢走,还反过来在对付碎星团自家兄弟时用得风风火火,又一毛钱授权金都没付,这样若是还忍得下,那就有鬼了,只怕顿时就能立地成佛! 早在还没出发前往金刚寺之前,温去病就在心中打定主意,这一趟联盟之事无论办不办得成,结束之后都要去找朱家晦气。 若是此番事成,就是趁着自身运道正盛,无往不利,去踩朱家的痛脚,看能否一鼓作气扩大收获;若不成,正趁着自己满心郁闷,好到朱家算帐,即消解郁闷又争取从这里多少挖一点收入入账,弥补自己之前的损失。 “朱永乐!还不滚出来见我!” 温去病的怒吼声,震动整座城池,顷刻间城池周围层层流光闪烁,一道又一道的复合结界激发,覆盖偌大钱都,异彩焕发,层层叠叠,犹如一朵半绽开的鲜花,将整个城池包裹于内。 鹰扬朱氏追求财富,和商贾打成一片,最重视排场与摆阔,同时也有摆阔的底蕴。当初大战结束,为了重新建设钱都的护城法阵,砸下重金,专程请来鲲鹏学宫的高手精心设计,不但重视基础的防御功能,更格外强调美观与排场,此刻护城大阵一开,不光是单纯的光罩,更构成花形,数百里内,华光冲霄,清晰可见。 开动的不只是大阵,朱氏在城中各处重要据点,均有大量地阶气息涌现,钱都城内的地阶纷纷被叫阵惊动,集体站了出来,此中不但有朱氏高手,也有许多重金聘来的外氏高手,刹时间,到处都是地阶法相流转,有各种神禽、有洪荒之兽,也有古圣仙神,刹那间,数十道超凡气息,拔地而起,异彩流光汇聚一堂,将钱都点缀得炫目之至。 也直至此时,身为耀宇朱氏一族之长的朱永乐,才领着精锐卫队,从奢靡的国公府中现身,仰望着九天之上的那道俊逸身影。 尽管早料到碎星团会来报复,也早猜想到温去病不会坐视灭家之恨,破府之仇,一定会找上门来算帐,但朱家人确实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上门算帐法。 温去病遥处九天之上,居高俯视,气势无双,天地为之震动,这很明显已经是天阶者。 一个出了名的身体衰弱,武功不强,只是善于布阵,有些阴谋诡计,还有爱玩弄一些奇妙器械的公子哥儿,居然不声不响之间,已经证道天阶了! 如果早知道温去病已身成天阶,朱家人在动手灭门之前,肯定会多上几重顾忌,就算仍要动手,也会考虑多留几分余地,毕竟开罪天阶者的成本太高,足够让全体朱家人寝食难安。即使自家地盘有大阵护持,各处分堂,分家,外出的办事人员的性命都岌岌可危。 但……哪怕如此,当下的情形仍然显得诡异了些,即便是天阶者,也不代表在何时何地都可以横冲直撞,无所顾忌;耀宇朱氏乃当世七家之一,有着足以对抗天阶者的底蕴。这里是朱家根本重地,内中藏有神兵、法阵,外有地阶数十,更有底蕴无数,除非已经身证大能,否则,这么鲁莽杀到朱家地盘的天阶者,绝对是很快就要殒落的蠢天阶。 ……以前听说温去病为人狡猾多诈,绝不轻易涉险,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杀了人藏在房舍内准备图谋朱家之主的双司组合,听见城外温去病的声音持续传来,反应也各自不同,司徒小书并不意外温家主晋升天阶,只是惊喜温去病的回归,而司马冰心却一下呆若木鸡。 “他……他武功有这么强?居然……居然都证天阶了?这……这是人干的事吗?” 心内震荡不已,司马冰心忍不住惊愕低语,抬眼却见司徒小书表情自然,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很是怪异,嘲弄自己无知中还含着一些优越感,让人看了分外不快。 “喂,你看什么?眼神这么怪,姓温的和你有一腿吗?” 女人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司徒小书一下惊醒,慌忙道:“啊?什么?哪轮得到……呃!” 差点把“哪轮得到我有一腿”这话说出口,司徒小书惊觉不对,背后冷汗涔涔,表面强自镇定,强行扯开话题,“不好,现在闹得这么大,我们要怎么走?” 两人都是潜伏行动,暗地里在干事,现在周围躺着的不是死就是晕,事情闹得大了,连朱家嫡子都被爆了脑袋,红白之物碎了一地;偏偏此时外头护城大阵全面开启,钱都内所有地阶都出来与温去病对峙,以两人如今的修为虽然已是天阶之下有数的存在,却根本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开溜,那接下来的后果,岂不是等着被苦主拿个正着? 司马冰心闻言,尤其感到不好,自己刚刚转职爆脑狂魔,如果在朱家地头被逮着,后果肯定非常麻烦,但转念一想,随即镇定,“不怕,没事的,钱都大阵天亮前必破,我们大摇大摆走出去就好了。” “钱都大阵必破?这话从何说起?”司徒小书一惊,抬头望向天空中的那道俊朗的身影,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没明白,道:“城市规模的的大阵,又有神兵镇压,就算是天阶者,也未必能破。” “……你如果是天阶者,要杀朱永乐,会这样来杀吗?” 司马冰心道:“只要隐匿气息,找到机会靠近朱永乐,趁其防备较低时突然出手,仓促之间十个朱永乐也不敌天阶者一击,就算天阶者是要摆架子,杀得堂堂正正,那也不会是这样。” 司徒小书登时醒悟,“不错,普通天阶者的直袭杀人,都很直接的。” 依照情理,一些作风比较直接的天阶者,若要对付朱家这等高门,定会突然降临国公府,直接动手,先把整座国公府给铲了、爆了,管他多少死伤,然后立刻离开,但这样的作法,也很可能直接掉坑里,被有所准备的世家埋伏的众多禁法、神兵和地阶大阵打个正着,当场殒落的案例,过去绝不是没有。 可温去病此时的表现就太怪了,他没找到机会直接对外出的朱永乐动手,也没直袭国公府,却径直跑到钱都上空叫阵,把朱氏所有人都闹起来,仿佛唯恐别人不拿全力招呼他一样。 真说他鲁莽自大,自持天阶看不起朱氏底蕴,他偏偏又只是喊话,人在九天之上,没半点下来的意思,说是来算帐寻仇,却委实让人摸不清楚他的主意。 “不错,他定有后着。”司徒小书想清之后点了点头。 双司组合,都各有机缘,和温去病有过深入合作,对其行事作风都深有所知,看到他仿佛敲锣打鼓般在引人注意,就晓得其中必有问题,定是埋好了大坑等着朱氏入彀,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看他粉墨登场精彩表演,然后,在他开始收割时,趁机捞好处入袋。 “温剥皮!” 朱永乐身旁众多高手簇拥,手里捧着一个长长木盒,衣冠楚楚,甚具威仪,仰首对空喊话。 “你温家好事多为,作恶多端,还勾结碎星团余孽,图谋不轨,遭到剿灭,乃是应有之果,你还有脸过来寻仇?莫以为身登天阶就能颠倒黑白,为所欲为!” “笑话!” 温去病不怒反笑,沉喝一声,“我拿了帝国贩奴牌照,干什么都是合法的,你们朱家明着收税,暗里还拿保护费,什么该拿不该拿的,全都从我这里拿了,现在翻脸说我图谋不轨?把收我的钱全部还来!还有,你这个人头魔族屁股的东西,没资格和我说话,赶紧还钱!” 魔染之事,朱家对外口径都说是碎星团污衊、造谣,半点不肯承认,现在被温去病当面叫破,朱永乐脸色极为难看,气急败坏喝道:“你温家一个奴隶贩子,竟敢私藏军武,更在自家秘密研究大规模杀伤武器,意图颠覆帝国,我朱家素来奉公守法,安定地方,岂能容你?” “仆街!我爱在自己家里研究什么,需要向你们这些魔族和文盲报备?” 温去病手掌一伸,凭空多了一个大型的传声筒在掌,喊出来的话更为响亮,震动全城,上至朱氏高手,下至城内千万平民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奉劝你们这些文盲智障,从老子家里拿去的东西,要嘛摆出来当着老子的面,自行销毁,要嘛立刻支付权利金,否则灭门大祸,就在眼前!” “哈哈哈哈~~~” 遭到如此威胁,朱永乐反而怒意全收,身体微颤仿佛抑制不住,哈哈大笑,丝毫没有把天阶者的威胁放眼里,挥手笑道:“姓温的,你以为这是天阶便可以横行的时代吗?想要灭我朱氏,等你身成大能再来吧。至于你研究的东西确实有趣,创意不错,潜力无穷,只是卡在瓶颈上,如果放你手上,凭你的水平眼界怕是一世也完成不了,永远是个半吊子……” 十七章 关关 “……拿了我的东西不给钱,还嫌东西不好?”温去病闻言,怒极反笑,“嫌弃不好,你们自己造出来啊!” “……雕虫小技,还真把自己当宝了!你那些碰到瓶颈的项目,都被我族的匠师一一破解,他们才能胜你百倍,成果高你千倍。” 朱长乐一阵大笑,周围的朱家人同受感染,一起放声大笑,视头顶上的天阶者如无物,就这么笑了半晌,却看立于天上的温去病一派冷漠,既不动气,也没有任何反应。 朱家众人自讨没趣,也就收了笑声,朱长乐指天骂道:“今天就让你死在自己的研究成果之下,看你还能不能摆这僵尸脸,你等着含笑九泉吧!” 话说完,朱长乐右手一挥,大批黑影立刻从城中各处起飞,高速飞向半空,赫然是上百只狮鹫,每一只都是三米以上的身长,鹰首狮身,双翅伸展,威势慑人,排成阵列离开护城法阵,集群冲向九天之上的苍穹。 这群狮鹫是朱家新进组成的强悍战力,在先前讨伐汉水四城对上碎星团的多场战斗中,扬威各方,七家八门都是有目共睹,暗自心惊,但此刻放飞出来,底下的朱家人都有些心里打鼓,忐忑不安。 ……这些经过肉体强化的异兽,每一个的力量等同高阶巅峰,配合肉身和秘法甚至能威胁到地阶强者,百多只联合在一起,依靠飞天能力和阵法战术配合,确实声势慑人,对付天阶以下堪称大杀器,但此刻单独拿来对付货真价实的天阶者……家主你脑子是有病吧,难道真是魔染坏了脑子? 这想法才刚冒出来,就看那些飞在半空中的狮鹫,身形忽然变得朦胧,仿佛不在此间不在彼岸,更陡然生出一股股恐怖的气势,超越高阶,各个起码都是地阶的层次,甚至,部分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多头身形朦胧的狮鹫身后,反而隐约可见重重黑影显化,都是诡奇凶物之形,却非禽非兽,多数是金、木、水、火等魔怪之形,又或是大片黑雾笼罩,雾中一片朦胧,只有强烈的危险氛围散发,但看不见内中到底有什么,只让人频频感到恐惧,想起传说中种种不可名状之物。 寻常人等无法理解,这份恐惧的源头是什么,只有温去病看的一清二楚,那些浓雾的背后,恐怕都是一个个魔界的大能,说不定还可能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原来如此,是利用异兽血脉变异追溯祖脉,借此遥传力量吗?,借此突破高价极限,量产地阶部队”温去病神情开始凝重,“有点意思了!” 血脉觉醒,原本就是碎星团为了对抗妖魔由那个人引入世间的技术,而身为碎星团的技师之顶,放眼当今世上,要说比温去病更站在血脉技术之顶的人,恐怕整个世界都找不到。 但这个世界没有,不等于别的世界没有,人中没有。不代表人外没有。仙魔鬼佛各界,都有各自血脉利用的相关研究与开发成果,温去病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了不起,十年研究,把其余世界的亿万年累积给甩开。 狮鹫这种传说猛禽的出现,不过是自己研究血脉的副产品,是整个系统研究的一环,而当这项技术落到魔族手上,他们自然有现成的知识,突破自己的遇到的瓶颈,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寻常人身上的血脉,追溯源头,各种仙魔妖神都有,不一而足,但这批狮鹫本就是自己挑选特定血脉组合的生化产物,要追究血脉来源,其实也就是一些强大凶兽,统统属于妖族。 此刻,这些狮鹫身后浮现出来的金木水火魔怪之形,形态变化不定,却断然都是魔族之属,不是应该出现的妖族血脉,温去病心中有数,定然是魔族使用了血脉嫁接的手法,将这些狮鹫的血脉,改引为魔族一系,在血脉力量充分发动下,短时间内,狮鹫的力量攀升至货真价实的地阶水准。 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但温去病更为看重的,是那些身后黑影重重,却没有具体形象的狮鹫。 单纯的血脉力量,威力其实有限,事实证明只要封神结界仍在,即使血脉的源头是大能、是万古存在,苏醒、透过血脉传来的力量也不可能超过地阶。 但这些身后黑影幢幢,不见实物的狮鹫,就是另一回事,堪称大麻烦了。那并不是单纯的魔界生物透过血脉传承,传来自身气势与形象,反倒像是发动了某种特殊术式,以传承血脉为引,利用天阶之力透过血脉扭曲了层层时空,在那些黑雾之后,就站着血脉对应的魔界的大能,虽然只是开启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裂缝,却足以让那些大人物传来足够的力量,干预此界。以这些大能的能耐,借此让这些狮鹫爆发出伪天阶的力量并非不能,如此多的数量联手,自己断然讨不了好。 ……如果封神结界没有被进一步加固的话。 温去病一下暗笑,若不是自己忍痛牺牲雷矛,以雷霆之力加固封神结界,现在自己就要有大麻烦了。 ……自己在家中隐秘研究留下的东西,不只一件,统统落到魔族手里之后,不晓得以他们的技术到底搞成了几件东西出来。这些东西虽然都遇到瓶颈在自己手上是半吊子,但是都是自己脑洞大开的产物,如果成品让自家兄弟们乍然遭遇,太危险了,必须由自己亲自踏雷一遍,这是自己脱不开的责任,也是……这回来此的真正目的和如此行事荒唐的缘由。 温去病心念一动,当即抬眼看过高速飙飞过来的狮鹫群,心头一阵计算,肯定狮鹫飞上来后,会组成某种阵势,或封、或杀,构成威胁,这些阵势自己并不畏惧,可只和阵势拉锯对抗的话,就无法看出魔族还掌握了什么? ……得要进一步逼出魔族手里握着的牌才行。 “班门弄斧!” 温去病怒喝一声,身形骤动,如火如电,自九天之上俯冲飙下,转眼间就来到尚未反应过来的狮鹫群中,双手一展,左掌打出一道气旋,右拳则是悍然打在一头狮鹫的脑袋上。 气旋离掌,高速飙旋,破风如刃,前方一头身后黑影幢幢的狮鹫,黑雾那端好像感应到什么试图有什么动静,陡然间有什么东西要从黑影中出来,但稍微迟了一步,气旋已经将狮鹫卷入,连骨带肉,瞬间绞得粉碎,炸散成满天血雨。气旋势头不减继续向前,宛若猩红龙卷,后方的狮鹫惊慌避让。 右方的狮鹫,身后形影之中锐金之气凝聚,似万剑之形聚合,通体有刺,赫然是一头锐金剑魔,力大无穷,在身后魔影的影响下,狮鹫表面笼罩一层淡金之色,赫然千刀万刃不破,即使地阶武者手持宝兵,调动天地之力,怎也得数十下斩击,方有伤损。 可温去病苍白的一拳挥来,不甚粗大的拳头,却像是什么也阻拦不住,接触瞬间,锐金碎裂,狮鹫的脑袋应声而爆,碎得不成样子,红白之物四溅。 轻易杀毙两头狮鹫,温去病没觉得光荣,却骤感周身大气渐渐黏滞,晓得是狮鹫群组成的阵势,已在成形,开始干扰阵中敌人行动,当下哈哈一笑,高速往下方狂飙而去。 身法位移奇速,温去病瞬间脱出狮鹫群的包围,整个人像是坠落的流星,身后拽着长尾高速降往底下的花形结界壁。 结界壁通常都是整个城市能量的凝聚显现,部分如朱家钱都这种有上门底蕴的甚至勾连千里地脉,纵是天阶者,也不是个个都能用蛮力硬破,更不是每一个都能在短短数击内破坏,温去病飙往闪耀强光的结界壁,抡起一拳,竟似要恃强硬攻。 “哪有这么容易?当我朱家技穷于此?” 朱永乐忍不住一声怒喝,同时掌中发劲,手上捧着的木盒碎裂,内中出现的,赫然是一面八角形的宝镜。 镜子与人脸差不多大,八角造型,色泽近似黄铜,镜面隐约浮现出一只三足金乌的形象,周围则是扶桑之木的造型,金乌栖于木上,镜映三昧真火之芒,恍如日之升。 朱家镇派神器.朱鸟照天镜! 朱永乐右手持镜运劲同时照向温去病;顿时一道白色强芒,从镜中映出,直直照向半空中落下的温去病,光照奇速,正要强攻结界壁的温去病,一下被照个正着,周身起火燃烧,却是身形变化,成了一张燃烧中的人形纸符,转眼就焚灭殆尽。 “借物代形之术?” 朱家的高手群起而呼,其中部分更有怒音,确认这又是一次仙界在搞鬼。 朱鸟照天镜一击之后,却不住颤动,似乎正在挣扎,有些不服使唤,附近的朱家子弟见状,感觉异常复杂。 神器之中有朱家历代先人留下血印和烙印,是朱家代代相传的专属武器,外人难以强夺,现在堂堂朱家之主,居然驾驭不住自家神器,这代表着什么,着实令人不安。 十八章 完全觉醒 “嘿!” 朱永乐左手伸手划破掌心,更运劲催动血流如注,挥掌将血抹在照天镜上,宝镜感受到朱家血脉气息,震动渐渐平息,却骤然放光,尺寸膨胀成桌面般大,脱离朱永乐之手,飞到半空。 不受任何人驱使,朱鸟照天镜自行发出夺目强光,却照落在虚处,光柱扫过最终,一无所有,而照天镜却未有停歇,连续十多道光柱接连发出,从东扫到西,从上追到下,看似无由乱射,却终于在第十三道光柱射出后,温去病的身形从虚空中被迫出。 挥手一击,形成气盾,挡住光柱照射,温去病的动作,看似从容,脸色却带着一丝窘迫,难掩被宝镜迫出来的事实。 见到强敌吃瘪,朱家人顿时欢声雷动,惊叹自家神兵之能,连藏在暗中的双司组合,都对头上这一幕感到吃惊。 “神兵……完全觉醒?”司马冰心一声惊呼,难以相信这情况在眼前发生。 绝大多数的神兵、神器,为了能够亿万年长存,都长期处于沉睡状态,平时能够发挥的威力,除了自身品级,就是看苏醒的程度。 通常,只有与神兵、神器血脉相连的亲族,遭到大量屠戮,或是遭遇重大危机时,神兵、神器才会完全觉醒,庇护祀奉的家族,再不然,就是遇到真命兵主,双方契合度高,神兵也有可能完全苏醒,但这概率比前者低得多,天阶之下想要得到神兵认主可谓难之又难,常常是数个世代,都未能出现真正得到神器认同的兵主。 而一旦完全觉醒,一件神兵就可以当成一名强过同境界的天阶者看待,毕竟神兵、神器非人,开智苏醒后,先天上就比人身占有许多优势,更有利于战斗。 司徒小书错愕道:“这好没道理,如果我二舅已经遭到魔染,照天镜怎么会辨识不出?即使真是我二舅乃是清白之身,他也并非真命兵主,照天镜为何……” 除非是遇到真命兵主,否则神兵、神器可没那么廉价,擦擦血就会完全苏醒,司马家虽然没有神兵、神器,但司马冰心敢断言,假若有,就算司马令公断首在神兵前,神兵也未必有什么特别反应,更别说完全苏醒……类似的惨痛事情,历史上数也数不清了。 ……那朱永乐为何能…… 双司组合的错愕惊诧,对在场的朱家人来说却不是问题,最合理的解释当然只有一个,朱永乐没遭什么魔染,是地道的朱家人,这才能在这朱家危难之时通过神器的鉴识,并且获得神器认可,成为真命兵主,以血唤得神器完全苏醒。 不管是哪个时代,镇族神器的真命兵主出现,就代表这家族将兴,朱家人各个欢兴鼓舞,从贵族到平民,惊喜欢呼之声犹如浪潮,钱都城中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 但其中真正的理由,温去病再清楚不过。 ……一群蠢狗,这不是什么神兵完全苏醒,是神兵狂暴化! ……那些神兵、神器,一个比一个要傲,要求它们完全苏醒,动手帮忙,难度太高,还不如直接促成狂暴化。 ……反正如果目标仅是杀人,狂乱的暴力就够了,狂暴化的神兵战斗力很多时候尚在完全苏醒之上,只要搞鬼的自己闪得够远,还要安稳可控干什么? 当初在狼王庙中,天谴宝杖刚一苏醒,就狂乱攻击,不分敌我,便是因为自己在解开封印时,悄然用上了相关技巧,那原本就是当年碎星团战力极度匮乏时,大家设想的战术方案之一,要不然,一番苦战到最后,明明眼前已经没人可以上场了,却徒有几件不听使唤的神兵、神器,放着干瞪眼,比坐以待毙还难受,宛若送上门的大礼包。 碎星团覆灭后,相关研究由于素材匮乏,再难遇到无主神兵、神器,不可避免的遇到了瓶颈,自己将早期资料放在研究室里,等待着有朝一日发家致富时重启,如今也一同落到魔族手里,被他们给完善,用来反攻自己了。 ……汉水四镇的攻防记录中,看得出来你们已经在这上头有掌握,不算意外,但还有一个技术,你们应该也掌握了才对…… 温去病双掌一推,气盾化为黑白二色,圆转如意,衍化太极,将照来的火光荡开,自己趁机袭向花形结界壁,猛力一击,眼看就要轰上结界壁,身形却陡然一顿,多重化影,在身边层叠出现。 对着结界壁轰出的一拳,还没有命中,温去病身形陡然失速,像是撞入一团胶水,动作困难,而周围重重虚影显化,一只只神禽、一个个古圣形象,自结界花瓣中绽开,力量随之透发,将朱家的敌人压制在层层禁制下。 一只只的神禽,有三足金乌,有九天神凤,有傲世雄鹰,有横空神雕,有遮天大鹏,有高飞鸿鹄,有离火朱雀,有展翅青鸾,自然也有遮日五色孔雀……对应朱家人的血脉源头,一一奋起,凌空散发无上威煞,凡是拥有相关血脉源流的朱氏子弟,都受到鼓舞,血脉振奋,无尽力量不住从体内涌出。 除了各类神禽虚影上溯朱家血脉源头,花瓣上浮现出来的模糊身影,都是朱家过往的古圣、豪杰,纵然身死,却有烙印和力量残留,此刻都被触发,纷纷苏醒,出来庇护后代子孙,配合大阵加持,将本身力量增幅,打出一道道强悍的攻击。 对此刻钱都城内的朱家人而言,眼前种种无疑是祖宗庇佑,面对外敌入侵,集体显圣,再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一幕,更能振奋人心,而自血脉而来源源发自体内的澎湃力量,更令他们一个个战意激昂,为了保卫家园,就算对上天阶高人也敢一战,纵死无悔。 这场神迹的源头,显然是朱家千年传承的血脉,这也是自古以来攻打大门派祖地一直被视为忌讳、愚行的理由。 千百年的经营与累积,存于祖地,以神兵镇压,以大阵统合,一旦触发,入侵者要面对的就不单单是某几个高手,而是整个门派上上下下千百人精气神的群力总合,甚至可能突破时空,要面对对面千百年来历代杰出人物的联手一击。 哪怕是强大如天阶者,仓促间碰到这种跨越时空的力量,也很可能阴沟里翻船,而如今的温去病,就陷入这样的窘境中。 脚下钱都大阵配合朱家血脉显化和千古传承的历代豪杰的群力压制,甚至可以凝固空间让他动弹不得;顶上的百多头狮鹫,旋飞成阵,群起鸣啸,发出的尖锐之音,惊破苍穹,受到魔族精怪透过血脉传来的力量催迫,更有魔族大能隔空秘法加持,最终串组成阵,幻化一片漆黑天空,半点光芒也透不入,无边无际,镇压贯下,仿佛要吞噬一切。 天上与地下,两层不同的杀阵,双双发动,而浮翔在天的朱鸟镜,也闪烁光芒,积蓄力量,要对着被镇压锁住的敌人,发出最强的一击。 钱都城中,千万人屏息以待,想看这名莽撞的天阶者,是如何殒落在朱家历代同心的一击之下,就连潜伏其中的魔族,都看不出敌人有任何翻盘的可能,耀宇朱氏眼看就要踩着天阶者的陨落在这大争之世扶摇而起,此刻唯一要提防的,就是另外有天阶者插手其中。 只有双司组合的两名少女,直到这一步,都还对温去病深具信心,却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他如何能够举手翻盘。 “……有帮手吗?该叫出来了,否则就来不及了啊……” 司马冰心喃喃自语,说着心里的期待,温家明面上交好金刚寺,背地里勾连碎星团,背后至少还有三位天阶者存在,断然没有理由需要家主单骑破阵来复仇。但身旁的司徒小书,却怀着不一样的期许。 ……是不是……山陆陵要现身了呢?回归钢铁卫士山陆陵的霸气模样,举手投足间横扫一切的阻碍,踏破山河,尽显当年的霸气。 脑中想像着昔日山陆陵的无双英姿,绝顶霸气,司徒小书不觉两颊绯红,一股不知该怎么说的情绪,盈满胸中,也多亏司马冰心此时一双目光只飘向天上,为温去病担惊受怕,没多往旁边看,否则就是一场事端。 而身在半空,即使深受镇压半点动弹不得,那俊影脸上却无半点慌张。作为当事人,温去病的想法很是简单直接,既然手脚不好动,那么索性就别动,神念扩展,编织法与理,沟动天地元气,一团朦胧之影,瞬间就在顶上成形。 下方大阵中隐藏在朱氏子弟间的魔染众,见到这幕情景,心头都是一震,却又转瞬为之狂喜,脸上皆是浮现一股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 ……庆云? ……早知道你会来这一手! ……这个世界佛门方兴未盛,若非有温去病西荒取经前路早绝,因此人族大部分的修炼途径,都是仙界系统,登天成道之后,很容易藉机结合自身法理,生出庆云,但此物与元神相结合,也最容易受污染,连带影响神魂。 ……趁你破绽露出,将你污化! 十九章 连自己都怕(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此刻温去病屹立于钱都结界之上,黑暗天幕之下,明明似乎已经走投无路, 然而庆云一现,垂珠璎珞,金花万朵,络绎不断,远近照耀,一时间反而花瓣 结界和黑暗天幕都似乎摇摇欲坠。 然而一个个魔染众却志得意满,朱永乐暗中催动大阵变化,发动潜藏机关。花瓣结界壁上,无数神禽、众多古圣豪杰形象,眼中骤然一闪,不露痕迹地绽放一道朱红,道道朱红连成一片,内里魔意深重,却幻化成南明离火蔓延过去,要感染当中的温去病。 这一幕是暗藏杀机,底下狂热的朱氏众人却无法察觉,只道是大阵变化要以这无上火焰焚化大敌,只有几个已经半步天阶修为的,才能从当前氛围中感应到那一丝不妥,但到最后,无论是幻化的南明离火还是暗藏的这些无形散放的魔氛,并没有能够起到作用,因为凝聚在温去病顶上的,并非云气,而是在两道黑白光中显化的狼皮书卷。 天狼魔卷轴! 卷轴半开,之前显化出的垂珠璎珞,金花万朵陡然不见,却是豪光绽放,术力增幅,登时形成防御光壁,将上下两重阵式的压制隔开,蔓延开来的南明离火也一并消散,温去病一恢复行动,直接就是一声长笑。 “……你们搞错了几件事!” 温去病起手一掌,透过自家防壁直接拍在花瓣结界壁上,掌力不沉不重,结界也分毫无损,但这一掌之下,笼罩整个钱都的巨大结界壁,发出微小却持续不断的震颤。 ……这是不应该发生的现象!都市结界可能被极端大力,一击打穿,却不该被这样的一掌,拍得震动不断却又毫发无损。 “我的实验室,有一堆自毁装置,不该给别人拿到的,就是大能来了也拿不到,这是我作为技师的尊严,你们这些人头魔族屁股的东西怎么可能破解,所以你们抢救出来的那些,都是我发包给你们的!” 用了“发包”这个魔人们所陌生的词句之后,温去病趁势又是一掌,拍在结界壁上,这回,整个巨大的鲜花结界壁,像是小儿手中摇晃的果冻一样,剧烈晃动,左摇右摆,甩动的幅度之大,让内里的每个人看了都剧烈恐慌。 魔人们见状不妙,一个个暗自发力,想要先以地阶之力稳住大阵,再以神禽、朱氏英魂为基,重施加固,不让温去病谋划得逞,但作为大阵枢纽的朱永乐,瞬间脸色大变,察觉到温去病连着的两掌,看似拍击结界壁,可实际上的震动点,却是浮现神禽、古圣的那些节点。 这同样是从温家地底实验室找到的技术,在一堆遭到摧毁的残迹中,险险抢救出来,已经烧毁了三分之一,有些还是关键部分,入手后用魔族的现有技术补齐,刚好大派用场,却不料……这些东西,竟然是有问题的。 ……怎么会……有人布下这种局?怎么会……那么早就布下这种手段?是有其他大能提前根据推衍提醒? 朱永乐瞠目结舌,束手无策,却见温去病提手又是一掌,这掌却不是轰向结界壁,而是轰向半空,掌力在空中爆开,威力不强,却散出某种震波,扫向八方。 “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这帮智障自己要钱不要命!” 温去病一声长啸,与上一掌的震波相合,冲击周遭天地,城中的所有地阶武者,皆是心惊肉跳,仿佛看到下一瞬整个结界壁在震波下应声破碎的场面,然而,预想中的场面没有发生,美丽的花形结界壁,只是如同果冻般摇晃得更剧烈,却未曾破碎。 真正受到影响的,却是结界壁以外的东西…… 朱永乐等人还未回神,就听见“嗖”的一声,正在全力蓄力攻击温去病的朱鸟照天镜,迎风一晃,变回原本的尺寸,跟着竟冲天飞走,丝毫不受结界壁的阻拦。 神器不受主人控制,破空飞走逃遁,这原本不算奇怪,却不该发生在已经认主的神器上,更不该发生在已经血缘绑定,接受家族世代祀奉的神器上。朱家千载血脉相承,代代留下血脉烙印,即便是天阶者,想强夺神兵,想要磨去内中的朱氏血脉气息,迫使神器屈服,都得耗穷年累月之功,温去病分明没有接触到照天镜,照天镜是如何出事的? 看见镇族神器飞走,不知多少朱家人呆在当场,若单纯损失的是一件神器,虽然即使以朱氏底蕴也要痛的刻骨铭心,但大敌当前也能先平复心情日后再说;但朱鸟照天镜千百载和朱家传承息息相关,此刻自发飞走等若重创了朱氏秉承的列祖列宗传承下来的责任,意味着祖辈的不满,预示着传承断绝,立刻就有人踉跄跪下,疯狂叩首,想求取祖宗、神器的谅解,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司徒小书目瞪口呆,不能理解这一切怎么发生,回过神来的朱永乐更是以家主身份,连连持咒,想要以嫡系血脉和隐藏密咒合力召回神器,照天镜却全无回应,破空飞走,毫不流连,转瞬没入苍穹,转眼就不见踪影。 而还没等朱永乐再次回过神来将惊愕的目光,从天空收回,就看见整片天空乱成一团,那些被激活血脉,提升至地阶层次的狮鹫群,像是集体发了疯,交互乱咬、撕打,转眼间就有不少丧命,血肉碎块坠落而下。随着组成阵法的狮鹫群发了疯自相残杀,温去病头顶上那片黑暗天幕也就顺势消散。 好好的战兽,忽然全部发疯了;好端端的神器,脱离掌握,破空飞走,好端端的大阵,被人随手撼动,虽然朱氏没有人知道为何如此,但听着那轰雷似响起的嘲讽话语,起码也都知道,这些事情和谁有关。 “你们错得最厉害的地方就是……” 温去病此刻立于苍穹,俯瞰大阵下的朱家高手,衣袍随风飘舞,头顶狼皮书卷毫光绽放,潇洒似仙,长笑声中,伸手往下一指,头顶上满空胡乱撕杀的狮鹫群,如受指挥,纷纷转向,一面激烈自相残杀,一面向着下方结界直冲过去。 甫一接触结界花瓣,狮鹫群就纷纷发生自爆,透过血脉力量的发动,瞬间炸开的威力,形同半步天阶的强力一击,足以撼动已被削弱的结界。 狮鹫的自爆一个连着一个毫不停息,纵使寻常天阶者也做不到在短时间内维持如此密集的攻势,短短几息狮鹫群就折损半数,笼罩整座都市的华丽结界,也终于应声而碎,爆裂开来,城内各处顿时处于毫不设防的状态。 朱家的地阶高手反应过来纷纷发力,想要借助构成阵势组成防御网,以此短暂抗衡天阶,但持续落下的疯狂狮鹫群大部分过了结界毫不迟疑,却往他们扑来,另有少量散落在城中各处,于是城中连续爆炸,浩劫一般的毁灭场景,到处上演,只听见温去病嘲讽的声音持续响起。 “……随便拿我的东西去用,你们居然还得意洋洋?告诉你们,我亲手制作的作品……” 温去病怒喝道:“他喵的连我自己都会害怕,你们竟然就敢用?竟敢觉得自己就是安全的?可笑至极!” 听到这样的自我评价,下方的所有朱家人,连同双司组合,全部懵逼在当场,不晓得该怎么反应。倘若当年饱受其中辛酸的剩下三位武神在此,说不定倒要给朱氏的勇气和温去病此刻的自白拍手叫好,真个是此中辛酸无人知啊。 也就在此时,落在最后的五头狮鹫,坠落时忽然角度一歪,不偏不倚撞在温去病身旁,跟着自爆连续发动。 “呜呃!” 一声错愕低呼,掩埋在毁灭性的连锁巨爆声中,那个刚刚还在大言不惭的始作俑者,狼狈地被炸飞出去,断线风筝般地坠向天的一方,连带黑白二气显化出的狼皮图卷也化作一股青烟不见。 “发、发生什么事了?” 事发突然,大多数的人都弄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或者说,就算亲眼看到,仍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那个前几秒还不可一世,站在半空,耀武扬威,说自己所造之物非常可怕的碎星强人,一眨眼,就被爆炸轰飞了?而且,轰飞他的爆炸,还是他自己所造之物引发?这…… ……果然好可怕! 地面上,朱永乐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这都他妈的什么人啊?” 在另一个地方,同样也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两女,与朱永乐感同身受。 司马冰心怔怔道:“难、难怪连他自己都会害怕……” 司徒小书用力点头称赞,“我现在觉得,你不是最衰的那个了。” 司马冰心白了朋友一眼,想说点什么,却又不好明着说出来,暗自握紧了手,心中忧虑起来。 自己的运气已经够差了,挑夫婿就应该要挑个好一点的,两夫妻将来才有互补作用,这个温去病,看起来也是和自己同样,一路带衰的,是不是该另外考虑夫婿人选比较稳妥? 二十章 势均力敌 巨大的花形结界,笼罩整座钱都,华丽而绝美,带着异样的奢靡感,上百狮鹫盘旋于空中,气势非凡,勾连阵法,在苍穹之上投射出一片黑暗天幕,加上结界壁上一一浮现的神禽虚影、古圣形影,钱都方圆数百里内,异象都是清楚可见,端的是摆足了排场,场面恢弘对得起朱氏的身份和钱,但……谁也看得出,出事了! 距离钱都百余里的小山上,虽然山势不奇,景色平庸,往日人烟稀少,但是如今却是封刀盟的暂时总部,大批高手停驻其中,此刻也算是分外引人关注。此刻临时驻地中封刀盟的高手都被钱都的异象所惊,纷纷整装蓄势,准备等待盟主命令,进行驰援。 然而,他们一直也没有等到那条命令,为此,他们一个个面带困惑,瞥望向营地当中的一间高脚木楼。耀宇朱氏和封刀盟以联姻为纽带缔结的盟约不可破灭,特别在封刀盟总部被亢金龙一剑催毁之后,却又紧接着遇到人道之主失位,碎星余孽再起的大争之世,朱氏富甲天下的财富支持对于封刀盟更是不可或缺,如今朱氏遭遇大敌,盟主为何毫无反应? 封刀盟的驻地,基本上都是一群汉子,但这座木楼中的风景,却极其香艳,几名香汗淋漓的裸女,各具不凡艳色,眼角眉梢,都带着化不开的满足春情,或趴卧地上,或横陈榻前,摆着种种诱惑人心弦的姿势。 床上,一名精壮的汉子,半裸着上身,却气息平和,毫无欲动,置身在这香艳的场景中,却像是一截枯木、一块山石,既协调融入场景中,又格格不入。 “……看来……是钱都出事了,好大的动静啊……” 不用看,光是感知,就知道钱都城的战况,更晓得外头惊愕焦急的部属都在等着自己下令,汉子却全无动作,静静坐在榻上沉思。 “盟主,钱都好像出事了……”一名艳女腻声道:“你不出去吗?” “……何必浪费时间呢?如果有诚意,人早就来了。” ……温去病归来撒豆成兵大败四家联军之后,随之而来的碎星团报复行动,在意料之中,但温去病目前在钱都实际上一个人也没杀,连魔染者都没碰,就这么敲锣打鼓,闹到惊天动地,摆明是想引诱人过去,换句话说,冲着自己来的机会……很高! 汉子洒脱地一笑,“我的刀不知扔哪去了,你们先帮我找出来,找到了,我就出去看看。” “……唷,您可是堂堂封刀盟主,怎么连自己的刀也找不着了?”一名艳女,的娇躯贴靠在汉子臂上,双手搂着精壮的手臂吃吃笑道:“你们这些高人,不是总说什么手中无刀,心中有刀,人刀合一吗?怎么没有了刀,就没法做事了?” “是啊!” 汉子扶着艳女的蛇腰,缓缓坐落,面上的笑,意味深长。 “……没有了刀,真是不太好做事了。” 低声呓语中,远远的钱都天上,响起一下痛呼,与连串爆炸声。 --------------------------------------------------------------------------- 当朱鸟照天镜破空而去,紧跟着强横的狮鹫群纷落如雨下却纷纷自爆,将已动摇的结界壁,连同护城大阵一起轰开时,所有朱家人的感觉,就是末日降临,大劫临头,破家灭门之祸就在眼前。 而那名飘翔于高空中,狂笑不绝的骏逸身影,如神如魔,仿佛一手掌握着对众人生杀予夺的权力,乃是无可匹敌的至高存在,无论众人怎样挣扎,怎么拚命,都逃脱不了他洞悉一切的双眼,执掌天下的魔掌。 ……直到他一声痛叫,被最后一批下坠的狮鹫自爆给轰个正着,仿佛垃圾一样摔坠出去,落向天的另一方,大部分朱家人还半天脑筋转不过来,傻傻站在当场,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发生在眼前的这件事,仿佛一个滑稽成了现实,自己却成了其中一部分一样尴尬…… ……狮鹫和神器,不都是你的布局吗? ……不是你设下圈套,利用留下的半吊子技术引诱我们家入局,然后坑杀我们吗? ……不是你胜券在握,掌控一切,诱走神兵,更让狮鹫群和护城大阵同归于尽,无人能敌吗? ……怎么一下就被自己完全掌控的道具炸飞出去,当众丢人现眼?这难道也是你刻意营造出的效果?可是……哪有人会为自己的谋划营造这样的效果?其中意义何在? 在朱家高手一片迷惘中,终于有人开始接受现实,理解温去病的那句话是什么份量。 ……他亲手做出来的作品,连他自己都会害怕,这种东西我们居然一无所知,就敢欢天喜地拿来用,甚至敢用自家技术补完后拿到原主面前耍宝,还想压他一头?我们岂不是比野蛮人还不如,此行此为真是自寻死路? 想到这点,人人都对朱永乐等领导阶层生出一股怒气,但对顶上的强敌,也不禁有几分哭笑不得……我们朱家居然栽在这种脑残的手上,即使今朝不破家灭门,只怕也要成为当世笑话…… 而藏匿在暗中的双司组合,则面面相觑,原本她们还信心满满,打算等到温去病大获全胜时,可以出去跟着捡点好处,或者退一万步说,倘若温去病真的大意遇险时,能够帮上一点忙,但眼前这种尴尬情况……这让她们怎么出去? 便宜没有得捡,说帮手……这时候跳出去,感觉更像是看人笑话,那个男人一向没有什么心胸宽大的优点,被人看到这种挖坑把敌人和自己一起埋了的笑话,会不会恼羞成怒啊? 不过,护城大阵被破之后,虽然大部分狮鹫都是朝着朱家高手落下,但也有部分落在城中各处自爆,每一下爆炸,威力都波及几个街区,钱都城内此时混乱一片,几乎就和一年多前附近火山爆发时的情况有得一拚,城中受到波及的平民都在街上逃命,虽然似乎有神佛仙圣庇佑,少有人员伤亡,然而不少人家破财损,城内也是哭天喊地,而朱家高手也是无空旁注,此刻别说脱身,就算大摇大摆走在街上都没问题,两女对看一眼,都觉得先行离开为佳。 而她们才刚下决定准备趁势离开,城内的情况就已经生变。 朱永乐等人回过神来趁乱欲走,国公府上空,却陡然殃云笼罩,气压低沉,只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顷刻间黑云中电闪雷鸣,跟着一道雷电伴随疾影打落。 踏入地阶之后,便能以自身法相调动天地之力,引雷抗电,易如反掌,区区雷霆,弹指可灭,伴随在家主身边的众多地阶高手,惊怒下纷纷出手,但结果却是怒雷贯地,巨力爆发,轰鸣爆响中生出一股无尽风压,所有朱氏高手都被爆风抛出数十米外,更被雷网锁住动弹不得,却独独漏过了正中的朱永乐。 护卫被一击清空,现场就剩下朱永乐一个,面对着雷电中现身的温去病,看着他一掌击出,白皙如玉的手掌,氤氲生光,交织天地法理,迎面击来,幻化出一张大网,仿佛中只感觉无论自己怎么逃,都没法从这张大网中挣脱,只能乖乖束手待毙。 看着这一掌拍下,感受这一掌的玄妙,朱永乐忽然生出许多不解萦绕于心。 ……他是天阶,明明可以更快、更猛,简单一掌就把我打死,为什么这一击要摆足气势?他在顾忌什么?或者说……他想要干什么? 念头一动,答案很快就有了。 ……他是想要我全力抵抗,不作保留,拼尽全力挣扎求生,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使用的魔族战技,逼我被迫使出魔气,让这里的人知道碎星团之前所言非虚。 想通这一点,朱永乐眼中多了一丝坦然,竟然不闪不避,任由这一掌拍向自家面门,连护身气劲也一道散去,仿佛放下一切,坦然受死。 这情况落在温去病眼中,他立刻明白对方的心思,却为之暗笑。 ……真是自作聪明!你全力抵抗,我可以逼你露出破绽,你假装认命不抵抗,我一掌杀了你,难道就不能抽取记忆,阅读神识找到证据了吗?更有甚者,你不露法相魔气,我直接营造几个魔神幻象放出,别说你身上本就有问题,即使你是正常人,我硬栽赃扣屎盆子在你头上,你又能如何? ……神降附体篡夺了朱氏家主宝座又如何?在我的布局中,你至始至终只是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 温去病眼中的好整以暇,朱永乐读出来了,刹时心头剧震,慌乱中想要发动法相,强势出击,却已经太迟,周围天地法则,都被温去病压制掌控,他连一分力都用不出来。 就在这一掌将拍下时,温去病突然诡异一笑,身形闪烁,一下飞遁出去,朱永乐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凌空一道锐气斩来,穿过刚才温去病的位置,直袭至身,紧接着剧痛传来。在止不住的惨呼声中,鲜血喷溅,朱永乐的一条手臂被硬生生斩下。 温去病从容闪开这一记偷袭,转过身来,负手背后,遥望空中,意态优雅,“我估算过,这一次布局你现身的机会,只有三成。” 二十一章 脚麻 “哦?倒是好算计,那你有否估量过,你命丧此地的机会,又有几成呢?” 黑色龙袍,金线滚边,绣出龙图,头戴帝冠,底下有龙形面具,久违的亢金龙现身空中,气派远比上一次双方见面时为甚,温去病遥遥相对,就感受到那股不凡帝威,仿佛面对真龙天子,较诸昔日的人道之主李昀峰,也只逊之一筹了。 如此帝威,休说当今那些自立为王的乱臣贼子不能企及,就算当今李家的摄政王,也远远不及,在帝位虚悬的此刻,亢金龙恐怕已是最接近人道之主宝座的人道第一人了。 远远感受这股气势,温去病眉头皱得很深,不得不承认,自己和韦士笔之前的评估,明显已经发生错判,但……为何错判的理由,自己仍不清楚。 ……老尚占据汉水四城,又有韦士笔替他行人道之法,聚拢了高度民心,又有羲皇玺这等人道至宝广纳各方人道之气转化,照理说是当今之世中最接近人道之主位置的一个,可看眼前这状况,恐怕也只是和亢金龙打平,甚至可能还要略逊半筹。 ……他又做了什么?广收天下黑道,让这些邪派共奉为主,最多也不过是半个武林盟主,借封禅登临天阶已是极限,叫什么“黑帝”,纯属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为什么能在人道之行中,攀高到这个层次? ……他手里也有类似羲皇玺这样的人道至宝?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头一次,温去病心头生出“如果不杀此人,后头恐怕势大难制”的念头,而从对方的眼神,他也看出了相同的讯息。 “……我已经很久不曾后悔,没有趁早全力出手杀掉某人了。” 亢金龙道:“当初,九外道大会,你打乱我的布局,如果我那时全力杀你,就不会留下今日之患。” “……说得好像你想杀,就能杀得了一样。”温去病冷笑道:“当时大家都是半步天阶,你未证道登天,真正火拚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吧?” 亢金龙目中闪烁精芒,“碎星团中,可没有你这号人物,你这个余孽,是打哪里冒出来的?你是温去病,还是另外有着什么别的面孔?” “……藏头露尾的人,有什么资格问这话?”温去病哂道:“我也很有兴趣想知道,你那张面具底下,到底是张什么样的脸?死耀虽然隐于黑暗之中,但是高手也绝非凭空可以冒出。嘿嘿,好吧,我承认,我其实对你的长相没有兴趣,反正你很快就要被揍得连你妈都认不出来了。” 亢金龙骤然现身,周围最激动的人,绝对是司徒小书,这是封刀盟的大仇家,自己的血海仇人,一见到他现身,司徒小书就忍不住想冲出去,和敌人死拚到底,哪怕天阶者和自身已经近乎天人之别,也无法阻止自己心头的无尽怒火想要发泄。 这种时候,反倒是旁边那个素来热血冲脑的狼家姑娘,果断制止了她,司徒小书情急难耐,外闯时不自觉用上了乾坤刀劲,被司马冰心运转双极轮,阴阳化劲,从容化开。 两女瞬息交手三招,司马冰心被迫退了两步,但司徒小书终究也没能闯出去,相互扯了个直。 “冷静下来!你想冲出去扯那边的后腿吗?” 司马冰心很清楚,什么话对激动中的自己,有浇一桶冷水的效果,可以立竿见影,同样道理显然对司徒小书也合用,一句出口,司徒小书立刻僵在原地,紧握双拳,把满腔悲怒宣泄在自己掌心,指甲深深入肉。 “我……” “不必多言。”司马冰心果断道:“换了是我,这种时候表现未必比你好到哪去,现在我们维持原来方案,伺机而动,如果后头有机会,我帮你一起报仇!” 再没什么话,比这句肯定更能鼓舞司徒小书,她瞬间热血上涌,说不出话来,却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也在心中暗暗对两人间这份诚挚友谊许下承诺。 “那我……” 司徒小书刚开口,骤然全身一软,仿佛中了蒙汗药一样,有种通体发虚的感觉。 司马冰心见状,大奇道:“妳怎么了?不舒服吗?” 司徒小书心念一转,大致明白是什么事,干笑道:“没事,忽然脚麻了,不碍事的。” 说着,司徒小书侧目,往外看去,只见国公府中,千百剑气冲霄飙起,犹如急雨,逆天而上,袭向天顶上的亢金龙,而剑气的源头,就是披上一身赤红剑甲的温去病。 术式武装.绯剑朱雀! 装甲是由玄黄功德气所化,即使踏足天阶,也能相应提升,依然适用,而这一套剑甲曾在九外道大会时,在亢金龙面前暴露过,温去病一出手就优先采用。 温去病身披赤红甲胄,背后剑翼开展,引动无数剑气化羽,纷乱击向亢金龙,要一试黑道帝王的真正实力,而令温去病首先采用这套剑甲的理由,则是来自尚盖勇的情报。 ……亢金龙是用剑的?先测测你手底功夫。 千百剑气斩至,亢金龙不慌不忙,双掌一推,同样剑气凝化,千百道锐金剑气还击,两边的剑气浪潮对撞,乒乒乓乓,连串急响,方圆十数里内的玻璃都被剑气碎个精光,许多木柱、砖石上都出现浅浅剑痕。 首波剑气对撞,双方的剑气平分秋色,都在暗自评估对方的真实实力,温去病盘算得更多,记得在上次两边交手时,亢金龙还是赤手拆招,并没有显出刀剑方面的强项,怎么一段时间不见,竟然拿起宝剑战斗了?这代表他无须掩藏根底了?或是想要藉此来掩藏什么? “……就一名对手来说,你的心思太杂了。” 准确查觉到温去病的状况,亢金龙语带调侃,手中剑气幻动,以指驱剑,连换多门上乘剑法,将温去病攻来的剑浪一一破去。 “心念不专,杂念纷呈,你软弱无力的剑,如何能够威胁得了我?” “哈,难道你头脑简单,心念专一,就能显得比较厉害?”温去病嘲弄道:“真这么威猛,怎不见黑帝陛下举手就杀了我?” 两人口中互刺,手中也拚斗不休,温去病鼓动剑翼,组织一重又一重的剑浪,要将敌人压下,而相较之下,亢金龙的手段就复杂得多,剑艺变化,既有星月湖的不传之秘,也有玉虚真宗的得意妙着,更有江北袁家的著名剑技,变化多端,随心所欲地组合,即使温去病也感到眼界大开,显示他浸淫剑术绝非一朝一夕,确实有着不凡造诣,更让人摸不透他得武功根底,只能说死曜不愧是大地黑幕,对各家各派渗入之深让人惊叹。 ……老尚说亢金龙是使剑的,果然不是虚言,亢金龙的剑法确实不凡,在我之上……虽然我本来就不是使剑的。 ……到了天阶者的层次,单纯的剑法、剑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除非能够透析剑技之后的法理,与天地大道结合,进军无上剑道,方能作为天阶者之间对抗的底牌。 ……亢金龙,你的道是什么?只是单纯皇道?渴望成为众生之主? 温去病的质疑,同样也在亢金龙心中,眼前这男子灵活多变,机敏狡诈,不是交手数次的尚盖勇可比,他所修练的天地法则是哪一条?又修练到哪一步了? 双方在半空战斗,位置越打越高,温去病刻意改换位置,避免太过伤及无辜,亢金龙似乎也有忌惮,虽是黑道之主,最是不忌利用对手的善意,但是修练人道,如果杀伤众生太过,业力反噬,对他同样有很大影响,因而战斗片刻,两人已来到云上,脚踏翔云为战,并且清楚战斗的强度将要升级。天阶者之间,这般剑气对抗,宛如过家家般稚童游戏。 “你此番为了朱永乐而出手,堂堂黑帝,竟然与魔族联手,成为邪魔使徒了?”温去病冷笑道:“你出卖人族,甘为魔奴,也配成为人道之主?” “众生之力,包含广阔,魔族又何尝不是众生之一?更何况,我与他们不过各取所需,可说不上什么谁主谁奴。” 亢金龙大笑道:“死曜是讲究绝对利益的团体,只要有足够好处,我们可以和任何势力合作。” 温去病笑道:“这么说,只要我们给足好处,死曜也可以替我们碎星团卖命?那我们何必打生打死,直接握手,约个地方喝酒去吧。当今之世,要论出得起好处,我们碎星团可是当仁不让。” “……和你们碎星团合作?” 像是听见最滑稽的笑话,亢金龙哈哈大笑,“就像那个人对上代死曜说的一样?你觉得我们还会相信同一套鬼话,去和前辈九泉作伴?” 温去病长笑道:“事情都走到这一步,难道你还以为可以不用去吗?” 长笑声中,顶上流光闪烁,天狼魔卷轴浮现,术力增幅,内中法阵已蓄势待发。 二十二章 大日 开战之前,温去病心中反覆在估算状况。 ……天阶者对战,弄清楚彼此所属的大道,对决胜至关重要,但……这通常未必能实现,双方总会尽力隐藏,造出种种假象,或是利用真相来欺敌,如果遇上两边都是心计深沉的,别说打上三天三夜,就算打上一百年,也未必能够探索出来。 ……先弄清楚对方所属之道确定克制之法再开战,就和敌人主动法界尽展,露出致命破绽后再来战斗一样理想。 ……既然难以搞定,直接开卷轴,放笼子关人,只要把目标陷落在自己的地里,怎么打还不都随自己的便? ……天阶者的战斗,用自身所属大道来战,形若肉搏,这固然是一切的根本,但各种辅助兵器或道具、阵图,同样重要,堪称持械上阵,这正是仙界的传统打法。 温去病祭起天狼魔卷轴,对方的身上也传来相似波动,竟然彼此想法一致,不约而同地抄起了家伙。 这已经不是主世界天阶战的常见规格,但温去病并非毫无准备,左手一挥,十多道精炼的护身符印,扬手就打了出去,每一道符印,都张开一道护盾,维持的时间有限,却绝对强悍,更兼具封冻、凝固空间之能。 ……早知道地泉剑落到你们手里,以你当假想敌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不防这一手? 护符不足以硬挡地神兵,但要争取时间,却已经足够,何况地泉剑的威力一半落在影响空间之能上,自己准备的这批符咒对症下药,断然不是亢金龙可以短时间攻破的,只要自己借此抢占到先机布下杀阵,半步大能黎鸢都尚且要殒落,何况是你? 温去病的自信,是准确计算后的结果,并非空穴来风,也不盲目自信,然而,当他全力催发着阵式,要施放落魂阵时,两道剑光冲天而起,一前一后,却几乎同时斩至。 精炼的十多道护符,形同虚设,直接被斩开,什么空间黏滞、防护,都没能发挥应有作用,剑光直直斩到面前。 ……地神兵?这点还在预计之内,但为何护符扛不住? ……还有,剑光为何会是两道? 一下误算,后手尽破,换在别人身上,已经是生与死的分别,温去病心念一动,停止开阵,身上剑甲强光闪烁,幻化变形,电光飞窜,随着他高速掠离,已经换了另一件甲胄在身。 术式武装.夔雷青牛! 雷光电影之中,温去病的反应与速度都是先前数倍,一下掠离剑光斩击范围,腾身而起,扬手就是十多道银光打出,如镖似针,形态如水,变化不定,却是异界打造的堕仙之器。 龙袍帝冠的黑道王者丝毫不让,催动手中神剑,一时间剑光闪烁,冰火气劲交替涌出,将堕仙之器全数摧毁,半点也不能近身,但温去病已然趁隙脱险,更看清楚了亢金龙手中的武器。 那不是一把宝剑,而是一双宝剑,形态奇特,尖端之处微弯成弧,要说是剑,其实更接近双勾,而锋口末端造型奇异,分别铸成弦月之形、烈日之形,是一对日月双剑。 ……日月神剑! 温去病目光圆瞪,差一点就直接开口骂娘。 与地泉神剑齐名并列的日月神剑?这东西是怎么落到死曜手上的?传说中的四宝剑,他们已经掌握其二了? 碎星团当初曾掌握日月剑下落的线索,只是因为找寻起来难度颇高,又诸事缠身,一时不便去找,怎么如今就落到死曜手里了? 温去病惊怒交集,却迅速冷静下来,对上意料外的地神兵,哪怕并未完全苏醒,也是威胁巨大,自己先手已失后手被破,再没有从容游斗的余裕了。 “……不愧是碎星团高层,万界之中,能一眼认出四宝剑的人,真不是那么多。” 亢金龙双剑挥动,日月齐光,冰火二气,缭绕斩来。 “……这一套剑式,还请温兄鉴赏。” 当下身前剑光大亮,如日初升,刹时间,千里夜空,一片光明,而落在温去病眼中,这初生大日般的剑光则是瞬间令他冷汗满身的极度危险。 ……要死了!他使的剑,怎么会是这一套? 苍穹六象.大日! 之前和亢金龙略作交手,看他随手间连使多门根底不同的上乘剑法,正邪兼修,底蕴深厚,温去病就感觉到眼前的敌人不好对付,与之前坑过的仙妖两族的低能天阶不可同日而语,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即使遭遇意料之外的日月神剑的突袭,后手被破,压力吃重,也没有因此就慌了手脚。 直至此刻,看见亢金龙借日月神剑之力斩出的大日之影,温去病顿时头皮一阵发麻,真正生出了巨大的恐惧感。 ……遇到什么武功都无所谓了,为什么偏偏是苍穹闪? 当初得狮王援手,万里沙海生还,不得不废功重修之后,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将一身修为练回来获得报仇的机会,自己不得不继续修练寰宇咒武,这个决定自己至今也未曾后悔过,但最终选择练起双极轮这件事,此刻自己却感到疑虑。 ……当初脑子里想得太简单了,被过往惨痛教训迷昏了头,只记得前半辈子都在挨打,想着后半辈子要挑一个能卸、能化兼能闪的,潇洒间卸力闪避足显高人风采,比金刚身扛在前面挨打受痛还被人嘲讽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就选了双极轮,却没深想一层……选了双极轮,就要被天斗剑阁那班泼妇克制,非常要命。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无疑是比那群泼妇颠婆更加危险的存在。 亢金龙是怎么习得苍穹闪?怎么习得苍穹六象的?这点着实让人纳闷,寰宇咒武虽然当年在四派之中被泛滥使用,但是并没有扩散到四派之外,苍穹六象更是非剑阁高层不可接触,以此细细探究可能就能摸到亢金龙的身份底牌。不过那些东西现在并不重要,因为他的双剑已经斩落下来了。 寰宇咒武当中的生克法则,是否真绑得那么死?根植因果大道的锁链是否真的那么无可违逆? 这种问题,自那个人设计将四派绑在一起后,十数年间不晓得多少人都想问,而温去病压根连问的念头都没有,过往在碎星团所见的无数实例,还有亲身体验,早已把这一条规矩验证成不破的铁则,同阶之间,相克不可违逆。 ……当初皇城天牢一战,要比真正硬实力,山陆陵未必就比司徒诲人强到哪去,如果再考虑到司徒诲人暗中修练的因果之刀,可能还是他比较强,但双方招式对撞,结果却是司徒诲人数招之内便惨败倒下,这就是咒武生克的铁则。 之前,自己占着咒武生克的便宜,打了几场顺风仗,现在却是报应临头了。 眼见随着一轮熊熊大日焚起,周身烈焰之威,在日月神剑的演绎下,更是难当,温去病现身烈焰中,心头更是生出一股今天特别黑的感受,哪怕自己已经刻意不运转双极轮来抗衡剑招,仍在苍穹闪生成的气机干扰下,一身力量运转不顺。 顷刻之间,亢金龙催动大日烈焰狂飙卷来,温去病当即鼓发雷劲,交织成网,一时间周身万千雷电汇聚,电光奔流不息,欲以这无上雷霆之威抗衡大日之剑,却被整个压在下风。 明明双方在力量上,谁也没有明显优势,可雷劲、阳火对撞,不过瞬息温去病就提前真力不济,全身发软,阳火轻易烧穿电网,连同剑气奔涌而来,温去病鼓起余劲竭力相抗,同时高速掠离,好不容易脱离大日剑势,身上的夔牛甲胄已经千疮百孔,遭到巨大破坏,满身剑伤,起码被斩了二十多剑,血流如注,虽然对于天阶者而言这等伤势不影响大局,但是却代表落在下风难以脱身。 “……果然,你练的是双极轮。” 亢金龙笃定笑道:“没有以双极轮化劲,以肉身硬扛地神兵的攻击,还能只受这么点伤,你果然不简单,但很可惜……咒武生克,是绝对的!” 日月神剑再度扬起,剑上的压力明显有异,之前亢金龙的架势,更多的还是藉机试探,要先摸清温去病的底,可在确认遇到咒武相克后,已经改变了态度,准备趁人病,要人命了,咒武刑克之下温去病纵有通天本事也要龙困浅滩,若不趁势拿下此僚,只怕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了。 “……王八蛋,你真的很看不起人啊!” 温去病伸手擦抹去脸上鲜血,刚才有一剑划破额头,鲜血直流,遮染眼睛,十分不舒服。 对付咒武刑克,自己也算经验丰富,在不使用双极轮的情形下,对上苍穹闪只是本身力量被削弱,发挥不出应有实力,而若施展双极轮,本身力量更会如江河日下,削弱至原本五到三成以下……若没有这些经验,刚才那一下,就不只是流血受伤,可能直接就垂死了。 倒是天狼魔卷轴加成的术力防御,因为纯是外力,与本身力量无关,不受克制,还比护身力量有用,刚刚全仗着这层屏障,才让伤害只停于肉体,没有能更进一步破坏自身法界,伤及内天地,进而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二十三章 逃不了的刑克 ……换句话说,自己不是没有机会。 ……拚着伤痛牺牲功德战甲再挨他一招,争取到足够时间,开启十绝阵,风吼、落魂,然后趁阵势困锁一发干你娘亲的炮,看是谁任谁宰割! ……但,先决条件是……要能再挨得住一剑! 温去病暗运法诀,同时心中估算,希望遇上的是苍穹六象前三剑。苍穹六象前三式、后三式之间,有一道不好跨越的坎,即使天斗剑阁内除了燕无双之外,也没几个人练成后三式,同时两者之间的威力也相距不可以道里计,要是此刻遇上后三式,自己这回恐怕凶多吉少…… 亢金龙手中双剑,无端幻动,霎时间绽放点点星光,如流萤,似飘雪,环绕全身,一见这起手式,温去病已经心中有数。 苍穹六闪.星流! 随着剑式运作,亢金龙周身亿万星光闪烁,宛如一条璀璨银河饶身,接着劲力运化催动剑招成型,剑气化作千百流星向温去病轰去。 一道道剑气流星,疾若星火,高速狂袭,交织天地法理,由虚化实,不差真实流星分毫,倾泻轰来,温去病眼中,刹时强光遍布,面对这一场流星雨,退无可退,破无可破,只能猛地雄喝一声,碎掉已经破损不堪的夔牛战甲,一时间璀璨青光绕身。 术式武装.冥界尸龙! 一场战斗,连换三件功德战甲,还有两件是被人打爆,温去病觉得自己糗到不行,但当久违的尸龙甲胄上身,温去病陡然察觉一丝诡异。 说不出怪异在哪里,也不知其中因由,但尸龙战甲的抗击力,明显要高过先前两件,当流星雨倾泻而来,承受撞击的尸龙战甲上,转瞬出现裂痕斑斑,却只是裂,没有碎开,内中似乎还蕴藏着什么外来力量,丝毫不受咒武刑克影响,死命抗击着外部冲撞。 ……这是什么状况? 身为功德战甲的炼成者,温去病清楚它运作的每一个法理,却不能解释此刻尸龙战甲的异状,而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既然尸龙战甲未碎,自己就能争取到足够时间旁顾,更藉此发动反击。 天狼魔卷轴立时大放光明,光耀大千,接着缓缓拉展开来,开展的卷轴面上,山川峰峦,层叠起伏,繁复的符印螺旋型排列,建构成一个妙不可言的阵图,方圆百里内的天空,像是被从这个世界里分割出去,自成一界。 “……这是?” 星流一式尚未使完的亢金龙,面具底下,脸色微变,察觉到了危险,同样脸色变了的还有温去病,千钧一发间,他感应到一股气息高速飙来,强势入侵,要介入战局。 节外生枝,这时候闯入战局,只会被一起卷入阵图,但温去病势若骑虎,已经不可能停手,当下把心一横,强行开阵。 通天十绝阵.风吼阵! 阵图一开,漫天狂风飙吹,星光为之失色,烈火焚城而起,煮金熔铁,将整片世界化为风火之界。 “……妖族的通天十绝阵?” 面具底下,亢金龙脸色大变,紧跟着无尽风火席卷而来。这风乃锐金之气所化,最是摧筋消骨,这火却是三昧真火,焚尽世界一切,饶是亢金龙自命不凡,也不得不中断剑式,停止攻击,先行运功抵抗。 默运玄功,亢金龙周身黑气环绕,众生之力涌动,一点一点的万民愿力,凝化无穷星宇,化作另类银河饶身。星宇一现,任是风火无尽,也半点靠近不得,亢金龙藉此抗衡住外来的风火,一时不受风吼阵的侵袭。 温去病脚踏罡步,手捏法诀,从容驾驭风吼阵,陷敌于阵中,这是自己发现亢金龙所修苍穹闪之后一早就拟定的策略。 ……咒武生克无可逆转,遭遇苍穹闪,就算不使双极轮也会被克,自身功力难以尽展,但阵法属于外力,十绝阵更是完全借天狼魔卷轴之力开启,跟自身没有半点气机牵连,故而用神器开阵法虐敌,咒武生克就不起作用了。 操控风吼阵,温去病发动咫尺天涯之术,尽力拉远与亢金龙之间的距离,不给他直击自己的机会,却依然感到他凝聚起来的众生之力,极不寻常。 修练人道所凝聚的众生之力,与愿力本质并无差别,表现起来,都是闪亮光点,有如香火,可亢金龙所凝聚起来的具象,全是黑光,闪烁不定,交织成星宇,益发漆黑,这与正统的人道力量全然不同。 但在这股力量催使之下,亢金龙顶上珠冠,益发满溢帝威,黑袍上的金龙之形,活灵活现,仿佛随时都会离袍飞出,仿佛人道之主降临此间,这又确实是众生之力无疑。 ……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去病困惑不解,但忽有两道刀罡,破空而至,一道直取亢金龙,另一道却是没放过自己。温去病心头一凛,当即法诀一催,风火催动,将那道向己袭来的刀罡焚灭,却凛然于这股刀劲的强大。 ……乾坤刀? 相比之下,亢金龙接这一刀就狼狈得很,乾坤刀正克苍穹闪,突如其来的一刀,直接将他砍得飞了出去,周身凝聚的黑色星辰,一下破灭大半,只道是现世报来的如此之快,一尝温去病方才的苦楚。 “死曜奸贼!” 堂堂正正,现身而来的,却是封刀盟现今之主,司徒诲人,他之前感应到气息前来,于千钧一刻赶到,被温去病一同陷入十绝阵中,如今一看到亢金龙,可以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直接又是一刀就砍了过来,将人斩飞出去。 黑帝、刀皇,再次对垒! 温去病暗忖,这两人可以说仇深似海,当初九外道大会,亢金龙手狠心黑,图谋深远,设计悠长,设计一举挑了封刀盟总部,死伤无数,对司徒诲人有毁家之恨,更踩着封刀盟的声誉登天证道,后来皇城地窟内一战,司徒诲人带伤出手,却与已经证道天阶的亢金龙有着极大差距,轻易秒败,丧尽颜面。 咒武虽然相克,却没有猛到相隔一个大境界,仍然照克不误,可以取得优势,司徒诲人的乾坤刀,肯定克不了当时已是天阶者的亢金龙,但又或者……当时的亢金龙,可能还没有开始修练苍穹闪? 这个问题姑且不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司徒诲人如今也已踏足天阶,与亢金龙的差距缩短,又有咒武刑克,这两人如果拚杀起来,肯定是一场灿烂之战。 温去病才刚这样想,就不得不暗叹一声,觉得自己过于天真,因为司徒诲人一刀劈飞亢金龙后,并没有立刻起身追击,而是面向这边,神情凝重。 “死曜奸贼该杀,但碎星团,也不是我们的朋友!” 司徒诲人的态度,全在温去病意料之中,当初他带领封刀盟在追剿碎星团一事中出力甚多,断然不会再跟自己等人站在一边。他当下最想回答的是:“我们也高攀不起封刀盟这种两面三刀的朋友”,但此刻强敌仍在阵内,温去病最终出口的话却是:“你用什么身份说的这话?” 如果对自己敌意强烈,司徒诲人不用废话,直接就会出手,深陷敌阵之内,纵然两边仇怨更大,亢金龙亦会审时度势与他联手先对付自己。但他现在先砍飞了亢金龙,还多废话一句,就是双方有谈的余地。 而这一句回问,则是把事情直接挑明。 “……我的意志,当然由我做主,不存在什么魔染,更没有邪魔寄体。” 司徒诲人严正道:“韦士笔阴谋挑拨,污衊造谣的伎俩,只能骗骗三岁小孩,我封刀盟之内,谁也不会为之所惑。” “哦?是吗?”温去病闻言似笑非笑,“听说盟主你最近作风大变,不但像斗牛一样四处挑战,引起不小纠纷,还突然一改作风好起女色,蓄起姬妾,这要怎么解释?” “对战名家,观各派刀法,照见自身道路,是为了踏足天阶所做的准备,至于享受男女欢好,也无涉旁人,更不伤天害理,需要做什么解释?” 司徒诲人面上,陡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却内心坚定道:“晋升天阶后,我对人生有了一些不同的领悟,看开了一些东西,决定做些改变,不为世人眼光和言论所束缚,如此而已,你们却趁机造谣,说什么魔染,想要借此挑拨,简直可笑!如此险恶用心,神人共愤,世人难容!” 温去病不由笑道:“那敢问盟主,你做了这些改变后,可有什么感觉呢?” “……我觉得,自己非常的好!”司徒诲人似乎很陶醉于近来的经历,“我这一生,从来就没有这么好过,我感觉……” “……非常幸福,非常满足,前所未有的好?” 温去病笑着摇头:“不是我爱说,但这真是被附身者的传统对白,自我感觉超级良好,仿佛大彻大悟间明了世界至理,不受过往和凡俗制约,其实早在魔界邪魔控驭下,司徒盟主,你的对白充满了套路,真是了无新意啊。” 二十四章 夹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司徒诲人面色一沉,手也按放在腰间刀柄上,再有半句不合,怕就要拔刀相向了。这并不是那柄伴随他一路征战,受他气血滋养升华的平凡佩刀,而是一件宝兵,金鹰镶玉为柄,皮革包裹的刀鞘上,嵌有七颗宝石,闪耀生辉,极其华丽,摆足气派。 “我本欲为万民除害,先斩亢金龙,但……或许你和碎星团的危害,对这个世界和当今之局才是真正的危险。” 司徒诲人正色道:“为了天下正气,我先将你斩杀,再来对付亢金龙,也无不可。” “嘿嘿,我比较建议还是维持原案,盟主你先斩了亢金龙吧。”温去病打量司徒诲人一眼,观察他的细微动作,笃定道:“你我鹬蚌相争,平白让死曜渔翁得利,这笔帐不太算得过去啊,何不趁我先将他困住,盟主你斩了他,我们再来商量?碎星团和死曜,谁和你封刀盟的仇比较大,盟主你说呢?何况你现在也身在我阵中,乾坤刀也奈何不了双极轮,想要斩我可不怎么容易,另外碎星团就在汉水四镇,你要想试刀我等随时恭贺,倒是死曜中人,错过这次机会盟主可有方法好找? ” 司徒诲人现身后,没有再主动攻击,就是在等这么一句话,听见温去病开口,当即点头,“死曜为祸多端,不能放过,亢金龙更是与我有毁家之仇,但碎星团再出有碍天下正气,待我斩灭亢金龙后,绝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 温去病肚里暗骂,待亢金龙完蛋后,是谁不与谁善罢甘休,恐怕还很难说吧? 但想归想,能够把三方混战的情形,争取到转为驱虎吞狼,这仍是很大的成功,没理由为了一口气破坏这局面,温去病耸耸肩,正示意对方一切自便,却听见阵中风火骤响,紧接着一片黑色星宇显化扩张,强行开拓出容身空间来。 亢金龙被司徒诲人一刀斩飞时,温去病虽然与刀皇对峙,做些口舌之争,却也没忘记把握机会,对敌人下死手,分心驾驭着风吼阵,催动锐金罡风、三昧真火,持续往亢金龙所在方向逼去,哪怕杀不了他,也要将之逼住,消耗力量,为后续行动奠定基础。 而被这样的无尽风火压制住,亢金龙不得不拿出真本事来应对,一声雄吼,众生之力涌现,法界展动,无数黑色星宇饶身宛如黑色银河,接着亿万星宇扩散浮沉,建构出一片邪异的黑宇宙。 “一代刀皇、碎星高人,能够一次挑战两大强者,何其快哉,何其幸哉?” 众生之力催动,头冠帝威显现,黑袍真龙张扬,亢金龙不愧是一代黑道帝王,世间最接近人道之主的存在,深陷绝阵,直面两大强敌,意态张狂,大笑道:“但世事如棋,人心思算,总是难敌天道造化,善谋者,总是丧身在自己的诡谋之下,温君以为然否?” “……然你老母!” 温去病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法诀一催,再变法阵,漫天风火,高速旋动,化作一道道风火龙卷,绕着亢金龙一通狂砸,增加风吼阵的杀伤力。 同时,司徒诲人手一摆,华丽的宝兵出窍,一抹刀虹,配合着周围风与火,斩破无尽的黑暗星辰,破开黑暗宇宙,直逼黑帝。 “哈哈哈哈~~~” 亢金龙身处两位天阶力量夹击之中,落在劣势,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放声大笑,手中日月双剑闪烁锋芒,划出一道道勾痕,剑意切合天地法理,玄妙难言,自有伟力生成,每一道勾痕甫一划出,就立刻消逝无踪,似乎从不曾存在,但其中暗蕴的破坏力却潜传出大老远外。 苍穹六象.月痕! 风火交织的虚空中,频频出现某一处地方,没有任何异常,却忽然空间破裂,出现一道空间缝隙,缝隙持续的时间很短,转瞬又自然平复,不见半点异常,其中蕴藏的杀伤力却极其惊人,如果有实物在那里,肯定连着空间一起被一剑两断,诡奇难防。 而即使没有东西被切断,连续百道、千道月痕撕裂,也从内部破坏着风吼阵的稳定,即破坏着阵法隔离开的小世界的稳定,如果任由亢金龙持续施为,得不到压制,确实很有可能就这么被他破开阵势,遁逸出去。 “好贼子!” 司徒诲人一刀斩出,凌空现三光,朦胧的三道身影,刀意催动天地法则,斩裂大气,破开星辰。 三尊诛仙斩! 咒武相克,即使不曾正面刀剑对招,诛仙斩下,亢金龙凝聚的众生之力,也如雪遇初阳,不断化为乌有。身前黑色星辰不住殒灭,全靠日月神剑之力才能堪堪挡住刀招,整个落在下风。 “奸邪之徒!纵有神兵,也挽救不了你的性命!” 司徒诲人举手又是一刀,刀气劈山破海,睥睨四方,确实有一代刀皇的无上风范,亢金龙节节败退之余,再也顾不得隐藏实力,身上气机涌动,力量非但不曾减弱,还比之前更强几分,周遭众生之力构建的一片漆黑的星宇中,隐约凝聚出一颗巨大星体,在无尽的黑暗里,缓缓脉动。 乍看之下,这是一颗完全沉寂的死星,隐匿在众生之力中若隐若现,不存在任何气息,可当仔细观察时,就会发现这颗巨大星体不但在旋动,还包裹着一层黑色的火焰,黑焰徐徐脉动,偶尔吞吐,凡是触及到的事物,立刻灰飞烟灭,异常危险。 黑太阳! 亢金龙已经秘密凝结大日,正在迈往三重天阶,甚至可能已经是三重天阶!算算他一步登天的时间,即使以死曜的底蕴也不至于此,背后资源已经远超预算之外,又对碎星团充满恶意,不趁早把他干掉,将来真的会后患无穷了! 温去病动了心思,想要开启圣德之炮,最好还是去你妈模式,一炮重击,直接把亢金龙干掉,永绝后患,但眼下情况有些微妙,姑且不算操控十绝阵下,分心旁骛的影响,单就眼前情势,自己与司徒诲人别说没默契,甚至毫无信任可言,如果骤然发动圣德之炮,他会有什么反应? ……觉悟到亢金龙的威胁,死命缠住敌人,为自己争取机会?还是误以为自己想要一炮双响,渔翁得利,提前翻脸? 恐怕此刻司徒诲人看似全力猛攻亢金龙,实际上还暗留几分力,提防自己的随时翻脸,若是换了自己下场,也一样会这么做。 温去病心中暗叫可惜,但看到亢金龙连尚未凝结完全的大日,都被逼催迫出来,全力以赴,显然已经是到了与司徒诲人拚杀的重要关头,当下也不敢大意,全力运转大阵,催动罡风真火,牵制亢金龙,当一个最佳的助攻手。 “嘿!” 黑暗宇宙中大日隐现,催动焚世之火,接着众生之力加身,人道显化,亢金龙身上帝气涌现,伴随着千亿星宇之威,所发出的却非猛招,而是一滴黑黝黝的鲜血,似神魂所聚,由眉间显化而出,立刻化为令牌之形。 这块令牌一现,周遭黑气缭绕,魔意深深,俨然是魔族无上秘法所致,温去病登时知道不好,却一时判断不出这块魔令是要号令什么?具体效能是什么? “呜!” 一声痛呼,发自正挥刀压制强敌的司徒诲人,他此刻周身遍布黑气,面上满是痛苦之色,皮肉痉挛,连声嚎叫,以天阶之能竟然压制不住,足见所痛非是肉体,而是源自神魂,接着双膝一软,几乎就要滚倒下去。 温去病一见情况不好,运作真力,化作法咒,拚命催动阵法变化,风火再催,试图催灭亢金龙手中的魔令,但少了司徒诲人的乾坤刀气压制,亢金龙已经缓过手来,双剑辉动,从容挡架漫天风火。 这一头不行,温去病决断奇速,把心一横,法咒加催,连天风火将司徒诲人一并卷入,纳为风吼阵的攻击目标。 亢金龙见状,双剑舞动,剑气沟动周身黑暗星辰,打出一条黑龙气劲,黑龙纵横咆哮,抢入风火之中,护住痛嚎声中的司徒诲人。 “哈哈哈,碎星团真不愧是专门背弃盟友的组织!”亢金龙大笑道:“前一刻还携手合作,亲密无间,后一刻就抢先清算,翻脸无情,这就是你们无耻阴毒的本性!” “……也好过你三岁就偷搞母驴,被李家阉割惩罚的光荣行径。” 温去病阴恻恻地回了一句,无中生有的下流污衊,让亢金龙的动作一顿,目中闪过无尽怒火,理智强行忍住内心冲动,不回嘴打这场污泥烂仗。温扒皮的嘴贱当世有名,多回几句指不定事后被他传扬让天下笑话。 两人短暂一交手,黑龙气劲终究是无源之水,在罡风真火交攻下,已经残破消灭,但里头的司徒诲人也已经停止嚎叫,站了起来,一股玄墨之色,从他体内涌出,将一身白袍染成黑衣,连同皮肤,全都笼罩在一片黑色里头,而身上散出的魔气之强,让温去病深深皱起眉头。 二十五章 刀与剑的碰撞 “……不承认自己有病的神经病、不承认自己喝了酒的酒驾者……”温去病叹道:“果然不该理他们的人权,先打一顿再送医才是正理。我也是发了疯才想着能跟神经病联手……” 话未完,前方刀罡、剑光骤起,一刀双剑,分从左右,夹攻而来。 证道天阶之后,照理说,应该不存在被人操控这种事,天阶者本身的元神强大,又有内天地存在作为后盾,更结合天地法理,外邪难侵,别说外力难以入侵,就算自己想主动放弃意识,让一般人来操控,都不是那么简单。 然而,道途漫长,天阶九重,直指大道永恒,其中层层差异巨大,更胜天人之隔,真碰到大能、万古存在出手,低位天阶也就那么回事,因此,眼前发生的事,对温去病而言还未算是不可思议。 只是,哪怕理智上能接受,要如何面对这种恶劣情况就是另一回事了,之前司徒诲人抢在自己开阵之前,强行闯入十绝阵时,自己预料的最恶劣情况是三方混战,谁也不信谁,可没估算到对面两人会联手起来,合攻自己一个。 ……但自己也不是没被天阶围殴过,在五藏妖界时,面对四名天阶者围杀,最后也一样成功反杀回去了,只是庆幸自己抢先开阵成功,占了地利,不然此刻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两个神经病!” 温去病低喝一声,反手扣掌,催动真力,操控法咒,风吼阵阵势再变,他的身影瞬间从阵内消失。 十绝阵由本身操控,变化由心,本来就没有必要硬是待在阵内,与敌人正面相对,完全可以把自身隐匿起来,让敌人没有明确的攻击对象。 温去病一消失,风吼阵内只剩下无尽狂风与烈焰,交卷向两人袭来,甚至比先前还要猛烈几成,金风化为万千刀兵,真火生成无数龙卷,交加一起,就算两人是真金所铸,也要被融掉、被斩切破碎,但这两个人,委实比真金所铸要麻烦得多。 “……十绝阵不愧是昔日妖族无上传承,光凭我一人,想从这当中脱出,委实要费许多手脚。” 亢金龙大笑道:“司徒兄,今日你我只得联手了。” 言罢亢金龙一掌拍按在司徒诲人身上,雄浑大力透入周身,司徒诲人目中的黑色魔意,又更深几分,接着起手扬刀,澎湃刀气,旋转如落叶,缤坠如春雨,刹时间涌满整个空间,刀气演化,不断勾连对应的天地大道,上触道与德,下织法与理,俨然是一式无上刀法。 乾坤四证.六合屠妖削! 无数细小刀气自发在空中回旋,凭空转削,抗衡周遭风火之余,更沟动法则,自底层层面上破坏着阵图的本身结构,而亢金龙也一声长笑,挥动起双剑,催动剑气,蕴藏真意,划出近乎于道的完美弧线。 苍穹六象.月痕! 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空间大道不愧是世界根基,月痕一式以咒武之力沟动,瞬间引发数不清的细小虹弧,无声遍布周遭,划出真空,解裂空间,进一步将法阵的基础空间蚕食。 刀与剑,相互碰撞,也彼此吞噬,反而造成更剧烈的毁灭,两股力量疯狂肆虐,一下就将整个法阵空间撕裂,疯狂破坏,但当这一片风火世界破碎,接着出现的,却是一片更辽阔的风火原野,漫天火云、无定金风,交织袭来,誓要将两人融金消骨,碎尸万段。 ……两个龟蛋,真以为你们是唯一试图强行破阵的? ……早就在等着你们用这一手,这一层之外,还加了十三层后手,层层空间交叠,有本事,就给我一层一层破出去啊! 隐遁于法阵的边缘区域,温去病脸色并不算好看,刚刚一面用法咒催动阵中罡风真火攻击,一面料到两名强敌的联手攻击,能让阵圈解裂,连忙先行加锁设栏,分出手来,连加十三道阵圈,耗力着实不小。 阵外藏阵、阵内套阵,这已经是阵法一道中非常高段的运用,普通阵师光是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卓然成为大家,能够称雄一方,自己能在顷刻间连加一十三重阵法叠加,若是给旁人看到传出,不知要吓掉多少人的下巴。 也亏得自己早一步设伏,半点不曾低估对手,如果没料到这种可能,应变微稍迟疑,现在已经被这两人联手杀出阵来了。 “接下来……” 温去病平举手臂,开始凝聚圣德之气,右臂上圣德金光灿然闪动,其中隐约浮现火炮之形,火炮炮身上隐约可见龙、凤、虎、龟、麒麟的五兽纹,圣德崇高,阴阳造化,光华流转,已经下定决心要拚着耗损严重,一炮先把敌人重创,否则连想要离开,都会有问题。 但这念头才刚动,圣德之炮还未能彻底凝聚显形,温去病脸色陡变,掌心传来的连绵痛楚,第二层法阵已经轰然碎裂,为两名强敌连合起来的一刀双剑所破。 ……怎会这么快? ……这也未免太快了! 温去病心头一紧,发现自己的千般谋算终究出了巨大偏差,被困在风火阵内的两名强敌,委实都不是普通人。 亢金龙修行进展奇速,恐怕已经是天阶二重后段,甚至天阶三重的境界了,而他手中更持有一件地神兵,配合他本身修为,哪怕遇上大能都有一战之力。 司徒诲人的境界,大概天阶一重左右,可控之后,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异变,力量直线提升,特别是在接受了亢金龙那一掌度气后,更是力量激增,似乎是受了某种短时间内作用的催迫法门,短暂间也接近了天阶三重。 这两者合力,等若自己要同时面对两名天阶三重的强人,而他们联合出手,乾坤刀、苍穹闪合璧,竟然生出比两人正常联手更强的破坏力,完全足以媲美大能,轻易将自己布下的阵壁层层摧破。 如此凶猛的两名强人,自己是无法独力困住的,至多只能短时间拖延,而掌心生出的连续痛楚,就不住在向自己宣告着这个事实。 刀剑合璧,直摧千军万马,刀气旋转,斩风斩火更斩阵,剑气缥缈,无影无形更无情,刹那间,层层阵壁被连续破开,一重、两重、三重……温去病果断散去右手上凝聚中的圣德之气,五德大炮,反手变阵,试图重新将敌人困死,与对面拼比真力底蕴,但阵壁崩溃得实在太快,犹在他应变速度之上,再度加码也止不住阵壁不断减少,刹时间,诸多疑问浮现脑海。 ……魔界是用什么手法控制住司徒诲人的? ……亢金龙那一掌传气究竟有什么玄妙? ……苍穹闪、乾坤刀的合招,为何会忽然厉害起来?过往碎星团里不是没人修练过这两门咒武,也不是没人合用试验过招式,并无特异之处,怎么他们两人合招,竟然会出现不应有的提升? 诸多疑问,闪现不断,全都是温去病当前想不通、看不透的,正因为有这么多的疑问难解,这一回才会布局失误,遭遇险状。 转瞬间,周遭无尽风火骤然止歇,空间破碎,分割世界的奇阵崩解,温去病回到本来世界,现身钱都城上,突然左臂生出许多裂痕,大量鲜血自伤口激喷而出,甫喷离体,就化成无数刀罡、剑气,喷冲九天,一路割裂大气,直冲数百里外。 风吼阵突然完全崩解,连带影响,温去病也同时受创,肆掠大阵的无尽刀气剑气失了目标,顺着联系找来,而早先连加十三重封禁,连结太深,敌人破阵又太快,仓促间根本来不及解绑,只能硬生生受了这击,把刀气剑气的伤损全集中在左臂上,一下剧痛攻心,连忙高速飞退,避免追击。 在底下的钱都城内,无数人正抬头仰望这场当世难得的天阶之战,之前温去病开启风吼阵,分隔两界,这边整片天上只余风风火火,只有烈焰与狂风肆掠,连云影都被蒸腾,却没人看得清内里状况,哪怕是半步天阶,都感应不出此刻的战况,仅能在底下干瞪眼。 只见,漫天风火,骤然消失,一道身影如箭离弦,高速从风火残影中飙退,速度很快,唯独沿途喷洒的飘血,显出几分狼狈不堪。 而在风火大破之处,两道卓然挺拔的身影同时出现,一道黑袍帝冠,手持双剑,霸气凛然,周身更有黑暗星辰宇宙环绕,内中更有黑色大日若隐若现;另一道……似是人形,手执七星刀,却漆黑如墨,身形轮廓模糊,似一道影子,又像是液体聚合成形,诡秘莫测,魔意盎然。 光看这一道身影,没有人认得出这是封刀盟主,甚至没法认出这是个人,更让人怀疑是否魔族已经重临人间,但这两人身上涌动的气机,令风云变色,震慑众生。 钱都城中无数人,为这两人身上的惊天魔意所惊慑,甚至不由联想到碎星团之前的污蔑,而这两道身影也没有在空中傻站着不动,立即朝着坠落逃亡中的温去病杀去。 二十六章 神出鬼没 刀与剑,再次合璧,乾坤刀、苍穹闪,交织组成一张大网,勾连法与理,飞速延展而去,瞬息千里,追上坠落中的温去病,要将他吞卷进去。 只是与苍穹剑气遥遥相对,温去病就感受本身气机被到严重干扰,有力难施,连带伤势都有加深之感,聚起的力量止不住的流散,苍穹闪的刑克,让自己的反攻企图无疾而终,立刻处于异常被动的窘况。 “碎星狗!” 一声雄吼,来自同时攻至的两人,温去病瞬间有些恍惚,甚至无法分辨这一声怒吼,来自两名强敌中的哪一个。 刀与剑,杀与伐,已经及身,反应的时间所剩无几…… 温去病突然心念一动,猛一咬牙,双臂画圆,柔和浑成的气劲,回荡成圈,尽展阴阳互化之理,转瞬间扯引千百刀罡、剑气,改动原本轨迹,尽数扯入气圈之中。 双极轮.阴阳化! 气圈纳刀剑,是化散敌劲的前奏,但有苍穹闪剑气干扰,双极轮的化劲功能虽然上沟天地至理,有莫策之能,却半点无法发挥,刑克之理根植因果之道,最是不可捉摸,温去病圈束刀剑劲后,化之不去,随之而来的,就是千百刀劲在其中陡然爆发,直袭其身。 亢金龙、司徒诲人都万万想不到,对方为何会忽然驶了这着昏招,本能的反应,手上催劲,各备极招,要趁机把敌人伤得更重,痛打落水狗,但甫一发劲,一种高度危险的感觉,自他们身后传来。 两人身后的空间,无声无息地开裂。 裂开的空间隙缝,没有消失,而在在一股莫名力量的影响下,开始旋转,进一步化为一个黑色的无底深洞,吞噬周围的一切。 漆黑的气息,不住延伸,无底的黑洞化为一切存在的深深梦魇,凡是沾着的东西,立刻都被拉扯过去,在黑色深洞中碎得干干净净,直至不留半点残渣在世上,绝对的毁灭。 能触及空间之道的技巧,都很不简单,通常都是大能之上的专属,而在天阶首三重,就能提前越阶发动的,更无一不是惊天之招。 苍穹闪.黑噬! 苍穹六象的第四式,一剑划出,又快又疾,转瞬间黑气演化,斩出空间缝隙,进一步化为空间黑洞,此刻亢金龙、司徒诲人的刀罡剑气,正被温去病全力吸引,牵制之下,回应慢了半招,被黑气卷缠上身。 天阶者的护身力量,比寻常宝甲更强横,更有法界屏护,通常刀剑水火难伤,但黑气卷缠之下,法身立即溃损,亢金龙、司徒诲人身后直接少掉一块血肉。 不是砍开,不是腐蚀,而是被抹去,无视防御地强行将触及的一切抹去! 一招之间,两人就伤得不轻,司徒诲人却似全无痛感,反手就是一刀,劈星斩月,横断苍穹。 乾坤四证.八荒封神劈! 在两人身后偷袭的,是一道若有似无,轮廓模糊的虚影,形似女子,但不待司徒诲人反扑的刀劲及身,就自行散化,好像是什么幻术或是法器所凝。 而这道身影幻灭的同时,一名俊雅无双的文士,突然闪现在温去病的身旁,哈哈一笑,扯住老战友,在亢金龙反应之前,捏碎手中法符,两人化为一道青光,瞬间消失不见。 ---------------------------------------------------------------------- 一场天阶混战,骤然收尾,除了当事人,底下成千上万的观战者,大多都在状况之外,他们看见了亢金龙现身,也看见温去病的逆袭而上,但仅只如此,司徒诲人来得太过突然,速度又快,更赶上风吼阵开启,风火遮蔽之下,没几个人看到,更别说最后惊鸿一瞥现身的那个。 很多人一直到战斗结束,还在好奇那道不似人的模糊黑影,究竟是什么,斩出的黑气又是什么绝招?也在纳闷,最后现身出手的那道身影,到底是谁? 碎星团一方的两人,瞬间遁去不见,另外两人也随之消失不见,四名天阶者都离开了战场,只余钱都千万百姓,迷惘地看着天空,诸多能够看懂一二的高手一面收拾善后,一面为着这混乱难解的一晚而私语不绝。 “……最后出手的……”司马冰心低声道:“应该是韦士笔,我没见过他,不过,听说四大武神之中,只有他是文职,最擅长用各种法器护身。” 趁乱离开了朱家险地,司马冰心和司徒小书走在路上,两人早已换下黑衣,用普通装束,稍微遮掩容貌,走在钱都的街上,只当是受惊趁夜离开的行人。 碎星团四大武神,分别修练金刚身、乾坤刀、苍穹闪、双极轮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把自己修练的东西发扬光大,山陆陵与金刚身固然是绝配,配合万古江山钟更在战场上打下赫赫名声,可韦士笔却没什么动手机会,旁人少看到他施展双极轮,名声不显。 同样的情况还有尚盖勇,神盗出行,皆在暗影中,自有一套暗影中的绝杀之技,出手皆在阴暗中取人性命,没什么机会在世人面前用乾坤刀大开大阖,而褒丽妲则是一个异端,她似乎极其厌恶寰宇咒武,基本没有人看到她施展过苍穹闪。 温去病是碎星团的人,刚刚现身的那人是出手相助于他,又有天阶实力,应该是碎星团的天阶者,加上是靠装备辗人,且不沾鬼气,司马冰心猜测就是那名传闻中的碎星团智者,“百难臆度”韦士笔。 “他使的那式……”司马冰心低语道:“好像是苍穹闪的后三式,我从没见过,听说很强,即使天斗剑阁中也没几个练成……啧,真讨厌。” 哪怕没有详细目睹那场天阶战,司马冰心也对咒武刑克略有所知,自己练的是双极轮,碰上苍穹闪肯定要倒大楣,看见这么厉害的第四式,感觉自然不会好。 “咦?你怎么都不说话的?”司马冰心略带疑惑望向身边同伴,“乾坤刀破苍穹闪,你该不会是因为这样,就整个嚣张起来吧?” “没、没有……啊?你在说什么,什么苍穹闪?” 司徒小书明显神不守舍,不在状况,司马冰心无从了解她为何分神,只觉得这名同伴的神情诡异,思绪繁多,从刚刚开始,就显得非常的不对劲。 察觉到司马冰心的质疑眼神,司徒小书也知道自己目前表现出的状况异常不对,但她心里有事,却没法解释,并且急于脱身求证。 “抱歉,我有点问题要处理,必须要先走,我们晚一点再会合。” “喂,你有什么事,好歹说清楚啊,还有在哪会合啊!” “对不起!” 一声致歉,司徒小书当即撇下同伴,匆匆离去,慌忙走出一阵后,在确认周围无人后,她施展身法,展开全速,向着封刀盟附近的驻扎处奔去。 半步天阶的实力奔走神速,司徒小书赶回去,不花多少时间,到达之后她没有理会惊疑不定中的余人,直直走向父亲所在的屋子。 ……韦士笔以法器召唤虚影挥出苍穹闪之后,那道魔意笼罩的黑影回应的刀,应该就是八荒封神劈。 ……乾坤四证,乃是盟中绝技,不是寻常的乾坤刀可比,八荒封神劈,封刀盟内更没几个人练得那么好,更何况,那是天阶之力驱动。 ……空中那道黑影,周遭魔意深重,甚至化虚为实,根本就不是人了,更不可能是……不,这个想法实在太荒唐,而且大不敬,绝对不可能是的…… 诸般念头在心头转动,司徒小书不由浑身气血翻涌,几乎压抑不下内心躁动心情,踏出的脚步,不由的一下重过一下,几乎就要在地上踩出坑来。 “……你的气息,不妥。” 温和平静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司徒小书闻言不禁脚步顿住,神智为之一醒,期待的看着那扇小屋的门缓缓打开,司徒诲人轻袍缓步,从屋中走出。 “发生什么事了?你心情如此激动,这不是修练的正途。” 司徒诲人意态从容,缓步走到女儿面前,身披白袍,腰挂宝刀,正气加身,丝毫不见半点魔意,仿佛刚才种种只是幻梦,接下来轻轻一掌,拍按在她的肩头,雄浑力量透入,助她平复气血。 感受着父亲的力量,中正平和,没有一丝邪氛,司徒小书的真气平稳下来,心中的困惑却是更增几分,就看父亲放下了手,遥望钱都方向,缓缓道:“气机冲突强烈,至少两名……不,四名天阶者混战,真可惜,错失了这一仗。” 司徒小书问道:“爹,刚才……你一直在这里?” “唔,可能是行功有点问题,刚才……莫名睡了一觉……在这种时候……有些奇怪……” 司徒诲人扶着额头,思索间神情出现些许迷惘,“奇怪,记忆有些连贯不上,刚刚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着父亲的异样神情,司徒小书益发不解,拳头无言紧握,心情翻腾,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二十七章 收帐(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你没事吧?伤得不轻啊,啧啧,苍穹闪的剑气,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遇上那班疯婆子,被她们伤了,你怎么会想到去练双极轮的。” “……别因为你没机会勾引人家上手,就喊人家是疯婆子,她们没被你的魅力吸引,可不是她们的错。” 温去病没好气道:“你来得太慢了,就不能早一点吗?你来得早点,我就不用被那王八蛋砍成这样。” “怪我喔?你行动之前,都不提前打招呼的,大家只晓得你去金刚寺谈判,你不声不响就跑来砸朱家场子,又没先说好,我这么短时间内能够赶到,已经算很快了。” 韦士笔护理着温去病的伤势,虽然此行温去病并没有提前打招呼,但他也早就计算到,以温去病的个性,丧家之辱,不可能不做报复,而温家人正好都在西北,他见了定然要被沟动心思。所以一直在留意钱都的动态,一察觉这边有状况,立即赶来。 原本的想法,以温去病的能耐,有地神器傍身,诸般底蕴又多,哪怕是孤身闯阵,也必有胜算,区区朱家大阵,全身而退易如反掌,自己赶过来,不过锦上添花,看自家兄弟大胜一场,捧个几句,却没想到司徒诲人当真受了魔染,竟与亢金龙联手而为,自己此番真成了雪中送炭,及时帮上了忙。 那时的情势,韦士笔看得很清楚,亢金龙和司徒诲人两人联手,乾坤刀、苍穹闪合璧之后更有意料外的增幅,威力奇大,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暗中沟通后配合他的战术,发动装备,一剑奇袭,阿山他不免要付出重大代价,才能脱身,甚至承担更大的危险。 “对了,刚才那道虚影……是年轻时候的燕无双吧?”温去病皱眉问道:“她当初封存力量给你的几道护符,你手上还有?我以为你六道都用完了。” “你晓得的那六道是用完了……”韦士笔尴尬笑道:“但后来我们有过条件交换,她私下又给了我几道……” “条件交换?”温去病错愕道:“你别告诉我,你没被天菩萨吃掉,却吃了燕无双啊!你要是有这个胆子,我可要写个大写的服啊!” “哪有可能?她只是要我别去骚扰她的徒子徒孙,师姐师妹……”韦士笔笑道:“如果不是看在那个人面子,她估计会直接斩下我的手,更加省事。” 温去病斜眼问道:“你手上还藏有这种好东西?龙仙儿对你那么严刑拷打,怎么就没逼你把这些都交出来?” “……男人的私房钱,哪是区区婆娘严刑拷打就能逼出来的?将来她对你严刑拷打,难道你就会让她掌握所有私房钱?” “她做梦!我哪会任由她……靠,这又关我什么事?她又不是我婆娘!”没好气的挥了挥手,温去病皱眉道:“对了,怎么来的是你?苍霓呢?原本不是应该她来的?我预备见到的人可不是你。” ……韦士笔一击即走,固然是担忧兄弟的伤势严重,但另一个理由,也是因为司徒诲人在场,苍穹闪被乾坤刀完克,几道护符难起大用,而自己和阿山一样都是练得双极轮,遇上苍穹闪都要吃瘪,如果打下去,变量横生,非常不利。 ……武苍霓虽然当初也是碎星者,但不是草根出身,武家七神绝傲视当世,入团时也是修炼有成,没必要学习咒武来速成,只是耳濡目染间,学了几套招式,却也仅是比划比划,不涉心法,不被刑克,若有她在场,今日应对的余裕就要多些。 韦士笔笑着解释道:“老尚闭关,她帮着去看着了,而且她如果来了,关心则乱,说不定就会干些不理智的行为,平添风险,还是我来安全,你将就一下吧。” “……她才不是那种一有感情牵扯,就会脑子发昏的女人咧,平常和我对练,打我不晓得多凶狠。” 温去病展动一下手臂,自觉伤势已经稳定,这点却是多亏了韦士笔在场,没有他的双极轮与自己合作,双倍天下卸,将亢金龙留下的余劲引导散出,自己想要痊愈这伤害,就得大花功夫,咒武刑克当真是大麻烦。 不过,也真是很久没看见这位老兄弟的出手了,他一直不是喜欢动武的人,在团里扮演的角色,也没有上阵需要,要打要杀都有专人负责,专心扮智囊即可,明明有一身高强武功,却无用武机会…… “喂!” 仿佛看透了温去病心中暗藏的想法,韦士笔叹气道:“我只是后期没机会上阵而已,但你们早期需要诱饵,需要人被那些妖王一口吞的时候,我也没少去啊!明明这种活最适合的是你的金刚身,偏偏你经常重伤倒在地上,只能让我的双极轮勉强凑合。” “是可惜了,自你双极成后,除了妖都之战,看你出手的机会真的不多,不过双极轮被苍穹闪完克,你居然还有胆子去招惹剑阁那些癫妇?” 温去病打量了友人一眼,笑道:“苍穹六象的后三式,修练不易,除了燕无双本人,当前剑阁内能够兼通后三式的,好像还没有……那班癫妇素来善妒善嫉,燕无双私下给你的护符,能发黑噬,她们若是看到,肯定要找你麻烦。” 燕无双那一剑,狠辣凌厉,更涉及高深大道法则,中剑后直接将伤处“抹去”,这还是因为亢金龙、司徒诲人了得,不比当年的燕无双稍差,要是换了是别人中剑,就是整个人被抹消,点滴无存。 如此剑艺,深得“黑噬”精髓,当今天斗剑阁内除了燕无双,恐怕再无人能挥出这一剑,若让她们看到……温去病想想都觉得兴奋难当。 “那也得她们先要生出第二个燕无双以外的天阶者,不然能奈吾何……呃,你这是往哪去?” 身在英灵殿内,韦士笔看温去病所行的方向,一下愕然,那显然不是往汉水四镇的传送方向,而是前往太一的神魔空间,这时间跑去找太一做什么? “嘿嘿,当然是去收获战利品啊。” 温去病连笑了两声,“这一趟弄到见血,帐我肯定要那两个王八蛋偿还,但我那么辛苦跑了朱家一趟收债,弄了那么多花头,你该不会以为我只是立威加出血,什么债都没收到,白跑一趟吧?” “你……” 韦士笔略一思索,惊道:“飞走的那面朱鸟照天镜,你预先设定好了引导目标?在太一这里?” 在碎星团中,使用温去病的作品,并不是禁忌,虽然他号称连自己都怕,但这是因为几乎团里所有的重要道具,都是他的手笔,如果把这种事变成禁忌,那碎星团直接就可以自杀认输,再没什么打仗争胜这种事。 但即便如此,使用温去病制造的东西,在三大武神心中,也是必须慎之又慎的事,每次出战拿到武器,都要暗中祈祷,并随时做好道具失控的预备方案,更别说未得他许可,擅自偷拿他的东西来用,这种事三人想都没想过。 用褒丽妲的话来说,想自杀也不必用这种方法,万一整得死相奇惨,又或是整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不是自己找罪受? 因此,朱家今日的下场,韦士笔当真一点也不意外,而分析情势,温去病北上神都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有可能回不去的预备,依然留放在实验室里,可能落入敌手的会是什么东西,也就不难想像了。 “……其实我当初设下陷阱针对的对象,不是朱家,也不是魔族。” 温去病略微有些感慨,这不是对朱家的善意,只是看不上,而是作为研究者的尊严。鹰扬朱家就算钱多,却没有专业技术人才,这些技术他们得了也瞠目不识,进了实验室也多半宝山空回,自然不可能布这个局来坑害朱家,更不可能想到针对当时八字没一撇的魔族。 韦士笔点头道:“理解理解,你想针对的是九龙寨吧?会对你研究所里那些东西感兴趣,并且有能力突破研究瓶颈,开花结果的,环顾当代,只有九龙寨了……朱家和他们的关系也不错,这些年来一直有合作,朱家出钱,九龙寨出力,倒是一对好搭档。” “……说瓶颈也是,但也不是,只不过我一时搞不定而已。” 温去病却摇了摇头,自己心思活跃,又多受那个人引导,从碎星团时期到现在,累积下来的研究课题太多,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而有些课题也不可能一个人独立完成,哪怕再天才也没办法,需要的资源和人手太多。 “……九龙寨有人手,有条件试验,但我没法直接去找他们,关系不对。” 温去病道:“那时就在想,如果这些东西流传出去,有人看出其中价值,拿着这些半成品去找九龙寨,花钱请他们把研究做完,我再去接收成果,那就帮了我大忙了。” 二十八章 他乡遇故知 温去病苦笑道:“没想到,封神台破碎竟然是魔族钻了空子先来,而且一来,抢着替我把活干了,原本我故意留的空子,是想发包给九龙寨,等他们上勾,补完我缺的部分,就能收获到九龙寨的技术,现在……反而得到魔族的技术,这算是大意外了。” 韦士笔笑道:“是意外之喜吧?但你要小心,魔界手中的技术恐怕高过我们不只一筹,你能挖坑给人跳,焉知魔界帮你补完的这些技术,没存有什么破绽?” 温去病点头道:“这个当然,不过,狮鹫改造的那个,我们回去以后就可以先用上,造些天马、仙虎之类的,增加战力,减少人命损伤,虽然做不到勾连血脉源头的大能进而威胁天阶,但是拿来对付地阶和军队很是不错。” 留在实验室的几项技术,朱家代为开发完成的三样,都算成功回收。 改造的狮鹫,在群体疯狂自爆殒落前,温去病亲手击毙了两头,将其血肉收纳,只要带回去分析一下,就能得到魔界的技术,借此运用血脉技术制造地阶战兽。 另外两项,就相对更简单了, 强行催发祖灵与血脉的这一项,看起来像是祖宗应机显灵,庇佑家族后辈,其实背后真相很黑暗,需要自掘祖坟,利用祖先骨灰,是使用次数有限的技巧,自己有了想法,但是没能实现,却被那些魔族补完。那些魔族没有声张技术原理,设计出这战术的自己也就没大声嚷嚷,省得传出去被人滥用遭来部分守旧之人不满,连带自己被人恨上。 但当初自己留下的记录,刻意窜改过技术关键,把本来用于普通攻防,无险可守时,强行发动的最后手段,改成结合护城法阵一起发动,看起来可以加持大阵,结果……当然不是什么锦上添花的加固,而是画蛇添足,后续发动自相干扰下,让护城大阵出现问题。 本来这是用来对付李家的一着闲棋,希望将来哪个蠢蛋拿去献给李家,到时自己在皇城内复仇闹事的时候,能多添胜算,没想到朱家捡了去,让自己凭空占了便宜。不然朱家大阵连同神兵镇压,即使有狮鹫相助自己可也没那么轻松破掉。 至于最后那一项,强制神兵狂暴化,则是存在满满的恶意,狂暴状态之下,神兵、神器固然威力提升,却容易受损,这点被自己故意隐藏,而无论哪家哪派拿去用了,都是别人家的东西坏光光,或者,不肯被自己所用的神兵,打坏了自己也不会心疼。 那些魔族似乎看破了其中祸心,找到了避免伤损,提高神兵耐久度的办法,但哪怕是如此,他们也没发现自己暗藏的另一个祸心:狂暴状态下的神兵,会翻脸不认人,用着用着,就会失控飞走。 神兵与所奉祀的世家、门派之间,既有因果交缠,也有气息绑定,即使天阶者也不能轻易抢夺,但兵主用摧残手段,强行催发神兵狂暴化,等若背叛,直接解除了双方关系,神兵立刻恢复无主状态,旁人便有机可趁。 “……我留了后手,当这些神兵冲天飞走,有三成机会最终落在封神台上,我们直接从封神台上的收纳架获取。” 温去病看了封神台一眼,很明显,那里空空如也并没有朱鸟照天镜,最理想的那个状况没有发生。 韦士笔皱眉道:“当初关闭英灵殿的对外联通管道,是为了封神台的安全,你就为了收战利品,随便就把对外管道重新开启,这对封神台很不安全啊!” “随随便便就拆了封神台零件去用的家伙,哪有资格来和我谈封神台安全?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你随便拆卸害我赔掉一把雷矛,我还没找你还帐咧!” 温去病没好气道:“……还有三成,神兵会飞到太一那边去,这比较麻烦……你知道,那边诸天神魔众多,说不定有谁手贱,直接收走了都有可能。” 这个可能性颇高,温去病说起来,都一脸不悦,但韦士笔却更在意另外一点,“等等,这样加起来也只占了六成,还有四成呢?” “……就……不知道飞哪去了。”温去病尴尬的耸耸肩,“神兵自己会飞,爱飞哪里就飞哪里,就算直接穿出此界,飞去别的世界,我也不会讶异,更说不定飞到半路看到底下有个看着顺眼的,上演一出神兵天降真龙出的戏码,那才真是囧大了……唉,希望我们运气够好吧。” 韦士笔失声道:“搞了半天,你这根本还是不可控的技术嘛!” 温去病笑道:“往好处想,封神台有三成,落在太一那边有三成,三成里面,有没有被人拦截捡走的机会是各半,我们得手的机会有四成五啊,比当初推你喂妖王当诱饵的生还率高多了!” 韦士笔悻然道:“……是吗?但从现实面看,现在封神台上毛都没有,这回你失败的机会已经高达五成五,我们可以直接回家睡觉了。” 口中发着牢骚,韦士笔还是陪着温去病离开英灵殿,来到太一空间,两人甫才进入,就双双感应到神兵气息。 “是那面镜子的气息!果然穿过英灵殿,来到这里了,看来至少不是最糟的!” 茫茫星海之中,韦士笔首先确认了这点,但感应中气息如流星般飞过,向星海中的某处快速延伸过去,似乎是往那边飞去了。 “得追过去了。” 温去病神情有些矛盾,进入神魔空间是一回事,要在这里头移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人每次登入太一空间,所处的星海固然是幻影,却也是一层结界与保护罩,可以视为一个封闭起来的包厢,招待来客,但如果离开包厢,固然不会真的在茫茫星海间穿梭,但是就有可能走到其他包厢,见到其他客人。 太一空间里,访客就是诸天万界的神魔妖仙,不乏大能乃至以上的高人,在这里头胡乱移动,就算星海之中没有风险,也可能在移动过程中会遇到谁,遭到攻击。 纵使两人都是天阶,也还不足以成为安全保障,万一运气衰到爆,出去撞到妖族、鬼族的大能、万古,横空一掌打来,直接打爆,没有半点生路,这种可能绝对是有的。 温去病叹道:“一件神器,能补我们的很多不足,虽然这件不是地神器,但有好过没有……” 韦士笔伸手拦住,道:“情况不明,这种时候没必要两人一起冒险,你刚刚受了伤,不如我替你去取吧。” 温去病哂道:“又不是一个人面对,风险就小一点,你不认为我们两个联手,遇到风险生存机率要大一点吗?” 韦士笔苦笑道:“我只怕出去撞到异族大能,直接把我们两个打到爆。” 两人相互取笑间,在无限远处的星空幻影尽头,骤然生出一道亮光,一道炽烈火焰,在星海的那头点起,转瞬间火焰化为一只拳头大的火红小鸟,拖着长长烈焰,高速向这个方向飙来,一下冲破黑暗,拉出一条火线,直直飞射而来。 温去病不慌不忙,双极轮凝运在掌,一圈、一揽,阴阳互化,将火红小鸟兜住,接着抽丝解离,将其中蕴含的炽烈火焰疯狂卸出,将脚下空间化为大片火海。火海汹涌,却半点沾不到温去病和韦士笔二人。 双极轮卸劲速度快,火海乍现即灭,火红小鸟已经恢复成照天镜的圆形,温去病直接一个法咒打上去,跟着法界一展,将神器收入自家魔屋,预备稍后花时间处理,慢慢驯服。 然而,火鸟飞来的沿途,残留的烈火渐渐消失,却开辟出一道光之路,连结过来,蔓延到无限远方。 无论温去病,还是韦士笔,都不觉得这条光之路的行程是偶然,哪怕对面那头没有进一步动静,两人也都感觉到,这应该是……某种邀请! 问题是,谁递来的邀请? 道路光明,尽头却可能是无边黑暗,递来邀请的是哪一方?踏上这条路,尽头处是光明无限?还是一失足成万古恨? 走?还是不走? 意外的变化,其中深意难明,温去病迟疑难决,身旁韦士笔看了兄弟一眼,率先走了出去,温去病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拦住,惊道:“阿笔,你……” 韦士笔淡淡道:“风险未知,一个人探险,好过两个人冒险。” 一见这表情,温去病反而有了决定,“开什么玩笑,你如果出了事,我拿什么脸去见老尚?而且我去异界打生打死才换回你这条命,岂能让你这么送掉。” 语毕,温去病使力推开韦士笔,当先冲了出去,那条光之路极具神妙,看似迢迢无尽头,直指星海彼岸,可温去病脚才一踏上去还没来得及动作,周身金芒环绕,眨眼之间,已经被传送到尽头。 视野恢复清晰,眼前是一座清净的殿堂,当中是一个八卦云图,上有丹炉,旁边一名道人,满面微笑,手拿拂尘,见到温去病,一声长笑。 “人生何处不相逢,温道友,别来无恙?” 二十九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当初在五藏妖界和云中子分别时,温去病就隐约有种感觉,大家早晚还要见面,因为对方甫一照面就喊破自己与武苍霓的身份,可谓对自己知根知底,这与其要说是可能会找过来,不如说根本是冲着来的,五藏妖界短暂一会面打个底,大家早晚会再碰到的。 不过,这次会面也未免来的太快了,自己几乎才前脚回来,对方后脚就找上门了,要说这不是冲着来的,谁信? “云中子道友,有礼了。” 温去病拱手回礼,虽然事情过于突然,但再怎么说,对方是当世大能,身份、辈分都可以轻易辗压自己,态度还谦和有礼,起手又先送了好处,哪轮到自己摆脸色? 此时身后突然有气息出现,却是韦士笔跟着踏上光路也被传送过来。韦士笔早已在温去病处听过五藏妖界之事,听闻阿山的回答,当下也是一拱手,“原来是云中子仙长,在下韦士笔,见过前辈。” “呵呵,温道友、韦道友,既登天阶,大家都是同修,既已超脱凡俗,何须如此多礼?” 云中子笑道:“此地是我辈同修在太一之处开辟的一个小小空间,名为仙岩洞天,两位既然能够到此,也是缘分,请随便看看。” 自打踏入这个空间以来,温去病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只感整个空间内,仙气氤氲,邪秽散离,令人精神飒爽,轻飘飘的甚是愉悦,抬头望去,天空万里无云,清净蔚蓝,高悬着一轮皓日,凝神一看,其中赫然是一只三足金乌,而低头放眼四周所及,远近却都是浓淡不一的云雾环绕,雾中似有人影若隐若现,看来很近,却又模糊不清,实际若是想要靠近,竟生出其远在天边之感,思感怎么延伸过去,都靠不到边际。 与韦士笔对望一眼,他也跟着点点头,肯定了这个相同感受。 很显然,这个空间并不寻常,至少咫尺天涯芥子须弥之类的技术没少用,一个小空间内,如蜂巢般容纳其余众多的小空间,如此演化下去,就是一个小千世界,但旺盛的仙气,清高纯净,却又比寻常的中千世界更胜一筹,加上头上那只传说中的金乌大日,绝非寻常大能手段可及。 当初在此地开辟这方空间的,应该不是万古者,就是更在其上的永恒者,而开辟出这方空间的目的,倒是不难理解。 “……太一是混沌之地,仙佛妖魔鬼神各家藉此互通有无,只要能各得所需,前路不绝,过往很多冲突就可以消弭无形。” 云中子寥寥数语却直指根本,温去病两人顿时理解,这是太一协议存在的核心意义,是不让普通资源之争,升级为大道和道统之争,最终不死不休,在有太一之前,诸天万界为了争夺所需,不晓得神魔妖仙之间,打过多少仗?多少世界毁于一夕?多少天阶、多少大能殒落? “……不过,交易这种东西嘛,既然有价差,就有远近,更有亲疏,如果所求自家人手里就有,又何必舍近求远,平白便宜了外人?” 云中子笑道:“于是前辈们再次单独拉了个小空间,借此让大家在群里先交流,有什么任务,自己人先能做的先做了,有什么资源要交流的,这里也比太一的价钱便宜,用不着去被宰一刀,太一那边……唉!” 说到太一,即便眼前这位是这位仙界大能,也不免哀声叹息,而光看到其这副悲伤表情,温、韦两人就登时感同身受,看来太一的消金屠刀,当真是砍遍诸天万界,对谁也不客气。 而这处仙岩洞天于此地的存在,可以说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的最佳代表,当大规模的经济体系成形后,总会有人想在大圈子里搞小圈子,玩区域经济那一套,藉此谋求更多利益。 这里,恐怕是一座诸天仙界共享的交流大厅,而可以想像,类似的东西,只怕也有佛界、魔界、妖界,甚至鬼界的版本,而在这座大厅之内,还存在无数的小型“包厢”,方便来到此处的仙人们彼此交流与交易。 如今,眼中所见,周遭云海雾岚之中,不知有多少仙人正来来往往,身影模糊,看不清楚,算算这份交易中涉及的“产值”,温去病着实心动,想着如何成为长期客人,就听韦士笔那边已经抢先问起,这样的好地方,这次偶然造访实属机缘巧合,不晓得后头有没有机会再来之类的。 “呵呵,老道今早出门,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受到指引,就来到着仙岩洞天晃晃,刚到此处恰好看到一件神器飞来,就顺手将其收纳,却因为发现不合自身使用,也不愿过多结下因果,就准备将此物奉回,不意竟巧合引来两位道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云中子长长一串说完,哈哈一笑,“当然这些话,两位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这无疑是废话一句,神器、神兵,就算对大能者也有着相当不俗的吸引力,哪怕大能自己用不上,座下徒子徒孙也肯定求之若渴,多一个神器,就可以多一个自力更生的支脉,有谁会把已经到手的神器,原物奉还?如果真怕因此结下因果不美,直接把神器放飞就好,送回去是什么意思,何况自己也算不得神器原主? 更别说,藉着送神器的回归,强行开设一条瞬移道路,发来邀请……这背后的意义,就算比不上那个人当初强行制造连结,让人族登入太一系统,也相差无几了。 ……这种行为断然不可能是云中子的个人行为,一个大能还不足在现在的棋盘上落子,应该代表着仙界的某种共识,至少……他代表了仙界某位大人物的意志! 如此想来,五藏妖界的会面与赠礼,并不是偶遇,也不是单纯的简单投资,只是为今日见面预先埋下伏笔,其中图谋甚大,而今日……就是开门见山之时? “……诸天万界,辽阔无边,存在各式各样的世界,数以亿兆记,大部分世界本身都不值得引人关注,但两位道友所来的世界,却是亿万中无一的特殊世界,我们称之为始界。” 云中子甫一开口,温去病心头顿紧,这话听起来,就是要给自己解释自家世界的独特之处,换句话说,自己多年来最大的那个困惑,妖魔和背后的诸多天阶乃至大能为何进攻自己世界,就能得到解答。 “始界,就是尚未被仙妖神魔等界传承沾染、开发的世界,或者说,被各方沾染在一定程度以下的世界。” 云中子笑道:“前者非常稀奇,纯洁无瑕,至净无鱼,虽然亿兆无一,但对诸方高层来说,一眼就能发现,反倒是后者,常常混在无垠世界中,并没明显特征,很难察觉,常常就错过了。” 韦士笔奇道:“这要怎么说?” “……寻常的世界,随着生灵决定根本传承之后演化,或是随清气上扬,成为仙界,或是随浊气下沉,沦为魔土或妖域,又或者随着信仰传播,成就佛土,也可以权柄孕育神灵天生化为神界,或者法则异变生灵不存沦为鬼国但除了这些以外,还有更多更多的,则是处于多方势力拚命争夺,归属未定的浑沌状态。” 云中子平淡道:“可有极少数的案例,各家发展的势力都不深,佛道不兴,妖魔罕至,外界牵涉甚少,天然生成的人与兽,靠着本身的努力,在世界上生存繁衍……两位道友可知,这不是一件容易事,所谓诸天万界,一片虚无的死寂世界,占了过半,生命演化的本身,就是一件奇迹。” 温去病琢磨着这些话,回思自身世界的状况开始比对。 佛道不兴,这点是事实,之前佛门传承残缺不齐,金刚寺之流像健身教练多过出家人,道门虽然整个体系较为完整,但也说不上多兴旺,玉虚真宗不过是武林中一个大派,远远说不上什么陆地神仙,门派中修者虽众,成道者却少。 至于妖魔……原本也有些少量活动,但主世界原生种的妖怪、魔物,数量不多,力量也不见得多强,绝大部分也继承不了血脉源头的力量和智能,还是后头兽族形势所迫下进行召唤,让异界的妖魔降临后,真正掀起了战乱,从此有了诸多妖魔祸事。 可以说,百族大战爆发前,自家世界确实可谓佛道不兴,妖魔罕至,虽不是没有,却都没什么活动强度,与其他世界各种文化高度发展,甚至动辄数万年妖仙征战的情形,大大不同。 不过,相较于这些,温去病更在意的是云中子刚才的一个用词。 “错过?”温去病问道:“始界本身有什么特殊价值吗?” 如果可以,温去病真不想问得那么直接,缺少了迂回的空间,这样非常不利于后续交涉,问题是,牌现在全在人家手上,自家本身毫无筹码,半点摸不着头脑,就算不问,人家心里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核心问题绕不开,不如索性开门见山为好。 三十章 交易的筹码 云中子微笑道:“可能性,始界的价值就在于其中蕴含的无限的可能性!” 温去病闻言表情一下变得很是难看,“呃……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好像回到当初,刚刚知晓自身血脉为何时的感受。 云中子认真道:“实不相瞒,判定是始界与否的关键,就是初始原人血脉有否留存,一旦最后的初始原人消失,始界自然就不成始界了。” “……怎么听起来一股像是从落后的自然保护区,变成已开发国家的感觉?”温去病牢骚两句,忍不住想要确认,“只有这样而已?始界其中没有什么其他好处吗?” 看到对方不识相,云中子摇头,反问道:“道友你身为初始原人血脉,有什么其他好处吗?” 温去病登时语塞,自身血脉当然有好处,正因为没有其他的沾染,才能够开辟魔屋,问道四方,走出独属自己的天阶道路来。 但所谓“走出自己的道路来”,这算不算好处实在很难说,这条道路能走多远、能爬多高,还是要凭靠自己的才智与努力,其间同样需要不少外力和巧合作为推动,不是什么凭空掉下来的优点,相对比起来,自己其实还更想要类似太阳龙血脉这种现成好处,直接激发了血脉力量就能横冲直撞。 整个百族大战时期,自己不曾因为血脉之故,享有任何的甜头,对比起其他人,自己简直亏到爆了! “……始界的生灵,因为少经各方沾染,开发度低,具有宽广的未来、无限的可能性,可对于他们自身中的绝大部分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实际好处,但对于整个诸天万界来说,这些生灵蕴含的可能能帮忙照见各族前路,意义极其重大,所以在太一协议成形后,各界都有了共识,像这类低度开发的地方,都应当设成保护区,避免各方沾染破坏。” 云中子叹了口气,“始界之所以难得,就是因为一旦被沾染,就再也回不去当初的纯净状态,诸天万界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再有新的始界出现了,这回的意外发现,着实震动诸天,可惜……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如今……最后的初始原人,已经确认消失了。” 听到云中子的说法,温去病心中只觉得满满的不是味道,尤其是身边的老战友,还不时朝自己投来谴责的目光,就像是在指责什么珍稀动物,因为自己的关系而灭绝了,真是罪大恶极。 ……去你他喵的罪大恶极!我就是那只珍稀动物,我高兴绝种的咯,怪我喔? 而且,云中子的这种解释方式,让自己听起来真是特别的不顺耳,就好像是在说,未开化的始界,因为其中隐藏的无限发展可能性,对前路已定的各方来说非常有研究价值与潜力,诸天神魔看重这份可能性的价值,把这里当成保护区,不过度插手,但既然保护区已经被无知之人过度开发,大家就不用留手了。 至于判断这方世界是否已遭过度开发的关键,则是初始原人血脉消失与否……换句话说,当自己不再是初始原人,本来就在一旁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的诸天神魔,就从此再也无需留手,可以大家一起下来,放开顾忌爱干什么干什么了。 ……这么说来,等于是我摇身一变,就从珍稀动物,变成了末日祸首?真是岂有此理! 温去病和韦士笔对看一眼,目光交换间,双方都暗自点头,想着同样一件事:云中子不可尽信,话里定然有所隐瞒! 始界蕴藏的价值,肯定不像他现在说的那么简单,只是因为蕴藏的可能性,如果只是一个稀有的落后文明保护区,诸天神魔有什么必要对自己那么客气?肯定有某些更直白的价值,或是某些特殊的危险顾忌,让他们必须慎重对待,绝不如他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始界的发现,非常难得,千万载难逢,原本是一但被发现,就应该立刻保护起来,禁绝他界沾染的,不过……这次的事情也是个意外。” 云中子感叹道:“那些普通魔界、妖界生物,被原生的兽族招唤到来,见识有限,只将这里当成了普通的小千世界,只想着藉机捞点血肉资源,待战争升级,演化成百族大战,消息开始被往上传递,但当时负责的大能也不以为意,没把这里当回事,直到后期战争越打越乱,不少天阶陨落,相关消息被进一步传到万古存在那边,才有人想到始界的可能……那时已经太迟,唉,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 韦士笔笑道:“所以,战争的后期,妖界、魔界发现了世界的真正价值,于是开始认真,大举调兵,一通狠打?” “大举调兵?” 云中子哈哈大笑,“当初那种程度,如果在你们认识中也能算是大举调兵,不晓得后头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韦士笔皱眉道:“仙长你这算恫吓?” 云中子却笑而不语,但温去病、韦士笔都很清楚,这次并不是恫吓,只是陈述事实,这次诸天神魔藉机重回,所图不小,这回没有什么留手一说,降临下来的不会再只是普通天阶,就连大能很可能也只是马前卒,万古存在的插手是必然,甚至可能看到永恒者的身影。 ……战斗的层级,和当年百族大战时完全是不一样的。 温去病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贾……” 才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云中子脸色骤变,惊慌之下就一拂袖,立时周围声音禁绝,温去病的话全数被消声,开了口却没有话响起,只余口舌徒劳的工作,跟着,云中子脸色平复,稳定心绪再一拂袖,消去咒法,缓缓说话。 “别提那个名字,虽然应该只是个过期代号,但有关那个人的一切,不可言,不可谋,不可探究,是诸天万界最大的禁忌,这里并非始界,没有屏护,温道友如果有话要说,称他为那个人即可,否则,老道可禁受不住。” 云中子对于贾伯斯的畏惧和慎重,让温去病心头直冒寒气,即使早就知道那个人不简单,却怎么都想不到,会猛到这种程度,连云中子这样的大能,都提之畏如蛇蝎,而“不可言、不可谋、不可探究”的万界禁令……当中也包含永恒者?那个人到底干了什么,才能让永恒者也视他为某种禁忌? 而这话里所传出的另一个讯息,则是始界似乎有某种特性,让那个人的禁忌性没这么危险,变得比较……平易近人? 温去病忽然想起一事,云中子此刻面对贾伯斯讳莫如深的态度,那个表情……有点像是在五藏妖界时,他特意提起“奇点”时的吓退的故人的模样,当时,一位妖界大能因此被吓得落荒而逃,连多待一刻都不敢,戒慎恐惧的程度,和自己刚说名字,云中子就打住截下,是一个样的。 ……莫非,那个人……就是奇点? ……夺颜也曾经说过,我是奇点的传承,那个人就是奇点? ……但,奇点是什么?奇点的传承又是什么? 温去病回想自己一身的技艺源流,炼金、造器方面的本事,小半是家传的技术,主要部分还是还是后来研究乙太尸蛊所得,然后碎星团一路打仗收取到战利品,那个人把与技术相关部分的全扔给自己大搞研究,就这么左抄右学,拼凑成才,但这些可不能算是那个人的传承,他自己根本屁都不会,只会提出理论让自己当苦力,还借此都藏成果留给别人,传承个鬼? 武功方面,山陆陵的宝相金身,来自金刚寺,至于金刚身,倒是那个人与金刚寺的“合创”,大概也只有这个,算得上那个人传授给自己的东西,难道“奇点的传承”就是金刚身?就是咒武? ……这思路似乎也不太对劲。寰宇咒武自己世界学了的人最多时成千上万,现在也有不少,这也能算标识传承,难道随便拉出一个就是奇点传承? 温去病摇摇头,发现韦士笔、云中子都在看着自己,晓得这不是细加思索的时候,连忙收敛心思,凝神继续聆听云中子的说话。 “不过,始界本身虽然没有特殊价值,但的确有些价值很高的东西,确实存于始界之内,即使诸天神魔也不知为什么,其中一项便是但凡神兵、神器都特别亲近始界气息,而使用始界原生素材打造出高品阶神兵、神器的机会也特别高……” 云中子说着,向两人看了一眼,彼此都晓得,这是开门见山,说到正题了,而温去病闻言则顿时生出一种,过往空坐宝山上的扼腕感,如若始界素材特别容易打造神兵、神器,自己却至今没能多造几件出来,莫非真是因为自己炼宝造器技术不到位,白白踩在宝山上,却挖不出宝来?想想真是很不愉快啊! 三十一章 永恒者之殁 “如果将始界比喻成矿区,诸天神魔所图者,无非就是入内开采而已,只要大家协调好,不但可以合作开采,我等出技术,保证合理开采,甚至还可以回馈部分利润给本地居民,作为对地方损失的补偿……” 道人娓娓说来,温去病、韦士笔都感觉画风很怪异,仿佛这位大能换下了道袍,正化身成为大商家代表,和当地土地主商谈起矿脉开采权,还有采矿造成破坏后,对地方环境的补偿费,只要补偿给得够,大家每个月有钱收,就算开矿时吵闹些,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但事实哪有这么简单? 这地方是我们土生土长之所,也是我们在住的不可替代的家园,万一你们的“开采”,破坏甚钜,事后你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们拿着一堆补偿,好买绳上吊、买炭自烧吗? 更何况,交易也好,合作也罢,两边实力完全不对等,谁能来确保强势方事前许下的这些保障能真正得到实施,贯彻始终? 意识到这段话隐藏避过的很多可能性,温、韦两人都没有开口质疑,这还不是该表达抗议的时候,而且……这世上的法则,除了公理正义之外,还有另一项更高位阶的铁则,叫“弱肉强食”。 对着一位可以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大能,什么公理控诉都是无力与苍白的,何况,云中子多半也只是仙界推出来的一个代表,在他身后,不知站着什么万古存在或是干脆是永恒者,他本身的意愿根本不能作数,自己只当他是一个称职的提线木偶,想向他抗争什么,绝对脑子有病。 己方现在所能做的,是从谈话中尽量获取情报,哪怕对方有所保留,或是所言不实,也能从中分析出有用的讯息。 云中子叹道:“眼下,这项合作却有一桩难处,当初那个人基于自我喜好……可能还有些许误解,对我仙界、佛门没有好感……” 温、韦两人貌似理解而点头,实际想的东西却都一样:那肯定不是误会! “他也相当讨厌鬼族,这点从一开始就是,于是利用封神台,在始界开启了四重封禁,让仙佛鬼神四界的生灵无法降临……”云中子苦笑道:“显然他认为,妖界和魔界更好打交道。” 韦士笔点头道:“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你不能不承认,他判断的确正确,认为妖魔两族比较好搞定,而且他也确实搞定了。” 温去病问道:“等等,他和仙佛之间有摩擦,又讨厌鬼族,那神族呢?为何连神族也被封禁了,还是他觉得神界难搞?” 碎星众人当初一直怀疑,那个人有某种特殊手段,能够封禁他界进入,使得百族大战中期开始仅有妖魔入侵,不见神仙佛鬼,这个怀疑到此算是证实了,但相较于仙与佛,温去病对迄今还没机会接触的神界,一直持有相当好奇心。 “这个……传扬在外的,应该是没有这么一说,那些先天神灵,力量得天所授,与生俱来,对他的畏惧尤其彻底,怎么会去招惹他,更谈不上让他觉得难搞。” 云中子苦笑道:“估计只是他做封禁时顺手捎带上,用来凑数的。” ……这话中意思就是,反正还有空闲、余力,顺手就把神族也封禁了! 温、韦两人无言以对,只能相视苦笑,这话听起来很是荒唐,却正是那个人的一贯风格,只苦了那些神灵,莫名遭到无妄之灾。 韦士笔想了想,道:“那个人封禁外界降临,靠的是真.封神台?换句话说,就算我们把英灵殿毁了,你们……也进不来?” 云中子哈哈一笑,似乎对此全不介怀,“不错,令我辈仙佛至今不能涉足始界的,其实不是你们当初大战胜利后筑起来的那座,而是那个人一早留下的那一座,但……我们的路被挡,其他的却没有,你们或许可以期望,这一次进来的妖魔,也像上次一样好打交道。” 这同样也是不可能的事,初始原人血脉已经断绝,诸天神魔共识和约束已经不在,甚至连那个人似乎也不在此方世界,一旦让妖魔藉机重临始界,这次恐怕会肆无忌惮,直接就有大能降临,横扫人族各家,事实上,根据龙仙儿传来的情报,魔族可能正在谋划,藉着魔染的几家出力出血,让大能降临了,如果这件事成真,不用等到封神台崩掉,己方就有大麻烦。 两家交涉谈判,关键是要有往有来,各自摆上合适的筹码,温去病一直在试图捕捉对方想要什么,好整理手上的筹码,但听到这里,他陡然一惊,脱口道:“你想要我们关闭真.封神台,让你们能够通行进来?” 温去病和韦士笔不只一次商量过,面对此番妖魔侵略,只靠本身力量对抗,势必伤亡惨重,寻求外力支持实属必然,但却苦于并无合适途径联系外援,总不能上太一发帖,乱弹打鸟吧? 可真的当有外援找上门来,两人又发现首个难题横在眼前,对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门户洞开。 照理说,想要寻求外援,肯定要开门,没道理又要找人家帮忙,又要把人拦在外头,普天之下都没这个道理。 但事实上,开门与否,却不是那么简单,最关键的真.封神台,目前处于无法碰触的状态,到底内情如何,根本没人知道,即便能够找办法登上去,也不保证就有办法可以操控,要不然,直接操控真.封神台,封禁妖魔鬼三族,永不得侵入,事情就一了百了。 而即便神、仙、佛三界看似光明,也不代表他们心中没有其他打算,自古以来,神灭世人的传说,不但历久不绝,还各界都有,令人不得不防,故而如果一朝两边翻脸,温、韦两人都不敢保证,神、仙、佛的危害比妖魔小。 如今,这些仙佛神灵无法进入,靠的全是真.封神台,假若己方无法用正规手法关闭,只能强行破坏,那开了门之后,这是引援入关?还是引狼入室? 这问题该如何抉择,着实为难,但温去病只考虑三秒,就果断开口,“可以,不过目前真.封神台我们还上不去,要我们解除封禁放你们降临,需要你们的帮助。” ……寻求外援支持,是碎星团内部经过多次讨论,大家都同意的基本方向,既然结交外援是大方向,那解除真.封神台的封禁,开启界门就是不可避免,不用耽搁在这里犹豫不决,顶多后头再想办法利用真.封神台留下后手。 “好,温道友果然快人快语,干净利落。”云中子笑道:“那个人如今已经不在,去向未知,疯嚣之主一系最先蠢动,开始向始界伸手……” “慢着!”温去病皱眉问道:“疯嚣之主?这是何方神圣?” 云中子道:“魔界如今尚有两位永恒者,一位是疯嚣之主,一位魔主,这回魔族对始界的行动,是疯嚣之主一系所为……他们……向来不怎么讲究共识与隐忍,很多时候根本是没有理性。” 打从碎星团举兵起,温去病就一直对这问题的答案非常渴望,自己与这些妖魔死战不休,但这些妖魔的头子到底是谁?小妖、小魔物的顶上,是妖王、妖尊、魔尊,而在这些天阶存在的背后,又有大能的身影,而自己后来已经知道,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大能,在辽阔的诸天万界中,也算不上真正的大人物,决定者,那……诸天万界真正的大人物是谁?天阶顶上的存在,有个名称吗? 如今,总算听到了。 “妖族如今的永恒者,目前只有妖皇一位,至于鬼族……再酆都鬼君被镇压后,似乎没有新的继任者身登永恒,目前几位尚存的万古存在,倒是争得很厉害,想要趁势得道,可看那势道,再过几千年也未必能有个分晓。” 似乎决心消息大放送,云中子直接爆出妖、魔、鬼三族的猛料,把诸天万界如今上层的样貌,大半揭示在温去病眼前,这是第一次,他知道数不尽的敌人背后,层层递进的最尽头之处、最高之处的那几个名字。 魔主、疯嚣之主、妖皇……还有一名被镇压的酆都鬼君,记得云中子曾说过,踏入万古存在之后,就难以真正殒落,即便死亡,也会透过留下的时光烙印,有朝一日重新苏醒归来。 万古者尚且不会真正死亡,永恒者自然更加难以殒落,所谓的镇压,应该就是专门针对永恒者的办法,不能强杀,只能镇压,而能够让鬼族唯一的永恒者被镇压,鬼界无首,想必背后也牵涉到一场惊天之战,或是一场算计精密的连环阴谋…… “酆都鬼君被镇压之事,是诸天万界的大秘,其也是本纪元以来唯一被镇压的永恒者,一直以来各界众说纷纭,都想探究一二,关于祂如何被镇压、为何被镇压的说法,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三十二章 那个人的实力 云中子缓缓说道,温去病觉得其中有些古怪,刚刚的解释,还可以说是大爆料,但说到这个份上,就有些琐碎的不着边了,酆都鬼君已被镇压,跟开发始界之事如何扯得上关系,其中隐秘探究说给自己这等局外人有何意义,总不成云中子如此无聊,八卦一开就不可收拾,需要有人扯回正题? 才刚这么想,就听云中子笑道:“老道机缘巧合,恰好知道当中的一点内情,酆都鬼君之所以被镇压……就是因为他惹上了那个人!” “嗯?哪个人?” 温去病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至真正理解对方的意思后,脑里登时“轰”的一声响起,理性之弦随着崩断,思绪止不住的发散。 ……那个人……镇压了永恒者? ……连永恒者,都栽在那个人的手上? ……怪不得仙界、神界、妖界,闻其名畏之如蛇蝎,视其为不可说,不可谋,连永恒者都被他干掉镇压,其他人哪敢招惹他? 一直以来,温去病也知道那个人厉害,只手覆灭碎星团,世界之中那么多能人随他玩弄,没人能够逃脱他的掌握,四武神除了自己都没敢把报复目标里算上他,但……永恒者都栽了?他其实是这种层次的存在? ……他如果真的那么厉害,连永恒者都能镇压,为什么还要带着我们打些小妖魔打八年?打个毛啊? ……如果差距有那么大,这还怎么报仇?讨什么公道?讨条毛吗? 脑中一阵昏沉,难以控制的心绪不住翻涌,温去病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肯定非常难看,却仍是好一阵子没法平复心绪。 看到温去病的反应,连报复之心都生不出的韦士笔反倒轻松一些,不感意外,轻咳一声,“既然仙神鬼佛,都被封神台挡住,魔族为何如此急着动手?是要抢先妖族一步?还是魔主与疯嚣之主之间也有争夺?” “魔者,狂喜狂悲,纵情肆欲,皆是把本心执念发扬极限,毫不妥协的存在,每个魔类之间都有冲突,何况是魔主与疯嚣之主?不过,这回魔族的蠢动,倒不是什么谋略深远的先发制人,纯粹是疯嚣之主又一次的非理性行为。” 云中子叹道:“也不是第一次了,疯嚣之主的行动,常常与理性无关,突然的冲动,总是让诸天万界无比头痛,手忙脚乱,这回祂的徒子徒孙藉机躁动,魔主一脉甚是不满,妖界也摩拳擦掌,唉,所有打破默契的行为,都不好处理。” 韦士笔道:“魔界、妖界都要有所动作,始界利益属于诸天各界,难道佛界、仙界就要坐视不管?” 温去病瞥了友人一眼,话说到这种份上,还真是出卖自家世界不遗余力,也没发问卷、投票,直接就把始界利益划归成诸天各界群体利益,不由自家人当家作主了。 然而,弱者的天职是低头学习,不是抬头满嘴说干话,所以自己并不开口,让韦士笔继续他的交涉,想要从中获取更多情报。 云中子摇头道:“佛界这次是不会动的,此次发现的始界之内,当属佛门发展最为迟缓,为了要扳回一局,他们先前在众多大千、中千世界,做出了重大让利与撤守,以此换取到了上次大荒西朝的传法之缘,这回不好再有任何动作。” 这同样又是一个重磅消息,身为佛门选定的传法之人,温去病是参与了整件事的,事后回思大荒西朝之行,只觉得佛门布局深远,藉着太一任务的机会,让自己能够传法回本方世界,如蜂授粉,令本方世界广传佛法。 而作为报酬,佛门给予了自己修补破损身体的机会,有了更进一步的基础,并且让自己接触到那个人的过往,晓得许多真相,同时了结了当年那个人欠下的碎星团和金刚寺的旧账,借此得到金刚寺支持,也顺势与自己结下因缘,保留日后进一步的合作可能。 一箭多雕,佛门看起来可以说是收足好处,但自己却没料到,佛门背后也没少花代价,听云中子所言,为了让他界不来干涉,也为了让佛法能传于始界,佛门已在众多他方世界做出让步,喂饱了其余各方。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不知涉及多少浩劫,多少佛土破灭,多少生灵遭灾…… 五藏妖界之事,自己算是有了见识,了解到万界之中高层斗法的方式,凡是涉及诸天的大事,必被各界关注,多方插手,诸方高层以天阶乃至大能为子,世界为盘,下出一场奇怪的棋局,好端端的青女、霸皇重生的安排,就这么你来杀个人,我来塞个人,弄到整件事歪七扭八,错乱得不成样子。 佛法于始界不传,让佛门在后续可能的开发中处于劣势,偏偏始界又被各方盯着,佛门想要秘密传法过来,简直痴人说梦,分分钟被那些万古存在、永恒者打脸。为了要一举成功,只能事先谈好条件,在其他方面退让,换取各界在此事上高抬其手,不闲落几子扯个后腿。 而云中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温去病也想到了某个可能:佛门对魔界开出的条件,很可能就包括对此次入侵行为的默许,因此,这回佛门不会有大动作。 这也表示,当前的合作对像,当前的买家……只剩仙界? 温去病觉得现在事情很难搞,由于双方手上的筹码太不对等,己方没什么谈判空间,云中子这老道恐怕也是个人精,他很清楚晓得己方的底线,无论装腔作势,还是装疯卖傻,都根本瞒不过他,而一切开门见山的结果,就让己方非常被动,很难争取好的条件。 “温道友何必苦恼?” 云中子笑道:“老道也是秉持诚意而来,贵我双方可以立下誓约,明白约定互不伤害,在这基础上进行合作。” 温去病耸肩道:“誓约只有在双方对等,见证人实力足够而且信誉十足的情况下才有意义,我们双方立誓约,谁是保人?” 云中子微微一笑,手指了指天,温去病一怔,随即会意,“太一?” 太一由万神、万魔、万仙、万妖共构,誓约由它担保,等若传诸万界,虽然毫无保密性可言,但公证性和强制性却不成问题,顶多有一方试图弄虚作假,找点小空子,可若公然背誓,撕毁约定,后果绝对严重,哪怕是仙界,也要被剥层皮。 “……有点意思。”温去病道:“道友的提议,无可挑剔,我算是服了,那现在我直接一问,不知云中子道友……仙界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能收到多少好处,就要看你们能做多少事。” 云中子笑道:“初次合作,说得太远并没什么意义,我们可以先有一个共识,如若后头有机会,你们接触到那座真.封神台,必须负责解除上头对仙界的封禁,让我们可以降临始界。” 韦士笔转头看了一眼温去病,后者点点头,道:“可以,但如果解开一方封禁的结果,是所有封禁一起被撤除,那么这个约定另做他议。” “这个自然。” 云中子想也不想,一口答应,干脆大方得令温去病感到意外,这应该是仙界最在乎的一点,也是双方合作的基础才对,自己甚至有对方绝不会让的准备,没想到云中子竟能直接答应,在自己心中的形象,登时洗白不少。 “……当前,贵我双方最重要的,不是封神台的封禁问题,而是阻止魔族的大降临。” 云中子道:“我们得到确实消息,疯嚣之主的徒子徒孙,计画以血祭撬开裂缝,一次降临多位大能,这个必须先行阻止。” 温去病苦笑道:“哪用得着这么费事?他们就是一次降临两三位大能,我们也不是对手,来那么多个……大炮打蚊子吗?” 云中子摇摇头,看对面两人的眼神,像在看个笑话,“一旦降临十二位魔族大能,就能借此组成大阵,召唤九幽投影,再转虚为实,让九幽降临始界。” 温去病一怔,这才明白过来,魔族的多位大能降临计画,并不是针对碎星团,而是要抢先其他各界一步。 一旦将九幽的部分,降临在本方世界,形同以魔界并吞始界,这种强行蛮干的做法,最终成功与否先不论,但只要开始进行,就是世界破灭等级的大浩劫,自家世界伤亡无可估计。 倘使成功,魔界就此一举吞掉始界,再没有其他几界什么事了,哪怕失败,也是一拍两散,残破的始界,其他几界也没什么好抢,魔界藉着地利稍微捡捡渣就算了,其他人再插进去就得不偿失了,是毁灭性的蛮干。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温去病点头道:“我们会负责阻止这场魔界大能的降临,但魔族已经和我们的敌人联手,提前给了他们不少东西,地神兵层出不穷的,我们需要资源帮助,你们能提供吗?” 三十三章 亲戚串门 当温去病正在神魔空间,与仙界使者会晤,争取取得外援,把世界卖个好价钱时,帝都之中,努力维持帝国正常运作的人们,也正在为着手边的工作而忙碌,从劳务精神来说,他们的勤勉度甚至高过汉水碎星者多倍。 摄政王自从治疗身体伤势无果后,就在积极谋寻各种续命灵药,想要借此求生,也刚刚收到了分别来自金刚寺、玉虚真宗的续命丹药,正在处理相关事宜,根本无心政务,幸亏底下的官僚体系结构稳固,即使顶上的人不干事,行政工作仍照常运转。 当汉水四镇、朱家遭袭的大小战报,一一传到帝都,这些官僚人员着实感叹,帝都之内没有这些大战,也没有那些天阶强人高来高去,举手就破天毁地,但真正在维持这个国家运作如常,百姓安居乐业的,却不是什么天阶者,而是他们这些坚守岗位,卖力干活的平凡人。 对于他们心情最有感触的,就是密侦司大统领龙晋滔。 “……天阶者始终只是少数,不管怎么打来战去,普通人的日子还是要过的,人会死,家族会灭,王朝会更迭,唯有体制将流传下去……” 若是以前,这种话让旁人听了,最多就是尴尬苦笑,天阶者以一己之力匹敌体制之力,谈体制流传未免像是再说酸话,但随着龙晋滔成就天阶,这话听来也就多了几分哲理,附近办事的部属,闻言纷纷点头,出声相赞。 龙晋滔对这些称颂赞扬没有兴趣,如果自己身在朝堂上,或是在军中,或许也会顺应潮流,将这些称赞附和视为平常,真以为自己天命不凡,眼光独特,但自己正职是情报机构的头子,手握着全帝国最黑暗、最隐密的一部分,讲究的就是效率,如果还喜欢溜须拍马这一套,纵容手下人,那就真完蛋了。 不过,说起体制流传,龙晋滔忽然有些感触。 新帝国的运转体制,与当初的旧帝国有很大不同,最初的草创原形,似乎是碎星团的那个人指定,但真正执行他构想,并将之完善的人,却是皇帝李昀峰、神妃龙仙儿两人。 作为那个人的传承者,这两个人干得非常出色,神妃自不用说,就连李昀峰,在最初的那段时间,他也堪称帝国历来少有英明之主,身居高位却关心民生,平衡各家势力,手段高超,让国内气像一新,俨然治世之景。 后来,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李昀峰却慢慢起了变化,变得越来越神经质,整个人神神叨叨,在自己后来仅有的几次谒见中,这位还很年轻的君王,只要提起那个人,或是提及碎星团之事,精神就会突然高度紧张,表现异常,再没有初登基时候的明主风范。 跟据神妃的说法,是她祸心早藏,一心想要跳出来那个人设定的帝国框架,摆脱人道之主对她的束缚,于是在李昀峰吸纳众生之力,修练皇道时,暗中做了手脚,趁机将之引上歪路,最终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形同走火入魔,人也变得盲目极端,而且反而对于那个人转了心思,畏之蛇蝎,若非如此,皇城之战前许久,李昀峰可能就已证道天阶,谋反将没有半点机会。 ……假若碎星团再起要对上的,是当初那个理智正常,没有满口皇图霸业、帝王尊严的李昀峰,哪怕其未登天阶,有众生之力加持,皇城之战的结果也可能改写。 “……这件事对我们来说,也堪称是一个很好的教训,永远要记住,先有道,而后才有阶。” 皇城之战尘埃落定后,龙仙儿曾经这么感叹过,“登天之路,即是与大道相合,是一件非常高风险的事,过程中既要以自身结合天地法理,又必须维持自我,如若自我不存,被大道所吞噬,最后修出来的,不过是傀儡一个……修炼之途漫漫,登天之路险峻,步调却必须由自己控制,李昀峰……就是众生之力依靠太过,修炼进展太快,最终意识过度为皇道所染,失了自我的失败案例,慎之戒之!” 这份告诫,龙晋滔登天以来深有同感,自从自家结合大道,踏上天阶以来,日夜所感觉到的,不是自身的强大,如外人所见的举手投足间的毁天灭地,相反的,是相较于大道,自己的无比渺小,外人看着自己仿佛是方寸间引动天地之力,自己实际上时刻感受却是仿佛踩在海水里,四面八方都是巨浪拍击,每一个动作都要慎之又慎,因为一抬脚,可能直接就被大浪给卷走。 李昀峰……应该就是在这上头失足了,特别皇道即人道,与单纯的天地法理截然不同,需要众生之力的累积,但众生之力累积得多了,其中杂念何止亿万,成就固然快捷如飞,在这上头失足的压力,也比寻常要重得多,自我很容易就被亿万他我杂念通化,怪不得连那个人亲自选定的继承者,都会失足殒落。 摇了摇头,龙晋滔对这位已故的前任老板没什么兴趣,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这样的分神,眼前还有太多重要事情要办,神妃传回来的情报,魔族利用神降魔染控制三大世家,疑似密谋以速成地阶血祭引渡大能降世……这消息肯定不会有假,但要如何应付,委实让人犯难。 “报!启禀大统领,有人硬闯密侦司!” 一道急报,惊动了正在和部属讨论措施的龙晋滔,骤听见这消息,城府甚深的他,不怒反笑。 “竟然还有这样的冒失家伙?我还以为,这种人已经都去了汉水与金刚寺!” 幽默的玩笑话,道尽江湖现状,江湖上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为了成名,经常会故意挑名人、名景点来生事,以挑战成名高手、势力来刷声望,而以当前的帝国现状,碎星团和金刚寺无疑是热门地点,前者干的人多,方便混水摸鱼,后者危险度低,性价比高,刷不成功也不会死。 至于来密侦司玩这套…… 那还真是把帝国最黑的所在给看扁了,若是在皇城之战以前,人道之主尚在,密侦司尚在蛰伏密谋,可能某些贵族子弟还会动这种念头,藉着自己背景踩踩这只被拴住的皇家恶犬,显显自家威风,但如今恶犬已经咬断锁链,成了恶狼,主宰帝国,谁来咬这一口,都会被连皮带骨啃个干净。 龙晋滔也不认为有人真想来这里搞破坏或刺杀,那样的人不会大摇大摆玩硬闯,举世皆知密侦司有天阶坐镇,硬闯摆明是自杀行为。 但……这回来找事的人物,却很不寻常,眨眼间连破密侦司三道防线,连败四名地阶头目,实力不俗,更糟糕的是,密侦司的几名主事者,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大统领,闯过来的那个女孩子,刀枪不入,简直像是女版的山陆陵,还有,她说要见神妃。” “……可笑,神妃是想见就能见的?你自己把这话传给她去。” ……就连自己都不知要上哪找那女人,又怎么能放行让外人去见? 龙晋滔本想这么回答,但报告中的一句话,却让他意识到什么,“女版山陆陵?她的路子是否横冲直撞,大开大阖?使的功夫是不是苍穹闪?” 抛出去的问题,得到下属一连串的点头,龙晋滔脸色难看,摇了摇头,感到棘手。 ……她的自家亲姊妹找上门来,这……倒是不好拦了。 ---------------------------------------------------------------------- 与仙界的谈判,因为双方都是明白人,进行得相当顺利,温去病事先存有几分疑虑,对方会否因为手握资源,又是唯一买家,就开出严苛的条件?但云中子的态度,却相当大方,表示以公平对等为交易基础。 “……这确实是一个很棘手问题,死曜之中,魔族早一步安插好了暗桩,抢占了先机,用提供情报,而不是直接给东西的方式,借助太一系统的滥用,让你们的对手占到了优势。” 云中子道:“降临危机,迫在眉睫,你们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宝,增强实力了。魔界提前插手,即使利用太一也很难得到多余的时间了。” “各界插手不能直接给东西?”温去病听出了弦外之音,“那,有什么其他建议?” 云中子笑了笑,伸手往云雾中一指,“这里是我仙界众多同修交流互利之所,只要两位金叶够多,买什么也可以。” “买?” 对于这些大人物的做事方法,温去病有时候着实无语。让自家去对战魔族,自己是要拿命去拚的,结果装备还要自己花钱买,就算能比太一那边优惠一点,但也不是不用钱的! 不过,想归想,温去病也没有抱怨什么,这次倒不是因为形势比人强,而是明白在不同位置上,就有不同的考量,云中子身为仙界代表,贩卖装备、武器给自己,平等交易,和他直接出手资助自己,可是两码子事。 三十四章 又一位大能 各方如今都紧盯着始界,魔界率先动作,仙界可以有反应,但若趁机把手伸得太长,不但魔界会有更强烈的回敬,其他各界也会藉此插手,分食大饼,让战局提前失控……这对己方而言,是最糟糕的结果,而更糟的是仙界等可能的盟友被真.封神台封禁,封禁解除还没半点头绪,目前没有丁点可能直接降临,反而魔族那边只是被残破的封神台限制,倘若两边放开手脚提供武器,战争升级打到一半魔族大能降临固然被己方阻止,但是到时封神台彻底破碎,万古乃至永恒者登场,自家盟友却只能隔空给自己加油助威就不好了。 “仙岩洞天,算来也是建筑在太一体系之下,交易也是用的太一金叶,但也可以物易物,无论是功法、丹药、装备,都会有感兴趣的道友。” 云中子带着温、韦两人,走向洞天的中央,那是一座八卦形的广场,中间一道光柱,大如桌案,直通天顶,五彩仙光缭绕,紫云蒸腾,煞是好看。 三人一路往前行走,周遭的云雾也随之部分散开,一些原本被遮掩在雾中,若隐若现的仙影,变得清晰,跟着就一步跨出,一位位仙人从中走出,跟着身后一起前行。 云中子的路过,似乎也伴随着“敲门”,让这些仙人出来交易。温去病不敢小看这里的任何一位,照理说,仙岩洞天有点“高等仙人交流处”的意思,能来到这里的,起码都已登天称尊,不乏大能者,可自己扫视之下,这些仙人要不是气息平凡,如同什么也不会的常人,要不就是只有仙气,却感应不出强度。 显然,这些仙人都各有屏蔽、隔绝探视的手段,甚至还有一些,不光是身上服色一样,连长相都一个样,乍一看还以为遇到了多胞胎,但绝对没有二十几名多胞胎的道理。 温、韦两人一下明白过来,仙岩洞天本身恐怕有某些隐藏机制,只要触发,就能藉此变换形貌,掩饰身份出现,方便交易保密,但……能够容许这样的保护机制,仙界的体制状况,恐怕是相对松散,各行其是,绝不是大一统的王朝或宗门。 “各位仙友,我此番带来的两位新进道友,分别成道于大荒西朝与……大赤天,各位多多亲近,正好藉此互通有无。” 云中子话音方落,周围又多了数十名仙人,总数超过两百,虽然都没什么特异气息,但在见礼时还是露出诸多端倪。 两百多号人,有些向温、韦两人拱手,有些向云中子欠身,还有些满面木然,站着不动,这些仙人尤其让温去病注意。 ……云中子乃是以真面目到此,气息也丝毫不加掩饰,活生生的仙界大能,能对他无动于衷的,若不是背后另外靠着对等的大势力,就是本身也属大能,甚至更以上。 “大家有机缘在此相逢,也是天意,有什么好东西想要出手,都拿出来给新进道友交流交流啊!” 云中子笑道:“老道就先抛砖引玉,这把松纹古剑,还请各位鉴赏。” 言罢手一抖,一把长剑凭空出现在掌上,剑身以奇木雕成,其质却如玉石,通体青白,表面有特殊纹路,似龟壳,又似松纹,纵横来去,煞气内藏。 “这柄道器,主材来自玉清境的天微奇树,斩其东南枝,再辅以万年通天古龟的甲壳碎片合炼,历时三千年而成,虽然未生灵识,但只要得遇明主,不会逊于任何神兵,请各位鉴赏。” 宝剑一出,温去病只看一眼,便脱口惊叹道:“好手艺!” 称赞的不是剑好,而是炼制剑的手艺好,剑身上数百道层叠法诀,藉着表面自然纹路的分布,串联成阵,表面竟没有分毫痕迹留存,这等高妙手法,温去病自忖做得到的可能性不高过三成,顿生敬仰。 在场仙人们皆被这把宝剑带动情绪,纷纷仔细观看,也有不少人对云中子的铸剑手艺赞叹不已,称他不愧是仙界的首席铸师,永恒者以下,再无第二,还有仙人调笑,说他是百万年大能,修行没进展,就是造器的本事独步万界。 能和云中子互开玩笑的仙人,身份起码与之相若,很多都是刚才没来见礼的,而从他们的言谈中,温去病也听出了另一个讯息。 云中子的修为在大能这一阶上,已停滞许久,久到在整个仙界都数一数二,是出了名的“留级生”。与他同时期的仙人,若非已经证道万古,寿同天地,就是早已殒落,都不晓得已经转世几回,就唯独他一个在大能的位阶上停滞不前,未有寸进,反倒因为经历的岁月漫长,把大把时间花在造器研究上,变成了六界当中,首屈一指的大匠师。 这勉强可以看成一个万年留级生,自立自强的故事,虽然调笑的仙人们似乎有点将这当成笑话看,但温去病却不敢这么想。 ……天阶修途谈何容易,不是想留级,学校就会让你混吃等死的,其中那些未能晋级,却依然逍遥度日,寿比万古的,肯定有独到过人之处,否则……为何他那些勇猛精进的同修俱已丧亡,甚至大多后辈都已经不在,唯独他还存在?仙界又怎么可能让一个笑话来当使者? 况且,知道大家原来是同行,再看那把松纹古剑的绝妙手艺,温去病对云中子重生敬意,感觉上亲近不少,但……眼前这情况,自己还有些摸不清头脑。 面对魔族抢先一步的咄咄逼人,仙界应该是要给些帮助了,不然十有八九自己等人熬不过接下来这关,但因为不能直接插手,所以打算用交易物品的方式作掩饰,但眼前这些仙人们,似乎对此并不知情,是真的来交易的,那……自己也当真要掏钱? 之前刺杀夺颜所得的十万金叶,自己和武苍霓对半分了,加上之前剩下的部分,还有自己最近卖出的一些边角料,凑在一起,大概有个七万多金叶,数目不算少,但想要用来购买道具,逆转战局,面对眼前的战斗强度,恐怕就大大不够了。 温去病望向韦士笔,后者无言耸肩,显然也弄不清楚其中玄虚,并且同样在资金问题上感到压力。 一旁的云中子,则像是全然忘了自身使命,自顾自地让众仙观赏那柄松纹宝剑,显摆自己的得意之作,在各方称赞中,哈哈大笑,极是满意。 既然是好东西,自然就会有人要,不少仙人都出声问价,而松纹宝剑也不愧是堪比神兵的上品道器,作价十四万金叶,众仙都点头肯定,表示这价钱没有问题,问题是……没钱! 从眼前情况看来,温去病也看明白了,这些仙人的荷包并不比自己宽裕多少,一点都没因为登天称尊,而变得富裕起来,不少仙人眼巴巴看着宝剑,露出渴求神色,却一脸尴尬,看来仙界仙人们的经济状况,令人堪忧,温去病甚至对接下来的合作产生一丝不安。 “……既然无法直接购买,各位仙友也可以物来换,老道需要大日之心、洪荒初阳之气、九阴冰芯,失道混沌,玄黄功德之气或是九转的造化金丹亦或者等价的神器,不知哪位仙友愿意割爱?” 云中子所说的各种素材,温去病只知道第二样,这还是以前听那个人随口提起过,顶级仙宝所需要的素材,往往玄之又玄,像是一个世界诞生时,最初的水火地风、阴阳玄气,往往只存在几个瞬息,一过就不会再有,却天生蕴含大道,能够用来制造顶级器物,尤其难得。 这种等级的事物,温去病至今也仅是听闻,根本没机会接触,哪怕是登天之后也是一样,现在听见云中子需求,顿时觉得古怪。 ……除非机缘巧合,借助太一任务或者类似的机会得到,否则能够直接采集宇宙初阴、初阳之气的,起码也得是大能中的尖子,或者万古存在,这里聚集的大多数仙人,应该都只是普通天阶,开出这等条件岂非缘木求鱼? 温去病才在困惑于这个问题,忽然有一人排众而来,只见其满面虬胡,秃顶坦肚,人高马大,胸口还有黑色浓毛,看上去没有半点仙风道骨,却很像杀猪的屠户,姿态却极是威武,架子端的很大,走过来时被仙人挡住前路,抬腿就把前头的仙人踢了个筋斗,对方看了他一眼,竟然不敢作声,讪讪退开。 “老杂毛,你这剑不错,老子要了!” 没有刻意大叫,却声若洪钟,像是凭空响了个炸雷,在整个洞天里回响,温去病暗暗好笑,仙界基本是道门出身,这位开口就是杂毛,等于把在场众多仙人挨个骂了一个也没放过,搞不好连他自己被骂在里头,说话一点也不讲究。 记得这人之前远远站在外围,不曾来见礼,换句话说……起码也是位大能? 三十五章 共享经济(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原来是灵宝师兄。”云中子倒是一笑,转头对温、韦两人道:“这位是元阳洞的灵宝大法师,为人……很是热心肠,两位日后可以和师兄多多亲近。” 不待温去病两人开口,灵宝大法师便不耐烦地开声,“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这把剑老子正好有用,便要了,但手上没钱,拿东西来换,这边有个遁龙桩,有点伤损了,正在温养元灵,老子没耐心等待,用来换你的剑一用,便宜你了。” 灵宝大法师从怀中取出一截小小木桩,看起来便是寻常木桩,难见异处,上头却有不凡的威压,温去病已肯定这是一件神器,却看不出有有任何伤损,心中登时一动,却听云中子为难开口。 “这可不好办了,灵宝师兄,遁龙桩赫赫有名,乃是我道门知名法宝,价值要高过我的松纹宝剑不少,纵有伤损折价,可交换起来,你还是吃亏。” “那就另外加点什么来换吧,啰啰嗦嗦的,不是男人!” “这样啊……” 云中子沉吟一会儿,忽然含笑望向温去病,“道友,我手边金叶不够,恐怕换不下灵宝师兄的法器,不如你我合资,我出剑,你出钱,合资合购,联名持有,轮流使用如何?” 绕了半天的谜团,想破脑袋的玄虚,温去病一下子明白过来,出口却是愕然,“还、还能这样?” 云中子挤了一下眼睛,挥了挥手,笑道:“合资共购,是很平常的交易行为,轮流持有,各解所需,有何不可?共享经济,正是当行啊!” ---------------------------------------------------------------------- 在温去病、韦士笔参与当下时兴的共享经济,开始与云中子联名采购的同时,辽阔的诸天万界,无处不在的九幽深处,一道目光骤然睁开,其中满是癫狂、、血腥、错乱的意味,目光所及之处生灵癫狂,法理变异,仿佛只要被这目光凝视,连大能也会疯癫而死。 随着这道目光睁开,九幽深处法理变异,附近的生灵,癫狂欢呼,莫名狂舞,有的骤然修为大增,有的突的沸血而亡,而这道目光看出了九幽,像是察觉到什么,在诸天万界之内搜寻,目光直接所过之处,无数小千世界,不少普通生灵就此疯狂消亡,唯有天阶者方能感应到其中异处,却也为之瑟瑟发抖。 高渺诸天之内,一座空中楼阁,傲立于无穷高处,缥缈难测,时刻呼应着大道法则,时而结合,时而排斥,时而镇压,在大道之流中激出层层涟漪,每一片涟漪,都于虚空中回映出不同大道的玄妙,仿佛演法。 一声轻叹,来自空中楼阁之内,回响的大道波纹骤乱,连带影响周围诸天各界,发生大大小小不同的动荡。 那道血红色的疯狂目光,受到吸引,立即转向,注视着这边的混乱,没有再顾及其他。 但也在疯狂目光被无穷高处的楼阁引走的同一刻,诸天之内,一个生机勃勃的蛮荒世界,无数强横生物栖息于各处山野、沼泽、丛林、溪流中,或平静休眠,或相互吞食,尽演造化生克的残酷与美,世界中心的丛林深处,一座满是万兽、万妖雕刻的古老石殿,凭空出现。 几乎不见天日的原始丛林内,原本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有天生强横却灵智未开的妖物纵横,这座石殿离奇冒出来,周围的树木、群妖,却对其浑然无所觉,也丝毫察觉不到,一道强横神念从当中发出,不是漫无目的扫向诸天万界,却是穿越时空,直透太一空间而去。 诸天万界的某处佛国深处,莲花成海,遍地琉璃,金光粲然,莺鸟啾鸣,乃是一片没有一丝黑暗的净土,当中的一棵菩提之下,枯瘦僧影,亦枯亦荣,半睁的禅眼,无声闭上,似入梦境,周边的一切,连带进入生灭轮还。 一梦生,一梦醒,庄生晓梦迷蝴蝶,到底是庄生化作了蝴蝶,还是蝴蝶化作了庄生?何为真,何为梦?大梦之中,真假轮转交替间,太一空间外如水波摆荡,似化成一片不真实却又真实不虚的梦境世界,内中所有事物,均成倒影,映出……数刻、乃至数日之前的情境。 人生如梦,大梦之中,时间毫无意义! 神念扫过太一空间,遍查此刻所进行的大小事物,没有发现任何不妥,随即散去。 蛮荒世界中,万妖石殿消失无踪,仿佛从不曾存在过,太一空间外,水波纹荡漾归无,一梦了无痕,再无痕迹可循,里头的各方生灵全然无觉,没有谁发现刚刚这毫无烟火之气的攻与防,包括满载而归的温去病、韦士笔。 继遁龙桩之后,温去病、韦士笔又与云中子合作,联名买下了八卦衣、九龙印、瘟皇伞三件有“伤损瑕疵”的神器。 这三件神器之中中,八卦衣也是灵宝大法师卖出,九龙印和瘟皇伞,却是一名瘦瘦高高的白发老道人所售,名为黄龙真人,虽看不出具体境界,但态度甚是可亲,笑嘻嘻的,十足老好人的模样,却跟云中子很是熟悉。 身上法宝众多却总是欠金叶的云中子,先后拿出几件自家炼制的东西,让他们来以物易物,但换过来的东西,品级总是高过这边,纵是均有损伤需要温养作价要打个折扣的,也需要额外补钱,于是感到为难的云中子,请两名新来的道友“仗义相助”,联名购买。 既然是联名购买,理所当然就是轮流持有,各应所急,云中子宽宏大度地将几件宝贝,先将给两名仙友温养,自己并不急着使用,愉快地完成了交易。 遁龙桩、八卦衣、九龙印、瘟皇伞,四件宝贝之中,遁龙桩是自生灵识的神器,其余则是各具妙用的道器。 八卦衣是高级防御法器,内蕴八卦之理,还兼具隐形之能;九龙印能辅助凝聚人道气息,幻化九龙之形,既可以召唤九龙攻防,也可以增幅羲皇玺的威能;遁龙桩则是擅长擒拿敌人,天阶三重之内,除非本身血脉或所结合的大道特异,否则来一个,拿一个,即使对上大能,也能压制对方。 至于瘟皇伞,据说是黄龙真人古早以前的战利品,开启之后,能施放大规模瘟疫,仙神难逃,堪称战场之上的大杀器,温去病却不知道天阶之战要这东西有何用,难道自己要去自家世界搞物种灭绝不成,但云中子当时频频使眼色,所以自己还是和韦士笔凑钱与之联名买下。 四件宝贝交易完成,温去病花去三万多金叶,帐面上只剩下四万不到,正在思考到手宝贝的作用,对面的黄龙真人忽然又取出一块玉佩,翠中染赤,像是浸润过鲜血,中央刻有雄狮花纹,气息温润,一派正气平和,看了就晓得是好东西。 “这块狮心玉,染有妖族赤狮小圣的血印,经过炼化,能够消除戾气,平和心境,在修练时配戴,非常有效果……我最近手头正缺金叶,希望道友能够买下。” 妖族的境界,登天之后,即为妖尊,但迈过三重天阶,证道大能后,就是小圣,如若再迈过第六重天阶,身成万古,就有资格冠以大圣之名,这块狮心玉染有妖族大能之血,着实不凡,至于其中作用…… 温去病立刻就想到了尚盖勇如今配戴的那块古玉,这一块似乎也是相同作用,如果配戴上去,能够更有效的压制老尚身上的鬼气,也让他能放心动武,不用再担心鬼气反噬失去理智。他登天许久,现在的力量其实不只天阶一重,只是担忧自身失控,强行压制,与司徒诲人动手时,白白吃了许多亏。 当初的那块古玉,素材只是源自寻常天阶,如果换成大能血肉所制,自然效果更好,能让老尚放心动手,问题是……那块古玉,自己足足花了八万多金叶,现在换成这一块,价格翻个一倍恐怕都不止,自己拿什么买? 更何况……仙界对老尚的态度如何?还是未知数,万一这块玉里头包藏祸心,自己岂不是拿着毒药当宝? 考虑片刻,温去病还是决定先问问价钱,毕竟两方之间是个长期交易,仙界最多埋下伏笔,不至于立时翻脸,黄龙真人和善笑道:“这块狮心玉之前受了损失有不小瑕疵,还能用多少时间不好说,超过三个月以上就没有质保,只收三万五金叶就好。” “有瑕疵?” 温去病一眼瞥过,没看出任何伤损,即便真有,能使用三个月的大能级事物,也绝对不止三万五金叶,这无疑又是一份友谊大放送,只是自己不知该不该接? “宝贝易得,信任无价。”黄龙真人抚须笑道:“如果道友信得过,这就是一份预祝交情长久的礼物,其中潜在的价值,又何止表面上的少许金叶?” 温去病暗暗好笑,真要那么讲友谊,这块玉怎么不干脆白送?自己省个三万五金叶下来,怎么都能另外添购点装备,增加接下来任务成功的概率。 三十六章 碎星者言出必践 “好,那我就买下这份礼物,多谢真人成全。” 温去病潇洒一笑,付出金叶,购下了这块瑕疵的狮心玉。 ……双方往来,如果想要要求两方对等,就不能指望另一方总是援助、让利,单方面付出。拿人手短这个原则,放诸七界皆准,现在没脸皮地猛占仙界便宜,却指望将来仙界会平等看待己方,这种妄想,日后只有吃屎的份! 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希望人家看得起自己,从第一步开始,就要懂得自立自强! 韦士笔笑道:“六界之中,仙界与人族关系最是密切,希望今后大家能够相处和睦,如同一家,携手共进。” 灵宝大法师哂道:“人族最擅长的,就是自己人斗自己人,就算踏着山,成了仙,这传统也没改到哪去,将来你们别把这传统再演一次就行。” 语毕,这位外表粗豪的仙人,掉头就走,不由分说,又将阻挡在前的其他仙人滚地葫芦般踢开,旁若无人的态度,让云中子着实尴尬。 “这个……灵宝师兄他……” “无妨。”温去病笑了笑,“虽然话粗了些,却是这个理没错,我挺欣赏这位灵宝道兄的……这种率直个性的人,我们那边也有不少,相处起来也好过不少人。” ……是有不少,但能够命长的就没几个,大多被人背后作梗,英年早逝,这位灵宝仙人如此的火爆脾气,却能够生存至今,一身本事绝对不小,恐怕是大能中的佼佼者,甚至超乎其上,而且能够成长至此,身后靠山不会小,像这样的人物,自然也就不需要讲究礼数。 “不过……” 温去病皱眉道:“虽然买来的这几件宝贝威能强大,可对于我们当下面对的难题,似乎……帮不太上啊!” 而且更该死的是,自己还被共享经济迷住,忘了这点,把手边金叶花得七七八八了,那些魔族将要大举入侵的问题,自己本来想扔给仙界处理,结果这帮仙界的人看起来也没啥办法,只能变着法子送自己点防身宝物,现在没钱了,这烂摊子不知怎么收拾?可以把阿笔先卖给他们抵债吗? 才在低头思索,却被一阵爽朗笑声打断,抬头却看对面云中子、黄龙真人对视大笑,好像听见了什么很蠢的问题,温去病一下错愕,黄龙真人已笑着摇头,“小友真是踩在宝山上,却总是向人问入山门的钥匙,之前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我?” 温去病心头一震,品味出这话里的隐藏意味,显然是自己有解决魔染之祸的筹码,却还没有察觉,但……有什么筹码能在这方面派上用场,是自己所独有,又未曾发现的? 联想到之前云中子鼓励自己买下瘟皇伞的动作,这伞是用来散播疫病、毒物,只有这件宝贝,自己没理解用法,而自己又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配合的? 病……毒……蛊?乙太尸蛊? 思路一通,温去病瞬间恍然,一拍额头,暗骂糊涂,自己怎么会把这一点的优势给忘了? 一下想通仙界这通操作的关键,连带一个作战计画,也在脑里出现,温去病暗暗握紧拳头,想着要如何才能让敌人好看。 黄龙真人微笑道:“小友显然已经胸有成竹,不需老道饶舌多言,但有一个小小建议,小友何妨考虑,以其魔之道,还其魔之身如何?” ---------------------------------------------------------------------- 同仙界冗长的交涉,终于完成,温去病、韦士笔当即穿过英灵殿,回归汉水四城,尚盖勇早已等在那里,良久不见人影,已是皱眉不悦,看到两人身影出现,本来要立刻对韦士笔开骂,却忽然一顿,怀疑道:“你们两个……身上的气息……好重啊!” 迅雷神盗并非无脑之人,原本想出口的话,是质疑两人身上沾染的浓烈仙气从何而来,但随即意识到这其中代表的可能性,话锋一转,含糊带过,免得被背后的鬼族察觉。 温、韦两人对看一眼,韦士笔慎重问道:“这气息……你感觉如何?很厌恶吗?” 鬼族对气息感应极为灵敏,而且几乎对什么别的气息都厌恶,尚盖勇有感应不奇怪,但两人设计的人道疗法进行至今,如果还对仙气反应如此强烈,那疗效就值得怀疑了。 尚盖勇很清楚兄弟们想问的是什么,苦笑道:“没这么严重,顶多就像是闻到过浓的香水,让人有点烦躁,还不至于有火气……你们,这算是谈完了?” 温去病点头道:“搞定了,虽然我俩这次大出血,身家又归零了,不过,这回我们的对头要爽死了!” 尚盖勇摇头道:“你太冒失了,去趟朱家惹那么大事出来,这应该要叫上我们的,孤身犯险,这……” “嘿!我以前孤身犯险的次数,可比比现在多多了。”温去病哂道:“可别因为我减重成功,就以为我现在弱不禁风了,况且我这次带回来的全是好消息,佛道两脉,我们算是接通天地线了,如今强援在后,接下来,就是让敌人好看了。” 将与金刚寺达成的协议,对尚盖勇、韦士笔解释一遍,两人对于十字庵的意外杀出,都感觉不可思议,至于那边对尚盖勇的要求,后者只是耸耸肩。 “……我又不是非要看和尚的脸色,不过算起帐来,当初是我们于他们有亏,这回就当是清偿欠债,配合他们一回,以后就两清了。” 但说到最后,温去病允诺给金刚寺的婚约,却让两大武神面面相觑,尚盖勇表情一下凝重起来,哪怕是刚才要他向金刚寺低头,他的脸色都没有这么难看。 “阿山,婚姻是人生大事,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而……” 话没说完,就被韦士笔拦住,“老尚,话不是这么说,婚姻对某些人是人生大事,对很多人就屁也不值,什么婚礼、婚约的,我以前一天都能十七八次,怎么不见你跟我说这种话。” 尚盖勇一脸鄙视,“你这种夜夜当新郎的,当然不算回事,阿山和你可不一样。” 韦士笔笑道:“他这几年人称床上山陆陵,赤壁大街上,夜夜做新郎,大概跟我也相差不远了,而且,任择司马家优秀女性成婚,嘿嘿……” 低声笑着,韦士比用揶揄的眼神,打量着温去病,无复早先听到这消息时候的凝重,显然从中品出了端倪。 尚盖勇看出了不妥,疑惑的眼神望向温去病,后者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我说出的话,一定算话,既然答应了人,肯定把事情做到,但他们没把话说清楚,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韦士笔忍笑道:“你不怕金刚寺事后翻脸?” 温去病没好气道:“所以你少看热闹,赶快帮忙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把弥勒老和尚给放出来,现在这事只能靠他来摆平手尾了了。” 韦士笔想了想,“或许还有一个办法……算了,还是先不想了。” ---------------------------------------------------------------------- 那个被寄托韦士笔所有期望的人,此刻正在帝都之中,面见一名非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这不是她一场所期望遇见的会面,本来这种会见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但当龙晋滔转传消息过来,她在思索片刻后,仍是同意接见。 ,,,不管怎么说,老家有亲戚到访,这件事还是挺快乐的。 而作为不速之客的那方,龙灵儿的心情着实忐忑不安,因为上一次的姊妹会面,情况太过诡异复杂,自始至终,自己如在梦中,所见所闻一点现实感也没有,以致事后都不觉得自己被耍了。 这回,还是剑阁内的长辈点醒,自己才察觉到,这个如今一手掌握帝国,操控密侦司的倾世神妃,就是自己的大姊,怀着忐忑之心,前来求见。 如此强势上门,其实是有所求而来,结果如何、对方会是怎样的态度,龙灵儿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当被人带到密侦司内那座美轮美奂的华屋,推开大门,看见里面的诡异景象,她还是吓了一大跳。 一座水波滚腾的白玉浴池,周围是三座不同的兽首出水口,匹练似的暖泉挹注,水花喷溅,一具夺尽天地造化,美得令女性也脸红心跳的魅惑玉体,在水中载浮载沉,峰峦起伏,肤若凝脂,构成的绮艳一幕,龙灵儿一下为之出神,几乎心灵失守。 总算,少女心中光明纯净,没有一分邪念,迅速清醒过来,失声道:“大姊妳、妳这是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叫我来这里?” “哎呀,小妹妳见过的世面太少,妳难道不晓得,如今凡是妖女、魔女之类的出场,都是要脱光洗澡的。” 甩了甩湿淋淋的碧绿秀发,龙仙儿轻轻娇笑,悦耳如银铃,“妳大姊我现在是帝国第一妖妇,不入境随俗的话,逼格就不够了啊!” 龙灵儿瞠目结舌,“妳、妳真是我亲大姊?” “哎呀!瞧瞧妳说的,我不是妳大姊,难道是妳亲娘?”龙仙儿神色一变,满脸慈爱,张开双臂,“孩子,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妳……都长这么大了,屁股圆圆,胸部翘翘,娘在地狱里看着都欣慰!” “够了!” 被大姊的连串错乱言语,浮夸的表情动作,弄得先是面红耳赤,继而头晕脑胀,最后七窍生烟,龙灵儿一声怒叫,打断龙仙儿的话,看到对方一脸淡定地用手指堵住双耳,心中怒火更炽,表情却冷了下来。 “看来,我不该来!” 神色骤冷,龙灵儿转头往外走去,走出几步之后,发现自家亲大姊没有要阻拦或是挽留的意思,忍不住回头,开口道:“我本来……是想来问妳,知不知道二姊下落的,妳是密侦司的头子,掌握帝国情报……” 说完,发现大姊自顾自地捧水淋浴,压根没往这边看上一眼,龙灵儿心中失望至极,整颗心冰凉一片,转身便走,再不回头。 “……你想要找云儿的话……” 传入耳里的话语,冷冷的没有情感,龙灵儿却立刻转头,听见话的后半截。 “去找碎星团的温去病,他肯定知道云儿的下落。” 冷冰冰的话语中,含着一股肃杀之意,龙灵儿皱了皱眉,没有再留,快步离去。 后头,龙仙儿凝视着妹妹的背影,慢慢下沉到池水里去,放空身心。 ……所以我讨厌小孩子啊! ------------------------------------------------------------------------- “你们朱家肯定有问题!” 听见司马冰心的声音,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司徒小书,几乎气不打一处来,“是啊!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朱家有问题……问题是然后呢?” “然后就是要从问题中找大的问题来看啊!” 司马冰心道:“刚刚天上大乱斗的时候,我趁机用劲听音,在钱都城东北十二里处,发现不明震波,却经过刻意的掩饰,普通人没法发现。” ……姑娘我才不会告诉妳,我是用妖界秘法核对,才发现不妥的。 闻言,司徒小书更没好气,“拜托,那个位置,是朱家祖坟和祭庙所在,无论发现什么术力波动,都不足为奇吧?” “祖坟?”司马冰心愕然道:“你们家祖坟冒烟了吗?为什么还会有魔气的?” “那是因为邪魔……” 司徒小书本想解释“人都被邪魔附体了,祖坟喷点魔气,有什么可稀奇的”,但话到嘴边,陡然一醒。 ……灯下黑! ……会否有人利用思维的盲点,想在祖坟那边干点什么? ……不会有人怀疑那边的术力波动,恰好用来遮掩,而且……那边有现成的祭坛和法阵! 司徒小书心头一阵狂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正要开口回话,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气息,已经来到极近之处,还是刻意泄漏气息来“敲门”,否则自己根本察觉不到。 ……不好! 司徒小书一下抢出门去,来到屋外,就看见自己父亲缓步走来,直直朝向这边靠近。 这一惊非同小可,司徒小书连忙迎上,迈出数步,单膝跪地,恭敬道:“女儿拜见爹爹。” “无需如此多礼,妳我父女至亲,太拘礼反倒显得生疏了。”司徒诲人一把扶起女儿,温言道:“刚刚回想,才发现已经好些年没和妳说说心事了,妳长得这么大,为父却不知道妳在想什么,真是有失父职。” “……爹爹一直都是女儿心里的榜样。”司徒小书立正说话,姿态一丝不苟,摆足了面对父亲应尽的态度,“女儿矢志走在爷爷与爹一生贯彻的侠道上,不敢有违分毫。” “呵呵,妳这个性,倒是完全继承了妳爷爷,唉,女孩子家这样,将来怎么替妳找如意夫婿啊?” 司徒诲人微笑说话,司徒小书脸上一红,态度仍是严正,在考虑了十几秒后,她大着胆子开口,“爹,女儿有一事想要相询……” “且慢!” 司徒诲人皱起眉头,望向司徒小书所住的木屋,“这里怎么有妖邪之气?妳屋里有什么不妥?” 突来一问,司徒小书心惊肉跳,想要说些话来替司徒冰心掩饰过去,却脑筋打结,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隐瞒一位天阶者? 只这一下迟疑,司徒诲人已经身形闪动,一下来到小屋门前,回头看了女儿一眼,伸手推门,直接闯了进去。 刹时,一片无声。 第一章 斩与不斩的选择 看见父亲二话不说,开了门就往自己屋里头闯,司徒小书心中暗叫不妙,生怕父亲就此发现了什么端倪,连累司马冰心,连忙也急冲冲地跟了上去。 “唔……” 司徒诲人站在门口处停住,并没有太过的深入,目光环视一周,女儿的闺房内,空无一人,甚至近乎空无一物。 作为女子,司徒小书的“闺房”着实有些见不得人,可谓与她的私生活一样枯燥乏味之极。从小到大,小书的房中挂的就只有刀,甚至连床都没有,只余小小一块蒲团,供她静坐休憩,锻炼道心,这样的无趣景致,持续了许多年,直到主人稍微年长,开始协助父亲理事,参与封刀盟的大小事务,房里又多了大批公文卷宗。 一眼看去,这里别说不像是寻常女子的闺房,甚至不像是间卧房,满满的办公场所的味道,空荡荡的房间中公文卷宗放置的一丝不苟,更没有什么生活小物,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竟会有人居住在这里头。 空荡荡的房间中没看到任何不寻常的事物,也看不出有人藏匿的迹象,之前感应到妖气仿佛只是错觉,司徒诲人没有寻到预想中的东西,稍一迟疑转过头,瞥向抢到身边的女儿扫了两眼。 ……屋里一切正常,反倒是女儿眼中的仓皇,很不寻常! “爹,女儿……” 看着司徒诲人回头投来的疑惑目光,自觉刚才反应过激露了些许痕迹,不住吞了口口水,司徒小书尽量平复心情让自己的声音正常,“最近心神不宁,所惑甚多,盟里的公务……很多都因此没能及时处理,堆积不少,甚至自身修练也停滞不前,意浮气燥,请爹爹责罚! ” 说到后头,司徒小书心中惭愧盖过了心虚,反而心意平和,措辞不再迟疑,因为说出来的都是实话,表达出来的也是真实情感,根本是在把最近无时无刻不纠结的苦楚疑惑一吐而光,没什么好心虚的。 ……用真实来掩盖谎言,这也是一种生活技巧! “连苦行刀主都因此不能专心修炼,果然是好大的一件事!哈哈哈。” 司徒诲人哈哈大笑,道:“来,说给为父听,到底是什么问题,让妳心里烦扰,难以决断的?” “我……” 司徒小书顿时表情尴尬,这个问题近来在自己心中不断发酵,真是不吐不快,唯独就是面对父亲,自己决然不可能说出,因为他无疑就是这个问题的核心。 “哦……” 看到女儿的尴尬反应,司徒诲人却是微微一笑,没有再问,迳直转身往外走去,道:“陪为父走两步吧,把妳的心里事,说给我听听。” 只要能离开自己的屋子,司徒小书就着实松口大气,虽然不知司马冰心的手段是如何没被天阶者发现,但是生怕事久生变,连忙带上门,跟着父亲往外走。 司徒诲人问起近来盟中大小事务,其中还有朱家这一战遭受的伤损,封刀盟又要如何应对与慰问致意,司徒小书一一回答,进退有据,表现出作为合格继任者应有的能耐。 这些问答,一如从前,丝毫没有半点异处,即是公务,也是亲情,司徒小书沉浸其中,仿佛都有种感觉,这些天父亲其实也没什么变化,现在的他,与之前就是同一个人。 “……孩子,妳觉得,现在的为父,不好吗?” 脑中正在思索纠结,父亲的一句话,又将司徒小书拉回现实,而这问题不好答,她此刻既想藉此抒发心头困惑,也怕自己猜测有误,伤了父女感情,不得不小心选择措辞,“其实……爹你是盟主,代表本盟的门面,吃穿用度体面些,也无可厚非……” 过往封刀盟起于微末,是从真正的困苦绝境中崛起的,故而总是强调,威望是累积于人心之间,建立在侠行义举之上,不是靠服装、排场摆出来,司徒无视父子更是以身作则,都穿着洗到白的衣服,奉行简朴,饮食节约,以服盟内人心。 最近司徒诲人突然改了作风,开始重视排场派头,自身穿着也华贵起来,大异从前,很惹出了不少盟内非议,可平心而论,放诸天下,种种行为举止也就堪堪是武林大豪的标准,甚至算不上符合封刀盟主如今的地位,如此而已,离铺张浪费的标准还很远。 今时今日,连金刚寺都开始讲究排场,以求外慑无知妄为之辈,内聚平民向佛之心,封刀盟跟着做出改变,其实也不过份,如果不是涉嫌魔染之事,司徒小书甚至还会觉得松了口气,觉得父亲的改变多了不少人味。 “母亲已经不在很久了,爹你想找个伴,也是合乎天理人欲,女儿也不是对这有什么意见,可……还是明媒正娶为宜,现在这样实在不好……” 对于这一点,司徒小书尤其不能释怀,虽然自己也不太能接受父亲突然迎娶三妻四妾,组成偌大一个家庭,但妻妾众多的武林豪杰,世家显贵,不在少数,特别是自己娘家的朱家人更以妻妾众多而闻名,自己的表亲几乎个个都有妻有妾,还统统在外另养情妇,从小自己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相比之下,多纳妻妾,怎么都比狎妓滥交要好得多,前者好歹可以说是在开枝散叶,壮大家族血脉,是不少武林豪杰发迹后想开创门阀世家的标准行为,后者就实在太伤封刀盟主的形象……这件囧事想来头都痛,自己压根也不知那些女子是何来历,盟中兄弟更是人人噤口半点也不敢提,但妖妖娆娆的,倘若不是青楼女子,难道是欢喜院的妖女吗?唉,想这些真羞死人了…… “……妳有妳自己的想法,为父很是高兴,这表明如今妳已经成熟,可以独当一面,能独立思考,这样很好,也是当初为父做不到的。” 司徒诲人看着女儿的挣扎表情,淡然一笑,“但为父很享受最近的生活,颇有感受。” “……呃,那……” 司徒小书结结巴巴,不知应当如何应对,自己对这样的答案毫不在乎,因为比起可能的魔染,这些表面之事根本不是现在的重点,可面对一个如今神智可能“不正常”的父亲,自己又该怎么说呢?一个人的突然转变性子虽然奇怪,但是突然大彻大悟接着突破瓶颈的江湖传说却也不少,魔染之事要是嘴上说说就能找出端倪,也不至于那么难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间冒出这些想法?就是很忽然的想要放开自己,不再理曾经坚持的自我约束,想去找人挑战,享受战胜的喜悦;想要享受更好的饮食;更想要享受男女之欲……为父突然觉得这样作自己会变得非常轻松,实际上为父也确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然后,天阶就出现在我眼前……” 司徒诲人笑了笑,回头直视女儿,道:“我晓得,碎星团散播的那些谣言,妳其实都听了进去,也都在心中信了,妳觉得为父已经被妖魔操控,身不由己,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再是内心在做主了,呵,多可笑的话?” 父亲开门见山,直接把话挑明,司徒小书脸几乎僵掉,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立刻戒备? “孩子,妳说,在妳看来,为父现在像是神智为魔所控,成为妖魔的傀儡吗?” 仿佛在着说什么笑话,司徒诲人脸上笑得非常欢愉,甚至还有闲心当着女儿的面,转了小半圈。 司徒小书愣愣的看着父亲,哪怕言行举止与从前有些差距,但这份气质、这个语气,眼前的人无疑就是自己的父亲,哪有什么邪气,哪里有为妖魔所控的迹象?一时间,她心里也乱了,怔怔不知如何开口。 看女儿无言以对,一时呆若木鸡,司徒诲人停下动作,笑道:“那好吧,孩子,告诉为父,那你身为应当守正辟邪的封刀盟少主,如果妳爹为妖魔所控,成为傀儡,妳要怎么作?” “我……” 下意识就想回答,但看见父亲和蔼含笑的眼神,司徒小书那个已经到了嘴边的斩字,却最终怎么都出不了口,卡在唇间,正踌躇间,就听见对面一声大喝,正气凛然。 “身为司徒家侠道的传承者,大义当前,这一刀妳斩是不斩?” 一喝之下,心神剧震,司徒小书脱口道:“斩……” 话虽出口,声音却软弱无力,而且才启唇就没了声音,显示出主人的心志不稳。乾坤刀素来讲究念头通透,一以贯之,才能居合开斩,无物不破,司徒小书在这当头一问之下暴露出自身心念矛盾之处,又是在思前顾后精神不稳的当口,登时乾坤刀劲反噬自身,一时气血翻涌,天旋地转。 “唔……” 司徒诲人轻轻拍在女儿肩上,劲力加持,替女儿平复气息。半步天阶等级的力量陡然在体内失控,已经不好处理,但他凭藉着天阶之力疏导,双方又系出同门,力量如出一辙,几下呼吸间,就把司徒小书的气息平复,免去内伤之患。&lt;/p&gt; &#x25B2;&#x624B;&#x673a;&#x4e0B;&#x8f7d;app&#x770B;&#x4e66;&#x795e;&#x5668;&#xff0c;&#x767e;&#x5ea6;&#x641c;&#x5173;&#x952e;&#x8Bcd;&#xff1a;&#x4e66;&#x638c;&#x67dc;app&#x6216;&#x76f4;&#x63a5;&#x8BBf;&#x95ee;&#x5B98;&#x65B9;&#x7f51;&#x7ad9;.net&#x25B2;www.bolUOxS.Com 第二章 选择 当着父亲的面露出如此丑态,司徒小当即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就要向父亲叩拜。 “爹” “无须如此拘礼。” 司徒诲人微微抬手,将女儿托住,微微一笑,“孩子,妳娘过身的时候,妳还很小,或许已经没印象了,不过,妳奶奶过世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司徒小听得莫名其妙,祖母的亡故,还在自己出生之前,这种事自己怎么可能有印象? “孩儿只听说,那时候家里环境不好,非常艰困,奶奶白日参与劳作,夜里还要操持家务,煮饭缝衣,常常忙活到半夜,兴许是积劳成疾。” 司徒小努力在脑海中检索想挑些好话来说,因为自己对祖母的印象,确实很模糊,爷爷和父亲也都没怎么提起过。 “嗯,我们练刀,是为行走侠道,但何谓侠?标准界线如何判断?妳是听从旁人的标准?还是顺从自我本心?” 司徒诲人突然问起这个,司徒小不敢掉以轻心,想要严正态度答,司徒诲人却微笑道:“不用说出来,这个问题答案只在妳心里,妳现在的答,将来也许会变,为父只是想说,所谓侠道本就是凭着自身坚持,在荆棘天地中斩开一条道路,故而他人的大义,不等于妳的大义,所以有时何妨顺从本心?如果一个人只是被教条逼着走,那还能叫行侠吗?” 这些话,以前司徒小曾在爷爷口中,听过类似的话语,如今听父亲也说一次,登时冷汗涔涔,暗自思自己过去有否走错路? “妳生性严谨自持,像妳爷爷,或许这就是妳卡着的半步,若有一天真的念头通透,想明白这个问题,藉此一刀斩出,天阶就会为妳而开。” 司徒诲人笑道:“不过,同样的问题,为父是早已有答案了。” “啊?” “打从妳出生的那天,抱着妳的那刻,我就想过了” 司徒诲人伸手摸摸女儿的脸蛋,很怀念地笑道:“妳是我的亲生女儿,无论妳将来会变得怎么样,也不管别人到时会怎么说,我的刀,永远不会斩向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蕴藏着司徒诲人的挚诚父爱,听在司徒小耳里,却有若轰雷,震得她神不守舍,顿时觉得有生以来,从没这么羞惭过。 “爹,女儿我” “好了,静静妳的心,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哈哈哈” 司徒诲人挥挥手,转身而走,却还有说话持续传过来。 “其实为父并没有什么资格和妳说这话,当初也是发生魔染之事,妳娘因此丧命我手,而妳爷爷嘿,希望司徒家不会代代都如此吧。” 司徒诲人洒然离去,却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儿,司徒小踉跄到自己屋里,反手关上了门,在蒲团上坐下,思潮起伏,纠结难解,足足愣了几分钟,这才过神来,拿起了桌案上的一块石子,对着叹了口气,待要开声,石子内部已经响了起来。 “我都听见啦!木头妹,这一场妳完败了啊!” 小伙伴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司徒小脸上一红,随即一奇,“不是吧?我们在屋外说的话,还带上了门,这妳也听得到?” “废话!左邻右舍,街坊邻居谁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耳力好?” 司马冰心得意洋洋的声音,从石头里面传出,司徒小只能暗自苦笑,遗憾自己没有这种专业才能,也庆幸对方之前的判断正确,一早就藏身远处。 当初,司马冰心决定要留在封刀盟,和自己联手干大事,查清封刀盟和朱家的魔染疑云,自己担心她因此遭遇危险,更担心她私下蠢动,肆意妄为起来对别人更危险,本想让她藏身在自己房里,方便自己就近看管,必要时也可以借助封刀盟之力御敌,但她坚决表示反对,认为这样被人发现时,连跑都很难跑,坚持要住在远处,自己最终只能由得她。 司马冰心找的临时住处,离此足足三里之遥,而为了方便双方联系,她给了自己几块石头,上面施着自己看不懂的咒法,不似寻常道门之物,也不像司马家和金刚寺的法门,却浑然天成,表面看不出任何异状,就是路边唾手可得的石子,却能够用来传声通信。 自打她“潜伏”进来之后,双方就一直使用这样的方式加密通讯,为了尽量避免暴露所行之事,双方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合碰面,联手探查,也多亏了她的这份谨慎小心,要不然,今天恐怕就很尴尬了,要让父亲藉着妖邪之气发现了冰心,真真是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对了,妳刚刚说到朱家祖坟的事,我现在有些想法” “先别说那个了,妳家里的故事好像比较有意思,先对我说说!” 司马冰心刚才听到只言片语,现在正是八卦之魂上身,对正事不管不顾,执意问起刚刚窃听到的些许不妥苗头,司徒小顿时很是头痛,偏偏自己还颇为注重,素来不太喜欢对外人谈家里事,更何况,这事还是司徒家的痛事,自己真心不想提起。 无奈,自己现在这个同伴,压根就没有同理心可言,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纠结,还偏偏抓着自己的痛脚 “妳不想说吗?” 石头另一端,司马冰心的声音骤然变冷,“那就算了,妳家烂山坟的事,就当我没说过,妳自己去处理吧,我刚才受了惊有些乏了,先睡了!” 司徒小此刻真心是欲哭无泪,哪有人拿正事来当威胁筹码换取流言八卦的?明明大家都是大小姐,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么好命,没有如此任性妄为的余地? “好吧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家都不会主动提起,因为” “你怎么突然问起司徒诲人的老婆?” 温去病闻言停下了手边工作,皱了皱眉头,侧头想了想,犹豫道:“那人很有几分姿色,妖妖娆娆的,不过那时我太小了,没碰过,更没什么具体印象,妳还是去问阿笔吧,他搞不好比较熟。” 武苍霓目光平移,略带疑惑,望向另一边的韦士笔,错愕道:“韦帅,你碰过司徒诲人的老婆?” 一句话,差点让韦士笔连滚带爬地过来摀嘴,“哪有碰过?话别乱说啊,我这个人很讲规矩的,虽然也欣赏美丽,但都只是单纯的艺术欣赏,从来不碰朋友妻的,否则哪里容得下妳清白到现在?他老婆我是真没碰过” 背后,温去病嚷了一句,“我看你绘过他老婆的像,别抵赖!” 武苍霓顿时双目圆睁,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眼中露出明白的嫌恶之情,韦士笔连连挥手,鼻涕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别听阿山瞎说,画美女是我以前的消遣嗜好,我当时就是看到他老婆正好手痒了就随便画了几张,没什么特别意思的,别随便把艺术汙名化啊,不过他老婆确实是漂亮唉,可惜我遇到得晚了,否则早点去朱家,说不定就便宜我了。” 温去病接口道:“那时候去朱家要入赘的,这你也干?” “有钱收,有美女倒贴,甚至还有房子得,入赘算得了什么?”韦士笔当即挺直腰杆道:“赘婿如今正当红,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想当初,我还沦落到和废柴、乞丐、小鬼一起搞革命,老板还是个神经病,相比之下,去当赘婿靠谱多了。” “你们真是够了!” 武苍霓摇摇头,道:“我记得,当时百族大战初现端倪,而朱家因此大量招赘婿,许配以族女,扩充实力想要藉机分一杯羹时,霸刀会还在,司徒家尚未发迹,司徒诲人是入赘过去的,但他的夫人好像也不是普通族女?” 世家大族的所谓招亲,有时水份很多,特别是大举招亲时,往往大量收买美貌少女作为婢女,然后赐予家族姓名,再由族中高层收为义女,对外就说是族女。一旦认真追溯起血统与人脉,没有半点含金量,哪里谈得上亲戚。 武苍霓也是世家所出,很是清楚这些套路,而司徒诲人娶朱家女时的那一波招婿,大概有百对新人,那个时期朱家的前后几场招亲加一起,足足成了数百对新人,司徒诲人当时在其中又没多杰出,凭什么最后能娶到真正有朱家血脉的女子? 温去病耸耸肩,两手一摊,表示毫不知情,韦士笔却点了点头,道:“这个我晓得,当时是朱家让他选的,看看他是要娶朱家的千金,还是要娶普通族女?” “这也有得选?”武苍霓闻言觉得好笑,“有千金可娶,哪怕只是庶出,谁还会娶族女?咦?” 并非蠢人,武苍霓念头一转,马上品出其中的问题,“那位千金小姐有问题?” 如果没问题,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问题?是个人都会选朱家千金。 &#x25B2;&#x624B;&#x673a;&#x4e0B;&#x8f7d;app&#x770B;&#x4e66;&#x795e;&#x5668;&#xff0c;&#x767e;&#x5ea6;&#x641c;&#x5173;&#x952e;&#x8Bcd;&#xff1a;&#x4e66;&#x638c;&#x67dc;app&#x6216;&#x76f4;&#x63a5;&#x8BBf;&#x95ee;&#x5B98;&#x65B9;&#x7f51;&#x7ad9;.net&#x25B2;www.bolUOxS.Com 第三章 家破人亡 “……这事见仁见智!”韦士笔耸耸肩,“那位朱家小姐,有些……嗯……交游广阔,喜好抛头露脸参与各种活动,身边跟着的风流男子不少,还先后和其中几位爱得死去活来,虽然也不是那种不正经的女人,可成婚时已非完璧,这些事朱家内外人尽皆知,所以最终只能与普通族女一同出嫁……她本人倒是不愿意嫁,还觅死寻活的,可朱家大概也嫌这些名声不好,想要趁机了断,为了她的婚事出力不少……咳,嫁妆颇为丰厚,是与她等重的黄金。” “哇!”温去病夸张叫道:“体重能用黄金变现,谁娶到谁还不发啊?她出前有没有特别把自己吃胖点?名符其实的吃里扒外啊!” “没,听说婚前还一度闹起绝食。” 韦士笔苦笑道:“当时朱家想笼络的外姓人才,都谈得上是潜力无穷,前程远大,自然各个自视甚高,谁也不想婚后多个话柄,遭到他人耻笑,甚至因此坏了前程,所以这笔嫁妆虽然丰厚,却没几个人看得上,后来……只能说司徒家当时真是穷怕了,司徒诲人最终决定娶了这位,搬了黄金回家,成婚时很是受了些旁人冷眼闲语……只是谁也没料到,后来司徒家会发达成那样,连朱家都比不上了。” “哈,这个有趣。” 温去病被这八卦撩起兴趣,推椅子坐过来,笑道:“这位朱小姐嫁过去之后,怎么样?没有继续勾三搭四,用一顶大大的原谅色之帽戴给司徒大侠吧?你不用说,我之前从没听过,肯定就是没有。” “嗯,朱乐乐嫁到司徒家后,最开始一段时间,好像也是大小姐作派难改,颐指气使,又惦记着她以前的真爱,闹了不少风波,让朱家颇为难堪,倒是司徒家竟然忍了下来,竟然没挥刀斩了她,但当时百族大战已经开始打得天翻地覆,朱家也渐渐危如累卵,她的底气开始不够,也就慢慢收敛了,等到后来司徒小书出生时,她相夫教女,深入简出,已经完全是贤妻良母的形状了。” 韦士笔回忆道:“我曾经见过她几次,都是因为团中公务,造访封刀盟阵营时候偶然相遇,她是个很出色的美人,司徒小书的长相,基本是像母亲的,不过大家没什么交谈机会,就算是团里招待封刀盟友人,办什么同欢活动,她也不会来的……我看到司徒小书的机会,比看到她娘多十倍。” 温去病用力点头,急切表现出理解的模样,“谁没有过去的?感情归感情,婚姻归婚姻,婚前玩得疯了点,婚后能够洗心革面,成为贤妻良母,这也不失为侠之大者,万兽之王。” “……为什么你们男人总喜欢女人深入简出,相夫教子,只有这样才是贤妻良母?” 武苍霓闻言斜睨了温去病一眼,双臂环抱,叹道:“只是,这位司徒夫人确实做的不对,既然要成亲,就该收心,不管婚前怎样,为*、为人母就该有本分,要是为爱悖逆家族逃了婚也就罢了,她既然已经嫁到司徒家了,就该心系丈夫,这时还惦念旧爱,哪家的丈夫受得了?司徒家没斩了她,真是好耐性。” 话刚说完,就看到面前的温去病、韦士笔,紧紧拥抱着发抖,好像盯着什么很恐怖、很危险的东西般看过来,随时都要逃之夭夭的模样,武苍霓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这番话,出于自己口中,讽刺意味何其浓厚? 自知失言,武苍霓脸色一红,尴尬的很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可又不想给这两人看笑话,运劲把脸上血色压下,强自镇定,面无表情,正待再说些什么,却看门推开,尚盖勇缓步走进来,左顾右盼,神情困惑。 尚盖勇皱眉道:“这里有股气味,感觉很讨厌啊……” 温去病、韦士笔闻言登时一惊,再顾不上装模作样,尚盖勇的鬼感之力,几乎是目前己方最强的感应探测器,反正不管是什么妖魔仙佛神人,他感应到了就讨厌,完全可以当探测器来用。 “老尚,有什么不妥?” “你感应到了什么?魔族潜入了?” “不。” 尚盖勇看了三人一眼,非常不悦道:“是八卦的气息,感觉……很讨厌,尤其是男人八卦。” “哈哈哈哈~~~~” 武苍霓闻言忍俊不住,放声大笑,原本的尴尬,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尚盖勇讪讪地走进来,喃喃道:“我是说认真的,几个男人这么八卦,真的是很讨厌……再说,司徒诲人他老婆有什么好说的,最后还不是被他亲手干掉了?” “呃……” 说到这一件陈年往事,另外三人刹时无声,都回想起那一段惊心动魄的日子,百族大战剧烈的时候,魔染之下谁也信不过、谁也不能信,至亲至爱之人随时可能在自己背后捅刀子的岁月。 ----------------------------------------------------------------------- “当初百族大战妖魔大量潜入的时候,也有到你们这边吗?”司马冰心侧着头,略带疑惑道:“我记得几个重灾区里,没有你们封刀盟,鹰扬郡好像也不是很严重啊!” ……但江北袁家、麒麟李家、天府王家,都是那次的重灾区,尤其是袁、李两家,因此死了好多人,听闻“先帝”李昀峰差点也死在那次事件的清洗中。 ……这件事自己其实一直没想明白,魔染者杀,非魔染者不杀,有什么好差一点的?如果没被魔染,就是绝对安全,为什么还会差一点? “封刀盟确实不是重灾区,鹰扬郡的伤亡人数也不多。相比袁、李两家的遭遇,自然是好了许多。”司徒小书苦笑道:“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对受难者的亲友而言,哪怕只有一个,都是一生之痛。” 听到这话,胆大冒失如司马冰心,也一下变得谨慎,“妳……令堂……听说也……” 司徒小书闻言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增了几分惨意,“应该不是听说,这件事除了封刀盟和碎星团高层没多少人知道,消息应该是被封锁住的。” “……我是刚才听你爹说的。” 司马冰心不免有些尴尬,但仍然没有收回问题的打算,司徒小书摇摇头,露出回忆的表情。 “……那天,正是一场大战结束,我爹因为血战妖族,回来时伤得不轻,娘给爹裹了伤,然后给我们作了晚饭,爹和我一起吃的……” 司徒小书喃喃道:“我还记得,当时封刀盟因为和碎星团走的近,连带着不受待见,常被克扣补给,所以物资条件很差,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的,可那天的菜很丰盛,娘不知从哪里弄了材料,作了糖醋鱼、红烧狮子头、油爆大虾、炖肘子、牛肉汤……” 司马冰心顿时脱口道:“哇,你们怎么吃得那么油腻啊?” 司徒小书闻言瞪着手中的石块,不免怒意上头,心里一万只羊驼狂奔而过:这他喵的是重点吗? 石块另一头,司马冰心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对,非常尴尬,连忙补充道:“我……我是说,你们吃得那么油腻,妳爹又受了重伤,妳娘想杀死妳爹啊?” 司徒小书闻言一震,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直到司马冰心忍不住出声询问,她才回过神,道:“是啊,如果我也有这样的警觉性,或许……事情就不会那样了。” 那一晚的记忆,一丝一缕都从脑海的深处涌现出来,交织在一起组成画面在脑海中呈现,仿佛一切就发生在眼前,那时的自己大口吃着浇了鱼汤的米饭,吃得异常的香,享受着那个年月少有的幸福,然后,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发自肺腑,让自己欲生欲死,接着鼻孔开始滴下黑血。 爹与娘见状俱是大惊,立刻停下进食,赶来身边抢救,爹更是不顾自身伤势,强运力量,稳住自己的心脉、气血,要逼出毒力把自己抢救过来。 然后,他的眼、耳忽然也滴下黑血,开始毒发,因为伤势严重加上不顾自身的运功行气,他的情况比自己更恶劣。 自己那时还是太小,对事情没有什么判断力,看到爹爹跟着自己毒发,慌乱得不知所措,身体又痛得厉害,什么思考都没有了,但如果是现在,自己就会想到,是那一桌子的饭菜有问题,第一时间就会怀疑是谁下毒?敌人有没有后续的布置? 爹应该是想到了,所以当娘在他身后出现,持短刀捅下时,他并没有什么意外、慌乱之感。 娘亲只是一个粗通武艺的普通人,纵始发了疯,也就那样,以他的武功修为,纵使当时身负重伤,却不是没有机会夺路而逃的,可毒发命危的自己,终究成为了他的严重负累,他只能待在原地硬撑住,一面为自己输功镇毒,一面顾忌着娘只能做些微弱抵抗,没有办法逃走,叫喊的声音也被房间里预先布好的禁法封住。 自己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整个人都傻了,不明白娘为什么忽然像发疯一样,大喊大叫,挥舞着手中短刀,力大无穷,六亲不认地攻击自己和爹。 &#x25B2;&#x624B;&#x673a;&#x4e0B;&#x8f7d;app&#x770B;&#x4e66;&#x795e;&#x5668;&#xff0c;&#x767e;&#x5ea6;&#x641c;&#x5173;&#x952e;&#x8Bcd;&#xff1a;&#x4e66;&#x638c;&#x67dc;app&#x6216;&#x76f4;&#x63a5;&#x8BBf;&#x95ee;&#x5B98;&#x65B9;&#x7f51;&#x7ad9;.net&#x25B2;www.bolUOxS.Com 第四章 一言兴邦,一言丧国 司徒小书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看着爹为了保护自己,连挨了十几刀,血流如注,却又顾忌不敢伤了娘,只能犹自呼叫,想要藉此唤醒娘,或是唤来帮手,但这是一个早就布置好的杀局,屋子周遭已经被布下封禁,外人哪怕近在咫尺,也听不见屋里半点动静。 事情就这么走到最后,终于,为了保护女儿,已经伤重濒死的丈夫,狠心挥刀,一击将已经理智尽失的妻子断首。 看见母亲的头颅在眼前飞了出去,司徒小书虽然还心肺绞痛,却顿时呆若木鸡,不能接受发生在眼前的种种现实,明明好像才只是不久之前,自己一家三口还开开心心地吃饭,感受着乱世里难得的安宁和小小的幸福,怎么一转眼间,竟然就家破人亡了? 父亲在那一击之后,晕死过去,而自己跟着因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创伤也失去了意识,只是在昏迷之前,听见了周围大片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重新清醒过来后,祖父已经闻讯赶回,抱着自己直落泪,不断地安慰着年幼的自己,让自己确认那个恶梦并非虚幻,是真实发生,自己的小家……是真的毁破了。 年幼的自己花了不短的时间,才从这场伤痛中走出来,父亲花的时间则更长,自己甚至怀疑,他最终都没有走出来,虽然因为战争的关系,他不得不立即振作,上阵杀敌时不见半点显露,但战场之外每次独处时,他都会静静地看着手中刀,失魂落魄,很长时间都回不到从前的状态。 肉体的伤易好,但破碎的心灵却再也组不回去,自己只能把血仇深记心中,藉此不断磨练自己的刀,将来狠狠斩向妖魔,这也是祖父对自己的安慰。 “……原来,妳家里还有过这些事情……” 听见石头那端,久久的死寂沉默,司马冰心有些懊恼自己的耳力太好,因为长久的沉静之中,有隐约的抽鼻子之声不断,距离啜泣只差一点了。 ……因为八卦之心而追问往事,居然把朋友问哭了,自己简直像是一些不良的毒辣采访者,这感觉还真是差劲。 “这个……看开一点,妖魔魔染潜入的那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死的人确实很多。”司马冰心挥挥手,故作豁达道:“百族大战时,谁家没有死人啊?” 司马冰心原本想说,自己家也死了哥哥,至于叔伯堂兄弟姊妹之类的亲戚,根本数都数不过来,自己不也照样挺过来了?早就学会对这些事不掉眼泪了!但这些意思终究没有出能说出口,只剩下半截半吊子的安慰。 不过,这话听在此时的司徒小书耳中,就怎么听怎么刺耳,哪怕明知这位小伙伴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也实在难忍,不免有些怒意上头。 怒火中烧,突然觉得这幕好像似曾相识,于是一幕已经被遗忘许久的画面,忽然掠过脑海…… 当初母亲虽然是因为魔染,但是死于父亲之手终究不好,爷爷下令封锁了具体消息,平常下葬,也准备了灵堂做了仪式,那时碎星团的人来吊唁,好像其间有人说了什么,一直在灵堂静默失魂的父亲被刺激到发狂,拔刀拚命,最后还是祖父动手,还有其他人也帮忙,这才把他压制下去。 ……在那之后,父亲好像就与碎星团有了芥蒂,难道这就是他后来憎恶碎星团,新帝国成立后,选择站在李家一边与之为敌的理由? ……碎星团……那时到底说了什么会把父亲刺激成这样?是谁说的,为何如此肆意妄为? 那时候动手压制父亲的,好像还有一个女人,应该是使剑的……是褒丽妲?似乎不太对,年纪更成熟些,那是……燕无双?这么说,是那个人干的吗? 画面闪过,好像从中找到了很多遗漏的线索,开始竭力在回忆那段往事,司徒小书心头有很多的不确定,却听见司马冰心问道:“咦?那妳老爸最后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司徒家代代如此?杀老婆是你们司徒家的传统?那妳奶奶也是被妳爷爷亲手杀掉的?” “呃……” 司徒小书闻言一下被惊醒,怒骂道:“别胡说!哪有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过!” 司马冰心奇道:“没有?那妳老爸最后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 司徒小书情急下想要解释,却整个人愣在那里。 ……是啊!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奶奶到底是怎么过世的? ……爷爷和爹都只说过她在自己出生前就逝世了,其余的往事就一向讳莫如深,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那时家里条件不好,奶奶艰苦持家很是辛苦,也隐约感到,祖母的逝世,似乎是祖父的平生恨事,就不敢在他们面前多提。 ……现在司马冰心一下问起,自己虽然本能抗拒,但略一思考就真的懵了,爹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祖母到底是怎么亡故的? 身为司徒家的后人,甚至是本代的唯一人,自己却对此事一无所知,岂不是荒唐?积劳成疾不过自己之前顺理成章的猜想,现在想来,若是如此,爷爷纵然心理悲伤,悔恨当年,却没必要不对自己提起,连着父亲也很少提起当年往事的细节。难道奶奶真是…… 司徒小书一时愣在那里,只觉得心中千头万绪,万般疑惑,却无从说起,也不晓得这事倒底应该去问谁? ------------------------------------------------------------------------ 令司徒小书高度困惑的问题,并非没有人能够回答,同一时间,正有另一群人仍在回忆当年旧事。 “……他老婆真是满漂亮的!不愧是朱家当年有名的美女。” 韦士笔摸着下巴,回忆道:“可惜没在她未嫁时认识,否则说不定……不,肯定有机会来几场友谊赛,不至于后来空留遗憾。” 武苍霓轻咳一声,“注意下言词吧,那好歹是人家老婆。” 韦士笔耸肩道:“那又如何?她婚前有过一手的男人有好几个,反正那时还没成婚,也不差我一个,大家都是玩家,你情我愿,偶尔见面玩两手,正常娱乐啊!” 武苍霓本想再言,尚盖勇却哼了一声,粗着嗓子道:“咱们团里那么多兄弟死在封刀盟这群两面三刀的小人手上,别说玩了司徒诲人老婆,就是玩他全家都是给他面子,怎么这杂种现在还尊贵起来,不让玩了?” “……话也不是这样说。” 武苍霓皱着眉头,心中纠结,她并不乐见这样的想法在团里蔓延,却无法否认,这也是团内相当多数人的心声,当初陡遭背叛,诸多团员遇害,这份仇恨可不容易控制消解。 韦士笔点头道:“后来听说他老婆遭到魔染,被他亲手杀掉的时候,我还觉得可惜,何必这么浪费?魔染了还可以交给我啊,至少我可以……” 发现武苍霓投来的目光变得危险,韦士笔轻咳一声,正色道:“套问点情报,作点肉体组织取样之类的,研究研究魔染……唉,总有用处,一刀砍掉太可惜了。” 又开始在旁边忙活研究的温去病,看看这边气氛不对,连忙开口,“你是不是当时就有把这层意思表露出来啊?我怎么记得那次去封刀盟吊唁,后来闹到大家打起来了?” 武苍霓愕然道:“还有这事?” 温去病点头道:“有,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司徒诲人突然发疯了一样要砍人,不过妳不在场,事情又被压下去,没对外公布,所以妳不知情。” 尚盖勇不由奇道:“封刀盟那时怎么说也是团里的重要盟友,谁那么不长眼,吊唁都说错话?” 这个问题甫一提出,他自己就“啊”的一声脱口,想到答案。 ……还能有谁? 碎星团确实是一个很任性,很不受管束的团队,团员多是刺头,很多时候也被特意放纵允许他们干一些出格的事情,但并不代表无论谁干什么事情都是可以不用付出代价的。百族大战期间,封刀盟是碎星团的重要盟友,重要的吊唁场合,谁胡乱说话,开罪盟友,结果肯定是被团长砍下人头,拎去道歉了事。 谁敢那么不长眼在吊唁时乱来? 谁可以干了这种蠢事,还反让事情被压下,封刀盟和老瞎子等若忍气吞声? 尚盖勇与几名同志目光交接,都是相同的一个答案。 ……除了团长本人,还能有谁? “那个人说起话来,也是超级山陆陵,总是横冲直撞,从来没在管别人感受的。”韦士笔叹道:“两边好不容易坐下来谈判,因为他开口,人家直接翻桌子、抄家伙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尚盖勇冷笑道:“这又如何?论搅乱谈判他比得过阿山吗?他起码还得开个口,阿山连口都不用开,经常往那一坐,人家看见有他就准备翻桌了,他有什么了不起?” “喂喂喂!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不关我的事情!” 温去病又惊又怒,不能接受这样的夸奖,武苍霓赶紧把话接过,道:“那个人到底说了什么,就让封刀盟翻脸了?” &#x25B2;&#x624B;&#x673a;&#x4e0B;&#x8f7d;app&#x770B;&#x4e66;&#x795e;&#x5668;&#xff0c;&#x767e;&#x5ea6;&#x641c;&#x5173;&#x952e;&#x8Bcd;&#xff1a;&#x4e66;&#x638c;&#x67dc;app&#x6216;&#x76f4;&#x63a5;&#x8BBf;&#x95ee;&#x5B98;&#x65B9;&#x7f51;&#x7ad9;.net&#x25B2;www.bolUOxS.Com 第五章 反目之因 “这个……” 温去病将目光投向韦士笔,“我那时正在外头和老瞎子说话……呃,说正确点,其实是老瞎子来找我说话,反正人没在灵堂里,就只有阿笔和燕无双陪他进去的,他说了什么,阿笔应该知道。” 众人改望向韦士笔,后者耸耸肩,道:“我们就一起进去去上香,然后他就到司徒诲人面前说……其实以她这德性,这件事真不怪你,我也早看她不顺眼,换了是我,一早就杀了她,你也算得上够能忍了,好好收拾心情,打妖魔去吧。” “这是人话吗!” 怒极而鸣,武苍霓不由重重一掌拍向面前木桌,想要宣泄自己满腔恨怒,旁边三大武神这时超有默契,韦士笔闪电般后发先至抽走了桌子,尚盖勇一脚踏在地上,凝劲加固地面,温去病同样一脚踏在地上,暗运双极轮,隔空施展阴阳化,把武苍霓拍空烙下的这一掌的掌力,瞬间化消无形。 “你们……” 武苍霓回过神来环视三人一眼,发现桌子已经又被摆回原处,三个男人慢条斯理从桌上拿茶在喝,一派淡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真不愧是老战友!” 短暂激怒一过,冷静下来,武苍霓对着眼前这三人的若无其事,不禁哑然失笑,重新坐了下来,道:“也是,那个人……更不是人话的话,都说得多了,更不是人事的事,也都搞得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但我就好奇,司徒刀尊当时就这么坐视这事,任由他侮辱自己家媳妇、羞辱自己儿子吗?” 武苍霓记得,当时碎星团对外始终宣称,团长与封刀盟主司徒无视相交莫逆,加上司徒刀尊性格温和包容,平日诸多事情上对那个人确实有许多退让,但现在被人欺上门来说干话,又是在儿媳妇的灵堂前,堂堂刀尊难道成了缩头乌龟,为了友谊,儿子媳妇被人侮辱了也不管? “……他哪有坐视?”温去病哂道:“当时要不是我拚命运转金刚身锁着他,劝他冷静,他早就冲过去了。” 韦士笔道:“司徒诲人当时发了疯一样,要对那个人动刀,我拚命运劲用双极轮也挡不下,还好最后燕无双出手,把他压制下来。” 咒武虽然相克,但也有境界之分,同级之间相遇,自然相克不必多说,哪怕被克的一方略高个小境界,照样也要吃亏,讨不到半点便宜,可当时的燕无双与司徒诲人,双方可不只相距一个小境界,冲突起来,刑克全然无用。 尚盖勇笑道:“幸好什么?就算当时燕无双不出手,乾坤刀也不克双极轮,司徒诲人和你境界也就半斤八两,再是暴走,阿笔你肯定也趴不了。” 韦士笔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再言语,倒是武苍霓看着那个笑容,心念一动,道:“幸好的不是他,是司徒诲人!韦帅没能拦住,燕无双当时如果不出手,司徒诲人……恐怕已经不是人了。” 尚盖勇呆了一下,随即点头,不管司徒诲人激怒之下,能爆发怎样的神功,但自己这边绝对没有人认为,那个人会被他一刀砍死!唯独这个,是想都不用想。 那么,就是逼那个人防御或还击了,虽然高手之间的战斗结果有各种可能,但从当年那些魔尊、妖尊的下场来看,司徒诲人最大可能是瞬间就成一堆碎尸了…… 武苍霓喃喃道:“没想到原来还有这碴,怪不得,你们说……司徒诲人带着封刀盟后来与我们誓不两立,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三人交互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尚盖勇摇头道:“管他是因为什么跟我们翻脸,就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能就想着要我的命,对我们刀刃相向的,我肯定会一刀捅回他的肚皮。” 韦士笔耸耸肩,“就算真的是因为这个,这也是那个人的帐,那个人不在了,还坑了我们一把,司徒诲人要算帐,自己找那个人去,这黑锅如果要我们揹,我们只好打他妈妈的。” “这个哦,说到他妈妈……” 温去病才刚接话,发现三人的目光一起瞪过来,温去病一下惊觉,“干什么?表态大会啊?有点不同的意见,就要死吗?” 韦士笔、尚盖勇登时笑起来,后者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你们有谁认识老瞎子的老婆?” 三人相互对看,都露出奇怪的表情,温去病道:“没印象,听说挺贤慧的,他们一家当初穷不拉机的时候,既要参与劳作,还要操持家务,缝衣做饭,挺不容易的……对了,好像老瞎子那时候还没瞎……” “咦?” 武苍霓一下被这个超级大八卦吸引了,“司徒刀尊不是天生盲目吗?我一直以为他是……” 温去病没好气道:“妳才天生盲目咧!他才不是一开始就盲的,好像是后来遇到什么事情才瞎掉。” 尚盖勇也忍不住参与八卦,奇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你现在随便出去路上抓个人问,都会告诉你司徒刀尊虽然天生盲目,却坚持追求刀道,终于寻得无上刀道,成就九重天阶之尊啊,全天下人都以为他天生眼盲,怎么他不是?” 没有人怀疑温去病的话,因为当初在碎星团之中,司徒无视最欣赏的就是山陆陵的侠义仁风,在四大武神中,最亲善的就是山陆陵,甚至是主动结交,对司徒家的事,他肯定知道得比别人要多。 温去病笑道:“估计也不是什么开心事,他到没有具体说过怎么瞎的。但是有一次我们和封刀盟联手出击却被魔族重创,死了很多人,他的一个老兄弟也在其中阵亡。那次回来,他很失落难过,酒喝了不少,后来拉着我说了不少话,就有听到他说起以前老婆还在的时候的事情,说他老婆多漂亮多贤慧,每天看着都幸福……他亲口说看着了,总不成他不是用眼,而是心眼吧?” 武苍霓侧头想想,一个明明看不见的瞎子,睁着已盲的双目,“用心”凝视眼前的美丽妻子……那画面太美,真心想不下去了。 韦士笔哑然失笑道:“我们的这些老战友,居然有那么多故事,以前还真没发现咧,每个人身边,总会有些平日习以为常,不起眼的事物,说不定就会在某一天忽然吓你一大跳……” 交谈中,旁边不远一张桌子上的一个鸣笛响了,温去病登时脸色一变,立刻瞬移过去,拿起烧瓶,紧接着随手划破指头,滴了一滴鲜血下去。鲜血落入瓶中液体里瞬间消失不见,烧瓶内的透明液体却登时滚动不休,好像有什么模糊形影,在烧瓶内出现。 烧瓶中浮现的诸多形影看过去似是虫体,或六足、或八足不等,背上有壳,但又像是金属铸物,金灿灿的很是好看,而腹上纹路,近于云朵,深看几眼,却益发感到内中蕴藏玄妙,一时难解。 这些被放大的虫影,只存在一瞬,随即又千百倍微缩下去,什么也看不见了,哪怕天阶者运足目力,甚至动用神识扫过,也看不出水中另有玄机。 “成功了!” 温去病一时喜形于色,甚至手舞足蹈,旁人谁都看得出来,他是真正开心,这也代表他最近的工作不但有进展,甚至是有了重要突破。 这一点,对他的实验参与不多的武苍霓还无法确实解读,但当年就长年被拉来打下手的尚、韦二人,一下就看明白了,都抢过去看着温去病手中的那个烧瓶。 烧瓶里的透明液体,无色无味,没有任何异状,即使天阶神识扫过,也感觉不过是普通的水,但温去病手舞足蹈,状似非常开心,这就让三人非常好奇,因为据他们所知,温去病正在处理的是这回对抗魔族的重要道具,看这模样,难道已经搞定了? 韦士笔若有所思,“难道……是尸蛊?” 武苍霓闻言,却是一头雾水,当初碎星四武神聚义大抽签之事,她不曾参与,当事人也不曾外传,自然不晓得乙太尸蛊之事,但尚盖勇却一下明白过来,皱眉道:“这东西不是不能用在活物身上吗?你要拿来对付魔族?” 当前对付魔族入侵的最大难题,不在于如何杀光已经过界的魔族,那边毕竟没有天阶,只要这边四名天阶者轮流出动,不管那边入侵成千上万,用不了多久就能杀光。纵始算上亢金龙和司徒诲人,也最多拖延些许时间,何况一但魔族站到前台,可谓与世为敌,剩下几家的天阶说不定都会与碎星团联手。 问题在于,要如何把魔染之人搜查出来?到底哪些人被感染?那些人没有受到入侵?这个委实难以判断,如果不能拿出确实的证据,外人很可能真以为碎星团是在给四家波脏水,想要趁机扩张地盘,甚至清算过往,当年结过仇怨的很可能因此忌惮,反过来又站在对面了。 再者,这些受到感染的人,这次如何处理?如果要比照当年,一股脑都杀光,这伤损就太大了,特别这次涉及神都武家,实在有些尴尬,温去病近些时候之所以为难,就是在寻找破解魔染之法,而今,看似有希望了…… &#x25B2;&#x624B;&#x673a;&#x4e0B;&#x8f7d;app&#x770B;&#x4e66;&#x795e;&#x5668;&#xff0c;&#x767e;&#x5ea6;&#x641c;&#x5173;&#x952e;&#x8Bcd;&#xff1a;&#x4e66;&#x638c;&#x67dc;app&#x6216;&#x76f4;&#x63a5;&#x8BBf;&#x95ee;&#x5B98;&#x65B9;&#x7f51;&#x7ad9;.net&#x25B2;www.bolUOxS.Com 第六章 武学交流(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鹰扬郡内,同样有两名少女,一面讲着八卦,一面构思着如何拯救世界,当司徒家的往事说完,两者开始回想着温去病力战两名天阶者的过程,想要从中找到借鉴之处,打开自己的天阶之路,司马冰心不住思索,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木头妹,你教我乾坤刀吧!” 石头另一端的司徒小书,乍听见这个要求,愣了一愣,跟着就把直觉的话语脱口而出:“妳疯啦?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妳……妳难道没听说过……” 乾坤刀、苍穹闪、双极轮、金刚身,四派武学出于同源,却不可兼练,这件事情妳大小姐完全不知道的? 司徒小书其实向来不太愿意提这件事情,因为自家得意武技创于别人之手的这件事,说起来真的很丢人,虽然如今四大派都是如此,不独自己一家,自己也很难接受,一度拒绝承认,甚至感到深受打击,完全是到了后头,事实强于雄辩,自己不得不接受,这才默默吞下了此事。 而既然后来承认了这个事实,晓得那些江湖传闻全是真的,司徒小书也刻意下功夫研究,确认了四绝武技相克而不能兼练的戒条。 四绝武技不可兼练,兼练者相克触发不得好死,这应该是四绝武者的基本常识,怎么那个大小姐不知道的? “听说过什么?那四个咒武不可以兼练吗?这个我当然知道。” 司马冰心淡然道:“我哥当年就在那里头,寰宇咒武他也有练,妳之前连咒武的名字都不晓得,其中内幕我知道的比妳多多了!” ……哪怕是小伙伴,也要不时敲打一下,按三餐鄙视,确立彼此位置,不然木头妹岂不是要爬到自己头上? 司马冰心略带嘲讽的声音,隔着石头传来,“寰宇咒武,四绝相克,因此不能兼练,如果练了,生克触发,修炼者立刻气血逆行,筋肉扭曲,死得惨不堪言……这些传言妳信吗?” 司徒小书默然点头,这和自己打听到的传闻相符,疑惑道:“妳的意思是说,这些传闻不实,其实没有这回事,只是有人故意设置的障碍?” “不,这个传闻是真的!” 司马冰心果断打脸,“那个邪恶团体里,最不缺的就是傻瓜和野心家,明明上面都有禁令,还总是有白痴偷练,以为自己是天命之人,想藉此突破刑克限制,无敌天下,结果最后基本都成人肉*了……一群饭桶!” “呃……” 司徒小书顿时觉得搞笑:妳都知道练了的都不得好死,还要我传妳,到底谁才是饭桶啊? “但木头妹妳大概没想过,咒武四绝的体系,是四角形的,对上对下是生克关系,劲力相冲,自然练了就炸,可除了两边,还有对角,如果兼练对角的咒武呢?” 司马冰心兴奋道:“那天妳我切磋,妳在我手下输了半招的时候……” 这边石头旁,司徒小书闻言险些一口血喷出来,满脑子的困惑与不解。 ……我们当时确实是有切磋过,但从头到尾都是势均力敌,谁也没能压倒谁,最后双双罢手,什么我输了你半招?妳说的那时候是哪时候啊?压根没有过我输你半招的这时候好不好?妳就真的那么想赢,没事都想趁机塞讯息来洗脑? “……那时候,我就觉得妳我之间的咒武气机牵引,有些奇妙,不是生克,却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或许,咒武的限制,只在生克环境下作用,不影响对角,甚至对角之间还暗藏着什么,说不定可以藉机一窥咒武真貌。” 司马冰心想起当日的情景,越说越激动,“那天的战斗,妳也看到了,咒武生克这么明显,温去病看起来后手颇多,对上苍穹闪却甚为苦手,如果我们交流各自所学,在咒武里头各掌握两门,就能压制另外两门,也不会再被哪门克了,这样不但自身实力变强,战斗优势也变多了,我有预感,将来这会变得非常重要。” ……特别是,看到温去病那厮的双极轮,被亢金龙的苍穹闪完全压制,这画面着实让自己感到不安,如果自己练成了乾坤刀,再碰到苍穹闪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就把对方打爆,或许,这样就能解除咒武生克的压力了。 司马冰心想到的东西,司徒小书也想到了,心中不得不承认,这想法有相当的魅力,如果对角兼修能够成真,那自己今后碰上咒武体系的敌人,就再也没有被克制的问题,哪怕自己不可能说克所有敌人,但碰上本来克着自己的人,自己就能换招变为强行打爆,起码不吃亏。 ……在司徒家的教育里,不吃亏可比占便宜重要。 然而,比起司马冰心的兴奋,仿佛发现新大陆,司徒小书还是审慎许多的,咒武戒条存在并非一朝一夕,当年也不比今朝各家各派有意限制不让咒武流传,可以说非常容易取得其他咒武,碎星团里那么多不怕死的想挑战,四大派肯定也没少尝试兼练以突破生克,若是那么容易就能破解,早就有人进行对角兼练了,哪会到今天才被妳突发奇想? “……妳就不怕练出什么问题吗?”出于慎重,司徒小书劝阻道:“万一这事不如妳预想的,对角兼修还是练出问题来,那怎么办?” 司马冰心镇定道:“所以我们要小心从事,我先试试看内功口诀,不学相应的招式与应用技,口诀也一句一句试,稍有不妥,立刻就停。” “……这样好吗?” 司徒小书仍有疑虑难消,却听司马冰心豪气道:“如果我们还是以前那样实力弱小,当然不好,但我们现在是什么人?天阶以下数一数二的存在,半步里头的翘楚,当初的碎星团也没有天阶,最强的四大武神也不过就是我们现在这样,连这样妳都没几分底气挑战未知,还升什么天阶,不如回家生孩子带娃算了!” 司徒冰心的话有几分粗,却自有傲气在,司徒小书听到最后,不由微微脸红,为之前谨慎感到不好意思,但胸中豪气陡生,自己如今距离登天称尊也只差半步,应当有足够本钱进行一些实验了,加上小伙伴所言的确也不错,所行所为皆有定计,可谓步步为营,并非莽撞,如果这样都没胆子去尝试,那自己还练什么武?证什么天阶? 司马冰心继续道:“我提的议,自然是我先来,要是其中有什么凶险,也是我先遇到,你大可不必担心。” 石头另一侧,司徒小书点头应道:“这样也可,但妳独自一人进行实验,实在太过危险,要是出了岔子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是由我在妳身边护法,行功中遭遇风险也有个照应,我现在就赶过来与妳会合。” 司马冰心想想也不错,当即应道:“好,那别浪费时间了,早一些完成实验我们接下来探查魔染也多一份把握,我们先交换心法口诀,等妳来了我就开始尝试。” 司徒小书对此并无异议,于是双方交换了“双极轮”、“乾坤刀”的核心功法,基于安全,她们也不敢尝试太多,仅仅先交流了第一层的心法口诀,彼此交流完毕,司徒小书就动身出门,赶来司徒冰心处会合。 独坐屋中的司马冰心,思索着新得到的乾坤刀的首章心法,虽然内功心法这种东西,有时候无奈下有一句练一句也是种办法,但终究是有个前后文参照,乃至段落完整,意思明确,才比较保险,要不然,残句不全,断章取义,随时可能练出大麻烦。 正因如此,双方才先交流完整的首章心法,趁着司徒小书赶来之时,司马冰心默想乾坤刀诀,预备略览一回,有个大概了解,好把握每句的意思,然后等人到了,再开始逐句尝试。 大门大派之中,难免有寻宝得到的他家秘笈不全,或者自己心法流传艰难,最终只余残章需要摸索试验的时候,早就开发出了对应的实验安全流程,司马冰心预备自封要穴,半锁经脉,把真气运行限制在必经区域,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伤害也只在小规模地区发生,不至于迅速扩散全身,造成大祸。 这些流程,自己是从玉虚真宗学得的,司马家都没有相应的东西,封刀盟虽然如今同为四派,却底蕴最薄,司徒小书估计不会,所以由自己来担任实验体,有其必要,再者,有风险的提案是自己提出的,如果最后却让别人去打头阵做试验品,自己成什么人了?所以,担任对角兼修的新一代实验体,自己责无旁贷。 决心早定,司马冰心开始专心思索着乾坤刀诀的奥妙,自己于刀法只是粗通,谈不上有什么深刻了解,对于这门当世神刀的修炼难度之前还有些许担心,不过现在看来这刀诀简明扼要,于微言中见乾坤大义,与许多上古道门之法颇有共通,自己好歹是玉虚真宗出身,耳目渲染之下引以为借鉴,倒是不难掌握其中诀窍,等一下修练的时候,逐句导气,不是问题,重点是…… &#x25B2;&#x624B;&#x673a;&#x4e0B;&#x8f7d;app&#x770B;&#x4e66;&#x795e;&#x5668;&#xff0c;&#x767e;&#x5ea6;&#x641c;&#x5173;&#x952e;&#x8Bcd;&#xff1a;&#x4e66;&#x638c;&#x67dc;app&#x6216;&#x76f4;&#x63a5;&#x8BBf;&#x95ee;&#x5B98;&#x65B9;&#x7f51;&#x7ad9;.net&#x25B2;www.bolUOxS.Com 第七章 本姑娘运气不错 正思索出神,司马冰心忽然觉得身体不妥,自己一身真气,突然莫名躁动,赫然不受自身控制,自行运转起来。 ……怎、怎么回事? 司马冰心顿时魂飞天外,眼下这无疑是走火入魔的情况,但自己又没有真正在修练功法,怎么只是脑里想想法诀,还没开始引导,真气就随之牵动,自行开始运作了? 自身真气涌动甚急,开始按照乾坤刀法诀快速运作,照这流速,根本不可能玩什么逐句驾驭修炼的法子,甚至连自封经脉的手段都没用,司马冰心不住试图驾驭真气,取回主控权,但无论怎么尝试,自家真气都如万马奔腾,半点无法遏抑。 司马冰心心中大骇,走火入魔的结果,轻则可能只是大病一场,但重则也有可能经脉寸寸碎断,甚至直接炸成血雾,若照眼下自家真气如此奔腾的情况,最后一种的可能性奇高! ……难道,寰宇咒武真不只是生克关系有事,连对角线那边的也有事? ……那自己当时的奇妙感觉,真就只是单纯的错觉吗? ……我要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错觉而死? 司马冰心虽然正在危急之时,却不由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仍有一点庆幸的感觉,就是幸亏只有自己遭殃,没有拖累司徒小书,害到朋友。 ……不对,这口诀在脑子里就是祸患,我要想办法告诉木头妹…… 庆幸间突然醒悟到其中异处,司马冰心不由想要做些什么,然后真气暴走,自身当然动弹不得,只能干等着…… 时间分秒过去,司马冰心却发现一件异事,就是自家真气虽然失控,其势如同泄洪,其速飞快,看似走火入魔之兆,但始终都运行在轨道内,没有要脱轨的现象,一丝丝乾坤刀气,也开始凝聚生成。 ……这是……乾坤刀正常的修练过程?是我大惊小怪? 司马冰心心中错愕不解,双极轮修炼可没这种好事,难道四绝各有优势?但乾坤刀气若成,自己又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那么咒武对角兼修的设想,就等于初步完成,获得成功了? 才刚这样想,司马冰心赫然发现,自家体力新生成的乾坤刀气,竟开始消蚀自身原有的双极轮真气,速度还很快,顷刻之间,原本雄浑真气已经被侵蚀了小半成。 不好! 司马冰心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得乾坤刀气不住生成,但每多生成一分,就直接抵销十数倍的双极轮真气,更令得自身力量止不住的飞速下跌。 ……继续给这么搞下去,我很快就会成为废人了! ……练上下游是劲力相克直接把人炸碎,练对角线就是劲力消耗十不存一最后力量全失,成为废人? ……创出这套咒武的人,简直是天杀的龟儿子! 司马冰心脑中不住咒骂,身上冷汗直流,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发现暴走的真气运转一周,自动停止了运作,乾坤刀气不再生成,真气恢复平稳,自己总算取回了自家力量的主导权。 “得、得救了……” 司马冰心慌忙站起,却全身发虚,脚底一下踉跄,摔倒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已经被消耗过半,虽然损耗的真气打坐个一天,就能缓缓恢复,可因为刚才的动荡,经脉、元神都受到波及,法相散乱,似乎还导致境界跌落,这就是大事了! 不过,一切的源头同时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是多亏自己小心,只是先交流了首章的乾坤刀诀。如果这次交流的是完整的乾坤刀诀,这么照着运转一遍,自己就算不成废人,折损的修为也不是三五年内能练回来的…… “看、看来这次……本姑娘运气还是不错的。” 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司马冰心当真是哭笑不得,虽然自己经历这一番真气暴走和气劲冲突之后还能够保住性命,又没有受到重伤和永久性的境界跌落,已经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是司徒小书马上就要赶来,自己这糗样落在木头妹眼里,往后难道要被她笑上一辈子,让小伙伴之间的阶级就此逆转? 如果真的是为了尝试新的武学道路不成而不幸走火入魔,内伤严重,或是筋肉伤损,可能说起来还有点为了追求武道无惧牺牲的壮烈感觉,可自己现在身体没有受伤,只是单纯脑子里过了一次乾坤刀诀的心法,就力量被消耗大半,体能透支,甚至还元神、法相受影响而暂时跌落境界,这个形象传了出去,实在也很不好听,更别说就这么把糗样落在司徒小书眼里,简直是颜面大失。 ……还是,要不要干脆就牺牲身体来保全面子?趁她来到之前,我自己加点工,弄点伤出来,摆出一副惨状反而样子好看点?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生出,就被司马冰心强烈否决掉了,为了面子,没伤却要硬把自己搞出血来,那自己就真是一个白痴了!虽然这下在木头妹眼里形象好了,但是自己只怕要天天嫌弃自己了。 脑中正想着该怎么应对此事,内心不住纠结,司马冰心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连串脚步声,步履虚浮,来人若非武功低劣,就是状态非常不妥。 司马冰心不由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未能有动作,便看到司徒小书直接推门而入,甫一进门,就双脚一软,堂堂半步天阶竟然连站都站不稳,直接就往下跪了。 “妳怎么了?” 司马冰心见状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想要探看究竟,却忘记自己此时也是脚底发软,一步踏出,同样也是站立不稳,跟着就滚倒了下去,恰好和已经跪在地上的司徒小书碰成了一堆。 两个人俱是一样的状况,各自狼狈撑起身体后,互看一眼,登时明白了情况,开口都是相同的一句:“妳……原来妳也……” 两人眼中都是一样的慌张、难以置信的神色,还有对方狼狈的身影,再想到自己的模样,两名少女内心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荒唐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很快就变成了哈哈大笑,两人就在小屋里看着对方大笑,然后渐渐笑得前仰后翻,几乎连眼泪也落了下来。 “怎、怎么连妳都……哈哈哈……我还以为就我一个是倒霉蛋……” “我也不想的,但那些功法的字句,就像见鬼了一样……哈哈哈……我没练,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它自己在我身体里面跑起来……我还以为这次要糗大了……” “我也是……哈哈……就是在路上时想着顺便琢磨下该怎么运功,想着想着,真气就自己跑起来,停都停不住……结果半路僵住,好不容易才能过来……” “哈哈哈……妳现在身上的功力还剩下多少?” “……四成,还好只和妳交换了首章心法,不然真要把完整功法运转一周现在搞不好成废人了!” 司徒小书慢慢止住了笑意,站直望着司马冰心,晓得自家小伙伴现在的状况,不会比自己好到哪去,这回的对角咒武兼修实验,可以说是踢到大铁板了,果然这种事情不能指望自己是唯一聪明的啊。 体内真气的大量消耗,这还算是好的,凭自己如今的修为,大概一日多的休养,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平,但问题是残留的异种真气对本身真气的干扰。 首章心法自行运转一周天,消耗了自己大量功力,生成的不过是些微的双极轮真气,但其残留在自己体内,虽然没有再抵销乾坤刀劲,让功力进一步散去,却持续干扰着本身刀劲的运作,打乱了自己体内气机,造成了境界的暂时跌落,现在自己距离天阶可不只半步了,大概能够发挥出来的只有地阶中段的水平,不晓得要补练多久,才能恢复。 “……上下游兼修生克触发是直接死,找空子练对角感觉是生不如死。”司马冰心抓抓头发,不甘道:“为什么我现在觉得这套什么寰宇咒武好坑啊,明明是寰宇第一坑吧,而且还是专门用来坑自己人的,创出这套功夫的人,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啊?真的是想要用来对抗外敌吗,不是想要把自己人全灭了吧?” 司徒小书苦笑道:“我现在都开始好奇,当初碎星团冲锋的时候,是不是只要对着他们,把其他咒武功诀念上一遍,他们就自己走火入魔全灭了?” 这说法当然只是笑话而已,如果两女不是半步天阶,精英中的精英,身与意合,体内真气能够随着念头转动,自行运作,寻常地阶武者绝没有这种行功效率,想个两遍功诀就真气暴走进而遭殃,而碎星团内,当时又有几个半步天阶? 不过,即便如此,两女也都生出一个感觉,所谓的寰宇咒武,与其说是发明出来对抗妖魔的利器,不如说其本质目的似乎更接近特意设置的箝制道具,所箝制的……当然只会是自己人。 &#x25B2;&#x624B;&#x673a;&#x4e0B;&#x8f7d;app&#x770B;&#x4e66;&#x795e;&#x5668;&#xff0c;&#x767e;&#x5ea6;&#x641c;&#x5173;&#x952e;&#x8Bcd;&#xff1a;&#x4e66;&#x638c;&#x67dc;app&#x6216;&#x76f4;&#x63a5;&#x8BBf;&#x95ee;&#x5B98;&#x65B9;&#x7f51;&#x7ad9;.net&#x25B2;www.bolUOxS.Com 第八章 不该有的战果 “碎星团真倒楣,竟然都在练这种功夫……” 司徒小书闻言不禁苦笑,更倒楣的只怕是自己,还有整个封刀盟,因为金刚寺、玉虚真宗,都是宗远流长,底蕴深厚,当初接受咒武不过是看中其修炼速成,又直指法相,成就地阶容易,正适合战争年代量产炮灰,但并非没有其他厉害武学传承。 而封刀盟创立于刀尊司徒无视,迄今到司徒小书为止不过三代,哪怕上头有一位九重天阶的大人物在,也未及累积太多底蕴,若是不练乾坤刀,其他的功夫就参差不齐,大多水准差得太多,不好与其他大派抗衡,更维持不了封刀盟现在的局面。说起来还有一家天斗剑也是差不多局面,同样是有万古镇压却方兴未艾,依然靠着咒武,她们那边情况会好一些吗? 司徒小书道:“百族大战结束后,玉虚真宗和金刚寺,好像都有禁条,不再让门下修练咒武了,甚至有意在控制咒武和相关信息不得扩散出去……这种有生克关系的武技,太恶心人。” 特别是,依照现在生克关系,金刚寺碰到玉虚真宗就矮一截,而玉虚真宗的牛鼻子遇上天斗剑的疯婆子,就不用做人了,这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 司马冰心不禁冷笑道:“禁个鬼!自从最近神魔重新插手入人间,一大批人和太一扯上关系后,那两家早就打开禁令,让门下弟子重新开始修练了。如今大敌当前,实力才是最高考量,别的都是假。” 话虽如此,心里却有点不是味道,自己当初拜入玉虚真宗时,他们正试图废弃双极轮的传承,最优秀的弟子全都不加以传授,却对自己“不加保留”,以双极轮为主修,还将这称作是修练门派的高深密传,当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只是,这种事情,偶尔想想也就算了,没必要放在心上,毕竟自己也很清楚,自家拜入玉虚真宗是怎么回事,人家收了自己家族重金,加上看中了自己天赋和预期成长的可投资性,于是有诚意地拿出对得起价码的规格来招待外加投资自己,一切不过如此,要指望师门对自己真真亲如一家,把自己当成可以传承门派的自己人来看,那是万万不能!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失望的?若是从来没得期望的东西,何必费心去失望? 司马冰心摇摇头,道:“你们家实在有点奇怪,天斗剑我不知道怎么做的,但这么包藏恶意的东西,你们就从来没想过禁用吗?后来放弃抵制是一回事,但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该有点态度的吗?” 这是非常合理的怀疑,司徒小书在承认咒武的传闻后也不只一次回想过这回事,回忆道:“当初新帝国成立后,爹好像曾经有过这种想法,但最终没能实施,而我爷爷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禁止修炼乾坤刀的意思,可能……是因为我们家底蕴少吧,不修炼乾坤刀就没什么替代了。” 记忆中,爷爷好像曾经对此说过什么,自己当时没能听出来其中意思,可现在回味,那就是“工具的好坏,全看人的使用,乾坤刀有利有弊,恰如天生万物,只要行得正,哪里用怕会遇到什么克制”。 这话当然说服不了如今的自己,可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在寰宇四绝中乾坤刀被金刚身克制,而掌握金刚身的金刚寺素来端方重义,作风正派,对其他门派也从无侵略性,只是跟着司马家一道守在西北苦寒之地,所以只要封刀盟一直行在正道上,哪怕有这么个天敌在,也并不会寝食难安,甚至还算得上对封刀盟守住自家宗旨的一种保证。 如果今天换个立场,自家的天敌是玉虚真宗,或者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天斗剑,爷爷这话就是彻底的风凉话了。 “……对了。” 司马冰心忽然道:“记得传闻里妳爷爷和天斗剑之主比试过?他们是怎么打的?” 司徒小书方欲作答,忽然也想起什么,就此呆住,本来的话卡在嘴边,说不出来。 原本这事在传闻中只是两位宗主伺机切磋,特意压制了本身力量,单纯刀剑交锋,想藉此探询彼此刀剑技的极限,更当场借助彼此的刺激各自创出流传千古的名招,堪为一时佳话。 但不久前看过温去病和亢金龙的那场战斗,还有自家刚刚亲身体验了咒武的限制后,那一战怎么想就怎么诡异,乾坤刀破苍穹闪,两人切磋不是应该燕无双一照面就大败亏输,被爷爷杀得落花流水吗? 当初那个势均力敌的结果,到底是怎么打出来的?更别说两人还相互砥砺,因此创出千古名招来,这是在搞笑吗?咒武生克到哪里去了,千万前辈受害者的血恨到哪去了? 一下子,司徒小书愣在当场,想要做些解释,却全然不知其中原由,怎么想就怎么不合理。 司马冰心不过偶然想起传闻随口质疑,看司徒小书答不出来,也就没再追着问,当前两人最需要的是尽快恢复力量与境界,而司徒小书也不适合出来太久,怕被人发现什么端倪,所以很快告辞,各自回去。 作为离家在外潜伏干大事的人员,司马冰心可以安安静静躲在自家小屋里休养,专心把实力恢复过来,但司徒小书就没那么好命了,回到自己住所的她,还要面对大批的公文案牍,处理封刀盟的大小事务。 有时,司徒小书也不禁叹气,俗务太多,确实有碍修练,自己当下这种状况,想要证道天阶,真的是还有十万八千里,真是半步难于登天,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这些工作放下,专心追求实力再说,说起来好像别家都不是高手来处理俗务来着…… 正想着,一份加急公文被手下送进来,那是来自西北的最新情报,因为之前的钱都动乱耽搁,送来的时间比正常晚了一步,但光是看个两行,司徒小书为之色变。 ……碎星团天阶使者温去病,亲自出使访问了金刚寺,同时与十字庵、金刚寺面谈,具体细节未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三方议定合作,互不侵犯。 如果只是这一条,司徒小书还不至于有太大反应,甚至有些暗自欢喜,但跟着的另一条内容,就看得她双目圆睁。 ……温去病答应与司马家联姻,将从司马家中,挑选适合的尊贵女性婚配之,婚后两家将结盟好,司马家将考虑对碎星团予以协助。 简单一行字,司徒小书却看得呆若木鸡,倒抽一口凉气。 ……这搞条毛啊! ---------------------------------------------------------------------- “……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当初燕无双和老瞎子的那次交手有古怪。” 泛舟江上,温去病摸着下巴,喃喃道:“以前我没有天阶,有些东西感受不到,总以为所谓咒武刑克,或许到了高段时会很不一样,但之前和死曜的那个王八蛋一战,咒武压制比我预期中要猛得多,甚至比未入天阶前克制的还要厉害……当初那一战,不该是那样的。” 更实际一点的说法,温去病现在觉得,咒武刑克真正的威力,是要到天阶之后才显现出来的,越是天阶高位者,被压制得越厉害,甚至……那个人当初创造咒武,设置刑克,可能打一开始就是奔着天阶者去的! “这个问题实在……很说不过去。” 温去病琢磨道:“咒武主要是我们在练在用的,但那个人打一开始就打算最后除掉我们,也根本不需要我们有天阶实力,所以我们根本就没可能上得了天阶,那他花这么大力气,在天阶这段设坑,又是怎么回事?” 在一旁,武苍霓一手拿着小扇搧风,一手拿酒杯,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摇晃,很是香气宜人,缓缓道:“会不会是特意做的多重准备?有道是智者千虑,狡兔三窟,他一面设下局面堵你们晋升天阶,一面也可能顾忌你们意外突破封锁,所以在咒武上另外留了后手。” “的确有这可能!” 温去病点了点头,却道:“但本质上他并不是那么智者型的人物,更不是那种有名的军师,有足够的自制力与情商来这样多重布局……嗯,这么说吧,那个人是非常任性的,如果他布置了一个后手,为此花的心思极大,妳觉得他最后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换做其他人未必答得上,但武苍霓也是碎星者,也见过那个人不少行动,被温去病一句点醒后,马上做出了判断:“他会……他会等着看,一定要看到这个后手实现的那天。你该不会是觉得,那个人还一直在某处,继续看着我们吧?” 一说到这一点,武苍霓也抑制不住心中不爽,着实想要开骂,因为那个人的本质,其实非常任性,虽然外人看到算计成果率颇高,却绝对不是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靠着大量资源的倾斜来砸人。 &#x25B2;&#x624B;&#x673a;&#x4e0B;&#x8f7d;app&#x770B;&#x4e66;&#x795e;&#x5668;&#xff0c;&#x767e;&#x5ea6;&#x641c;&#x5173;&#x952e;&#x8Bcd;&#xff1a;&#x4e66;&#x638c;&#x67dc;app&#x6216;&#x76f4;&#x63a5;&#x8BBf;&#x95ee;&#x5B98;&#x65B9;&#x7f51;&#x7ad9;.net&#x25B2;www.bolUOxS.Com 第九章 门神与镇纸 本质上,那个人性格其实很接近狡童。今天一个熊孩子费力在路上挖了个坑,就会兴致勃勃地躲在旁边,等着看有人不小心摔下去,看别人那惨状来得意,至于在沿途一路挖上十七八个坑来有备无患,确保一定让目标掉到坑里却不管到底坑几个人,那是成年人的作为,一般顽童没这耐心。 更何况,这个顽童耐心超级差,却又有超乎寻常的能力,如果看到有路人聪明,轻易越过了坑,最后没掉到洞里去,他有很大可能因此恼羞成怒,当即跳出来把人踢到坑里,甚至直接一板砖把那人拍破头,埋尸在坑底,算是自己掉进去坑里的。 ……这家伙之所以外人看来计策百发百中,是因为其他没中计的,都会被他用暴力辗过去,杀人灭口,一点军师范也没有。 用这角度来看,碎星四武神如果没掉坑里,伺机突破上天阶,那个人直接翻脸动手,诉诸暴力的可能性,绝对比另设计策,在咒武里设坑,亡羊补牢的概率大得多。 “……倘若设下咒武刑克不是为了坑你们,那目标就是别人了,除了你们之外,修练咒武的就是四大派,嗯,那咒武是为了制衡玉虚真宗的那些上仙?还是金刚寺的那些同活佛战力?不过那些人后来封神之战也被他坑了个一干二净,似乎也不像。” 武苍霓沉吟道:“或是司徒刀尊、燕无双?这两位万古者更是他一手捧起来的,特意留个制裁的后手,并不奇怪,嗯,他们两个的那场比斗,现在看来确实很怪……而且他们的实力也很怪。” 自家未登天阶之前,感觉天阶都是大人物,只知道所谓大能要比寻常天阶厉害得多,万古者又比大能威猛得多,反正就是一重大山后面还有更大山,基本就是这个概念而已。 直到自己踏在这条没有尽头的天阶上,才真正体会到所谓山与山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这根本不是什么山与山啊!别说大能与寻常天阶的差别,光是三重天阶与一二重之间,就有一颗恒星的差距,至于万古存在与大能……那根本是不可能拿来比较的。 当初那个人到底是用了什么神通,才让两个早年看起来资质平平的普通武者,在十年不到的时间里,修为一路高歌凯进,从地阶踏足天阶,甚至证道大能,最终成就万古的? 任何人都知道,这里头一定有问题,当初不光是自己人这么想,别家也这么想,连对面的妖魔们也都这么认为,他们不断试探,想要揭穿那个人设下的这个骗局,却一次次都踢到坚实铁壁,最后折戟沉沙。 正确来说,司徒无视、燕无双虽然修为一路高歌凯进,却并没有跳出来大开杀戒过,反倒是把自身实力一直遮遮掩掩,让敌我双方都认为他们的修为有鬼,掉以轻心,抢攻急进,仿佛只要再补一下,就能轻易戳破那薄如纸的谎言,让可耻的真相见诸天下。 然后,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也都这么做的时候,这两人就会拿出实力来,绝地反杀,把聚拢而来的敌人一口气团灭。 这种过程,在两人踏足天阶时,上演过几回;后来两人神秘晋升大能时,又上演过几回;甚至直至两人身成万古,都还演了两次,每次都会收割大量妖魔与叛徒的性命,可以说是百族大战中最老掉牙,最无新意,却又最卖座的经典大戏。 百族大战打到到后来,哪怕各路人马都认为他们晋升的过程有问题,自身境界必有重大隐患,可对于两人的实力,却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那一张张黑红色的保证书,都是用无数妖魔的鲜血书写的。 “……最后的封神之战,他们两位并没有参加。” 温去病回忆道:“当初那个人说,他们俩的责任是看场,不让妖魔中对应的大人物插手,不在参战,所以那一战他们两位来了,但却没有现身,后来我们也不确定他们是否真拦住了谁?不过,或许是有的吧?” 封神一战结束之后,明明未曾出手参战的燕无双、司徒无视,却都像是元气大伤,哪怕看起来身体没有手伤,气息却都差了很多,就此直接脱队,觅地疗养,连之后碎星团覆灭的那夜都未曾参与。 “以前,我以为那个人捧出这两个人来,是要帮着我们扫灭妖魔中的大能与寻常天阶,只要他们站出来……哇,天阶高段耶!对上低段和中段,还不是辗杀?” 温去病有些夸张地故意叫起,武苍霓跟着笑起来,摇头道:“我以前也这么想的,直到后来了解天阶的方向,我才明白,那个人捧起这两位万古存在,不是用来当门神的,而是作为镇纸。” ……门神,是负责保卫与战斗,镇纸,则是防止风吹乱底下的纸页。 ……万古存在已经能够踏入时光长河,一但遇到对己方不利的事情,就可以通过逆转时光,回头改变当初出事的关键点,藉此重新取得优势,哪怕回溯时光改变历史这件事,对万古者来说也绝不容易,但他们就是有这能耐。 ……所以想要抗衡万古者,唯有己方也出了万古者,如若不然,表明上看起来对妖魔的节节胜利,却完全可能一夕翻转,全部落空,最后死得不明不白。 温去病扼腕道:“不管他们当初晋升的方法,有多大缺陷,我都想要知道……哪怕缺陷再大,有用就好,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力量与时间……” 但这却是一时无解的问题,当初那个人到底是如何十年间捧出两名大能、两名万古存在,迄今仍是不解之谜,温去病纵然想要尝试,却全然不知方向。不过想想那个人似乎连永恒者都镇压了,做出这些,说不定只是陪自己人等着玩一场游戏? 武苍霓扭头看了温去病一眼,笑了一笑,自顾自道:“我这两天,有点想练练乾坤刀了,力之大道,攻防无双,但总是要赤手空拳战斗,形象不太好,不如练练刀,再弄把神兵,到时候打起来都占便宜。” “妳……” 温去病错愕低呼,却一下子明白过来女人的意思,叹了口气,“妳不用这么做的,何况这样做也不聪明。” 各派当初之所以对寰宇咒武趋之若鹜,除了咒武威力强大的因素之外,其修练速度奇快也是一个重要理由,修炼者更容易凝结法相,踏上地阶。当初四大派就是因为与那个人交流咒武,各得一门,广泛散播,凭此迅速拉拔出好大一票地阶高手出来,才能与妖魔分庭抗礼。 只是,咒武的这些优势,顶多只能维持到地阶顶峰,一旦踏入天阶,就再没有什么修练特别快、特别容易进阶这种事了,甚至威力和其他的各种神功相比,也不具优势,武苍霓原本就天之骄女,出生名门,修练路上各种资源、功法统统不缺,晋升速度也是合理范围内的极限,当初就没有打过修炼咒武的主意,现在成了天阶,再动这念头简直舍本逐末,愚不可及。 但听到武苍霓说起得是想练乾坤刀,温去病也就明白过来,她练乾坤刀,是因为自己练的是双极轮,因此受制于苍穹闪,而若她练成乾坤刀,就能成为自己的护盾,后头大破亢金龙,其中这份用心……真的很让人感动。 温去病摇摇头,叹道:“千万别再干这种傻事,所谓寰宇咒武就是一个坑,我们这批家伙等于已经全部掉在坑里了,还等着妳来拉把手,看能不能有机会拉我们出来咧,妳练了乾坤刀,万一碰上金刚身的,那该怎么办?” 武苍霓当即白了温去病一眼,“除了你,还有哪个练金刚身的?你是想要卯起来痛扁我一顿不成?” 温去病笑笑不答,没有做出什么“自己绝对不打女人”的保障。这种承诺,对眼前的绝代巾帼,根本是一种侮辱,更何况,当初自己当着她的面,活生生用双拳打爆的女妖王,也不只一二十个了,现在再讲这话毫无说服力。 “……不过,你说得也不错,与其找一个克你敌人的,不如多一个什么都不被克的。” 武苍霓“噗哧”一笑,道:“万一到时候魔族全部都去练了苍穹闪,那你怎么办?到时候怕是只能躲在乌龟洞里?” 温去病耸耸肩,“我不是还有封魔印吗?要是说有一堆练了苍穹闪的妖族,这个倒是伤脑筋的事情,但练苍穹闪的魔族我可不怕,来上一票,我直接清掉一票,半点压力都没有。” 武苍霓看了身边情郎一眼,不禁叹道:“可惜现在你只能偶尔变身成大个子,不能凭空变一个大个子出来,要不然,万一遇上苍穹闪的强敌,你自己功法被克,你的金刚身化身又不受影响,到时候就能把敌人挡住,就算不克制,起码不被克……” &#x25B2;&#x624B;&#x673a;&#x4e0B;&#x8f7d;app&#x770B;&#x4e66;&#x795e;&#x5668;&#xff0c;&#x767e;&#x5ea6;&#x641c;&#x5173;&#x952e;&#x8Bcd;&#xff1a;&#x4e66;&#x638c;&#x67dc;app&#x6216;&#x76f4;&#x63a5;&#x8BBf;&#x95ee;&#x5B98;&#x65B9;&#x7f51;&#x7ad9;.net&#x25B2;www.bolUOxS.Com 第十章 生死签 “哪有说的这么简单?金刚身可不是……” 温去病笑着回答,但话语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眼中精芒闪烁,一下凌厉,一下又陷入困惑,手上还在不住敲碰,似在是在脑海中斟酌些什么。 武苍霓见状,晓得他必定是因为自己话语得到了一些灵感,正在构思什么要紧事物,不敢打断,只是静静地靠在他身上,一边感受这他的体温,也等待他得出结论。 “有了!” 温去病突然拍掌笑道:“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免除咒武的克制关系,说不定,到时还能突破先天限制,一个人兼练四门咒武了!” 高度兴奋中,温去病的声音很大,武苍霓还不及问个仔细,发现身旁的男人就忽然消失,已经移动回城里,去找他的两名战友商量了。 “这个人啊……真是的……”武苍霓留在船上给自己倒了杯酒,失笑道:“我怎么好像总是喜欢上怪人?” ------------------------------------------------------------------------ 温去病得了想法高速闯入自家营地会议厅时,尚盖勇、韦士笔一点也没有得闲的样子,正与碎星者现在的高级干部们开会,众人似乎正谈到关键处,都是一脸凝重,谁也不敢大意。 由于过于兴奋,温去病无视了会议厅外开启的禁法,直接穿越过去,步入内堂,这行为形同不敲门而闯入,固然无礼,但自身作为碎星团的巨头之一,温去病也没把这点小事当回事。 然而,当他甫一进入会议室中,就感受到室内的气氛紧绷,和众人的紧张凝重,不由一怔,想不出现在有什么重要工作,需要大家用这气氛来讨论?再环视四周看到每个人在瞧见自己时,都是一副做贼给人当场拿住的神情,这感觉就更不对了。 “……你们……到底在谈些什么?” “咳,这个……这个……” 韦士笔一声轻咳,连忙上前把人拦住想要解释,温去病却直接伸手,把人推开,大步来到会议室中心的桌前,看见上面那个很眼熟的木筒,还有里头的多色竹签,顿时眉头皱得更紧。 “生死签?你们这是搞啥?” 生死签是当初碎星团的惯例,温去病一眼就能看个明白。当初百族大战时,每当队上要出那种死亡率极高,要抱着牺牲觉悟的任务时,为了公平,就会集体抽生死签,由中签者担任任务执行人。 原则上,当初碎星团需要抽生死签的机会并不高,因为有褒丽妲的第二大队在,里头有大量的僵尸、骷髅傀儡,堪称最佳牺牲肉垫,几乎什么自杀袭击式任务都可以扔给它们去干。 然而,还是有些工作,那些活尸和骷髅傀儡执行不来,只能由真人来动手,那时候就需要集体抽生死签,中者无怨。 问题是,温去病此刻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当下团里有什么任务,危险到需要大家抽生死签,尤其是还需要瞒过自己来做的,这就怎么想怎么奇怪了。 “老尚,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老温,其实呢……这个事情……” 见到尚盖勇被一群部属簇拥着,开口欲言,却说不出来,温去病直接跳过,“算了,刑戚,你来说!” 温去病指向的那名颜面伤残严重的彪形大汉,那是当初第一大队的要将刑戚,正是山陆陵的铁杆亲信,此刻会议室里大多数的人,都只知道温去病是碎星团的技术总监,当年隐藏在幕后的重要人物,可这位悍将却已经知晓,如今的温去病就是当初的老长官山陆陵。 也因为如此,刑戚此刻对上温去病,反应格外尴尬,至今仍未能从老长官前后的两个形象的差异当中调适过来,被他点名之后,马上立正站起,恭谨的态度,一如当初遇上山陆陵,倒让其他不知情的人有些诧异。 “启禀长官,我们……在选择……发动瘟皇计画的人选。” 不久前得自仙界的瘟皇伞,配合乙太尸蛊使用的驱魔计画,被温去病定名为瘟皇计画,几件配合使用的技术与道具,如今都已经差不多准备完毕,只待伺机发动,但眼下众人的行为,温去病却看不太懂,刚想要追问,转头看见跟过来的韦士笔的尴尬表情,登时恍然,表情一下皱起来。 “你……你们这些家伙……” “老温,先别冲动,听我一言……” 尚盖勇看状况不妙,连忙上前试图缓颊,“那个……大家平常都是用你手上制造东西的,你的造物的品质……也是有口皆碑的,万一使用的时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个……不久前,那个撒豆成兵的技术才刚出了问题……当然,这件事我们也是有责任的……” “得了!我知道了。” 温去病没好气道:“我前科不好,大家信不过我做的东西,也无可厚非,那也就不用劳烦大家在这里费事抽生死签了,到时候,我自己撑着伞上去执行就好。” 自己辛苦研制的东西,居然就这么被人当成高危物品,要使用还得先抽生死签,这实在太打自己作为技术专家的脸,着实让人不快,既然如此,就不用连累大家,还是自己扛起这件事,就不信自己真的那么衰,到时候还会砸在自己手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作为技术人员当然是比较糗的,但温去病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话音刚出口,在周围的人中就掀起一阵恐慌,尚盖勇、韦士笔脸上当即变色,甚至连老部下刑戚都是满脸恐慌,与其他的碎星旧人一同挥手阻拦。 “不可、不可以啊!” “长官还请三思!” “这种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长官来做,还是由我来代劳吧!” 碎星团的某些风气不错,虽然杀人放火不禁,可四大武神都很是厌恶阿谀拍马,所以没有那种拍马屁上位的人物,现在大家都来抢着干这高风险活,为的自然也不是求在长官面前表现,或是奉承上司。 温去病看着眼前的部属们一下群情激动,各个抢着要替自己执行危险工作,心下也不禁有几分感动,虽然,他们这时有多激动,就是认定了自己的造物有多危险,这可实在让人感到不舒服,严重损害一个技术人员的尊严,而且,老尚和阿笔好像还有什么未尽之言,此时表情看来格外古怪,好像遇到另一个天大危机似的…… “长官!如果这事抽生死签来干的话,顶多也就死抽中的那个,可是如果是你亲自上阵操作,我怕我们可能团灭啊!这事还请长官三思!” 一句话入耳,温去病的表情当即僵掉,这才明白大家这时为何不顾本身安危,竭力要拦阻自己去用瘟皇伞,而目光扫去,此刻尚盖勇、韦士笔正悄然无声地移往门口,想要趁机偷偷溜走……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温去病喝了一声,接着目光环视周遭,又是一喝,“你们这些不相干的,全部给我滚出去!” 天阶的劲风鼓荡,威压四放,室内没几个人承受得了,一众碎星团干部见到长官发火,赶紧知趣得匆匆离去。 尚盖勇、韦士笔此刻也很想跑,不触这个霉头,却被温去病挡个正着,眼见麻烦避无可避,韦士笔却不慌不忙,随手从桌上的一叠文书中,取出了一管卷轴,摊开道:“这是司马家送适婚女眷名单来了,阿山,你来过目一下吧。” “司马家好快的动作!” 尚盖勇立刻跟着换了表情,向卷轴上的人名与画像看了两眼,正色道:“婚姻乃人生大事,不是开玩笑的,阿山,你还是亲自来看看吧。” 两人一搭一唱,好像刚才的事情全然没发生过一样,喊着温去病过去,后者没好气地靠近过去扫了一眼,本来自己对卷轴内容全无兴趣,但看见为首的第一个名字,还有那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韦士笔见状,连忙抢道:“司马冰心,这个好,司马家处心积虑重金委托玉虚真宗栽培出的冰音仙子,说起来其实配不太上老温,但矮个子里头挑高个的,放在名单上也算司马家有诚意了。” 温去病不由苦笑道:“有诚意个鬼啊,这丫头我如果真要了,你让司马家现在把人交出来看看?那丫头如今都不晓得掉落在哪里了,搞不好可能都不在我们这世界了,这也能当适婚人选的?” 尚盖勇当即拍桌佯怒道:“大胆司马家,敢戏弄我们兄弟,稍后我们就带齐兵马,杀上西北,向司马家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你妹啊!”温去病摇头笑骂道:“这小丫头的走失,说来我们还有不小责任,拿什么脸去和人家追究公道?还有,你们看这玩意干啥?要司马家给的人,我已经心里有数了,还去看别的干什么?” “……话不是这样讲!” 对温去病爆出的粗口不以为忤,尚盖勇拍着胸口说道:“司马家都是一群穷鬼,哪有什么资格和我们结亲?你肯屈尊娶他们家的女孩,这可是天大面子,我们这里又没有一夫一妻那套,你爱挑几个挑几个,就是把这卷轴上的女子从头挑到尾,一起娶回来,他们也不敢说个不字!” &#x25B2;&#x624B;&#x673a;&#x4e0B;&#x8f7d;app&#x770B;&#x4e66;&#x795e;&#x5668;&#xff0c;&#x767e;&#x5ea6;&#x641c;&#x5173;&#x952e;&#x8Bcd;&#xff1a;&#x4e66;&#x638c;&#x67dc;app&#x6216;&#x76f4;&#x63a5;&#x8BBf;&#x95ee;&#x5B98;&#x65B9;&#x7f51;&#x7ad9;.net&#x25B2;www.bolUOxS.Com 第十章 生死签 “哪有说的这么简单?金刚身可不是……” 温去病笑着回答,但话语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眼中精芒闪烁,一下凌厉,一下又陷入困惑,手上还在不住敲碰,似在是在脑海中斟酌些什么。 武苍霓见状,晓得他必定是因为自己话语得到了一些灵感,正在构思什么要紧事物,不敢打断,只是静静地靠在他身上,一边感受这他的体温,也等待他得出结论。 “有了!” 温去病突然拍掌笑道:“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免除咒武的克制关系,说不定,到时还能突破先天限制,一个人兼练四门咒武了!” 高度兴奋中,温去病的声音很大,武苍霓还不及问个仔细,发现身旁的男人就忽然消失,已经移动回城里,去找他的两名战友商量了。 “这个人啊……真是的……”武苍霓留在船上给自己倒了杯酒,失笑道:“我怎么好像总是喜欢上怪人?” ------------------------------------------------------------------------ 温去病得了想法高速闯入自家营地会议厅时,尚盖勇、韦士笔一点也没有得闲的样子,正与碎星者现在的高级干部们开会,众人似乎正谈到关键处,都是一脸凝重,谁也不敢大意。 由于过于兴奋,温去病无视了会议厅外开启的禁法,直接穿越过去,步入内堂,这行为形同不敲门而闯入,固然无礼,但自身作为碎星团的巨头之一,温去病也没把这点小事当回事。 然而,当他甫一进入会议室中,就感受到室内的气氛紧绷,和众人的紧张凝重,不由一怔,想不出现在有什么重要工作,需要大家用这气氛来讨论?再环视四周看到每个人在瞧见自己时,都是一副做贼给人当场拿住的神情,这感觉就更不对了。 “……你们……到底在谈些什么?” “咳,这个……这个……” 韦士笔一声轻咳,连忙上前把人拦住想要解释,温去病却直接伸手,把人推开,大步来到会议室中心的桌前,看见上面那个很眼熟的木筒,还有里头的多色竹签,顿时眉头皱得更紧。 “生死签?你们这是搞啥?” 生死签是当初碎星团的惯例,温去病一眼就能看个明白。当初百族大战时,每当队上要出那种死亡率极高,要抱着牺牲觉悟的任务时,为了公平,就会集体抽生死签,由中签者担任任务执行人。 原则上,当初碎星团需要抽生死签的机会并不高,因为有褒丽妲的第二大队在,里头有大量的僵尸、骷髅傀儡,堪称最佳牺牲肉垫,几乎什么自杀袭击式任务都可以扔给它们去干。 然而,还是有些工作,那些活尸和骷髅傀儡执行不来,只能由真人来动手,那时候就需要集体抽生死签,中者无怨。 问题是,温去病此刻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当下团里有什么任务,危险到需要大家抽生死签,尤其是还需要瞒过自己来做的,这就怎么想怎么奇怪了。 “老尚,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老温,其实呢……这个事情……” 见到尚盖勇被一群部属簇拥着,开口欲言,却说不出来,温去病直接跳过,“算了,刑戚,你来说!” 温去病指向的那名颜面伤残严重的彪形大汉,那是当初第一大队的要将刑戚,正是山陆陵的铁杆亲信,此刻会议室里大多数的人,都只知道温去病是碎星团的技术总监,当年隐藏在幕后的重要人物,可这位悍将却已经知晓,如今的温去病就是当初的老长官山陆陵。 也因为如此,刑戚此刻对上温去病,反应格外尴尬,至今仍未能从老长官前后的两个形象的差异当中调适过来,被他点名之后,马上立正站起,恭谨的态度,一如当初遇上山陆陵,倒让其他不知情的人有些诧异。 “启禀长官,我们……在选择……发动瘟皇计画的人选。” 不久前得自仙界的瘟皇伞,配合乙太尸蛊使用的驱魔计画,被温去病定名为瘟皇计画,几件配合使用的技术与道具,如今都已经差不多准备完毕,只待伺机发动,但眼下众人的行为,温去病却看不太懂,刚想要追问,转头看见跟过来的韦士笔的尴尬表情,登时恍然,表情一下皱起来。 “你……你们这些家伙……” “老温,先别冲动,听我一言……” 尚盖勇看状况不妙,连忙上前试图缓颊,“那个……大家平常都是用你手上制造东西的,你的造物的品质……也是有口皆碑的,万一使用的时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个……不久前,那个撒豆成兵的技术才刚出了问题……当然,这件事我们也是有责任的……” “得了!我知道了。” 温去病没好气道:“我前科不好,大家信不过我做的东西,也无可厚非,那也就不用劳烦大家在这里费事抽生死签了,到时候,我自己撑着伞上去执行就好。” 自己辛苦研制的东西,居然就这么被人当成高危物品,要使用还得先抽生死签,这实在太打自己作为技术专家的脸,着实让人不快,既然如此,就不用连累大家,还是自己扛起这件事,就不信自己真的那么衰,到时候还会砸在自己手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作为技术人员当然是比较糗的,但温去病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话音刚出口,在周围的人中就掀起一阵恐慌,尚盖勇、韦士笔脸上当即变色,甚至连老部下刑戚都是满脸恐慌,与其他的碎星旧人一同挥手阻拦。 “不可、不可以啊!” “长官还请三思!” “这种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长官来做,还是由我来代劳吧!” 碎星团的某些风气不错,虽然杀人放火不禁,可四大武神都很是厌恶阿谀拍马,所以没有那种拍马屁上位的人物,现在大家都来抢着干这高风险活,为的自然也不是求在长官面前表现,或是奉承上司。 温去病看着眼前的部属们一下群情激动,各个抢着要替自己执行危险工作,心下也不禁有几分感动,虽然,他们这时有多激动,就是认定了自己的造物有多危险,这可实在让人感到不舒服,严重损害一个技术人员的尊严,而且,老尚和阿笔好像还有什么未尽之言,此时表情看来格外古怪,好像遇到另一个天大危机似的…… “长官!如果这事抽生死签来干的话,顶多也就死抽中的那个,可是如果是你亲自上阵操作,我怕我们可能团灭啊!这事还请长官三思!” 一句话入耳,温去病的表情当即僵掉,这才明白大家这时为何不顾本身安危,竭力要拦阻自己去用瘟皇伞,而目光扫去,此刻尚盖勇、韦士笔正悄然无声地移往门口,想要趁机偷偷溜走……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温去病喝了一声,接着目光环视周遭,又是一喝,“你们这些不相干的,全部给我滚出去!” 天阶的劲风鼓荡,威压四放,室内没几个人承受得了,一众碎星团干部见到长官发火,赶紧知趣得匆匆离去。 尚盖勇、韦士笔此刻也很想跑,不触这个霉头,却被温去病挡个正着,眼见麻烦避无可避,韦士笔却不慌不忙,随手从桌上的一叠文书中,取出了一管卷轴,摊开道:“这是司马家送适婚女眷名单来了,阿山,你来过目一下吧。” “司马家好快的动作!” 尚盖勇立刻跟着换了表情,向卷轴上的人名与画像看了两眼,正色道:“婚姻乃人生大事,不是开玩笑的,阿山,你还是亲自来看看吧。” 两人一搭一唱,好像刚才的事情全然没发生过一样,喊着温去病过去,后者没好气地靠近过去扫了一眼,本来自己对卷轴内容全无兴趣,但看见为首的第一个名字,还有那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韦士笔见状,连忙抢道:“司马冰心,这个好,司马家处心积虑重金委托玉虚真宗栽培出的冰音仙子,说起来其实配不太上老温,但矮个子里头挑高个的,放在名单上也算司马家有诚意了。” 温去病不由苦笑道:“有诚意个鬼啊,这丫头我如果真要了,你让司马家现在把人交出来看看?那丫头如今都不晓得掉落在哪里了,搞不好可能都不在我们这世界了,这也能当适婚人选的?” 尚盖勇当即拍桌佯怒道:“大胆司马家,敢戏弄我们兄弟,稍后我们就带齐兵马,杀上西北,向司马家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你妹啊!”温去病摇头笑骂道:“这小丫头的走失,说来我们还有不小责任,拿什么脸去和人家追究公道?还有,你们看这玩意干啥?要司马家给的人,我已经心里有数了,还去看别的干什么?” “……话不是这样讲!” 对温去病爆出的粗口不以为忤,尚盖勇拍着胸口说道:“司马家都是一群穷鬼,哪有什么资格和我们结亲?你肯屈尊娶他们家的女孩,这可是天大面子,我们这里又没有一夫一妻那套,你爱挑几个挑几个,就是把这卷轴上的女子从头挑到尾,一起娶回来,他们也不敢说个不字!” &#x25B2;&#x624B;&#x673a;&#x4e0B;&#x8f7d;app&#x770B;&#x4e66;&#x795e;&#x5668;&#xff0c;&#x767e;&#x5ea6;&#x641c;&#x5173;&#x952e;&#x8Bcd;&#xff1a;&#x4e66;&#x638c;&#x67dc;app&#x6216;&#x76f4;&#x63a5;&#x8BBf;&#x95ee;&#x5B98;&#x65B9;&#x7f51;&#x7ad9;.net&#x25B2;www.bolUOxS.Com 十一章 化身 温去病晓得,尚盖勇说这话当然是开玩笑,可一半以上也是认真的,只要自己当真有这种意思,他绝对支持自己到底,这就是一位只问义气,不管道理的主,义气在先,什么道理和利益考虑都要站到后头去,当下把目光瞥向韦士笔。 “哇,你干什么这样看我?我这人又花又浪,最喜欢女人,难道我会反对你多娶几个吗?”韦士笔当即奸笑道:“碎星团的便宜向来不好占,他们敢嫁女儿,我们有什么不敢娶的?你这次趁机一口气多选几个,正好显得我们碎星团威风。我会给你大大宣传一番的。” “……为什么我觉得你们都是存心在看好戏一样?” 温去病看了两人一眼,道:“算了,不扯别的,说正事,我刚才有了一个构想,你们应该知道,我现在可以使用两门寰宇咒武……” 尚盖勇点头应道:“你这也算是够本事的了,居然打破了那个人当初设下的绝对限制,当今世上哪怕天阶之上的大能万古,能一人身兼修两门咒武的,惟有你一个。” 韦士笔哂道:“这哪里能够算数?真要说咒武兼通,你让他有本事一次用出两门来看看?不过是靠着乙太尸蛊里的残留气息,重组层壳而已,能再撑多久不晓得,也无法再往上练下去,这算啥鬼兼通?” 金刚身本身修炼,并没有什么特殊气息可言,但当初山陆陵的金刚身,是和宝相金身融合修练,后来愿力为乙太尸蛊所汲取,是以能够借助月光重组回放。 自从踏足天阶之后,温去病屡次变化成山陆陵,但都不过是外型变动,易如反掌,特别是学通六耳猕猴的变化术后,更是变得维妙维肖,但那都只是单纯的外型变化而已,如果要动用当初修炼的金刚身,那就必须配合月光,让乙太尸蛊高度活化,而且,行功时不得并用双极轮,否则……温去病自己都不肯定会是什么结果,当初碎星团里脑抽了想要兼修金刚身和双极轮的人的下场,各个还历历在目。 既然依靠乙太尸蛊发动的是“残余气息”,自然是用一次少一次,而且到底残存的信息还能再发动多少回,连温去病也心里没底,难以推算,而这种等同残影重现的情况,最多也就是恢复到当初山陆陵的全盛状态,无法超越,更不可能随着锻炼而变强,缺点一堆,上限也跟不上如今自己的修为。 正因为有着这般诸多考量,之前对战亢金龙时,温去病并没有使用这法门来避祸,毕竟半步天阶的金刚身纵然不被刑克,想要赢过天阶三重实在是痴心妄想,尚盖勇并不太清楚这些,韦士笔却刚刚和温去病讨论过这些,心中有数,听他提起,直接就挑明了说话。 “……确实,这些问题都在,我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 温去病点点头,道:“但阿笔你那天的一手,给了我很多灵感,如果不自己来打,而像你那样使用苍穹闪,又如何?” “……你是说燕无双给我的那道护符?”韦士笔苦笑道:“你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凑咒武四绝联手?但……其中意义何在?这种符咒可不好制作,我们几个想要做出来威胁天阶有点得不偿失啊。” 很多时候说话不如实质验证,温去病于是聚精会神,在指尖逼出一滴血来,血的颜色异常鲜红,却不知为什么,就给予人一种其间蕴含着无数造化,甚至能够衍化出一个世界的奇妙感受。 温去病轻轻一弹,血珠飞起,化作一抹红光,然后迅速凝化成人形,高大魁梧,霸气无双,赫然便是当初的“钢铁卫士”山陆陵。 尚盖勇眼力毒辣,已经看出其中玄虚点点头,道:“不错的本事,这是你将乙太尸蛊,结合自身变动之道的结果吧?咦,这里没有月光啊,你是如何催动太乙尸蛊活化的……” 韦士笔并没有开声,却也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脸色陡然一变,讶然道:“阿山,难道你已经凝结……” 话没说完,山陆陵已经朝着韦士笔飙来,速度奇快,树干般粗的手臂扬起,就是一拳砸下,凶猛的一拳,有若万马奔腾,呼啸着朝韦士笔轰去,半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 韦士笔不慌不忙,扬袖一拂,朝着挥来的巨拳去了,看似轻描淡写,一袖拂出,却演阴阳动静之妙,无声无息间,山陆陵的开天之拳,竟然就被化消无形。 拳劲化消,韦士笔的半截袖子仍压在山陆陵手臂上,却陡然改变了意象,从原本的飘逸如云,成为山岳之沉,仿佛五岳齐压,哪怕只有短短一瞬,却实实在在地镇住了巨汉,早先有多虚渺不着力,如今就有多重,正是阴阳两仪之化。 一袖乾坤! 温去病、尚盖勇都是识货之人,一见韦士笔这手,登时看出这是以双极轮为基础,将阴阳化掌握到极点,从中衍生出的招数,老伙伴在这些年里,果然也没有白白浪费时间,已经深得阴阳大道神髓! 但真正吃惊的人,却是韦士笔,他目光一下变得锐利,脱口道:“这一拳有天阶出力?不是只限于地阶?阿山你……” 虽然双极轮说稳克金刚身,自己接下这拳可以说毫不费力,但刚才山陆陵拳上的力量,百分百已经是天阶级数,不是什么被限制在地阶的程度,刚才若不是自己使着双极轮,别的功夫可能已经被打退出去! 温去病并没有解释,而是揉身上前,跟着一掌击出,韦士笔不敢怠慢,又是一袖拂开,但这次袖中阴阳之力,到了温去病面前,却被他回掌一荡,顺势带开,双方气劲相交,均是阴化阳,阳转阴,在掌势轮回间,从两个小太极相接,转成一个浑然天成的大太极。 这就是同等级数的双极轮高手同室操戈时的结果,一切的劲道都在比拚间内蕴深藏,明明对战的是两名天阶,各个举手投足间都能破地惊天,但这一番比拚,别说碎屋,连脚边纸张都没扬起,乍看之下,更像是两个没有半点力量,只摆花架子的人物在对演多过对拚,只有同为天阶者的尚盖勇,才能感受得到气劲太极中那隐而未现的澎湃冲击。 而后,这个平衡被一旁被搁置的山陆陵打破,他一步踏地,举屋皆震,重新挥起的一拳抡出,这一拳才刚打出,就先把拳劲所接触到的空气统统爆开,在一条笔直的真空之道中,连续引发爆炸,辟分阴阳,直直轰向目标。 毁天霹雳! 温去病、山陆陵,刚柔并济,金刚身加双极轮,联手杀来! 刹时间,韦士笔陡然生出一股莫名压力,甚至连呼吸都感到不畅,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击并不只是两强联手那么简单,内里还有一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东西,让合击的威力凭空加成上去。 随着劲力命中韦士笔,登时爆出一声轰然巨响,跟着碎星团的会议厅整座建筑物的左半边,朝着天空炸开,无数砖瓦碎石,纷纷激射上天,而突来的霹雳震爆,传出百里开外,汉水四城内内外外,马惊蹄乱,不知多少旗旛破裂、玻璃碎开,城内登时大乱,人心一时惶惶,特别是碎星者们看到漫天激飞的砖石中,还有一道人影。 “韦、韦帅?” “刺客!有刺客!” “小心敌袭!” 城中的碎星者们各个又惊又怒,纷纷行动起来,但两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随即响起。 “这是演习!重复一次,这是演习!” “碎星者各部,各归其位,不得擅离!” 两个声音,一个是尚盖勇,另一个是山陆陵,有这两位大帅开口,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碎星者 紧跟着,一道美妙的倩影,如同横空飞虎,姿态飘逸,高速踏云而来,飙向爆开的建筑物,来的正是武苍霓。她进入建筑物后,周围整个安静下来,而韦士笔也随即回到屋内,再没有什么异常,城内所有人也就再无怀疑,分别回到自己的岗位,一场突发的骚动渐渐归于无形。 而在完全透天的半毁危楼内,碎星团四巨头碰在一起,为刚才的意外收尾。 武苍霓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阿山,你刚才出手太重了,对自家兄弟,怎能动这样重的手?”尚盖勇斥责一句,随即笑道:“不过,威力好强啊,这一招如果下次对上亢金龙,应该可以给他一顿好揍!” “喂!你们先关心一下挨揍的那个可怜人,可以吗?”韦士笔摀着额头的伤口,拍桌道:“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就开扁,还说什么兄弟,这样一点义气都没有,这事没完,你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三方的质疑与关注,眼下都落在了温去病的身上。此时,虚化出来的山陆陵已经崩散成灰,只剩下温去病一个,他嘴边带笑,似乎非常的高兴,但脸色很是苍白,额现冷汗,显然之前这招虚耗不小,开口想要说话,表情却一下变得凝重,跟着坐了下来。 十二章 少女的行动 见状,尚盖勇、武苍霓登时知道不好,第一时间抢到温去病身边检查,就连额头还流着血的韦士笔,都再没半句啰嗦,赶上前去探看、护法。 片刻之后,温去病已经缓过气来,一开口,声音却仍沙哑,“哈哈……抱歉……刚才想到主意就直接干了,有点……低估了自身耗损。” 尚盖勇摇头道:“这样的话不值得啊,你的气血消耗很大,甚至连内世界都有失衡的现象,刚刚你做的事情,大概瞬间压榨了你一半的精血,若对上强敌,这一击不胜,你就危险了。” 温去病笑道:“会比我自己开瘟皇伞更危险吗?” “这个……”尚盖勇在一旁斟酌沉吟,表情非常为难,“这可就不好说了……考虑到历史表现,可能还是开瘟皇伞危险一点?” 武苍霓在旁边不发一语,斜瞥着温去病,心情又是气恼,又是担忧,眼前这家伙从来都不把自身安危当回事,每次需要什么实验体,都是亲自上阵,一点也不替担心他的人着想,虽然这也正是自己的作风,但总没可能因此就开口称赞他……反正,这次可不能让他像打发兄弟一样混过去,否则,将来这样的事还不知有多少,自己担心受怕不说,要是哪次真的出了大问题,自己只怕追悔莫及…… 才在分神凝思怎么劝阻情郎,武苍霓手上忽然一热,却是被温去病抓握住自家柔荑,轻拍两下,转头投来一个非常温暖的微笑。 “别担心了,我有分寸的。” “……真的才好。” 明知道这次这个承诺超级敷衍,简直毫无诚意,但是武苍霓虽然表面仍怒,心中却已然软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温去病紧紧握着,怎么都不肯放手,还笑着看过来这边,这副死不要脸的模样,多看两眼,连自己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两人这一番拉扯,动作不大,但彼此之间的眼神,旁人都看在眼里,韦士笔忍不住敲敲旁边的尚盖勇,道:“老尚,你看到了什么?” “……还能看见什么?这样当面放*,我的狗眼早已被亮瞎了!” 两人这样一搭一唱,顿时把那边沉浸在彼此爱恋目光中的狗男女唤醒,温去病轻咳一声,正色道:“这是我刚刚有的想法,我用乙太尸蛊,汲取我体内精血,再回射我制造的月光催动尸蛊高度活化,以此来显化分身,因为这月光源自于我,尸蛊又大量汲取我的血气,可以藉此灌输力量,从而突破原有限制,把出力提升到天阶,不过……这个分身目前最多只能存在五分钟,如果战斗激烈,时间还会进一步缩短。” 天阶者都成就内世界了,其中诸星浮沉,造出月光当然不是问题…… 尚盖勇沉吟道:“五分钟不算长,不过作为最后一搏的特殊手段,提高短时间内的爆发能力,倒也还不错,可这样……划算吗?” 温去病笑道:“刚刚那一下合击,你们有什么感觉?” 韦士笔摸摸额头,道:“这下打的很痛啊,我以为是兄弟的人,一声不吭就放大招扁我,我的心很痛啊!补偿费这次你别想打岔赖掉!” 温去病没好气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你们难道不觉得,刚才的那个联手合击,比寻常两个天阶的联手,威力更强?” 尚盖勇、韦士笔略一思索,对看一眼,都点了点头,刚刚确实感受到那种压力。 温去病道:“我这次就是想要实验这一点,那天司徒诲人和亢金龙联手用干坤刀和苍穹闪打我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遇到的不光是刑克,咒武连击之间应该还有某种加成,就好像什么合击阵式之类的,我那时候承受的压力,就像是遇上半步大能,他们发挥出来的力量,远超我的想像,也完全没有道理。” 韦士笔点了点头,“刚刚我的确被压得还不出手,这份压力……确实已经堪比天阶三重,但……咒武之间联手,还有加成效果?” 尚盖勇立刻就摇头否认,当初碎星者基本都练寰宇咒武,百族大战期间什么样的咒武组合没发生过?如果咒武四绝之间联手,能有额外加成效果,四武神哪可能不知道? 武苍霓忽然道:“会不会,触发咒武联手加成的关键是天阶?要晋升天阶,才会引发这种效果?” 三大武神顿时面面相觑,答不出来,最后温去病点点头道:“很有这可能,之前我们当中从来没人晋升天阶,那个人也特意压着我们,不让我们晋升天阶,所以……有这个可能。” 接下来想要证实这个可能性,还需要更多的实验,但说到实验性,众人顿时就有些尴尬,原本碎星四大武神刚好一人一门,咒武四绝都不缺人练,现在四个缺一个,四门咒武却只能拚出两门来,无法进行更多的实验。 韦士笔不由叹道:“阿山让你当初好好金刚身不练,非要来抢我生意,现在大家一起碰壁,你这下爽了吧?” 温去病道:“这个事情先按下别提,老尚,我这边要你帮忙,有你的帮助,我应该可以再制造出来一个你的乾坤刀分身,下次再遇上亢金龙,我要他被三绝围殴!” 曾经的繁华的钱都,如今正是最破败的时候。钱都城内外,因为日前碎星团天阶高手的突袭,造成巨大的灾害,仍在进行各种修复、整理工作,别的破坏也还罢了,但当日被打破的护城大阵,没有个把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修复过来。 在这段时间里,钱都的防御能力肯定一落千丈,甚至对于城内大小事项的各种监控,都大受阻碍,为了让基本秩序能维持,朱家只得调用大量人力,严加巡查。 好在,朱家最近新出现了大批高阶高手,甚至还有一批原本的高阶也获得提升,刚刚新晋地阶高人,或是快成为地阶,家中能够调用的人手绝对充足,只不过,大批地阶、高阶高手沦落到上街当巡逻小头目,这种超级掉价的行为,就不知让人是该夸耀朱家的实力过人?或是批评朱家的高手不值钱? “……感觉太奇怪了,现在地阶有那么好上吗?我怎么觉得……家里这群新的地阶,实力好像不是那么强,身上的威压也不怎么样啊……感觉水水的啊!” “那还用说?我听我家大舅子说,家族里新晋的这群高手,虽然成功踏足地阶,却一个个都凝结不出法相,真是水得可以了!” “你不懂这些就别出来乱说,我听说的是地阶和法相之间并没有必然性,好像百族大战之前,很多地阶高手都没有法相的,但是那时候的高手,实力也不比现在差咧!” “不错,我也听七姑子说过,久远之前,本来只有地阶中的佼佼者,才能成就法相,大多数的地阶是没有法相展现的,但是百族大战时,不知道怎么搞的,法相变成了地阶的标配,只要练上地阶,都有法相可以展现,可是大部分人实力反而不如从前了。所以说家里这些地阶,是按照过去的法门练得嘛,看起来水水的,其实底力暗藏?” 类似的种种讨论,在钱都内外都有,朱家治下的人们藉着这些闲谈,缓解着自己心中的不安,但对于朱家这批水货高手的诞生和被派来巡逻,却有人打从心里感到庆幸,就是正在钱都独自活动的司马冰心。 ……幸亏朱家这些新生的地阶都是水货,否则姑娘我如今的体能,要应付起来真是麻烦不小。 之前异想天开尝试用对角法和循环渐进法来兼修咒武,结果踢到了铁板,一时间实力大减,司马冰心心中着实叫苦,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完成,自己冒险留在鹰扬郡内,为的可不是躺在床上休养,如果不能找到机会完成目的,在这里待着只是白耗时间,真是说出去都没脸见人。 之前温去病袭击钱都时,自己透过妖族秘法感知,察觉到朱家祖坟当时有术力波动,分析之后感觉其中肯定暗藏玄机,本来是要和司徒小书联手一探,但自己与她交流功法结果一起走火入魔之后,各个力量大减,修为倒退,这种时候为了避免拖累旁人,这事还是自己单干吧。 虽然因为体内残留的乾坤刀劲干扰,自己从半步天阶的层次跌落,但现今留存的修为,比起朱家那些水到掉渣、徒具层次的地阶,还是要强过不少,司马冰心步步为营,巧用道门秘法和妖族秘术,对自己施加许多屏蔽,就这么一路闯到了朱家祖坟。 耀宇朱氏乃是商贾发家,并非历史名门,论起传承的时间,远远不能和其他几大世家相比,哪怕是平阳司马,流传历史也长过耀宇朱氏许多,但要是论起各家陵园的气派,朱家却可以和沧溟龙氏相比。 十三章 入虎穴(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眼前这片壮阔的陵园,足足占了几座山头,气派恢弘,由高人设计的风水格局,青龙、白虎坐镇,背有靠、旁有倚,却是特意动员大量民夫,凭空堆山开岭而建,为了就是显耀朱氏的财力。 从陵园下方往上仰望,只见一座座宝塔、牌楼,矮的大概两三楼高,长的足足有十几层楼高,全数以黄金为材,上头点缀了无数的紫晶、血石、松子绿、琥珀,尽管是在大半夜,仍在灯火的辉映下,闪闪发光,豪奢程度,夸耀天下。 “……朱家真有钱啊!” 司马冰心虽是大户人家出身,却和这种帝国首富等级的世家不能比。 听说自朱家雄踞鹰扬以来,每一任朱家家主亡故时,都必须在自己在陵园里的陵墓前,起一座这样的宝塔或是牌楼,作为点缀陵园的风景,其中黄金建材由家族负担,上头的各色宝石,则是家主自己一生的累积,如果累积得不够,黄金上宝石镶嵌得少了,将来就是子孙谈笑时的耻辱,是以朱家历任家主对此都不敢掉以轻心,一辈子辛苦挣钱积攒各色宝石,务必让自己陵墓上的各色宝石,炫目灿烂,方能百世流芳。 “……这群死商人把钱花在这里,还不如留点给我们打仗咧!”司马冰心不禁发起牢骚道:“死都死了,花这么多钱盖那么漂亮的坟,给谁用啊?” 自己家的列祖列宗,死后都是很简单的黄土一抔,甚至连坟也不立,尽量省下资源来给后代子孙生活,相比之下,这个朱家真是…… “……你们这些人,来当木头妹的亲戚,难怪她和你们都不亲。” 司马冰心不禁摇摇头,接着纵身而起,没入夜色,持续赶路。 朱家整体陵园,自然布有有各种阵势、禁法保护,防止有胆大妄为之徒窥觊朱氏在这里陪葬显摆的财宝,故而正常时候,别说是想要在这里破坏,就算试图侵入,哪怕是半步天阶也万万不能,但温去病之前过来钱都一场大破坏,护城大阵被破坏的连环爆炸之下,钱都周围千里地脉,同受到剧烈震荡,所有依托地气而建的阵法,全数一起被破光,司马冰心毫不费力地就钻到了空子。 一旦没有大阵的压制和监视,潜入就只需要单纯瞒过巡守人员耳目,自然事情就要简单得多了,司马冰心过往偷偷潜行,都是焚烧道门的灭声符、藏形符、化影符,藉此掩蔽形藏,但自从被招去五藏妖界得到妖界传承后,益发感到那些来自原野、法乎自然的妖。在这方面有着先天优势,隐藏行迹近乎本能。 切换自身吐息之法,司马冰心周身气息跟着一变,益发幽深,仿佛丛林中的一只小豹,脚踏在枯叶之上,竟然无声无息,刹那间,整个人化为一道黑影,就此遁入陵园深处,那些驻守此地的地阶、高阶,对此竟然浑然无觉。 踏入地阶之后,对事物的感知,不光是再简单凭靠五感灵敏,很多时候,对于身边的危险或异状,会先有一种玄之又玄的预感,最是难以屏蔽,但司马冰心的这一手妖族法门,与自然合一,全然触发不到地阶们的危险感应,朱家在此处的高手竟是谁也没能发现到她,被她连续穿过三层陵园,侵入到最深处。 外三层陵园,葬的虽是也是耀宇朱氏的历代家主,可家主与家主之间,也是有层次分别,那些生前功业不大、修为不深的家主,都葬在陵园外头,唯有那些真正功绩卓著,值得千秋怀念的家主与要人,方才有资格葬入陵园内圈。 此时少女眼前,一道漆着金漆的木墙,长长拉开,把朱家林园所占的几座山峰的最高之地,全数圈在里头,墙不算高,但在这堵木墙之后,一切景物都变得模模糊糊,即使以地阶高手的眼光也全然看不清楚里头的具体形态。 “……好高明的封禁术法!断然不是朱家自己的本事,真不愧是有钱人,当初肯定请了高人啊!” 看着墙后那一片朦胧影,司马冰心有几分不笃定,晓得后头的才是重要关卡,自己这次能不能平安进去,真是不好说,但人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断无就此回头之理。 行动之前,司马冰心悄然听音,想要藉此判断内里的状况,但内中全然封闭,什么声音也没有,这不是正常该有的现象,显然木墙内部还有某种封禁,隔绝内外信息,尽管还有术力波动固定传出,但也仅是如此,无从判断是什么样的术力。 “……好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司马冰心一咬牙,重施妖族秘法,整个人气息瞬间隐没,飞身飘出,在月光之下,化成一道朦朦胧胧的淡影,跟着一溜烟地飞移出去,趁着有人从木墙正中的那道门户出入的机会,贴在那人身后,亦步亦趋进去了。 通过门户的一瞬,司马冰心不住暗叫侥幸,原来那道门户上方刻满了云篆,原本该有监视法阵运行的,现在却失去地气支持,整个瘫痪掉了,如同虚设,若非如此,自己现在已经露相被逮了。 而墙这一边的情况,立刻让她大吃一惊。 因为层层封禁依然运作,墙内一切声光、气息均不不外漏,外边丝毫感受不到内里的具体状况,司马冰心之前根本不知道,陵墓内已是这个状况了。 一座座华丽的陵墓,全部被彻底破坏,一个个巨型木桩插穿陵墓之中,直破棺椁,钉穿入地,放眼看去,大片陵墓遭到损毁,惨不忍睹,与墙外头的富丽堂皇,全然是两个模样。 掘人祖坟,这可是人族的最大忌讳!这里本应该是耀宇朱家最神圣、肃穆的尊贵所在,却被人破坏成这样,司马冰心无从理解朱家人的感受,但若换了自家,这就是不共戴天的血仇,绝没有半点和解的可能,司马家将为此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但这里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毁坟泄愤,那些海碗粗的木桩,末端或是十字,或是圆环,都缠绕着无数红丝,往外延伸,与其他木桩上的红丝缠在一起,蔓延成了一片红网,上头血光闪动,不时滴下黏稠的脓血,端是邪异恐怖,寻常人看到这一幕只怕当即落荒而逃。 司马冰心自然不是随便会被吓倒的女孩,而且眼里不俗,立刻看了出来,眼前这是某种邪阵,具体用途不明,但葬在这里的朱氏先祖,遗骸显然都成了施术的素材。 目光游移,司马冰心看见在左侧的那个山头,原本的陵墓被扫平,立起了几根长柱,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运足目力看去,赫然见到那些长柱非木非石,而是大片尸骸,被摆弄成各种不自然的姿势,弯折堆叠,串联成柱。 这哪里是什么柱子,分明是一座座尸骨台! 司马冰心顿时又惊又怒,对于造成这些的魔族,气恨到咬牙,当下就想转头冲出去,只要把这里的情况抖出去,都不用自己动手,大批发狂的朱氏子孙,自然会冲杀上来,与这些魔族拚个你死我活。 这念头才刚在心头一动,少女就连忙按压住心头冲动,自己这次是来侦查的,应该要尽可能弄清楚事情的全貌,而不是莽莽撞撞,只会坏事。 ……魔族应该是借此摆了某种术式,起码,要想办法弄清楚这个术式是干啥的?把完整情报带出去。 这个念头才刚生出,司马冰心身形欲动,想要上前查探,忽然一道幽光,从尸骨台所在的那座山头升起,跟着,少女如坠冰窖,听到脚步声自四面八方而来,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司马冰心对自己特意以妖族秘法强化过的的轻功身法,还是颇有几分信心的,但见到陵墓内层的封禁如此厉害之后,对于自己成功潜入后,遭遇敌人时的胜算如何,其实心头并无多少把握,故而心里打的主意,是进来之后,先看几眼,时刻观察周遭环境,状况如果不对,自己就立刻掉头逃走,绝不恋战。 毕竟,陵园内情况未明,也不知道敌人在这里到底有多少布置,贪功冒进,根本是自己找死。 结果,进来之后看是看到了,但还来不及往有问题的那边过去,找到机会细细探究,甚至没有半点察觉不妥就遭遇了敌人的反制手段,那道碧绿幽光一起,仿佛让人见到了不可名状之物,无法理解,跟着司马冰心的思维就整个乱了。 司马冰心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复杂奇异的感受,悲、怒、哀、喜……诸般最强烈的情绪不断波动,以最极致的形式在自家心头同时涌现,彼此更交错组合,瞬间衍生出无数种其他的复杂情绪。 妒忌、犹豫、羡慕、贪婪、不舍、怨毒……这些难解的心绪,同时在司马冰心胸中此起彼落,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分裂出千百个不同的人格,在脑中齐声尖叫。 十四章 一场恶梦 “杀!杀!杀!杀光魔族!” “我喜欢温去病,但我也很喜欢霸天妖尊,啊,我是不是一个见谁就爱谁的大花痴啊?” “得不到他的心,我就要他的身,不然我就灭了他,还要灭了他全家!” “木头妹如果敢小看我,我就连她老爸也勾上手,当她后母!哈哈哈!” 枉自是道门出身,最是冰心清净,此刻原本的无暇道心却全然崩溃,任这些错乱情绪主宰自身,司马冰心不由地又哭又笑,脸上鼻涕眼泪的,恣意狂流,根本半点也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让人情绪错乱的精神影响,似乎是专门针对道门功法的布置,司马冰心越是想要运转玉虚真宗的秘法玄功来宁定心神,平复情绪,心头就越是狂乱,愈来愈多的可怕心绪不断涌上心头。反倒是机缘巧合习自五藏妖界的心法,在这节骨眼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保住无数纷乱心思中的最后一丝清宁,让自己还能约略感受身外物,还能有点理智行动。 此刻四面八方都是破风之声,幢幢黑影由远而近,飞快得朝自己这边奔窜过来,自己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中,不知是来的是魔族或是朱家人,数量很多……但是具体数目判断不出,头太痛了…… 就算修为不曾跌落,还是半步天阶,司马冰心也没有半点把握能够挺得过当下这一阵,眼下的情况当然只有更糟,眼看着大量敌人越来越近,自己却还一下笑得打跌,一下哭得涕泪满面,一下又咬牙切齿,连脸都快要抽筋,别说出手抵御了,甚至连感应敌人身份和数目都做不到。 四周人影晃动,敌人终于接近到自己此刻状态的视线可及之处,当先的是一名蜡黄面孔的高个子,身着一身红衣,身后大鹏法相浮沉,司马冰心认得这是朱家的月榜人物朱靖武,排名虽然不算靠前,但在此时,他打出的一爪,对自己就是致命危机。 “什么人胆敢来我朱家祖陵!” “哈哈哈哈~~~呜呜呜~~~嘻嘻嘻嘻嘻~~~” 朱靖武法相流转,引动周遭元气汇聚,一爪袭来,似是无可抵抗,司马冰心此刻七情错乱,连双极轮也运转不出,当下顾不得身份泄漏,只能以最直接简单的一记天狼爪扣出,以爪对爪,和对方硬拚。 司马家、朱家、龙家、武家,因为各自血脉之缘故,都有各自擅长的爪法,皆是威力强横,且各有巧妙之处,如果是平时,拚起彼此的鹰爪、狼爪,无论是比较招数之变,还是较量劲道运用,都将是一场灿烂之战,然而现在却不行,司马冰心情急之下胡乱击出的一爪,全无变点变化可言,劲道也累积不足,连自身法相之力也来不及调动,勉强算是初入地阶之力,双方爪力刚一接触,一拚之下,险些就给人将手腕都折断。 “呜!哇哈哈哈~~~” 奇痛攻心,司马冰心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神智终于又多清醒了几分,但依旧还远远没到能与人正常交手的程度,正待伺机依靠身法转身就走,却见朱靖武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厉色,跟着,他身后的大鹏法相,目中也出现深深魔意,瞬间就把力量、速度陡然提升上去,已经是发动了魔族秘法,准备趁人病要人命了。 ……不好! 司马冰心顿时晓得要糟,但自家精神却受到朱靖武的魔意干扰更加失控,身体已经全然不听本心使唤,只觉得后颈一下剧痛,敌人的鹰爪已经扣住自家要害,对方赫然是要把自己整条脊骨,连同颈骨一起抽出,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美德。 命悬一线,司马冰心精神仍然失控,止不住慌乱之意,接着,朱靖武面上,残忍嗜血的狰狞,却渐渐变成错愕,自己的鹰爪明明扣着入侵者的颈骨,坚若钢钉的五指却像撞着了不可摧毁的铁壁,无论怎么发劲也扣不下去,甚至隐隐作痛,而接着一层血红色的赤芒,点点闪烁如星,在入侵者体外形成,更将他的五爪震弹开去。 朱靖武一击失手,让入侵者脱开了控制,待要再出一爪,司马冰心的护身红光,已经迅速膨胀、蔓延,由虚转实,有若实质,更释放出强悍威能,将朱靖武震飞开去。 这红光反弹的力量之强,让朱靖武一飞十余米,落地时还有些站立不稳,面上无光,登时杀意大盛,狂喝道:“还等什么?一起动手!” 包围在周围的魔人们见状,当下同时出手,数十道强猛气劲,连环袭向司马冰心,里头竟有五名地阶人物,加上朱靖武,六名魔化地阶,法相齐现,轰击出来的力量,汇聚成一片,犹如怒海狂涛,要将司马冰心整个吞没下去。 司马冰心此时身上的气息,明显只是地阶中段,六名魔化地阶联手攻击,她绝没有半点可能扛得住,哪怕练有护身硬功也不行,这是最基本的算数。 然而,接下来眼前发生的情况却整个超乎了所有魔人的意料,或者说,完全违反常理,怒海狂涛卷过,将周遭化作一片白地,然后气劲散去,露出一片血光。血光中的司马冰心,只凭护身红光就承受四面八方的气劲冲击,竟然一点事也没有,还渐渐站稳起来,犹自哭笑疯癫的眼神中,开始绽放凶光。 “……你……你们……哇哈哈哈哈……” 复杂极端的情绪仍难自控,司马冰心却在承受魔人围攻中一步步,取回自家身体的控制权,甚至开始压下脑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声音。 未能最终完成的苍穹血魔甲,并没有屏蔽精神攻击的效果,但好歹也是名传诸天万界的有数神物,一旦发动,依然能协助装配者屏蔽部分外邪,进而稳定心神。 身在险地,司马冰心压根不打算等到自己完全恢复再做打算,只待自身取回身体的控制权,稍微能动,立刻就要开路突围。此时此刻,司马冰心再也顾不得隐藏底牌,当下手一翻,一件玉石琵琶,已经抱在怀中,跟着五指按在絃上,神物自光,琵琶上散发出的柔和白光,即便周围的血色精芒也遮掩不住。 “神、神器?” 魔人们个个识货,一见神器发光,都晓得不好,不待他人催促,就全无保留地倾力狂攻,甚至不惜代价,以魔功燃烧宿主寿命,催动法相,提升招式威力,务必要在入侵者神器发威前,先把兵主干掉,否则,地阶武者持有神器发动,带来的后果可大可小,自己这边未必承受得住! 然而,司马冰心却如巨浪中的万古巨岩,承受滔天波涛的撞击,却屹立不动,那层血色护障仿佛能挡一切攻击,众多魔人使尽吃奶的力气,甚至身体上开始出现目力可见的老化,却别说攻破屏障,连撼动半点也是不能,登时皆是骇然,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对手又不是天阶高人,什么样的功法、器械,能够张开这么强横的变态防御? 在一众魔人惊愕中,司马冰心五指拨絃,阵阵乐音,如铁马金戈,杀气腾腾,轰雷般响起,已经发动神器。 仙武异流.八龙妖音! 妖音由神器弹奏,威力何止倍增,随着琵琶絃震动,金戈铁马之音响起,不光周遭大气幻化涟漪,传震八方,絃上甚至还有气旋凝结,只要兵主持续弹奏,就能藉此凝化无数瑞兽之形,发动攻敌,正是这件神器的威力所在。 只可惜,这番施为,却全成了抛媚眼给瞎子看的无谓之举,既然手里握着刚研究出来的针对魔族的大杀器,司马冰心肯定不会放着不用,八龙妖音的弹奏,伴随着之前领悟的炼魔之音,交织弹出。 专武克制,效果非常明显,几名地阶魔人半点没能抵抗,一个个闻音开始抱着脑袋嚎叫,力量强的还能踉跄后掠,拉开距离;力量浅一些的,当即就只能倒在地上打滚,眼、鼻、耳出血,伤得不轻,至于那些连地阶也没有的,则是一个个直接爆头,红白浆液喷得到处都是,无首尸骸倒下,死状恐怖。 简单几声玄音,就有这样的效果,在场的地阶魔人无不大惊失色,然而,在场的也有些高阶好手,在遭遇同伴爆头惨死的惊愕后,发现自己没受什么伤害,反而迅速镇定下来,战意上涌,一个个抄起战器,朝着司马冰心狂袭而来。 “妖女!你使什么邪法?” “此地是我朱氏祖陵,什么邪术也不能护妳!” “祖宗有灵!助我等灭了这妖女!” 情绪激愤,各个想着舍身卫族,这些高阶好手拚命鼓动真气,挥动战器,疯狂砍斩在血光屏障之上,虽然全无效果,却死死不放,令司马冰心为之气结。 ……一群饭桶!你们祖宗都给人拆尸煎骨了,还帮着魔族来杀自己人,朱家祖宗如果有灵,第一个就灭了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后辈! 十五章 白发剑客 ……放着魔族不管,为虎作伥,你们姓朱的一个个都疯了不成? 头痛欲裂,司马冰心想开口骂人,却仍被未能完全压制下去的混乱情绪所扰,勉强抬头一看,却见周围陵墓此刻各个完好,哪有什么破棺木桩?远处山头上一根根黄金柱依旧矗立,气派,哪有什么尸骨台?哪有什么鬼祟邪氛?顿时大吃一惊,难以相信此刻所见,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幻。 这一惊非同小可,借助苍穹血魔甲勉强宁定下来的心神,险些再次失守,司马冰心脑中一片错乱,不晓得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不成……发了疯的是自己?刚才看到的这些东西,到底哪个真?哪个假?到底是魔族用幻术遮掩了真相,还是自己发了疯狂,把朱家脑补成魔族滥杀? 正自错愕不解,突然感受到一种莫名威胁,抬眼就见远处的山头上,刚刚尸骨台的位置,莫名红光一闪,红光没有什么威势,也没有任何杀气,却让司马冰心不由得生出一种莫名感受,就好像……整个天地,刚刚瞬间晃动了一下,有什么庞然大物……要来了! 没看到任何攻击,司马冰心只觉一股无形大力涌来,接着自家站立不稳,身不由主地飞起,心里知道不妙,却因为思维错乱随之加重,根本顾不上运功护体,更见到刚刚受击激发出来的包覆周身的血光,也在迅速消失,心头更是大骇。 自己的护身“霸气”,曾经挨过妖君黎鸢一击而丝毫无损,那位可是半步大能,三重天阶内的厉害人物,连他都没能破去自己的霸气,怎么这回竟然轻易就给破了?是连接受损,终于承受不住这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出手者当真如此高明? 思维错乱,自家护身霸气消失之后莫名大力也接着不见,司马冰心跟着飞坠出屏障木墙,一身力量半点运不起来,险些就要摔成重伤,还是玉石琵琶放出一道光霞,庇护兵主,这才重摔在地,只痛不伤。 刚刚墙内所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恶梦,分不清是幻是真,司马冰心此刻依然头痛欲裂,半点不敢停留,踉跄脚步,转身就想要离开,但大批人马却从大门内奔出,追杀过来。 失去血魔甲的屏护外邪之能,司马冰心刚刚勉强稳住小半的神识,又一次紊乱,无数念头分化延伸,仿佛都有了灵魂,要来争夺神识的主导权。 此刻脑内就是一场大战不休,哪还分出力来顾得上外头的战斗,司马冰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批朱家未曾魔染地阶、高阶武者,不明究竟,一个个恩将仇报,从墙内冲赶出来,要把自己乱刀分尸,以儆效尤,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头痛得比刚才更厉害,想要拨絃催动神器,竟连半点气力都用不出。 陷入这种绝境,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闪浮过脑海的,竟然是当日在青水河畔,自家被霸天妖尊救下的记忆。 那时候,自己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却忽然被他抱在怀里,替自己把什么危险都挡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种感受……真的很温暖!好像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感觉他还变帅了…… 斯人已远,就算再是怀念,彼此之间已经远隔了整个世界,甚至是无数个世界,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再来救人了,这一回,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司马冰心不由地苦笑起来,看着眼前敌人越来越近,自己脑里想的不是如何抗敌求生,竟然是一个妖族天阶,甚至想着让他来救自己,简直堕落到家,要是就这么死掉,自己真是没脸见祖宗了啊…… ……单纯的抗敌脱身做不到了,自家眼前该考虑的,是束手就擒,徐图后计?还是刚烈一搏,玉石俱焚? 自己一开始仔细思索,脑里原本分化出的各种“念头”仿佛受到刺激,立刻加剧了活跃,瞬间占据自家整个思维,争斗不休,甚至反过来影响肉体,超负荷运作的大脑顿时头痛欲裂,司马冰心几乎当场痛晕过去,真正是糗到连自杀都不行,只有被人活逮的份……如果,没有人横加插手的话。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气,凌空斩下,势如骤雨,分化开来无数道细碎的剑气,却巧妙地避开了司马冰心,落在周围,把攻击上来的人们全都截住。 跟着,一名蒙面黑衣的白发剑客,飞身而落,来到司马冰心身旁,一把抓起她,不由分说,就转身带着她往外头闯。 “走不得!” 此时发现司马冰心已经无力发出破魔之音,朱靖武赶忙飞身掠来,姿态如鹰,背后法相浮沉,大鹏雄翼,遮天盖地,而其左右两侧,也分别有朱家地阶联手来袭,法相催发,金鹰、雪鵰浮现,雄影睥睨,但眼中却都闪现魔意,漆黑深沉。 白发剑客陡然间受三方夹击,却不慌不忙,也不现法相,只是横剑一斩,摧出剑气御敌,司马冰心在旁边看得真切,眼前这位剑势灵动,剑法不俗,虽是只出一剑,摧出的剑气中途却以简化繁,分袭三方,这等剑法运用之妙,倒颇有几分江北袁家的影子。 ……袁家的人? 然而,单单只是剑招之巧,剑气分化之妙以一敌众对付弱者是恰到好处,却万万阻不住三名地阶强手的拦截,何况领头的朱靖武以魔功催发的“七杀鹏爪”尤其犀利,司马冰心看不出这一剑要如何闯关,三名阻截者也同样不认为这边有半点机会。 不料,剑爪即将对撞之际,白衣剑客的剑气却陡然变色,化为金铁一般的质感,色作青铜,其中暗蕴的威力更陡增数倍。 “……鎏、鎏金剑气!” 朱靖武目光圆瞪,想不到江北袁家竟有如此英才,暗中练成了这个相当偏门的剑气至高境界,这种剑气不求解析法理,纯粹追求破坏力,虽然对探寻天阶之道帮助甚微,故而少有人练,却是在诸天万界都堪称强悍的征伐手段,他识得其中厉害,哪敢硬接,当机立断,侧身一下翻滚,躲开剑气。 另外两名地阶,就没这么好运了,动作变化稍迟,就被青铜光泽的剑气斩过,一个胸口被砍开,鲜血激喷,另一个断了手臂,踉跄后跌。 一剑破三敌,白发剑客得势更不饶人,横剑一扫,鎏金剑气纵横,趁着三人败退,再无人敢掠鎏金剑气之锋,强行闯出一条生路来,带着司马冰心,纵身飞起。 “贼人休走!” 朱靖武当下大怒,顾不得忌惮对方剑气之威,就要跃起拦截,但突然阵阵爆响,连同炽烈火光,一下在别座山头出现,又有人侵入了朱氏陵园,正在大肆破坏。 “不好!这是调虎离山!守护陵园为要!” 包括朱靖武在内,所有魔人顿时气急败坏,连同那些未受魔染还弄不清楚状况的朱家子弟一道,再也顾不到追敌,连忙掉头,抢回陵园去守护。 朱氏陵园之内,尚有层层禁法无需地脉支撑,仍在运作防护,除非先把这些禁法一一破去,否则寻常火源根本无法点起,后来潜入者要不是轻易间破去了禁法,就是能施放三眛真火以上品级的火种,威胁极大,必须立刻回身抢救陵园中的布置。 魔人带着朱氏子弟才奔进大门,就见一股冰寒阴风,凭空生出,席卷大地,所过之处,什么火焰都寒冻熄灭,陵园内已经恢复了平静。 跟着一个莫名意识,直接出现在朱靖武和一众魔人的脑海中,吓得他们连忙跪倒,其余的朱家子弟不明究理,以为是自家祖灵显现,也都跟着跪倒下去。 脑海中出现的那三个声音,语气严厉,一众魔人听得冷汗涔涔,只能连连叩首,等到上尊说完话,这才心惊肉跳地起身。 朱靖武一脸煞气,转头对身后众人喝道:“给我搜!把人手都派出去,把钱都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刚才闯进来的人,两个……不,三个以上,不找出他们,我把你们的皮都剥了!” 不论是否魔人,在场的都知道大事不好,第一时间动起来,一场遍及钱都的大搜索随即展开。 而作为他们搜索的目标,司马冰心和白发剑客早就离开朱家祖陵范围,一路尽往没人的地方去,在山里几下转折后,来到一处平实无奇的小木屋,进入内里后,从灶台底下掀开铁板,进入地窖之内。 经过这些时间,司马冰心的状态略为好转,分化失控的意识失去了外力作用渐渐不再活跃,故而慢慢能够收拢了念头,从混乱的心绪中平复,脑中思绪重整,看了看眼前的白发剑客,虚弱地笑了一下,“妳……妳藏得够深啊……” “普通而已,我也从来不知道妳手上竟然藏有神器……” 一手摘去顶上的白色假发,司徒小书几下卸除了之前伪装,蹲在自家小伙伴的面前,担忧道:“妳没事吧?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十六章 善藏后手 “先……给我点时间……” 司马冰心言罢盘膝调息,有了之前的教训,她不敢再用道门正法,而是使用妖族秘传的功诀,缓缓将神魂宁定,心念归一。 普通妖族的修练,更重炼体、强调力量与速度,修心什么的就比较非主流,但像琼华这一类的圣女,掌管祭祀之事,看重以神魂沟通天地元灵之能,修心就是必备课程了,也因此与道门功法颇有借鉴、互通之处,故而这法门虽然之前从未用过,司马冰心却很轻松就能上手。 道门修炼之法追溯初始,无非两条道路,法乎天地自然,观野兽动静趋退之形,悟出武道,也看天地风云之变,钻研出种种术数,这和妖族敬天地、尊自然法理的系统,原就同出一辙,司马冰心此刻运起妖族功法,身上没有一点妖气,却是渐渐与这方天地连结,消去自身气息。 司徒小书在旁观视,不由得惊异连连,这显然不是自己所知的任何一门玉虚真宗功法,但发动起来,整个人仿佛彻底融入这方天地,虽然就存在于自己眼前,感知中却感查不到,像是看见最普通的一株草、一块石头,这份本事……委实令人惊奇。 而司马冰心内心的惊异,还在旁观司徒小书之上,自己借助妖族功法运功宁定,多少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意味,只是因为自家的道门功法已经不通,无奈换用琼华的法门试试,但取得的效果却好得出奇。 借助妖族功法与自然相合后,自己仿佛身化天地,舍弃小我之身,藉此与天地同化,整个天地成了一个“大我”,原本受激分化不受控制纷乱于心的千百念头,放诸天地,渐渐归于宁静,心头的烦恶也迅速消失,终于解了这场大祸。 更令自己惊喜的是,原本挨了这一记精神攻击,自家元神伤损严重,这是道门修者最忌讳碰到的情况。元神之伤对于道门来说想要恢复,快则三年五载,慢……可能一生都难以恢复,这期间别说修为难有寸进,可能还会大幅倒退,整个人等若是废了。 可是自家这次用妖族之法与自然结合,身化天地后,伤损的元神竟然得到天地滋养,迅速恢复,不但这次受的精神伤害消于无形,就连之前遭到咒武冲突的反噬受到的元神伤损,都一同飞快疗愈,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行功一遭,司马冰心缓缓收功,一睁眼,无复半点之前的虚弱,赫然神完气足,看了看司徒小书,摇头道:“木头妹,我真是小瞧妳了,看看这本事、这手段,啧啧……以后谁还敢说妳是木头啊!” 众所周知,司徒小书是封刀盟的少主,“苦行刀主”大名赫赫,刀上造诣有目共睹,司马冰心与之共同行动以来,有观摩、有友好切磋,对她刀法的强悍,深有所感,非常佩服。 ……但整个江湖,恐怕还没人知道司徒小书竟然还会使剑,甚至练成了鎏金剑气,剑法之强、之精,丝毫不在其刀法之下,两者搭配,妥妥的刀剑双绝。 司马冰心更是深信,这个小伙伴在暗中精通剑法的同时,肯定也秘密练了左手施招乃至双手并运之法,否则明明刀剑都通,实际上阵却只能单用右手,刀剑轮着使,岂不是搞笑?而如若她秘密练了左手,上阵时猝然使出刀剑齐施,威力陡增一倍,别人不好说,素来与她齐名的自己就没半点把握接得下来。 而且,还不光是隐藏了“刀剑双绝”这张底牌,她的伪装手段也同样高明,特意变装,弄成白发剑客的模样,还暗自学了几手江北袁家的剑术,似模似样,骤然出手,加上鎏金剑气,恐怖谁也不会想到,那白衣剑客就是封刀盟的大小姐! 这些准备,并非可以完成于一朝一夕之间,可以说,司徒小书藏着这张牌,已经很久了,其中的深谋远虑,让司马冰心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不曾认得这个小伙伴…… “……在这个世界生存,不留着几手,哪活得下去?” 司徒小书淡然道:“刚才恰好有朋友拜访,我就回头去找妳,发现妳不在,担心妳出事,立刻动了起来,还好赶得及时,如果再慢个几步,这次就不知道是什么后果了。” “……朋友?” 司马冰心不由感到好奇,司徒小书有朋友来访很正常,但什么朋友来了会让她想到立刻来找自己? 正困惑不解,地窖入口被掀开,一个敏捷的少女身影跃下,缓步来到两人身前,拱手道:“冰心小姐吗?幸会了,这画像上的人妳见过……呃,不对,我是龙灵儿,请多指教。” 司马冰心对龙灵儿这个名字,基本没什么感觉,她成名是在九外道大会上,而当时江湖热点全在踩着封刀盟登天证道的黑帝亢金龙身上。加上那时司马冰心已经动身往南,前去温家,自然没能得到相关的完整情报,加上龙灵儿后来行走江湖,颇为低调,全不似那些爱刷榜成名的侠少、侠女,司马冰心对她的人自然没什么印象。 反倒是龙灵儿刚开口没说完的那一句,让司马冰心一下惊醒,想到之前好像听人提过的一个笑话,说是近来江湖上新出了一个很怪的少女高手,随身带着一张自家姐姐的画像,逢人就问,傻呼呼的,故而被很多人引以为笑谈,算是近来江湖难得的乐子。 这个在找自家姐姐的少女,似乎一直也没能找到人,但她人长得漂亮,又好像傻乎乎的没什么心机,引来不少登徒子想要藉机轻薄,而这时她的功底才显现出来,那些觊觎她美色的毛贼,全数踢到铁板,各个被打得七荤八素,没一个有好下场。 想到这个传闻,司马冰心上下打量了龙灵儿一眼,收起了和司徒小书说话时的真性情,改为一副仙女范,盈盈一礼,“龙姑娘好,司马冰心有礼了。” 看到司马冰心突然摆出的优雅姿态,司徒小书顿时表情抽搐,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笑出声来,道:“灵儿是我的好友,我们当初在九外道大会中联手过,彼此意气相投,很快就结成了好友,最近这些时间,我们一直有维持联络,这次她得了重要情报,特别赶来想要向我示警,我就立刻来找妳了……” 司徒小书望向龙灵儿,把最重要的话留给她来说,龙灵儿点点头,道:“我得到消息,之前通过神降之法魔染降临此界的魔族正在密谋打开两界之间的境界通道,让背后的魔界大能……甚至魔界的万古存在降临此界,如果这次让他们得手,接下来就是我们的灭顶之灾。” 这个消息,一下把司马冰心弄懵,第一反应是想问对方在开什么玩笑,如果真有这种事,接下来人族还打什么打,要是让魔族把通道打开不如直接认输然后完蛋就好了! 跟着,司马冰心略带疑问的向司徒小书看一眼,后者果断点头,“我对灵儿的消息绝对信任,她不是会危言耸听的人,肯定有一分说一分。” 司马冰心也跟着点头,“我和龙家姑娘是初识,但小书我是信得过的……这样说来,刚才我在朱氏陵园见到的东西只怕与此有关……” 当下用简洁的言语,司马冰心把自己刚刚遭遇的奇异事情说了一次,虽然说了,但司马冰心也不确定自己得到的这些情报到底有多少价值,毕竟,整个过程似幻似真,自己根本都不能肯定其中哪些真、哪些假? 听到朱家祖坟被大肆破坏,先人尸骨被恶意利用,司徒小书登时瞠目欲裂,紧紧握着拳头,只是强自维持冷静,要先弄清楚具体事况。 ……泼妇骂街,于事无补,更只会坏事,自己这时候让怒火上头做些过激举动,魔族不会因此有任何损失,自己不会让魔族藉此得意的! 而将整个过程听完后,司徒小书沉吟道:“内里的情况不好说,我在外边什么都感应不到,但刚才,灵儿妹子负责声东击西,或许看到了什么……” 两女的目光,都落在龙灵儿身上,后者皱眉,思索片刻,道:“我是绕去别座山头破坏的,找些不重要的建筑炸了,然后顺势放了几道三昧真火想要吸引注意……园陵看起来挺正常的,并没有没看到什么邪气,也没有什么可疑的阵势……但,火起的那一瞬,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是又不见了,我急着离开没有细究,现在想起来……是木桩的影子,末端有圆环,也有十字形……” 龙灵儿对自己的血脉战体的强度非常有信心,地阶之内,恐怕没几个人能攻破自己的太阳龙躯,就算自家身陷重围,都有自信能杀出来,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喜欢横冲直撞,自信盲目。 事实上,少女更喜欢稳扎稳打,视情况采取行动,像这种可能被重重包围的战斗,肯定一击之后,立刻抽身,绝不仗着自己攻防力强,慢吞吞等着被敌人包围。 十七章 求援 因此,刚刚只是惊鸿一瞥,看得也不算清楚,但只是这些讯息,就让双司组合眼中一亮,和司徒冰心的遭遇对照,确认了问题,更想到了其中可能。 “……幻阵遮掩?” “有可能!魔族很擅长这一手!” 两女几乎立刻肯定,魔族可能是施放了大规模的幻界,遮盖了朱家陵园的真实情况,为了瞒过了不知情的的朱氏子弟,所以司马冰心前后两次看到的情况不一样,而当龙灵儿趁虚潜入,放火破坏,纯阳真火焚烧下,魔氛涤净,幻境效果波动,陵园的真貌登时展现。 换句话说……朱家祖坟被魔族蹂躏,祖先尸骸不得安宁,此事千真万确了。 “……可恶!” 司徒小书再也忍不住,抬手一拳打在墙上,不但土墙应手而塌,连后方的岩壁都被轰裂老大一块。 三人如今正藏匿在地底,躲避魔人和朱氏的追查,搞出这么大动静,很可能因此被敌人发现,可以说非常愚蠢的行为,但龙灵儿和司马冰心都没有开口,完全理解司徒小书此刻的感受。 自己家……哪怕只是母系这边的家族,祖坟被人掘了,先人的遗骨遭到侮辱,这是何等大恨?谁能忍得下去? 换了是自己,忍不下去何止是打塌面前一堵墙,现在已经不管不顾出去和仇人拚命了! “……不过,后头我们该怎么办呢?” 龙灵儿主动开口,自己之前一直在寻找姊姊,不参与帝国大事,但得到这个消息后,急急忙忙赶来鹰扬郡见司徒小书,本来就存着要在其中出把力的念头,现在刚好是个表态。 司马冰心沉吟道:“只凭我们三个,想阻止这事恐怕不太够份量,魔族预备干这么大的动作,背后肯定有天阶者支持,那天黑帝也出手了,还有……我之前遇到的那道精神攻击……” 若在平时,司马冰心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可刚才挨的那一下精神攻击,确实把她吓到了,现在虽然没事了,其中却有些侥幸的成分,是靠妖族的功法救命,天晓得下一次还有没有这种运道。 而且,自己最顾忌的,还不是这一记攻击,而是能打出这一击的人物,那明显就不是地阶层次的攻击了,难道……陵园中还暗藏着天阶者?或者……魔界试图降临魔族大能的行动,已经取得成果,这是那些大能隔界摇施的手段? “不能轻举妄动!” 司徒小书望向司马冰心,也想到了同样的事,道:“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事情太大,即使朱家这边只靠我们三个也不足成事,得要寻求外援。” ……外援? 司马冰心侧眼望向小伙伴,不晓得现在她要从哪里调援兵过来?总不会是回家向父亲哭诉求援吧?堂堂刀皇,不久前已经登天称尊,实力当然是没得说,但问题是……这位天阶刀尊目前心性如何,恐怕连司徒小书自己也拿捏不准,已经被魔染的可能不小,三人把希望放到他身上,这会不会反而是自投罗网啊? “……确实有必要寻求其他势力帮助。” 龙灵儿道:“我过来会合的路上,已经发出紧急传讯,通知本门长辈,请她们派人来援手了……两位,妳们这是什么表情?” 天斗剑阁疯疯癫癫坑队友的鼎鼎大名,司马冰心是久仰了,而司徒小书的性格原本还会说些什么“传闻未必可信”之类的话缓颊,但自九外道大会后,她也算亲身体验到过这群剑术高人,在成为队友时候的棘手,现在如果有得选择,肯定是希望这群猪队友最好一个也别来。 ……这下子,事情可棘手了。 司徒小书不由得为着眼前的状况而头痛,但她并不是唯一有这感受的人。 此时此刻的帝国之中,很多人也都正在各自苦恼中,包含了帝都的龙晋滔与密侦司,包含西北的金刚寺与司马家,当然也包括汉水四镇的碎星团温去病等人,都各有各的困扰,不好处理。 作为首先侦知魔族情报的势力,龙晋滔对于自家神妃按兵不动的态度,既认可又有着不小担忧,认可是因为天塌下来,首先压死高个的,碎星团那边的天阶者数量最多,联合了金刚寺,据说还有月光神尼这位大能在背后支持,这种大事他们不先去扛,难道密侦司这种暗中做事的要跑第一个? 自家担忧的问题却是在,目前碎星团有的选择其实不只一个,现在的他们有回到之前海外潜藏修养之地的这条退路,如果这票兵匪真的发起狠来,对此事不管不顾,而到时候魔族真有大能被召唤降临,届时碎星团拍拍屁股走人,集体撤往海外,魔族会否跟着追出去消灭风险,尚是一个未知数,那时候大地上的世家就要第一个倒楣了。 以己度人,龙晋滔真心想不出,现在为什么碎星团要抢着接这个锅? 而这个问题,同样也在碎星团当中发酵,虽然魔族大能将要降临的情报,暂时还没有广而告之,但并不妨碍此时碎星团的中阶干部、底层士兵思考。 ……我们曾经在扫平妖魔之后遭到帝国背叛,现在魔族重归,不帮着魔族打人族已经不错,凭什么这次还要我们去扛在前面流血流泪,讨伐魔族? ……就算要战魔族,也应该是其他家的势力先行,我们何必去当出头鸟?如果再次被魔族消耗了实力,然后其他家集体翻脸,落井下石,那该如何是好? 这份担忧,让重返大陆的碎星者们极为不安,刑戚、盗拓等将领,不只一次受托,向自家的武神巨头传达意见,希望在之后可能的大战中有所保留。 照众人的想法,最与他们站同一立场的,应该是“迅雷神盗”尚盖勇。 在碎星四武神中,山陆陵最为正派,带头冲锋可以指望他,临阵抽腿背叛盟友就不用想;韦士笔则太重利益与权衡,而且还是出了名的忽悠魔王,要期望他能够反映众人的心声,那也是不可能的。 唯有尚盖勇,着眼点素来就是兄弟道义,不是大义,向来把自家弟兄们的福祉,放在大局之上,过往也经常为此和其他武神,甚至团长起过冲突,在团员眼中,他应该是最能体会大家心思,并且代表发言的。 不过,这一回,尚盖勇却迟迟未能替大家站出来,反倒鼎力支持着讨伐魔族的方案,令人称奇。 “……修练人道,也是挺麻烦的!” 对着温去病,尚盖勇苦笑道:“身为人道之主,必须要时刻捍卫全体人族,以传人族薪火,否则就会境界跌落,若不是因为这样,这回就不用拖累你们。” “你这是说什么傻话?”温去病笑道:“说得好像我们真的有地方可以躲一样,那些魔族刚一降临,首先就来针对我们,也不去打其他家,直接就来攻汉水,摆明了是针对我们,难道我们不去作战,他们就不会再杀来?至于拿海外当退路,谁会这么天真?这次我们的对手是大能万古,没了封神台之力,别说隔了海,怕是隔着世界要我们命都不难。哪有到时候谁先完蛋的问题。” 想要魔族对自家放手,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尚盖勇也很清楚,眼下魔族恐怕已将铲除碎星团当成了首要目标,一降下来,不处理别家势力,甚至也不先试图交涉,首先就远征汉水,己方根本没有模糊空间可操作。 正因为有这个基础认知,这回甚至连派使者过去忽悠,争取时间的动作都省了,不用浪费时间与人命。 韦士笔笑道:“况且,如果魔族今天真的派来使者,表示愿意跟我们互不侵犯,想让我们隔岸观火,那我们又该当如何?” 尚盖勇连想也不想,道:“虚与委蛇,表面答应他们,一逮到机会,就在背后下手,把他们灭了……如果机会更好一点,把他们和敌人一起灭了!” 温去病耸耸肩,自己会做的事情也是同样,这点不光是碎星团的同志知道,魔族那边也很清楚,当初大家打了几年仗,彼此知根知底,更是留下了血海深仇,碎星团靠坑杀魔族更打出了名号,所以这次魔族重临信谁也不会信碎星者,故而上来就是发动雷霆万钧之势,要灭掉最大威胁。 碎星团这边对魔族也是全无信任,诸界当中,妖界尚武崇直,虽然跟人族不对付,但是打交道的时候只要以妖族荣誉起誓,倒是说一不二;鬼族则是反覆无常,明明订约的时候,真心实意,还特意许下严重的罚则,但后头随时一下心境改变,哪怕全无好处、哪怕毫无道理、哪怕承受严重代价,也卯起来要违约,让人瞠目结舌,无可置评。 魔族这边的情况同样糟糕,所谓魔的本性,就是狂喜狂悲,冲撞规则,如果肯老老实实遵奉规则而行,那就不会是魔了,既然天性就不可能遵守任何规则,那就更别说指望他们会守信了! 十八章 局变 碎星团与魔族,相互间都没想过要遵守信诺,偏偏曾经血海深仇难解,如今又利益冲突,那这么两拨势力对上,真个是不死不休,所以魔族一来,立即倾力针对碎星团,毫不顾忌其他势力,而温去病、韦士笔也没想过要逃跑,只想着先教会这批魔族怎么作人再说。 温去病耸耸肩,转头道:“老尚你别想太多有的没的,这次打魔族是一定要打的,不然只会被魔族白打,所以你这边得利只不过是被我们顺便稍带上的好处,反正打都打了,不顺手给自己人捞点好处,简直是替全人类当义工,这种傻事我们可不能再干了,但要说我们是为了帮你打的魔族……你就太看得起自己了。” 韦士笔则直接一下拍在尚盖勇肩头,“放心,我们不会白干的,这次我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呼呼的自个白白拚命让别人在后头捡便宜了,趁机养寇自重是要的,养魔自保也是必须的,我们这次一面打魔族,一面趁势要向其他各势力要报酬,他们别想坐壁上观,这一切我都有通盘计画,我们若胜,他们就要元气大伤,我们不胜……他们也绝不会好过,马上给我们陪葬。” 两名生死之交的老战友,用各自的理由表达安慰,尚盖勇由衷感动欣慰,但心中也晓得碎星团眼下成为抗魔先驱的理由,起码有一半是因为自己。 若不是为了替自己摆脱鬼族,温去病不用承诺金刚寺、十字庵,跳出来对抗魔族换取盟约和帮助,韦士笔的操作也会有更多回旋余地,就算碎星团最终与魔族的战争无可避免,仍可以先想方设法推别人去死,既顺便报了当年的仇,又试探出魔族的具体状况来,为最后之战做更好的准备。 “现在别胡思乱想浪费精力了。”温去病道:“我们的作战计划相关的准备工作快完成了,等具体情报一查出来,就要立刻行动,到时候肯定是连场硬仗,你们要心里有数啊。” 温去病回归之后先是破了四家联军,跟着在朱家大闹一场,但回归汉水之后,就迟迟再没有新的动作,碎星团仿佛要与魔族隔界而治,互不侵犯,但事实上,内部为了讨伐魔族做的准备工作,从来就没有停过。 自己上次利用共享经济从仙界取回的法宝,并不是一拿到就能用,仙界那些大仙因为不想介入太深给其他各界借口,于是想着法子用合法掩护非法,尽量把事情单纯化成了买卖行为,所以话都不说清楚。于是虽然应该是针对现状特意给的针对性解法,但最后入手的几件法宝,要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发挥作用,最后全要靠自己琢磨,若是到时候发现自己有一个拿捏不对,明明王牌在手,都会打得大败亏输。 这些天来,温去病一直混在实验室里,研究法宝用途,同时分析魔族弱点,试图将几件法宝的用处找到,结合仙界暗示的战术,争取一战就把魔族搞定。 但除了法宝的使用之外,自身实力的提升亦是重中之重,自己这边谁也不晓得魔族那边有什么底牌,不说别的,光是之前遭遇的亢金龙、司徒诲人两个,就非常棘手,自家和魔族决战时,万一这两个横里杀出,变量就多了,针对魔族的战术对他们未必有效,到时候说不定反而搞得预定战术执行不了。 而对方手中持有地神兵,还不只一件,温去病为此非常头痛,到时候一下弄得不好,自己这边就算是碎星四武神齐上,也可能阴沟里翻船,那什么灭魔计划没人执行都成了空,所以安全起见,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赶紧提升自身实力,争取在决战之前,大家都能有三重天阶,那就可以放心辗压,没有什么变量了。 “……唉,如果事情有想的那么容易就好了。” 想得很好,但这事若要付诸实现,就真不是那么容易了,凝结大日是踏足天阶三重的关键所在,说到底,就是能量的积累与压缩控制。 没有累积到那么钜量的能源,就根本不足以形成大日,哪怕是依靠外力累积到这么多的能量,如果不懂得如何压缩,也一样无法形成大日,又或者压缩不得其法,甚至直接就变成人肉了。 累积能量、压缩提炼,聚合成永动能源,说起来是修练,实际上操作过程和制造超强力很接近,需要的是一个漫长而安稳的过程,急也急不来,温去病虽然已经秘密开始尝试,却也没法评估什么时候能成,更别说找到方法帮大家一起速成。 “……说起来弥勒金封之前倒是提醒过,佛门的天阶三重,并非是要凝结大日,而是心中信念所化,或是大道具象所化……” 温去病喃喃自语道:“这倒是听起来比单纯容易了,也有取巧的空间了,佛门之法当真那么占便宜?” 韦士笔摇头道:“天阶之路,一分钱一分货,前头在什么些地方偷了懒,后头肯定会在什么些地方哭出来,便宜莫贪,这种事情上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我们当中有人在开战时提升到了天阶三重,是最理想的状态,若不能,该打也要打,迟则生变。” 温去病、尚盖勇都点了点头,深表赞同,别看自家上次大闹朱家,一众魔人根本还不出手来,险些全灭,最后还得靠亢金龙救场,但天晓得魔族那边还藏着什么? 对于魔族的大人物来说,现在派下来的这些,不过是喽啰,就算全数牺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万一他们故意示弱,暗藏后手,等己方入窍,再行反扑,这种可能性绝对是有的!何况之前联合攻打汉水的一共是三家,剩下两家的实力未必能简单的和朱氏等同。 温去病之前透过加固封神台,再次封禁了这方天地,魔族再不可能无声无息降临过来,但魔界秘法无穷,现在已经有大队人马成功潜入,时间一拉长,谁知道会生出什么意外?己方绝对不是耗得起的那边。 作为团中智囊,韦士笔也想尽可能通过谋划消除风险,但目前敌人情报不好查探,自己这边当前所能做的,也就只好拚命累积实力,争取再次出击时,一举就把敌人搞定。 尚盖勇道:“死曜的那一挂奸人,也不可不防,他们早就勾结魔族,借助太一积累实力,还拿到了日月剑,加上之前落在他们手上的地泉剑,照这势头下去,等我们处理完魔族,他们恐怕已经趁机坐大,不好处理了。” 尚盖勇这份担忧并非毫无根据,不过,死曜目前的处境,也不似尚盖勇想得那么轻松,可以简简单单坐山观虎斗就能做最后赢家的,特别是之前好处拿得多了之后,现在被要求的压力也大,在碎星团四巨头都在积极备战时,死曜同样也在面对自己的难题。 “……你们这些废物把事情办得一团糟!” “照我们原本的计画,现在早就该完成了第二波降临计画,让几位大能降临横扫一切了!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废物的无能与怠惰,才会让那群碎星者现在能上窜下跳,反而我们的计画中途受阻!” “先前把指挥权交给你,看来真是一件错误!” 连串怒喝之声,在死曜独立空间的星海之内响起,俨然就是对最近连串受挫的检讨,目标更直指死曜首脑,亢金龙! 在死曜之内,能够挑战亢金龙权威的,只有最近踪影全无的麒麟,其余无论是奎木狼、参水猿,甚至是柳,都显得不够份量,而像这样居高临下的斥骂,在过往的死曜会议中,可说从没出现过。 然而,这一回,亢金龙也不得不默默接受,因为飘立在他面前,爆发雷霆之怒的那道身影,虽具人形,却不是人类,而是一道烈火聚合而成的人影。 火形人影,摇晃闪烁,每一句斥骂,都伴随着一阵威压扫来,横过星河,震动八荒,即使是堂堂黑帝,也要为之身心颤栗,像在承受某种刑罚。 这甚至不是本人施威,仅仅是一道投影的威能,太一空间有屏蔽之能,除非这边主动开放,否则纵然对面是天阶、是大能,也只能传来投影,威煞慑人,却没有实质杀伤力。 ……魔界的大能,果然不是好惹的。 ……这位更不愧是疯嚣之主一系,只顾自己说话,完全没在听别人讲的。 “,,, 你们这些人族废物真是无能,不要以为这事非你不可!从现在起,你的指挥权被剥夺了,后头全力配合我们行事,如果敢有异心,等消灭掉碎星团那群人族后,就轮到你们!” 一句扔下,掷地有声,炽烈火影随即旋动,化为黑龙,跟着消散无踪。 星海之内,死曜四邪都站在桌旁,刚刚的威压太过凌厉,没有人坐得下去,即便现在火影已经消失,那份威压仍在,迫得每个人气息不顺。 十九章 又是开会 “先坐下吧!各位。” 亢金龙最先从威压中恢复过来,坐了下来,其余的死曜三邪也跟着坐下。 “……魔族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配合他们行动,至于刚刚那位最后的话,各位有什么看法吗?” “……魔族这是什么态度?”奎木狼激怒之下忍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真当我们是他们手下一样?对我们颐指气使的!” 参水猿点头道:“不错,我们与魔族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一日封神结界未破,我们就有足够的价值,既可以选择与他们合作取得好处,也随时可以把他们踢开,让他们自己在魔界吃瘪。” 说起魔族的高压态度,两邪都表现出相当的愤慨,但此时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心跳迟迟未能平复,却让这些话显得色厉内荏,不具说服力,魔族的计划走到这里,自己这边想扯后腿,可未必承受得起后果了。 亢金龙转头望向柳,“这位刚刚明示,我们若不能做出贡献,待他们灭掉其他人族后,就轮到我们,妳以为如何?” “……同样一句话,得看谁说。” 柳妩媚一笑,面具下的丰艳口唇,绽出姣好的形态,“仙佛两界,说是慈悲为怀,王道正气,但无非就是顺应规则,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至于魔族,他们……” 奎木狼皱眉道:“如何?” 柳笑道:“魔者逆天而为,打破规则,自然是逆我者亡,顺我者……也亡!” 一听这结论,参水猿和奎木狼顿时便觉气馁,益发感到自己走上的这条路,真是前途无亮。 诸天神魔即将重临此界,只靠人族自身是肯定撑不住的,出卖也好,寻求援助也罢,其实都是同一件事,无非是找一个阵营投靠,而死曜众人之前和现在所走的路,注定不为仙佛两界所喜。 倒不是说正邪殊途,双方壁垒分明,绝对不能同道,若是己方真心愿意改换道路,未必不能被纳入正道,甚至表面求个妥协暂时走在一道也不难;而是正邪殊途,那些仙佛笑嘻嘻点头同己方合作后,绝对反手就想着把死曜卖了,肯定还卖得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谁让你邪我正,你找我合作,不是摆明要我坑你?自己这边绝对信不过也不会傻着凑上去赌一赌。 选择与魔界合作,是靠心月龟搭上的线,这也是死曜眼前的唯一选择,但听柳这样剖析,感觉真是吐血,前面是狡诈的敌人,身后是不可信的猪队友,这条路行走下去,未来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邪魔者,自私自利,自强而已。” 亢金龙笑道:“行此路者,岂能寄希望于他人,唯有自身的实力才是一切,此前魔界送来的赠礼,你们掌握得如何了?” 奎木狼冷硬道:“虚空藏的心法,地阶部分我已尽数掌握,能够藉此遁影无形,勉强出入虚空,但其中最关键的一步,还是要等到踏入天阶,才能显出具体威力。” 参水猿摇头道:“三十六种魔阵、七十二种魔偶魁儡,大致是懂了,不过限于材料难寻,目前无法完整复现,至于威力最大的一百零八阴魔……唉,魔界真是会送礼。” 魔界之前为了表示合作诚意,利用太一系统,藉着引导众人穿越各界的机会,确实塞了不少好东西过来,威力也大,对于九外道大会之后成为众矢之的的死曜来说堪称雪中送炭。但雪中送炭,不忘参沙,正是魔族本色,送来的好东西未必好用,特别是明知好用的好东西,却不敢随意轻用,这才真叫恶心人。 参水猿所得的魔界密传中,最厉害的一部分就是所谓一百零八阴魔,如果练得成功,使用的素材够好,到时候用出来就是天阶强人也可能中招,阴沟翻船,非常麻烦,但想要炼制阴魔,杀生极大,素材还要求得很高,条件苛刻明显,如果放手去炼,根本保密不下,还没炼上几个,就会成为帝国公敌,人人喊打,这可不是他加入死曜的初衷。 至于奎木狼得到的虚空藏大法,也是魔界一门无上秘法,能够让修炼者遁入虚空,无形无踪,再往上更是连结时空至理,前景绝对远大,但天阶一关难过,十成玄妙便发挥不出九成,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只能说这年头没有天阶本就行事艰难,也不差这一桩了,偏偏秘法中还提供了一条捷径。 如果依法行捷径,就能提前具备部分天阶特征,进而发挥虚空藏秘法的玄妙,便是对上货真价实的天阶也胜算不小,一如当年的碎星武神,但这条捷径的通关要求,第一条就是自残肢体,尤其是关乎男女阴阳的那个部分,绝不可留! 奎木狼求道之心甚坚,为了修炼即使要弑父、杀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如果要把凶刀挥向自己,也不是狠不下去,但一刀斩向那地方,从此之后不男不女,甚至这还只是个开始,后头还不知道要斩到哪里,不知是不是留的坑……这就敬谢不敏了。 路在眼前,尽头似乎是辉煌前程,半途上却是满满的坑,让人踏不上去,两人的感受真不是普通糟,奎木狼甚至有一个感觉,一手创建碎星团的那个人,必然是出身魔界,否则怎么一路挖坑的感觉会那么相似? “……这事倒怪不得魔界,也不是坑你的。” 柳娇笑道:“你们没发现吗?魔界的修练主流,就是舍弃肉身束缚,走向纯精神的存在,那些魔尊境界越高,对肉身的依赖就越低,寻常魔尊都元素化,与金木水火风之类根本元素的融合,欲魔大能则是和七情六欲融合,万古天魔……我也说不上,总之是更虚渺不实的存在。” 抛却肉身,化为纯能量,甚至纯精神的存在,是魔族修炼的大方向,既然如此,传下自残肢体的功法,还真不是故意坑人。 但道理是一回事,此刻说出来听在两邪耳中,同志的这话就有些站着不嫌腰疼,纯粹风凉话了。 柳摇头道:“大家都是一条船上,何必计较这些?我可以把地泉、日月两剑让你们感悟,你们把虚空藏秘笈、阴魔炼法给我一份,这交易做得过吧?” “……妳舍得?” 奎木狼脱口而出,柳摇头道:“让你感悟一下又不会折损我什么,我们现在必须尽一切努力登天证道上天阶,否则在魔族眼中,利用价值就太少了,他们随时可能和我们翻脸。” 亢金龙赞许道:“有这认知很好!那些魔族利用我们来开路,其实也暗中瞒着我们不少东西,嘿,太低估我们了,这毕竟是我们的地头。” 参水猿闻言,当即坐正了身体,惊喜道:“查出来魔族的后手了?他们的底牌是什么?” 三族联军败退以来,魔族就再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已经罢手,而温去病大闹钱都一役,魔族的表现更是荒腔走板,如果没有亢金龙主动插手,朱家这一边的魔人全军覆没都不奇怪,这不是一帮强大侵略者的应有表现。 “魔族果然藏了后手!”亢金龙冷笑道:“他们说是在朱家建立祭坛,利用朱家陵园的阵法为根基来开辟时间通道,引导欲魔大能降临,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帮忙守住……其实,用来降灵的点共有四处,分别散落在鹰扬、虎踞、猿搏三郡。” 参水猿一下大力拍掌,大笑道:“好一个瞒天过海,这是拿我们当枪使,喊我们去死守朱家,吸引敌人目光,嘿……搞不好这帮魔族还会故意走漏风声,把碎星团那帮龟蛋引来,和我们拚个你死我活!” 大家都是玩阴谋诡计的老手,很清楚相关套路,对这情况心中有数,亢金龙也确认这点,“如今密侦司已经知道情况,碎星团也得到消息,现在连金刚寺、十字庵都承诺阻止魔族的计划。” 奎木狼、参水猿倒抽一口凉气,碎星团和金刚寺也还罢了,虽然加起来天阶不少,但也是计划中的敌人,十字庵却委实非同小可,月光神尼乃是当世大能,若是有她出手,哪还轮得到别人蹦跳? 参水猿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的消息不是说,那个人留下的两名万古、两位大能,都各有重大缺陷,能守不能攻,不能主动参与人间世务的吗?” 柳媚笑道:“帝都一战,她们两个亲自出手护持李家后,你还会这么想?” 参水猿为之语塞,亢金龙挥手道:“她们也不是死人或者白痴,百族大战结束那么久了,就是当初的修为有缺陷,也可以找办法弥补!你们该庆幸,这次牵涉的是董机杼不是萧剑笏,而后者已经离开此界历练,魔界也承诺将她绊住,不会来干涉我们的事。” 奎木狼冷冷道:“魔族的承诺,千万要能够作数才好,萧剑笏也还罢了,万一到时候连司徒无视和燕无双都回来了,我们一起上也不够死的。” 二十章 黑帝雄威(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柳笑道:“之前他们还在此界,我们也一样生存过来了,没理由现在反而怕了,如果到时候真会弄到要和他们真刀真枪开打,那算我们输又如何?” 参水猿忽然道:“魔族胆敢同时开四处出口,不怕被人破坏?他们应当有个什么依恃!” ……若否,以之前温去病大闹钱都时的战力,只要一位天阶强者来一下猛袭,魔族就要完蛋一处据点,根本没有半点对抗之力,而光碎星团就有四位天阶,加上金刚寺和密侦司,自己等人再是拚命也不可能拖住对面全部的天阶。 ……问题是,魔族如今能暗藏什么战力? ……要对抗碎星团,魔族手上的底牌,必须能抗衡天阶,甚至是复数天阶,而且底牌同样不止一张! 参水猿沉吟道:“他们附身之后,能够让宿主迅速练上天阶?不,这不太可能,即使有这种法门,我们也不该不晓得……还是有什么神兵级的魔宝,被传送过来了?但封神结界仍在,照说不可能,否则也不需要我们了……” 连想了几个可能性,参水猿都直接否决了,如果这些空子那么好钻,碎星团那边个个刁钻,恐怕也早就想到堵漏的办法,否则魔界也不至于要利用自家这边,实在想不出会是甚么样的底牌,能够在当前条件下整顿出天阶战力来。 亢金龙笑道:“你们都忘了魔界修练的特殊性了,要想让地阶层次的魔将,降临后迅速升到天阶,这确实不可能,不然当初那次碎星团也没那么好赢了,但反过来呢?” “……反过来?” 参水猿、奎木狼都愣了一下,等级升不上去,反过来就是跌落下来,但跌落境界这种事情,照说不会发生在天阶身上,直接被打崩内世界殒落的例子还要多一些…… “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做到?” 语带迟疑,参水猿却也不敢不信,只是暗惊于魔界在此事上下的重本,反倒是柳了此话,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这是……那边传来的消息?” 亢金龙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如今时机正好,且让碎星团和魔族好好闹闹,这也是他们一心所愿……心魔阁的那份大礼,也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 九外道之会亢金龙踩着封刀盟登天称尊成为黑帝,更进一步成为邪派盟主后,九外道正式建构成一个大联盟,名义上亢金龙就是盟主,名义上能调用九外道的各种资源。 不过以九外道一向的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习性,指望他们能够拿出压箱底的宝贝,严格遵奉盟主的调令,不阴奉阳违,那肯定是痴人说梦,但近年来九外道作为邪派独自生存的压力渐增,为了增加自身的竞争力,邪派彼此间交流有其必要,而亢金龙恰好可以担任一个居中协调的角色,协调九派,互通有无,进而在必要时能够齐心合力,做成大事。 这和一些兽族部落的原始生存模式颇为类似,亢金龙目前的所作所为类似于部落盟主,各部落都服从于他的领导,但他也必须保证每次部落联合出征掠夺,都能给有份参与的部落带来足够的收益,如果参与的部落最终所得到的好处不够,又或是分赃不均和刻意让人送死,他的威信就会受到质疑,这样的情况次数一多,各部落肯定会联手把他这盟主踹翻下来。 之前,亢金龙统合九外道,联合起来派出不少精锐在汉水四镇给碎星团设绊、打埋伏,行动很是成功,最后参与的几派,都没有受到什么太大损失,其中好处却捞了不少,其余之前心存疑惑没参与的,都感到很是眼红,此时正是人心可用之时。 此刻在心魔阁的本部之内,有一座烟云缭绕的山峰,其间松柏遍布,古藤生长,原本该是块仙风灵秀之地,却因为尸骸遍布,腐气弥漫,连带着草木都透着枯黄,处处看来都透着一股愁云惨雾,也就成了一块邪地。 在山峰间的一处山洞口,绝体、绝命两位法王,正站在洞口,略带激动地看着内里的事物。 洞口内部是一处巨大的空间,虽然处在山腹之中,却被禁法制造的光源照的很是亮堂,其中摆放着十几个巨大的玻璃水槽,装盛着各种药液,既有冰冻状态,也有沸腾的滚水,还有些温度正常的,却也散发奇异的色彩,弥漫出不同的气味,有的辛辣,有的甜香,有的满满血腥气。 而在在这些水槽里的奇异液体中,隐约浮现出各种脏器的轮廓,型态也非常怪异,不但每一个都非常巨大,是普通人类的十几倍大,还有些呈现金铁之色,更有些表面时不时浮出法纹咒印,更引动四周的药液沸腾,显然正在吸收药力从而逐渐完善炼制。 “……总算又有突破了!” 年老的儒雅文士抚须道:“这次实验关系到我心魔阁的今后百载的兴衰,好不容易炼制到这一步,万万不容有失。” 在他身旁,形如尸骸的男子,迟疑道:“这些人造的特殊内脏与经络,炼制的方法乃是根据黑帝之前所提供的资料补完的,恰好是我们近来研究之重中所缺少的基础技术,那位真是懂得如何引诱人,不过……交给我们在这里炼制的部分,只是内脏血肉,用来作为出力源,但是能发挥这些血肉力量的躯壳、骨干,又在哪里,要从何而来?” 以心魔阁的专业判断,眼前这些脏器组合起来,最终运作起来时可以提供的威能,大可以用来战天阶!但到底要怎样的强度的骨架与躯体,才能充分驾驭这股威能,又要怎么样的秘法可以较低成本的大量制造这些骨架和躯体,和手里这套技术批量制造的内脏血肉配合,两位法王着实想不出,心魔阁中所有才智之士也都没能想明白,更越想越是心痒难耐。 “……黑帝看来留了一手啊!” “他将这些内脏委托我们制造,肯定不会把外表躯壳的制炼法也给我们,一来提防我们做大,二来多留一手,真是好心计!” “你说,我们有可能换到外部躯壳这部分的炼制方法吗?” “哪有可能?黑帝难道不怕我们势大难制,不然当初他为啥不直接把完成秘法给我们加以补全?况且,黑帝的买卖不好作,占不到什么便宜,这种秘法如果要换,你又打算拿什么条件去交换?” 两大法王低声商量着,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有心魔阁弟子急急来报,说是黑帝下了谕令,请心魔阁这边做好准备。 “……准备?” 绝体法王皱眉道:“黑帝又要什么?最近动作频频……嘿,他真把自己当九外道的主子了?” 绝命法王摇摇头,“且听听他要这次又要我们干什么再说,更何况……重点不在这里。” 亢金龙踩着封刀盟,捅破了当初压在九外道头上的阴云,得到的“黑暗帝王”的称号很伟大,但大家其实只是借此签了一份不成文的佣兵条款,亢金龙想要调九外道人马、资源替自己做事,都得开出好处来,如果许诺的利润不够,底下这些邪魔外道不是誓死以抗,就是妥妥的出工不出力。 所以这时候重点不在亢金龙的要求是否过分,而在他要求之余给的报酬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九外道这种组织,只要好处够,半点忌讳也无,所以没看到这次的酬金之前,犯不着先翻脸…… 不过,那怕都提前做好了对应的心理准备,当两位法王听完亢金龙这次的要求后,脸色仍是为之一变,绝体法王死尸一般的脸,更是难得地泛起血色,因为盛怒而红。 “亢金龙他怎会知道我们……” 话一出口,顿时觉得不妥,绝体法王连忙改口道,“亢金龙莫不是疯了?那具神尸是可以随便动用的吗?他难道不晓得我们……” 说到这里,话还是讲不下去了,有关那件神尸的整件事是心魔阁的高度机密,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禁忌,总不能当着普通弟子的面大讲特讲。 心魔阁目前对那具神尸的看重,不是普通的重视,因为那可以说是当前心魔阁唯一能驾驭的天阶战力。 做为传承悠久的老牌邪派,既是挖坟盗尸的专业户,百族大战时又与妖魔勾结,心魔阁历年积攒存在手上的天阶尸骸的素材当然不会少,但首先是百族大战后期被碎星团暗里黑吃黑,兼入户洗劫,如今神妃手上那壮观的十二神煞中,起码有五具是当初那个人从心魔阁获取重要素材制成,或整个搬走用上的,搞到心魔阁损失惨重。 再者,碎星团那班疯子,都已经过来入室洗劫过了,连他们都没敢拿走或是拿不走的东西,肯定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用之炼制出来的神尸,基本都属于不可控物件,不是威力强弱不稳定,上阵不靠谱,说不定拿出来压阵,开始还碾压敌人,打到一半就要被敌人反杀;就是控制性有问题,上阵敌我不分,打敌人打到一半就反过头来干掉操控者,只能拿来最后关头同归于尽。 二十章 黑帝雄威 柳笑道:“之前他们还在此界,我们也一样生存过来了,没理由现在反而怕了,如果到时候真会弄到要和他们真刀真枪开打,那算我们输又如何?” 参水猿忽然道:“魔族胆敢同时开四处出口,不怕被人破坏?他们应当有个什么依恃!” ……若否,以之前温去病大闹钱都时的战力,只要一位天阶强者来一下猛袭,魔族就要完蛋一处据点,根本没有半点对抗之力,而光碎星团就有四位天阶,加上金刚寺和密侦司,自己等人再是拚命也不可能拖住对面全部的天阶。 ……问题是,魔族如今能暗藏什么战力? ……要对抗碎星团,魔族手上的底牌,必须能抗衡天阶,甚至是复数天阶,而且底牌同样不止一张! 参水猿沉吟道:“他们附身之后,能够让宿主迅速练上天阶?不,这不太可能,即使有这种法门,我们也不该不晓得……还是有什么神兵级的魔宝,被传送过来了?但封神结界仍在,照说不可能,否则也不需要我们了……” 连想了几个可能性,参水猿都直接否决了,如果这些空子那么好钻,碎星团那边个个刁钻,恐怕也早就想到堵漏的办法,否则魔界也不至于要利用自家这边,实在想不出会是甚么样的底牌,能够在当前条件下整顿出天阶战力来。 亢金龙笑道:“你们都忘了魔界修练的特殊性了,要想让地阶层次的魔将,降临后迅速升到天阶,这确实不可能,不然当初那次碎星团也没那么好赢了,但反过来呢?” “……反过来?” 参水猿、奎木狼都愣了一下,等级升不上去,反过来就是跌落下来,但跌落境界这种事情,照说不会发生在天阶身上,直接被打崩内世界殒落的例子还要多一些…… “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做到?” 语带迟疑,参水猿却也不敢不信,只是暗惊于魔界在此事上下的重本,反倒是柳了此话,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这是……那边传来的消息?” 亢金龙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如今时机正好,且让碎星团和魔族好好闹闹,这也是他们一心所愿……心魔阁的那份大礼,也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 九外道之会亢金龙踩着封刀盟登天称尊成为黑帝,更进一步成为邪派盟主后,九外道正式建构成一个大联盟,名义上亢金龙就是盟主,名义上能调用九外道的各种资源。 不过以九外道一向的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习性,指望他们能够拿出压箱底的宝贝,严格遵奉盟主的调令,不阴奉阳违,那肯定是痴人说梦,但近年来九外道作为邪派独自生存的压力渐增,为了增加自身的竞争力,邪派彼此间交流有其必要,而亢金龙恰好可以担任一个居中协调的角色,协调九派,互通有无,进而在必要时能够齐心合力,做成大事。 这和一些兽族部落的原始生存模式颇为类似,亢金龙目前的所作所为类似于部落盟主,各部落都服从于他的领导,但他也必须保证每次部落联合出征掠夺,都能给有份参与的部落带来足够的收益,如果参与的部落最终所得到的好处不够,又或是分赃不均和刻意让人送死,他的威信就会受到质疑,这样的情况次数一多,各部落肯定会联手把他这盟主踹翻下来。 之前,亢金龙统合九外道,联合起来派出不少精锐在汉水四镇给碎星团设绊、打埋伏,行动很是成功,最后参与的几派,都没有受到什么太大损失,其中好处却捞了不少,其余之前心存疑惑没参与的,都感到很是眼红,此时正是人心可用之时。 此刻在心魔阁的本部之内,有一座烟云缭绕的山峰,其间松柏遍布,古藤生长,原本该是块仙风灵秀之地,却因为尸骸遍布,腐气弥漫,连带着草木都透着枯黄,处处看来都透着一股愁云惨雾,也就成了一块邪地。 在山峰间的一处山洞口,绝体、绝命两位法王,正站在洞口,略带激动地看着内里的事物。 洞口内部是一处巨大的空间,虽然处在山腹之中,却被禁法制造的光源照的很是亮堂,其中摆放着十几个巨大的玻璃水槽,装盛着各种药液,既有冰冻状态,也有沸腾的滚水,还有些温度正常的,却也散发奇异的色彩,弥漫出不同的气味,有的辛辣,有的甜香,有的满满血腥气。 而在在这些水槽里的奇异液体中,隐约浮现出各种脏器的轮廓,型态也非常怪异,不但每一个都非常巨大,是普通人类的十几倍大,还有些呈现金铁之色,更有些表面时不时浮出法纹咒印,更引动四周的药液沸腾,显然正在吸收药力从而逐渐完善炼制。 “……总算又有突破了!” 年老的儒雅文士抚须道:“这次实验关系到我心魔阁的今后百载的兴衰,好不容易炼制到这一步,万万不容有失。” 在他身旁,形如尸骸的男子,迟疑道:“这些人造的特殊内脏与经络,炼制的方法乃是根据黑帝之前所提供的资料补完的,恰好是我们近来研究之重中所缺少的基础技术,那位真是懂得如何引诱人,不过……交给我们在这里炼制的部分,只是内脏血肉,用来作为出力源,但是能发挥这些血肉力量的躯壳、骨干,又在哪里,要从何而来?” 以心魔阁的专业判断,眼前这些脏器组合起来,最终运作起来时可以提供的威能,大可以用来战天阶!但到底要怎样的强度的骨架与躯体,才能充分驾驭这股威能,又要怎么样的秘法可以较低成本的大量制造这些骨架和躯体,和手里这套技术批量制造的内脏血肉配合,两位法王着实想不出,心魔阁中所有才智之士也都没能想明白,更越想越是心痒难耐。 “……黑帝看来留了一手啊!” “他将这些内脏委托我们制造,肯定不会把外表躯壳的制炼法也给我们,一来提防我们做大,二来多留一手,真是好心计!” “你说,我们有可能换到外部躯壳这部分的炼制方法吗?” “哪有可能?黑帝难道不怕我们势大难制,不然当初他为啥不直接把完成秘法给我们加以补全?况且,黑帝的买卖不好作,占不到什么便宜,这种秘法如果要换,你又打算拿什么条件去交换?” 两大法王低声商量着,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有心魔阁弟子急急来报,说是黑帝下了谕令,请心魔阁这边做好准备。 “……准备?” 绝体法王皱眉道:“黑帝又要什么?最近动作频频……嘿,他真把自己当九外道的主子了?” 绝命法王摇摇头,“且听听他要这次又要我们干什么再说,更何况……重点不在这里。” 亢金龙踩着封刀盟,捅破了当初压在九外道头上的阴云,得到的“黑暗帝王”的称号很伟大,但大家其实只是借此签了一份不成文的佣兵条款,亢金龙想要调九外道人马、资源替自己做事,都得开出好处来,如果许诺的利润不够,底下这些邪魔外道不是誓死以抗,就是妥妥的出工不出力。 所以这时候重点不在亢金龙的要求是否过分,而在他要求之余给的报酬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九外道这种组织,只要好处够,半点忌讳也无,所以没看到这次的酬金之前,犯不着先翻脸…… 不过,那怕都提前做好了对应的心理准备,当两位法王听完亢金龙这次的要求后,脸色仍是为之一变,绝体法王死尸一般的脸,更是难得地泛起血色,因为盛怒而红。 “亢金龙他怎会知道我们……” 话一出口,顿时觉得不妥,绝体法王连忙改口道,“亢金龙莫不是疯了?那具神尸是可以随便动用的吗?他难道不晓得我们……” 说到这里,话还是讲不下去了,有关那件神尸的整件事是心魔阁的高度机密,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禁忌,总不能当着普通弟子的面大讲特讲。 心魔阁目前对那具神尸的看重,不是普通的重视,因为那可以说是当前心魔阁唯一能驾驭的天阶战力。 做为传承悠久的老牌邪派,既是挖坟盗尸的专业户,百族大战时又与妖魔勾结,心魔阁历年积攒存在手上的天阶尸骸的素材当然不会少,但首先是百族大战后期被碎星团暗里黑吃黑,兼入户洗劫,如今神妃手上那壮观的十二神煞中,起码有五具是当初那个人从心魔阁获取重要素材制成,或整个搬走用上的,搞到心魔阁损失惨重。 再者,碎星团那班疯子,都已经过来入室洗劫过了,连他们都没敢拿走或是拿不走的东西,肯定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用之炼制出来的神尸,基本都属于不可控物件,不是威力强弱不稳定,上阵不靠谱,说不定拿出来压阵,开始还碾压敌人,打到一半就要被敌人反杀;就是控制性有问题,上阵敌我不分,打敌人打到一半就反过头来干掉操控者,只能拿来最后关头同归于尽。 二十一章 甩锅 这一年来,连通太一系统后,心魔阁透过交易,在大大出血之后补全了以前的制作技术的缺口,确实整了几件天阶级数的神尸出来,甚至还用上压箱底很多年的素材炼制出来一件惊人事物,由掌门握有,据说可战大能,但是否只是胡吹一气或真有其事,大家心里也没底,即使是法王这样的核心高层,也只知道,当前阁中能够在正常时候出战的天阶级神尸,仅有一具……偏偏是最拿不出来的那一具,可以说拿出来用露了痕迹的后果,可能比不用被人打还大。 当初在神都进攻天牢的那一战,这具神尸曾经被带了过去,作为压箱底的最后兵器,但事到临头,心魔阁临阵退缩,到底还是不敢使用,最后掌门直接将神尸召唤飞走,宁愿牺牲在场的门人与法王,也不敢暴露出来,此物对心魔阁来说,就是如此重中之重。 现在……亢金龙居然想要索要此物! 姑且不论他是如何知道心魔阁暗中拥有这具神尸,更重要的是,他凭什么认为心魔阁会答应? 绝体法王心知,这具神尸不是可以用任何简单的好处来交换的物件,有钱,也得有命花才有意义,若是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好处? 正要开口再骂,旁边的同僚却摇摇头,问道:“掌门与其他长老是什么想法?” “启禀法王,掌门与众长老已经同意,就等两位的意见了。” 这个回答,令绝体法王愕然,却在绝命法王的意料之中,点了点头,“扣在手里打不出去的牌,哪怕再好也不是王牌,只是一个烫手山芋啊……如此一来把这事了结,也好。” 绝体法王一下也明白过了了,宗门这是打算甩锅,把糟糕的资产活化,好过总是放在手上,看得着却用不了,占了位置还闹心。但是就是不知,黑帝哪来的勇气敢跑来接这口锅,他是有把握事后把一切痕迹遮掩还是跟那边也说的上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虽然心中尚有疑虑,绝体法王也不再想反对,道:“黑帝要本派的神尸,又给了我们什么好处?” ……自家掌门和长老都不是善男信女,虽然是藉机甩锅,但是其中风险也不小,谁知道黑帝是不是存了用了神尸把祸水又引回来的想法,能让他们点头同意,肯定已经狠狠宰了黑帝一刀。 “是!黑帝提供了一份清单全部用来交换,上头都是本派所需要的一些罕见的天材地宝,有尸香魔芋、血肉优昙、白骨蜈蚣……” 传令弟子念着清单,两名法王暗自点头,却又感到这些不太够份量。 这些确实是本派所需的物资不错,而且获取困难,若是以往,能够全部收集齐全用来交换,也算得上诚意,但既然如今已经连通太一,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向太一购买,再非难以到手的稀缺物,黑帝再想用这当报酬,未免太看轻心魔阁了。 “除此之外,事成之后,黑帝许诺会提供一份图纸,是吞日神尸的外部筋肉凡人制造法门,但也要求我方提供经过补全之后的内部脏器、经络的完整制造法。” “……这倒也公道。” 两位法王都点了点头,大抵已经满意,筋肉的制造法门到手之后,心魔阁未来可以说已经有一条康庄大道,却听弟子又道:“另外,黑帝已出面协调成功,自即日起,欢喜院改名欢喜小筑,并将传文各方,我派正名的理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此言一出,两名法王悚然动容,不约而同地掀开衣袍,跪倒在地,向天膜拜,敬谢本派列祖列宗,终于完成了各位祖师的心愿。 如果温去病等人在此,一定觉得这事简直难以索解,不过在他们而言,在这事上头就非常认真,甚至比什么好处都重要。 “……黑帝果然完成了承诺。” 绝命法王叹道:“只凭这一点,之前支持他成为盟主就没有错了。” 当初亢金龙争取心魔阁支持自家的关键条件,就是事成之后帮助心魔阁正名,协调欢喜院退让。 看似只是简单动动嘴皮的功夫,实际上并不容易,别看心魔阁近些年来横行霸道,对上欢喜院门人,没事还能踩上两脚,可要真说是杀上欢喜院本部,屠尽里头每个人,抢回本该属于自家的名号,那就没人敢接话了,毕竟,欢喜院中可有一名大人物。 ……天菩萨! 这一位自百族大战结束之后已许久不履江湖,也不曾参与最近的帝国动荡,可以说新一代的江湖新秀不少已经不记得她的存在,但当初大战之时也曾和那一位的名字关联在一起,如今修为的程度,是和萧剑笏、月光神尼相若?还是可比燕无双?这个问题没人知道,却也没人想亲身探出这答案来。 亢金龙能以黑道盟主的身份,介入处理,协调出这局面来,对心魔阁而言,堪称上上大吉了。 “最后……黑帝承诺,将协助我们取得太阳龙血脉的活体素材,让我们去钱都自取。” 这个条件再次震动了两位法王,他们脱口惊呼。 “太阳龙血脉活体素材?” “神界异种?” 狂喜之下,两人差点就伸手扯住那名弟子的衣领喝问,总算绝命法王有几分理性,镇定下来,点头道:“通知黑帝,我们即刻出发!” ----------------------------------------------------------------------- 司徒小书为了防止被父亲察觉异状待了一会就先行离去,而她走了之后,司马冰心、龙灵儿两个待在地洞中,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味道,双方虽然都是新世代女性高手中的顶尖人物,过去却没有半点交情,也都不是擅长攀交情的性子,共处一室之后,虽然谁都没开口,心里却都觉得别扭。 静静坐着,司马冰心屏息运气,试图让心静下来,却总有一种威胁感,萦绕心头,难以消解。 之前温去病与亢金龙大战的画面,始终在自家脑中盘旋不去,他的双极轮使得比自己强太多,尽得阴阳化生,御劲卸力之道的精髓,却仍被亢金龙的苍穹六象压得死死的,要不是他擅长阵法,另辟蹊径,以阵困敌,避开了咒武刑克,早就被亢金龙打得不成人形。 ……双极轮碰上苍穹闪,就是这么个收场。 ……现在,对面坐着的那个家伙就是练苍穹闪的! ……就算此时闭着眼睛不看,司马冰心还是感觉得到,对面少女一直朝着自己投来的目光,有如一只凶兽盯着猎物,虎视眈眈,让自己浑身不快。 沦落到这般地步,司马冰心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自己之前真是脑子犯傻,为什么要在这丫头的面前,装出一副仙女模样?如果刚刚抛开了假面具的话,现在就可以老实不客气,问她为什么如此盯着自己看,骂她个狗血淋头。 不过,这事本来也怪不得自己,又不是什么人来,自己都能放心地展露出自家真性情的,木头妹怎说也和自己争斗了半辈子,终于化敌为友,最近又看她衰到爆,家人连接出事,还把脆弱的一面暴露在自己面前,自己才当她是自己人,放心说话,换了别人……自己可没有那么随便。 “……妳真好看。” 忽然一声唐突的称赞入耳,司马冰心猛地睁眼,一脸不可思议,确认这是面前的龙灵儿说的后,才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淡淡道:“龙家妹子,妳在说什么?” 之前透过司徒小书,三人交流过年纪,司徒小书恰好比司马冰心大了几天,而司马冰心又比龙灵儿大上了几个月,此时正好摆足姐姐的姿态。 “抱歉,小妹孟浪了。”龙灵儿脸上不由微微一红,却仍坦然道:“冰心姐姐,妳生得真好看。” 闻言,司马冰心倒抽一口凉气,目光中闪烁着火花。 同样一句话,听了感受如何得看是谁来说,过往那些江湖侠少,大多被自己迷到神魂颠倒,说这种话已经让自己看得很烦了,就算一些年轻侠女,用羡艳妒忌的目光看过来说些这种场面话,自己也能淡然处之,但眼前这个小丫头……自己虽然不服气,却不得不承认,她丽质天生,姿容一点也不逊于自己……而身材好像还比起木头妹也要略胜半筹。 这话现在从她口中说出,听起来就像是在讽刺自家,又或者充满挑衅意味,司马冰心直接的感受,就是自己刚刚接到了一封战书! 另一边,龙灵儿正怀疑自己会不会无意说错了什么,为何自己的话才刚说完,对面冰心姑娘的眼神和表情,就突然变得像是一只要炸毛的猫,自己几乎觉得,有一瞬间她就要扑过来张牙舞爪。 ……没可能的,这一定是错觉。 ……眼前这位是帝国有名的仙女,素来洁身自好,没有半点不良传闻,自己刚刚一定是错觉。 有些羞愧地驱出脑中杂念,龙灵儿道:“冰心姐姐或许不知,妳在我们剑阁的师姐妹当中,非常有人气,她们都当妳是当今女性偶像,常常模仿妳的穿着举止,不过,都学得不像,和妳本人的风范差得远了……” 二十二章 粉丝 “……咦?” 司马冰心顿时被吓了一跳,真心没想到遇上的会是这状况,天斗剑阁内居然有自己的粉丝,而且还是一大票?这到底是什么情形?这群人到底迷上的是自己什么?自己立刻就改,行不?毕竟虽然自家也是女性,跟天斗剑阁这些疯疯癫癫的婆娘可走不到一块去。 按下心头紧张,不动声色地略加了解,司马冰心渐渐就明白过来,自己行走江湖以来,一向冷清自若,从来不对任何男子假以辞色,不论江湖上那些侠少、世家弟子如何追求,向来表现的冷冰冰的,无论谁的面子也不卖,只是潜心修练追求武道的行为,在天斗剑阁看来,正是女子当自强的表现,自然大受赞扬。 再者,天斗剑阁与封刀盟素来不睦,而自己恰好与封刀盟少主司徒小书之前也是对头,平时没少给封刀盟冷眼,而提到碎星团更是深恶痛绝,这些表现正巧符合天斗剑阁的政治正确,几个条件凑在一起,自己在剑阁内便被高高供起,师长教学弟子时总是说:“妳们当以司马谪仙为志,将来要成为她那样自洁自高的好女子。” 这……真他喵的见鬼了! “……如果师姐妹们知道这次我竟然有机会见着冰心姐姐,不晓得一个个会有多兴奋,她们肯定会托我带给你一堆礼物,还有一定会请冰心姐姐签名在手绢上……我有个师姐,攒了大半年的月例钱,拍卖下一条有妳签名的手绢,在阁里整天拿出来现,可有面子了!” 龙灵儿越说越是兴奋,在最初的胆怯生涩过后,她活泼的个性表现出来,说话比手画脚的,尽显心中激动难耐,而她越是如此,对面司马冰心就越是淡定,不语不笑,冷若冰霜,偶尔回眸一瞥,仿佛连大地都要结冻。 ……既然知道自家粉丝爱看这个,姑娘我可是有专业表演水准的!绝对不会露相! 表面虽然平静,维持住一副高冷范,半点也不显露真实心声,但司马冰心此刻内心中的心情委实复杂,要不是自家演技着实了得,早就无地自容,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不但是自己的粉丝,还是铁粉,自己非但没有能够好好珍惜,差点还当她是挑衅想要翻脸……和这小姑娘比起来,自己的心真是汙浊而丑陋,幸好这里旁边没摊子,否则自己搞不好就要冲出去,买块豆腐撞头自杀! 心念浮动,不断自艾自怨,司马冰心此时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专业素养够,很有演员的自我修养,能把偶像姿态摆个十足,明明心乱如麻,还能淡定品茶,优雅地撩起袖子,用一个最美的角度,把茶杯放到唇边,不出声地饮下,从容自若,就像个天生的仙子。 龙灵儿也并没有像普通这年纪的少女见到偶像时一样,兴奋得叽叽喳喳,看到司马冰心在面前淡定喝茶,每一个小动作,都透着大家千金的典雅,相比之下,整天只顾修练的自己,仿佛一身的土气,分外自惭,她顿时沉默下去,目光却灼热起来,对偶像更多了三分认可。 她的目光变化与其中想法,司马冰心全都了然于胸,心里不由得暗笑:江湖水很深,姐姐我就是整天混江湖出来的,小妹妹妳还有得学呢! 纯以岁数而论,三女基本同龄,但司马冰心为了压过小伙伴一头,总喜欢在司徒小书面前,摆出老大姐的架式,现在遇上龙灵儿,当然更以长辈自居,摆出一副长姊的派头,和龙灵儿谈起来。 双方接下里的交谈,气氛颇欢,彼此之间都是有心结交,原本的几分生疏,自然很快就退去变成熟络,特别是谈起武道之事,口述之余,难免出手试个几招,对于对方的实力都是心下佩服。 司马冰心暗中惊叹于龙灵儿的战力强悍,自己出道以来遇过的地阶高手不计其数,但从人间到妖界,纯以战力发挥而言能和她相比较的,基本一个没有,明明修为上来说只是地阶初、中段的境界,真实战爆发起来,就连半步天阶也未必能压得下她,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龙灵儿对司马冰心的武道修为也很是佩服,与自己同龄,又不如自己天生血脉强横,却已经练上了半步天阶,堪比自己师父秋艳红,二十几年的修炼差距被追平,这岂是泛泛之辈? 武道中人,最看重的就是实力,彼此认可实力之后,自然越谈越是投契,商量着这回要怎么破除妖邪,扫平魔族,为人族干一番功业,但龙灵儿却忽然面露忧色。 “灵儿妹妹,怎么了?” 司马冰心暗自诧异,眼前这姑娘的性子看起来就是勇悍无畏那种,哪有这么容易会被魔族吓倒?为何忽然面露忧色? 龙灵儿张口欲言,却不知该怎么把心头之事说出来,目光更不断在司马冰心身上扫来扫去,其中都是满满的惋惜,更让司马冰心心头不安,看她这副模样,忧虑的事情似乎与自己有关? “灵儿妹妹,不用顾忌,妳我一见如故,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既然冰心姊妳这么讲,那小妹就说了。” 一决心放开顾忌,不再掩藏心中情绪的龙灵儿,登时怒气勃发,甚至当即举手一掌,直接拍在墙上,震得整间地窖不住晃动,司马冰心更觉不妙,如果这事情真的关系到自己,这丫头那么大的反应,到底是有什么大祸? “冰心姊妳这么好的人,将来应该配一个最好的夫婿,只有人中之龙,才能与妳班配……” “……唔,这话倒是实在。” “可妳家里居然把妳就这么随意许配给人,还、还是那样的人……” “呃!我被家中许配给人了?” 司马冰心闻言当下一呆,险些就挥手将杯中茶水撒出去,却看到龙灵儿跟着用力猛点头道:“是啊,我来钱都的路上,听见消息,司马家已经对外宣布了妳的婚事,正要邀请各方英雄豪杰赴婚宴……怎么妳不知道的吗?” “木……小书她没告诉我有这件事情。” 司马冰心一怔,随即微笑道:“如今大敌当前,小书可能是怕因此影响到我,反而受难,所以没告知我这事,唉,她也太多心了,我哪会在乎这种事?” 龙灵儿惊道:“妳、妳的婚姻大事,妳一点都不在乎吗?” ……这种事哪可能不在乎?只是家里怎么会突然就把我许给人了?许的是什么人? 司马冰心此刻胸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正是闹腾不休,表面却仍做淡定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不是非礼苟合,我有什么可有意见的?” ……不能丢脸!不能让这个丫头看出我此时的心情,不能丢了偶像的架子! 不晓得暗中用了多大力气,司马冰心才维持住优雅的表象,望向一脸担忧,又满眼佩服的龙灵儿,淡然道:“对了,灵儿妹妹,妳听到的消息,家里把我许配给了哪位英雄?” 龙灵儿带来的这个意外消息,一下就令司马冰心心中五味杂陈,此刻对心灵造成的震颤,甚至是她自己都料想不到的。 自己是司马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女子,也是平阳司马家倾尽全力栽培出来的希望种子,自己要嘛不成亲,如果真要有婚姻,就必须为家族换取到最大的利益,这是最高原则,断然不能违背。 接受一场政治婚姻为家族换取极大利益,是打从自己幼时以来就有的心理准备,自己从小就一直希望能为家族出力,哪怕是用这样的形式也在所不惜,横竖自己觉得所谓婚姻注定是场交易,这些年来,自己也一直暗自留心,希望能找到一个最好的买家,把这桩买卖炒出最高的成交值。 令公他们并没有先通知自己,就直接定下了这纸婚约,这件事自己倒不会因此不开心,令公他老人家可不是无知的老糊涂蛋,既然敲定要卖自己了,肯定是找到了最好的买家,也绝对会藉机狠狠敲对方一笔,用不着自己操心。 然而,当自己终于开口,问起自己婚约另一方是什么人时,这才惊觉,自己预想的平静其实并不牢靠,因为自己要用好大的力气,才能让发出的声音显得平淡,若否,自己现在几乎就在发抖了。 ……这是件很荒唐的事,明明自己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些年来,一直都晓得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然而如今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恐惧? ……自己这是在怕什么?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几个身影,刹时在自家脑海中闪过,有自己的哥哥,有父亲和母亲,还有霸天妖尊,也有……温去病! 想到他,自己心头便骤然一紧,虽然也说不上到底是为什么,就是突然有一种好伤心、好难过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但……为什么要伤心呢?自己不是一直都相信所谓婚姻横竖都是一桩买卖,卖的价钱才是重点,买家是谁有什么要紧的?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会有这么异常的反应? 二十三章 为家人舍身的冰心 脑筋打结,司马冰心一时难解究竟,还愣在那里,就听见一旁的龙灵儿说道:“司马家把你许给的是碎星团的温去病!” 这一句话入耳,司马冰心简直如遭雷击,根本顾不上什么谪仙风范,偶像风度,演员的自我修养也瞬间破功,正喝在嘴里的一口茶,都直接呛喷出去,吓了旁边的龙灵儿一跳。 “冰、冰心姊,妳……” 话问一半,龙灵儿就看司马冰心脸上一副仿佛活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脸色发白,额头甚至隐约有了汗水,直直地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连声音也在发颤,“妹……妹子……妳说是谁?” “岭南温家的温去病!” 龙灵儿愤然道:“冰心姊之前知道他吗?他是大地上有名的人口贩子、走私商人,手上沾染的无辜鲜血不计其数,还是帝国南方有名的淫棍,号称赤壁大街上夜夜青楼做新郎,更暗中和碎星团勾结,表面追杀碎星团余孽,其实放走罪人无数,待碎星团回归后,他趁机投靠过去,现在与碎星团蛇鼠一窝……” “……停停,让我我消化一下。” 司马冰心喊停了龙灵儿,之前因为奇怪的纠结而迟钝下来的脑筋开始重新运作。 龙灵儿所说的东西,自己当然清楚,自家对于温去病可谓一清二楚,这些话也算不是歪曲事实,但自己怎么听起来,都像是从最差劲的角度看过去得到的结论? 温去病之前确实是人贩子、奴隶商人不假,他在鹰扬郡的种种作为,确实也一向符合他的职业,荒唐无耻,令普通人为之皱眉,但在碎星团回归,他与碎星团的关系彻底浮上枱面之后,人们对他的猜测就要复杂许多了。 要说他是见钱眼开,遭到高价收买,眼看神都之战之后帝国前途不稳,故而投向了碎星团,这当然是有可能的,但趁机投靠人当狗腿子,只要点个头就行,可修练上天阶证道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钱都一战,他暗中成就天阶,一跃成为了当今世上最颠峰力量的事实,摊在了世人面前,此刻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会明白,他与碎星团之间九成不是单纯利益勾结,而是一直以来就是碎星团遭到围剿之后留在大陆上藏得最深的一名暗桩。 既然有了这样的结论,他之前的种种下限作为,也全都有了不同的意义,里头恐怕有大半原因,是他为了掩人耳目,降低周围人们的戒心,放浪形骸以求自污,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甚至可以说正是他卧薪尝胆,苦心孤诣,在强敌环伺之下,偷天换日,才最终保住了碎星团的元气,为同志们争取到再起风云的机会。这样的绝世人物,不论立场如何,都不该用人品低劣来评价。 现在还用这种旧视角来看他的,若不是那种脑筋简单,思虑肤浅的人,就是……与他苦大仇深,不愿正视他的人。 司马冰心不禁上下打量了龙灵儿几眼,这女孩看起来挺聪明的,难道是后者…… 这么一想,司马冰心心里就不淡定了:老温那家伙……好色看起来不是装的,该不会和这个漂亮丫头有过些什么吧? “……温去病那个人,人品非常恶劣,身边的女人很多,听说外头的女人更多,男女关系非常的乱,这些年来不晓得糟蹋了多少女孩子,而且说话还从不算话,以玩弄女性为乐。” 龙灵儿越说越是愤慨,自己就深受其害,当初在帝都,自己找上门去,就被姓温的一通忽悠,说什么只要自己在地宫中,帮着保护他的女秘书平安,事后就会告诉自己二姊的下落。 结果,事成之后姓温的却就此销声匿迹,甚至连带他的女秘书都再也找不到人,自己这才醒悟之前被人忽悠了一场,白白成了免费人力,被人利用,每次想到这事自己都要气炸! 这一年来,自己反覆在想,如果下次遇到姓温的露面,自己就算看在过去情谊,不把他大卸八块,告慰天下受害的女性同胞,起码也得让他三五个月都下不了床,让他知道女性不好惹,然而,他甫一复出,就已经是天阶之身,跟自己的力量差距已经明摆着在那里了。 原本这样还吓不倒自己,就算对手是天阶,该打的还是要打,不然难道碰到天阶敌人就拔剑自刎吗?但这次北上帝都一行,想从密侦司的大姊那边得到二姊的情报,但自家大姊却亲口说,想找到二姊还必须找他,这事就让自己犯了难,目前还没能想好下次再遇上他的时候,该如何是好?但总之,自己肯定不能让他再有机会多祸害其他女孩子。 “冰心姊,妳千万不能嫁给那个骗子兼无赖!妳不是最讨厌碎星团的吗?不用担心,我们剑阁会成为妳的坚强后盾,绝不让妳随便就给这种恶人欺负!” 龙灵儿慷慨激昂,一点也没把司马冰心当外人,倒让司马冰心开始傻眼。 ……姑娘我和碎星团有血海深仇是事实。 ……老温他现在和碎星团有关系,也是不争的事实。 ……照说我应该要像厌恶碎星团一样,非常的痛恨他,但他曾经也救过我、帮助过金刚寺,甚至帮了整个司马家啊! ……我与他之间的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连我自己都还不晓得该怎么办,估计要当面问过他之后,才能厘清头绪,怎么妳就跳下来要帮我决定了? 司马冰心用一种“狗拿耗子”的眼神,静静看着眼前的龙灵儿,后者却全然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着话。 “……根据我听到的消息,是那姓温的恶贼,仗着自己是天阶,打到金刚寺去,先凭身份单独见了弥勒活佛,却暗中用了卑鄙手段,逼弥勒活佛坐了死关……甚至还有一说是活佛已经圆寂,跟着,他打进了大雄宝殿,连破金刚阵,压得众位高僧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在他要下杀手的时候,幸得十字庵的神尼们出手相助,这才将他逼住,后来金刚寺迫于无奈,答应了他一堆胁迫要求……” 和以前司马冰心时常的信口雌黄相比,龙灵儿倒真是有一说一,没有半句自己的妄语。 这正是金刚寺、司马家发布喜讯,表态和碎星团结盟后,江湖上捕风捉影,甚嚣尘上的传闻,其中也却有不少真实信息,包括温去病打入金刚寺,连破金刚阵,弥勒活佛坐了死关之事,都合乎现实,没有半点虚假只是……被人藉机偷换了概念,引导大众敌视碎星团。 金刚寺山门口,通常布有十八人一组的小金刚阵,通常是由一名高阶,领着其他的中阶僧人组阵,并不难破,寻常地阶高手都行,当时温去病也确实连破了几个,但被这样一传,人家都以为他是强行打入金刚寺的,而之后无茶方丈亲率所有地阶禅师,借助阵法贯通金刚寺的天地元气,组成金刚大阵相之相抗,最后却仍然敌不过温去病的浩荡魔威。 江湖传闻之中,作为金刚寺压箱底的金刚大阵一但组成,能发大金刚镇,天阶三重之内,谁碰谁殒落,在百族大战和最后的封神之战中,杀得无数妖魔鬼哭神号,端的是威力无穷,而温去病单枪匹马杀上金刚寺,竟然把这也攻破了,肯定是暗中用上了卑鄙手段,但哪怕如此,也是不得了的通天之能。 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这类传闻现在在江湖上如野火般蔓延,人人都在说金刚寺一役,打得日月无光,温去病最是擅长偷袭暗算,还故意设计让金刚寺轻敌,那一战表面上只有他一个打上金刚寺山门,实际上碎星四大武神,都在暗中出手助他,金刚寺其实败亡在碎星四武神联手之下,幸亏有月光神尼出手越空相救,才保住最后元气。 作为代价,金刚寺、司马家不但不得不秘密割地赔款,和碎星团签订城下之盟,甚至还出卖司马家这一代最美丽的谪仙司马冰心,献给一代邪人温去病,名为结亲,实则供其淫辱。 龙灵儿经过钱都时,酒楼妓馆中已经有人开始在讲述“温老魔与司马谪仙不可告人的一千零一夜”之类的故事,个中内容,真是想想都觉得愤慨。 “冰心姊,此事妳不用害怕,他碎星团如今再强,也不能只手遮天!” 龙灵儿愤然道:“金刚寺、司马家护不住妳,还有我们天斗剑阁维护天下女性不受奸邪所辱,此间事了之后,妳就随我回去,我就不信到时碎星团敢上剑阁来抢人!我们有神兵,还有燕阁主,只要有她出手,就是十个碎星团都要灰飞烟灭。” 振振有词,加上情真意切,龙灵儿的关护之心,让司马冰心都不晓得此事该怎么开口回应才好。 “呃,原则上,妳说得没错!”司马冰心吞吞吐吐道:“但这事我如果不出面,我家里人就要有危险了,为了消弭这场大祸,我……还是亲自与他谈谈好了。” 二十四章 温老魔的野望 ……什么阴谋暗算,什么金刚寺屈服,自己哪有可能相信?老温这人是诡计多端兼卑鄙阴险没错,但也没这么阴险,跟金刚寺和司马家也没这么大仇,更何况,要司马家死绝容易,要司马家和金刚寺低头屈服,那真是想也不用想!这种事,哪可能啊! “不可!” 龙灵儿急道:“冰心姊,妳千万不能大意,我已经有一个姊姊为他所害,还有一个姊姊如今可能也落在他手里,连我都吃过他的亏,妳……千万不能成为第四个!” “第……第四个?姊妹三人?” 司马冰心这下是真的被龙灵儿的话语震动到,甚至比之前听到温老魔大破金刚寺还要被震动,他别的斑斑劣迹,很可能只是逢场作戏,外加做形象掩饰,更重要的是,自己之前在港市的时候,特别去考察过所谓的赤壁大街,发现里头都是庸脂俗粉,对自己根本没有威胁性。 但龙灵儿可不一样,她的相貌、身材,都足以成为自己强敌,她家里的姐姐妹妹,恐怕也都是和她是一个水平的美人,再考虑到年长发育,肯定要比她性感火辣得多,而老温居然把她们一家三姊妹都祸害了? ……这怎么能忍啊! “这是怎么回事?妳说清楚。” 司马冰心闻言一下变得急切起来,脸色也很是紧张,更是连声追问,龙灵儿以为她终于被自己说动,对要嫁给那个姓温的大恶人起了抗争之心,不由得振奋起来,想要做出解释。 但话到嘴边,龙灵儿一下也为难起来,自己家中的那点破事,还真不晓得要怎么对外人说起,况且,大姊和温去病当初闹出事的时候,自己年纪尚且幼小,确实对于很多事的细节也只是一知半解。 几经考虑,龙灵儿间断说道:“这个……其实……温去病他和我大姊是有婚约的,是父母指定的娃娃亲……” 乍听到温去病和龙灵儿大姊有婚约,司马冰心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他若真有了私定终生的对象,还要来与自己求亲的话,到底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但一听说不过是父母指定的娃娃亲,登时就松了口气,这种婚事是怎么回事,自己也心中有数,很多时候都非关本人意愿,以老温那人的奸滑狡狯,肯定不会把这种婚约放眼里。虽然说起来,自家的婚约好像也差不多,并没有问过自己的意愿来着…… 司马冰心抢白道:“然后呢?后来温去病悔婚了?他不会玩完就走那么过分吧?那我真要考虑避难剑阁了。” 龙灵儿登时语塞,如果可以,这问题自己真不想答,但以自己的性格也不愿遮遮掩掩的,特别是面对自家偶像,只能支吾道:“没……也没有,其实后来悔婚的是我们家,听说那时候,他上门求亲,是被我们泼粪打出去的。” 此言一出,果如所料,司马冰心“哗”的一声,指着龙灵儿鼻子道:“你们悔婚,那说起来这事就是你们不对啊。” “……是……是没错!这事是我们的错。” 活像是吞苍蝇一样,龙灵儿承认得异常痛苦,脸上表情很是好看,随即又道:“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不能因此拐骗我二姊啊,我怀疑,姓温的为了报复我们家,阴谋拐带走了我家二姊,现在……我二姊多半就在他手上。” “慢!” 司马冰心当即举手问道:“怀疑、多半……整件事到底是怎样的?妳有证据吗?” 龙灵儿再次被司马冰心堵得说不出来,这些事情只是自己的臆测,连具体的事情怎样都不确定,何来证据? 司马冰心又道:“那……你的情报来源呢?证据不好找,消息总有个出处吧?总不会是在路边听的?” “这……总之,我得到消息的源头,绝对可靠,是普天下最稳妥的情报,跟我得到的魔族情报是一个来源。” 龙灵儿此时都急得快要跳脚了,这是密侦司头子亲口给自己的消息,哪里会有假?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情报组织,是比密侦司更加神通广大的? 问题是,自己并不想让人知道,密侦司头子就是自己大姊,更不想和如今的她扯上什么关系,这些话怎么也不能说出来。 无可奈何,龙灵儿继续道:“单纯的情报,可以道听涂说,但我的亲身经历不会作假,他之前用我姐的消息来骗我保护他的秘书,事后还避不见面……” 龙灵儿长长一通话说完,司马冰心又回到了高冷状态,维持沉默,脸上和眼中显露的,都是同一个讯息“屁大点事”! “冰心姊!妳……妳怎么一点都不相信我?”龙灵儿无奈坐倒,“妳宁愿相信碎星团,也不肯信我的?” “……呃,碎星恶贼,当然是不能信任的。”司马冰心不慌不忙道:“但没法拿事实说服人,只是用立场来逼人,这可不是正道啊!” 这话说得司马冰心自己都有些脸红,只靠演员功力强行压下,半点不曾显露,因为不看事理,纯看立场,正是自己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态度,这回拿来倒用来指责他人,要是有熟人在场,自己这会肯定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幸好,龙灵儿并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又是个直性子,被这么一说,顿时脸红得像只熟虾,点头道:“冰心姊,妳说得不错,我没有事实根据,就偏听偏信,妄自臆测,是我不对。” 说完,龙灵儿还向司马冰心弯腰行了一礼,为自己之前轻率的言行道歉。 司马冰心这下觉得自己脸部有些发烧,甚至还有些僵硬,不晓得这时该露出什么表情来,更想不通,天斗剑阁怎么会培养出这么个奇葩来?胡搅蛮缠,刚愎自用,有错不认,这素来是剑阁的作风,才是天下有名的疯癫婆娘猪队友,但眼前这女孩全没沾染到剑阁习气,反而像是最标准的封刀盟侠客,这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妳……妳和木……小书妹妹,一定相处得很好吧?”司马冰心摇头道:“不过,妳在剑阁里头,一定压力很大,做人很辛苦吧?” “没有的事。”龙灵儿笑道:“我在剑阁里,平日都埋首修练,和别的师姐妹打交道机会并不太多,但每次接触,她们对我都很和善,也很客气,并没什么压力啊,小书姐姐……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后头确实意气相投,一见如故。” 寥寥数语之间,龙灵儿自己没怎么察觉到其中异状,而长于同门交往的司马冰心却听出了很多东西。 ……只顾着埋头修练,少和同门往来,也就减少了与人摩擦的机会,而与旁人偶尔交往时别人对她虽然客气,却不亲近,恐怕也没几个真心朋友。 ……照理说,在门派之中像这样的人物,在同辈中应该挺讨人厌的,遭受排挤是常态,同门和她相处时,冷面冷语才是常态,居然会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这丫头不是背后家族势力庞大,就是师门中另有高人撑腰! 司马冰心点点头,跟着缓缓坐起身来,“走吧!” 龙灵儿一下发愣,没反应过来,“去哪?” 司马冰心叹道:“我相信妳说的消息没错,但具体情况是怎么样,总得要查查才能知晓,而我们死坐在这里,有什么消息也不会知道,只能冒险外出探探了。” --------------------------------------------------------------------------- 此时在汉水四镇,碎星团小作坊中的温去病,本来正坐在一旁休息,脸色忽然胀红,剧烈咳嗽起来,惊动了正在旁边看着一堆瓶瓶罐罐皱眉的武苍霓。 “怎么了?想到什么事了吗?” 天阶者,基本不会有喝茶呛到这种糗事,除非是受到什么巨大震惊,心神失守,但如果真到了那地步,精神为之动摇,搞不好也要因此形成心魔,将来修途生阻。 而最近正是多事之秋,碎星团从仙界拿到了援助正在准备计划酝酿反攻,其中千头万绪,温去病却是这方方面面战术的核心,烦扰的问题甚多,或许是忽然想到了其中什么关键有所遗漏,这才呛到咳嗽,武苍霓本来是这么想的。 然而,一靠近过去想要帮忙顺顺气,武苍霓登时情况发现不对,温去病此时身上有气机冲突的痕迹,虽然已经在渐渐平复,但其中那剧烈的能量冲击,仍是清晰可感,这绝不是普通的因为吃惊而岔气的现象。 随即,武苍霓明白过来,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你……你刚刚在试图冲关?在这里?现在?”语言也从疑问改为责怪,表情也变得半是关心半是生气。 从身上气机冲突留下的痕迹,武苍霓确认,温去病刚刚正在冲关,试图藉此踏上天阶三重,再说得明白一点,他正在试图凝结大日。 “你太乱来了!”用力摇了摇头,武苍霓轻叱道:“这可不比寻常修练,普通情况要干这种事……通常都要……” 二十五章 闯关 “我知道,通常都得找个僻静地方闭关,花上十天半个月,甚至三五十年,累积足够能量,并把握好压缩方法后冲关,闭关的地方还要禁法重重,隔绝内外,最好还有高手护法,以策万全,我相信亢金龙和紫阳老道,肯定都是这么干的。” 温去病叹道:“如果我也有这些时间,我也想慢慢累积,不走捷径,但这不是没有吗?妳看看,现在团里那么多事,哪一件离了我还能转的?” 武苍霓苦笑无言,自己原本就很佩服自家队长,可最近跟着他忙里忙外后,才晓得当初他身上的工作有多吃重。 以前,每次冲锋陷阵在前的都是他,仿佛只要有他站在阵前,不管面对的是什么危险战局,己方都能闯过去,血战而定。 在激烈的战斗过后,照理就是休息时间,团中哪怕再勇悍的战士们,通常也需要放松休息,而山陆陵身为一军之长,遭遇的战斗的强度与疲惫,没人敢和他比较,但每次打完了之后,他从不沾女色,也不赌博玩乐,顶多和队上的弟兄简单喝个两杯,营造气氛后,就会独自去休息。 第一大队的弟兄,虽然总说自家队长不解风情,生活乏味,但心里个个敬重,自己尤其觉得他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奇男子,卓伟不群,还洁身自好,环顾自己所知道的英雄好汉,就没一个能和他相比。 而自己此刻更知道,自家队长他的伟大程度,比自己从前所理解的更甚,当初他离席之后所谓的独处休息,其实根本就没有,只是独自回到实验室里,猛灌来自魔界的辣椒汁后,开始干活,为了下一场将来临的战斗,做种种的技术准备。 当初碎星团种种战斗中所不可缺的那些装备、禁法,并不单单只是需要时间制造而已,有些根本是茫无头绪,是只存在世人臆想中的黑技术,但在下一场战役到来之前,他必须把这些构想化为事实,把那些团长的苛求给实现,如果做不到,代价就是队上要死人……死很多人! 如果说,有什么人比血战英雄更伟大,那肯定就是……连休息都没得的血战英雄! 然后,等别人休息完毕,他在实验室里忙活大半天后出来,还要装作得到充足休息,精神很好的样子,不能让底下人发现,他压根就没有休息,以免被人怀疑身份,然后,还要龙精虎猛地领着队员继续冲锋。 武苍霓根本无从想像,那些日子……自己这个男人是怎么挺过来的?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武苍霓对自家男人的这份感慨,更是被加深到极限,来自仙界的几件秘宝与相关技术,全都要靠温去病一个人来剖析研究,尚盖勇、韦士笔虽然和他是过命的交情,在这些工作上,却也是爱莫能助,只能默默的看着,让温去病一个忙得脚朝天。 当初和自家队长重逢之时,武苍霓曾暗自许愿,这一回,自己将挺身挡在队长之前,无论有什么风刀雨剑,自己都要为他担了,让他再不用那么水里来,火里去,一个人默默承受痛苦。 不过,当过往的黑幕揭开,接触到真实的山陆陵的面目,武苍霓对这些苦事也只能站在旁边苦笑了,因为大多时候温去病所在的那个“战场”,自己全然派不上半点用场,哪怕武功再高、再有勇气、再有智略与手腕,全都然没有一定用处,自家虽然有决心,实际作用甚至还不比韦、尚两位。 他们两个从前就总被温去病抓来打下手,可以说训练有素,实验室里的复杂的东西虽然也不行,但简单一些的工作,却很快就能上手。 相比之下,自己的表现就很是差劲了,对着实验室里的那些瓶瓶罐罐、各种零件,顿时张口结舌,可谓瞠目不识,明明自己也堪称文武全才,无论心计手段都是当世一等一,但在这个地方,除了端茶倒水帮擦汗,这种人人可做的普通工作,真的就什么都做不了,真是……难堪到不行。 于是为了替温去病减轻负担,自己强忍住心中思念,不强行要求待在他身边,尽量在外头抢着担起团里的其他工作,甚至连尚、韦两人的份都接过来不少,就为了让他们能缓出手来,尽量去帮温去病分担些工作。 但还有些事情,不是外人拚命就能分着扛的,而修练就是这样…… 看着温去病在那里忙活,武苍霓就不止一次担忧过,这个世界个人实力始终才是王道,如此分心旁骛,要是因此耽搁了自身修练,后头恐怕问题很大。 为了弥补这个隐忧,自己最近一直秘密苦练,希望能用自己实力的提升,填补温去病后头大战时可能出现的战力缺位,只是……自己之所以能那么快就由天阶一重升到二重,除了之前在五藏妖界恶斗连场,积累了丰厚的天阶战的经验,更从中有所领悟之外,另一个关键,是仙界所赠的那套“盘古开天九重图录”。 有明确的道路指引,加上自身战斗感悟,大幅缩短了原本修炼所需要的光阴累积,自己在短短时间内就踏上了天阶二重。虽然这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但却也把自身当前的潜力发挥到极致,除非后头还能有什么异遇,否则短时间之内,恐怕无望凝结大日登上天阶三重,更没法成为之后大战中的压倒性战力。 自己近来为此苦思良策,却怎么都想不到,温去病最近竟然也一点也没闲着,不但分心旁骛搞研究,还没忘记本职修练,甚至连偶尔坐下喘口气的时间都不浪费,直接开始尝试冲击天阶三重了! “……其实,我也是有照规矩来的,妳看看这实验室,禁法重重,还深藏在地底下,上面都是我们的兵马,还有两个天阶照应,岂不是比跑到深山野岭去闭关更安全?” 温去病堆满微笑,试图抚平武苍霓愤怒的情绪,“至于帮忙护法的……这不是有妳在我身边看着吗?该有的安全措施,我一样也没少啊。” “……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武苍霓这时也只能苦笑,收敛了心头的怒意,天晓得自己有多担心他的身体,换了是自己亲人敢这么干,自己肯定要被气到火冒三丈,绝不善罢干休,可眼前这个男人…… 他不管作什么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清楚所有的后果,更背负着非此不可的责任,哪怕自己有权生气,也不忍心让他再多一份忧虑,增添负担。 意识到这一点,武苍霓赶忙露出笑容,道:“我相信你的判断,既然你说没事,肯定不会有事。” 见武大美人并未着恼,温去病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没事的,我可是练过的,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不然妳以为从前我是怎么修练的?” 武苍霓闻言一下瞪大了眼睛,差一点就惊呼出声,好不容易才镇定住,不曾表露出来。真是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从以前就开始这么干了,利用研究工作的闲暇来修练,甚至一面开工,一面分心修练,这与其说是天才,不如说是不要命……山陆陵能够活到今天,不得不说真是一件奇迹,或许,他修练的功法,也具某种特殊性,否则…… “你……别太勉强啊!” 不想给这男人再额外增加压力,武苍霓只是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关心,“你有那么多的事要分心,甚至非你不可,如果你现在倒下,大家就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刚刚你强行冲关失败,伤得……恐怕不轻吧?” 冲关可不是一件小事,失败了也肯定要付出代价,哪怕是普通的冲击天阶,失败了就直接殒落,再出半点机会。 温去病点头答道:“这事我晓得,但这次我本来就没预期会冲关成功,防范措施有作好,所以失败了无非就是气血逆袭,要调息个大半天,不至于伤势严重。” “……哪、哪有你这样冲关的?” 武苍霓当即又一次傻眼,冲击关卡之所以伤亡率奇高,就是因为此事必须全力以赴,不作半点保留,而凡是心存侥幸、退缩而为者,十之八九都是殒落收场,这男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了?为何总是大众反其道而行,或是明知不可而为之? “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无论你作什么事,一定都有妥善理由,我这次一定要把你打到体无完肤,让你长点教训。”武苍霓叹道:“即使我知道这点,我现在还是有股冲动,想把你脖子掐成筷子……或是拧成麻花。” 温去病哈哈大笑,道:“咱们碎星团当初之所以战无不胜,靠的也不全是第三大队的横冲直撞,还是有靠老尚他们打探消息,摸清前路,我们后头的人才好上去冲锋,不然,早就掉陷阱死一百次了。” 武苍霓顿时猛地抬头,“你……你这是想替大家探路?” 二十六章 探索前路 温去病点头道:“大家虽然嘴上都没说,但我相信,老尚、阿笔也都在秘密尝试冲击三重,还有妳……应该也在作类似准备吧?” 被自己男人说中心事,武苍霓不自觉地点头,温去病趁机撩起她散落的柔滑发丝,微笑道:“我的法界特殊,重在变化而非威力,所以即使冲关失败也不至于问题太大,后果皆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所以我想……或许正好可以利用这优势,来为大家探路,天阶三重,凝结大日……到底是怎样才能最快登上?如果我可以利用自身优势把各种可能性都探个明白,你们就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最终冲关时候的风险也就少得多了……” 武苍霓一时愣然,刚想说什么,就看温去病自顾自地说道:“妳当初登天证道的,被天雷打落的时候,我以为妳失败了,脑里忽然一下就一片空白,好像……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这种感觉,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后来我就想说,这些事情不如让我先替大家探探路吧。” “你……” 武苍霓想要开口,却忽然发现自己声音哽咽,眼睛热热的,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口中的话再也说不下去,胸口却暖暖的,很开心、很舒服,但也很丢人…… 武苍霓侧转过头,不想给这男人看见自己此时的表情,不想让他以为自己那么靠不住,几句话就会被弄得心神不宁,但他却跟着横伸手过来,侧面拦腰把自己抱住,贴过来轻声道:“妳,不生气了?” “……哪、哪有资格生你温大爷的气!” 尴尬开口,但不自然的语调,让武苍霓晓得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我这么拚命,就是想为你分担压力、遮风挡雨,但你却总是抢在我前头付出,还……还这么在替我着想,真……真是可恶。 “……到目前为止,我一共尝试过大概十四种压缩能量凝结大日的方法,其中有四种,压缩之后,爆炸释放能量的方式,距离成功凝结最为接近,大方向应该是没错的,但最后仍然失败了,可能是我累积不够,聚集起来的能量不足之故,这四种压缩法分别是……” 温去病缓缓说着自己近来的修练心得,虽然只是闲谈,可这里头的每一个字,都等若是自己拿命换来的,人可以死,经验的传承不能断,当然要趁着有人在的时候,把这些传给别人。 “……除了能量凝结的方法之外,弥勒之前所言的,大道的具象凝结,我也有尝试,目前有了一些想法,基本是……” 武苍霓也知道这些讯息的重要,更珍惜温去病在其中付出的血汗,一面聆听,一面默默归结经验,等到整个听完,自家情绪也平复下来,更看着温去病正搂在自己胸腹间的那只手掌,满满的没有规矩,斜眉道:“你花时间探索的,只有登上天阶三重的法门吗?你的手……” 温去病正色道:“除了天阶,我们的未来幸福也很值得认真推敲,当然要探索,不过妳可以不用在意,专心听我讲就好。” 话没说完,手已经被武苍霓拎起来甩到一边,还附带呛上一句,“你这人就是喜欢乱来,知不知道外头都把你说成什么样了?温大魔头,怒破金刚寺,逼得司马家献女割地,更对冰心百般侮辱,夜夜行淫,外头谣言传成这样,你还坐得住?” 温去病哂道:“谣言嘛,理他做什么?以前也有很多人传说山陆陵纵横无敌,每夜可以御七女而不倒,我不也一样没在意?难道就为了别人碎嘴的两句话,我还要亲自上阵证实我每晚御女不止这个数目?那我不是傻瓜?现在还有人说妳大欲难填,夜夜需索无度咧!妳不也照样坐得住?” 嘴贱的下场是被武苍霓狠敲一记在胸口,温去病只能苦笑,“外头那些谣言,基本是从九外道那边散播出来的,特意半真半假引导节奏,妳要有本事,将来砍死亢金龙去报仇,现在做不到,在这里生闷气,有意义吗?” 武苍霓道:“韦帅既然已经归位,碎星团不是没有和死曜打情报战的余裕,以往我们也这么做过,但为何这次你们放任流言传递,半点没有阻拦?” “……比起这个,妳不是应该更关心一下我的婚约?怎么妳就这样的反应的?” 温去病怪叫了一声,但看武苍霓投来的目光里满是坚持,只能叹息道:“我只是想,如果冰心丫头有回来,正在这个世界,那么听到这些谣言,应该会跳出来……” 武苍霓吃惊道:“需要用这种方法找她出来?事情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你没别的办法?” “……其实是还有一个。”温去病叹道:“留在冰心身上的苍穹血魔甲的核心上,我有偷偷打上一道法诀,遇到特殊状况,血魔甲无法再提供保护时,会自动回到我这边来寻求修复,但也仅限于她身在此界的情形,而且假若这状况真的发生,那恐怕……” ……事情就真的要命了! 司马冰心如今下落不明甚至可能遭遇极端危险的事情,固然让温去病头大如斗,不晓得该怎么处理才好,甚至不惜坏了自己名声,纵容死曜的谣言传播,但说到底,自己对这个丫头该负的责任,只是源于要对她已故的兄长有个交代罢了,要说自己会为此牵肠挂肚,那是绝无可能。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此时心里就没有什么牵挂,没有为什么人牵肠挂肚了…… 当初为了得到阿笔的救命道具,自己不得不接了太一任务,和苍霓一起在五藏妖界打生打死,好不容易回来发现竟然被太一坑了,这边竟然已经过去一年,朱家竟然趁机端了自己老家。本来自己还断定有弥勒在,自家人不会有啥问题,然而西北之行见到在叔,自己得知龙云儿也已经失踪一年,真个是又急又气,一方面悔恨自己没有能看好她,好好的大活人跑得没影,而这只怪自己当初没给她留个交代;一方面又自觉自己真是无能,大活人人跑了都找不回来,连半点线索都寻不到。 温去病恼恨的地方有很多,但全都是针对自己的愚蠢和无能,没有半点是针对龙云儿的。打从两人相逢之日算起,她就一直在默默跟着自己,忠实执行自己赋予的每一个课题,并且全部出色地完成,这当中她下了多少的苦功,又受了多少的委屈,自己一直看在眼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本来以为,她很快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其中艰难而选择放弃的,却最终一路跟了过来,陪自己走过了这一路的风风雨雨,然后就在自己已经习惯她的陪伴时,却又就此离奇消失了。 温去病没法对此淡然处之,甚至离开西北后来专程跑去朱家大闹一场,打草惊蛇,固然有着许多方面目的,但其中也有一大部分,是藉此发泄自己找不到龙云儿的焦躁。 再后来,虽然事情特意没有对武苍霓提起,武苍霓也刻意不问,但温去病已经专门找过韦士笔,想透过他的专属情报网,去找寻龙云儿的下落。 大多数时候,韦士笔为碎星团重建起来的情报网,效果非常强大,能力绝不逊于九外道中情报最灵通的浮萍居,因为那里头本来就有许多韦士笔早年安插进去的“熟人”,再他正式宣告复出后,这些人立刻奉召归队,为他效命,重新活动起来。 从北到南,从帝国到兽领,这片大陆上无论何方,只要有任何疑似有关龙云儿的消息,肯定会用被情报网得到并以最快的速度传过来,可韦士笔、温去病都心知肚明,眼下做的这些事和凡人烧香拜佛求心安并没有什么差别,因为龙云儿如今的下落,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是被太一送去了他处,而至于跨界搜索的能力,他们根本就没有。 这件事上的无计可施,就连温去病都因此变得无比浮躁,“就不能……我是说,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找找云儿她落在了哪个世界,然后我们去把人带回来吗?” “……跨界寻人这种事,你得要去和太一商量吧?你和太一的私交怎么样?” 韦士笔的回问,让温去病颓然坐倒,太一当然是知道自家秘书在哪并有可能开后门泄露情报的,只是自己没这份量使得动太一而已。 看到温去病在眼前干着急,韦士笔叹道:“其实也不是那么绝望,我就知道有一个人,能在这种情形下,帮你找出人来。” 温去病精神顿时一振,当即回道:“是什么人?他现在在哪里?立刻带我去找他。” “……呃……不好意思,她已经失踪了。”韦士笔耸耸肩,叹道:“就是你家失踪的那一个啊。” 温去病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会意,虽然气得直接踢了韦士笔一脚来出气,但也明白过来兄弟的意思。 二十七章 鬼界的沉默 有能力在全无线索的情况下,于诸天万界中找人的,那除非是精擅算卦,或是通晓因果律之术的高手,当初大家为了治疗韦士笔的伤势绞尽脑汁,最后还是靠龙云儿在毫无情报的情况之下,发动命运之眼,直接从因果线的连接中找到方向。 如果今日能够故技重施,就能循着因果线,找出龙云儿目前所在位置,或者迂回着透过太一的什么任务去那个世界找人…… ……偏偏这次失踪的就是她! 这真是很搞笑的状况,虽然阿笔点醒了自己,给出了一条比起依靠情报机构找人来说看似可行的道路,然而,自己的认识范围内能替代龙云儿的人物,基本是没有的。 因果、命运之道,是这世上万物存灭的依归,其中奥秘,超过普通天阶都难以触摸的时间、空间之道,基本只有万古者中的巅峰存在,才有能力涉猎此道,至于想要深入研究而大成,那估计是身证永恒以后的事了。 龙云儿透过血脉源头与冥界尸龙的连结,以地阶之身,就能开启“命运之眼”追寻因果线的联系,这是超级逆天的开挂行为,在自己认识中哪怕是诸天万界之内别说地阶之内找不来第二个例子来,就算登天称尊,身成大能,甚至哪怕成就万古的强者,都未必能够拥有这种能力。 冥界尸龙,是万古存在中相当高位,恐怕已经踏在天阶九重,有资格进窥永恒的存在,更执掌了部分轮回的权柄,才能够掌控因果之道,龙云儿不知是走了什么弥天好运……或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与祂发生连结,接触因果线,所以一旦她不在,自己这边打死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这条路虽然看起来行的通,却走不上去,同样无用。 温去病不由苦笑道:“现在我们有堂堂四个天阶在这里,说什么能够横扫当代,结果到头来连个人也找不到,也是够逊的了……” “……你也太看得起所谓天阶了。”韦士笔耸耸肩道:“也就是始界比较落后,我们四个天阶连起手来,就能够称霸帝国,听起来很是威武霸气,其实就像是四个地痞流氓,能在小县城里横行霸道一样,但你现在想得等于是四个小地痞想走出去称霸诸天万界……别闹了,搜索整个诸天万界来找人,你就是找四个大能来也干不成啊……我已经替你在太一那边发任务找人了,看看有没有消息吧。” 在太一那里发布寻人任务,由诸天神魔来接单,这似乎是没有办法中的一个办法,温去病也只能点了点头,道:“事成之后,用掉的金叶由我来出,云儿是我的女人,这种事不能让你掏钱。” “哈哈哈,兄弟你终于有志气了,你肯承认是你的女人就行了。”韦士笔闻言兴奋地重拍温去病一记,“别就愁眉苦脸的了,你现在才几个女人,就被闹得焦头烂额,怎么跟我做兄弟?以前我的女人多你十几倍,从来也不用我花钱,她们还要倒掏钱出来,哪有什么好苦恼的,这点你该多学学!” “……你的女人?你这个所有格貌似值得商榷吧?你意思难道是整个欢喜院,是个女人都你的?共享经济正当行啊!” 温去病调笑了两句,挥挥手,摇头道:“要不是怕有后患,我都想让老尚帮忙打听,看看那边有没有云儿的消息。” 尚盖勇在碎星团中从来不管情报部门,极乐堂也谈不上有什么靠谱的情报管道,他此刻能有比韦士笔更灵通的管道,就是透过鬼界,利用鬼界的资源。这确实大有可能在诸天万界中找到人,可在如今这时间点上跑去与鬼族做交易,温去病自问脑袋还没坏。 “……鬼界那边如今的反应有些奇怪,按理说不至于这样。” 说起鬼族,韦士笔也跟着皱起眉头,谈起近来心里的一个担忧,“我们想要利用人道来帮老尚摆脱鬼族的束缚,近来更是动作频频,鬼界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它们难道就没有一点对应的动作?” 温去病侧头想了两秒,道:“按照云中子的说法,那个人尤其憎恶鬼族,对鬼族的封禁也特别厉害,是往死里封的,我甚至怀疑鬼族那位永恒者被他镇压也与此有关,或许……鬼族只是进不来,所以有力难施。” 韦士笔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你觉得鬼族会因为这样就此罢手?” 温去病为之默然,若真是如此,自己现在就要安心多了,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鬼族一个个心胸狭窄,锱铢必较,尚盖勇是它们刻意栽培并笼络的对象,投入的资源不少,如今发达了想要反叛脱离,别的不说,光是鬼族骨子里脱不去对生者的怨毒,他们就没理由罢手,只会把仇恨相较其他势力看的更重,断然不会为了利益权衡放弃。 “……正常情况下鬼界的反应,老尚想背叛,它们手又伸不过来……”温去病沉吟道:“你说它们会怎么做?” 韦士笔苦笑道:“还用得着说吗?不管成不成功,拚了死命也要扯你们下地狱,就算没有决定性效果,只要能持续骚扰,让目标烦躁也好……这才是鬼界的特质啊,完全不用在乎投入和产出的比例,特别是投入性命牺牲作为筹码的时候,反正它们数量多。” 这句话,道出了其余各界对鬼族深恶痛绝的理由,数量太多了!厌恶生者,做事反覆无常易走极端,是鬼族对于他界的威胁来源,但鬼族之所以能够和各界全不对付,还能一直做着各界的大敌,根源还在于那无穷无尽的数量。 汉水之战,温去病亲自给三族联军乃至在背后旁观的各大势力展示了何谓量变产生质变,碎星团靠着数量多到难以想像的仙豆兵发起攻击,连近百名地阶高手联手都止不住败势,而原则上,无论人神仙佛妖魔,殒落后若不彻底消亡、不入轮回,结果就是变成没有寿数的鬼物,而执掌轮回权柄的万古存在,不少都在刻意阻断轮回,制造出更多的鬼物。 诸天万界存在亿万年来,天晓得最终有多少鬼物存在?这些鬼物有些居于地府、冥土,有些活动于各界之内,有些浑浑噩噩,失落在空间夹缝中…… 鬼物为天地所忌,遭受的排斥远在其他各种生灵之上,有些化鬼后很快就会自行消亡,没有理由;但剩下那些没有先天寿数若不遭劫却都能历经万古仍长存,故而到底鬼界有多大、有多少鬼物存在,不但其余六界说不准,就连鬼界的大人物自己也搞不清楚……不可能清楚。 而遭天地排斥若此,仍能万古永存,不断壮大,自然有其不能忽视的出色点,鬼族能藉着相互吞噬,迅速提升修为,甚至可以因此较为轻易的进入天阶。虽然这样子晋升上来的天阶鬼尊,通常实力非常水,和同境界的天阶者不能比,但其惊人的数量足以填补这个劣势。 小鬼互相吞噬,成为大鬼;大鬼相互吞噬,成就鬼王,鬼王进一步吞噬其他鬼王与大小鬼,轻轻松松就能成就鬼尊。这样的鬼尊实力很水,不如其他的妖尊、佛尊、仙尊……又有什么关系?一个鬼尊,再吞掉十个八个同阶鬼尊,自然会变成硬实力,还可以吞噬大量的低阶鬼物作为自爆原料,没事自爆肢体,其他各界的天阶者,谁承受得住? 鬼族的万古存在,数量之多,独冠七界,单只明面上的存在,别说任两界的总和,只怕任三界的总和,都没有他们多,但有得必有失,当前鬼族没有新的永恒者出现,未尝不是因为群雄并起,一群万古者谁也不服谁,相互扯对方后腿的缘故。 扯后腿,一向是鬼族最拿手的技巧,它们心理特质中,最不可能存在的,就是宽宏大量与看开放下。尚盖勇先前借助鬼族之力变得半人半鬼登临天阶想要借此复仇,如今仇报的差不多就想脱离鬼族之事,照理说,鬼族应该拚命扯后腿,哪怕不能把他拉回来,也受阻于封神结界,有力难施,灭不了他,起码也该藉着之前传来的力量留下的势力不断骚扰,让他心烦意乱,或能间接导致失败,甚至可能不惜代价,和如魔界等他界做一个利益交换,谋求借力行事才对。 韦士笔道:“我不只一次问过老尚这事,老尚说,鬼界那边非常平静,没有试图拉回他,也没有做什么骚扰,只是与他单方面断了联系与支持,但他感觉……如果他回头提出要求,那边仍会接纳他。” 闻言,温去病脸色立变,第一个生出的念头就是这里头必然有问题,鬼族不可能对背叛者如此大方,所以这种淡定的态度的本身就是一种表态,但……它们的底气何在? “……这事不能大意。”温去病慎重道:“老尚转化之事,我们要有更多的准备,如果有必要……连敌人我都要拉来当帮手!” 二十八章 求援暗记 在温去病心里,有一道界线一直划得非常清楚,不容半点模糊的越线行为,那就是敌我之别,其中某些敌人有可能暂时化敌为友,或是拉过来短期合作,最终目的仍是要驱虎吞狼,将其消灭,某些敌人则是连这样的可能都没有,碰上了就要消灭。 但现在,鬼族的诡异沉默的态度,造成的压力,让温去病认真考虑要把过往的原则放下,哪怕是本来应该直接消灭的敌人,也可以先谈一下合作,从而利用所有可利用的资源来助自家兄弟成事。 当然,有些敌人注定是没得谈的,因为有些人根本翻脸比自己还快,眼前利益还没拿到就会先下手了,所以就算自己脑袋被门夹了,温去病也不会试图拉拢亢金龙,这就是个根本不能信的人,自己甚至有预感,魔族如今与死曜合作,早晚也要倒楣! 尚盖勇的问题已经摆在眼前,其他的事自然只能先放到一边,温去病也只能把对龙云儿下落的焦急烦躁,先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暂时当做没看到,至于司马冰心的下落,那就真的纯粹是道义责任了,只会摆在最后了。 ……然而就连温去病自己都没想到,有些人注定会扯上一些问题,而有些问题,并不是想要放搁在一旁不管,就可以解决,就可以不去管的。 而这个温去病不想去管的问题,正在逐渐升温,等着爆发开来…… “……这些消息真是乱啊!乱到我都觉得,这后头说故事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了,而是一群了,到底什么人这么闲,在背后散播这么多谣言。” 带着斗笠与面纱,司马冰心走在路上,旁边是也简单伪装过的龙灵儿,两人装作寻常的江湖客刚在一处酒楼旁边待了半刻钟,既听了说书先生讲述最新的江湖故事,又暗中听取其他客人的闲聊,出来后又在钱都各处溜躂,六识敞开,到处听八卦,把情报蒐集工作初步完成了。 用听八卦的方式来蒐集情报,听起来十分可笑,但却是老江湖公认的蒐集情报最稳妥的第一步。除非自身掌握着可靠的情报系统的门路,否则,普通江湖人上情报机构去买消息,很可能直接就暴露了自身形迹,还没出情报机构的大门,自己的最新下落就被人家当成了情报卖出去。 如今大陆情报生意卖最广的浮萍居,之所以是九外道之一,很大原因就是无论是谁只要出的价钱够高,就没有它不能卖的东西,司马冰心可不想傻到送货上门,就此暴露自己行踪和目的。 而只在外边听上这一会儿八卦,司马冰心心中对于目前情况也就有数了,江湖流言蜚语虽然一向传得很快,可与发源地隔了这么老远,却依然异口同声传成一个方向,要说这背后没有人在进行操作,谁信? “……妳平常只顾自身修练,太不懂江湖上这些人情世故了,像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司马冰心直接开启老江湖模式开始言传身教,“妳别看姊姊我现在好像有些虚名,其实经常被人黑的,经常有些人心里不平衡,觉得我凭什么有如今的江湖地位,就故意散播谣言想黑我,现在我一耳就能听出来,什么传闻是背后有人在散播,什么只是单纯碎嘴……” 一面走一面说着,司马冰心本来正自兴起,突然发现身边的同伴心不在焉,不禁皱眉道:“龙家妹子,我在和妳说话呢,妳这样子,很不礼貌啊!” “抱歉!”龙灵儿连忙摇头道:“我只是……看到了一点东西,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东西?”司马冰心的八卦之心一下被撩拨起来,所幸还记得要维持仙女风范,赶忙轻咳了两声,“可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姐姐帮忙吗?” “不敢有劳冰心姊。”龙灵儿谨慎道:“只是,我刚刚在路过的几处街角,都看到本门弟子的求救信号,留得很是潦草,好像事情很急……” “什么?” 司马冰心讶然脱口,“万万不可上当,灵儿妹子,这里头全是套路,妳平常只顾着修练,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晓得如今江湖险恶,坏人们会用尽各种方法,来引诱妳陷入设好的圈套,其中用同门的求救信号做饵就是主流啊!” “……哪有这么简单?” 龙灵儿笑道:“冰心姊妳这就多虑了,本门的联络暗记是机密,外人不会轻易得知,而且……” 看了看左右,龙灵儿刻意使用了秘法传音,“这是外人不知道的机密,本门除了特殊的联络暗记,后头还有专门的核实手法,若是弟子失陷敌手可以在必要时泄露联络暗记,到时候敌人要是用了联络暗记,却不知核实手法,自然最后核实不上,那就表示这是外人设的陷阱,我们可以联络帮手藉机反杀,之前星月湖、欢喜院不少人都是这么栽在我们手上……本来这是不可以告知外人的,但冰心姊不同外人,后头还请代为保密。” 司马冰心闻言暗自一惊,天斗剑阁不愧是女性门派,心眼之多,比起九外道也不遑多让。 龙灵儿笑了一笑,坦然道:“其实也不用特别守密,司马家是堂堂名门,肯定也有这方面的防范手段,我们自己琢磨的这些小技巧,只是班门弄斧,让冰心姊见笑了。” “呃……这个……” 看到司马冰心瞠目结舌的样子,龙灵儿奇道:“难道没有吗?司马家没有联络暗记的额外验证手法?那不是好危险,万一敌人设套……”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我们司马家的验证手法有一百几十条,不晓得多周密,甚至还能藉机传递敌人的情报,平阳司马,传承久远,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字号,老祖宗的智能……唉,不是小门小派和暴发户所能比的。” ……开玩笑,难道这种时候要老实承认,自己家人都直来直往,率性而为,连祖宗十八代都是一样的直线条,这种心眼和手段,就算再传十八代,一样是想不出的。 ……那么多代的累积,如果自己承认了,就是连祖宗也一起丢人,只能打哈哈混过去了。 司马冰心干笑两声,急急忙忙把事情掩盖过去,道:“那就快走吧,既然妳有底气,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龙灵儿迟疑道:“我们要不要先去和小书打个招呼?这里到底是她的地头……” “……是可以啊,但她如今尚在封刀盟里头,妳就直接过去找她,隐藏的身份可以曝光了吗?”司马冰心淡淡道:“而且妳同门发的不是求救暗号吗?你确定那边等得起?” 被这么一说,龙灵儿也是心中不安,登时决定立刻出发,和司马冰心联袂赶往暗记中所提示的地点。 两女的脚程都快,没几下功夫就出了钱都城,赶往其东北方的一处小码头,有部分来钱都的船只会在这里靠岸卸货,量虽然不是很大,但有一排仓库,也养活了一批从业人员。 “情况好像有些古怪!” 龙灵儿侧身躲在一叠货箱后,遥遥望向仓库那边的情况,看了一会,有了发现回头对司马冰心道:“那间仓库的外壁角落上,留有本派的求救暗记,表示有本派弟子受伤,如今已经藏入了仓库,等待师门救援,但在对角的地方,并没有另外留刻印记……这不对劲。” 司马冰心沉着道:“早就说了,这一切全都是套路!没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是什么敌人在追寻你的同门,我们现在是黄雀在后,冲出去杀他一个片甲不留……嗯,我是说,给予他们应得的惩罚。” 龙灵儿略微有些迟疑,觉得就这么直接杀过去,似乎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旁边的司马冰心已经自顾自开始进行战斗准备。 ……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手上有的牌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 ……自己从温家学到的守则,能打的要装成不能打的准备扮猪吃老虎,不能打反而要装很能打,唬住别人,手头永远要保留着可以翻盘逆转的王牌,打出来就算打不死人也可以吓死人。 ……自己可以继续用双极轮、雷劲来攻防,但不能大意,如果情况不对,要有拿出神器的准备了。 ……除此之外…… 司马冰心一面准备,一面也从怀中不断取出各种物件,包括一些戒指、手环什么的,不断往手上戴,却让旁边的龙灵儿看到傻眼。 以龙灵儿的眼力,当然能看出,这些首饰都不是凡品,全是自带功能的装备,有几件还是地阶等级的宝器,价值不斐。 而且,这些戒指、手环统统穿戴上去后,能量激发,发动功能时相互间不止不干扰,甚至隐隐间有相辅相成之势,这肯定是名家所造的套装,不是大批量生产的货色,实际价值还要再往上翻一层,这么一连串物件总加起来,价钱就算不破万金币,起码也近万了。 :。: 二十九章 放毒新时代 龙灵儿不由咋舌道:“冰心姊,妳真不愧是当今侠女们的偶像,妳……真有钱!我们阁中的师姐妹们,没一个有妳这么多的装备,更别说是成套互相加成的。” 天斗剑阁是当世名门,却不是大派,从百族大战中起家,底蕴太少,也不擅长经营,本身积攒的资产足够让门人温饱,但要说阔绰宽裕,那就纯属搞笑,龙灵儿是剑阁新一代中的天之骄女,资源大量倾斜的对象,却也没钱买这样的装备。 一直听说平阳司马是个穷世家,倾全族之力才打造司马冰心这么一位凤凰女出来,龙灵儿现在真的信了这个流言,这许多装备,不知得榨干狼翻郡内多少民脂民膏…… “……这里头大部分是不要钱的,厂家赠送。”看出了龙灵儿的想法,司马冰心淡淡道:“那几件宝器,也是厂家直销,只收个成本价,所以很便宜的。” 这事颇不足为外人道,是自己当初在温家修练的时候,那位温在乎老管家,对自己非常客气,可能是因为自己装得特别乖,处处礼敬老人家,而弥勒叔祖又在附近,温家正好有意结交,于是那位老管家经常亲自送茶水、点心上门,和自己说些话,到后来,还送起礼物。 自己只是到人家家里作客的,当然不能那么贪婪,还要收取礼物,但老人家却摆出了长辈架子,表示“长者赐,不可辞”,坚持要让自己收下,并且还私下透漏给自己,这些装备都是温家家主亲手制作的,外头可不容易买到,就算能买到也是天价。 听到老人家这么说了,自己当然也就收下了,全了老人心愿,至于老人家这些行为背后的意图,自己当然也是清楚的,双方……怎么说呢?有点一拍即合吧! 这些从温家得到的装备,因为是礼品,自己不敢随便用,怕有损坏,对不起老人家一片心意,就一直都收在芥子环里,整个五藏妖界之行都没拿出来用过,但之前在朱家祖坟吃的那场大亏,也让自己学了个乖。 ……藏招太过,是会没命的。 这世上多的是绝招练了几十年,还来不及发出就被人干掉的高手,他们死前的无比憋屈和遗憾,自己可不打算也跟着品嚐一下。 得自温家的这些戒指与手环,司马冰心是特别挑选过的,也曾向老管家暗示,自己尤其渴求雷系、水系的装备,老管家也心领神会,后头专门捡类似的好货来送。 不得不说,做为大路上的走私大王,温家人见多了各种南北好货,各个眼界不凡,老管家更是眼力毒辣的识货者,他所赠送的这些装备,都是一等一的好货,甚至不少行情稀缺,即使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着实让自己发了一笔。 当然自己也不愿表现得过于贪婪,后头在老管家要送宝器时,坚辞不受,希望能花钱买下,于是最后在一番推推拉拉后,老管家分外满意地用成本价将这些宝器出售给了自己。 其实,比起得到几件地阶的宝器,能得到温老管家的赏识,这才是自己温府一行的重中之重。看得出来,那位老人家在温府的地位很不一般,整个温府中唯独他一个,能滔滔不绝地说起温去病小时候的事,想必在温去病心里,应当是把这位当成长辈亲人看待的,若是过不了他这一关,自己在温府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呵呵,冰心妳一口气拿走了这么多好东西,以家主那小器的性子,回来知道了恐怕要气的大出血,哈哈哈哈……” 那位老管家说这话的时候,笑得非常欢愉。明明自家金钱因此损失惨重,他还能笑得那么开心,如果不是和自家家主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大概就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吧……司马冰心是这么想的。 ……哼!算是老温那家伙运气好,如果这些好货不是被老人家送给了我,现在就白白便宜给朱家那些魔人了,他要是知道了这事血肯定吐得更多。 ……但那天银都城外他自己也说,他亲手打造的东西,用起来连他自己都怕,简直是必然会出问题,这些东西如今我拿出来用,不会也变成他的牺牲者吧? 想着这些,司马冰心顿时有些心里打鼓,而旁边龙灵儿只是不断在赞叹她这身行头,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眼看一身装备穿戴整齐,可以出发,司马冰心的动作犹未停止,持续从芥子环中拿出各种道具。 龙灵儿看到这些更是差点连下巴也掉在地上,错愕道:“冰心姊,妳……妳这是……” “鸡鸣五鼓香、五萝迷魂散,还有……极乐大欲粉……这是这些玩意的复合解药,妳和我各服一颗,等下定然无事。” 吞了解药,看着面前龙灵儿奇特的表情,司马冰心一本正经道:“别误会,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是木……从小书她那里拿的。” 龙灵儿表情几乎完全扭曲了,“这些都是江湖上最下三滥的,通常是采花毛贼用的,为什么她……” “这些都是缴获品!”司马冰心面无表情道:“像她和我这样的成名侠女,榜上有名的美人,是所有采花贼的热门目标,能存活到现在还没失身,自然是各种迷香、都快可以当饭吃了,我们女性当自强,自己的采花贼要自己宰,宰得多了,这种缴获品也是一笔重要收入,能用能卖能送礼……唉,江湖上的日子混久,妳就会知道这些辛酸隐秘了。” “……这个江湖,怎么感觉和我知道的不太一样啊!” 一边接受着老江湖的震撼教育的洗礼,龙灵儿一边也跟着也吞服了解药,她的太阳龙战体号称百毒不侵,太阳真火一起,无论什么入体毒素都可以焚烧干净,但如果当时战得正酣,想要分心焚毒,就是制造破绽,所以有解药在眼前,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而当司马冰心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两人的行动也随之开始,将准备好的各类药物,悄悄开始传播。 在码头岸边的货舱中,满地的死尸,全都是这码头原本的从业人员,现在却一个个死得干干净净,连衣服也被剥走。 在尸体旁边,尚有一群脸色苍白的“码头工人”,嫌厌地看着身上的服装,满面煞气,低语交谈。 “目标怎么样了?暗号放出去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上钩?” “天晓得,听说传来的情报指出目标人物目前正藏身钱都,有人帮着隐匿形迹,寻常手段搜索不到,只能使计诱出。” “我们已经在钱都城里十几处显眼位置,都留下了天斗剑阁的求救暗记,只要目标不是个瞎子,总会看到的吧?难道她不用逛街、散步和打饭的?” “你神经病啊!万一她一直躲着叫外卖怎么办?那不就看不到了暗记?这下我们在这里要傻等到几时?” “等等……你留了十几处暗记?这样会不会有点夸张了啊?你们留的是重伤待援的暗记啊,哪个重伤者能拖着伤势,跑到十几个地方留下暗记的?这重伤者未免精神太好,不怕被人看出破绽吗?” 一人忽然提出了这个问题,众人登时都是一呆,纷纷顿足痛骂,指责别人之前做事不仔细,盲目乱搞,给人就此看出破绽不打紧,糟糕的是,只怕人家不会上勾了,自己还得待在这里傻等,平白浪费时间兼当傻鸟,实在太亏了。 “你们吵什么!” 身穿着工头的服色,李月白走了出来,斥喝众人,“怕啥,这是你们少见多怪,你难道没看过一堆人交代遗言的时候,看起来一个个都像马上要断气的样子,却都能说上个十几分钟还不死?所以重伤了跑十几个地方留联络暗记又算得了什么?” 被自家师兄这么一说,众多心魔阁邪人侧头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的道理,便随即心中释怀,不再纠结这些细节,只等着目标送上门来,只有一个男子提出了相关疑问。 “李师兄,这次我们要拿下的人物,听说是剑阁的货?可师门之前不是有禁令,门中弟子绝不能擅自去碰天斗剑阁的弟子,若是脑抽引来的后果别指望师门去扛,这次又是怎么了?” “门中之前是有这条规矩没错,但既然是规矩,自然是可以变动的……” 李月白道:“这是时局不同了罢了,如今咱们九外道联盟一处,同气连枝,上头有黑帝作为倚仗……” 话没说完,李月白就察觉到同门们的眼神不对,虽然一个个的都还没开口,可是眼神中却都在嘘声大作,就差没有扔鸡蛋过来了。 “好吧,就不说这种场面话了,眼前九外道联盟,正是本派的大好机缘,现在上有黑帝背锅,左右有同道可拉来垫背,咱们还忌惮什么天斗剑阁?这次刚好干个一次,让剑阁这些泼妇看看咱们心魔阁的志气和手段!” :。: 三十章 阴沟里翻船 李月白后头这个说法,无疑比较能获得众人的认可,一群邪人纷纷点头,更转而关心进一步的实务问题,想要知道这次大家要对付的剑阁门人,相貌如何?身材怎样?是何年纪?最后才是武功强弱。 “……这个……应该会让大家满意,据说目标是个一等一的美女,不在那些榜上绝色之下。” 李月白面上保持着微笑,肚里却在骂娘,眼下战斗随时有可能发生,自己手下这票家伙却关心目标的相貌多过实力,等一下目标上钩过来真打起来,这些人可能连死都不晓得怎么死的,可能还要连累自己吃宗门的挂落。 不过,这一仗是黑帝授意组织的,也因此得到了九外道的资源辅助,星月湖、莽荒殿都提供了独门秘药,不沾则矣,只要一沾碰到,就是地阶武者也要栽倒。 根据黑帝那边提供的情报,这次的目标人物对于传统毒物有很高的抗性,号称攻防无双,是很不好直接拿下的对手,但针对这样毒抗性高的人物,星月湖、莽荒殿悠久传承,也早就开发出一堆非毒物的,号称专门克制毒抗性高的武者。 现在的仓库内,除了各种迷香,还有不少临时布置的禁法、陷阱,可以说准相当备周详,当然里头更少不了心魔阁的诸多高手与神尸,此时就等着目标被暗记引来,现在货仓外头一切看似如常,其实一切都在心魔阁的严密监视下,只要有人往仓库走来,必然会…… “呃!” 一名心魔阁高手,脸上忽然就浮现出诡异微笑,笑了一下之后,整个人动作就直接僵住,然后,缓缓倒了下去。 这不正常的状况,立刻引起心魔阁众人的警觉,更有人大声惊呼。 “莽荒殿的一笑丧命散?这怎么可能?” “等等,莽荒殿不是盟友吗?为什么会对我们下毒……” “且住!他还有气,这不是一笑丧命散,是……鸡鸣五鼓香!” “不好,我们放的迷香走漏了,还毒到自己人了!哪个白痴布置的?快去检查,找出来这人我要把他抽筋扒皮。”” “没有啊!我刚刚检查过了,这边一切陷阱都布置的好好的,禁法也都没有发动,不是我们的走漏。” “……我的头也有些昏!” “不只是鸡鸣五鼓香!还有星月湖的五萝迷……滚……枪……额的话说不出来……” 在室内一次性投放的多种同时发作,连地阶强手也要受到影响,仓库内的众多心魔阁弟子,此时的情况极度恶劣,当神智都开始迷乱,他们唯一能做的判断,就是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好……好像里头还有欢喜院的极乐大欲粉……我、我忍不住了!” 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咆哮,跟着在仓库内此起彼落响起,惊破云霄! 而在仓库外,龙灵儿已经目瞪口呆,看着司马冰心戴上手套,将司徒小书的那些战利品迷香、一起倒在掌上,然后,她配戴的一个戒指,功能激发,闪过水光,将那些药物凝成一个个若有似无的水球,接着轻轻一拍,这些水球就纷纷划过天空,以一个个几乎隐形的抛物线,直直落向远处的仓库。 “……之前有一位老人家专门指点过我,下毒之类的手法,通常和木系法器很合,但用水系的设备来发,也别具一功……” 司马冰心表情木然,看看望向龙灵儿继续教导这些所谓的江湖知识,“那些只懂得插穿窗户,用管子吹放迷香的家伙,已经太落伍了,时代不停进步,若是用着一定要把粉撒在人脸上才能奏效的过时货,只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这些道理我理解,但是冰心姊,妳能不能别再用这个表情跟我说话了?”龙灵儿嗫嚅道:“妳干这些事情,脸上却又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好像那种绝世老魔,实在太不像妳了。” “……妳以为我愿意这样啊啊!”司马冰心面如木板,平声道:“刚刚放毒的时候,里头有一包僵尸粉,我一不小心沾着了一点,脸就变成这样了,妳要是实在看不过眼,去帮我找解药来啊!” “呃!僵尸粉?” 龙灵儿登时一呆,怎么都想不到,司马冰心看似威风八面地在这里放毒暗算别人,结果居然自己先中了招?自己毒到自己简直糗到没边了,幸好不是发作,自个先倒了下去…… “等等,冰心姊,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万一这仓库里真有我的师姊妹可该如何……” 龙灵儿刚开口,忽然仓库那边就发生了剧烈爆炸,跟着大片黑影飞冲窜出! “成功了!” 司马冰心大喜过望,能够在不踏入敌人陷阱的情形下,直接把陷阱连同敌人一起捣毁,这就是自己的大胜利。 至于里面会否有天斗剑阁的门人遭到波及……刚才放毒放得那么欢,自己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件事。 司马家能一直立足西北,和兽人争夺地盘,靠的就是这股剽悍之风,从来不接受任何敌人的威胁,人质什么的,别说要费力抢救,在无能的落到敌人手里的那一刻,就直接可以去死了,如果还害到家中其他人被连累,那简直是死有余辜。 ……更何况,死的若是剑阁中人,自己有什么理由觉得可惜?除非那是自己的粉丝,这才有抢救的价值。 “行了,我们走!” 司马冰心看清形势拉着龙灵儿就要走,后者却愣了一下,“走?我们不战吗?” “战什么啊,妳看看从那里跳出来的,有半个像妳们剑阁的人吗?十有八九是这帮心魔阁的邪人想要设计阴我们,现在都不用救人了,那还打个什么?妳战斗狂喔!” 被司马冰心这么一说,龙灵儿也有几分意动,但又有几分迟疑,“还没确认,万一仓库里头,真有本派弟子没能出来,那可如何……” 两人本来躲藏在远处的货物堆后,交谈时也是窃窃私语,但这么一下耽搁,那些飞跃在半空的心魔阁高手,已经发现两人存在。 “在这里了!” “该死啊!” “敢阴我们,弄死她们!” 自家好好整备的陷阱,却被人破得不明不白,还反过来中了敌人的迷香,这脸被人家打得啪啪作响,一众心魔阁邪人此时都勃然大怒,既然发现了敌人的踪迹,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两个女的残忍杀死,才能把失去的面子找回来。 犹在空中还未落地,一众心魔阁邪人就纷纷手中结印,发动召唤,跟着周围数百米内大地,剧烈动荡,事先布置好的一具具黑色棺木破土而出,全都散发着冲天邪气,让周围的气氛都整个随之一变,跟着,一具具棺盖炸裂,内中的神尸纷纷跳出,如狼似虎,扑向中央的两人。 司马冰心抢占先机的一手,直接打乱了心魔阁的整个布局,现在在各种的影响下,心魔阁邪人的战力,都被有效削弱,不少人此时正是头晕目眩,一身功力发挥不出来,其中弱一点的直接就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还能动手的也发挥不出完整实力。 此时如果是遇上其他门派,两女现在等若已经赢了九成,至不济,也可以利用修为轻易突围而出,但这次碰上的是心魔阁,却是非常不幸的一点,因为他们的主战力全在自家神尸身上,实际一点的说法,就是一群召唤师,只削弱他们,意义并不是很大。 刹那间,数十具神尸,联手疯狂袭向两女,这其中有地阶武者的遗骸,也有许多万界有名的凶兽遗骨,自从搭上太一这条线之后,心魔阁采购原料方便了很多,自诸天万界进购了大量邪兽骨肉,有效的增添了本身势力的整体战力,门下弟子的水平也都大有长进,这次司马冰心甫一接阵,就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好家伙,这不是七眼金身蟒吗?还有那边的六翼血纹鹫,这可都是妖界有名的凶猛族类啊!心魔阁这帮人从哪弄来的?” 在五藏妖界所累积的见闻,让司马冰心如今对妖界生物如数家珍,一眼就认出当先的十多具兽尸来历,惊异之余,也为之头皮发麻,这些兽妖不属于自家世界,生前都是格外强大的异兽,心魔阁透过太一弄来尸骸,门中弟子的实际战力都是大大提升,此时想要对付可不容易。 但还没等她再做出动作,旁边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龙灵儿,却已经抢先动了起来,刹时间,司马冰心跟着生出一股很讨厌的感觉,像是自家遭遇到了什么天敌。 一指,横空过! 剑气化星流! 咒武四绝当中,如果比起视觉效果,出手后的炫目程度,肯定是苍穹闪居首。 随着龙灵儿剑招施展,一道璀璨的流星光辉,乍然闪现,伴随着光辉一同出现的,是一具披甲持大刀的地阶古尸,直接就被打飞出去,甚至远远飞射出数十米,然后直接在远处天边,爆成一团血腥的烟花。 苍穹六象.星流! 三十一章 流星雨 声势汹涌杀来的大群地阶神尸、兽骸,被龙灵儿强悍的一记反击,中断了滔滔攻势,后头指挥的心魔阁众人,看见那具战力堪比地阶中段的将军古尸,连近身目标都还来不及,直接就被那个小丫头一指打飞、打爆,顿时全都愣在那里,有些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还在受*影响生出了幻觉。 ……这女的……好强! 这个念头才刚刚生出,没能有进一步的反应,就见又一道流星飞闪,这回是一头足足有十五米长的巨型狼骸,被流星打飞上天,在百余米外的天边,同样爆散成骨肉烟花。 看见那前一刻还威煞滔天,仿佛能将任何高手都一口噬杀的巨型狼尸,下一刻宛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去,而后爆开如烟花,心魔阁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开始正视眼前那个残酷现实。 ……这小丫头,不只是强,而是一个怪物! ……明明散发出来的气机,只有地阶中段偏后左右的修为,但此刻爆发出来的战力,却是实打实的半步天阶那一级的! 就连一旁的司马冰心都为之骇然,自己并不是首次见到“星流”一式,却真没见过威力这么强的星流,已经超越普通流星层次,堪比彗星了! “结阵!” 早知这次的目标攻防强悍,心魔阁众邪人又岂会没有做好预备?只是低估了对手智商,现在诸多阴狠毒辣的布置,随着仓库毁坏,无法再用,但透过神尸,他们仍有诸多备用手段可以使用。 随着李月白一声喝令,参与围攻的诸多神尸,登时有了秩序,五具古尸当先,身上威煞冲天,相互呼应,登时周遭大气仿佛遭到黏冻,形成了一道护壁,有效压制了内部敌人的反击。 而其余的神尸,或是跟在这面护壁后方攻击,或是堵死包围的缺口,还有将附近可以用来遮掩的障碍物摧毁,不让敌人有机会钻出去游斗。 这个架势一摆出来,龙灵儿和司马冰心遭受的压力,登时大不相同,龙灵儿的剑气纵横,却被无形护壁阻消了部分力量,而面前的神尸无论人兽,个个皮粗肉厚,甚至铜皮铁骨,再不能如之前那样,一击摧毁。 “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心魔阁邪人夏侯章大笑道:“我派擒杀过的高手多了,比妳们更强十倍的都遇过,照样都被干掉,尸体炼成了本派神尸,为奴永世!” 龙灵儿对妖人的喊话冲耳不闻,流星又一次飙起,将一只想要喷吐毒雾的千足金蜈尸打得翻倒,解了燃眉之急,却没有实质伤害,司马冰心不禁急了,问道“妳怎么来来去去就这一手啊?没别的招式吗?月痕呢?大日呢?” ……最好旁边这位能直接放苍穹六象的后三式,听说后三式威力无穷,甚至剑阁之内,除了燕无双自己,就没几个人练得成,堪称梦幻神技。 ……那日韦士笔透过道具中的预留力量,让人见识到那一式“苍穹六象.黑噬”,果然威力无俦,要是能再多看到几式就好了。 司马冰心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却最终碰了壁,龙灵儿忽然转过头来,歉然一笑,“抱歉啊,冰心姊,小妹资质鲁钝,苍穹六象中,只学会了入门的这一式星流,在剑阁中这些年,也只练熟了这一式。” “什么!” 司马冰心失声叫出,不管怎么看,眼前这丫头也不像如此蠢笨之人,自己练成双极轮的三绝,一共也没花多少时间啊! 龙灵儿跟着又是一剑,将扑得最近的一具古尸打飞出去,支离破碎,脑后的碧绿马尾,顺势扬起,荡出强劲与活力的美,毫无畏惧的话语,也在破风声中传来。 “但我的教练曾经和我说过,不管是什么样的功夫,只要用心去琢磨,就能练到尽处,一式足矣!” ……那道苍劲又美艳的红衫身影,仿佛还在眼前,用慵懒的声音说道:“苍穹六象,是无穷天象的具现,星流虽然是入门首式,却也是一切的基础,只要练得深了,千敌万邪,一式星流,尽诛足矣。” ……那位是堂堂万古存在,又是一手中兴剑阁的大人物,她的话,不会有错的! 真气涌动,龙灵儿一声长啸,跟着十指连环发劲,连续的星流,在大气中擦亮出瑰丽的痕迹,分袭向四面八方。 苍穹星闪.星流! 苍穹闪的高段运用,既繁复炫目,也威力磅礴,但基本原理就是将苍穹闪的效果复数化,随着修练者的功力越强、对招法的理解越深,同时维持的数目越来越多,最终由量变而质变。 此刻一场璀璨的流星雨,在龙灵儿身边绽开,连续不断的流星光痕,划破大气,冲击向四面八方,在人们的视网膜里,烙印下最耀眼的痕迹。 这一场流星雨的连续冲击,威力远胜之前,五具神尸联合组成的结界壁,黏冻住的大气,此刻却剧烈晃动,眨眼间就出现了多处裂痕,眼看就要崩溃,李月白再次出来主持。 “三六互换,五五为肩,九尸邪祟,十八棺封阵!” 呼喝之中,跟着又有四具神尸往前,分别是蟒、虎、豹、象四种不同邪妖,与先前的五具古尸联合,一下就位,阵法就此补上缺漏,本来被这一阵流星雨冲击得渐渐不稳的护壁,重新稳固,而且还反过来开始向内压迫。 而在这九具神尸之后,其余神尸也依序排开,隐隐约约护持着法壁,同时将尸毒渗入,并不只是单纯的困住目标,更打算以邪祟阴毒,侵染目标。 心魔阁这边的神尸共有几十具,其中地阶等级的也足足有二十多具,以众凌一,兼有阵法联合,除非是遇上当年山陆陵那种地阶打爆天阶的怪物,否则哪可能压不下来目标? 在这股强绝大力的压迫下,龙灵儿发出的流星雨虽然仍未停歇,却也渐渐黯淡下来,似乎在尸毒侵染下,后继无力了,众邪人心中正喜,忽然,眼前的流星雨又重新增添了亮度,拉出的星痕不只是光亮,还带着火焰,跟着,一轮炽盛的日光,忽然出现在眼前。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太阳光? 此刻众多心魔阁邪人的疑问,正站在龙灵儿身边近距离观察的司马冰心,无疑最有资格回答。 星流一式,进一步衍化为流星雨,大幅增加的威力,固然让司马冰心眼界大开,但很快就发现,这终究不过是能让人以一敌众的程度,还未算可以一人横扫千军,最终创造奇迹的神技。 果然,龙灵儿发射出的这场流星雨很快就被对面的妖人们的神尸联手压制,虽然还未能被制服,但双边看似形成了对峙,实则心魔阁已经稳占上风,因为龙灵儿这样的催迫法,势难持久,既然出力已经压制不住对手,那么只要时间稍微拖长一点,肯定就要支撑不住,对面大可以逸代劳。 ……看来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 司马冰心才刚生出这想法,就察觉周遭氛围一变,有一股极其强悍的气血脉动,从龙灵儿体内源源而发,这是她的血脉力量发动了。 刹时,周围温度疯狂飙升,而仍朝着四面八方冲撞而去的流星雨,在大气中拉出了火焰,不再只有光,还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高热,与……沛然难当的纯阳正气! 如果只是单纯的火流星,在此时的意义并不是那么大,心魔阁的神尸本就是阴邪之物,此刻又结成了大阵,在这阴煞之阵中,更是邪中之邪,普通的火焰哪怕烧得再烈,还未迫近阵法,就会给其中蕴藏的阴邪气息给冻灭。 但此刻龙灵儿所击发的这些火焰,却非是凡火,而是纯度极高的太阳真火,乃是诸天万界中无限接近于正一纯阳的火焰,内中所蕴存的,正是所有阴毒邪祟之物,最畏惧的纯阳正气,这是从根本上克制着心魔阁的诸般手段。 无论什么尸毒,什么邪气,全数被太阳真火焚灭殆尽,苍穹六象的流星雨在这纯阳光焰的增威下,对上心魔阁的神尸杀伤力何止翻倍,这些以邪尸阴煞之气凝成的防壁,之前还看似坚不可摧,此刻却如冻雪遇炽阳,瞬息便被洞穿,跟着无数火焰流星击打四方,在最前头的九具神尸,首当其冲,被这些附带着太阳真火的流星雨剑气扫过一轮,顿时千疮百孔,焚烧起来。 心魔阁众邪人,被龙灵儿这一轮流星火雨,打得抱头鼠窜,别说是想要攻击,连挡和躲都忙不过来,只能一个个拚命操控着神尸,试图重新组织防线,要把怒涌而出的太阳真火挡住,却又迎来新一轮的流星火雨爆发,不由得叫苦连天,甚至有些邪人,自家神尸被太阳真火焚灭,直接遭到纯阳真气的反冲,立刻吐血不起。 ……这简直是,对抗邪魔的专属作战机械! 三十二章 雷火狂潮 一时间愣在当场,司马冰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样以为自己不是被花了眼,自己过往在道门之中,也见过许多仙家的伏魔正法,对上邪魔都有不俗的表现,却没见过任何一套,能够神效若此,单单一击,就让那些邪魔外道焦头烂额,活像遇到了天阶者,可谓横扫千军。 而且,越到后来,龙灵儿催发出的太阳真火的威能就越明显,甚至连苍穹闪的剑气都不过是一个载体,真正打得心魔阁一众邪人败退,诸多神尸焚灭的,完全是剑气上附载的太阳真火! 但龙灵儿的厉害,绝不只是因为太阳真火而已,自己此刻与她并肩作战,感受得份外清楚,星流剑气很强、太阳真火很烈,这些都没错,但却不是她最让人吃惊的地方,真正可怕的是她鼓发那么强的攻击,八面爆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力量却丝毫不见枯竭之象,催发的太阳真火还越来越强盛,真气鼓荡,全无疲态。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这是什么变态的血脉?哪个龙族这么凶猛? 她真气的累积量,大概是寻常同级武者的七到八倍,肉体的强韧度更是超凡,能够负荷的住如此出力而不见疲态,一打起来,真气近乎无竭无尽,更没有什么回气问题,虽然自己的境界比她要高,但两人要是真的豁出去打,司马冰心完全没有能压下她的把握。 这个发现,让司马冰心不免有些脸上发烧,原本自己还想看时机不妙就出手救援,保护小妹妹,哪想到战斗爆发之后,自己就整个被晾在一旁,根本没有出手做高人的机会,实在糗到不行……甚至还不只如此,因为自己是站在龙灵儿的身旁,她的太阳火剑横扫,总得避开自己,因此有了剑气发射的死角,倘若没有自己在这边碍事,她绝对可以打得更加兴起,换句话说,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扯队友后腿的……这一点现状的认识让自己真是无比郁闷。 “唔!” 蓦地,龙灵儿眉头一皱,跟着轻声痛哼,嘴角微微渗出血迹,似乎不留神中了什么暗袭,司马冰心暗叫不好,纵目搜寻四周,立刻发现在对面阵营中,刚刚还在指挥阵法变化的李月白,这时正自闭目结手印,身后法相浮沉,邪恶的气息弥漫开来,隐隐约约,有千百人形在他周围浮动闪现,更有大量的细语呢喃,围绕着他发出,这些细语咋听不觉,若是细细听过去,顿时让人感觉烦躁困苦。 “……这是……心魔大法?” 司马冰心目光一瞪,看出了对方使的门道,心魔阁除了擅长炼尸控尸,各种影响神魂的心魔类技法,也是一绝,很可能是发现龙灵儿实在是神尸克星不能力敌,就改用邪法暗中偷袭。 先前在朱家祖坟,自己就挨了一记类似的精神攻击,此时思之犹自不寒而栗,不过,自己还就不信了,区区几个心魔阁的地阶邪人,还能和魔界那边的真正邪祟相比了! 司马冰心不由一下冷笑,跟着双手蓄劲,身后夔牛法相隐然发动,法相浮沉间带动紫雷滚滚,在掌中不住喧腾,随着十指拉动,渐渐成絃。 蓦地,凭空一声雷音大响,如天地间霹雳大作,掀狂风,引怒雷,惊爆九霄,内中更深得天雷独有的刑罚意象,与太阳真火的正气呼应,一下扫出,龙灵儿闻声身心剧震,念头却是一清,适才萦绕眼前的诸般幻象、那些哀号哭泣之音,全数都被清空。 同时,心魔阁阵中,被这阵雷音轰个正着的李月白,连同身旁配合发动心魔大法的几名师兄弟,一起口喷鲜血,受了功法反噬,他本人还能勉力支撑住,可旁边辅助行法的四人,两名颓然坐倒,动弹不得,还有两名甚至直接经脉迸裂,七孔流血,倒地而亡。 心魔类的功法,伤人杀敌于无形,诡密莫测,威力奇大,可一被对手反向破坏,也都是直面精神反噬冲击,受到的伤害尤其厉害。 李月白等人一倒,心魔阁众人登时彻底慌了神,有人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想要偷偷溜走,保全性命,但没等他们开始行动,龙灵儿强势反击已经先到了。 没了李月白等人的心魔之法扰乱,龙灵儿恢复全力,更担心再遭到类似攻击,她血脉流转,彻底催发太阳龙威能,再无半点保留,太阳真火滚滚如涛,自身体中不断蔓延出来,直接涌向四面八方。 火浪焰涛,虽然没了剑气作为载体,直接杀伤的距离有限,但威能却比之前有了大幅提升,靠得最近的几具神尸,虽然都是地阶高段的层级,威能绝对可怕,却吃了沦为死物的亏,甫一接触这股太阳真火,阴气就被烧熔,烈焰跟着袭入,整个金铁尸躯顿时化为灰飞。 这太阳真火的恐怖的破坏力,让心魔阁众邪人各个惊得魂飞天外,庆幸有神尸挡在前头,坦下了这一阵,否则自己若被那股太阳炎流卷个正着,定然立刻灰飞烟灭,哪还有生理? 只是,大气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耳畔雷音骤响,霹雳之声,带起紫电暴潮,掀起又一波狂浪惊涛,向周围全方位冲击。 这一股暴雷浪潮,很明显压制了本身的威力,只求快,只求及远,缩减了雷电之威,本身并不是太有威胁性的东西,可是一与正在爆发的太阳真火结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太阳真火、夔牛雷涛,两相结合,雷火啸潮! 白芒、紫光,交织出毁灭性的浪涛,雷光取代了苍穹剑意成为了太阳真火新的载体,涌动的雷火浪潮继承了雷光的速度,带着真火迅速的扩张开来,向着心魔阁邪人奔涌而去。光是远远看着那股袭来的雷火的势道,心魔阁众人就知道这次绝对避不了,也来不及逃,唯一的生路,只能死嗑到底! “逃不了!联手一拚!” “和她们拚命!” “贱货!逼虎跳墙,这就要妳们的命!” 逼命危机在眼前,这些邪人再无保留,一个个鼓起全力,操控自己的神尸去抵挡奔涌而来的雷火啸潮,有些甚至干脆的咬破舌尖,遥遥一口精血喷出,拚着折损寿元、经脉伤损,修为倒退,燃烧自身去鼓催神尸。 不遗余力的催迫之下,那些本来死气沉沉的神尸,忽然像是“活”了过来一般,眼眶中燃起一道道或紫或绿的邪焰,跟着发出凄厉的吼啸,身后更浮现各自不同的法相,多是各种不同的凶兽祖相,但也有血海、星河、残月等不同意相。 亡者气血枯竭,照说是没有法相的,也就谈不上利用法相提高出力,但自从连通太一,入手各类异界骸骨后,并兑换了部分秘籍补全自家技术之后,心魔阁的制作技术更上一层楼,透过施术者的焚烧精血,能够让神尸已经干涸的血脉短暂活化,连通血脉,进而发动法相,短时间内发挥的战力无限接近在生时,哪怕鼓动的法相大多残破,却也非常可观,仿佛数十名真正的地阶联手,齐心要挡这一阵雷涛烈阳潮。 结果……并没有什么用! 就仿佛涨潮时候的连续怒涛,拍上了岸边的沙砌碉堡,土消瓦解是唯一的结果,无论神尸再怎么强,再怎么接近在生时的力量水准,除非能够真正由死转生,彻底抹去身上的阴邪之气,否则遇上太阳真火,就是碰上了天生克星,但凡还笼罩阴邪之气的部位,全部立刻被烧熔洞穿,成为缺口,跟着源源不绝的太阳真火藉此倒入,配合霹雳雷电,将各类神尸快速摧灭。 站在神尸后头,竭力鼓摧的心魔阁众邪人,只见前方的雷光、火芒越来越盛,将整个天空照耀,而一具具看似不可摧毁的神尸,转瞬间化灰四散,跟着,尚不及做出反应连他们自己也被奔涌而来的炽烈阳火、雷电给吞噬,在不足一秒的时间内,连同刚要发动的护身宝物,一起被焚灭成渣子。 如此惊人的杀伤力,不光是让心魔阁信誓旦旦想要埋伏目标的一众邪人魂飞魄散,就连司马冰心、龙灵儿自己,都给吓一大跳,万万想不到,两人联手起来,雷电真火之间竟然能相互提升,最终造成这样恐怖的效果,就是寻常天阶也未必能够轻松做到这种事情。 刹时间,两人各自都有了很多想法,龙灵儿想到的是如果能和司马冰心合力,那么阻止钱都内的这场魔祸,就大有把握了,或许能再闯一次朱家祖坟,不必担心其中隐藏的手段;司马冰心却已经在考虑,要怎么把这名价值奇高的小战友拐回西北作客,别留在剑阁浪费人才。 双方各自闪过几个念头,刚要开口,突然间一股森寒气息,仿佛九幽开启,地狱的盖子一下掀开,铺天盖地笼罩下来,令两人不寒而栗,齐齐回头。 三十三章 青铜古棺 突如其来的那股寒意,来得很是莫名其妙,此刻明明仍是晴日当空,朗朗干坤,环境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司马冰心和龙灵儿却都生出一股天色特别黑的压抑感受,更不约而同地转头,想要搜寻这股压力的源头。 最初的感受,非常的混乱,她们甚至没法直接感应到这突然出现的压力是从哪来的,只觉得自己周遭四面八方都被无形压力镇住,仿佛连喉咙都被人掐住,非常不舒服。 压力强烈,却感查不到明确源头,明明头顶依然是朗朗晴空,却仿佛黑云蔽日让人压抑,很显然五感和精神得到的讯息已经悄然的分岔,两女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家遭到幻觉所惑,毕竟心魔阁最擅长的就是这个,或许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又为魔头所趁,当下继续催动雷火,想要不顾一切将眼前捣鬼的敌人消灭,再来尝试摆脱幻觉。 然而,新一波滔滔吞噬四周的雷火狂潮,本可轻易灭尽周遭所有心魔阁邪人后,再顺势摧毁掉整个码头区,却在伸展出四米后,不知被什么东西拦住,不能再进,跟着,瞬息消灭,只余袅袅青烟,在空中无声无息地飘着。 侥幸逃过一劫,重伤不支的李月白、夏侯章都在心中暗叫侥幸,但也对于眼前的情况茫然不解,己方所有的对敌手段,暗中布置,都已经尽数失败,为何还会忽然得救?太阳真火、夔牛雷涛两者结合而成的雷火怒涛对于魔道的克制真是超乎想像,即使门中几位法王联手只怕也压制不下,为何会突然就化为青烟不见?究竟是哪位外道高人出手相助?还是这世上真有奇迹? “……那边!” 终究是司马冰心灵敏善感,灵识感应感强一筹,早龙灵儿一步有所察觉,猛地转头,望向码头区最外围的海面。 此刻海面上一望无际的水面平静无波,乍看之下看不出任何不妥,但细心看去,便会发现水上的映照出的景象,却在微微摇晃,似乎正被什么力量影响着。 若照自家经验来判断,这看似平静的海面很可能是某种三流的伪装技巧,又或是不入流的幻术,刻意营造出一道伪装层来,试图遮蔽内中事物,只是痕迹明显,稍微认真看,就会发现不自然的形迹。 问题是,不入流的幻术,哪能瞒过自己的感知?更不可能造成这样的压迫,甚至进一步影响到自己发出去的力量,而另一个解释,就是那边存在着某些事物,发动起来,能量大到扭曲空气,甚至隐约撼动空间。 地阶,很勉强地可以触及到这种层次,但发动这样级别的能量,却不令天地变色,近乎没有痕迹,这样精巧的控制力量的手段,非天阶不能为! ……天阶! ……开什么玩笑? 司马冰心压根就没什么凭着智能周旋的天真想法,待反应过来脑里唯一生出的念头,就是立刻跑路,当即伸手拉住龙灵儿,就要展开飞掠,平静的水面却忽然迸炸开来,跟着一股浩瀚之力,掀破大海,撞天而出。 随着浩瀚之力掀破大海,大量海水,化雨落来,滴滴强劲如羽箭,司马冰心暗叫不好,心头更是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不敢硬接,起手就是双极轮,一式天下卸,圆转如意,将射落过来的万千水箭,全数带开。 某种说不出的危机感,让她不敢化、不敢返,第一时间采用了“卸”,避免和这些水箭进一步接触,这纯属直觉,也直到出了手,她才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判断错误。 水箭强劲,足以破甲穿石,这倒没有什么,双极轮能化能返,但内中却蕴含着一股超出想像的“怨毒”,乃由无穷恨火、怒怨,聚合而成毒,随着水滴泼洒在地上,立刻蚀烂泥土,成为一个又一个黑色深坑,甚至天下卸都还无法完全转开这股怨毒,丝丝毒力,透过水雾,持续侵染过来。 龙灵儿见状,当即发动太阳真火,催发的火劲将附近的水气全数焚化,连带其中怨毒也被净化,这才保住了两人的安全,但后头那股极度冰寒的压力,却有增无减,即便在太阳真火的屏护下,仍让她们心头阵阵寒意。 炸开来的海面上方,出现两道身影,一名形如浮尸,一名白发谦和,正是心魔阁的绝体、绝命两大法王,而随着他们两人一起漂浮在半空的,还有一具无比沉重,锁链捆缠的青铜古棺。 青铜古棺之上,已经满是斑驳锈痕,却不是普通的日久腐蚀生锈。只见棺椁周围都有黑气缭绕,黑气在空中不住飘散聚拢,偶尔会擦过棺椁,每擦过一处,棺椁上就多有一处锈蚀,内中的怨气之强,已经能腐蚀金铁,而整具青铜古棺被九条咒力加持的锁链,交错缠捆,不住发出紧绷的摩擦声响,似乎随时都会被内中散发的力道给崩断。 黑红色的血怨之气,明明只似缥缈的烟雾,却再与青铜古棺表面摩擦后,渐渐凝化实质,凝聚成黑色的毒血,滴落海中,水面顿时冒出浓烈浊烟,只是远远望去,就让人觉得恶心欲呕,而短短时间,就有大片鱼尸漂浮上海面,不光是翻肚,连身躯都被蚀烂成残。 ……只是泄漏出来的些许气息,就如此生猛,青铜古棺之中,到底镇压困锁的是什么神尸? “法王!” 李月白反应过来首先叫出,他如今也算心魔阁的半个高层,晓得自家宗门之内,确实有些不能轻易动用,基本控制不住的天阶神尸,一但拿出说不得要跟敌人同归于尽,不免有些疑惑,但看到两名法王的左右手,分别穿戴一件形似护腕的物件,上头镶嵌着许多红、蓝、紫、绿晶石,每一颗晶石上都有咒力反应,登时明白眼下是什么状况,更是大吃一惊。 “……是……这是那一具?可……可不是说这件除非遭遇灭门大祸,否则绝不可轻易动用不然很可能反过来遭遇灭门之祸吗?” “哼!”绝体法王当即怒骂道:“没用的小崽子,我们再不动手,你们就给人杀光了!让你们先布局测试一下太阳龙血脉的威力,是让你们拿命去测的吗?丢人现眼……” 话还没说完,绝体法王一向的浮尸脸色,忽然泛青,似乎在这状态下分神说话相当吃力,而一旁的绝命法王,更是凝神专注,不敢分心,额上隐约见汗,显然因为绝体的开口承受了额外重压。 李月白一下明白过来,当即和周围仍幸存的心魔阁邪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连各自的神尸也来不及管,转身掉头就跑,甚至催发秘法试图全速离开现场。 两大法王上来就摆出这等架势,司马冰心、龙灵儿都感到不妙,司马冰心瞥了同伴一眼,略感担忧,这丫头打起来一副战斗狂的模样,好像不是会跑路逃命的个性,万一遇上强敌……不对,这是已经遇上了强敌,激起斗志,要死战到最后一刻,自己就会被一起拖住,这可非常要命了…… 才刚这么担心,司马冰心耳畔就听见龙灵儿的传音,“冰心姊,这敌人好生厉害,定然不是我们打得过的对手,我们待会各自逃跑,生死莫怨,各安天命,谁要是逃得出去,就记得往对方家里报个信就好。” 传音入耳,司马冰心松了口气微微点头,自己先前还担心这丫头只知死战,不晓进退,要连累自己陷入这场危局,没想到也是个识时务的人物。两人终归不过泛泛之交,算不上什么生死挚友,谁也犯不着为谁赌上性命,此刻分开逃走,各安天命,是很公平的做法,而生死莫怨这一句,也正合自己的心意。 只是,现在敌我双方气机已经发生牵引,不是轻易能够脱身的了,如果己方两人妄动,对面那古棺中的事物,必然是雷霆一击爆发,那时自己和龙灵儿根本还来不及分开,就会一起被击中,后果……不太想预测。 自己不是没见过天阶的土包子,先前在异界连场大战,天阶从一重到三重,全都见识过,对应的眼力也早就培养出来,眼前这尊古棺中散发出的气势,那可不是寻常天阶一重能有的,再考虑到青铜古棺本身应该对内里封锁的事物有的抑制效果,内中的事物,和霸天妖尊应该是一个等级的。 ……区区两名半步,拿什么去和这种近乎三重天阶级数的天阶强人死嗑?更糟糕的是,既然是心魔阁拿出来的压箱底,那棺里的东西,肯定是死的,和死者死嗑,自己又不是脑残了! 司马冰心念头急转,思索着各种脱身可能,这时候已经不能再有保留,得自五藏妖界的传承得用上,神器也得取出使用…… 这回看来又是衰运发作,本来好好的,情势急转直下,自己有把握逃跑,但龙丫头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三十四章 司马家人不后悔 正在暗自筹谋后路,寻求机会,司徒冰心却见绝体、绝命两法王,臂上的护腕发出的光芒陡然一暗,其上承载咒力的众多昂贵晶石似乎承受压力到了极限,纷纷迸炸开来,而他们一见护腕上的晶石炸开,就像中了箭的兔子,惊了火的奔马,头也不回地极速飞遁离开。 同时,缚住青铜古棺的九兽镇邪炼,再难承受内中巨力,虽然仍在试图发力纠缠,却在连声金铁脆鸣声中,九炼齐断,跟着一声惊破天地的厉啸,自棺中释放,内中蕴含着无穷怨毒,惊绝百里,只是这么一声,百里范围内,不知多少生灵因此七孔流血,倒地惨亡,就连海面都爆炸掀涛,更有大量水族碎尸上浮。 司马冰心、龙灵儿早就气运全身,暗自戒备,这才扛住了这一声蕴含无尽怨毒的厉啸,却也都为之眼前发黑,耳中嗡鸣,隐约间甚至有丝丝怨毒试图侵入染化,只觉得这天地万物皆可恨可杀,总算一个周身太阳真火缭绕激发,一个体外血光隐隐浮现发力,护着她们扛了过去,清醒过来。 还没能喘口气,跟着就是劲风颳来,重逾千斤的棺盖,高速朝两人推撞过来,一直也在提防这般可能的两人,再也顾不得眼中天旋地转,当即各自旋身,分别朝左右闪去,躲开这一着棺盖撞击,跟着就要各自飞遁。 却有一道漆黑如墨的浓影,自棺中飙出,无有实质,速度快得异常,直飙向龙灵儿,瞬息已到眼前,她无能闪躲,唯有全力鼓催太阳真火,要将邪祟焚灭。 太阳真火,正是一切邪物的克星,哪怕是天阶等级的邪力也一样,浓浓的墨影,被真火焚烧,立刻邪气焚灭,迅速转淡,但在太阳真火将之彻底消灭前,淡淡邪影已没入龙灵儿体内,又自其背后飙出。 源自太阳龙血脉的战体攻防无双,堪比昔日山陆陵的宝相金身,却也难敌这般无形无相之物,温去病在五藏妖界都曾吃过大亏,更何况是龙灵儿。 淡影穿过龙灵儿体内的时间极短,但穿出时却已经由淡转浓,显然饱吸了其体内精血,藉此化为一道朱红血影,贯空而过,遥遥飙向远处。 大老远外的海面,头上都特意抽空戴上了专门护罩,耳鼻却犹自溅血的绝体、绝命两法王,摇着手中一道无名长幡,引导血影子没入藏物袋内,立即转头,看也不多看一眼地逃走。太阳龙血脉已经入手,这边战场失控的几率太高,还是先走为妙,反正黑帝承诺会收拾动用那具神尸的烂摊子。 而在另一边,体内过半鲜血被汲走的绿发少女,全身肤色转为惨白,脚下踉跄,几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逃跑。 ……糟糕,看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奋起一丝余力,龙灵儿望向高速飙离的司马冰心。这一眼,看得司马冰心头皮发麻,暗忖:大家明明说好了,妳别一出事就指望我回头救妳累朋友啊! “冰心姊!快走!” ……呃! 少女声嘶力竭的叫喊,当中蕴含着无比的决心,甚至是觉悟,却让司马冰心难免有些发愣,没听到预期中的应有话语。 ……我本来就在走啊,还用妳说?各安天命,生死莫怨,不是早就说好的吗?妳还嚷这声干什么? 脑中尚有些许困惑,司马冰心却见龙灵儿摇摇晃晃,撑起疲软之身,重新鼓劲,然后奋勇朝那具古棺冲去。 全身精血被血影吸走大半,直接影响了血脉力量的发挥,龙灵儿身后的太阳龙法相已经崩解,就连重鼓起来的太阳真火,都摇摇欲灭,再无复早前的威风。 “冰心姊,快走!” 又是一身喊出,跟着奋起全力,发动秘法,龙灵儿全身血肉开始鼓胀,甚至隐约出现燃烧的情形,跟着本来已经跌落谷底的太阳真火威能,重新飞快提升,整个人迅速化为一团炽烈火球,不光燃烧,还开始小规模的爆炸,竟是用上了焚元自爆的作法。 哪怕并没有多喊一言一语,司马冰心也能明白她此时的想法。自己已经是伤重疲弱之身,想要从这鬼神莫测的敌人眼前逃亡已经不可能了,与其就此束手待毙,无比憋屈地迎接必将到来的死亡,不如豁出去,用此残破之身,发挥最后的光与热,为同伴争取更多的逃生机会,更有一个璀璨的结尾。 ……如此壮举,堪称义薄云天,但……龙丫头妳疯了吗?我和妳明明不熟的啊!妳在这里充什么义气,搞什么壮举?说好了大家各安天命,生死莫怨,妳现在豁出去掩护我做什么?没有妳这一下,我也有四成机会可以逃跑,但妳这样搞法,不是要我往后这一世都记得妳,都再也放不下这件事吗? 司马冰心此刻脑中的无声纠结和呐喊,龙灵儿自然是听不到的,她也并没有想的那么多,此时脑内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死也不能白死,怎么也要让敌人脱层皮,何况既然还有同伴在,怎么都要尽力为同伴开创生机,大家之前都说好了,要替对方把死讯告知家人……不是吗? ……冰心姊,绝对会说话算话的! 龙灵儿这个念头刚刚生出,就被一阵突来的剧痛打断,痛楚不是来自周身的焚体真焰,不是来自经脉中开始暴走的真气的破坏,而是青铜古棺里一道飞射而来的剑气,穿过了太阳真火,瞬间破碎了自己已经疲软的战体,打崩了左边肩膀,整个垮塌下去。 自从自己太阳龙战体有成,体如金刚之后,就再也没受过这样的重创了,龙灵儿承受这久违的剧痛,感受着肩头伤处的麻痒与痛,脑中更多的情绪却是惊骇。 虽然这一道锐劲蕴含剧毒阴力,无边怨毒,普一接触就蚀烂血肉,端是诡邪无比,但它非指非爪,确是剑气无疑,而且,还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一种。 苍穹六象.星流! ……怎么会是苍穹闪的? 错愕之念在脑中闪过,龙灵儿已经模糊了视野的眼中,看见了一头变了色的长发,还有在长发之后,那一颗满布血丝,充斥怨毒的眼珠,内中蕴含的痛意与恨怨,如箭射来,让人一见就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跟着一股力量余波,又从棺中发出,恰似轻风一般轻柔,却又无可匹敌,龙灵儿已损的太阳龙战体,根本承受不住,当下小腹撕裂,鲜血飙出,两排胸骨尽折,整个胸口直接给打凹进去,大量鲜血从口鼻中激喷出来,人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劲中阴气侵体,焚身的太阳真焰登时灭尽。 伤势极度严重,却是太阳龙战体强横无双的证明,以区区地阶中段的修为,强抗青铜古棺中奇异神尸超越天阶二重的力量,换了别人,此刻早已粉身碎骨,龙灵儿却犹能保住一口残气,甚至因祸得福,暂时止住了焚元自爆的秘法,若是就此脱逃,反而是从必死之局中脱出,真是令人咋舌。 意识已经迷蒙不轻,身体更是半点劲也提不起,只能任身子下坠,闭目待死,龙灵儿忽然觉得自家身体一轻,像被什么力量凭空托起,跟着,悦耳仙音在耳边响起,飞扬激昂,振神发聩,一个又一个音符流泄,恍如战鼓敲击,连自己这般垂死之人,都被强行提振起精神,萌发出生机。 随着仙音绕耳,丝丝气力回流,龙灵儿勉力睁眼,看见一道雪白的仙影,正立在自己身前,脚踏罡步,似依八卦方位而行,一面玉石琵琶,神光灿然,漂浮在少女顶上,飞快旋转,随着她白皙十指凭空的高速弹奏,不住发散紫光电流,奏出滚滚雷音。 龟龙七星变神咒,乃是仙界神曲,上应天象,涉及死亡权柄,逆向弹奏,则有抢生救死之功,龙灵儿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司马冰心弹奏的曲子,非常动听,自己体内的生机被仙曲激活,连带着伤势也开始有些微好转,真是堪称奇迹。 同时,奏出的滚滚雷音化作一道道紫色光符,不住倾落而下,化为一道紫色的护幕,把两人包覆在内,抵挡着对面青铜棺椁中铺天盖地涌来的黑黄尸雾,保住两人一时的平安。 眼前倩影的冰蓝色的长发随风扬起,雪白的俏脸,在电光辉映下,凛然而专注,顶上夔牛法相浮现,生出动人心魄的美感,龙灵儿一时都有些呆了,没想到司马冰心还有这样的一面。 然而,跟着入耳的怒骂声,却让这份美丽的冲击有些扭曲。 “妳神经病啊!本来说好了大家各安天命,生死莫怨的,妳逞什么英雄,断什么后啊!大家非亲非故的,妳干什么拚命来掩护我?妳这样……这样要我怎么好走嘛!” 语似责怪,但声音里面,却有一丝压抑不下的感动。 既然大家一起并肩作战过,你为我舍生忘死过,那大家就是好朋友了! 司马家人有断头而死的,却从来没有遇到危难抛下朋友,忘却道义而独自偷生的! 哪怕这样不理智,哪怕如此不聪明,司马家人舍生而全义,慷慨激昂,从不后悔, 千百年来,司马家人,无一悔! 三十五章 好心没好报(周一红包满五百加) 司马冰心强抑住自家激动的情绪,全力弹奏仙曲,把所有希望放在激发玉石琵琶上。面对近乎天阶三重级数的强敌,自己是没有半分胜算的,就想要连保命逃走都很悬,此时又带着灵儿妹妹,根本是毫无生机,但所谓的神器,就是生出灵识的天阶之物,如果神器能够被激发灵识,全面发挥威能,两人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要如何激发手中神器的灵识,才能让神器自生威能,制造出自家的生机呢? 茫无头绪,司马冰心手中弹奏不停,心里却正自发慌,顶上的玉石琵琶的亮度却莫名遽增,跟着一道道青幽神光,自琵琶内部发出,玄奥莫测,似乎有什么大威能正要激发。 ……自家神器感应到眼前危机,开始自生变化了? 司马冰心当即大喜,随即却发现状况不对,激发出的那道玄妙幽光并不似玉石琵琶本身发动的威能,两者的气息不对,倒像是有什么力量一直寄存于琵琶内,潜藏已久,这一下被引动了。 自己使用多时的神器内,居然蕴藏着别的力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刹时间,司马冰心整个人都糊涂了,而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蕴含在玉石琵琶中的力量,已经一下爆发,宣泄而出,一道青色光芒自琵琶中脱出,光芒上不断浮现出各种符咒,端是玄奇莫测,在空中略一摆动,仿佛有自我意识一样,准确地绕过司马冰心,轰在后头的龙灵儿身上。 意外的状况,司马冰心还未反应过来跟着一下也愣了,不明白眼前这是怎么回事,更担忧龙灵儿的情形,要是她遭此青光“暗算”而身亡,那岂不是自己的责任?自己不顾危险冲回来保她,却用自家神器害死了朋友?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司马冰心登时胆颤肉跳,惊出一身冷汗,但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乎她的预期。 龙灵儿被青光击中,也是一副惊骇欲绝的神情,不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然而那段玄妙青光迅速蔓延,化成一个青色光球,将她整个人包覆在内,仿佛冻结住了内中一切,她惊骇欲绝的神情,甚至完全被冻在脸上,然后,青色的光球表面咒文不住游走,跟着化光冲天飙起,飞向远处,瞬息无踪。 看着青光裹挟着龙灵儿破空遁走,脱离了险境,司马冰心顿时愣在当场,完全无法理解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好像……自己的神器内,暗中隐藏有一股莫名力量,作为对兵主的保护机制,刚刚这机制感应到四周的危险自发启动,却保着伤重的龙灵儿一飞冲天成功逃跑了? ……带着龙灵儿跑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自己还留在这里啊!这种机制不是应该要优先保护兵主的吗?这坑人的保护机制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标准在运作的?自己虽然赶回来和好友共患难,也有了大家一起战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但并没有想要舍己救人啊,何况是这种舍己救人法! ……这也真是太衰了! 眼前情势的急转直下,让司马冰心又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跟着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立刻清醒,再也顾不得其他疑问,拼尽全力催动神器,想要夺路外闯。 然而,刚刚那股隐藏力量的发动,虽然并非源自自家神器,却似乎依然对玉石琵琶影响甚钜,自己拚命奏出的雷音护罩,威能却比先前要低落许多,当一旁安稳了一会的古棺中一爪探出,雷音护罩如同薄纸,瞬间被撕裂开来。 司马冰心用尽了手段,却只能看着那只型态姣好,却黄浊气息缠绕,仿佛指尖随时会滴出血来的五爪,一寸一寸朝着自家脸上逼近,而自己却全然没法抵挡。 五爪之上,不只缠绕着恐怖的邪气、尸毒,其中更蕴含着仿佛能爆开星宇、破碎山河的大威能,感觉甚至不用实质碰触,只要迫近,就能将自己轻易粉身碎骨,化为糜粉。 恐惧、无助、惊惶、不甘,同时在司马冰心心头闪过,这时候心中再没剩下什么勇气,只有一丝非理性的期盼,希望能像以前一样,在危机的当口,能有奇迹出现,能有救星从天而降…… 呼应着这个想法,司马冰心忽然看到一缕缕红光,很吃力地围着自己出现,笼罩身体,形成血甲,是自己的护身“霸气”被激发了? ……连半步大能的妖君黎鸢的一击也能扛下,这股霸气只要激发,自己暂时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这个念头才刚刚生出,她就听见了一连串清脆的碎裂声响,只见虽然眼前那只尸爪受到自身血光护甲、雷音屏障的双重防护所阻,前进速度被压制,力量也在飞快消耗,但自己原本坚不可摧的护身血光,却也一点一点崩碎开来,最终,自己看到那只尸爪,连同黄浊尸气,一同抓到脸上。 刹时间,自己眼中一黑,什么都再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比的剧痛从脸上涌入脑中,眼睛很痛,头也很痛,像是整个脑袋都被浸泡在具有毒性的沸水中,但都还比不上脸颊的痛楚,五爪过处,皮肉绽开、翻起,有别于整个头部的烫痛,那边伤处如遭冰冻,寒得直沁人心,冷到让人魂魄冻碎。 ……我……我的脸……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司马冰心就此失去了意识。 ------------------------------------------------------------------------ 从龙灵儿被血影透体重创,一直到龙灵儿被青光裹挟化光,破空遁去,整个经过的时间,其实非常短,对于身在场上的两名少女,劫难是连番到来,几乎没有一点应变的时间,只能无助的等待劫难加身,但在这短短时间内,其实依旧发生了不少事情,尤其是在码头以外的地方。 一座幽暗斗室内,有一个盘膝而坐的绝美身影,身着一袭白衣,却没有一点生人的气息,单看外表,就像是某种精心制作的泥塑木雕,倾城仙姿,艳得令人心颤,却只像是没有灵魂的塑像,高渺不可近。 斗室内没有半点光源,这绝美身影的轮廓,在黑暗中益发朦胧不清,而室内重影幻化,赫然出现了许多不同的身影。 有头戴紫金帝冠,身穿明黄龙袍的皇者,袍上五爪金龙张牙舞爪,仿佛真实,皇者高居云端,手掌印玺,漠然俯视着苍生;有操握生死之笔,罩着一席黑袍的判官,判官提笔书写着姓名与日期,主导刑律权柄,笔下一个个受审者生死由此而定;更有身披枷锁,刑刺贯体,步步血印,却心怀无上大愿的修行者,因其的慈悲之心,欲以自身的无尽痛楚,来消赎众生一切罪孽;还有着被钉在刀山上,肠穿肚烂,被人围观奚落,却犹自满腔怨毒,诅咒恨天的邪鬼…… 诸多形象,诸般幻影,各自不同,却全都是她,有着跟当真那木雕般仙子一模一样的面孔,仿佛前生后世,多代并存,演绎着生生世世的悲欢离愁,看似其间鬼影幢幢,诡秘莫测,其实所有身影,都对应相同的天地法则,恍若大道的延伸具象,正进行着人身与天地法则的同化。 蓦地,本自盘膝而坐的本体,骤然动起,一手抬扬,跟着一道幽幽青色玄光,在掌上萦绕,一闪即逝。 手一抬起,室内诸般奇异影像,立即中断,消失不见,而盘膝端坐的她,直接一口鲜血喷出,已是走火成伤,斗室之内,满满的血腥气味。 随着掌上萦绕的青光消失,良久之后,属于生人的气息,才一点一点回到这具身躯上,眼中有了灵动,仿佛从泥塑木雕变成了人,目光流转间,出现一抹痛意。 ……几个月来的点滴累积,又一下被打回原形了,成道者,果然是逆天行事,每想往上多走一步,就连命运都会来作对。 ……不过,该在意的事情并不是这个。 “……孰可忍,孰不可忍啊……” 平静的低语,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但既然话出了口,本身就是一种表示。 这般恣意妄为,不顾大局,如今事情已经明显失控,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我对你的忍耐,也算到头了!” ------------------------------------------------------------------------- 龙灵儿遭遇到的危机,所触发的连续效应,并不只是在这个世界激起了道道涟漪,也在别的宇宙里持续掀动余波。 这个不同的宇宙,在遥远的星河尽头,有一片荒芜的大地,日月一同凌天,见不到一丝生机,所有的原本活物,都在不久前的一场灾变中,全数消亡,只余大量犹自追逐血肉的活尸,成千上万,密密麻麻,所过之处,都成为彻底的死寂。 在此刻大片活尸汇聚的尸海的中央,是一座巨石堆砌起来的高大金字塔,在千万活尸汇聚的无尽死气包围下,依旧顽强地透出一丝神圣气息,撑住残破的术式,形成了一道无形却暂时坚不可摧的屏障,把数以千万计的活尸海挡在外头,它们咆哮着、怒吼着、哀号着,疯狂伸出手脚掏抓,甚至愈加疯狂的自相残杀着,却不得其门而入。 ps 回答讀者朋友的問題,五百打賞的目的,是為了衝高打賞榜的名次,提高作品的能見度,所以必須是每週開始的第一天,而不是一周總計。不然就算一周總計滿五百,名次跌落十名外,也是沒什麼意義的。 三十六章 世界动荡 “……看这数目,汇聚的活尸不会少于千万,咱们出路已绝,后头……要怎么出去啊?” 透过金字塔的壁洞,穿戴白银战甲的龙云儿,愣愣地看着外头的活尸海,面有忧色,沉吟了半晌,整理好心情,才又重新开口。 “……刚刚,心里忽然痛了一下,好像是有什么骨肉亲人出事带来的血脉感应,唉,希望不是小妹,妳是最有可能出事的一个,我一直很担心你……” 下意识地自顾自说话,表达着对亲人的担忧,龙云儿只是怔怔出神,并没有想要说给什么人听,但话还没说完,就有个声音从旁接口。 “……心痛了几下是不要紧,但劳烦妳大小姐下次要心痛,记得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有点准备,不是妳忽然傻在那边,导致阵位缺角,弄到我一时不防被人捅个大洞……” 旁边传来的低低的声音,似在埋怨队友,更多的其实是在自嘲,其中并没有多少的责怪,龙云儿却刹时惊醒,抛开心中迷惘和担忧,摇了摇头,把精神专注于眼前。 “前辈!对不起,刚刚是我的错……” “废话!妳又没受伤,肚子上有个大洞的是我,这不是妳的错,难道是我的错?好吧!这是我识人不明,误信旁人,这确实是我的错,不怪妳了,妳没有错……” 乍听起来,这句话是非常恶毒的反讽,不过透过连日来的相处,龙云儿很清楚,对方此刻开口完全没那种意思,说的每一个字都极度认真,是真的认为刚才的过失在本身识人有误,给别人加了不应该的担子,最后出了岔子当然不怪旁人。 ……而前辈的这个态度,真让自己羞愧到无地自容。 身在金字塔深处的洞室内,只有一盏燃烧着些许剩余圣油的灯火,微弱地照亮着部分区域,在墙角的阴影中,有大片鲜血流淌,染湿了黄土,浓烈的血腥味飘传,整个洞穴都躲不过去,一个女子的身影依靠在墙壁坐着,在灯火中闪现。 随身的长剑委地,鲜红的衣裙已经被血液染湿,血迹看来并不明显,但黑暗中的半截人影,喘息粗重,无力的依靠在墙壁上,给人强烈的虚弱感。 “……妳的姊姊,是那个人一手*出来的,只要她自己不找死,没那么容易被人杀掉,通常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至于妳的妹妹……她是被我一路打到大的,她的血脉战体也是源于那个人的技术,要伤她杀她都有难度,就是怕她自视过高,不经意中了别人的圈套……” 伤重之余,这一番话说得有气无力,但随着开口说话,埋在阴影中的那张面孔也浮现出来,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艳丽面容。 燕无双! 龙云儿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在执行太一的连环任务中,意外遭遇到这一位,并且随之一起并肩作战,这层巧遇……让自己得以结识天阶顶层的高人,承蒙她一路指点,补全了自己很多缺失的根基,短短时间内,天阶已经在望。 然而,却也因为与她同行的关系,自家连环任务的难度何止翻倍,一路以来,前前后后,自己都不晓得战过十几名天阶者了,若非有神兵在手,自身功法又极为特殊,还得到这位的提点,自己早死上一百几十次了。 一连串的战斗过程中,有一个问题让自己很有疑虑,就是燕无双如今的具体实力,这位可是堂堂的天阶高位,踏入万古存在的大人物,特别是在刀尊司徒无视生死不明后,她根本就是自己世界的天下第一人,想杀谁就杀谁,举世无双,即使是在诸天万界之中,也算得上有数的大人物了,通常千百个世界中也未必能有一个可以和她相抗的。 但这一路行来,她似乎……并不太愿意动手,每次遇到战斗,她都是通过出言提点,由自己来动手败敌,其眼光堪称毒辣,制敌的手段也堪称鬼神之机,可……虽然这些可以用她不屑于和这些刚入天阶的弱者交手失了身份来解释,但自己总是担心,她是否修炼出了什么问题,实力不如传闻中的那般强大? 这个担忧,终于在早先得到证实,因为自己因血脉感应的心痛而分神,没有守住预定的阵位,燕无双遭到了强敌的奇袭,更因此受到了重创,在生死命危的那一刻,她爆发出来的力量极其强悍,但自己却发现……那仅仅是大能层次的力量而已。 当然,情况不是那么简单,虽是爆发出的力量仅仅是大能层次,但力量运用却极为巧妙、精准,一成力量可以发挥出三五成的效果,尤其是短暂爆发的威能,恐怕在大能的层次,足以所向披靡称无敌,但……终究也只是这层次的力量,与万古存在有着本质上的差异。 若能打出万古层次的力量,燕无双在那一瞬就能大杀四方,轻松脱身,不至于最终被一爪穿腹,身受重伤,很显然……她用不出传说中的万古力量。 这件事情如果传回主世界,天下绝对会因此大乱,司徒无视、燕无双,两位在百族大战中晋升的正道万古者,是封神之战后稳定世界秩序的两根支柱,亢金龙在九外道之会时踩着封刀盟证道登天,更向世人展露了世间没有了司徒无视的事实,已经令邪魔外道蠢蠢欲动,要是如今再让人知道又少了燕无双,世界不晓得要乱成什么样子……幸好,这件事没别人知道。 龙云儿歉疚道:“前辈,刚刚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分了神……” “……啰哩八说。” 燕无双瞥了龙云儿一眼,淡淡道:“骨肉亲人,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妳感应到自己亲人遭遇危机,因此分了神,这有什么?妳又不是故意的,我羡慕还羡慕不来,妳道歉什么?炫耀喔?啊不就好棒棒!” 龙云儿登时无言,两人联合行动至今,最让自己压力山大的,倒还不是因此而来的频繁的生死历练和无数天阶敌人,而是这一位前辈的奇异的思维模式。 燕无双倒不是真的疯癫不讲道理,只是思维奇快,又超级乱跳,对于普通跟不上她思路的人,就会觉得相处起来非常辛苦。 不过,她绝对不是一个坏人,她的个性很是慵懒,甚至有些迷糊,却又非常古道热肠,只是忘性很重,处事非常容易厌倦……当两人越来越熟以后,自己甚至无法理解,她怎么会带出天斗剑阁这样的门派来? “……其实,我也有妹妹的,只是很久没见到她啦,也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刚刚妳恍神的时候,我好像也跟着恍了一下……姣然,她还活着吗?小时候她很……” 伤势沉重,燕无双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连头也垂了下去,龙云儿不由得大惊失色,生怕眼前这个自家世界和平的基石,就这么在世界之外悄然地断气死亡,连忙凑近呼唤,可才要靠过去,燕无双猛地抬头,目中闪着精光。 “哈哈,讨命的追上门了!” 龙云儿心中一凛,听见外头强劲的风声吹过,暗叫不好,刚刚奇袭的敌人重创燕无双后,却已经从她的那记凌厉的反击下缓过气来,持续追杀到此,己方却还没恢复战力,这要如何才能抵御? 从壁洞中看出去,外边数以千万计的活尸海,此刻整个发了狂,再也无视金字塔的残余防壁,强行冲来,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惧,前仆后继地杀上来。 而在半空,黑色的火焰燃烧,驱控着千万活尸的敌人,邪翼展动,飘翔天际,惹火的艳丽曲线,令龙云儿也自惭不如,一双冰冷的目光,越过十里长距,直直落在龙云儿身上。 “旧情不念,妳可以离开,但妳护着的人……我今天要她的头!” 看着前方迅速分化的千道血影,龙云儿满心颤栗,隐约有个感觉,这一回,恐怕真的赖不过去了。 -------------------------------------------------------------------------- 层层护身手段瞬息间被破,血爪加身,正待发力捏碎爪中的脑袋,司马冰心已经受痛失去意识,直接晕死过去,但致命危机却在她陷入昏迷之后,莫名停止。 一道玄色混沌剑光,蓦地自高处斩下,剑威本身并不强劲,可当中蕴含的法理玄妙无比,正在冲击空间,感应到其中玄妙,那只尸爪立刻收了回去,避开这一击,而剑光随之转动,绕着青铜古棺转了一圈,所过之处,空间断离,内与外,明明只是咫尺之隔,却如天涯之远,瞬息间被剑气分隔为两界。 地神兵.地泉神剑! 半空中,忽然出现一盏青灯,同时,明明被分隔在另一处空间的青铜古棺之上,一盏青灯也莫名浮现,暗青色的灯火,无声摇曳,看似没有任何玄妙,但两盏青灯相互呼应,玄妙的术力就此生出,青铜古棺内的蕴含无尽怨毒,正自发狂的神尸,登时安静下来,没有任何动作,已经进入了沉睡。 “……这一局真是意外迭出啊!” 三十七章 利用价值 一声叹息,依旧带着帝冠,穿着龙袍,时刻不改人道之主做派的亢金龙缓缓从天而降,手中捧着一盏青灯,这是心魔阁交付的镇尸法器,也是几个月前,心魔阁利用从太一得到的技术将这具神尸重新炼制时,特意加入的禁制,若没有这层兑换来的安全措施,稍有不慎,心魔阁可能就是灭派之祸。 “本来针对太阳龙布的局,居然有别的人卷入,而且闹腾了一场,手段出尽最后居然让正主儿跑了,到是心魔阁拿全了好处……” “来不及阻止太阳龙的奇异遁逃,就此功亏一篑,这也罢了,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救下司马家的这姑娘。” 语音低沉中带着魅力,带着面具提着地泉神剑的柳*,缓步走出,目光扫过仍在自家神器守护之下,却已经陷入昏迷的司马冰心。 “模样倒是一株好苗子,而且,还是个神器之主,可惜……脸被毁成这样,如今送去欢喜院,天菩萨也不会要吧?” 轻笑声中带着不解,柳*望着亢金龙,不解他为何突然动了留人一命的念头,如果司马冰心死在这里,藉此挑动司马家、金刚寺与魔族的战端,在后头浑水摸鱼,无疑更符合死曜利益。 “……之前朱家攻破岭南温府的时候,在地下找到了一些东西,很特殊,其中一道是近乎神器级的封禁。” 亢金龙轻抚着面具下露出的下巴,道:“魔族搜索了实验室,取走了内中成果,但对于那道封禁,却还在处理中……虽然现在看来姓温的在那些东西里留下了不少暗着,但是那道封禁他应该还没能力做手脚,其中应该能看出不少隐秘,恰好,我对那道封禁的气息,有些了解,或许能从她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哦?” 柳*目光流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是当初司马家的那匹孤狼?倒是可惜了,确实是个难得人才,在碎星团里应该是最接近四武神的吧,当时是最有希望证道天阶的种子之一,虽然还只是半步,却能横击天阶,要不是封神之战犯傻去断后,现在可能已经……” 话说一半,柳*瞥向沉寂的青铜古棺,却露出一抹揶揄的笑意,“倒也是,当初有望天阶却意外殒落的,又何止一个两个……” 亢金龙凝望一眼司马冰心头上仍在旋动的玉石琵琶,道:“神器守护,人不好弄走,妳用地泉剑压制后,把人带走吧。” “……你不想出手留下形迹?” 柳*语带嘲弄,立即出剑,地泉剑发动能力分割空间,剑光渺渺,甫一迫近,玉石琵琶发出的神光,立刻遭到压制,变得黯淡无光。 地神兵的威能压向低一阶的神器,后者又没有得到兵主加持,胜负相当明显,比寻常天阶出手还要轻松,转瞬间玉石琵琶化光而散,点点碧光,流入司马冰心体内,表面上隐约一层青光流转。 柳*见状,颇为讶异,喃喃道:“这丫头居然和神器契合到这种程度,神兵自动结合护主。” 才刚感叹一声,司马冰心身上,异变陡生,一道红色血光突然自她身上冲霄而起,没入长空,转眼就无影无踪了。 柳*不及阻止,怔怔道:“这是……” “……怪不得之前能从朱家陵园的那道布置下全身而退,后来还没半点影响。”亢金龙微笑道:“这丫头也算受上天所宠,一身的底蕴难测,刚刚这也是件神器等级的事物,可能比那面琵琶的品级更高,只是……并没有完成。” ……也正是如此,自己才看走了眼,倘若是完整的神兵或神器,威煞自生,再是隐藏也是无用,自己定然老早就有所感应,也能做出准备,断不至于让神物脱手。 “……走吧!”亢金龙道:“封刀盟的人快到了,此地不宜久留。” 柳*目光一转,笑道:“走?你连司徒诲人都能操控为魁儡,在这地头上,想杀谁也可以,为什么要走?” “哈哈,大杀四方,所向披靡,那可不是死曜的作风,如果做甚么事情都得亲自来打硬仗,选择成为死曜的意义就没有了。”亢金龙微笑道:“这应该是那些魔族的工作,就由他们自己来扛吧,不然,藏了那么多的后手和资源,岂非明珠暗投?” 谈笑间,亢金龙大袖一拂,昏迷的司马冰心消失不见,一旁的青铜古棺也一并不见,跟着,亢金龙与柳*的身影,从原处消失,而一道道破风声,也在此时高速接近。 这处码头,离钱都有一段距离,但这边恶斗连场,半点没有遮掩,更有天阶等级的力量波动出现,早已惊动钱都,不管是朱家的高手,或是封刀盟的强人,都纷纷赶来,想要确认这边的状况,所见到的……自然只是人去楼空后的残迹。 封刀盟和朱家两边人马长期合作,虽然最近气氛有些诡异,但大家相见,还算友好,正要相互交代几句,一道倩影飞掠而下,落在两边人马之间。 “怎么回事?” 司徒小书落地之后当即开口询问,态度直接了当,自己的存在,恰好就是这两派人马的衔接点,既是朱家的公主,也是封刀盟的少主,有自己在场,两方协同合作要方便许多。 而自己非常急切地想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码头这边忽然传出能量冲击,是大量地阶在交手,之后又爆发出非常恐怖,天阶等级的邪怨之气,自己有所感应,当即全速赶来,途中见到一道碧光经天飞过,就先追着碧光,落到一处山头,发现其中却是重伤的龙灵儿。 一见龙灵儿的重创情况,自己就知道大事不好,以前和她交过手,对这位小姐妹的战躯强悍,深有体会,很清楚若不凭着咒武生克,单凭自己的力量动手,要将她重创成这样,绝无半点可能。 可她却被打成这么重伤垂死,下手者的实力可想而知,寻常天阶只怕都不能在这么短短时间内得手,而更糟糕的是,她与司马冰心应该是一起联合行动的,她现在这么个样,那司马冰心又是如何? 安置好龙灵儿后,自己急急忙忙赶到码头,这两名小伙伴,都是为了助自己一臂之力而到来,现在还没正是开始行动,她们却遭到横祸,很可能还与其中阴谋有关,要是真有个什么闪失,自己这一世也不会安心! 怀着不安,司徒小书指挥着手下搜索,但所得到的结果,让她犹如坠入冰窖,整颗心都沉下去。 这里确实爆发过很激烈的战斗,火、雷之力曾经肆虐,而强烈的阴邪之气,则几乎刻烙进大地,历久难去。 “心魔阁!这里有残余的尸气,肯定是那群丧心病狂的盗墓贼!” “好像……还有天阶等级的冲突,好厉害!” “九外道这是欺上门来了,可恶,简直目中无人!” 无论是朱家人马,还是封刀盟高手,对此都表现出了相同的愤慨,但若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两帮人马的互动,颇为尴尬,每当朱家人想要靠近说话,封刀盟的人就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做出戒备的表现。 ……外头绘声绘影,你们朱家现在都是魔人,天晓得是不是真的?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你们随便靠过来,我们也都魔染了,岂不是糟糕? 朱家人看出封刀盟这边的提防,一个个脸上都是尴尬,颇有些下不来台,毕竟如今外头言之凿凿,自己家百口莫辩,就算要说自己不是魔,也很难取信于人。 不过,承受封刀盟这样的质疑目光,仍是让他们心中有气。 ……传说我们是魔人?现在外头一样也在传,你们的盟主司徒诲人,同样身遭魔染,这才性情大变,藉此踏足天阶,你们还不是一样也和魔族同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也被盟主魔染了? 两边人马相互提防戒备,尽管表现得都很客气,没有就此撕破脸皮,但言谈间都在干笑,场面上的气氛异常尴尬。 司徒小书查觉到了这个状况,却无心理会,因为自己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顾,一番搜索之下,可以确认袭击的一方是心魔阁,而被袭击的一方,这里的人还弄不清楚,自己却晓得是龙灵儿、司马冰心。 问题是,现在司马冰心人去哪里了?这边一点线索也没有,而且,从现场痕迹看来,心魔阁是出动了天阶战力,不是神器、神兵,极可能是神尸……心魔阁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神尸了?自己不久前才晓得这位好朋友身上是有把神兵的,即使是寻常天阶神尸,也没道理轻易就把她弄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境地吧。 况且,有了天阶神尸是一回事,心魔阁把这么厉害的神尸,带到钱都附近来干什么?他们有什么阴谋?是司马冰心她们意外撞上阴谋,就此爆发了战斗?还是心魔阁专程过来布局伏击她们? 三十八章 求援 每一个不同的可能,背后都代表着不一样的暗流,在当前人魔冲突随时会爆发的此刻,各种可能都令司徒小书细思恐极,不知该如何处理,也更加忧心小伙伴如今的下落。顶点小说更新最快 ……难道,冰心是被心魔阁抓走了? 这个念头在脑中浮现,令司徒小书惊出一身冷汗。与九外道这些邪魔为敌,死在他们手上,非常麻烦,因为他们若使用特殊凶器,完全可能杀人之后,还要拘禁魂魄,持续折磨,让敌人沉沦不得超生,非常凄惨。 但与之相比,更糟糕的是人活着落在他们手上,不但可能遭到诸般淫辱、拷打,还有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折磨手段等着,更别说是心魔阁这批变态狂人,司马冰心如果被他们擒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里有剑阁武技的痕迹。” 顾不得后果,司徒小书强硬道:“立刻通知天斗剑阁,就说她们的弟子为心魔阁所掳,让她们立刻派出人来,与我们合力救援,剿灭邪魔!” 如今钱都城中,甚至整个鹰扬郡内,情势诡谲,司徒小书虽然身处高位,可以调动的资源很多,却对此刻手头能动用的力量,全然没有信心,因为各个难辨敌我。 司马冰心、龙灵儿遭遇心魔阁的突袭,自己甚至不敢直接动用手上力量,调朱家人或是封刀盟人马来救援,生怕反而来的是魔染之徒,因此让小伙伴们落入敌手,堪称送货上门。 为了安全起见,司徒小书索性将错就错,对手下号称剑阁弟子被心魔阁掳去,直接去连络天斗剑阁,告知她们有门下弟子,为心魔阁所掳,让她们派人过来和自家合作救援。 以天斗剑阁的护短与强势,听到自家门下弟子出事,断然不会安坐不动,肯定会有高手来援,而剑阁虽然与封刀盟互相看不顺眼,合作起来经常大有问题,但至少没有对方被魔人感染,敌友难分的疑虑。 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较大把握从心魔阁手头抢救回司马冰心,而更多的线索,恐怕只有等龙灵儿醒来,询问之后,方可知晓。 另外一方面,司徒小书对于自己保住重伤的龙灵儿安全一事,同样全无把握,如果天斗剑阁人马到来,哪怕不能出力协助救援司马冰心,起码也能放心地把龙灵儿交给她们,由她们来守护,自己不用蜡烛两头烧,分身无术又心有余力不足。 这是司徒小书的盘算,而这个策略果然不错,有弟子为心魔阁所虏的消息一传到天斗剑阁,立刻震动整个门派,经过门中长辈秘法搜寻,确认完各路弟子的行踪与现况后,很快就确认,当下位在钱都,又下落不明的,只有龙灵儿一个。 知道龙灵儿在钱都出了事,还很可能是中了心魔阁的暗算,天斗剑阁一下就像是被捅了马蜂窝,闹腾起来。 司马冰心先前对龙灵儿同门关系的猜测,纯属一己臆断,与现实颇有差距,龙灵儿在天斗剑阁内为人正直,又单纯善良,虽然没有什么生死之交,却深得同门师姊妹的喜爱,而许多长辈也因为阁主燕无双之前对她的重视,将她视为剑阁下一代的秘密武器、明日之光,一听说她出事,立刻就都炸了锅。 先是她的师父,本来正在阁外密地闭关冲击更高境界的秋艳红,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表示要亲自前往鹰扬郡,从邪魔手头救回自己的弟子,顺带跟心魔阁算一算总账。 “……心魔阁的那群活死人,简直活腻了,之前我们想要找他们算帐,一直龟缩不出,现在居然敢冒出来招惹我们,还伤我们的弟子!” 秋艳红怒气勃发,在阁中痛陈和心魔阁的仇怨,要求要亲自出击斩杀邪魔,经过商议,天斗剑阁派出精英小队,连夜赶往鹰扬郡,要为自己的弟子出头,要把心魔阁一班邪人统统抽筋剥皮以儆效尤,也要向封刀盟问责,何以剑阁弟子会在他们地头上遭受邪魔劫难,是不是他们在放纵邪魔驱狼吞虎? 得到了这个消息,司徒小书虽然为剑阁后头的思路诧异不已,却仍是大大松了口气,天斗剑阁的反应之迅速,着实令自己意外,虽然她们来了之后,竟然会来找自己麻烦,压力很大,可龙灵儿能交给她们保护,情况怎么都比现在好些。 至于想要要靠她们的力量来搜寻心魔阁,理想很美,想要实现恐怕着实不容易…… 执掌封刀盟事务多年,实务经验很多,司徒小书在心中瞬间拟出许多应对方案,甚至考虑是否该往西北或汉水递个讯息,请求其他外援,可要说如何执行,一时也徬徨无计,却不晓得这道求援信息,已经一飞冲天,直直向汉水而去。 水德城中,正在凝练体内诸气,于内天地中幻化星云的武苍霓,突然双眼一睁,隔着房屋建材,望向横越天际而来的那道血色光芒。 “……那是……” 这股气息,自己有印象,在五藏妖界的时候,不只一次感应过,那是冰心身上的苍穹血魔甲…… 想起了日前温去病所言之事,武苍霓再难镇定,霍地站起,一步迈出,已经跨过重重阻碍,直接追着那道血光一起,出现在温去病的面前。 温去病正在实验室里忙活,这间实验室禁法重重,结界壁封挡外物,绝难侵入,但他感应到血光飞来,随手一拂,将禁法撤除,红芒顺势穿过,被他收入袖中。温去病激发秘法,稍一检视,立刻对于事情心中有数。 当武苍霓、韦士笔先后踏入实验室,均是表情严肃,赶来相询,所看到的,是神情同样紧绷的温去病。 “……这下出事了!” 温去病面如寒霜,“没料到,司马家的丫头回来此界之后跑去了鹰扬郡,这下棘手了!” “鹰扬郡?”武苍霓变色道:“她落到了魔族的手里?” 温去病摇头道:“不是魔族,但也好不到哪去,血光带来了离开时最后的残余影像,里有亢金龙,地泉剑,还有一尊青铜棺椁,另外还有一个女的,应该也是死曜!” “……死曜?他们这时候跳出来搅什么局啊?” 韦士笔不禁伸手揉着额角,似乎对眼下这情形非常困扰,但随即平复心情,“也对,本来亢金龙就是在那里对你动过手的,再遇上他也不奇怪,可他们针对司马冰心想要干什么?” 武苍霓同样觉得事情奇怪,死曜确实是屡屡掀起阴谋,从不消停,堪称如今大陆上世道崩乱的一大幕后黑手,但他们所谋者,全都关系甚大,怎么会跑去针对司马冰心,甚至还要亢金龙亲自出手?就算是,这可能也只是连串计画中的某个环节,而且……天杀的,冰心这丫头从妖界回来后不回家跑去鹰扬郡干什么? 心里无比焦急,武苍霓连着几次欲言又止,想要表示由自己亲身赶赴鹰扬郡去救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假如自己只是一个江湖武人,独行孤狼,现在不用开口,直接就去了,但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略一思考就晓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死曜为何抓冰心丫头?是打算用来作诱饵?想要钓的谁?现在人落在他们手里,具体位置在哪?自己冲过去之后去哪里救?这些问题都还不清楚,自己直接跑去鹰扬郡,这是去救人还是自投罗网?要是到时候死曜拿人质要胁,己方做好了舍弃人质的准备没有?如果没有,到时候难道多送一个去死吗? 身为一方之主,如今更是一军之将,历经百族大战和之后和兽人以及无神铺的多年勾心斗角,武苍霓早已不是热血冲脑的年纪,顷刻之间,她已经有了几个腹案,能最快反应,有效针对死曜可能的阴谋不知破局,但这几个方案,要动员的力量不只是自己一个,而是需要整个碎星团做为奥援。 司马冰心的安危,却无关碎星团如今的大局,为了她一个人的生死,动员碎星团,去和死曜死磕,这是很荒唐的一件事,当初在那个人的主导下,碎星团基本从不干这种赔本的买卖,避免为了拯救某个人,导致陷全团入危机的可能,但如今…… 武苍霓望向温去病,想看看他是如何判断此事的,韦士笔也静静地看来,等待他开口,并不给兄弟增加额外的压力,在片刻沉默后,温去病忽然一笑,模样看来很轻松,并不像是做了严肃决定。 “……真是可惜呢,我们现在的准备还不完善,再多等个三五天,瘟皇伞的祭炼就能最终完成,老尚那边状态也会稳定下来,那时开战风险就能降低许多,这才是聪明作法……我们隐忍至今,为的就是和魔族抢时间……这事情偏偏发生在这节骨眼上,真是天意啊!” 语气中略有些懊恼,温去病说着长长一串话,韦士笔缓缓点头,武苍霓也没有过多的反应,都了解这才是碎星团的传统作风。 三十九章 碎星叛徒 三九章 碎星叛徒 这还多亏目前尚盖勇不在这里,以前山陆陵修练宝相金身,形象很是重要,所以执行任务遇到人质问题时,要嘛是直接把人质连同敌人一起干掉,表示碎星团从不接受任何勒索谈判,要嘛是故意装作不在乎人质,让敌人掉以轻心,然后杀个回马枪,不惜做些牺牲救回人质。 如果是尚盖勇的第三大队,没有这些形象包袱,遇到人质问题时的反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不动则已,一旦出动,最后要是把人质活着带回来就是失职,具体的行为,是表面上表现出对人质的绝对重视,拚死抢救,不惜任何牺牲,当人质与敌方都对此深信不疑后,翻脸将他们彻底消灭,一个不留。 相较之下,温去病此刻的决定,还算得上是很是中庸,不偏不倚,大局为先,说到底,讲到拯救人质,身为碎星者的众人,感觉都很是尴尬,过往的连串黑历史,无数死掉的人质,此刻回想起来委实有些不是味道…… 只是,这么一来,自家这边就要对司马冰心的生死不管不顾了,武苍霓心情一时难平,韦士笔则已经开始动起脑筋,要如何利用此事,把碎星团的收益最大化,比如说……藉机让死曜或魔族以为他们手中握有大筹码,可以影响自家这边的行动,因此掉以轻心,最后再…… “……我们现在就动手吧!” 温去病掷地有声的一句,让武苍霓、韦士笔都愣了一下,跟着直直瞪着温去病,倒让他很是惊奇了一阵,“怎么了?我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韦士笔摇头道:“本来倒也没什么,只是你前面说的那么些话,听起来不像是会冒出后头这个结论的样子。” 武苍霓忽然道:“且慢,我想要知道你做出这判断的理由。如果是为了樵峰,那大可不必了,他生前从不愿意因为自己而陷其他战友于危地,如今……他也绝不会希望,因为他的关系,你们去救他的妹妹,却让整个碎星团遇险。” 这些话,如果让司马家的人听见,势必掀起一股轩然大波,无穷唾骂更将迎面而来,倒不是为了自家族人性命,而是司马家不会接受自家人竟然会想着舍弃族人安危不顾,但武苍霓不得不说,而也唯独是自己,才有资格说这些话,而且自己也相信,假若司马樵峰今日在此,绝对也会这么说。 “这事和他没有关系……” 面对武苍霓、韦士笔的质疑眼神,温去病笑了笑,“其实我是想起心魔阁了,他们……曾经给我上了很宝贵的一课,你们都觉得现在该谋定而后动,那么敌人也一定在这么想,既然他们料不到我们竟然会不顾一切全面反扑的可能,那么这就是一个很好战机……谋定后动当然好,但是天意难测,眼下就有了这么一出,谁知道接下来几日还会不会有其他意外,魔族和死曜乃至九外道甚至其他各家都可能在谋算,我们倒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抢先发动……” 武苍霓皱眉道:“你这样想会不会有点一厢情愿了?我们的敌人也可能预料,我们会为了袍泽之情,不顾一切去抢救人质,而我们一旦因此去了,可就是正中敌人下怀。” 温去病点头道:“说得不错,所以,就得看是怎么去了,我们……” 兵贵神速,既然决定要藉此出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这就是该争分夺秒的时候,但温去病话说一半,忽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隐约明白了死曜找上冰心丫头是为了什么,手重重在桌上一拍,怒骂道:“该死!是云涛的琴!” 百族大战已经过去了许久,很多曾经闪耀一时,在大战中大放光彩却最终陨落如流星划过天际的人名,随着战争结束,早已被世人彻底遗忘,但对于经历过大战活到今天的当事人、当事人家属而言,很多事情就是那么的刻骨难忘。 对碎星者亦然,大战之中作为主力的碎星者们,一路走来有太多的战友逝去,这些战友中不少甚至全家死绝,没有其他人会帮他们刻碑怀念,一切的光荣与伟大,都随着个人身死,永归于虚无,如果连身为同袍战友的自己都最终把他们忘却,他们曾经在这世间存在过,在那场大战中曾为人族出力的痕迹就真没有了。 温去病脱口喊出的人名,若是换了别人,还真不会立刻记起,但韦士笔、武苍霓却都立刻有了反应。 “司马云涛?” “那匹孤狼……啊!” 韦士笔、武苍霓都记得这个人,但一个是因为负责掌管团中人事,一个是因为一直帮着打理第一大队,对队上的人事了然于心,换了别的碎星者,就未必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了。 司马云涛,是一位入团非常早的碎星者,出身于司马家,甚至还算是嫡系,本来该有个远大前程,但因为性情不似正统的司马家人,得罪人多,结交人少,最终不见容于家族,早早就离开西北,成为了一头孤狼,后来百族大战,世道崩坏,他实在混不下去,竟然选择加入了碎星团,时间还要早过后来的司马樵峰。 即使在碎星团里,他也是贯彻自己独行的作风,虽然敢拚、敢打、敢冲,实力也颇为不俗,先后立下不少战功,却也和其他同袍处不来,于是在碎星团中也是个十足的怪人。后来司马樵峰的加入,与他很有关系,但当司马樵峰在团里站稳脚跟时,他却已经不在,因为和团长不和,成了背弃碎星团的叛徒,偷了团里的资源与机密,先后投奔龙家、李家,经历一连串失意后,自暴自弃,竟然最终跑去投效了妖族,最后丧命在封神之役。 当时,出卖祖宗,改投妖魔为虎作伥的人族,为数不少,这位不过是当中一员,算不上有什么特殊之处,虽然揹着碎星者叛徒的字号,可早早就离开了团队,以碎星者的高度淘汰率,后来的新人根本都不认识他,原本的老人对他也没什么印象,不会刻意提起他,自然大部分人对叛徒这个字眼,都感觉不深,更何况,团里素来还有这样的笑话:如果想杀团长就是背叛,碎星团里根本只有叛徒! 但韦士笔、武苍霓都对这个人印象很深,不是因为他的背叛,不是因为他的才华,不是因为他的出色实力和天资,堪比四大武神,而是因为……他的默默付出! 司马云涛,其实是碎星团的间谍! 碎星团的情报来源,并没有那么神奇,没有那种神而明之,屈指一算,就知天下事的能耐,至少在大部分团长不开口的情况下是这样,所以想要蒐集情报,仍是得靠着情报人员去卖命,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各种反间、潜伏的手段。 司马云涛,就是在碎星团刚刚崛起的艰困的当口,接下了这样的任务,默默离团,扮演了背叛者的角色,先后牵引龙家、李家入局,在探得他们情报的同时,还狠狠坑了这两家一把,重挫了两家的地下图谋,并从中替碎星团取得极大好处。 原本是说好,待潜伏李家的任务执行完,就要洗白回归团中,与大家并肩作战的,但在那次行动中,司马云涛受了重伤,不得不休养了颇长的一段时间,等到他想要重新复出,大地上的情势又非常紧张,虽然人族内部势力渐渐开始统合,但是高阶妖魔大量的降临让人族战局更是吃力,他为了让局面好些,决定觅机投入妖族,进行潜伏,所得到的情报、对敌人的引导,让最后的封神之战得以成功,却也终究将军阵上亡,丧命在太古妖都,未能生还。 司马云涛过世前,已经是半步天阶中的佼佼者,差一点就能迈过阻碍,证道天阶,甚至比起被那位特别设计带偏的四武神,更接近天阶,也曾经得到迈出的机会,但最后他仍选择将这机会放弃,用来当作与敌同亡的杀手镧,如果太古妖都之战,他未有身亡,毫无疑问就会迈出那步成为天阶者,未来一片光明。 关于他的事,本就是碎星团中的最高机密,即便是封神之战后,也没有什么人晓得真相,原本应该要在碎星团在神都接受表扬、封赏的大典上,再为这些背负汙名的有功之人澄清,让他们的功绩与牺牲,为天下所共知,为世人所纪念,但随着碎星团一夕覆灭,被扣上黑锅,连带功绩也全部被抹去,这些事也一起成了遗憾。 温去病、韦士笔,自然是知情人,武苍霓也曾被温去病告知过,晓得内情,对此不胜唏嘘,可是随着碎星团最终覆灭,境遇奇惨、身怀冤屈的人,又岂止是司马云涛一个? 刚刚,忽然听温去病冒出那么一句,两人都是一奇,不明白他这一骂为何而来,但武苍霓瞬间就被点醒,把几件事情想到一起。 “琴帝……你……你是用了他的琴……” 过往蒐集温去病的资料时,武苍霓曾对一件事感到不解,当初密侦司遣使上门的那次,除了弥勒活佛到场为温家撑场面,还凭空冒出一个海外来的天阶,什么琴帝,与密侦司携来的法器对拚,震惊天下。 ……哪里冒出来的什么琴帝? 这种谎言瞒得过别人,武苍霓却压根就不信,如果真是海外的天阶人物,怎会随随便便密访港市?既然出了手,又怎会没有后续,当初的密侦司,有什么值得天阶顾忌的?肯定是温去病用了什么技巧,凭空捏造了这样一个人物,而类似的手法,碎星团才堪称大行家,在碎星团草创的初始时期,类似狐假虎威、虚张声势的手段,真是保命、发家的大倚仗,即使到了最后结束战争时,碎星团也从没放弃这种手法。 此刻,听温去病冒出的一句话,武苍霓登时醒悟,当日营造出天阶的琴帝幻影,以温去病的能耐,不难做到,只要他亲自主阵,预先以一个巨大的聚能法阵,把附近山川地脉的能量引来,加以催迫增压,就能短暂地形成等同天阶的力量。 当然,只有这样还不行,如果要真正模拟出天阶者气势,不被聪明人识破伪造的力量虚有其表,最好还要有一件神器,实在找不到的话,近乎神器的主材料也能将就使用。从前山陆陵就是靠着万古钟,屡屡伪装成天阶者,把一些强敌在惊恐中爆头。 原理可以想到,只是一直不知道温去病用了什么神器或主材,直到听了那一句,武苍霓才明白,那件所谓的神器或主材,就是司马云涛的琴。 那张琴,当然不是神器,至多也不过宝兵,更算不上什么神兵主材,但司马云涛死前的情况有些特异,阵亡之后藏着的底牌被引发,那张琴……可能因此发生变化,进化成为神器,这种情况虽然很少见,却非没有。 神都之战后跟着就是前往五藏妖界之事,事情发生得突然,温去病之前离开时有把那张琴带走吗?如果没有,后头朱家进攻弥勒活佛带走温家上下时,多半也没能带走,而魔族破解温家实验室,取得那些研究成果时,应该也没能拿到,否则钱都那一战,早就被拿出来对付温去病,也会被他趁机回收。 ……这样来看,有很大可能,那张琴仍被妥善收藏在某处,而死曜之所以擒捉冰心,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 ……可,就为了最多一件神器,就特别大费周章去抓人,亢金龙还不惜亲自出手,死曜他们装备缺成这样?他们手上目前妥妥的两件地神兵,还能使用天神兵的劣化版,占足了装备便宜,怎么会处心积虑,擒捉司马冰心,就为了想要夺取一件神器? ……冰心和司马云涛应该没什么交集,如果冰心可以,任何一个司马家人应该也可以,专门设局抓她干什么? 情况不明,武苍霓也无从得知,亢金龙之所以擒下司马冰心,完全是意外,临场利用,自然说不上有什么深谋远虑,动机更无从谈起。 韦士笔想了想,道:“如果要趁机开打,就要快,而且……不能只打一处,得全面开战!” 武苍霓暗暗点头,这也正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这时候如果直接打过去钱都,可能正落入敌人的设计,殊为不智,唯一的作法,只有似攻非攻,在全力攻击钱都的同时,也攻击其他的魔人势力范围,虚虚实实,让敌方搞不清楚己方目的,甚至误以为己方无意救人,或者想办法离间魔人和死曜的关系,在这样的操作下,己方的计划才有希望成功。 但这么一来,势必要动员现今碎星团的全部精英战力,四名天阶者起码也得出动三个,而且出征者必须能够机灵应变,绝对的独当一面,否则……很有可能没法活着回来,更连累出征的兄弟性命。 “……还需要有人留下看家,否则要是被人趁机钻个空子,回来更被人布局团灭就搞笑了。”韦士笔看了温去病一眼,后者摊手道:“我留守的话,那堆东西你会操作?” 韦士笔不禁苦笑道:“的确不行,这堆玩意我倒是想替你操作,奈何实在…而你之前搞的那一手对付亢金龙的杀手镧,老尚都快被你榨干了,现在放他出去打,后果着实难料,你这次就算想不上阵也不行了。” 考虑到尚盖勇如今的虚弱状态,留守的人选一下就确定下来,三人也选定各自的袭击目标,跟着,韦士笔轻咳一声,率先出门,留下这两人独处。 多年兄弟,温去病很清楚韦士笔特意这么做的用意,他前脚走,温去病即刻拦住武苍霓,道:“有件事,出发前必须要说清……” “我明白的!” 不待温去病开口说完,武苍霓直接点了点头。 有些话,只有武苍霓能说,其他人都没法代表已故的司马樵峰开口,同样的,有些话现在也唯有温去病能讲,韦士笔、尚盖勇都不方便开这个口跟武苍霓讲,而温去病最幸运的就是,不用等自己开口,武苍霓就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了。 “……我也是碎星者,团里的规矩,不用队长你提醒。” 武苍霓道:“我们虽然是为了救冰心而去,但战场上需要随机应变,不可能为了救她一个,搭进更多人去,这些我都清楚。” ……所以一旦正式开打,就要有准备救不回人,那样也只怪她自己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既然成了人质,就要有被牺牲掉的准备,这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就算是当年常被团员们调笑为“理想家”的司马樵峰,一样也在无奈之时牺牲过人质,服膺团里的这条铁律。 “……嗯,妳明白这些,那就好。”温去病点点头,讪讪道:“妳自己千万小心。” 武苍霓闪亮的眼眸,毫不掩饰地流露担忧,“瘟皇伞现在在我手上,你才需要担心自己,人尽量救出来,但千万别中了亢金龙的算计把自己赔进去,那可就亏大了。” 重仗在前,不敢奢望全胜凯旋,惟愿……征人平安归还。 四十章 一夕破灭 全身剧痛中,司马冰心渐渐恢复意识,在最初的痛楚与迷惘后,五感渐渐摆脱了影响开始恢复正常,跟着所感觉到的,就是满满的惊恐。 ……自己睁开眼睛了吗……应该是睁开了,但为何……看得到的,还是只有一片漆黑? ……是地方太黑了吗?没有可能,自己虽然现在力量尽失,却不至于被单纯的黑暗就遮蔽了目力,那么还是有什么其他缘故?为何自己……会看不见的? 失去意识前印在脑中却无暇顾及的回忆,慢慢开始回流,司马冰心渐渐忆起自己之前所遭遇的事,那具恐怖的青铜古棺、弥散出的铺天盖地的黑黄尸雾,棺中穿着一袭血红衣裙,犹如嫁衣的天阶神尸、那只布满血丝的怨毒眼瞳投来的可怖视线,还有那直伸过来,仿佛随时会滴出尸水的爪子。 爪子一点一点逼近,破开紫雷屏障,甚至连过往坚不可摧的血甲也阻挡不住,慢慢地直迫自家面门、双眼而来,透过爪尖的血怨之气,像是凝聚着主人生前的刻骨恨意,让人只是看着,就生出极度恐惧,感受着神尸生前的恨和怨。 只要回想起那时所见,司马冰心就想发声尖叫,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但比这画面更让自己恐惧的,是明明苏醒过来已经一阵子了,其他四感渐渐摆脱了身体疼痛的影响,唯独眼前仍是一片黑暗,随着理智清醒,一颗心却越来越冰凉。 ……难道,是我瞎了? 这个摊在眼前的事实,让司马冰心不断的想要放声尖叫,甚至放声大哭,发泄心中的恐惧,自己怎么会瞎了?是最后那神尸强袭过来的一爪?虽然被血甲耗去了力道,但其中尸气太毒,自己护身力量没能扛住,眼睛因此瞎掉了?除此之外,那一爪,好像抓上自己脸颊,划开皮肉,留下了深深血痕,尸气甚至腐蚀血肉,所以……自己脸也毁掉了? 自己并无法作出太准确的判断,因为现在整个头部,都处在剧痛之中,没办法分辨出哪里是不是比较痛,不过脸颊上确实有三处特殊的痛感,当整个头脸痛得像是要烧起时,就只这三处,反而是冰寒得让人整颗心发凉。 理性做出的判断,自己是被强猛的尸气整个罩住头脸,形同浸入强酸中受到腐蚀,所以整个头脸,现在应该是皮肉焦烂,坑坑疤疤,面目全非,而三道爪痕是利爪直接抓破了面颊,那就是在焦黄枯烂的脸上,又多出了三道绽开的伤痕…… ……这是什么他妈的狗屁结论? 司马冰心判断出自身状况都想要崩溃跪地,抛开自身矜持地大哭起来,这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自己居然还能这么冷静,分析着身上的伤情,近乎本能地克制住涌动的情绪,不让自己陷入疯狂和歇斯底里……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想要这样好吗?现在自己最该做的,不就是哀痛自己的下场,痛痛快快先哭一场吗,把心中的恐惧的悲痛发泄出来?自己现在冷静成这样做什么?连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事情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是因为自己太过莽撞,贪功冒进,这才落得如此下场吗? 可是,最先发现天斗剑阁的求援暗记的时候,自己首先就表示了怀疑,质疑这是江湖上的老套路,劝阻龙灵儿前来,即便是在来了之后,自己也有步步为营,用了身上各种道具、药物远攻,避免踏入埋伏者的陷阱,并没有任何冒进之处。 当确认仓库里果然有敌人埋伏后,自己没有想要停留恋战,自持实力出众想要碾压对手,反而第一时间就要离开,避免在不适当的地方,与错误的敌人开战,这些该小心的地方,自己一个都没有错过,那……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是最后不应该贸然回头过来救龙灵儿吗? 如果那时不冲回来救她,自己就有很大机会逃走,不会落得最后独自目盲容毁,她却因此逃逸无踪的可笑下场,所以这些都是自己的错吗?是自己咎由自取、活该有此报应? 但是……和对的人讲义气,这有什么错吗?与堪称生死相交的战友同生共死,这件事是不对的吗? 所有以前受过的教育、读过的书、接受的教诲,之前行事所遇,以及这些累积在一起所形成的信念,都在告诉自己并没做错,可既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自己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了? ……自己赶回来和朋友同生共死,结果她却被自己的神器救走了,自己却成了最后伤残的那个,这算是什么讽刺的命运? ……或许,自己就不该那么的狭隘,只想着自己的下场,既然之前是赌命回来和朋友共同面对,那么死一个总好过死两个,何况自己还没有死,龙灵儿能够因此脱险,自己不是应该要觉得很开心,表示自己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不该这么难过,不是吗? ……可……可……可是……可是我就没有那么的伟大啊! 不断的思索,司马冰心脑中不住涌出各种纠结的问题来,哪怕自己心中也知道,想这些问题可能毫无意义,世上很多问题,注定就是没有合理的答案,想也没用,这世间种种就是因为不曾遵循道理,所以才有那么多悲剧发生。 但如果不去想这些,不把思维花在这上头,强行带偏意识走向,自己就只能悲惨地去面对现况,开始接受如今这眼盲、毁容的现实……这让自己怎么去接受了? 这一切仿佛是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从懂事开始,自己就是司马家的天之骄女,除了因为自己有个英雄哥哥,连带自己受到族人看重,更大的理由,也是因为自己天生丽质,长得出类拔萃,这才让令公决定倾注司马家的资源来栽培自己。 自己后来得到家族推荐拜入玉虚真宗后,更受到了师门的大力栽培,这里头固然有家族投入的资源的促成,但自身的因素也功不可没,并不是每个送进来的世家子弟,都能受到玉虚真宗高规格栽培的,而要说到其中自身的因素,除了当初为了不辜负家族拚命学习的努力……不就是占了身为美女的大便宜? 这是世间每一个女人都不愿意承认,但也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这个世界……就是看脸的! 如果自己不是这张脸,哪怕再有才华与天分,后头被花费资源专程送到玉虚真宗受教的,绝对不会是自己! 如果自己不是美人胚子,玉虚真宗的师长与师兄弟们,也绝不会屡屡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一些可开放可不开放的,一律都给予了方便,这可不是玉虚真宗平时的作风。 女人,绝不是光有美色就能得到成功,如果没有拚死命努力、没有咬牙切齿的付出、没有流泪牺牲,徒具美色,不过是草包一个,不是最终沦为他人的玩物,就是很快就会被淘汰掉,自己也见过很多这样的草包惨淡收场。 然而,出色的外貌,确确实实就是一块好用的敲门砖,而且是持续有效的敲门砖,一旦没有它,很多时候就算想努力,想付出,愿意牺牲,都很可能找不到地方。只有美色,不足以保障将来,但没有美色,很可能就连求个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以前拥有的优点,一夕毁灭了,就算侥幸不死,自己又拿什么去面对“以后”? 自己……向来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不像木头妹那样,只讲自身信念与理想,半点不受外物影响,如果是木头妹遭此横祸,可能连丁点动摇都不会有,只将这当成砥砺自身的一次试炼,但自己不行,一想到毁了容,成了一个丑陋的怪物,更瞎了双眼,这辈子都要沉沦黑暗中,自己……几乎就要当场崩溃了…… 毁容瞎眼的下场,让司马冰心一下慌了神,顾不得考虑自身处境,也忘记了自身实力,只沉浸在痛苦中纠结,甚至将要滑入自怨自艾的深渊。 脸上忽然有一股湿润的感觉,尽管一直在强自克制情绪,不想让自己哭出声,但眼泪终究滑落下来了。 司马冰心用力吸气,努力深呼吸,要把崩溃痛哭的冲动强行压下,更伸手来想抹去眼泪,但一碰到颜面伤处,更是痛得泪水直流。 手上的感觉……湿湿的,还带着温度,也不晓得是碰着了泪水,还是沾着汙血,但……真的好痛…… ……不……不可以哭……不可以尖叫……不可以崩溃…… ……一定……还有人在旁边暗中监视自己,如果叫了、哭了……敌人会笑……不可以……让敌人得意! 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司马冰心苦修的道门养气功夫还在,此时更发挥作用,即使悲怒欲狂,心头一块仍是清冷如冰,维持着自身神智清醒,持续思考。 到这一步,该要要认真想想,自己如今身在哪里?周围是什么样的状况了? 不得不说,幸好自己有专才,听力与音感比起普通人来要强得多,如今虽然目不能视,光靠听力,也可以得到很多讯息。 ……周围,没有人声,听得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再没有第二人在附近……但不排除有人远距离或透过术法正在监视自己。 ……也没有风声,空气几乎没有流动,这里应该是一处密闭空间,但空气潮湿而沉闷,不像是普通地点,恐怕是……地底下吧? ……这是地牢?难道是心魔阁的地牢?自己正落在心魔阁那群邪人的手上? 不知用了多大定力,司马冰心痛苦地控制住本身起伏的情绪,让自己专心思考一些有正面用处的东西,避免沉浸在自艾自怨中,慢慢走向崩溃。 然而,自己落入了心魔阁那群邪人手里,这个结论并不能让自己好过,反倒是因此想起很多与他们相关的传闻,益发心惊胆颤,本来开始平静的情绪又开始激烈起伏波动。 自己都变成这样一个怪物了,生不如死,难道还会怕死吗?若是能够解脱,最好不过,可……怕就怕死不了,心魔阁的手段,就是让人求死不得,又或者,自己就算死了也会被他们练成神尸来糟蹋…… 想到种种可能,司马冰心不由得阵阵恶寒,却又察觉到一件怪事,自己虽然身受重伤,但一身功力犹在,并没有受到限制。心魔阁那些家伙,抓住了自己,却没给自己下禁制,封锁修为?这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等着吧!一会儿要是有人进来,姑娘我立刻拚着性命不要,自爆也好,舍身攻击也行,大家同归于尽吧!既拉人垫背,也趁势解脱,摆脱这生不如死的状态,还趁机销毁尸体免得被这些妖人练成神尸糟践! 咬牙切齿,化满腔悲愤为力量,少女暗暗下了决心,等着跟妖人同归于尽求个解脱,然而跟着,就是一阵漫长的等待,预期中的心魔阁邪人,始终没有进来,少女静静坐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强制自己维持在至静状态,因为如果稍微有些松懈,一直紧绷的情绪可能就会直接溃堤,自己将再也收不回来。 也直至此时,一些被她先前强行排除的念头,不经意地重新涌来……会不会有人来救呢?老令公,木头妹,温剥皮……姓武的女人,霸天妖尊……或是玉虚真宗的师长们……又或者,再来一次异界召唤也好,召唤我到别的世界去,再换个新的身体,这一次,自己绝对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想着这些,司马冰心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如今自己变成这种丑陋怪物,温去病也好,霸天妖尊也罢,或是宗门的那些师兄弟,看了自己估计都不敢认,哪还会有人冒险来救人?这些愚蠢的念头,最好早点收起来…… 正自我嫌弃,蓦地,一声极细微的音震,隐约从远处传来,司马冰心微微皱眉。 ……好像,有人在弹琴? 第一章 麒麟现身 这起针对龙灵儿的太阳龙血脉,设下圈套,层层埋伏,却最终套住了司马冰心,跑了龙灵儿的意外事件和导致的接下来的发展,对涉及的各方而言,都不是预计内的行为。 设计的死曜很是有些哭笑不得,投入不少筹码精心布局,打算环环相扣,结果到最后一网撒下去,竟然让龙灵儿跑了,却抓着了司马冰心,着实弃之无益,得之无奈,只能先将就着找用处。 碎星团这边也是无语,本来还在消化得到的好处,暗自准备,争取在最佳时间点出击,忽然发生这档子事,最终决定主动掀战,提前动身想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是判断中最好的做法,却终究有些遗憾。 至于挨打的魔族……就真是无辜了,他们从亢金龙手上收回指挥权后,正预备有所行动,逼碎星团主动攻击,打破对峙,为了藉此提前消耗对手同时隐藏自身真实目的,可预定的一连串行为还没开始,战火就被别人点燃了,碎星团还是直接冲着他们来,这……除了无辜,还能说什么? 在碎星团群起而动时,魔族这边并不是全无动静,占据的鹰扬、猿搏、虎踞三郡,都各自有所动作。 耀宇朱家正在重新组织军队,号称要再次征伐汉水,平息碎星之乱。而为了征到足够的兵源,朱家这次用了强征的手段,到处强制拘提,不服者就地格杀,甚至老人、小孩也一并抓来入伍。这已经非是正常的人族战争手段,可以说魔族已经彻底不再顾忌后果的所为,反正这批人推过去,无论杀人还是被杀,对魔族都没有坏处,根本没有必要顾虑什么人命损失。 神都武家也在自家地盘上做类似的事,但为了避免重蹈上次的覆辙,他们在调集兵丁时,所有征来的壮丁,一律都先送进“强化营”,接受改造,通过吞服奇异药物,强化改造后,再出发征伐,至于强化之后,变成什么模样,有什么后果,这种小事是魔族根本不会关心。 至于江北袁家,距离汉水最远,强制征兵再出兵这种事未免缓不济急,索性彻底扯下面皮不要,直接开始抓童男童女,屠杀人命,进行祭炼,用的名义就是抵御碎星团侵略。 碎星团先前已经把三家受到魔染之事广告天下,人们也都心里有底,而决战将启,这种时候还遮遮掩掩毫无意义,魔人们索性放开手了干,既要逼碎星团打破沉默,也要藉此把碎星团的目光引开,不注意魔族真正视为主力的大能降临计划。 但也在魔族开始行动的同时,许多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打量着魔族行动,猜测着魔族的意图,思量着自家下一步的动作,这里头有碎星团,有死曜,也有其他的大门大派,更包含来自其他世界,还有世界外侧的视线。 所谓世界外侧,就是不属于其他世界,却也不属于主世界的微妙所在,实际一点的说法,便是太一所创造的虚拟空间。 死曜每次聚会使用的无垠星空,就是这样的所在,类似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其中一处,有一轮皓月浮空,却并不皎洁,这颗孤独悬挂在天上的星体,是没有空气,没有热量,更没有生物的荒芜寒土,放眼看去,除了永冻的孤寂大地,就什么也没有。 但这块无尽的冻土上,此刻却出现了一道身影,正站在一个丘陵上,虽然闭着眼睛,却正在眺望远方,而在视线的尽头,大地各处的投影,浮现在漆黑的青冥空间,清清楚楚。 沉默远眺,苍苍白发无风飘扬,站在这片荒土上的身影,是一名葛衣老妪,满脸的皱纹,手如鸡爪,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不受外界影响,渐渐的与荒月同化。 蓦地,荒月之上,有了别的气息,跟着身后一个脚步声缓缓靠近,本来如同石像般的老妪,突然有了灵性活了过来,闭起的眼睛睁开,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 “真是好长的闭关啊,桀桀桀,这么长时间闭出了什么绝顶神功吗?” “……还差上少许,最近的意外实在太多了。” 慨叹声中,有少许无奈,从后方突然出现的人,约莫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形,衣着颇为朴素,从头到脚都没有什么特殊,除了脸上戴着一个兽形面具…… 麒麟! 死曜之中,唯一可以与亢金龙抗衡,却行踪飘忽尤胜之,见首不见尾,只在帝都之战中几番活跃后,就闭关起来,再不露面的麒麟,终于再次现身。 不疾不徐行走到老妪身旁,麒麟开口问道:“仙界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不是什么好消息,云中子说,目标人物的讯息,在半个月前突然断了。” “断了?” 麒麟不由讶异道:“即使不在始界之中,她也仍然有大能级数的实力,甚至可以算其中佼佼者,等闲不会遇到什么凶险,仙界又一直暗中关注,怎会突然不见得?” 老妪冷笑道:“大能又能如何?说起来倒是大人物,但殒落的大能比比皆是,光五藏妖界之事,送了命的大能就不只两个三个。一旦涉及到诸天的斗争,区区大能,可算不上什么保障……” “……诸天斗争……是妖魔那边动手了?”麒麟沉吟道:“也不好说,神界和佛门的态度也很暧昧不明……虽然说应该不至于在此时出手,但是总感觉牵涉到始界时,总有什么我们没算到的东西……” 涉及诸天万界的斗争,最让人无奈的一点,就是常常立场混乱,敌我难分,像之前五藏妖界的乱局,各方插手者判断情势,虽然知道肯定有他方势力介入,却也都无法肯定是哪方势力出手,更不敢确认己方这边会否有谁会窝里反,里应外合,混水摸鱼。 神、佛、仙、魔、妖、鬼,不管哪边,都有异议份子,也都不是铁板一块,一但涉嫌他界,其中利益纠缠难断,很多时候每个人都可能有交好的势力,或是有可以背叛去的对象,更有可能是背后层层交易,委托出手,在没有更多线索之前,要判断介入者的线索,素来是令各方都头痛的麻烦。 思索了一阵,约莫是难以想清干脆放下,麒麟忽然伸手,状似索讨物品,老妪也像是早料到有此一着,紧跟着给出了一管卷轴,“我这边只有大概的位置,无法确认更进一步的详情,至于更精细的定位……你自己去找亢金龙商量吧,你们彼此是一起搞阴谋的同志,应该有商有量吧。” ……去和亢金龙商量? 麒麟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今非昔比,皇城之战后,亢金龙可能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不再拿自己当同志了,只是为了能引自己出来,方便绝了后患,才佯作不知,如果双方再见面,很可能直接变成杀局,这可不是说笑,如今的亢金龙可不好对付了。 白发飘扬,老妪问道:“亢金龙是什么时候练起苍穹闪的?他之前在英灵殿时,可是和尚盖勇打得势均力敌,如果当时的他就有苍穹闪,这一仗是怎么打出来的?你可别说是和当初司徒无视、燕无双一样的状况,这不可能!” “……也未必不可能,我一直在观察他,最近有了点眉目,但还没有证据。”麒麟摇头道:“但我怀疑,他可能已经发现了寰宇咒武的秘密,正试图修炼四绝,开启真.封神台!” “……那就如他所愿啊。” 老妪冷冷道:“让他找齐其余咒武的天阶修练者,届时大家同时运使四绝,开启真封神台,你我不是一直在等着这天出现?” “我和他的确商量过这方法,我怂恿他踏足天阶后,寻找同伴,与我联手进行,他当时不置可否,似乎不感兴趣……” 麒麟耸耸肩,“可能是因为觉得同伴难找吧,那时候的四名天阶,还要一起跳进坑里分别修练咒武,这可不是说凑就凑得齐的,不过……他如今投向妖魔,说不定会把这秘密泄漏出去,从妖魔那边找同伴去助他开。” 老妪皱眉道:“魔族的天阶,如今不是还过不来吗?而真.封神台上的禁法,可不是四个短暂爆发上去的临时天阶能解开,那边特意防了这手,必须得是货真价实。” 麒麟摸摸下巴,道:“只要他们的大降临成功,亢金龙还怕找不到魔族天阶协助?老实说,现在我很犹豫,或许我们该暗中助他们一臂,要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凑得齐四个练了四门咒武的天阶,去开真.封神台?” 闻言,老妪最初的反应,有些难以置信,连带脸色都变了,但深思一层后,随即点头,“确实不失为一条可行策略,釜底抽薪时,可以这么执行。” 麒麟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听说……那孩子这次伤得不轻,还好吗?” 这句话,没头没脑,普通人根本没法听懂,但偏偏老妪就懂了,淡淡道:“命总算是保住了,算她命大,就是失血过多,元气大伤,以后想要更上一层楼,突破那道难关得要付出更多倍的努力……生在这种时代,就怪她自己不走运吧,至少比起司马冰心,她的命很好了。” 麒麟皱了皱眉,想要说点什么,老妪却似乎不想听见,干枯的手挥了挥,道:“别再说那些我没兴趣听的废话,现在这情形,后头你有什么打算?” “唔,这边有件事,要委托妳去做。”麒麟稳住了心中动摇,道:“妳去连络云中子,请他帮忙确认一个情况。” 老妪的表情,一下变得非常谨慎,开口道:“……这事应该不用我提醒你吧,仙界的要价可一向不低,你现在主动伸头过去给他们宰,云中子那边一定下刀下得特别愉快。” “……合则两利,如果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事,这把刀就落不下来。我相信这事仙界比我们更在意。” 麒麟的声音变得慎重,“死曜与疯嚣之主一系的结合,是如今局面失控的开始,除开疯嚣之主,其他任何人不至于这样肆无忌惮的做事,甚至超出了我们和各界的意料。本来事已至此,纠结疯嚣之主一系的过头举动没意义,但我想不通,死曜是怎么连通疯嚣之主的?” “……不是说,死曜中的心月龟,乃是邪魔所化,牵引了死曜与太一连结?”老妪冷笑道:“原本不能肯定是妖是魔,现在……倒是清楚了。” 麒麟点头道:“确实清楚了,但来的是魔族,并不代表心月龟就是疯嚣之主一系。坦白说,百族大战结束前,特别降临使者,隐瞒身份加入死曜,徐图后计,直到如今时机成熟才引死曜连结太一,这种作风妳觉得像是疯嚣之主一系所为?” “……你是说?” 骤然被点醒,老妪的眼神一下锐利,“有可能是……” 麒麟道:“魔族中的两个系统,作风是完全不同的。疯嚣之主的徒子徒孙,混乱而直接,先魔染世家门派,然后利用血祭进行大召唤,让魔族大能降临,再牺牲降临的大能,招引万古存在进入,不管其他各方意见直接吞下始界,是他们的典型作派,可如果是另一位……” “……故弄玄虚,瞒天过海!” 老妪也很清楚,如今魔界的两大系统,如果实际布局的是另外一系,那当前所见的种种,绝对都只是表象,以魔主一系的作风,真实目的素来都隐藏在表面行为之下,换句话说,眼前所看到的杀机,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第二章 为所当为(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如今的钱都之内,街头行人大多神色匆匆,各带惶恐,甚至比温去病轰破护城结界时还人心思动。这一切都是因为官府的最新的命令,朱家为了征伐碎星团,开始强制征兵,治下各家的成年子弟,都必须派出一人,前往征兵处报名,否则官府追究起来,便是一场大祸。 朱家这道命令的下发,顿时让举郡哗然,哪怕是为了对付碎星团,哪怕朱家刚刚被人打上门来,着实失了颜面,大家也接受不了。才大败不久,死伤无数,就又要征兵出征,毫不体恤民众,摆明是把人当炮灰用,碎星团那边现在又有四名天阶,如果真的入伍,前去征伐汉水,哪还能活着回来? 想到其中严重处,很多人就打起了当逃兵的主意,可官府这次非常强势,毫不在意民意,先封锁了各处城门,跟着就派出高手带着官兵,挨家挨户搜人。什么每家每户必须有一个人当兵的政策,纯属胡扯,一但官兵上门后,简直就是胡乱拉夫,但凡看到觉得合格的就拉走,遇到阻拦抵抗的就一刀砍到半死,再把人拉走。 如此强势而残暴的作风,着实吓到了城中百姓,纷纷想要出逃,却又无处可避,钱都城内,顿时一片大乱。 钱都的房价寸土寸金,能在这里安居的人,就算还不是非富即贵,也是整个鹰扬郡中,经济状况、社会地位比较高的那群人,现在却各个惶惶不安,看着朱氏那些地阶强人飘浮在半空,配合着官兵,监控全城,一边维持着征兵政策,一边遭遇反抗者皆杀无赦,谁也不敢乱来。 曾经繁华一时的钱都城内,如今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满怀不安的人们,不知该去往向何方,而在这些人当中,一个穿着斗篷,缓缓独行的男子,正看着周围情景,暗自皱眉。 “……真是乱七八糟啊,这边有残余气息,但人已经不在这里……” 温去病凝视半空,感应空中的残余气息,皱起眉头,无法确认司马冰心如今的位置。 悄悄救人,仍是当前的一个上佳选项,但是这种机会渺茫,温去病已经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但无论怎么行动也得先弄清楚目标的具体位置,温去病可不会天真到以为,冲过来和朱家、魔族乃至死曜大杀一场,敌人就会主动把司马冰心交出来。即使不遇到人质问题,也很可能是一场大战后,全无所获…… “好像伤得不轻啊,希望没事吧……” 苍穹血魔甲的核心,记录了司马冰心失踪前最后遭遇的一些讯息,其中有些简单的画面与声音,从那里头显示的讯息中,自己看到了亢金龙,还有那名如今掌握地泉剑的女性死曜,除此之外,自己也看到了那些骇人尸气和可怖的爪子,晓得司马冰心是怎么在血魔甲保护下被伤到的。 “……会伤人的尸首,若不是魔族的伎俩,就是心魔阁的神尸了……这么轻易就击穿了血魔甲,天阶等级的神尸吗?心魔阁这次是为什么参合在里头?” 对于额外的敌人,温去病不会有所畏惧,但确实觉得难搞,这样子一来,对面除了亢金龙,不知何时会反水的司徒晦人,还又多出一个天阶战力,变量实在不小,要是到时开打起来,自己抽中签王,直接被三方围殴,甚至还有其他陷阱,想想也真够呛了。 ……更何况,心魔阁的那具神尸施展的招式,还让自己忆起之前的那个推测,感觉可不好了……苍穹闪,这摆明是专门用来克自己的。 考虑到死曜可能是用司马冰心来“开锁”,窥视被自己封起的神兵,温去病来此之前,已经先回过港市,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或者救人的机会,却没有什么发现,这才转来钱都。 自己手上那具云纹焦尾琴,是司马云涛年少游历时,异遇所得。千载万年前,可能是件神器,却最终被打得支离破碎,更被人抹消了灵识,待到司马云涛入手时,仅仅是块有点灵气的木头,勉强看得出琴的形状,也能看得出材料不凡,却不是神器,不是宝兵,甚至连战器都算不上。 司马云涛是知音善琴之人,不晓得那曾是件神器,只是单纯惋惜材料蒙尘,于是以奇遇得来的上古异法,将此琴与本身缔结命约,用本身元气养器,伴随着本身成长,修为提升,一点一点修复宝琴,当他踏足地阶之后,这琴也自生云纹,隐约显露出几分天阶神异,成为他潜伏生涯的保命底气,屡屡借助宝琴死里逃生。 待到封神之战时,云纹焦尾琴表现出的威能,堪称惊神,最后随着司马云涛身亡,焦尾琴更是一举突破,重新成为神器,只是在大战中伤损严重,需要养护。 死之前,司马云涛将焦尾琴托付给自己,希望自己将来能找到名匠将之修复,并且将这琴交到值得托付的司马家人手上,既让名琴后继有人,也让资源贫瘠的司马家,有一件镇家之宝。 自己这些年牢牢记着他的委托,基本完成了修复工作,只是碍于需要隐藏身份,交琴的机会难找,西北兽族之事后,司马冰心入了自己眼中,打算考察一段时间后,就把这琴转交,完成故人遗愿,谁知道现在竟然闹成这样? ……云涛,大家兄弟一场,我不能吞没你的东西,肯定要把你的琴交回给你家里人,但我并不希望,你家里人被胁持着当成钥匙来开锁取货。 焦尾琴当初一直放在温府地底,藉由地气来温养,因此自己离开时,未有携带,但也设下了层层禁制,配合司马云涛当初留在琴内的力量,造成空间扭曲,就算天阶到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禁制,弥勒活佛也因此未能一并带走。 上次回到温府遗迹时,温去病本可趁机将禁制解除,把琴带走,但想到亢金龙和魔族或许会对这琴有其他图谋,为了留下诱饵,琴暂时还在原地,不过,诱饵周围的鱼钩,也没有少留下。 “……还有点时间,还是先去找地头蛇了解一下情况。” 温去病在街头缓步独行,估算着约定好的动手时间,自己还有点余裕,或许该先去见见司徒小书,她怎么说都是这边的地头蛇,应该比自己知道更多情形……尤其是封刀盟、司徒晦人的情况。 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乱了全盘计划,温去病甚至想趁着潜入的机会,直接暗算搞掉司徒晦人,省的要时刻防备他反水,到时和亢金龙上演一出刀剑合璧斩自己,可是能练上天阶的,没一个好对付,哪怕是受到操控的也一样,自己并无把握拿下他不惊动其他人,而且小书和老瞎子那边也不好交待…… 正想着,前方突然乱了起来,正在到处抓人的官兵,被什么人驱赶开来,路上百姓像是看到了庇护所,纷纷朝某个方向跑去。 两名正飘浮在半空,监视底下动静的新进地阶,发现了这边的骚动,冷哼一声,刚要动手,突然一道冷冽刀光,斩天而出。 两名地阶高手避之不及,只能催发法相流转,各自浮现雄鹰、孔雀的血脉祖相,激发力量,险险扛住了这一刀,却也被劈得护身气劲崩碎,倒飞出去,跟着,逃命似的飞遁,有多远跑多远,半点不敢停留。 “全部退下!谁准你们这样肆无忌惮抓人的?” 挡道的人们纷纷让开,露出率众站在那里的司徒小书,封刀盟的少主,亲自出来稳定钱都乱局。 得知钱都城内开始胡乱抓壮丁的时候,司徒小书非常犹疑,自己此刻是否应该忍辱负重,不要轻举妄动,就像自己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做的那样,更何况,此刻龙灵儿伤重,正托庇于自己,司马冰心的下落也还没查出,这时妄动,挑动魔人神经,会否小不忍,乱大谋? 可是,自己之前的忍辱,是为了负重,而所背负的重任,不就是此时应该挺身而出?魔族如今似乎已经扯下伪装,直接蛮干,说是征兵征伐汉水,但把人集中一处后,就禁止了他们与外界接触,也不晓得里面在作什么,若不尽快制止,天知道最后会演变成多大的祸事? 自己之前忍耐,是因为事情不明,缺少证据,是因为隐患虽大,却还没有爆发,自己还能寻找恰到的时机试图根除。而如今正是祸患开始爆发蔓延之时,自己若是还顾虑重重,又要忍到何时? 意识到这点,司徒小书立刻明白,这就是自己在等待的时刻了,假若不能在该站出来的时候,挺身而出,如果因为顾虑损伤就无止境的退让,那之前的隐忍,就真正失去意义,自己也彻头彻尾变成懦夫一个了。 因此,自己率众出来,阻拦官兵的强行拉夫,希望能把人从魔族手中给救下来,阻止一场大祸…… “征夫也是有朝廷法度,不是朱家一道命令就可以随便强拉的!”司徒小书喝道:“全部退下,谁再敢乱来,我手中之刀,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舌绽春雷,司徒小书的声音,怒震长街,更是传遍整个钱都,震慑朱家高手,而附近的百姓都像见到了救世主,纷纷朝她跑去,有些怀抱婴儿、携着孩童;有些扶着病弱老残;有些拖着伤病的脚步,成百上千地簇拥过去,前后没有几下功夫,就里三层、外三层,把整个街区围得水泄不通。 温去病隐藏在街中一角,默默看着眼前的情景,为之莞尔,这丫头倒是没什么变化,在这节骨眼上跳出来做事,确实是她会有的行为,说不上对与不对,但既然要这么干,就要想到必然会面对的后果,预料到最糟糕的情形,准备好应变的方法…… 刚刚被打跑的两名地阶高手,已经重新又回来了,还带回了更多的帮手,整整九名地阶高手,血气鼓动,法相流转,围占了附近几个街区,将司徒小书与其他的封刀盟干部包围,更隐约结成了阵势,显然打算大干一场。 见了这阵仗,司徒小书一颗心往下沉去,自己不是没料到这结果,但真心不愿看到这样的结局出现。 自己之所以没有一上来就怒骂“魔族”、“魔人”,就是想留个交涉余地,只要不扯破脸,自己好歹也是封刀盟少主,更是朱家的公主,或许能藉着身份施压,让这些还不愿彻底翻脸的魔人,暂时延后行动。 但如今人家一上来就包围,法相显现,甚至打算结成阵势,接下来战斗爆发的可能有七成往上,自己固然无惧这些半吊子的地阶魔人,包括身边这些封刀盟的地阶,也丝毫不弱,不落下风。 但一打起来,双方肯定管不住所使的力量,这么多地阶交手,周围几个街区可以说毁定了,在这范围内的千百名百姓,也等于死定了,甚至若是打的激烈一些,如今大阵没有修复的钱都城肯定要破坏严重,波及的百姓何止千万。 ……这是真的一点余地也不留,要正式翻脸了,看来魔族真是不计代价了。 司徒小书暗自一叹,晓得交涉已经无用,而自己并非迂腐之人,这时就不用多费唇舌,索性先发制人,若是快速击败魔人,还能减少些损伤。 于是当即刀光再起,荡气成虹,直接斩向飘浮空中的九名地阶高手,率先抢攻,对面那边似乎没料到素以“方正、迂腐”之名享誉南方的她,会一声招呼不打就抢先出刀,反应不及,血光闪现,直接就被伤了几人。 然而,凌厉血光,也一下蔓延天空,迫涌而来。 ps 周一了,如果覺得想看新章節,請17k紅包衝榜吧,其他地方紅包無效的,謝謝。 第三章 守护大义 随司徒小书一同前来,阻止朱家征兵的封刀盟高手,都是与她理念一致,矢志追随大小姐的人物,各个实力不俗,更不乏地阶人物,对于要和朱家的官兵起冲突,他们没有半点迟疑,更没有丝毫畏惧。 刹时间,他们纷纷拔刀出鞘,同时脚步错落,组成战阵,以三名地阶刀客为核心,数十道刀气纵横,组成刀网,先采守势,将本身与周围的百姓护住。 封刀盟的纲领就是行侠仗义,保境护民,时常要一边保护普通百姓一边和高手对招,对于这类联合防御的技巧,自然大有心得,刀气之网一结成,立刻将底下的人统统护住,而敌人的攻击,也在此时落下。 刀罡、剑气、爪劲,几乎同时攻至,朱氏九名地阶的联手攻击,身后法相浮沉,钱都城上的天空几乎被九道硕大无朋的神禽之影给占满,落下来的力量,更一波重过一波,如同轰雷。 封刀盟组成的合击阵势,还是有相当门道,联手起来,众人力量串联、增幅,三名地阶刀客,配上其余辅助的高阶、中阶,硬生生扛住九名地阶的联击,坚实不破,暂时护住了周遭的百姓。 但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不是轻易能够弥补的,即使依靠合击之阵统合高阶、中阶来支持核心的三名地阶,也只能短暂支撑,随着朱家九名地阶之间气势结合,联手的威力不断提升,封刀盟众人渐感不支。就在众人脸色苍白,支撑维艰时,一道刀气破空而发,分袭空中九人,去势神妙,半空中的九名地阶猝不及防,被杀得连连倒退,血溅当空。 出这一刀的,是司徒小书,九名地阶高手自然不会忽略掉她这个最危险的存在,攻击时一直紧盯她,提防她骤然出刀,结成的阵势也在暗中积蓄能量,准备对付她,哪知道她手不抬、身不移,刀气自发,还是直接分袭九方,连阵势也一并破去。 乾坤封刀! 等待与隐忍的这段时间,司徒小书没有白白浪费,将身心所承受的压力,化为推进自身的动力,砥砺打磨,终于取得突破,不仅基本摆脱了修炼双极轮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将乾坤刀的封刀境界,掌握纯熟,藉此一击破九敌。 乾坤封刀境界,杀伤力最大的,不是前半段的无影刀气,而是靠无影刀气打乱敌人阵脚,蓄足势道后,如溃堤般怒发的一刀,司徒小书暗压着劲道,正要激发,预备一举干掉几个魔人,减轻压力,在趁势追杀,扩大战果,忽然见到飞坠出去的几名敌人中,有三人陡然动手。 如果这三人出爪,是往自己这边击来,气机牵引之下发到封刀一斩,司徒小书甚至有把握一刀就斩掉三人,但此刻三人攻击的目标,却不是司徒小书,甚至也不是封刀盟群豪,而是在附近街区中奔走的人们。 三名地阶的分别出手,司徒小书还没来及有所动作,就见附近十几间民房、楼宇,轰然声中被夷为平地,而在那范围内的过千民众,血肉横飞,无分男女老幼,一个也没活下来。 司徒小书惊怒交集,喝道:“尔等胆敢!” 正要含怒出刀,尽诛这些魔人,空中忽然蔓延起一片诡异血色,是刚才惨死的逾千民众,血肉尸骨莫名散化,又聚为血色雾气,仿佛受到操控一样,飞快延伸,弥漫大地。 被这阵血雾触及的人们,一时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司徒小书却高度戒备,虽不知这血雾是什么,但蔓延速度如此之快,又是这些魔人冒着被自己白斩的风险也要制造的,绝不是甚么好东西。 转眼间,血雾就从远处飘散过来,司徒小书早已运功封住周身诸窍,相信身边的战友也做出相同反应,他们都不是初上战场的雏了,对于类似手段早有应对之策,跟着,下令变动。 “旋风劲,三星位。” 一声令下,众多刀客一同鼓动气劲,这次将刀气旋动为风,跟着风力外卷,要把靠近血雾吹散。明快而成熟的处理反应,让藏身于群众之中偷偷观察的温去病,既暗自点头,也无声一叹。 ……反应做得不错,没有慌,也算是合理的应变,但这血雾并非单纯毒物,甚至已经算不上实体,其中内中蕴含死者血肉与痛苦,本质上已经接近虚无缥缈的诅咒,靠风是吹不散的。 ……这班魔族,与妳在大荒西朝面对的那些原始落后的妖魔不同,有亿万载的文明传承,手法更为细腻,更有“文化”,单单只用老方法,对付不了他们的。 仿佛印证温去病的想法一般,漫天血雾飞速飘传,丝毫不受狂风影响,已经将司徒小书和手下所在的位置覆盖,却似乎没有什么杀伤力,封刀盟群豪接触后,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人人真气运转自如,皮肉无痛无灼热,一点中毒的感觉都没有。 ……难道,这不是毒雾?朱家在搞什么鬼? 众人才感到困惑,就听见阵阵粗重喘息,来自那三名地阶刀客,望过去发现他们已经双眼发红,目光中渐渐染上一层狂意,而他们身后流转的法相,也在血雾中,益发显得狰狞,已经出现了魔意。 ……还有这一招? 温去病看着眼前景象,表情不由有点僵,想起了很多往事,也明白对方真是有备而来。 身为碎星团技术总监,当初在百族大战时,研发推广血脉觉醒技术的操作人,自己自然明白,当初为了快速推广这套技术,来量产地阶,抗衡妖魔,那个人特意设计了噱头,透过血脉活化,强行弄出法相效果,看起来超炫超厉害,却也把本是了悟部分天地法理后,才会形成的对应法相,变成了单纯的声光效果。 虽然看起来是地阶标志,却并无实际意义,现在一堆人整天迫出法相来表现自身强大,却不知这些形象背后有什么天地法理,更难以运用其中奥妙,委实本末倒置。 这种华而不实,兼不知所谓的追求,同样也要付出代价,魔族显然从当年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看出了这个技术的隐患,现在加以利用,透过对法相的污化,直接影响神魂,操控人心。 正常修炼的情形下,这种事情是不太可能出现的,所谓法相是武者自身凝结元神后,了悟天地法理所显化而成的,能调用对应的天地之力,也是日后成就天阶的基石,这些外魔手段再厉害,想要轻易就扭曲天地法理,简直痴心妄想,换做万古以上存在来还差多,但…… 封刀盟这些人也都是新一代的人族地阶高手,估计也不知啥是天地法理,法相虚有其表,一下就中招了。 身为这技术的实务操作人,温去病此刻感到脸被打得啪啪响,或许自己是该想办法把这漏洞堵上,不能掉以轻心了,不然封神结界破了后,主世界和其他各界接触时,怕是要吃亏不小。 不过,自己并不替司徒小书担心…… “不好!中断内息,抱元守一,别被邪雾影响。”司徒小书喝道:“心刀在我,外邪不侵!” 不光是叫喊,司徒小书连出三掌,拍在三名地阶刀客的身上,雄浑力量透入,助他们宁心静气,同时,飞身而起,凌空斩向敌人。 自从得到温去病指点,晓得碎星团当初为了推广咒武,量产高手,已经让追随者误入歧途后,她便开始加倍严律本身,严格遵循古法来锻炼自己,提升修为,不再盲目发动血脉,更不追求法相威能,出手越来越是简单、朴素,回归刀道本质,今日的几次出手,连法相都没展露,面对诡异血雾,全然不受其害。 看见手下人受害,司徒小书顾不得别的,奋身出手,就算失了先机,再想以一敌九有些太勉强,也要先止住血雾术式的运作,即护住手下,也能争取到援手。 ……根据过往经验,这应该不是太难做到。 司徒小书心念急转,已看出敌人联手的几个破绽点,刀劲待发,准备以攻代守,强行打破敌人的术式运作,忽然,雄强霸道的刀气洪流,如同海潮,从远处浩瀚涌来。 九名朱家的地阶高手联手,半步天阶也不敢轻言能胜,但在这股刀气洪流之下,他们强大的力量,瞬间显得渺小,鼓荡起来的魔意法相,被摧枯拉朽,顷刻破灭,人也从半空中摔坠落地,跟着血雾术式崩解,天空重现清朗。 刀气洪流从后方涌来时,司徒小书和封刀盟众人首当其冲,但刀气狂猛之余,不失细腻,更能区分敌我,巧妙从她身旁绕过,如水流转,避开她后直袭九敌,势如破竹,刀法运用之妙,刚柔动静之变,令司徒小书有大开眼界的惊愕。 但真正最令她受到冲击的,还是刀劲中蕴含的朗朗正气,乾坤卫道,坚毅不移,有那么一瞬,她几乎以为是回到小时候,看见爷爷出刀,斩杀妖魔。 “青天白日,残民害命,该杀!” 含怒的一喝,如雷震动,司徒小书惊喜回望,看见自己父亲,正从长街的尽头,率众奔来,连忙也带人赶去相会。 司徒诲人一击,九名地阶高手便被轻易挫败,而这似乎还只是他随意挥洒的一手,刀皇之威,莫敢轻揽,朱家的高手见状,纷纷掉头离开,半点不敢停留,生怕被斩妖除魔,底下官兵们没了庇护,又看到满街百姓群情激愤,哪敢停留,当即一哄而散,迅速跑得没影。 对钱都的百姓而言,眼下这氛围很像是义士揭竿而起,反抗暴政的具体表现,人们的情绪一下激昂起来,欢声叫好,半城鼓噪,但身为事件主角之一的司徒小书,却感到有些不安,不明白父亲为何会打破沉默,有此作为。 “爹,你……” “是妳莽撞了。如此大事,怎么不知会为父一声,就冲动擅行?如果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 口中训诫,司徒诲人语气却很温和,表露的只有关心和担忧,不见责怪,他随手弹指,三道真气分别注入,那三名法相遭到血雾侵染,已有入魔之兆的地阶刀客,脸色登时转和,纷纷起身,向盟主拱手称谢。 司徒小书犹觉身在梦中,朱家近来的行为一直有问题,不是今天才发生,魔染的传言也一直有,封刀盟上下其实早都耳闻,父亲却一直置若罔闻。虽然这回确实是特别出格了,但难道就因为胡乱拉夫,一直默不作声的父亲,就决定站出来了? “……我封刀盟素来讲求尊法重纪,不是空言快意恩仇,罔顾朝廷法纪的草莽组织,耀宇朱家封公受爵,为帝国戍守鹰扬,牧民千里,代表的就是朝廷与法纪,封刀盟肯定要与之配合,至于碎星逆贼传什么谣言,居心狠毒,不足为信。” 司徒诲人正色道:“但今日,朱家残民害命,走上极端,已经是违背朝廷法纪再先,我封刀盟岂能视而不见?自当与民同在,为朝廷正法!” 司徒诲人这些话没有特意鼓劲说出,但附近的民众、封刀盟成员,仍都听得清楚,登时欢声如雷,震动云霄。 司徒小书心中欢喜,几乎想要跳起来,但又有一丝阴霾无法释然,才要开口,就听见一个冷冷的女声,不协调地响起。 “司徒盟主,我们不关心你的大义,本门弟子在你地头走失,无论如何你今天必须把人交出来!” 第四章 挑衅 闻言望去,看着十多名来势汹汹,从司徒诲人身边排众走出的女子,司徒小书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由一下呆住。 ……天斗剑阁这次的动作,还真是快啊! ……自己的通知,才传出去多久,这么快就有救援人马到了?而且这批人马不可能是就近调人,只可能是从本部来的……本来自己预估,怎么都还得几天时间才会来的。 ……这么快就来,她们是有天阶相助?还是用了神兵?或者砸下大钱,串联地脉盖起了专属传送阵了? 不过,来的人份量绝对不轻,特别是为首的两位。一身红衣如火的“落霞孤雁”秋艳红,一身黑衣似墨的“秋水长天”夏冬暝,是天斗剑阁的南斗、北斗两星君,除却几名隐世不出的长老,她们就是剑阁的最高层,在燕无双甚少出面打理阁中事务的当下,她们更几乎是天斗剑阁的实务掌门。 这两位天斗剑阁大人物,竟然为了龙灵儿,双双来到钱都? 司徒小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倒不是说龙灵儿没有这份量,而是这样行事不合大门派做事的规矩。 大凡像秋艳红、夏冬暝这样地位的一派高层,遇到门派大事,肯定是一个外出,一个留守,断没有两个一起出动的道理,即使担心人力不足,难以成事,通常也是请出闭关的长老,或者带出压箱底的手段。不然如果有什么闪失,两人一起殒落在外,将会造成门派的权力真空,群龙无首之余,更是连场恶斗的开端。 为了规避风险,哪怕一门两名天阶者,也不会这么行动,天斗剑阁这么做,非常不合常理……不过,她们好像本来也不太照常规来。 见了是天斗剑阁来人,司徒小书想要上前行礼说话,好歹那份通告是自己这边发的,内中详情,总得由自己来向剑阁之人解释清楚,而且父亲往这望来的眼神,也正是表示这层意思。 然而,自己很快便哭笑不得地发现,这里压根就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因为剑阁之人也跟本关心什么内中详情……夏冬暝、秋艳红对自己的上前行礼视若无睹,也根本不给自己说话解释的机会,两人目光只盯着父亲,出口的言词更锋锐如剑,毫不留情,直斩人心。 “我们接到弟子被心魔阁妖人所掠消息,就立刻赶来了,鹰扬郡是封刀盟的势力范围,钱都更是你们的地头。封刀盟不是一向号称行侠仗义,保境护民,这边的安宁平静,你们有绝对责任,为何竟会搞得如此乌烟瘴气?” “区区邪魔外道,跳梁小丑,竟然能在封刀盟的地头上,一再得逞奸计,真不知封刀盟是怎么看待自家地头的?堂堂刀皇,威名赫赫,却连一群小丑也没办法处理,护不住自家地头,真是贻笑当世。” “我的弟子江湖阅历不足,偶经此地,竟然被心魔阁的小丑所害,下落不明,这是我剑阁的奇耻大辱,却也是你封刀盟的责任。如果不是相信封刀盟之能,怎么会在钱都如此轻易中了陷阱,如果不是你司徒诲人无能,又怎会任心魔阁奸党如此猖狂妄为,那个什么黑帝如此不可一世?” “司徒老瞎子幸亏不在了,要是还在这里,如何忍得了这些?估计早给你们的窝囊样气得开了眼。” 两人妳一言、我一语,半点不客气,仿佛把自己当成长辈、长官,居高临下地当众训斥封刀盟主,也多亏司徒诲人平时养气功夫好,现在在这些刻薄言语下,始终只是微笑,不多做言语,却让周围得其援手甫脱大难的民众、封刀盟的高手,勃然大怒,纷纷替司徒诲人鸣不平,喧哗鼓噪。 天斗剑阁的傲慢逼迫,透过人群传达,顷刻间就蔓延半座钱都,城中不知多少人为之愤慨,千万人一同跺足怒骂,言语汇成巨浪,这份众怒,透过层层声浪传透过来,声势惊人,委实令人畏惧,连在场的剑阁弟子都瞬息沉默,但秋艳红、夏冬暝却行若无事,望向司徒诲人的目光,有更多的冰冷与高傲。 “……一群愚夫愚妇,这就是封刀盟的根基?”秋艳红冷笑道:“你们有能力挑动这些村夫,让其为你们摇旗呐喊,却没能力压制九外道,任心魔阁的小丑在自家地盘上胡作非为,还擒捉我的弟子,简直不知所谓。” 夏冬暝先是冷冷看过身旁的民众一眼,目光所过之处,所有人如坠冰窖,遍体生寒,不敢再言,周遭一下安静下来,跟着,她的目光也扫过秋艳红,最后才落到司徒诲人身上。 “司徒盟主,想必觉得我派横行霸道,不讲规矩了?”夏冬暝面如寒冰,语出惊人“确实如此!剑阁行事,从不讲别人的规矩,你要是觉得这群泥腿子能成事,尽管鼓动他们,看看能不能把我们都杀了?要不然,最好在我们耐心用尽之前,让他们安分,别阻着我们搜索奸邪。” 剑阁两人的连番话语,一句比一句强势,旁听的司徒小书怒极之后,反倒糊涂了。 过去这般也还罢了,如今,自己父亲是当今天下的争议人物,很多人都猜测他或许也遭魔染,才性情大变,并藉此突破,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可欺之以方的君子了。所以现在对上他,稍微理智一点的人,都会有所保留,免得他发起狂来带着封刀盟开战,后果超出预料,更别说他还是货真价实的天阶者,当世刀皇。 天斗剑阁的态度,却是狂到没边,这种居高临下的架式,好像站在这里的不是两名地阶,而是一对大能。 ……她们底气何来? 除非剑阁大名鼎鼎的南斗、北斗星君,是两个白痴,否则,有什么理由在封刀盟的地头上,无视众怒、无视天阶者,完全一副长官驾临的做派?这不是找死吗? 另外,司徒小书还发现了一点问题。 这对剑阁的领袖,不止对封刀盟颐指气使,彼此间似乎也不怎么友好,在她们联手向自己父亲施压的同时,彼此间却几乎完全没有对看,没有目光交接,就是偶尔视线碰触,也是冷到不行,拒对方如水火的意味相当浓,如果不是正在联手施压,说她们两个随时会拔剑打起来,自己肯定相信。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司徒小书想不通的问题,藏身在暗处的温去病,却是心下雪亮,脑里想起了一些过往旧事。 ……是夏冬暝啊……记得当初好像听过一些传闻,香雪和阿笔八卦过来着,她似乎和燕姣然有点…… ……难怪她会不顾规矩跟着秋艳红一起来,两个人一个要救弟子,另一个是……双方关系又不好,互相不信任,断然不会让对方主导此事,争到最后就是一起来,谁也不放心谁,谁也不让谁…… ……这一切是碰巧?还是刻意设局?如果这是一个局,那龙灵儿也是必须的诱饵?而后续的发动应该很快就会来了,比如说…… 念头闪动,似乎已经解开一些心中困惑,温去病却忽有所感,侧目看去,只见几名封刀盟弟子,大步匆匆而来,几下赶奔至众人面前,宣布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盟主、少盟主,大事不好了!” 紧急带来的消息,赫然是九外道的最新蠢动,就在刚刚朱家撕下脸皮在钱都城内到处抓人的同时,九外道中的心魔阁,趁着局面混乱,直接正面打入朱家祖陵,要趁机在里面盗尸掘坟,用朱家列祖列宗的尸骸,炼制神尸,扩充底蕴。 “岂、岂有此理!” 身为朱家血裔,司徒小书最先感到怒不可遏,比刨人祖坟更遭人忌恨的,就是刨得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心魔阁过往干这样的事,从未如此出格,通常都是找些已经灭门绝户的所在,或者趁人暗中出手,得手之后还要百般掩饰,拖延暴露的时间。 现在为了蒐集高手尸体,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趁着钱都城内大乱特乱,光天化日之下出手,直接跑到朱家祖坟去盗尸,这何止欺人太甚,简直……简直…… 司徒小书压根就没法找到适合的形容词,心魔阁这次的作为,甚至比剑阁中人还要离谱,让人愤恨难平。但转念一想,事情又着实透着古怪,自家祖坟里如今的状况,是前不久司马冰心、龙灵儿舍命相探,摸索出来的,肯定不会有错,照她们的情报,此刻的朱家祖坟,早已成了生人勿近的邪魔诡地。 魔界中人正在其中进行什么阴谋诡计,心魔阁虽然也有个魔字,却跟魔族没甚么联系,那群盗尸狂就这么闯进去,哪里是去掘坟,根本是送货上门! 尤其是,陵园内重创司马冰心的那一记精神攻击,很可能是魔界大能,用了某种自己尚参不透的手法,跨过了限制,越界出手,若这推测为真,就算心魔阁能使唤天阶神尸,去了也是活活送死,自己大可不用因此愤慨,而应该站在同为人族的立场,为他们默哀三声才是。 但……心魔阁这次行动也未免来得太巧,而且莽撞得过头了…… “还、还有……” 负责报讯的那名封刀盟弟子,表情非常奇怪,仿佛连他自己,都对要出口的这个消息,充满一种非现实感。 “欢……欢喜院也来了人,听说好像还是菩萨等级的人物,跟着进了朱氏祖陵,说是要与心魔阁做交易。” “交易?”司徒小书表情一下就显得很怪,“欢喜院和星月湖,都是干人口买卖的,常和其他外道交易不假,但在这个时间点上与心魔阁交易……欢喜院几时有买尸体的需要?” “不是尸体。”报信人看了盟主、少盟主一眼,犹豫了一下,纠正道:“心魔阁的队伍里,有个女的,好像是掠来的天斗剑阁弟子,要卖给欢喜院的样子……” 司徒小书喃喃道:“……这都是什么鬼?” ……心魔阁擒捉了天斗剑阁的弟子,要当众卖给欢喜院?欢喜院的本业可是……那岂不是代表剑阁弟子要去做…… ……这种事情,还干得那么大咧咧,这是*裸的挑衅啊!这摆明了是特意下套! “……天杀的狗种!” 一声怒骂,似怒极之后强行忍下,却忍到极点,再无可忍后,从唇间迸发,秋艳红一手握剑柄,一手紧紧握拳,眼中像要喷出火来,怒极喝到:“心魔阁、欢喜院,如此辱我徒儿,辱我剑阁,岂可能忍?” 这般冲破理智的极度怒意,让人没法劝阻,周围的人任谁都有这样的感受,只要这时候出声,无论说些什么,就会被这女人不管不顾,一剑斩在身上。 “……我早就说过,妳们会后悔的。” 打破沉默,夏冬暝冷冷地开口,“心魔阁这群畜生,早就应该杀个一干二净,如果妳们一早听我的,不要犹犹豫豫,想着顾首顾尾,今日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局面?” 话语很冷,但在此时,却不啻火上浇油,秋艳红转头怒看一眼,恨声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一句说完,秋艳红直直走出,夏冬暝随后跟上,剑阁一众人等,朝着报信人赶来的方向,飞快奔出。 第五章 非入不可的陷阱 司徒小书对本身的智略,还算有点信心,所以至少事情的前半段,自己是看得懂的。 天斗剑阁在鹰扬郡内没有根基,行事诸多不便,特别是想要从九外道手头救人,未免有点难以入门。为了掌握资源,以最快速度找到人与抢救,她们表现强势,压迫容易得手的封刀盟配合行事,这种作风,和当初九外道大会举办时,她们找上自己,利用配合,是一样的。 照这个原则,她们应该是利用形势逼迫封刀盟出手,在鹰扬郡范围内寻找并扫荡心魔阁,歼敌兼救人,然后在封刀盟反应过来,强烈反感爆发之前,带着抢救出来的人,用最快速度离开,管他别人观感如何。 她们的作法对不对先不论,是有一定机会成功的,但心魔阁此时的蠢动与挑衅,却让此事急遽脱轨,不可收拾,剑阁诸人各个怒火冲冠,全然忘记了初衷,也不管其中是否有什么布局,直奔朱家陵园而去。 这其实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哪怕是司徒小书都已经看出,心魔阁的行为与其说是鲁莽的挑衅,更多其实是在诱人入陷阱,如今在朱家陵园中必有设伏,甚至很可能已经跟魔族勾结联手了,很可能是之前现身钱都的亢金龙在其中居中协调,设计布局。 况且,龙灵儿明明没有被掳走,只是重伤逃脱,被自己藏起,正在休养调理,哪会落到他们手里?那个现在要卖给欢喜院的剑阁弟子,他喵的到底是谁啊? 司徒小书对剑阁越来越没好感,却也不愿见她们如此轻易受害,毕竟当今之世,人魔大战将启,剑阁再是蛮横无理,也是人族这边的重要支柱,当下把心一横,想冲上去,直承发给她们的讯息,是自己谎报,龙灵儿其实在自己这里,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行动,一道身影率先飙出,拦在夏冬暝之前,正是司徒诲人。 “且慢!夏星主,请听在下一言,这恐怕是外道邪人的圈套,万万不可……” 态度平和,司徒诲人对刚才的侮辱,并没有表现出半分怒意,此刻只是想劝阻剑阁众人,不要落入邪魔陷阱,但冲在最前头的夏冬暝,对他看也不看,起手就是一剑。 惊人的玄冰之气,剑出天地寒! 司徒诲人如若闪躲,这道冰剑之气,能够直斩到数百米外的长街尽头,沿途无论人、物,皆是冰封破碎的下场,不知道会造成多少死伤,这显然是一个出手不顾后果的人。 司徒诲人站立不动,硬生生承受住了这一剑,短暂皱眉,跟着张口微微吐气,化出一道白霜,将这一剑之力消于无形,却也来不及再去拦人。 秋艳红跟着从他身旁掠过,虽未停留开口,却冷笑抛下一句,“堂堂天阶,就只是个来挨砍不敢还手的,所谓刀皇,真是贻笑大方。” 语毕,南、北斗两星主,率着门下众弟子,从现场飞快离去,司徒小书当即抢到父亲身边,虽然知道那一剑伤不了父亲,却仍是关心,忍不住胸中怒气,低声道:“天斗剑阁这些人,都是半点不听人说话的,简直是一群疯婆子……” “现在事态紧急,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司徒诲人摇头道:“剑阁一脉素来对我派多所误解,但大家都是卫持正道之人,平日可以轻微摩擦,不失我封刀盟的体面,却切不可分裂内斗,让左道邪魔有隙可趁,如今心魔阁打入陵园之事着实诡异,极可能是魔道陷阱,我们可不能让邪魔得逞。” 如此凛然大义,众皆折服,司徒小书等人没有迟疑,分出些许人手,稳住城中场面后,随着盟主一道赶向朱家陵园。 目送着这些人离去,温去病的感觉益发复杂。事情很明显,朱家陵园那边,必然部有杀局,而且操盘者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心魔阁众人的动作,看似鲁莽粗糙,其实刚好打在天斗剑阁两名主事者的软肋上,秋艳红不好说,夏冬暝却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这才使得她明知是陷阱,都要踩进去踏破,甚至不顾任何阻拦……设这个局的人,明显对天斗剑阁的往事很了解,来者不善啊。 “……没想到一来就会碰上这些事,计画还没开始,就一堆变量。” 温去病喃喃道:“是魔族那边设下的陷阱针对剑阁,为了防备燕无双吗?还是死曜又出手搞什么阴谋?这两边打起来死哪边对我们都不是坏事,唔……” 司马冰心的下落犹未知,自己应该要趁机搜索找人,争取救人时间,但这边看起来全无线索,而朱家陵园将有大战爆发,最爽的是这场大战还不用自己出手打,两边又都是自己对头,完全可以躺着当黄雀,坐收渔利,诱惑不小。而且说起来司马冰心的失踪跟心魔阁脱不开关系,线索有可能从他们那边寻得…… ……况且,小书也跟着去了,别人死光光无所谓,要是她卷进去,自己不可能袖手旁观。 思索片刻后,温去病决定尾随过去,静观后续,看看有没有机会把几件事情一起搞定。在人海之中,他的存在并不起眼,一个斗篷客,不管随着人潮往哪个方向走去,都不会惹眼,周围没人留意他,也同样没人注意到,随着他每一步踏出,好像有些什么,正沿着裤管洒落地面。 不但他们看不见,就算有天阶者在此,顶多也只能感觉到附近的氛围怪异,似乎有什么不妥,同样不可能看见被温去病洒落出来,微小至肉眼不能视,介乎生命体与非生命体之间的奇物,落到地上后,依着所受到的命令,迅速开始活动…… -------------------------------------------------------------------------- 开始动荡的所在,不仅仅只是钱都,同样也在帝国内各处发生,其中也包括虎踞神都。 同为魔染之地,神都如今也被魔族所管辖,魔染的武家同样正以征兵征伐碎星余孽为名,无止境的拉人进入集中营改造,但相比钱都朱氏,武家对自己领地的经营更稳,控制力更强,也没有其他势力能够干扰,残酷的命令虽然下去了,却没能掀起太多动荡,很快获得到了坚决的执行,一队队士兵,押着垂头落泪的民众进入集中营去。 当然,神都之中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这般结果的,那些没受妖魔控制的武家人,眼见家族如此倒行逆施,为魔所用,戕害领民,心里恨得牙痒,并且决定有所行动。 “同胞们,我等大好男儿,岂能眼睁睁看着魔人如此蹂躏吾等家园,却龟缩不出?” 阴暗山洞内,远眺着山下的集中营,高大精壮的武战豪,神情肃穆,对着身前一众同样神情悲愤的男女,道:“那些集中营里,被送进去的人们,都接受了邪魔的手术,不是当场身亡,就是变得不死不活,都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说得愤慨,武战豪咬牙切齿,在场的武家人、虎踞郡的江湖豪杰,都随着点头,同感此痛,他们都有不少亲戚朋友,或是丧命在集中营里,或是为了反抗征兵之事而殉身,就连他们自己,若不是运气好一些,此刻恐怕也成为集中营里的枯骨,对武战豪的话,分外有共鸣。 “我们已经忍得够久了,今天,就是我们振臂而起,反抗妖魔,夺回我们应有尊严的时候!” 武战豪此时面上有伤,坚实精壮的身躯也遍布伤痕,看来无比剽悍,比之过往武道高手的形象,如今更接近猎人、铁汉的气质。 这一年多时间,他未受魔染,察觉不对,提前离开家族,流亡民间,暗中反抗魔族,却被武家点名追缉,可谓一路颠沛流离,多次险些就把命送了,有一段时间,甚至因为伤重濒死,销声匿迹,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殒落,最终却又离奇冒出来。 这么一个传奇的反抗者,其经历与战绩,非常具有指标性,武战豪的复出,鼓舞了虎踞许多对他存有期望的人,更将这些对武家如今倒行逆施,为魔前驱不满的人凝聚起来,开始不断反抗妖魔的统治,也有了相当的战果。 今天,武战豪要领着大家强袭集中营,解救受难的百姓,在场很多他的铁杆支持者,固然情绪激昂,嗷嗷叫好,准备动手,却也有不少人皱起眉头,提出质疑。 “豪少,你个人的武勇,我们不怀疑,妖魔建立集中营坑害百姓,的确不能忍。但对面那边……如今地阶多如狗,而我们……不过一群老弱残兵,拿什么去和妖魔拚?你今天要突袭集中营,底气何来?” 说到底,这边都搞到龟缩在山洞里,就是实力不如人,要不然,早就出去把妖魔杀得落花流水,解救亿万黎民,拨乱反正,用不着搞得这么悲愤。 ……实力处于弱势,现在却要强攻,对解救百姓并无什么实质的帮助,难道是要自杀攻击,拚着一死,扬我人族气节?就算死,也得死个明明白白,不怕战死身亡,却怕当了糊涂鬼。 众人疑惑的目光望向武战豪,后者却没有分毫动摇,反而非常笃定,点头道:“前路凶险,我如何不知?但我相信,这次的情况会不一样,此回……我们的背后,有坚定的支持者。” 斩钉截铁的答覆,勾连人们的猜想,登时掀起一阵骚动。 “支持者?我们有外援了?” “是……长公主?” “武大小姐!” 从武战豪的身上,很容易就联想到武苍霓,这对姊弟原本交情就很好,而帝都之战前登天称尊的武苍霓,也堪称神都武家的最大倚仗,只是皇城一战结束后,声势攀到顶点的武苍霓,却离奇失踪,既没有回到武家,也没有跟着碎星团。当武家因魔染之事乱起来的时候,无数人期盼她能现身主持大局,她却音信全无,局面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待到一年之后再次现身时,武苍霓就一直在汉水四镇深入简出,对虎踞郡的情势不闻不问,似乎毫不在意,魔族控制的武家曾经发函给她,表示她若不回来投案受审,就要处死一些与她相善的亲友,但武苍霓对这个威胁置若罔闻,全不理睬,哪怕是真的有些武家人因此被杀,也没法引出她的半点反应。 人们都以为,武苍霓登天之后,已与武家一刀两断,身归碎星,更藉此来表示决心,但听武战豪所言,难道……这位武家长公主,终于有了动作,做好准备要回来解救武家了吗? 武战豪沉声道:“数日前,我姊姊已经秘密联络过我,要与我联手,共逐妖魔,取回武家大权,更会成为我们后盾,各位放心,此役……我等必胜。” 没有更多的证据,但光是这个宣告,已经激昂起众人的士气,紧跟着,他们发动起来,直直闯向山下的集中营。 第六章 先生你好 江北之地,锺灵毓秀,美景处处,素来是大地明山丽水之所聚,各方文豪雅士、骚人墨客亦常常在此相会,借景抒情。这些文人墨客,乘舟溯江,伴着两岸美景,美酒与诗篇并作,留下无数美丽传奇。 一叶孤舟,溯江而上,船头的老船夫摇着铁桨,熟练而技巧地拨开水,哪怕是逆流行舟,船仍滑得飞快,在江上无声疾行,巧渡重山。 舟上,一名中年文士,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虽然面相上已是中年人,却给予人非常有活力的感觉,形似青年。文士立于舟中,不时吟上几句诗句,赞赏两岸美景,不时感慨自身际遇,抒发久别江北之憾,不时又要怨上几句朝政,只恨世家门派争权夺利苦了黎民百姓,却是一个标准的失意文人 船到码头,中年文士解去身上蓑衣,摘下斗笠,轻跃上岸,头也不回,迅速消失在车水马龙的码头上。 因为袁家近来的倒行逆施,杀人血祭,正应和先前的魔染流言,如今整个江北正处于一片风声鹤唳,不少人都想起来当初百族大战时的惨痛之事,纷纷避难,就连素来热闹的商业区,行人都少了许多,平添几分萧条。 中年文士走在商业大街上,不时左穿右拐,很快就进入小巷,熟门熟路,似乎是本地土长,世居家乡之人,没有任何人想得到,他已经多年未履江北,一切全凭阅览资料后的记忆。 几下拐弯后,中年文士进入了一座窄小而破旧的巷弄,这般世道,这种深巷甚少行人,不少过往勉强维持的店铺也已经都关了门,店主不是各寻亲朋去了,就是被拉进了集中营,整个巷弄格外破败。但在里面的深处,一间挂满五金杂货的店铺却不合时宜的开着门面。 店中一角,一个戴着小眼镜,尖嘴猴腮,花白头发梳成长辫的老人,静静坐着看店,见到中年文士进来,慢吞吞地抬了抬眼,又低下头去,似乎浑不在意,只有眼中的警戒之色,一闪而过。 中年文士也不理店主,看店内没有其他客人,就自顾自走到角落,搬出一个积满灰尘的大酒坛子,又从别的货架上,搬来另一个形状相同,却小了一号的酒坛,套入原先那个大的里面。 看到这个动作,店老板的目光当下变得慎重起来,也从状似昏睡,一下清醒过来,而后,当看到中年文士又在靠门边的货架上,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酒坛模型,放到先前那两个里面去,店老板立刻跑出来,探头出门,确认左右无人后,飞快关上店门。 中年文士不禁笑道:“却也不用这么紧张,外人看了,岂不怀疑此地无银三百两?” 店主人大力摇头,“你不懂,最近城里严打,查得厉害。” 中年文士脸上顿时表情古怪,刚要开口,已经被老人拉住袖子,神情紧张地拉往后堂,进入后头的柴房,掀起木柴遮掩,露出一条斜斜的阶梯,从阶梯走下,立刻进入底下的密室。 两人一进入密室,老人就松了口气,整个换了一副表情,亲近中略带几分奉承,“我可终于等着你们了。” “辛苦了,你们也不容易啊。先前琐事缠身,不得空闲,实在来不得。”中年文士微笑道:“这次我来,顺道是想要帮你……” “慢!” 老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神色一下紧张,伸手摇了摇,“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外头看看就回来。” 说完,老人匆匆离开,还不忘隐藏好阶梯,而韦士笔看着他的动作,感查他的情绪,觉得老人有些过分紧张,这边的情况可能有变。 近日自己重新整顿碎星团当初留下的情报系统,江北一地的部分当初本身就不完备,虽然特意做过隔离,应该不会遭到牵连打击,但这么多年未曾启用,现在依然颇为疏漏,趁着这回亲身前来,刚好访查一下本地的潜伏人员,看看这些情报据点有否正常运作,当初设下的潜伏人员又是否还忠心能听令。 这处店铺,便是自己预备造访的首个据点,乃是自己当初亲自选的地址。横竖与老温、武苍霓约定的一同发动攻击的时间还有一些,自己正好不着痕迹地将这部分的情报据点巡视一遍,这个是明访,下一个就暗查,或许还能藉机还不着痕迹地放点消息,把本地的魔人引出,先处理一些,为后头省点力气,又或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正自谋算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韦士笔听到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之前老人的脚步,事实上,那个老人的行踪,自始至终都在自己监控中,他上去后,就一直待在大门口附近的位置,没有移动,状似望风。 搞情报、干间谍这一行,遭遇出卖与背叛,都是家常便饭,自己进门之后,只是打出相认暗号,没表露身份,更没说自己是天阶者,一切的保留,都是为了此刻,既能试探这边是否已经变节,也预防中了针对自己的陷阱,哪怕遭遇到伏击,自己也能轻易料理。 所以,眼前这情况,自己并不意外,十有八九是老板已经背叛,找来帮手灭口或是准备拿自己邀功,接着无非就是动手清理门户,或是虚以委蛇,利用叛徒放些假讯息引来魔人,单单看自己怎么选择而已…… 不过,下来的人有虽然有三五个,武功……却都很差,几乎算是没有,还都是女性,这是怎么搞的? ……总觉得,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韦士笔还在困惑,几个轻快的步子,已经踏着阶梯下了楼,来到密室之中。韦士笔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去,却是几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却年纪都在十几岁上下,青春无敌的少女,一看见底下立着的中年男士的相貌俊雅,就一个个双眼发亮,快步簇拥了上来。 “老板,你以前有来过这边吗?” “老板有没有相熟的技师啊,要是没有就让人家陪你吧?” “肯定没有了,老板你长得这么帅,如果以前来过,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先生你好,我是乐乐,来自石阡。” “先生你好,我是欢欢,来自巴彦。” 无比熟悉的呢喃耳语,近在耳边,青春靓丽的少女在身边献殷情,鲜活美妙的肉体近在咫尺不住碰触,韦士笔当即启动了条件反射,几乎立刻就融入情境,双臂张开,要一手揽一个,直接笑着把人往怀里拉,跟着就要动手动脚,同时还要开口占些嘴上便宜。但手才刚要举起,凌空猛然一顿。 ……总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与此同时,老人正独自站在店门口,大门虽然关闭,他却不时透过门上的暗孔,窥看外界,注意着空荡的巷道上偶尔的往来行人。 忽然,一股大力从一边涌来,老人身不由主地往旁跌去,踉跄跌出数步,这才发现自己正给人扯着袖子拖动,刚刚那名猴急的客户,脸色不善,站在眼前,看来充满了威压。 “客、客倌,这批不满意没有关系,你不喜欢,我可以马上帮你换一批,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这边技师很多,包您满意的。” “……混帐!”韦士笔一把扯着老人的衣领,将人抵在墙边,质问道:“你搞什么?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客人啊,你不是上门*的顾客吗?” “真混帐!你这里不是卖五金的吗?我就算是上门的客人,也不是来买女人啊!” “……你哪只眼睛看我是卖五金的啊?我们一直是做些皮肉生意,童叟无欺,手下的技师各种类型都有,宗旨就是竭诚让客户满意。五金只是门面,用来躲上面查缉的?最近城里风声很紧啊。” 老人解释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瞪眼道:“你不是来找女人的,为什么进门要做那种事?” 韦士笔翻了白眼,“那是暗号,暗号啊!最新一期的相认暗号,你会不知道?” “知道啊,我干这行几十年了,什么客人都见过,有些客人就像你这样的,特别饥渴,还不肯直说,特意要搞些隐晦暗号,你进门就拿坛子套坛子,意思不就是洞里有洞,你要买洞?” 老人摇头晃脑,道:“我做了这么多年,见过饥渴的,也没见过你这么渴的,你放坛子就算了,还连放三个,意思就是你要好多个才够。我一秒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去帮你叫了几个,就怕……” 话虽然没有出口,但意思韦士笔却是听出来了:你那么急色,还性格奇怪,我如果不赶快离开,和你共处一室,那不是连我自己都好危险? 被老鸨龟公之流这样看待,韦士笔着实气结,怒道:“太混帐!我这么一表人才,风流潇洒,简直是妇女杀手,万人迷唉!像我这样的人,需要*叫女人?还饥渴的连叫好多个?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你……你看起来,明明就是一副很急色,很需要女人的样子啊,难道……”老人一拍额头,好像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是我搞错了,原来客倌你要的不是女人,是男色啊!唉,你早说嘛,这附近也有几窝兔子,我过去喊一声,帮你挑十个八个最俊俏的来!” “可笑!老子一生女人无数,就连欢喜院从天女到菩萨,看到老子都要腿发软,这样还需要找女人?还找男人?我去街上晃两圈,倒贴上来的女人都拒绝不完的,怎么会来你这种地方花钱找鸡!把招子给我放亮点……呃,不对,这不是重点。” 韦士笔回过神来,禁不住揉了揉额头,斜眼望向老人,“怎么你不是眨巴眼吗?” 老人一脸无辜的表情,“只要客官你喜欢,付的出钱,我也可以眨巴眼,不过如果你需要男人的话,还是去附近叫兔子吧。” 韦士笔眼看这人说话夹缠不清,还没明白情况,眼中陡然煞气一现,扣着老人的咽喉,凶狠道:“眨巴眼说是住这里的,他欠了我们家百多金币不还,你如果是眨巴眼,要就还钱,要就赔命!” 喉间受力,老人一下慌张起来,唉叫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我不是眨巴眼,这间店原来的主人,才是个眨巴眼,前天他被官府拉去集中营,这地方反正都空了,我们就顺便接手过来,做……做点小生意了……” ……果然如此。 ……跑来来视察下属情报人员,居然撞上这碴,要是传到别人耳里,尤其是老尚和阿山的耳里,一定会加油添醋,到处宣传,说自己假借视察所属情报机构的机会,逼迫下属招待,嫖妓宿娼,大开无遮大会,异常饥渴…… 想到这类问题,韦士笔忍不住扶扶额头,真觉得这次自己着实颜面扫地,当下真有杀人灭口的冲动了。 好在,这桩糗事并没别人看见,趁着没人知道,赶快离开,去下一个视察点看看就是了,想来这种市井琐事的流言,也传不到团里去。 才刚这样想,门外陡然风声大作,飞沙走石,一股股雄强劲道涌来,合在一起,摧枯拉朽,将周围的墙壁全数摧毁,店铺里的东西散落处处,韦士笔不用看,光是气息感应,就知道自己已经被一群高手重重包围了。 “韦士笔!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哈哈哈哈!” 声音入耳,韦士笔不由苦笑,这下自己的糗事,恐怕真瞒不过了。 ……阿山、苍霓,你们那边的情况又是怎么样的?是不是也和我这边一样,被莫名其妙的意外,正弄到目瞪口呆? 第七章 旁若无人的疯妇 被眼前各种意外弄到傻眼的,绝对不只是韦士笔一个,身在鹰扬郡的温去病,也正摸着下巴,评估当前的情况。 一如各方所料,心魔阁占住朱家陵园,想要掘坟挖尸炼制神尸,甚至还有空和欢喜院光明正大做交易之事,果然就是个圈套。当秋艳红、夏冬暝带着剑阁众人杀到,原本驻守此地的朱家子弟,早已一个不剩,却并没有留下什么战斗的痕迹,心魔阁的绝体、绝命两大法王,正在陵园深处,踏在朱氏先祖的牌楼上,远眺外部,对着新赶来的入侵者哈哈大笑。 这本身就是很诡异的情况,祖坟可不同于其他重地,被心魔阁这等邪魔侵占,朱家人肯定拚了命都要夺回,除非整个鹰扬郡内的朱家弟子全都死光在此处,否则这里应该正在激烈交兵,哪可能心魔阁这点人马不但打入了祖陵,还占据了祖陵,却没有人来赶,甚至都没有丁点交战的痕迹? 哪怕朱家现在被魔族控制,也不该是如此,魔族占着朱家祖陵,本来就有所谓图谋,哪会这么轻易就让给了心魔阁行事?当夏冬暝一马当先赶至陵园,起手一剑,便把陵园的入口大门连同上头匾额,一道砍成两半,顺带破去了外围禁法,跟着内中的气息就泄漏出来。 乍看之下,此时朗朗日光在顶,温和的阳光遍照大地,陵园之内,一切平和,没有任何异状,让人放松得想要打呵欠,可是当最外层的布置被破,就会影响整体,眼前平凡无奇的场景中,隐约可见水波纹路,仿佛投影。 “哼!拙劣的幻阵,骗得过谁?” 夏冬暝冷哼一声,起手出剑,同样是一式星流,却和龙灵儿施展的有境界之差,流星所过之处,冰寒剑意不住透发,将前方的辽阔幻影,冻成一片冰雪世界。 “……当年的天斗剑阁,以燕无双为首,其后就是秋意浓与夏冬暝,北斗星君主肃杀,手中的冰雪神剑,令秋水共长天一色,却是变作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不知令多少奸邪闻风丧胆。” 出现在司徒小书身旁,看着眼前的白茫一片的冰雪,司徒诲人不禁长声慨叹,回想起当年,“倒是燕无双的亲妹妹,燕姣然,曾经是天斗剑阁内资质最好,成长速度最惊人的超新星,如果不是后来离奇失踪,今时今日,剑阁掌门的位置,应该就是她的,恐怕也早就证道天阶……唔,似乎当初有个传言,夏冬暝与她……” 百族大战结束,迄今不满十年,封刀盟中许多有点岁数的,都亲身经历过那场大战,自然记得大战时候的各类传闻,听司徒诲人这么一说,几名年长者“啊”的一声,表情很是古怪,司徒小书心知有异,却因为当初年纪尚幼,长辈又刻意不跟她说这些闲话,如今全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而那些人明显也无意解释。 随即,冻结的冰面碎开,连带幻象被破去,显出朱氏陵园内里的真实景况,令所有看到的人,立刻都倒抽一口凉气。 与司马冰心那日所见的一瞬景象相同,如今整个陵园之内,无数血线交错连贯,数百成千的圆形、十字形大木桩,插穿棺木,破碎尸骸,到处都是残肢碎块,惨不忍睹,后头更立起一座座尸骨台,足见魔族在这边干了些什么。 在场凡是有朱家血缘之人,无不眦目欲裂,跪在地上猛叩头,祈求祖先原谅后世子孙无能,连累先祖受累,更各个紧握拳头,发誓复仇,雪此奇耻大恨,就连司徒小书,如果不是先听过司马冰心的叙述,心里有底,都不肯定自己现在能否镇定得下来。 但与司马冰心的描述的情况相比,有一点不同,那么血腥的场景,却没有多少血腥味,纵横交错的血线仿佛其实只是红色染料所制,甚至园中连腐臭气息都很淡,而放眼看去,那些掉落在外头的骨骸、尸块,都已经完全干瘪,仿佛只要一碰,就会碎开成灰。 ……不妙! 见识过许多邪门场面,经验丰富的司徒小书,立刻晓得不妥,朱氏先祖多是武道高人,死后一身精气都锁在尸身之内,精气不失,尸骸不腐,不是简单的千百载时光冲刷就能腐朽的。所以邪道魔人,才会窥觊这些陵园尸骸。如果说,魔族特意破坏棺椁,残尸骸,是为了汲取其中精气,那现在这幕光景,无疑就表示精气已被汲尽,骨骸行当灰化。 ……换句话说,这座占据了整个朱氏陵园,想要利用朱氏千年累计下来的无数先祖尸骸中精气的邪阵,其目的已经达成。 ……之前曾有过推测,魔族占领朱家后,搞出这个阵势,其目的很可能是暗中奉祀生命,然后发动什么大术式,现在准备已经完成,随时要发动?还是…… 心里叫糟,司徒小书正要请父亲下令,让大伙儿分批杀进去,以备埋伏,但大老远外的心魔阁邪人又有了新动作,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身影,浮空飘起。 “哈哈哈哈,我心魔院看上的祭品,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一样也要追回来。” 声声狞笑远传,司徒小书看见那道浮起的身影,刹时愣然。 ……龙灵儿怎么会落到他们手上? 司徒小书记得很清楚,自己先前离开的时候,龙灵儿还伤重未醒,自己将她稳妥藏起,处于重重禁制之中,已经尽己所能地在保护,若非如此,自己万万不敢离开,怎么一转眼,她竟然就落到心魔阁手里了? ……心魔阁从哪抓的人?龙灵儿的藏身所很隐密,又有重重禁制隔绝,他们怎么找到的?难道说,龙灵儿前次与他们交手的时候,身中的攻击,附着他们的独有尸气,这种尸气乃是特别的手段所制,专门绕过禁法隔绝,这才被他们循着这气息找到了人? 左道邪魔,常常使用类似的手段,专门绕开各种禁法,如果不是知晓其中原理,真是防不胜防,如果因为这样的手段而暴露,倒是可以理解,但这纯属自己的推测,又会否太过倒果为因了?而且这么短时间里,心魔阁又出动了谁,可以轻松破开自己布置,把人送来? “剑阁的弟子真落到心魔阁手里了?”司徒诲人不禁皱眉道:“这样可真的不好办了。” 敌方有人质在手,封刀盟可谓投鼠忌器,牵涉到人质抢救,事情复杂许多,这边怎么说也是标准的正派组织,又不是碎星团那种疯狗,动不动可以先杀人质,在场的封刀盟群豪都感到棘手。特别是人质还是蛮不讲理的剑阁那边的人,想到先头剑阁两位星主的傲慢无礼,又顾虑燕无双当年的种种作为,封刀盟众人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剑阁一方,却看不出这样的动摇…… “外道邪魔!竟敢汙辱本派弟子!” 夏冬暝看起来已经怒极,但脸色却冷得出奇,给人一种仿佛冰火同会的怪异感,而在这一句骂完后,她直接拔剑,遥遥斩向大老远外的两名法王。 “一起去死!” 百族大战末期,夏冬暝就已经身成半步,虽然比不得金刚寺和玉虚真宗那些陷在太古妖都的活佛上仙,基础却要牢靠很多,现在更是半步中的佼佼者,一剑挥斩,几百米的距离仿佛不存在,念动便至,更将沿途大气全数冰封,还没斩中目标,已经先把周围化成一片冰河世界。 封刀盟群豪见状均感骇然,修练玄冰冻气的高手所在多有,却真没见过那么凶猛的寒冰剑气,北斗星主凶名赫赫,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但这一剑所向之处,不仅是心魔阁的两名法王,龙灵儿就在两边中间,更首当其冲,而且肯定是先斩了龙灵儿,这才轮到两大法王。 斩敌之前先斩我,固然狠辣得可以,却急了一旁的秋艳红。 “夏冬暝,妳想干什么?” 秋艳红一声怒喝,出声同时,一剑斩出,星流横空,截断了夏冬暝的剑势,护住自家徒儿不受其害,夏冬暝却踏步闪让,跟着又是一剑,持续斩向敌人。 “落入敌手的无能者,直接视同死人,不用抢救,更不能成为其他弟子的障碍!”夏冬暝寒剑挥斩,同时喝道:“秋艳红,妳明知阁中规矩,为何阻我?” “笑话!”眼见夏冬暝又出一剑,秋艳红不敢丝毫怠慢,同样全力斩出,剑招碰撞,“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人,妳不救我徒弟,来这里干什么?” “能救则救,不能救,我就替掌门人清理门户!” “好一个能救则救,妳曾经试图救过吗?”秋艳红怒道:“灵儿是我徒弟,有我在此,轮不到妳乱来!” “有妳在此?笑话。”夏冬暝横看身旁师妹一眼,眼中流露,却是毫无保留的鄙视,“妳姐姐活着的时候,还值得我高看几眼,妳从头到尾就是个渣,在与不在,我眼中压根就没有妳。” “妳!” 被同门如此毫无保留地奚落,秋艳红怒不可遏,一剑怒斩,手劲很强,剑招落势却不快,只是凌空划出一个又一个弧线,若隐若现,却勾缠天地法理,威力莫测。 苍穹闪.月痕! 诡奇一剑,剑气无踪,却有数百道月形勾痕遍布天空,勾连天地法理,其中莫测杀机暗藏,夏冬暝见状神色一紧,手上攻势停顿,眼中怒意却更甚,“秋艳红,妳这疯妇!为了一个已经废掉的徒弟,妳竟然阻我杀敌,不想活了?” 秋艳红手中不停,同样也是怒呛,“灵儿是我的弟子,怎样我也要护她周全,夏冬暝,别以为我不知道妳在急什么,我也忍妳很久了!” “哼!妳很快就从此不用再忍了,我不想看见妳也很久了!” 夏冬暝声音转狠,跟着剑势一转,无尽冰雪剑气喷薄,同样的一式月痕发出,数百道诡秘月泓无声荡出,伴随着冻结一切的霜雪气息,和秋艳红挥出的月弧剑气对撞,随生随灭,从单纯的两式互拆,衍生出无穷奥妙。 两人星流、月痕两式交错使用,互相拼招,各展自身剑道理解,尽演苍穹闪的剑法精义,让周围识货的武道中人为之目眩神迷,要好半晌才能真正意识到,天斗剑阁的两大星主、两大主事高手,就这么在大敌当前,自家弟子深陷敌手时,为了是否斩杀自家弟子,激烈对拼起来,此刻眼中只有彼此,只想杀了彼此,压根不顾其他。 也不光是她们两人,随着她们同来的各自弟子,也相互对看,依照所属阵营站开对峙,虽然还没有动手,却都手按剑柄上,相互对视,仿佛情况稍有不妥,随时就会拔剑出来,血拚一场。 这种出格到极点的反应,她们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却让附近的封刀盟群豪都呆了。 “……他们不是要来救人吗?” “……怎么变成要先杀自家弟子了?” “是啊,怎么自己人先抄家伙干起来了?” “可能是在作戏,用来引开敌人注意力,伺机救回弟子。” “是吗?可是他俩也演得太逼真了吧?七情上面,好像遇到了一辈子的大仇家,演技真好。” “……我觉得她们的演技比剑法更好耶!” 群豪窃窃私语中,司徒小书獃在那里,司徒诲人也愣住,就连摆足坏人姿态,敬业的演好剧本,正高高站在那里,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心魔阁两大法王,也整个傻在那边,胸中千万草泥马神兽奔腾呼啸。 ……这下怎么办?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后头该怎么演下去? 第八章 演不下去的戏 心魔阁众人受黑帝所请,挑在这个节骨眼上露头,大摇大摆占领了朱家祖陵,看似鲁莽狂妄,其实其中充满深沉的算计,是一个清楚明白,却不愁敌人不往下跳的陷阱。 当然,这陷阱算计的到底是什么,后头还有什么具体布计?就连心魔阁邪人自己也不太明白,他们仅负责大摇大摆的进朱家陵园,把消息放出去引人过来,剩下的就只需要在这里摆姿势、喊话,狂拉仇恨,其余的问题,黑帝没有解释,他们也不想知道。 照原本约定好的内容,接下来己方该做的,是挡住来人的第一波试探,站出来大喊,太阳龙血脉的女子,是奉献给魔族最好的祭品,现在己方就要当着众人的面,将她献祭给魔族,换取各路魔尊的欢心。 只要做完这些,自家就算完成了黑帝交付的委托,可以心安理得的退场去拿报酬,不理这边的烂摊子。后头的事自然就全由黑帝接手,己方可以不用负责,但……怎么自己这边最重要的台词还没喊出,剧本卡在结尾处还没结束,那边就已经自己杀起来了?要说是想要作戏引开注意,,可剑阁南、北两位星主,此刻战得那么咬牙切齿,恨意横生,这戏也未免做得太旁若无人。 看这架势,就算现在己方大声把台词念出来,正在交战的双方也只会充耳不闻,这下可就尴尬了,到时候,黑帝的委托,到底算不上完成?又该怎么算数才好? 总不成,还要自己这边特别跑过去,把那两位越打越欢的星主,各摇一下,让她们清醒清醒,想好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谁才是敌人,然后才说预定的台词?但这两人打的激烈,自己靠得近了,多半会被一起砍,那特意站得那么远的初衷又何必?就因为敌人的智商降了,己方也得拉低智商配合?这说不通啊…… 绝体、绝命两名法王愣在原地,无声对看,彼此都是多年老友,此刻却感到同样的为难,目光中都传达一样的讯息。 ……你去吧! ……我不去,这是该你去! ……我才不去,当我傻啊,要去你去。 ……你不去,我也不去,我也不傻啊! 重要的计画,在实行阶段意外卡住,两名法王都是一脸无奈,觉得敌人全然不可理喻,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脱轨的计画进行下去。 幸好,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 “邪魔外道,不能容忍!” 不愧是一代刀皇,面对这么诡异的情况,还能迅速镇定了下来,司徒诲人一步踏出,看了看另一边的“战友”还在激烈比拚,竭尽全力想要杀死同门,半点不像要停手的样子,暗叹一口气,持续走出。 “这里是我封刀盟的地头,岂容尔等邪魔作祟?两位想要在此掀风作浪,先得问过诲人手头的刀!” 刀皇神威,还未出手,已有凛然之威,覆盖全场,封刀盟众人同感振奋,纷纷叫好,司徒诲人直直朝两名法王走去,哪怕还相隔老远,无形刀气已隔空锁住两人,只要稍有异动,就是千刀万斩。 与天阶者敌对,压力与先前整个不同,绝体、绝命两大法王不由气息一窒,打从心里感到颤栗,在这情形下,想要说完之前预定的台词,恐怕没有可能,还没等到那些话说完,司徒诲人都到面前来了。 让一名天阶者靠得那么近,后头绝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虽然亢金龙虽然答应就此接手,也未必就能护住自家性命,想要活命,现在只能直接把后手拿出来…… 在另一方,司徒小书看着父亲缓慢前进的背影,心里着实紧张,自己可以理解父亲为何只是缓步走近,不是直接一刀斩去,心魔阁明知附近有天阶者在,还定然站在自己对面,却仍然胆敢袭击此地,专门引来敌人,想必有所依恃,如果太掉以轻心,就算天阶也可能吃大亏。 再者,现在龙灵儿还在对方手里,虽然剑阁中人自己翻脸先打了起来,但父亲作为封刀盟主,想必也依旧投鼠忌器,以保全人质性命为首位。所以并不想把事情做太绝,怕敌人拚个鱼死网破。这些判断很正确,只是自己无论作为人子,还是龙灵儿的朋友,都理应尽力协助,现在又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呢? 正自困惑,司徒小书耳边传来声音,是有人传音入密,这点吓不到司徒小书,可是入耳的那个声音,着实令她惊喜到跳起。 『心魔阁邪魔不可轻信,那边那个只是用本人些许血肉,配合他人尸体变造的伪物,并非真人,不用顾忌,也不用留手……不,妳可以先装作很顾忌,关键时候给他们一刀斩尽杀绝。』 温去病的熟悉声音,传入耳里,司徒小书大喜过望,顿时觉得身上的压力一下都轻了,自己终于等来了强而有力的靠谱帮手,温大哥已经来到附近,只要有他在,天大的事情都翻不起浪来。 得了温去病的暗中指点,司徒小书精神一振,赶忙冲上前去,口中喊道:“爹,它们手里有人质,不可冒进。” 喊了这一声,司徒小书跟着往前飙冲出去,争取入局的机会,却打算伺机不顾这个假人质,趁着心魔阁邪人以为自己顾忌人质,不敢动手的机会,直接斩了这些妖人,而在后头看着她急冲冲背影的温去病,哑然失笑。 ……小丫头好天真,和当初的我一样,容易被哄,还好你是遇到我,不然后头有得妳哭的了。 ……来自碎星者的“不用顾虑人质、人质是假的”之类的讯息,换了是自己,压根就不敢信。如果老尚说这话,自己还不会过于怀疑,但这种讯息若来自阿笔和香雪,自己打死都不会再信,以前就吃过这种亏,险些就错杀了人。 ……人质要胁这种戏码,在碎星团这边真是看到厌,也真心是一点市场都没有了。 刚才,看这些人急着赶往朱氏祖陵,来踩这个明显的陷阱,自己缓步跟来,途中可不是什么都没干,一路也慢慢洒放下变造过的新型尸蛊。 以乙太尸蛊为基础,改造变更,现在这些新型尸蛊虽然微小到肉眼看不见,却可以用来做很多事,在自己缓步而行的同时,这些尸蛊也放了出去,自发开始移动和进行搜索,并且随着自己的移动,如今已经蔓延过大半个钱都。 在一定范围内,这些尸蛊等同自己的感应分身,能自行移动同时侦查与传回画面,由于实在小到过头,哪怕是寻常天阶,都不是那么容易察觉,最多感觉周围气氛不对,却难以找到缘由,原本自己是想凭此找出司马冰心的下落,却不料首先搜查到的,竟然是重伤昏迷的龙灵儿。 龙灵儿所在的地方,有司马冰心的残余气息,这两人显然之前合作一段时间,不是狭路偶遇,考虑到龙灵儿的伤势,应该是和司马冰心一起遭遇心魔阁和死曜的陷阱了,或许等龙灵儿醒来后,能提供一点有用讯息。 而后,赶到这边,却正好看到心魔阁两位法王,拿出龙灵儿这个人质,温去病就为之莞尔,此时龙灵儿正处于自己的监控中,哪里还会成为心魔阁的人质?这一手瞒得过别人,又怎么瞒得过自己? 出于安全起见,自己就先不露面,只是传音给司徒小书,相信她会根据情报采取最佳的作法,至于天斗剑阁这几位,果然仍是一如既往地不知所谓,当真是一群疯婆,要是有可能,自己其实很想暗算一下,把她们全推去死算了。 ……倒是司徒诲人,他的状况才令自己忧心,这个人实在是个障碍,却又不好处理,烫手得很,而且心魔阁这些家伙,胆敢在这里搞风搞雨,到底底气何在?这也同样值得自己关注。 温去病心下筹谋,一时踌躇,忽然全身一震,感应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这股气息,并非来自附近,而是在大老远外,一处小屋,正是龙灵儿此刻的藏身之处,自己释出的改造尸蛊,传回的最新情况。 那座小屋的周围,设有重重禁法,看似平凡无奇,但委实也不是那么容易靠近的,便是寻常的地界高手亲临,多半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自己的变异尸蛊可以隔着禁法约略探测到内中龙灵儿气息粗重,心跳却还算平稳,性命一时无碍,可还穿越不了那些禁制,无法近身确认。 但这些监控尸蛊,却忽然察觉到一股气息陡然出现,不是由远而近,是一下就出现在小屋前,温去病甚至没等那边传回影像,光只是气息感应,就一下变了脸色。 ……这气息,是亢金龙? 跟着影像传来,亢金龙的身影,在小屋前凭空出现,熟悉的形影,百分百是他没错,温去病险些就跳起来。 ……这家伙怎么会来这边的?他是怎么找到人的?他想干什么? 懊悔的感觉,一下浮现温去病心头,如果刚才变异尸蛊一找到龙灵儿的踪迹,自己就直接过去接人,那当然什么问题都没有,说不定还可以藉机坑一把亢金龙,但现在就算立刻动身过去,也绝对抢不到亢金龙前头。 碎星者在抢救人质上的运气,果然一向糟糕透顶,就在刚刚,自己还大言不惭地向小书保证,龙灵儿安全无虞,让她放心出手,可这才一转眼,人就要落到亢金龙手上,倘若接下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小书肯定觉得自己是故意骗她,从此形象破产。 这念头才刚闪过,就看见亢金龙跨步向前,视周围的层层禁制如无物,轻易穿越禁法,跨入其内。 ……这下糟糕,要去抢人已经来不及了,那么,要佯装不知,索性不管了吗? ……开什么玩笑,光是冰心落在死曜手上,就已经够麻烦的了,如果再让他们手上多一张底牌,自己恐怕寝食难安。而且这位到底还是龙家妹妹,别的不说云儿失踪自己就够懊悔了,要是等寻她回来,自己还得告诉她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妹妹被亢金龙带着,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只能先把这边放下,去顾那一边的状况了。 温去病暗自一叹,又看了司徒诲人父女一眼,一步跨出,整个身影瞬息消失,才一转,就来到小屋外,正看见亢金龙抱着龙灵儿出来。 人质已经到对方手上,亢金龙又是心思细密,机变狡诈之人,要直接从他手中救人,不管是明抢,或者佯装不在乎,恐怕都不会有什么效果,温去病灵机一动,还未现身,变化之术发动,形貌骤变,脸上更凭空多了一张面具。 “……你的动作挺快啊!” 温去病负手背后,悠然如闲庭信步,斜看着亢金龙,没有半分火气,就像是两名老友见面,悠然开口道。 亢金龙察觉到来人,本来毫不在意,但待目光扫去,本来冷静的态度,刹时动摇,就算看见碎星四武神齐至,都不会有这么吃惊,错愕意外之下,脱口而出。 “是你?” “当然是我,你似乎很意外啊。” 就在亢金龙眼前,一名中年男子,作文士打扮,脸上带着一张异兽面具,意态优雅,含笑走来。 “……麒麟?” 亢金龙皱起眉头,疑惑道“你不是去闭关了吗?终于舍得出来了?” 温去病耸耸肩,“你们玩得那么大,我继续闭关,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第九章 最难防的是内鬨 要在亢金龙面前玩伪装死曜同志,温去病一点把握也没有。这一代的死曜诸邪有什么人,自己心里可完全没有底,真要确知其存在与具体形貌的,也就只有亢金龙、麒麟这两个。 自己甚至不曾与麒麟照过面,但此人在帝都连续两次现身,龙云儿都亲眼目睹,事后叙述兼笔描,自己大概晓得这号人物的形貌,本来是心里有个数,日后多少有点提防,可没想过要冒充他行事,万万想不到会在此时用上。 自己对麒麟一无所知,不知此人性情,也不知道平日他与亢金龙是怎么说话的,以亢金龙的机警,恐怕三言两语之间,这层伪装就会被拆穿,自己的时间非常有限。 不过……这事有点奇怪,怎么麒麟跑去闭关了吗? 从太一伸手满世界拉人开始,死曜就应该从中得到了极大好处,待到亢金龙登天称尊,死曜就隐约成了黑道魁首,帝都之战后,死曜开始极度活跃,亢金龙成为黑帝,统御九外道,光是地神兵手上就有两把,威风至极,相信死曜其他成员也都大有斩获,怎么战前就身为天阶的麒麟,却没有四出活动,反而跑去闭关? 又或者,死曜的这位,意存高远,放弃此时的活动,一心追求实力,对其他好处没兴趣,只想消化掉帝都之战中的收获,争取在任何人之前迈过三重天阶,证道大能? 这……显然是一个非常危险,需要自己要高度提防的人物! 温去病心中寻思,脚下不停,缓步向亢金龙走近,预备在对方起疑之前,暴起发难,伺机出手救人。 “……真想不到,你又这么忽然冒出来……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商量……” 见到麒麟,亢金龙似乎非常欢愉,当真正好有急事需要交流的样子,抱着怀中的少女,主动往温去病靠近,后者则是仅仅微笑,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就怕一句说错,还没能出救到人就被人先识破,那可就变成送上门的菜了。 “上次你与密侦司那位神妃定下的合作约定,恐怕要持续不下去了,你说接下来……” 亢金龙随口说出的话,令温去病心头一震,想不到死曜竟然与龙仙儿有过合作约定,双方已经私下联手? 但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以龙仙儿所在的位置,和任何势力合作都不奇怪,没有直接和妖魔联合,已经算是对自己这边非常客气了,况且,即使和死曜有合作约定,也不代表什么,双方尔虞我诈的合作多得是,只要死曜愿意签,碎星团完全可以和死曜签上千百个合作约定,外加赌咒发誓,谁违约谁死全家。不过有合作约定你也敢出手掳别人妹妹?难怪这合作持续不下去…… ……不过,我现在这想法有点问题啊,怎么可以一听见她的事,还是这种错事,就急着替她开脱?我的立场不对啊! 分神闪过这个念头,温去病很想苦笑,只叹都是些孽缘,忽然眼前黑影闪动,龙灵儿竟然正向自己迎面飞来。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飞起来,特别是重伤昏迷的人,自然只会是被亢金龙抛出,温去病虽然有所预备,也难免吃了一惊,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地方露出破绽,短短两句话被人识破,亢金龙已经先发制人了,偏偏自己还走神了。 温去病一生大小千百战,对这种奇袭毫不陌生,亢金龙抢先抛出龙灵儿来攻袭自己,后续的杀着必然也同时递出,这些倒不打紧,最怕是他心狠手辣,杀着是隔着龙灵儿打出,先杀人碎尸,而后攻至自己,自己哪怕没想要救人,只要一下受阻,有半点迟疑,就难免手忙脚乱,跟着就会为其所趁,最是厉害不过。 这种时候,无数生死杀阵磨练出来的经验,就大派用场,温去病手不动,眼不抬,气机牵动,原本朝自己飞过来的龙灵儿,蓦然莫名飞腾,冲天而起。 少了阻隔在中间的龙灵儿,温去病和亢金龙正面对撞,只见凶狠一爪,当胸袭来,虽做爪形,指上发的全是剑气,狂乱射来,庚金锐气,破石断玉,犹如一场毁灭性的剑气之雨。 偷袭决胜,通常生死定于一击之内,亢金龙的这一击,全力以赴,蕴本身的刀剑绝诣于一爪之内,任是哪一名天阶者,都不敢轻言说能接下。 但对亢金龙而言,事情却打一开始就不在自身操控范围内,自己抢先抛出龙灵儿作为阻碍,乃是希望对方在接人或者挡开的同时,难免手忙脚乱,跟着露出空隙,再也避不开自己跟着而来的那全力一击,可对方应变奇速,而且超出自己预料,竟然像早料到有这么一变,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力量一转,轻易就把横阻在前的龙灵儿转了方向,飞抛上天。 如此一来,龙灵儿的阻碍压根不存在,对方得以缓出手来,拆解自己的偷袭,而更诡异的是,这一爪探出,剑气如雨,所遇上的却不是什么猛招回击,而是一面无形气盾。 两人之间看似一无所有,却有一道气墙坚逾铁石,将自己的剑气尽数挡下。这不是什么守招,而是一块护符,一块同样凝结锐金气息,捏碎之后会释放出力场金盾的护符。 寻常的力场护符,在天阶之力前,不值一哂,这块护符却是同受天阶之力加持,抗击能力明显提升,遇上亢金龙的全力一击,足足硬扛了五秒,这才碎裂破开。 ……他早料到我会出手? ……他早有防备?特意从太一那边交易了装备来防我? 亢金龙不由暗吃一惊,却见对面的强敌已经扬起了手,一拳轰来,凶猛气势,如万兽奔腾,瞬息间的威势,天为之开。 ……怎会是这一拳? 刹那间,亢金龙双目圆睁,已经先机尽失,仍不禁脱口道:“你不是麒麟,你是……” 话声入耳,温去病也几乎当场懵了,自己一直暗忖情报不足,这粗略伪装定然瞒不过去,对亢金龙的拆穿毫不意外,虽然对拆穿的有点太快了,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惊讶,但是心中一直做好了准备,这才有如此快的应变,可反击将要打出,露了相,对方却才惊觉自己不是麒麟,刚刚识破了自己的伪装,这代表什么? ……你原来是看到真的麒麟也想杀的?我不过是刚巧成了背锅侠,卷入贵组织的内斗? ……贵圈真乱!要内鬨你早说啊,我避开就是了,至于吗? 心里觉得自己超晦气,温去病手上却没有丝毫放松,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凶猛一拳,直轰出去,这一拳,同样是自己全力所聚,而且明知对方修炼的苍穹闪,无形克着自己,这一拳更是精心挑选,凝聚全身力量,要获取最大战果。 毁天霹雳! 纤瘦平凡的手臂,在挥拳瞬间,陡然激发出毫不匹配的威猛气势,亢金龙猛招出尽,正在低谷,虽然全力鼓发护身力量,同时层层刀剑锐气洒落,要把拳上力量削弱、破开,却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依旧被这无可阻挡的刚拳,破开所有阻碍,结结实实轰在身上。 拳头轰着对方的刹那,温去病眉头略皱,感受到源自对方身上,苍穹闪力量的层层削弱,在自己无法理解的情形下,硬是把自家这一拳的威力,削减了三到四成,然后才发作。让自己这记预计中足以重创甚至灭杀亢金龙的重拳,并没能取得预期的理想战果。 咒武的刑克,真是只讲规则,丝毫不顾道理,幸好自己早已有所准备,挡的招式的时候用上道具,根本不用自己力量,攻的时候也没用双极轮发劲,而是选用自身与咒武关联最小,又力量最为集中爆发的毁天霹雳。 这套武技,外界都以为是自己是从大力金刚击中,有所领悟,结合特定的天地法理升华,进而创出,但事实上,自己参悟出毁天霹雳,靠的是霸皇残迹,这套刚拳直袭霸皇传承,而金刚身不过是作为承受载体,用来扛住轰发毁天霹雳时,同样刚猛无俦的反震,不至于一拳轰出,与敌同亡。 本末因果关系,如果弄错,评估出来的效果就会差上很多,而在此时,这些误差非但影响胜负,更足以导致致命的后果,亢金龙的伤势虽然不如预期,但是也足够后续算计带他走了。 毁天霹雳爆发,凶猛拳劲,在亢金龙胸口、腹内爆出闷响,纵然他极力克制,想要压制住伤势,最终仍是大口黑血飙喷出来,瞬间重伤,被温去病轰得飞了出去。 还未坠地,亢金龙天阶三重的力量运转,强行止住了坠势,就想要破空而走,自己这次栽的这个跟头着实不小,毁天霹雳凶名赫赫,确非虚言,眼下伤得不轻,如果不尽快离开,这条命很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但……如果对面真是自己所猜想的那个人,以他的战斗风格,存心伏击下,必有重重后手,想要走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果然,亢金龙念头刚动,人才刚要腾飞,眼前陡然一花。周遭景物高速幻动,跟着漫天风火,遮云盖日,狂卷袭来,无比熟悉的情景,告诉自己显然又一次重落于阵中。 十绝阵.风吼阵! 上一次钱都大战,温去病在咒武刑克之下,处于绝对劣势,祭出的应对策略,就是直接借助神器设领域开阵,风吼阵的堂堂之威,给亢金龙留下深刻印象,不愧是上古绝阵。这回一看见又是风吼阵,心里的猜测登时证实,只见对面的麒麟身形幻灭,一阵扭曲后,露出了温去病的形影。 也直至此时,被抛上空的龙灵儿才坠落下来,甫一触及风吼阵范围,立刻身影一晃,消失不见,亢金龙心知,这定是温去病在其中弄鬼,藉着对阵图的掌控,直接把人挪移走,很有可能是直接移入他的法界,避免被自己找到机会,拿人质威胁。 对天阶者而言,收藏东西再没有比自身法界更安全的地方,当然,这也同样是自身最危险的地方,因为如果收进去的东西有问题,散毒污化或是干脆自爆搞个大爆炸,最糟糕的情况下,可能直接造成天阶者殒落。 古往今来,天阶者命丧于毫无力量的普通人手下,案例之所以层出不穷,有八成都是因为都是轻信于人,被人潜入法界,摸了个灯下黑,轻易就在其中破坏了内世界,只可惜这一回…… “……你就不用妄想了,我刚刚做过检查,才收进去的,她身上没问题,这回时间太短,你根本来不及在她身上做手脚。” 满面狰狞,高声狂笑,温去病仿佛掌握一切,居高睥睨着陷入阵中的敌人,“亢金龙,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已经落入我风吼阵中,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不信你大声叫啊,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声音忽然打住。 ……咦?我的画风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十章 好生之德(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温去病的悄然离开,对正在朱家祖陵外的人们,并没有分毫影响,司徒小书原本就察觉不到温去病的所在,还是得到传音,才知道有了依靠,即便他离开了,她也仍以为温去病仍潜伏左侧,静观局面演变,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的大靠山,已经一声不响地跑走了。 对于天斗剑阁人马而言,自然更管不到其他,夏冬暝、秋艳红仍恶斗方酣,不死不休,至于其他女弟子,看见司徒诲人代为出头,对上心魔阁邪人,护着着自家同门,还着实松了一口气。 她们并不是那种战意坚强,嗜战如狂的武者,哪怕一个个实力不凡,部分也已经踏足地阶,对上心魔阁法王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但谁也没兴趣打这种可以避免的战斗来当砥砺,反正有一个天阶自告奋勇,跑去对付心魔阁邪人了,己方大可以逸待劳,挑在这种时候冲出去干什么? 这样的心态,被司徒小书充分把握住,对这些同性别的同胞兼同志,着实一声叹息,自己也是女的,怎么就没有她们这样的悠闲心态? 现在球落在己方手上,既然知道他们手上人质是假的,趁着爹出来压制局势,自己从旁协助,伺机动手,希望能在心魔阁把局势反手生变之前,将危机解除…… 司徒小书打着这样的盘算,但心魔阁同样有着他们的战术,一看鱼饵抛出去,咬钩的却不是天斗剑阁,而是司徒诲人,当即变了剧本。毕竟堂堂刀皇要来斩灭奸邪,自己这边区区两个法王,哪够人家砍的? 这简直就像是,在船上撒钩子钓鱼,钓上一条大白鲨,要是跑得不够快,等一下拉上来,别说自己不保,说不定连船也会被吃掉! 两大法王互看一眼,均是点了点头,绝命法王跟着大笑道:“刀皇,你要替天斗剑阁的这帮泼妇出头吗?好,我们就卖你的面子,这就把这女娃娃还你。” 说完,绝体法王掌劲一发,本来漂浮在空的龙灵儿,高速飞射向司徒诲人,司徒小书见状,连忙喊道:“爹,这个是假的,别中计!” 就在叫喊同时,正向司徒诲人射去的龙灵儿,忽然双眼一睁,发出一阵令人浑身血液冻凝的嘶喊,跟着双爪一错,直直朝目标扑去。 司徒小书担心父亲被到心魔阁神尸的偷袭,但这却是将父亲瞧得小了,封刀盟之主能从百族大战中一路走到今天,遇到的各种奇袭、暗算,足可编写一本大全,绝不会比山陆陵要少,像这种小小偷袭,如何在他眼里? “嘿!” 冷冷一哼,司徒诲人甚至没有动手,周身无形刀气骤发,那具有着龙灵儿外表的改造神尸,直接被刀气封停在半空。 神尸的凶性却被激起,残破法相发动,身后一点一点的青色月光流转,勾结天地法理,其中威能莫测。在这邪异月色刺激之下,神尸的威能也不住提升,不断怒啸着想要冲破周身的无形刀气封锁。 “……上天有好生之德,然……妳非生灵!” 司徒诲人喟然一叹,同时刀气流转,被困在半空刀气罩内的少女神尸,骤然间爆成一堆碎烂血肉,活像进了什么绞肉机。神尸本身的坚硬、强大的护体力量,全被瞬息被千万道刀气摧破,起不到半点作用。 绝体、绝命两大法王,早在推出神尸的同时,就各自发动逃跑手段,只见两人身形化光,便要弹射出去,司徒诲人摧毁了神尸,冷冷一笑,“走得了吗?” 心随念转,刀气催动,周遭大气恍若冻结,本来就要飞跃出去的两名法王,骤然身重如铅,明明是预备好的撤离手段,却纵然发动了也要给截住,半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敌人迫近,任由宰割。 蓦地,司徒诲人神色骤动,只见一道冰寒刺骨的冲天邪气,毫无预兆地出现,甫一发出,犹如海潮,瞬息涌过全场,陵园中所有人如坠冰窖,周身冻凝,还没踏入地阶的那些,甚至直接就失去了意识。 ……天阶等级的力量。 没等任何人做出反应,一具青铜古棺,破土而出,直直飞上半空中,这是邪气之源,这是恐怖之源,甚至就连司徒诲人都感受到压力,面露讶色,“近乎大能,这是三重天阶之力?不,这没可能!” 专注对敌,司徒诲人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两大法王身上压力骤消,撤离的手段发动,破空而走。 “哈哈哈,所谓刀皇,不外如是。” “一班泼妇!一群正道流氓!我心魔院今日就要为社会除害!” 长笑声中,绝体、绝命法王破空而走,转眼之间,就跑得踪影全无,司徒小书眼见祸源跑了,又是不甘,又是气恼,但眼下却顾不了这许多,新出现的这具青铜古棺,才是当前的危机所在。如果父亲所说不假,那么三重天阶等级的神尸,真是超出意料之外的手段啊。 ……心魔阁这是拿出他们的天阶底蕴了?但是法王就这么走了,难道打算就这么舍弃这具神尸?还是对神尸如此有信心,打算等我们全灭后再回来收拾手尾,免得被波及?温大哥,这也在你的预计中吗?能否给我一点提示? 情况有异,已经超出了之前的预料,心魔阁翻出来的底牌未免大的离谱,司徒小书希望能向温去病要一点依靠,但这个期待却一下落空,温去病没有任何反应,查觉到这点的司徒小书,未有失望,而是细细思索。 ……温大哥没有给出任何指示,是他也同样震惊心魔阁的底蕴,正在绸缪对策?或者,他已经离开了? ……他刚刚提示我这个龙灵儿是假的,是为了解除后患,已经先行离开,去寻找本人了? 想到这个可能,司徒小书并未慌乱,心下反倒一定,无论如何,如果温大哥能帮着救出龙灵儿,自己也就少了一桩心事,也才能安下心来应付眼前这场面。 “大敌当前,不可分心!” 一声严厉中含着关心的呼喝,在近处响起,司徒小书猛一抬头,只见父亲伟岸的背影,不知何时移来自己身前,正把自己护在后头,更巧妙护住后方的封刀盟众人,履行他身为上位者的责任。 看见父亲这样的气派,司徒小书心中暗叫惭愧,却更感到安心,哪怕爷爷已经不在了,但面对大敌,只要自己父女同心,面对什么样的强敌也无所畏惧。 而另外一方,原本混战不休的夏冬暝、秋艳红,早在青铜古棺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双双停手,却半点也没有并肩抗敌的打算,而是各自跃开,拉远距离,明显相互戒备甚深的模样。 分隔的双方,也没再往彼此多看一眼,秋艳红身后法相展动,施放力量,庇护身旁那些已经昏迷过去的弟子。 与此相对,夏冬暝只是向自己倒地的那些弟子扫过一眼,就没再多管,目光牢牢被浮在空中的青铜古棺所吸引,脸色大变,握剑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起来,显得有些抑制不住激动心情的样子。 “该……该不会……” 声音颤动,夏冬暝无复早先的冰冷气质,双眼紧盯着闭合的古棺,像是面对一个寻觅半生、等待多年的大秘密,不惜任何代价,只盼其能够开启。 秋艳红的神色也相当紧张,紧盯着青铜古棺,感觉着当中的煞气滚滚流泄,周遭的草木已经瞬息枯黄,令人窒息的威压更充斥天地之间。 如果任这股气息持续肆虐,不用等棺中邪物出现,在场众人就都要崩溃,后患无穷,司徒诲人虽然无惧,却不能不顾虑现场的其他人,他当即释放出刀气,遮挡住对面的无尽煞气,同时转头向女儿使眼色,要她负责把封刀盟众人全部撤走,避免无谓伤亡,这场战斗,已经不是地阶中人可以插手的了,若有可能,最好也协助撤走那些昏迷的剑阁弟子。 司徒小书点了点头,哪怕是猪队友,也一样是队友,天斗剑阁可以蛮不讲理做泼妇,封刀盟却不能失了最起码的道义。 古棺发出阵阵引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正自缓缓开启,其音如魔、如魅,对所有人都是巨大的压力,仿佛一种奇特的精神攻击,即使是司徒诲人,也都保持着高度警戒,不敢有任何轻忽大意,却谁也料不到,在这紧绷气氛下,自己这边竟有人率先动作,打破了沉默。 “给我出来!” 飞身而出,化为一道冰蓝之影,却是夏冬暝率先行动,跟着挥剑施招,飞雪剑气凝成一道巨大冰剑,直直斩向青铜古棺。 司徒诲人诧异叫道:“不可,太莽撞了!” 这么喊,绝对是非常客气的评价,地阶层次的高手,就算再怎么强,也没资格这样莽撞的正面挑战天阶,更别说对面很可能是三重天阶的绝世邪物,这根本是自寻死路。 然而,夏冬暝却不作如是想,飞冲上去的她,根本无视了前头涌来的滚滚煞气,只见其周身星光闪闪,点点灿芒,将她从头到脚护住,硬闯天阶等级的煞气浪潮,却半点不为所动,而在她身后,有一个模糊身影,隐约显现。 司徒小书心中一凛,当日温去病、亢金龙双方大战于钱都上空时,最后韦士笔出现击退亢金龙,带走温去病时,就曾出现这样的朦胧形影,伴随着是那诡异难挡的强大剑招,这些是某些高人的预留力量?燕无双? “夏冬暝!妳敢妄动无双师姐的遗留力量?”大惊失色之下,秋艳红怒叫道:“这力量是留给妳守护星钥用的,妳无权妄动。” “懦夫!闭嘴!” 获得万古者遗留的力量加持,夏冬暝瞬息突破了层层煞气浪潮的阻拦,飙至青铜古棺近处,已经蓄满力量的冰剑,狠狠斩向青铜古棺,破开上头涌出的煞气,所过之处,古棺登时被封冻。 而在众人所看不到的古棺内部,正焚烧着的三盏青灯,刹时熄灭,跟着一双怨毒深深的眼睛,刹时张开,无边伟力应激而发,直往棺盖去。厚重坚实的古棺棺盖,受此巨力所激,当下飞坠出去,接着棺内涌出的滚滚气浪爆发,即使有星芒护体,夏冬暝也立刻给弹飞出去。 在场众人早就在提防神尸来这一手,一见棺盖飞来,不等父亲出手,司徒小书直接发动刀气,想把坠来的棺盖卸开,免得近距离受到棺盖上可能的尸气沾染。但甫一交接,骤觉压力有如山大,棺盖上蕴含的伟力仿佛无垠,自己发出的刀气虽然巧妙,意欲四两拨千斤,却无法削弱其分毫,要不是父亲同时也发出了一道刀气,帮着分散了冲击力,自己当场就得出丑。 没了棺盖,古棺中先是锈色尸气涌动,倾泻如海,仿佛要把什么都汙秽沾染,就连大地沾染到都一下变得朽烂,众人忙不迭地疾退,暗自惊于棺内邪尸之威。 尸气横溢,却只是第一道关隘,跟着,一只穿着红色绣鞋的纤足,缓缓从棺中踏了出来。 十一章 变调的传奇 红鞋踏出,跟着就是一剪红色的倩影出现在空中。心魔阁的古棺中盛装的,自然只会是神尸,但众人都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一具尸首。 自古棺中出现的倩影,头戴凤冠,身穿大红嫁衣,颈挂珠链,金线为引,五彩斑斓,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喜气洋洋的彩凤凰,换了在别处,这都是一幕让人欢喜悦乐的扮相,可唯独在此时、此地,因为异样的反差,这套大红嫁衣使人不寒而栗,阵阵凉意在心头发散。 大红嫁衣之内,女子肌肤的颜色略显异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透着一层暗青,除此之外,整个人看来没有任何异常,仿佛这不是一具尸体,是一名仍有生命的美人。 凤冠的珠串低垂,遮住了面容,让人看不清楚女子的面孔,但从身段、侧脸轮廓,已显出是非常上等的美人。这般美人,凌空踏步,红鞋踏出,莲步纤纤,若只看背影,这无疑是一副很美的闲庭仕女图。 但这位美人的一手,却显得非常不对劲,足足有常人的五倍大,与整个人的秀雅美丽不同,上头不住鼓起一个又一个的血泡,破裂之后,化为糜烂的血肉滴落,然后重新又鼓起,永无止境,却是在散播着特殊的尸毒死气。滴落的血肉之中,腐臭气息,中人欲呕,所过之处,更是草木枯黄,大地腐烂,一切生机都被掠夺,成为一片黑红雾气缭绕的死亡世界。 司徒小书感受到与这具奇异神尸力量上的绝对差距,更为这股不寻常的死气所慑,其中的可怖和玄妙,甚至隐约超出了寻常天阶的范畴,接近大能之威,暗自惊愕,不解心魔阁是如何制造出这么强大的神尸出来? 在场尚还清醒的人,心中大多也都有这种疑问,若心魔阁有这等手段,之前怎会如此低调,真是藏的好深,但天斗剑阁一方,却有些不同反应,其中几名年长的高手,看见这具邪异诡魅的神尸,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个个脸色大变,反应激烈。 “这……妳……妳……不,她怎会……” 紧握手中长剑,秋艳红突然失去平时的冷静,满面骇然,身旁的年轻弟子不知师父因何反应失常,想向其余的年长者询问,可她们一个表情怪过一个,明明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说不出口。 而反应最为激烈的,还是独自站着的夏冬暝,打从那具神尸出现,她的目光就一直紧盯着不放,丝毫不曾离开,不但紧握着手里的剑,全身更在激烈发抖,似恐惧,更多的却还是激动,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却又好像马上就要冲出去,和神尸决一死战。 司徒小书尤其担心后者发生,对上这么厉害的邪物,正需要所有人同舟共济,齐心合力,夏冬暝明显不是对手,要是就这么冲上去单挑,这不是摆明了给大家添乱? ……不过,夏冬暝看见神尸的反应,显然和其他剑阁门人不同。 司徒小书发现其中微妙,疑惑心起,又想到先前九外道大会时,天斗剑阁处处针对心魔阁的逼迫行为,后来自己反覆思索,猜想种种可能,其中的一个结论,就是:莫非有剑阁弟子落入心魔阁手里?甚至,被炼成了神尸?仔细思量剑阁当时,种种行为,都像是逼心魔阁发动压箱底的神尸。 这个推论,曾把司徒小书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因为自从百族大战进入后期,天斗剑阁益发得势,燕无双成功证道大能,又迅速踏足万古之后,天斗剑阁就已经是九外道不敢招惹的对象,即使是星月湖、欢喜院、心魔阁这三家,虽然一向对女性武者的需求很大,却从不敢把目标动到剑阁弟子身上,否则,燕无双天外飞来一剑,从不讲道理,到时候谁扛得住? 更何况,以天斗剑阁一贯的泼辣作风,从来就不怕闹事,如果心魔阁真的干了这种事出来,剑阁弟子岂肯善罢甘休?就算燕无双自重身份不动,其他人也早就组队,杀上心魔阁总部讨回这笔债!到时候两边打的一塌糊涂,一旦剑阁弟子伤亡多了,燕无双总归会出手的,可以说这种事情干出来,断然没有了大事化了的可能,终究要直面万古者的剑。 而在九外道大会上,天斗剑阁虽然处处针对心魔阁,却始终也不曾摆明车马,挑白了强干。最大的可能,剑阁只是有所怀疑,却无真凭实据,而对上心魔阁这样的强大门派,没有实际的证据,她们也不愿意过于蛮干,最终演变成两派的全面战争,否则,即使最后剿灭了心魔阁,自身也元气大伤,却发现最终凶手其实另有他人,这岂非搞笑? ……百族大战后,燕无双和爷爷一样,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甚少出手,虽然举世无敌,却没有趁势率领正道剿灭九外道诸邪魔,只是充当着正道背后的顶梁柱,定海针,威慑九外道不敢行事越线。所以剑阁中人没有证据,想蛮干也得不到燕无双支持,这是她们未有动手的理由,但即便如此,她们的疑心仍然强烈,这使得她们屡屡针对心魔阁,希望能透过这样的试探,逼迫心魔阁做出情急的应变,从中寻出心魔阁的马脚。 想到了这点,天斗剑阁一直以来对上心魔阁的诸般怪异行动,司徒小书就全都可以理解了,而看到当下剑阁众人的反应,明显是已经认出了神尸的身份。结合之前的事情,自己可以肯定眼前的神尸是剑阁中人没错,心魔阁当真胆大包天,居然掠劫了万古者门下,炼成神尸! 这回龙灵儿重伤,司马冰心失踪,自己为了得到援手,把消息报上去时隐藏了真相,点明是心魔阁抓走剑阁弟子,这等若挑动了剑阁最敏感的神经,更把她们一直欠缺的证据送到手上,有理由发难,这才浩浩荡荡而来,誓要把旧帐算清。 ……原来如此,这次是我误打误撞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司徒小书又生出一个疑惑。 ……心魔阁到底劫了谁? 天斗剑阁,只是名门,却非大派,燕无双收人本来就不多,大战之中也折损不少,人丁素来不旺,门下弟子的数量,其余各大势力别说了解,就连名单都掌握在手,自己敢拍胸保证,新帝国成立后,没有任何剑阁弟子下落不明,除非心魔阁掳人同时还能出人顶替,否则就不可能无声无息劫了剑阁弟子。 ……那么,发生时间,是在新帝国成立之前,兵荒马乱的时候? ……劫走的,会是普通弟子?还是剑阁中的成名人物? 几乎是这念头浮现的同时,司徒小书就把前者的可能性抹去。就算剑阁再重视门派颜面,也不可能为了一名普通弟子,屡屡出动高层,上次是秋艳红,这回甚至两大星主联袂而出,此时剑阁当中恐怕已经闹了空城。 司徒小书向两大星主看了一眼,暗忖秋艳红是为了龙灵儿到此,但夏冬暝可不是,而看到这具神尸之后,她比秋艳红更激动得多,当年失踪的那位剑阁中人,该是与夏冬暝关系匪浅。 如此分析,剑阁这次两位星主齐至的异常行为,也就可以解释了,两人看起来关系就不好,来此有各有目的,当然不放心另外一名独来。不过,跟当初夏冬暝关系好,却失踪的剑阁高层有谁来着? 百族大战期间的旧事,司徒小书因为当时年幼,见识有限,很多事情都是年长后,阅读资料所记,不是亲身参与经历,更接触不到许多资料外的八卦,换了是温去病等人,现在就立刻会想起这件旧事,用不着脑中苦苦思索那些只是简单阅过的资料。 然而,那些资料卷宗毕竟没白看,在一阵回忆后,司徒小书望向夏冬暝的目光骤变,忆起了一桩天斗剑阁的陈年隐事。 ……该不会,是那一位素有天才之名的…… 才在思索,却见夏冬暝已经泪流满面,浑身剧颤,似乎激动得再难以自己,仰首一声悲啸,震动长空。 “姣然~~~” 如此断肠一啸,撕心裂肺,任是谁都能感受到当中蕴含的无比悲痛,当真是天地齐恸,草木同悲。 闻声,司徒小书暗自一叹,心道果然如此,天斗剑阁埋藏多年的谜,今日揭晓,却不料竟是这样的一个收场,更没料到,心魔阁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敢把魔爪动到那一位的身上,也难怪心魔阁明明手上握着如此强大的神尸,却常年不敢拿出来使用。 燕姣然! 十余年前,天斗剑阁燕无双之下资质最好,被认为最有希望踏足天阶,接任掌门,开创无上剑道的天才!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的名字与碎星四大武神并列,是人族对抗妖魔的强大力量,光耀当代。 她也经常被拿来与封刀盟的司徒诲人作比较,相比于后者一贯的低调、内敛,容颜绝美、风华正茂、武功屡破高峰的她,更耀眼得多,当时的人们都相信,她早晚能够突破阻碍,晋升天阶,最终与她的姐姐一同踏足世间顶峰。 这是一段正在进行的传说,却在最巅峰时戛然而止。封神之战,燕姣然锐身赴战,带着剑阁门人奋勇杀敌,最终伤得不轻,虽不致命,却从此没了消息,再不见她在江湖上走动,不少关心她的人向剑阁相询,也从没得到明确的答案。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晓得,燕姣然出事了。 但要说出了什么事,这却很不好讲,燕姣然在封神之战中的重伤,各派都有目共睹,虽然看来伤不致命,可事后伤势恶化,暴毙身亡,这种事也是家常便饭,并不奇怪。何况封神之战,陨落的天阶和半步天阶的天才人物不胜枚举,太古妖都作为妖魔老巢,其中种种玄妙陷阱,恶毒诅咒防不胜防,多陨落一个燕姣然也不算得什么。 又或者,急遽恶化的伤势,虽未送命,却必须要积年累月的闭关苦修,才能压制,甚至是陷入沉眠,虽生犹死,凭此保命,这类情形亦在预料之中。 也有人猜测,燕姣然自视过高,伤重之后,却急着闯上天阶,因而走火入魔,不能出来活动。 江湖上,为此流言四起,莫衷一是,还有人传说燕姣然已被碎星团所害,所以天斗剑阁才在追杀碎星团余孽这事上出了不少力,这说法也有一定的支持者,而剑阁始终没给个说法,也似乎给不出说法。 这也是一种江湖惯例,自家门派中的高手,有什么状况,总都是隐匿不宣,否则让别人晓得自家门派折了一臂,后头不知会惹来多少麻烦、多少杀劫。 燕姣然的下落,是新帝国成立后,大地上的一个谜团,人们从最初的津津乐道,一直谈到再不关心,任其掩埋在流逝岁月中,即使是司徒小书,也只是在陈年的卷宗里看过此事,甚至没机会见过这位领导剑阁一时风骚的天才女剑手,更想不到,当她再次现身于世,竟然已经成了心魔阁的神尸! 心魔阁……这群盗尸狂,真是胆大到捅破天了,居然连她也敢动! 燕姣然的传奇,当初之所以迅速崛起,闪耀半空,靠的并不全是她本身的际遇和努力,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的姊姊,她一身武学都是其姊所授。 ……她的姊姊,名叫燕无双。 ……燕姣然,燕无双唯一,也是最珍爱的小妹。 十二章 所谓大局 司徒小书根本无从想像,九外道中的任一派,如果阴谋策画,谋害了自己父亲,会有什么结果? 如果祖父尚在,必然亲自复仇,一刀就把对方整个门派劈了,即便祖父不在,“封刀主为邪魔所害”这种事,也不是如今九外道一家能承受的,帝国官方、江湖正道势力,必将联合起来,将凶手铲除,以振正道士气,不叫邪魔猖狂。 而心魔阁竟然暗中谋害了燕无双的小妹,还将其炼成神尸? 司徒小书通体发寒,可以想像的是,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一场惊天阴谋,心魔阁不知是从哪得到了准确的讯息,寻到了其孤身一人在阁外的机会,趁着燕姣然在封神之战时伤势沉重,或是暗算伏击,或是使了什么卑鄙阴毒的手段,这才得手。 不晓得燕无双若知道此事,会有什么反应?司徒小书对这点非常好奇。九外道之会时,亢金龙当众证明了自家爷爷已经去向不明,燕无双作为当今世间唯一的万古者,动作令四方瞩目,却依旧低调不出,甚至帝都之战都未能让她出手,自己也有几分疑惑。若是这事传出去能激她出手,扫清邪氛,自己也能放心不少。 但在眼前,天斗剑阁的这些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感觉,特别是……根据自己所阅读的资料,当年在剑阁之内,燕姣然和夏冬暝虽然同为女性,却倾心相恋,互许终生,彼此是一对知心爱侣,还获得了燕无双的祝福…… 如果她们之间的情感,真如传说中的那么深,那这些年里,夏冬暝恐怕一直在寻找燕姣然的下落,而从刚刚她与秋艳红的短暂交谈和一言不合就开打来看,夏冬暝恐怕早就有了怀疑,想直接对心魔阁采取行动,却得不到同门支持,孤掌难鸣,甚至可能还因此被压制,这才对其余同门有这么深的怨气。 眼下,总算证实她才是对的那个,但……也太迟了…… “姣然!” 一声厉吼,跟着蓝影一闪,夏冬暝已经冲了出去,整个压抑的情感完全爆发,但反应却大出司徒小书意料,不是冲出去搂抱久别的爱人,而是起手一剑,跃空斩向燕姣然。 ……她干什么? 司徒小书见状大惊,只见夏冬暝眼中尽是决绝,泪水固然飙飞,那抹狠意却未有稍减,登时明白过来,她这是丝毫没被感情蒙蔽,想要帮燕姣然解脱。 ……心魔阁也算传承多年,除了挖坟掘墓,祸害别家先祖,中了暗算、陷阱,活着落在他们手里的受害者也为数众多,一旦被炼成神尸,想复原的希望,基本是没有,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过成功案例,所以江湖人也早有共识,假若有亲友受心魔阁所害,成为尸偶,就必得将之摧毁,解放灵魂,得到解脱。 ……说是这么说,但真碰上至亲至爱,谁心里没有几分侥幸?谁又能真正狠下杀手?这么多年来,最终自己过不了那道坎,却被炼成神尸的亲友所害的高人,门派,也为数不少。甚至有不少例子,高人为了拯救亲友,寻求解脱,反而入了魔道,想要用血祭之类的法子逆天而行,复活亲朋,反倒祸害他人。 ……夏冬暝一见久别恋人,立刻就下了狠手,这恐怕是这么多年来,平日早在心头反覆思索,渐渐把过往的情丝化作决绝的恨意,恨人也恨己,最终立下了决心,才能在重逢后,毫不迟疑地挥出这一剑。 但……很多事情,也不是单靠决心就能完成的。夏冬暝先前展示的力量,未脱地阶范围,要怎么攻击境界有别的燕姣然,甚至助其解脱? 司徒小书犹在纳闷,踏步出来的红衣神尸,已经有了反应,她并没有向朝自己斩来的夏冬暝多看上一眼,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猛地抬头,秀口轻吐,却释放出一声尖啸。 凄厉的声音,伴随着近乎天阶三重的力量,冲击四面八方,天空云涛滚滚,不住往周边排开,大地上飞沙走石,扬起的砂石犹如炮弹,将所命中的事物击的千疮百孔,朱家陵园之内,登时掀起一场毁灭风暴。 “留神!” 司徒诲人全力释放出刀气,护住自家门人,两力碰撞,神色登时紧张,承受着超乎预期的压力。 斩出漫天飞雪的夏冬暝,身影翻飞,一剑疾刺,身后法相浮沉,却是一颗死寂的冰雪之星。夏冬暝非是那些法相虚有其表的半吊子,法相显现,勾连寒冰大道,不住鼓动寒气,仿佛要将整个整个天地都封冻起来,就是已经半步的司徒小书,都在这股冻气下不住颤栗,像是连神魂都要被冻起来。 这是豁尽全力的一剑,甚至,是燃烧法相,拚上性命的一剑,但还没等命中,司徒小书就知道不会有效果。 极寒冻气,将大地冰封,将天空冻结,却在接近目标未足三米时,就被拒诸于外,未能寸进,跟着,一股滚滚黑红之气,化为浊流,从燕姣然身边奔腾而来,周遭的冰雪封锁刹时被破,雄强力量轰来,夏冬暝首当其冲,周身喷血,身后法相被撕扯破碎,整个人断线风筝般摔了出去。 “不好!” 关键时刻,还是秋艳红没忘记同门之谊,挺剑来救,她不敢与奔流无匹的黑红之气硬拚,只是挥动手中宝兵,凝镜成盾,稍微将尸气挡开,然后趁机把飞坠中的夏冬暝给接下。 天斗剑阁作为名门,自然有疗伤灵丹,秋艳红动作明快,当即掏出一颗绿色药丸,塞到夏冬暝嘴边,让她服下,同时更没忘记转头,朝着司徒诲人叫喊,“司徒盟主,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 闻言,司徒小书的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这分明就是猪队友引了大麻烦却要甩锅,剑阁众人之前何等强势,咄咄逼人,几曾将己方放在眼里?现在踢到了大铁板,毫不迟疑,立刻回过头来,要求己方不能坐视,简直岂有此理! 哪怕是素来重视大局,压抑自身的司徒小书,此刻都觉得一股气往上冲,很想直接领着自家人掉头就走,看看剑阁这些颠婆有什么反应,但前方的司徒诲人却转过头来,低低道了一句,“唇亡齿寒。” 语毕,司徒诲人先是刀气施展,一道护住剑阁中人,跟着直直走向前方,迎向了化作神尸的燕姣然,他话里的意思,也让司徒小书暗暗点头,又学到了一课。 所谓顾全大局,不光是为了空洞的原则和坚持,更不是为了面子,而是要做出审时度势下的最佳选择。 没有强力阵法和神兵法宝支持,仓促之下要对抗天阶等级的事物,唯有天阶者。如果未有魔染和温去病复仇破阵之事,还可以考虑把战场撤回钱都,借助大阵徐徐图之。而如今情境之下,面对天阶神尸,司徒诲人势难坐视。 而如果就这么抛下天斗剑阁,领着封刀盟众人单独撤离,虽然可以先看个笑话,但这具神尸骤然发难,剑阁众人多半挡不住,甚至连拖延些许时间都很勉强,自家先走也要被神尸追上来,一战难免,届时压力更重,如果还被神尸杀入如今钱都城内,那便真正会是一场浩劫了。 无论从什么角度,这一仗司徒诲人责无旁贷,他轻叹一口气,朝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众人尽快离开,有多远走多远,这一仗已经不是地阶能够参合的了,跟着,就直直向着神尸走去。 只是,刚刚一步踏出,司徒诲人蓦的脸色大变,踏出的脚步都失去控制,变成重重一下,踏穿地面,直至小腿。 异状发生,司徒小书大吃一惊,急忙奔到父亲身旁,心里更有一股强烈的不祥,迅速发酵开来。 ---------------------------------------------------------------------- 直接牵动朱家陵园情势的另一处战场,封闭的风火空间内,温去病飘翔半空,居高俯视,随手催动无尽的神风、真火,不住高声大笑,尽显狂态。 亢金龙陷于狂风、烈火之中,没有立刻做出攻击温去病的鲁莽动作,很清楚十绝阵自成世界,由阵主一力操控,温去病在那里的身影,可能是他真身,也可能根本是个投影,往那边攻击根本白费力气。 踏入天阶之后,分外能感受,阵道高手的讨厌之处。 天阶者自辟法界,拥有自己的独立世界,世界内自成法则,透过建构这些法则,与天地三千大道相合,提升自我,是为天阶之路。 但所谓的阵,就是以后天技术,通过层层手段,划出一个区域,在这个领域内,一定程度上任意操作,可以说是“自身世界”的某种雏型,而阵道高手一但踏足天阶后,更直接一跃为可以操作法则的强人,再配起十绝阵这样的大杀技,棘手到了极点。 如果只是两边攻防,情况还不是那么糟糕,最怕就是落入对方阵中,即便彼此实力相当,打起来也可能一面倒,对方在阵内就是有这样的极度优势。 无边的风火连环袭来,锐金之风摧筋消骨,三昧真火焚尽世间万物,逼得亢金龙不得不竭力抵挡。但刚刚温去病的一记毁天霹雳,堪称足以越阶杀神的重击,造成的伤害相当大,饶是亢金龙已经接近天阶三重,更有各种秘法护身,伤势也在不断加深, 似他这样经验老到的高手,有许多方法可以减缓伤害,进而疗伤速愈,甚至被逼到极限时,还能催动秘法,以后续加深伤势,甚至减少寿元等为代价,短时间内恢复巅峰战力,或是战力翻倍,都有可能。 可偏偏这回撞到了温去病,一名战斗经验同样丰富的沙场王者,他打一上来,就操控阵势,生出无尽风火袭击,为的就不是杀死亢金龙,而是巧妙拖住敌人。 面对亢金龙这样的强敌,拖得越久,变量越多,何况附近就有他的傀儡帮手,此举看起来并不聪明,但温去病此刻所行的,又是另一种战术。 ……你想疗伤吗?我就不给你机会。 ……阵图切断了你与外界的关联,你根本无法从外界攫取能量,填补自身,再以风火压制,你只要想分神运功,我就打断你,扰得你不得安宁。 ……即使你本身够大,秘法卓群可以不受新伤,光是现有创伤持续恶化,就够你受的了!如果你想要使用禁术鼓催,压下伤势取回战力搏一搏,那更好,我早已布下多重干扰,到时候随便发动几条,就会让你代价付了,战力却鼓催不上去,到时候一定让你爽到欲哭无泪。 不得不说,温去病的演技着实太差,占了上风之后,心中的得意算盘半点不懂得隐藏,脸上好整以暇的阴险笑容,让亢金龙顿时觉得不妙,深知自己落在敌人陷阱内,后头不晓得还有多少阴险算计等着自己,宁可伤势逐渐加重,也不妄动冒险,因而避过了很多温去病设好的阴毒手段。 这情况固然让温去病感到恼火,只恨敌人狡猾难治,让自己这么多布置做了无用功,但阴谋好躲,阳谋难避,自己操控阵法连接鼓起的三昧神风,刮体如刀;三昧真火,焚身焦肉,都实实在在的在加深亢金龙的伤势,让他内外伤不住加重,渐渐失去抵抗力。 “亢金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明年的今天,注定是你的忌日,而老子保证,到时候绝对会在你的坟头撒尿,让你死不安息,哇哈哈哈!” 狂笑之声,响彻天与地,亢金龙抬头仰望,凝视着半空中的那个身影,乍看之下,似乎距离没有多远,可细加审视,就会发现人其实位于阵中世界的无穷高处,实际上咫尺天涯,如果不能破去阵法的底层规则,简单出手攻击,怎么都碰不着目标。 ……不过,所谓的攻击,从来就不只是出手,很多时候,出口能比出手更有效果。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亢金龙冷笑道:“就算杀了我,我们之间的战斗也不会结束,麒麟一样会替我完成黑暗霸业,碎星团得意不了多久的。” 十三章 黑暗霸业 “……麒麟?黑暗霸业?” 温去病闻言微笑道:“有点意思,黑帝兄,我对你的话有兴趣,你要是闲着,不如说来听听。” 乍听起来,温去病似乎已经被亢金龙的话吸引,愿意放缓攻击,先听点情报,但事实上,温去病说得满不在乎,甚至还挖起了鼻孔,面上的冷笑充满讥嘲,交错催起的三昧神风、三昧真火,一点也没有放缓,只催得更急。 这是一个完美的表态:大家都不是战场新丁,用话术和敌人打心理战,这一手我也玩得很熟,你随便扯个几句,模棱两可,毫无诚意,就想要我分神停手,简直是笑话。 三昧神风的刮体杀伤,三昧真火的焚身焦肉威力比之前更甚,亢金龙再无法单纯承受,被逼得发动神通,只见一道灵光自顶上冲起,显化龙形,跟着绕着亢金龙盘旋飞舞。黑龙张牙舞爪,咆啸间散发龙威,顿时将风、火攻击尽数拒诸于外。 “……不愧是黑帝,不愧是得了李家的龙气,有点门道啊!” 温去病居高俯视,将亢金龙如今的情况尽收眼底,重新开始估计对方剩余的实力。 ……若有可能,自己真想一击就把这家伙给宰了,不用在这里跟他磨嘴皮子废话,也省得时间拖久了变故陡生。自己若是直接发动圣德之炮,有一定机会直接把他轰的粉身碎骨,一了百了。 ……但圣德之炮发动时,自己会有短暂的停顿,无法操控十绝阵,亢金龙若是有对应的手段,很可能趁机遁走,白白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所以必须要在那之前尽可能把他削弱,逼出他所有救命后手,才能真正置其死命。 ……更何况,他或许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当初九外道大会上,他夺取地泉神剑的那一着,至今仍让自己心惊肉跳,这种事情有一就可以有二,自己可不会轻忽大意,送上去挨一着落宝金钱幛。何况这种秘宝,自己在太一那边根本都见不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藏着其他种类,还是小心为上。 “……黑帝兄,何必勉强撑得那么辛苦?”温去病大笑道:“你的日月神剑呢?地泉神剑呢?直接拿出来用啊,你上次特意练了苍穹闪,拿着神剑砍得我这么重,这次千万不要怜惜我啊!” 亢金龙冷瞥天上一眼,有点岔了气的感觉,敌人话里满满的仇怨,看来记恨不浅,今天摆明是要报仇报到底。 也是今天倒了楣,意外落入陷阱,万万没想到,温去病这个时候竟然还会赶来钱都,扮作麒麟埋伏自己。要不然,就算先挨了重击暗算,伤得不轻,但自己全力突围,温去病也绝对拦不住,偏偏眼下陷入十绝阵中,欲走不得,这阵中的三昧风、火着实厉害,轻易抵抗不得。自己现下虽然鼓动龙气相抗,一时不受其害,却消耗甚大,支撑的时间将进一步缩短。 ……还需要再争取一些时间。 亢金龙强撑着笑道:“落宝金钱幛,我从何处得来?为何这种道具我能使用,你们却无法从太一手上购得?苍穹闪我又从什么地方学到?我们是如何与魔族合作,魔族有什么打算,这些你都不感兴趣吗?” “不,这些秘密我哪怕死了都想知道,黑帝兄,求你千万要告诉我……”温去病闻言合掌祈求,表情哀怜,仿佛可以为此屈膝下跪,“……如果你能够活得到下一刻钟的话,我一定不惜代价换取你这些秘密。所以麻烦你,从现在开始的一刻里,好好保住自己的命!” 话声落,风火动,透过早先的攻防,温去病已经摸清了亢金龙的抵御模式,更准确计算出他的破绽所在。 这一轮阵势运转变化,风火再动,三昧神风、三昧真火却不是单纯鼓动,而是凝化形态,分别化成一条风之巨龙、一群火凤,围绕着亢金龙和他的护身黑龙,疯狂攻击,杀伤力之强,远超之前,亢金龙瞬间变了脸色,在风火狂袭下,周围散着帝气的黑龙形象,很快出现了损伤。 ……知道你是高危险脚色,底蕴深厚,手段无穷,我一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你说什么,都要先全力杀你。 ……你说的秘密,我全都有兴趣知道,但和干掉你的直接利益相比,什么秘密我也可以扔一旁。特别是与虎谋皮,风险实在太大,让你拿秘密换生路,我怕不小心自己成了死人,得了秘密却烂在肚中啊。 ……必要时候,我就是这么直接粗暴! 温去病运转阵势,操控风火,凝化神兽之形,这已是十绝阵中的精微变化,费力不小,而其中威力比早先提升得不是一点半点,亢金龙纯凭本身神通抵御,左支右绌,越来越是维艰,在被风龙纠缠主护身龙气,跟着连挨几记真火焚身后,甚至一口鲜血喷出,却立遭真火焚化。 哪怕在这样的恶劣情况下,亢金龙也没有拿出任何神兵、神器或是兑换的特殊法宝来逆转情势,似乎身上并未携有这些重要物件。温去病暗觉诧异,不解其故,但也丝毫没有放松,反正不管亢金龙暗藏什么手段,有什么暗中谋划,只要自己持续将他削弱,就能稳稳站着上风扩大战果,最后他就算真有什么逆天手段,也来不及施展。 ……落宝金钱幛很厉害吗?我这次连宝物也不用,纯靠阵法杀你,你能奈我何? ……苍穹闪高明、地神兵犀利,因果刑克无解?我现在连真身也不露,有本事找我出来再说,刑克再是厉害,也不能隔着阵法克人。上趟是两名天阶联手,苍穹闪和乾坤刀招式合璧还生出我迄今仍无法理解的增幅效果,这才让你们斩断时空法则,从内强行破阵,这回没了司徒诲人,单靠你一个,我倒看你如何回天! 能逮着亢金龙,并且先将之暗算得手打的重伤的机会,当真千载难逢,温去病一点也不想浪费,运作阵势,催动风火神兽,稳扎稳打,要不留空隙地将他逼上死路。 感受到这份毫无空隙的恶意,亢金龙终于也露出一丝慌乱神情,眼看周围更多条风龙若隐若现,将要凝聚成型,无数火凤群起腾空,跃跃欲试,新一轮风火交织的攻击将要袭来,他仰首怒骂:“你少得意!他们已经开始行动,魔族正在集中力量攻略汉水,准备同时降临四境,你不在,他们正好钻了空子,而我若身死,再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 怒吼震天,激发的强大力量一时间排开风火,连温去病闻言都心中一动,这固然也是话术,但当中蕴含的怒意,听起来并非虚言,应当有相当的真实性。 ……魔族正在攻打汉水?那可不妙,如今汉水只剩老尚看家,如果魔族发动暗藏的实力,大举进攻,他一个人扛得住吗? ……降临四境?是之前得知的魔族大能降临计划吗?云中子的情报有些偏颇,魔族居然不是只降在朱家,而是在四境同时降临?那到底是哪四境? ……现在神都、江北、钱都是魔族势力的重灾区,他们魔染三家,各处都有足够的势力,加上他们全力攻袭的汉水,该不会是同时想要降临这四路? 心念闪过,温去病立刻否决这个可能,其他三个城市也就算了,汉水是自己在经营的,既没有祭坛,也没有时空裂缝,哪轮到魔族说降临就降临?封神台也尚未全面崩溃,想降临,痴心妄想!若是这么简单就能降临大能,魔族前头哪需要那么费力谋算,直接找个地方发动不就好了。 不过若是魔族有四处地点,那么这次自家这边就当真失算了,哪怕魔族最后只成功了一处,降下几名大能,自己这边的行动都算大败亏输。后续若是燕无双不在,哪怕碎星团和其他正邪势力联手,都未必能赢! 对亢金龙这个情报暗自心惊,温去病却丝毫未曾动摇,拼劲驱动阵法,在风火连环轰击中,寻找机会,预备发动圣德之炮。 亢金龙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对于敌人的奸滑卑鄙,心思坚定,恼恨到极点,自己的诸般优势,竟然一点也发挥不出,越打越是憋屈,幸好……自己竭力想要撑到的时间,终于到了。 “哼!” 双掌凌空一划,刚才喷出的那口血,跟着扭曲化成一块黑色的令符,令符中散发着强烈的威煞,与早先凝出的黑龙形象相结合,刹时爆发巨力,冲破了十绝阵的空间封锁。 与此同时,在距离此地不算太远的另一处战场,蓦地脸色大变的司徒诲人,身形一下扭曲,化为一道诡异的黑影。 “爹!” 亲眼看见父亲身上发生异变,司徒小书骇然失色,尤其是,这道黑影显然就是之前在钱都城上与亢金龙联手,围殴温去病的那一个,换句话说……自己最担忧的事,终于成真了。自家爹爹的确糟了魔染,成了魔道帮凶…… ……怎么还偏偏在这种时候发作? 司徒小书正自叫糟,化为黑影的司徒诲人一步跨出,瞬间从现场消失,不知去向,而司徒小书与其余的封刀盟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意外发生,不晓得该怎么办。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失去了司徒诲人刀气镇压,漫天的黑红之气如海潮般涌来,黑是魔气,红是血怨之气,交织怒涌,几名站得比较边缘的封刀盟好手,被黑红之气卷入,哼都没能哼一声,直接化成一堆骨头渣子。 遭殃的不是只有封刀盟这边,几名剑阁女弟子,也遭到黑红雾气卷入,浑身血肉,化为一堆烂泥,在惨嚎声中,簌簌血泥塌落,还没等落地,就被黑红雾气掠夺生机,吸纳殆尽,最后只剩一堆骨头渣子。 白骨并不可怕,但秀美容颜被黑红雾气瞬间蚀烂成血泥,然后露出内里脏器、经络,跟着迅速塌落的画面,却足以让见者崩溃,摧毁战意,封刀盟、剑阁众人皆是心胆俱裂,各个掉头就跑,可只是黑红雾气卷来,就除了已经凝结法相的地阶武者,能够抵抗,稍微还庇护上周围一两个人,余者都瞬间化泥,死得奇惨。 “别慌!结成刀阵,以稳撤离!” 司徒小书当下大急,下达了指令,希望能以刀阵护住全部手下,却见到一大片黑红邪雾朝自己涌来,雾中更有一双怨恨刻骨的眸子,直直朝自己盯来,刹时间,她眼前一黑,如坠冰窖。 ------------------------------------------------------------------------ 黑龙咆哮,穿云破空,强行将十绝阵打出空隙来,虽然不足以让亢金龙借此逃逸,却已经把气息透了出去,传往朱家陵园。气息传出,司徒诲人跟着就化身黑影,朝这边赶来。 天阶者移动奇速,司徒诲人在那边一跨步,跟着就出现在此地,再一下闪身,从被打穿的空间缝隙中穿入,已经现身在阵内,同时刀气纵横,一路斩灭无数风火神兽,来到亢金龙身边。。 亢金龙、司徒诲人并肩而立,重现之前那一战的联手之姿,两人更全不浪费时间,刀剑气同出,乾坤刀、苍穹闪并奏,在刀罡、剑气纵横肆虐下,那种估计不到的增幅效果再次出现。刀剑合璧,强大破坏力,直指法则层面,顿时破裂封闭空间,令风吼阵从内崩毁,摇摇欲坠。 阵势严重受损,温去病再无法维持先前那种隐密不可见的高渺状态,从无穷高处陨落凡间,被逼得现身出来,漂浮半空,陷入亢金龙、司徒诲人的夹击中。 情势的反转,只发生在顷刻间,亢金龙一路隐忍至今,骤然反扑,温去病几乎什么都来不及做,转瞬之间,就已经陷入强敌包围。 “天下无新鲜事……” 亢金龙冷冷瞪视温去病,开口道:“这一回,就算你再冒出帮手,也救不出你了。” 十四章 挡不住的一刀 神都武家的集中营内,此时杀声震天,武战豪率领着还清醒的族人和虎踞豪杰,一道杀入集中大营,与里头的把守官兵正在死战。 集中营里的情况,非常惨烈,里头连日来进行的“人员强化”,将强行拉夫得来的士兵变为合格的炮灰。魔族这次使用的手法简单而粗糙,直接蛮干的结果,大量挺不过去的无辜百姓当场死亡,大量的失败品直接成为牺牲者。 如此多的牺牲品却无人理会,营地深处尸积如山,饱吸了鲜血的大地,化为泥沼,脚踩上去,湿湿黏黏,沾满血泥,地狱般的场面,让每个杀进去的抗争者眦目欲裂,悲愤无言。 尸骸山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当看到自己的亲友,成为扭曲、残破的死尸,反抗者各个咬牙切齿,通红着眼睛,宁愿与敌同亡,也不愿转身逃跑。 哀兵可用,这股奋勇,确实起到作用,缔造了不小战果,杀伤官兵众多,但在杀红眼的同时,被杀掉的那些到底是人?抑或只是人形妖魔?是魔族嫡系,还是征来的炮灰,众人根本就顾不上区分,也不愿去区分。 一时义勇固然可用,但战争打到最后,还是得靠硬实力,当集结起来的抗争者在苦战之后体力衰竭,激愤消退,又错过了退走时间,剩下来的结果,就只有被源源不断赶来的武家高手、大军,团团包围,陷入死地。 “逆子!” 武家家主武伯谋如今身披戎装,手持神兵,亲立阵前,瞪着眼前满身是血的武战豪,怒不可遏,“你率众作乱,背叛家族、帝国,罪不可恕,就算是我亲生儿子,今日也要死!” “……呵呵呵。” 武战豪全身大大小小,一百三十余处伤口,痛到几乎站不直身体,却仍紧握宝刀,有些自嘲地笑起来,“爹,我不怪你,这一切非你本意,而你也早就不是你了……” “死到临头,还犹在胡说八道!我不管你是中了哪门子邪,但事已至此,再无回头!”武伯谋恨声道:“动手!给我把这逆子,还有其他的谋反者全部杀了!” 一声令下千军动,大批的武家地阶高手、战士,狂潮怒涛般涌上,要将如今伤疲不堪的武战豪等人处理掉,维护家族尊严、帝国法纪,这看似瞬间能完结的简单工作,却出现了意外阻碍。 “……退下!” 冷冷一声,自高空传来,伴随着一股汹涌气浪,一道突如其来的大力降临,正狂扑向武战豪等人的逾千高手、战将,无论武功高低,都被气浪扫得打跌飞出,身不由主地坠出大老远外。 武战豪等人周围十米,刹时净空,成了一片和谐之地,被打飞出去的众多高手,身躯痠软,心下骇然,一时都没有能力再起身靠近,而一身素白的女神身影,也在烈日下翩然降临,落到武战豪身旁。 “……你这家伙!”武苍霓横看自己弟弟一眼,对他满身的血与伤,未见怜惜与担忧,只是微微皱眉,“都已经告诫过你,在我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指令行动,谁让你自把自为,多增加如此多牺牲的?” “……阿姐,妳也来得太晚了!”武战豪苦笑道:“我们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妳的消息,实在拖不下去,只能主动攻击,等妳配合了,妳……妳为什么来得这么迟啊?” “迟来,自然有我的道理,晚点再告诉你。” 武苍霓冷冷道完,转向面对父亲,深深行了一礼,“爹,女儿不孝,今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回报您的养育之恩,请您恕罪。” “反了!真是反了!” 武伯谋伸手遥指女儿,怒道:“妳想干什么?不束手就擒,还想对生妳养妳的父亲兵刃相向?好,我就当从今之后,再没有妳这女儿!来人!” 喝令之下,周围的武家众人重新聚集起来,即便明知面对的是天阶,他们也没有表露出半分畏惧,眼中或是仇恨,或是一片茫然,令与他们目光接触的武苍霓,暗自叹息,心往下沉去。魔染之事,当真难解,自己这些亲朋故友,怕都成了魔族奴隶,浑然没有半点自我,这一战过后,只怕再无善终啊。 两边正待交手,一名少年,关系算起来是武苍霓的堂弟,并不是很亲的那种,平时毫不起眼,却在此时站在武伯谋身边,突然站出来,从容淡定地望向武苍霓,开口道:“大家都是骨肉亲人,为了些许外人,刀刃相向,于心何忍?妳纵算现在能狠下心来把他们都杀了,往后难道不会心痛?所有亲友都死绝,妳一个人独活于天地间,对得起他们?” 这字字诛心之言入耳,武苍霓脸色骤变,目中的痛楚一闪即逝,武战豪看情况不对,连忙道:“阿姐,别动摇,他只是想趁机影响妳的战心,家里这些亲人既然已沦为魔族魁儡,各个身不由己,妳怎么做都可问心无愧,若是此时留手,任他们祸害人族苍生,将来才会追悔莫及。” 武苍霓摇摇头,直视那名少年,“原来是你!” 潜伏在各地的魔人,都应该有个头,所谓蛇无头不行,三郡之中,照说也该是各自有一名首领才对,毕竟三家所在相隔不近,寻常手段无法随时传达全部指令。按照常理来说,魔族虎踞郡的行动,最可能的首领是自己父亲。 自己上次来时,就是打算从此入手,可当初暗自观察,父亲的情绪与记忆虽有变动,却保留了太多的自我意识,不太像是被附体,应该只是被修改了认知加以控制,要说是魔人统领当然可以,说不是也大有道理……现在看来,真正的头领是这一个。 “……妳是个非常刚烈的女人,狠下心来,什么都做得出来,若是彻底附身,再无回转余地,必要的时候,大义灭亲,亲手弑父,我相信妳做得到。” 少年魔人狞笑道:“但如果我们只是控制他,稍加引导,为我所用,却保留本性,还有抢救的可能,妳这一刀,还斩得下去吗?妳杀他的时候,还能当他是魔吗?你这一刀斩了,以后还能不生心魔吗?” 武苍霓冷冷道:“除非你已成大能,否则我现在直接捏死你,一切事情不就解决了?” “哈哈哈,杀死我就想解决所有事?妳也太天真了。”少年魔人仰首大笑,“我当然不是大能,但想要杀妳又何需大能?只要靠妳挡不住的一刀即可。” 武苍霓眉头微皱,“我挡不住的一刀?就凭你也能?” 少年魔人诡秘一笑,“不,凭他!” 狞笑声中,贴身而来的一刀,从难以防备的角度刺来,异常的涂料,破解着武苍霓的护身真气,就是天阶者的护身力量也没能扛住,分化破开,出现瞬息即逝的空隙,锋锐难当又沾染奇诡剧毒的匕首,对着血肉,直直捅入。 ------------------------------------------------------------------------ 武苍霓在神都遭遇伏击时,类似的场面,也在汉水四镇发生,尚盖勇独立于城头,傲对着城外刚出现的一组突袭队,还有正漂浮在半空中展露法相全身戒备的几名地阶人物。 这些都是刚刚离奇出现的,虽然已经刻意掩藏了行踪,但温去病、韦士笔联手经营的地盘,岂同泛泛,还没等他们潜入汉水,犹在城外,就已经被碎星团的巡查队伍发现。 来袭的,是袁、武、朱三家凑起的联合小队,十余名高阶好手,还有几名地阶,虽然寻常时候已经堪称精英队伍,足以执行大部分的特种作战,但要对上汉水四镇的碎星者,结果就是轻松被踩成肉渣。 尽管温去病、韦士笔、武苍霓三名领导人如今都不在,碎星团仍有其他的二线主管可以接替,维持正常运作,这种级别的对手,足以轻松应对。但在他们行动的同时,仍在闭关的尚盖勇,感应到一股特殊气息,亲身出现于城头。 “……好讨厌的气息。” 尚盖勇傲立城头,虽然未着皇袍,但一身王者帝气,光只是往那边一站,就像是一名真龙天子,周身金光点点,皆是众生愿力所化,正呼应四镇万民的祈求,要保障他们的平安。 只是一现身,尚盖勇并不管已经露了痕迹的三家小队,眼望虚空,冷冷道:“都给我滚出来,或者我直接把你们都消灭在这里。” 虚空之中,又几道人影浮现,却都只是地阶的层次,倒是气息诡秘,原本寻常手段难以发现,却被尚盖勇一眼揪出,这甚至不是天阶者的感应,是其身为人道之主,受众生愿力加持后的独有神通。望着现身的人影,尚盖勇随口嘲讽。 “……除非你们已身成大能,否则,只要我捏死你们,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话是如此,尚盖勇却没有立即行动,眼下三名同志都不在,自己负责看家,看好一切的责任远比战胜敌人重要,这使得自己必须保守,避免冒进而中计。几名地阶的魔人,手段再是诡奇,想来汉水作乱,也未必自不量力,还是小心一些,看看他们想搞什么花样。 空中浮现的几名地阶魔人,一同发动力量,各自的法相浮沉,勾连对应的天地法理,强大的气息弥漫,眼神却空洞迷茫,完全就是一副傀儡的模样,而伴随着法相发动,他们身后的法相都染上一层黑气,黑气扩散,魔意深深,更有深沉的力量,透过法相,源源不断传来。 “……有点意思。” 尚盖勇仰望半空,魔族这种透过血脉源头,跨界传送力量过来的技术,温去病已经向众人提过,并不意外,但是封神结界尚在,传来的力量有限,只凭这些,尚盖勇也不认为翻得出什么浪来。 忽然,空中的几名魔人地阶,开始逐个爆开,每一个炸裂,血肉精气都为身旁的同志所吸收,而每吸收一份,余者的力量就迅速增强,接下来爆裂时,甚至连周边空间都隐约被撼动。 “……原来如此,吞噬,魔族这是向鬼族偷师了。” 就算几名地阶,连同他们所得的力量归并合一,也到不了天阶,更威胁不了尚盖勇,但哪怕如此,他也不打算傻站在这里,让敌人得计。 挥手一击,皇道之气凝化金剑飞出,半空中仅余的两名地阶,瞬息就被击杀,但这一击之下,空中的敌人虽然全数爆体,其中蕴藏的力量却未有消失,依旧合并一处,凌空化为一道黑色气旋,高速转动,持续引导着从魔界传来的力量,迅速形成一个巨洞,破裂空间,开始不住吞噬周围一切。 “……魔族果然奸滑!” 眼见黑色气旋引导的力量扩散,将整片天空变得漆黑,犹如黑夜,跟着狂风大作,将地面上的生灵都往半空扯去,尚盖勇未感慌乱,属于皇者的声音,响彻汉水四城。 “相信你们的王!祈求平安,我会保障你们所有人的安全,带领你们同度此劫!” 宏亮的声音,不光在空中响起,也直接在每一个百姓的耳边、心中直接生出,让他们激动不已,更加诚心祈求。 同时,在远方,也有人对这股愿力波动生出感应,温去病朝空中望了一眼,又看向面前斩来的那一双刀剑,暗自叹息。 ……老尚,你若真那么罩得住,不如连我也救了吧! 十五章 三重的极限 再次遭遇敌人刀剑合璧,温去病又重演了前次一战的窘状,十绝阵将破,本身存在也被逼了出来,再难隐藏。 眼看风吼阵将破,温去病猛催法诀,风吼阵骤起变化,阵内风、火消停,能量都转为维持阵法本身,即将崩碎的阵壁,重新稳固结合,将内外完全封死。 “……停止了攻击,却将剩余能量用在稳固阵壁上?”亢金龙不禁讶异道:“你想玉石俱焚,维持狭小的封闭空间,在这里和我们玩自爆?” “自爆?”温去病耸耸肩,“这个黑帝兄就别担心了,今天没人会有机会自爆的,就算要爆,也是我把你们两个活活打爆。” “只凭你一个?我真不知你是凭什么在这大放厥词。” 亢金龙斜睨温去病,刚才的一轮被压制兼暴打,也是他近来少有的险恶局面,吃瘪不少,此刻心中亦是充满恶气,更决心不给温去病半分机会。 “……凭什么?难道你以为,经历了上次的事,我不会对你俩的刀剑合璧有所防备?你们能联手一次,自然能联手第二次,如果没法一次打爆你们两个,我一个人专门跑到钱都这里来埋伏你,难道是讨皮痛的?” 温去病笑道:“没有我专门转运阵势放行,你以为你真能打出缺口,召唤人过来?我是故意给你机会,让你把人叫来,一次解决你们两个。” 言语中流露的强大自信,简直无懈可击,亢金龙闻言心头一沉,顿感不妙,但随即一下冷笑,“都是话术,有那么一瞬,我几乎就相信你了……”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我又不是来传教的,我是专程来取你性命的啊。” 温去病松了松颈骨,拉筋准备,“这里的空间现在已经被彻底封闭,不管是什么妖啊魔的,力量都传不进来,你再有什么后手也都无用,正好料理掉你们,永绝后患。” 亢金龙未及开口,身旁如同黑油淋身,不见本来面目的司徒诲人,已经率先而动,直直一刀斩向温去病。 乾坤刀对温去病并没有压制效果,但一刀斩来,阵圈之内,却氛围骤变,莫名重压生出,亢金龙、司徒诲人都感到呼吸不畅,危机感剧增。 亢金龙一震,“这是尽展法界,要拚命了?” 天阶者的力量,在自身法界完全展开的时候,达到巅峰,但同时也是露出破绽最多,最容易被人一击致命的时候,通常不是最后关头拚命,没有哪个天阶者会这么战斗,而温去病现在就要做这最后一搏了? 法界笼罩,四面八方顿时一片漆黑,绝大多数的天阶者,自身法界都是茫茫星宇,有别者只是其间星体的不同、排列与数量的差异,但此刻温去病展开的法界,却漆黑得有些诡异,星体数量远比亢金龙所见过的任何其他法界都少得多,并且还在迅速熄灭。 ……一片漆黑,这种法界,难道,是跟自己同样的堕于黑暗,依归九幽法理的修途? 亢金龙暗自沉吟,自己一直对温去病的法界感到蹊跷,猜测其中另有隐密,却料不到他所行之路竟然与己类似,都是想要在黑暗中寻求初始洪荒之力,这条路步步是险,艰辛难行,终点却绝对远大。 ……但三千大道,一个终点,容不下两人,这即是大道之争,不死不休! ……他已经走到什么程度?开始凝结大日,如己一般建构黑太阳了吗? 亢金龙一时沉吟难断,内心却隐约浮现一丝不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似乎藏着什么比黑暗更为可怖之物,自己虽然想要探索,神识却难以离身太远,只能高度戒备。 “……不对!” 蓦地,亢金龙双目圆睁,在无垠黑暗中,看出了异常的端倪,“这并非九幽魔道,也与初始洪荒无关,这是……” 话到此处再也接不下去,自己当前所感受到的,是一种全然异常的波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全然无法用自己所知的法界原则去概括,简直颠覆了自己过往的认知。 一片漆黑之中,渐渐浮现出四条透明的大道,无形无色,甚至莫可能见,纵始天阶者身在其间,近在咫尺,也只能用本身的天阶法理去感受,才能清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而在这四条大道交会的中心,有一个庞然大物,漂浮其上,那是…… “这、这是什么?” 一代枭雄,亢金龙见过无数异象,此刻却也为之色变,脱口叫道:“哪有这种法界?这是什么鬼法界?” 漂浮在四条大道之上,是一间无比辽阔,可以吞没银河,容纳千亿星尘的巨大房屋,整体造型看似平实无奇,但外壳却由无数装构体建造,分分秒秒都在变化,杂乱无序中,暗藏着无比繁复的法则。 无尽黑暗中,四条大道之上的魔屋不光是外表形态不住变动,连色彩都变幻无方,每一块组织出魔屋的块体,都开始辉映出不同光彩,忽而千彩万色,瑰丽光虹映照,忽而整体色彩消失,归于透明,隐于黑暗,整个魔屋不住发出绚丽瑰奇的光芒,将本来无垠黑暗的法界也照的绚丽非常。 眼前无可言喻的奇景,看的亢金龙目瞪口呆,整个人愣在当场,不敢相信眼中所见,脑中冒出无数的疑问。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法界?这算是什么法界?温去病踏上的修途,究竟是三千大道中的哪一条?为什么他的法界能够如此与众不同?这种法界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何以他行我不行?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一时间诧异与恼火交织,在这纠结当中,另一个疑问浮现上来,寻常天阶想要踏上三重,都是以设法凝结大日作为标志,唯有生成永动不竭的能量源,方能作为后头晋升大能的预备,自己建构中的黑太阳虽然诡异,却也是依循这个模式。 但温去病建构的这个魔屋,并非星宇之形,他要如何凝结大日,怎么才算是生成永动不竭的能量源,最终藉此晋升三重?如果做不到这点,就不能算是自辟道路,成就体系,只不过是自绝道途的愚行罢了! 被这个问题给分神,亢金龙反应稍迟,并无动作,只是看着魔屋思考,身旁的司徒诲人却不是,一见到魔屋显形,当即刀劲鼓发,直接一记乾坤刀,就往魔屋斩去。 ……天阶者法界尽展的一刻,是最强也是最弱之时,虽然眼前这间巨大奇诡的魔屋,未必就是温去病法界的核心,但不出手测试,哪能知道?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亢金龙登时醒悟,跟着剑光闪动,一式星流,伴随着刀气,划破黑宇,直直攻向尽头的魔屋。 “哈!” 温去病的身影,骤现于莫名高处,俯视着脚下的魔屋,随着体内法界尽展,自身力量也如同涨潮的海水,疯狂往上攀升,刀剑锐气虽然联手袭来,飞行奇速,转瞬间就跨越无尽宇宙,合璧之下内中威力更是无垠,看似随时都会命中摧毁魔屋,可彼此间的距离却不断被拉远,怎么也碰不着。 法界之内,尽其在我,敌我之间的距离,我说了算,看到、感到的都不算! 没往敌人多看一眼,温去病却是抬头仰望,在本身力量不住提高、催升的同时,元神也高度活跃,更感应到某种来自顶上的召唤,这是天地法则对自身大道的呼应,召唤自己迈步登高,在天阶道途上更进一步。 ……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自己基于先前多次失败尝试的累积,多次推翻后的新的速成三重天阶的规划,还没有推衍完全,或许还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疏漏,这时候勉强硬干,强登三重天阶,失败几率很高,若有什么闪失,委实不智。 ……但自己也相信胸中的直觉,这正是非上不可的时候,如果不能成功,面对亢金龙、司徒诲人夹击,自己只有立刻逃跑,还未必跑得掉,一但如此,自己顶下的抢先发动攻击的灭魔计划等若提前腰折,不说后续,单是一同行动的苍霓和阿笔就要跟着倒霉,而若是一举成功,这一仗将再无悬念,可以一次解决亢金龙和司徒诲人两个后患,再对付魔族把握也大了很多。 非赢不可的时候,就不用再想那么多,直接赌下去了! 温去病心念一定,将已经提升至顶点的力量,开始压缩凝聚,向着顶上天地法则的呼唤,直应而去,刹时间,一道道无形波纹,从温去病身上透发,传向八方,整个法界,连同底下的魔屋,都在波纹中晃动。 越离越远的刀罡、剑气,被波纹扫过,瞬息溃灭,亢金龙目睹这一幕异景,大受启发,激动不已,但又感到不妙,因为飘在魔屋顶端的温去病,此刻全身波动与大道相呼应,隐约形成法理权柄,就像那些出生即强大的先天神灵,令人颤栗。 ……他要藉机登上三重天阶,凝结大日了? 处在浩瀚的大道波动中,亢金龙身不由主地感到颤栗,虽然仍旧想不通,对方的法界并非辽阔星宇,凝结的永动能量恐怕也就不是大日,不知道会是什么,又如何形成,但直透神魂的颤栗感,让他清楚感到,有什么很猛的东西……要来了! 生出这种感应的,不光是他一个,就连此刻处于黑化状态,似乎浑浑噩噩,成为单纯战斗机械的司徒诲人,都僵住动作,手紧握刀柄,从身体到指尖都在颤抖。 而这震波所及,更不只是当前的区域,天阶之路,本就是自身法界规则和外界天地大道相合的过程,虽然封印壁垒依旧,这无形道纹却轻易穿透了温去病设下的封锁,传透外部,天地风云为之变色。 朱家陵园,血红嫁衣的神尸,仇怨深深的双眼中,忽然闪过厉芒,转头望向道纹震波的来向,诡异的巨爪上,散发出阵阵幽玄之气。 陵园中的某处,依旧被禁法掩饰住的祭坛,亮起了一道魔火,丝丝强大的气息,跨界传来,为这股道纹震波所惊,提前暴露了出来。 犹如蝴蝶效应的交错影响,温去病的道纹震波,进一步引起周围其余天阶存在的反应,而无论是这些天阶存在,或是司徒小书、夏冬暝、秋艳红这些登天边缘的地阶佼佼者,都生出相同的感受。 ……有什么很强、很恐怖的东西,就要来了! 莫名的惧意,来自不可知的某处,唯有亢金龙、司徒诲人才真正直面威胁的源头。 在他们眼前,整座魔屋仿佛化为一个巨大的星辰,发出强烈的光与热,堪比恒星,整体能量明显处于高度不稳定的状态,型态随之扭曲,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不知为何,亢金龙脑中浮现一幕画面,是之前温去病独闯钱都时,被根据自己技术造出的狮鹫,炸飞出去的光景,那种总是伴随着意外的氛围,与此刻的高危状态重叠。 ……该、该不会,这就是他的打算?要嘛一举踏足三重,以力压人,就算失败,也能借此自爆,拖着我们一起玉石俱焚? ……好、好阴毒的温去病! 十六章 一气化三清 天阶的一、二重,重在能量累积,三重则是将累积到极点的能量,进行压缩后爆发,最终凝成不竭的永动能量源。 能量的压缩聚变过程,牵涉到钜量的质能转换,非常危险,哪怕再怎么精心准备、在怎么谨慎小心,都还是很可能半途爆开,这是凝结大日之所以困难,天阶三重之所以难登的理由。 强如亢金龙,已经秘密在内世界中建构了大日雏形,却还是不敢冒险踏出关键一步,就是顾忌自身累积未够,压缩凝聚的过程变量太大,想等自身底气更足时,一举度之。 然而,亢金龙也确实没想到,这世上竟有那样的奇葩,凝结大日可以凝得那么险象环生,打一开始就给人随时会炸的感觉,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衰,被限制在奇葩的内世界里,近距离围观这场奇葩的大日凝结…… 看着此刻仿佛化为巨大恒星的魔屋,和其上扭曲变形的构建以及一波波绽放的光与热,这种直逼而来的危险氛围,甚至让自己开始怀疑,对方根本不是想证天阶三重,而是存心想要自爆,跟自己同归于尽。 亢金龙心中暗叫不值,想要转身遁走,但情形骤然生变,原本正发出钜量光热,外表扭曲变形的魔屋,一下安定下来,跟着仿佛化为佛门菩萨的净土,开始喷发豪光,璀璨夺目,随着豪光一起喷涌而出的,是一点一点的金芒,纷落如雨,将整个黑暗世界点亮。 漫天金雨,如流星划破漆黑,更带着一股安定却强悍的气息,长飙如风,瞬间就席卷至世界的尽头,亢金龙完全肯定,对方已经踏足天阶三重,成功晋升。 只是,金雨纷坠中,自己却不见大日,未睹恒星,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状况?难道晋升天阶三重的温去病,没有凝结永动能量源? 在这份困惑中,亢金龙听见一阵“呀呀呀”的金铁摩擦声,似乎是巨大的机关正在运作,寻声望去,那座巨大的魔屋,门户似在缓缓开启,与之伴随的,是天阶三重的强横气势,还有…… 一阵更为灿烂的金芒,从开启的魔屋大门内滚滚泄出,“哗啦哗啦”的清脆碰撞声响,如同海潮奔涌,又仿佛乐曲弹奏,某个角度来说,甚至说得上悦耳动听,而每一点金芒,都是一块黄澄澄的金币,如此倾泻,仿佛星河横空,内中滚动的金币数量,如恒河沙数,不可思议,却是一条金币银河,横跨苍穹,覆盖星海。 金币成河,横越苍穹,这绝对是一幕瑰丽而壮阔的绝景,若是寻常百姓看到,大约会惊觉自己尚在一场难得的美梦中,但目睹这幕奇景的亢金龙,却怔怔呆立,反应不太过来,连黑化状态的司徒诲人,都沉默伫立,额角仿佛还有冷汗滴落。 ……好……好庸俗的“大日”。 ……他竟然把三重天阶的核心,永动能量源的意象,表现为一道奔涌而出的金币银河,也就是表现为“永远花不完的钱”? ……从没看过这么没品的天阶!这简直是万古天阶之耻! 在亢金龙的连声腹谤中,一阵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声,响彻寰宇,跟着一道飘逸俊绝的身影,脚踏金莲,从半空中飘落。温去病脚下车*的金莲,也在不住旋转,同时洒下大量的金币雨,化为道道金虹,横跨星宇,光耀众生。 “我的推衍成功了!大日既是不竭的永动源的象征,也是自身大道的意念具象。”温去病长声大笑,“我今日凝结金库法界,证大道,踏足三重,他日成就大能,泽被苍生!” 如此豪言中蕴藏许诺,隐约就是佛门的大愿修行法,大愿一立,天地见证,整个黑暗苍穹登时嗡鸣震响,有若雷音,即便是亢金龙、司徒诲人这样的强者,都在这股嗡鸣震响声中,有些微的晕眩感。 这股震动世界的嗡鸣,源自三千大道的天地共鸣,就算是天阶绝顶强人,也不能自免,亢金龙更清楚,行此佛门大愿法,后头要背负极其沉重代价,将来若是大愿不成,大能难证,甚至会遭到大道反噬,直接殒落。 然而,那些都是后头的事,在眼前,温去病踏足三重天阶后,行大愿之法,得到大道反馈,实力立即拔高,免去了悠久的累积过程,竟然提前来到三重天阶的中、后段,如果愿意冒大风险,只要稍微花点水磨工夫修整,就可以硬证大能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 亢金龙顿时对温去病生出难以对付的棘手感受,但即使如此,胸中仍满满的不是味道。 ……当真是老天不长眼,居然让这种人这样都能登临三重,真是天阶者的耻辱! ……这是什么见鬼的金库法界! ……他刚才证道时身上隐约传来的波动,不似寻常修行者,却近似先天神灵,似乎掌握着某些神灵权柄,难道他证的其实是财神? 心头充满着难以言说的荒谬与不快,亢金龙仍未失去理智,更不会就此认输,压下心中泛起的波澜,挥剑斩出,喝道:“不过是凝结出了不竭能量源而已,天阶三重对二重,你未必就有压倒性优势,苍穹闪克双极轮,我们刀剑联合,一样能杀你。” 同时,司徒诲人也再次动了起来,扬刀劈出,八荒封神劈,刀气回荡,自四面八方环攻温去病,与亢金龙挥出的月痕相互配合。 而这一刀还非常有门道,乾坤四证的变化,既对应刀技中的四种使法,也同步对应妖、魔、仙、神的四种属性破敌,虽然远不能和“六道封灵锁印”相比,但也足称高妙精微。 ……你不是略具先天神灵波动吗?我就以封神之刀斩你! 封神之刀、苍穹之剑,两项都是克制你的专武,双管齐下,哪怕天阶三重也一样要死! “……原来还有这一手啊……” 遥遥感受扑面来而的刀罡剑气的包围,温去病不禁皱起眉头,自己之前的估计果然不错,晋升天阶之后,寰宇咒武的限制反而变得更强,甚至比起地阶之时更为过分,每登高一阶,受到的压制也越大,明明自己如今修为远较钱都时提升,已经还比亢金龙高个半阶一阶的,可遥对他的苍穹闪,竟然有心惊肉跳的感受,更甚钱都对招之时……这功夫真是害人不浅。 “……不过,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而生命也会自己找出路。寰宇咒武因果之链再是牢固,也非绝对无解啊。” 温去病大笑道:“你们以为我赌上性命,抢先登入天阶三重,只是为了靠境界压人,凭此来击败你们联手吗?错了!我抢着登临三重,凝结出永不竭尽的能量源,只是为了有足够力量来推动……这个!” 话音甫落,温去病伸手一拍额头,跟着两道霞光,从脑门天灵盖直冲而出,迅速凝化为两道身影,与之并肩而立。 这两道身影,对亢金龙来说都不是陌生面孔,一个魁梧霸天,刚躯不破,正是当初的“钢铁卫士”山陆陵;一个英雄气昂,王者荣光,却是如今尚在汉水的“迅雷神盗”尚盖勇。 昔日大名鼎鼎的碎星两武神,如今修为更胜从前,站在温去病的身边,三人联合,气势直摧千军万马,正在竭力攻击的亢金龙,见到这幕异象,感受其中那汹涌的气机波动,登时想起了太一记录之中,那门直通永恒的无上大神通,惊怒脱口。 “你、你这是一气化三清!” 在太一的诸般兑换谱录中,就有记载这门乃是仙界至高传承的无上大神通,与佛门的斩三尸之法并列,堪称是分身类功法的极致,个中精微之处,妙不可言,蕴含天地至理,直指永恒之妙,即使是亢金龙,也理解有限,不能尽知其中奥秘。 唯独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这门仙界的大神通,不但来头很大,直指永恒至境,并且修练起来极不容易,想要修炼至大成境界,必须是万古存在,甚至需要身证永恒,唯有这般存在,才能通过在证道时借助感悟大道,明了法门玄妙,即使只是想要初窥门径,有所小成,通常也要等到迈过三重天阶,身成大能之后。 还没成为大能,就要练成这门大神通,那除非是得到创招者,又或是其他已经将此术吃透的大人物,另辟蹊径,搞出的某种大幅删减,只求速成的捷径版秘法,这才有可能在当前阶段练成,这种事……虽然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亢金龙也察觉到其中一点不妥,此时温去病分出的化身,只有两人,连同他本体才成三人,这与传说中一气化三清,一次四人齐现的情形有所不同,但这也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另辟蹊径的删减速成版,威能本来就该比原版有缩削弱,假若温去病这就能化身三道,那反而不合理了。 不过说来奇怪,到底是怎么另辟蹊跷的版本,分化出的分身竟然会是他人,这一手难度反而是提升,不知道是虚有其表,还是真的能得到原主的修炼精髓…… 而不论温去病是怎么得到这条捷径,甚至他是如何得到这门大神通的,这都只指向同一个事实:温去病得到了仙界高层的大力援助,甚至已经投靠仙界,相互合作了。这般神通,若是想跟太一兑换,只怕温去病的身价随便就能砸死自己了…… 亢金龙怒吼道:“好个碎星团,居然勾结仙界,甘为走狗?他们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被这一吼,温去病只觉得啼笑皆非,这也能被恶人先告状的,“笑话,这事你做得,我做不得?何况仙、人本自同源,我跟仙界谈合作,如何算得上勾结,更不需要由你这魔族走狗来质疑。至于他们给了我什么好处……这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长笑声中,亢金龙很快就再顾不上那个问题,因为山陆陵、尚盖勇两道分身已经同时来攻,而他们身上怒涌的气机,强横的金刚身气劲、雄浑的乾坤刀罡,伴随同样达到天阶三重的力量爆发,直直攻来。 先前温去病所感受到的属性克制的麻烦,这回倒发生在亢金龙、司徒诲人两人的头上,尚盖勇冲向亢金龙、山陆陵冲向司徒诲人,乾坤刀克苍穹闪,金刚身破乾坤刀,还只是远远飙来,亢金龙、司徒诲人就感受到难挡的压力。 修为压制加上咒武刑克,这个分组要是直接对上,情势将非常不妙,两人当机立断,交错飙开,想要交换各自对手,先摆脱当前的压制。 “哼!说走就想走吗?” 温去病大笑出声,双掌一错,双极汇阴阳,大道动乾坤,直接修改空间法则,跟着整个法界骤然一乱,而飞窜出去的亢金龙、司徒诲人,明明是向两个方向飞窜,却莫名撞在一起,等到再想分开时,尚盖勇、山陆陵已经到了眼前,毁天霸拳、乾坤一刀,对面轰来。 战斗爆发,面对发挥着三重天阶力量的山陆陵、尚盖勇,又受到咒武刑克,亢金龙与司徒诲人立刻被压在下风,尤其是司徒诲人,被山陆陵的暴力疯狂凌虐,几乎一照面就连中十多拳,拳拳到肉,把一代刀皇当成沙包来打,重演当日在天牢的惨况。 而另一边的亢金龙也没有好到哪去,遭遇乾坤刀后,苍穹闪的诸般妙着,都被一刀斩破,跟着就被刀气斩中,很快就牵动本来伤势,力量快速跌落。 十七章 烂摊子 如果单纯只是天阶三重对上二重,优势肯定有,却未必就会这么大,晋升三重天阶后,力量自然有相应提升,可二重天阶中,也还是有些力量强大、浑厚,超越同辈的,比如力之大道的传承者,如果对上这一类的,单纯的一个天阶的差距,未必就有压倒性优势。 而天阶三重的最大特征乃是不竭的能量,持久战上优势巨大,但是正常天阶的对战,依靠外界补充能量就能维持很久,如果力量上没有压倒性优势,往往未能打成持久战,比拚能量储备,就会生出变故,提前结束战斗。 可温去病如今发动的攻势,却一点也不在正常范畴,他登临三重天阶后,又行以大愿之法,免去积累之功,强行提升了境界与力量,此时爆发出来的力量,普通初证三重天阶者绝难比拟,又透过分身之法,化一为二。 寻常的分身之法,都要遵循力分则弱这个先天限制,数量分化得越多,单个个体就越是衰弱,若是想要打破这个限制,通常就需要额外的投入,大多都变成拼上前程性命的拚命之法。 而一气化三清和斩三尸之所以被视为分身法的顶峰,就是因为打破了这层限制,分出的化身力量全无衰弱,等同本身,又没有额外投入和特殊的后患。也是因为这个特异点,亢金龙判断温去病得了这门大神通的传承,一点也没有怀疑。 但这完全就是个错觉。 温去病心里最是清楚,自己根本不会什么一气化三清,分化出来的这两道假身,全是乙太尸蛊的聚合体而已,根本算不上分身,自己只不过像操作魁儡一样,遥控他们攻击。 这个技术,新开发完成还没机会实验,因为之前根本没有足量的能源供给,发动一个就要自己一半精血,只能作为拚命的手段,只有晋升三重天阶,凝结不竭的能量源后,才真正有了实战的机会。 这是首次实用,展现出来的威能固然强大,不过背后的限制其实依旧多多,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威风,至少一经发动,就几乎将自己新提升上来的力量,快要掏空,只能慢慢回补,假若亢金龙、司徒诲人现在攻到身边,肯定会发现自己剩个空架子,否则,自己早已加入战围,和两具化身一起围殴。 幸好,双极轮斗巧不斗力,哪怕真被人摸到身边,自己也还能借力周旋一段时间,短暂不会露馅,也幸好亢金龙那货聪明反被聪明误,一看到威猛分身,就以为遇上了一气化三清,大大降低了自己被识破的风险。 但无上大神通一气化三清,据说没有时间限制,而自己凝化乙太尸蛊而成的分身,却是有的,最长不能超过一刻钟,维持时间更会随着战斗激烈程度而递减,如果不能在这时间内,把那两人搞定,自己就会有不小的麻烦了,亢金龙的苍穹闪和司徒诲人的封神刀,只靠自己着实不好对付啊。 而且,此时阵外传来的气息,也不容乐观,那一道冲天而起的怨厉之气,堪为生平仅见,哪怕是过往对战的妖尊、魔尊,都不曾有过,而传来的力量波动,更是天阶三重的层次,稍后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另外司徒诲人冲进阵来,外边没了天阶压阵,不知道小书那边情况如何,自己恐怕还得速战速决 另外自己这趟来,主要是为了搜救司马冰心,还有捣毁魔族据点的,所有的后手也是为此准备,能够找到机会坑掉亢金龙,完全是无心插柳,现在意外之喜快要搞定,主要目的却还没着落,要是落到最后司马冰心救不回来,真不知要怎么去见武苍霓 还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高速往这边靠近 感应到莫名气息,温去病不禁眉头一皱,自己最讨厌的无疑就是意外,当即法咒加持,封禁空间,不让外部意外侵入。 之前司徒诲人的闯入,有一半是自己故意放进来,想要关门打狗,现在存心封锁,等闲的天阶都难以闯入。 然而,温去病的眉头很快皱起,高速飙来的那股力量,带着一股急惶、不顾一切的意味。看这股架势,温去病心中有数,这一下,恐怕是拦不住了。 刹时间,风吼阵的封锁,遭受外部力量的剧烈冲击,温去病做出判断,自己并无法立刻解决掉亢金龙,与其接下来被这外部力量强行打破封锁,让亢金龙有机会逃出,不如继续放进来关门打狗。 念头一动,运转阵法,封禁短暂开启,跟着只见一道流光穿禁而入,立刻遭到三昧神风、三昧真火的疯狂轰击,这是温去病蓄力之后的猛击,风火摧折之下,立受伤损。 但在两边力量对撞的一瞬,反激回来的力道,也让温去病暗叫不妙,目标已经有天阶二重的层次,还在持续增强,要不是被自己重击伤损,恐怕还会更强 一道流光闪烁,落往亢金龙的方向,下一刻,黑帝手中剑芒大盛,日光、月华浮沉,剑分双锋,日月神剑,光耀苍穹,气势吞天。 地神兵在手,亢金龙本来已经衰落的气势,重新翻扬,剑光纵横,日月轮转,借助神兵之力抗衡住尚盖勇的乾坤刀,双方激斗,一时竟分毫不落下风。 日月双剑,已经苏醒到这层次了?认主契合度如此之高? 温去病见状微微皱眉,如果说有什么事,比敌人持有地神兵更糟的,就是这件地神兵高度觉醒,对兵主还忠心耿耿,死力效命。 亢金龙竟然如此得到日月双剑的认同,就如当初自己与江山钟并肩作战时一样,这样等若场上出现一名新的强力天阶,还有一定机会堪比大能,这就很棘手了。 所幸,这里还是自己的主场,不然只怕今朝是要关门被狗咬了 温去病手一翻,黝黑的天狼魔卷轴再现,在尚盖勇的头顶上旋转、展开,术力加持下,由乙太尸蛊建构的分身体力量大幅提升,甚至因为有些承受不住出现了无数细小裂痕,但瞬息又黏合复原,乾坤刀再次斩出,溃堤怒涛般的天阶三重力量,连同先天刑克,瞬息将亢金龙的反击,斩得溃不成军。 在亢金龙得到日月剑之助,全力展开反击的同时,司徒诲人仿佛遭到催赶,虎吼连连,不顾一切地发劲狂斩,刀刀断乾坤,一时抵住了山陆陵的铁拳,但随着尚盖勇那厢发劲,这边的山陆陵腕上也幻化出万古江山钟,跟着一拳轰来,苍穹也为之撼动。 凶猛的一拳,正中司徒诲人的侧脸,无可匹敌的巨力肆虐之下,他鲜血狂喷,连头骨都几乎要扭曲变形,人更是打跌横飞出去,而山陆陵在法界配合下,瞬间挪移,直接出现在他坠往的方向拦截,猛地又是一拳击中。 连挨两记金刚重拳,修为本就逊了一筹的司徒诲人已经伤势严重,温去病也开始认真考虑,是否应该趁着司徒小书不在,直接把她老爸干掉,免除自家后患,顺便替兄弟们报仇? 念头刚动,就听见司徒诲人发出一阵凄厉嘶吼,原本周身所覆盖的黑色物质,从头部开始,一点一点地开始破碎消退,同时肢体剧烈挣扎,像在抗衡什么,黑影底下的真面目,也开始一点一点露了出来 神都之内的集中营,武苍霓的现身,令已经陷入死地的诸多反抗军看到了希望和救赎,为之振奋,仿佛骤然从地狱被拉到天堂。 也因为如此,当那一道冰冷刃光,自武战豪手中绽出,斜斜刺向武苍霓的心口,大多数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即使看到了,理智上也都不愿相信,更无法理解,为何武战豪会忽然刺杀自己的姊姊和救星? 他不是誓死要与魔族对抗,一年来当真奋不顾身,牺牲甚多,更领导着众人,不断寻找着对抗魔族的方法,坚定的要弥补家族犯下的错误,并且为此奋战至今?他怎么可能身遭魔染,成为魔人了? 太过强烈的反差带来的错愕,让眼前现实充满一种不真实感,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甚至也没人来得及惊叫一声,向武苍霓示警。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只秀气却充满力量的拳头,抢在那一匕首刺中之前,就先横挥出去,蕴藏的天阶之力如山洪暴发,甫一接触,武战豪高大的个子仿佛白给,就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撞在后方的武氏高手身上。 被武战豪撞到的那名地阶,立刻粉身碎骨,而武战豪则顺势狂坠出去,碰到什么就碎什么,几乎是一条血路直直铲平过去,坠落地面时,已经去掉了半条人命。 “呜” 武战豪挣扎着想要起身,周围也有其他反应过来的武氏高手想扶他起来,但才刚有动作,一股威压带着无边大力从天而降,周围的人群犹如龙卷风过境,全部被扫飞出去,满天都是乱飞的人体,而武战豪被一股无形力量制住,身不由主地浮空而起,目光迎上了前方好整以暇的武苍霓。 “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我这么晚才现身了吧。” “妳妳在故意拖延好观察我们,直到看出了破绽之后,才现身收拾?”腑脏受创,武战豪口中溢出血沫,“妳疯了吗?若是我们不曾露出破绽,你就看着亲弟弟去死吗?我是妳的亲弟弟啊!妳对自己亲弟也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不然呢?难道我就该抱头痛哭,仰天悲嚎,诅咒苍天为何这么玩弄我,让我需要和最亲的人兵刃相向?你以为我这些时候在汉水,都在那边干什么?又或者我就该老老实实按照你们的剧本走,平白中了你们的算计送给你们一条性命吗?” 武苍霓的笑,云淡风轻,却让周围看到的人都暗生寒意,仿佛里头不含一点温度。 “老实说吧,我武苍霓这辈子被命运玩弄,也不是一次两次,已经非常习惯了,要玩哀伤、耍纠结,我就不会来,既然来了,我就是来杀人的!” 武苍霓冷笑道:“你大概并没有他的记忆吧?告诉你,我弟是从小被我打到大的,这种程度的伤,他早就习惯了,根本不会鬼吼鬼叫的。” “疯子!妳根本就是疯子!” 武战豪喷着血沫,仰天狂嚎,“上!都给我上,杀了这泼妇!她不是要来杀人吗?全都上来,给她杀!看她杀得了多少姓武的人!” 狂嚎声出,八方响应,周围不知有多少武氏高手、战士,瞬息双眼通红,如癫如狂,连带力量也上了一层台阶,汇在一处如潮水般朝武苍霓杀来,但所求的却不是同死,而是送命。 这当中不知有多少地阶,却肯定连一个天阶都没有,对上武苍霓当真如土鸡瓦狗一般,但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儿时的温馨回忆一幕幕流过心头,武苍霓心中的抽痛,比面对千百个天阶强敌更有压力。 但这些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既然自己决定回来,就必会发生,也必要面对。 自己家的烂摊子,自己收拾,不要累及战友今天,自己就要把这烂摊子,收拾干净!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十七章 烂摊子)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十八章 人都疯了(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司徒诲人的突然离去,让封刀盟、天斗剑阁两边人马都瞬间呆掉了,换了别的时候,众人肯定要深究盟主为何会面临大敌突然不战而走?为何竟然会临阵撇下众人?走就走了,突然全身黑化的妖异状态,这又算怎么一回事?难道现在的外头的传闻所言不虚,刀皇真的为魔族所控,已经入魔了? 这些问题,背后的影响非常严重,都足以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但在当前,在场众人谁他喵的还有心情管这个?自己的命才最为重要! 就算是天斗剑阁的众人,此刻都不得不承认,要对抗自家同门所化的那具凶厉至极的神尸,司徒诲人是唯一希望,甚至光这样都不太够,面对那具神尸,司徒诲人明显相形见绌,非常不靠谱的感觉。若是没了司徒诲人,自己等人只能指望如今行踪成迷的掌门突然现身,制住自家妹妹,或者没了神智的师长突然清醒这种渺茫的机会 但现在,却连这都算不上支柱,只能说是海上浮木的最后希望,都突然间离奇遁走,摊在众人眼前的,只剩下最深沉的绝望。 绝望! 这是司徒小书当前仅有的情绪,甚至比当初在异界与九头妖龙敌对时更深,如果眼前那具神尸直接压逼而来,己方众人团结一心,奋力顽抗,最终不敌,或是被摧枯拉朽般随手杀灭,自己还不会有这么深的感受。 然而,那具神尸现身后,只是静静的浮在空中,几乎一步不移,站定不动,甚至对于司徒诲人的骤然离去,也不闻不问,只是周身的黑红之气不住散逸,腐骨蚀肉,就搞得己方快要全灭,两边的差距之大,再没有比这更深的体会。 当然这些并不表示那具神尸就没有意识,或是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一场殃及鱼池的祸事,因为那蔓延开来的黑红之气,并不是只是单纯延展,而是扩散出去后反从外围包拢过来,不管众人分头往哪个方向窜逃,都已经抢先一步截断去路,一但被其沾染上身,都会被化活人为血泥枯骨。 司徒小书心下清楚,论武功,自己已经是全场人类的前三,但要是被那些黑红之气沾身,最多撑上三秒,就要化为血泥,毫无意义。 现在要是单靠自己,是死定的,爹又突然走了,温大哥也不在了,这下子该怎么办啊? 更糟糕的是,自己还生出了一个与此无关的糟糕猜想:爹和温大哥,这两个都跑不见人影的人,该不会正在某处翻脸动手,决一生死吧? “关键时候,男人真是一点都靠不住!” 长长叹了一口气,司徒小书突然有着和附近剑阁盟友相同的想法,尽管自己有些担忧他们两人,但此时烦这些无济于事,想尽办法挣扎求生才是眼前要务。 身边的封刀盟同志,已经所剩无几了,爹还在的时候,拚命护着大家,伤亡并不大,他才走一会儿,这边伤亡就过九成,父女之间实力的差距,实在令人羞惭。 当前唯一的生路,只有和剑阁那边抱团,虽然即使这样,自己看不到有什么生路,最多不过就是多活十几秒而已。 不待司徒小书开声呼唤盟友,天斗剑阁的阵营里已经先闹腾起来。剑阁如今年轻一代的高手,实力都堪称上乘,放眼帝国之内,绝对在各家各派水准之上,但要说到战意、斗志,那就是短板了,打顺风战的时候没有什么问题,逆境就要差点意思了,而遇到绝境之战,她们在惨重伤亡出现前就已经先崩溃了。 如果没有秋艳红、夏冬暝这两根主心骨,天斗剑阁的队伍恐怕早就散掉,一个个四散而逃最后被黑红之气吞蚀殆尽。 如今,仅剩的剑阁弟子,都围绕在秋艳红的身旁,有些人止不住哭叫,有些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无分派系,全都看着秋艳红,想听她拿出主意,谋求一条生路。 秋艳红紧握着手中长剑,脸色十分难看,口唇颤动,环视着周遭弟子的表情,几次想要开口,却全然找不到话说。两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己方除非有天阶级的战力压阵,否则根本就没有生路可寻,哪怕想要拖着别人当挡箭牌,附近的人也死伤得差不多了,根本没有得拖 “够了!别再丢人现眼了,剑阁中人当以保全性命为上没错,却不是要贪生怕死。” 冷冷一声,夏冬暝摇摇晃晃地撑剑站起,她伤势极重,多处筋骨折断,虽然已经服下了门中灵药,但不过是留下了一口气,现在别说战斗,根本就不是可以随意行动的情况,是全赖一口玄冰真气,把自身折断的关节、骨头全数冻住,支撑起身。 听见玄冰的摩擦、碰撞,晓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剑阁诸女,各个神色肃然,都敬佩她的意志,毕竟是走过百族大战的那一代,经历的苦战和血战数不胜数,能够身登高位,成为一方领导的,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人是我们带出来的,必须要负责把她们带回去,这是我们的责任。”夏冬暝凝视着秋艳红,嘴角溢出鲜血,但甫一沾唇,就又被体内寒气冻结,“等一下,妳们抓准机会离开,我会想办法替你们制造机会的。” 话听起来很普通,但两边实力差距如此之大,哪怕只是想要制造机会,无论是攻防还是逃跑,都要有赌上性命的觉悟,夏冬暝这么开口,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决意舍身来守护门人了。 “妳” 秋艳红只开口了一声,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夏冬暝与燕姣然当初海誓山盟,彼此间的情感之深,阁内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现在燕姣然遭遇毒手变成这样,无论如何夏冬暝都不可能舍她而去,想要将她救赎出来,势必以身相殉,藉机掩护众多门人离去,也是阻止燕姣然跟同门相残,是责任也是刚好。 似乎害怕动摇自身意志,夏冬暝甚至没有往神尸多看一眼,举起手掌,掌中凝光,化出一块六角星芒的晶体,恍若落星,不住放出光芒,跟着要将这块晶体递给秋艳红。 “这不太合适” 秋艳红却明显有些迟疑,不太敢伸手去接,嘴上吞吞吐吐,夏冬暝却是一声冷笑,“拿着吧,我知道妳一直看不过眼这东西交在我手里保管,现在该由妳代管了,还需要好好守护它!” 周围的剑阁诸女见状都暗暗发出惊异之声,晓得那是本门宝库的钥匙,燕无双晋升大能之后,已具备虚空造物之能,曾经为了门人制造过不少珍惜素材,加上百族大战中取得的各种战利品,都一并收在剑阁的宝库内,开启的钥匙就是这枚星核,一直由北斗星主夏冬暝执掌。 夏冬暝这时将剑阁的宝库钥匙交出,内中意义不言而喻,眼看黑红之气不住迫近,秋艳红也就不再推辞,收起了星核,道:“我们能为妳做点什么?” “哼!我也不是死定了的。”夏冬暝冷冷道:“无双大姊当初特意传下来的力量,我还能调用,哪怕对上姣然,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宝库钥匙只是暂时交妳代管,说不定以后我还会取回。” 话是这么说,但彼此心里都很明白,纵使有燕无双暗留的力量庇护,面对如此绝境,也是十死不生之事,所能拚一线的,甚至不是求九死一生,而是能够与敌同亡,这也正是夏冬暝如今所求。 “恐怕还是不行。”秋艳红摇头道:“单凭妳一个,就算只想着同归于尽,也拖不了太久,不足以门人逃脱,还是我一道留下,与妳联手,哪怕没有一线生机,也能多争取点时间让门人离开。” “就凭妳?”夏冬暝冷冷道:“除非妳持神兵与我联手,否则就是加上妳,我俩又能多撑多久?这些门徒才更需要妳,再说,拉一起送死的来垫背,又何必动用自己人” 听着带着森森寒气的话语,秋艳红微微点头,目光瞥向被黑红之气逐赶,正朝自己这边靠近打算寻求联手的司徒小书等人。 天斗剑阁的传统,两位主事者都心照不宣,也就不用特别喊出来了。 就在这个当口,朱氏陵园中一处废地,形似祭坛的位置,骤然红芒大盛,照的整个陵园一片赤红,跟着一道无形威压横扫八方。 司马冰心先前遭遇的险况,再一次出现,无论夏冬暝、秋艳红,甚至是司徒小书,刹时间都是七情涌动,诸般强烈的情感、错乱的念头,在脑中疯狂窜现,更分化出无数极端的杂念和人格,吵成一片。 夏冬暝的功法偏冰寒一系,最擅长凝聚冰心,波澜不惊,所以还能勉强维持住一丝灵识,秋艳红就非常不堪,当下痛嚎跪地,泪流满面,至于剑阁诸女,情况就更是恶劣,瞬间就失去神识自主,好一些的狂呼大叫,丑态毕露,有些甚至直直瘫倒下去,失禁抽搐,有些则是直接拔剑开始斩杀同门,瞬间血溅当场。 司徒小书双膝一软,跟着跪倒下去,身上传来一声尖锐的碎裂声响,神智却是众人当中最清醒的一个。 有过司马冰心亲身体验得来的情报,又晓得早晚会闯祖陵一趟,不事先做好准备就是个无脑白痴! 封刀盟里也有多年积蓄,并不缺少装备,自己特意挑选了一个防护精神攻击的极品护符,暗藏身上,现在拚着护符碎裂,总算挺过了这一波精神袭击。 自己现在脑袋很晕,七情起伏,各个走向极端,莫名喜的想要哈哈大笑,莫名悲的想要纵情大哭,还有一股没由来的怒意,胸中翻腾,难以静心,非常不快,恨不得挥刀狂砍,可以想像如果这些情绪再放大千百倍后,自己绝不只是不快,而是彻底疯狂,多亏得冰心她居然能够挺下了。 也因为保持住了神智清醒,司徒小书还能够回刀出击,把周围那些陷入神识迷乱,想要挥刀斩杀同伴的属下全数击晕,而哪怕失去意识晕厥,他们仍在地上拚命抽搐,肢体痉挛,随时压制不住。 司徒小书暗自心惊,如果自己没有事前准备,现在也不知会是什么下场,而之后发现的一点,更让自己骇然之极,因为这股精神念波,和司马冰心前次遭遇的不同,不只是简单的扫过这个山头为止,甚至不只是扫过整个朱家陵园,而是扫向整个钱都,甚至传向更外围的地方。 尽管因为距离渐远,这股精神波动的威能迅速衰减,但短短数息之内,司徒小书肯定这股波动已扫出数百里外,波及小半个鹰扬,不知多少生灵被这股震波扫过,即使后头衰减,也不是寻常百姓和普通武者、士兵可以抵抗的。 跟着,司徒小书隐约听到一波波声浪,汇聚而来,那是千人、万人陷入癫狂,齐声同呼,并且朝这边奔冲过来的声音,数百里范围内,不知多少人都陷入癫狂,不管不顾地在往这边冲。 与此同时,那具穿着鲜红嫁衣的神尸,也一改之前呆呆站着不动的情况,双目中闪过道道厉芒,似乎生出了神识 ps 謝謝午夜兄的打賞,我也希望能總都是,但所謂的,其實就是燃沉悶累積的那把火。 火雖然燦爛,但沒有沉悶累積的枯葉當燃料,又要燒什麼呢?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十八章 人都疯了(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十九章 一心断 司徒诲人的厉吼,让温去病为之震动,特别是他肢体乱动,仿佛抗拒什么的行为和渐渐解裂覆体黑膜的动作,更让温去病心中一动。 ……靠,该不会这就要清醒脱离亢金龙的控制了吧?怎么偏在这种时候?这下真是麻烦了。 若照温去病的想法,对上受到邪魔控制的司徒诲人,自己压根就没打算留手,甚至还很欢迎这种状况。 司徒诲人和碎星团之间可不是无怨无仇,当年帝国之夜后,他紧跟着李家,一直与碎星者敌对,手上沾染了不少碎星者的鲜血,若不是看在当初褚老的牺牲和现在司徒小书的面子,自己早就设计把他干掉,让老尚顺顺气也好,如今他受着了道邪魔控制,沦为傀儡,自己可以说正中下怀,有绝对的大义名分趁机杀人,也不算违背自己当初承诺。 这趟趁机伏击亢金龙,司徒诲人若是不来当然最好,毕竟自己不是贪心的人,能够用最快速度最稳妥地干掉亢金龙,就绝不想节外生枝,当然司徒诲人竟然来了,就是欢天喜地掉进坑里了,自己也一样欢迎,难得预备好的大杀器,他不来就太可惜了。 先杀亢金龙,再屠司徒诲人,这是自己定好的基本策略,但比较伤脑筋的,就是万一亢金龙死后,司徒诲人恢复正常,这就不太好趁机下手了,所以前期至少也要把他打残,否则万一后头他又被别人操控,挥刀斩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天下有数的大傻瓜? 然而千算万算也估不到,亢金龙的控制力竟然如此差劲,还没等他挂掉,司徒诲人就要挣脱控制了? 温去病暗自咋舌,脑中想着这下该要怎么处理,是先帮着司徒诲人挣脱控制,尽快解决亢金龙为上?还是抢着下黑手,先把人打死打残再说? 还没等做出决定,就看见另一边的亢金龙,为着这边的异状大惊失色,险些就被尚盖勇一刀砍中,跟着,一股幽玄气息从亢金龙身上透发,跟着法界腾动,力量直催上去。 催运力量,从来都不是越强越好,而当讲求一个平衡,否则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正是昭昭天理。以亢金龙如今的伤势,再过度催力,把力量催上巅峰,只会让原本伤势的加剧,更早崩溃。 但亢金龙显然也是顾不得了,发动秘法之后,跟着一个法咒拍入日月神剑,双剑飞旋,与尚盖勇不住周旋,本身持续发力,随着法界展动,一个隐约的漆黑太阳形影,在同样黑暗的无垠苍穹中展现。 若隐若现,黑太阳形态已出,只是尚未凝实,没能运转,不能提供不竭的能量,但雏型已经建构,如果愿意承担风险,硬闯提升,有相当机会就此踏上天阶三重,而尽管没能迈出这一步,其激发出的力量也非同一般。 黑太阳一现,浩瀚大力涌现,跟着另一边的司徒诲人咆吼如兽,本来渐渐剥离的覆体黑膜,滚动如沸水,迅速将他又掩盖过去,重新发出狂性,挥刀狠斩向山陆陵。 山陆陵见状却浑然不惧,力量催动,万古江山钟震鸣,连周边空间都为之晃动,跟着一拳轰出。雄强一拳轰上司徒诲人胸口,肋骨崩断,又是一口鲜血呛喷,但这一回,司徒诲人却没有被击退,强行硬受了这拳,不闪不卸,反而势若疯虎,就是一刀反斩,刀气在山陆陵胸口狠狠砍开,皮肉翻掀,血流如注。 “……想跟我玩同归于尽?好狠!” 温去病骂了一声,猜到了亢金龙的想法,既然司徒诲人可能挣脱自身控制,已经是一个巨大隐患,索性就此改变利用方式,不再图长期利益,而是将他当作弃子,和敌人拚个玉石俱焚,打死敌人除外患,打死诲人消隐患,只要司徒诲人死,自然就不用担心他脱困反噬。 黑帝不愧为黑帝,狠辣的手段,刹那的应变、决断,温去病都要暗赞一声,不过在心态上,自己与亢金龙倒是有志一同,这一场无论是打死亢金龙,或是干掉司徒诲人,自己都有得赚,还得庆幸他把司徒诲人的挣扎压了下去,否则假若司徒诲人就此挣脱束缚,回归理性,自己想下黑手,后头就不好收拾了。 此外,亢金龙也是眼光不行,还以为自己是用的一气化三清的神通,想跟自己的分身拼玉石俱焚,大概是以为分身受损,自己真身也要受累,自然可以藉机寻到那一线生机。可惜自己玩的是太乙尸蛊的傀儡,要是一个山陆陵傀儡兑掉司徒诲人,自己真是等于五毛钱买到了宝。 况且…… 温去病阴恻恻一笑,能够逼得亢金龙极限运功,又不是用来对自己拚命,这本身就又是一场大赚,换了自己是亢金龙,宁可拿这力量来逃跑,也绝不浪费在控制司徒诲人身上,亢金龙这是压力大到犯了傻,给自己占了大便宜。自己这次真是鸿运齐天,莫名其妙一路大赚特赚,要把亢金龙这个衰仔通杀了。 “呜呃!” 把力量错用在无益于危局的地方,亢金龙为了这记昏招所付的代价,就是严重的内伤提前爆发,非但大口鲜血呛喷而出,展开的内世界中的黑太阳也出现道道裂痕,似要崩解。 甫成雏形的大日,一旦崩解,将是毕生修为尽毁的危机,甚至会导致天阶的法界破碎,直接殒落,亢金龙伤势奇重,虽然全力镇压,想要稳住,但尚盖勇哪会给他这般机会,紧跟着一记“三王斩”挥出,强悍直接,砸开了日月神剑,顺势轰在亢金龙身上,将他打飞出去。 温去病法诀一捏,变动法则,风吼阵内方向再乱,尚盖勇也直接现身在亢金龙飞坠的路上,又是一刀横斩,日月双剑闪烁锋芒,勉强挡住这一记,亢金龙却依旧受了波及,周身气势再降,还未及回气,另一边又传来熟悉的吼声。 亢金龙威能被削弱不断,控制力也减退到了极点,再也压不住另一边的司徒诲人,覆身黑膜又一点一点碎裂,彻底露出内中真面目。这还是司徒诲人本身也同样衰弱之故,如果不是先前被山陆陵痛击成重伤,又被强行控制想要玉石俱焚,现在很可能就完全挣脱亢金龙的控制了。 然而,这一回,渐渐脱离控制,取回意识的司徒诲人,忽然有了激烈动作,毫不犹豫的反手一击,乾坤刀回斩自身,下手好重,一道刀痕斩过胸口,深可见骨,鲜血飙飞。 突来的一刀,着实令人意外,就连温去病也受惊不已,反应失常,操控的山陆陵本要轰出的一击,因此顿住,改攻为守,第一反应却是要提防司徒诲人同归于尽的反攻,失了先前算计。但跟着乾坤刀芒乍闪,却依旧不是斩向山陆陵,而是再次回刀,斩向司徒诲人自身。 连接两刀,自斩己身,伤害丝毫不比先前山陆陵的重拳要轻,特别是回斩本身的第二刀,砍在肩头,轻易破开跌到低谷的护身力量,险些就把自家右臂给斩下来,血流如注,连带体内法界都开始破碎,司徒诲人的气息迅速跌落,比亢金龙还伤得严重。 突来的异变,让亢金龙惊怒交集,连温去病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正要痛下杀手,敌人却忽然开始玩自杀,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普天下哪有这么巧的好事? 相较于温去病的好整以暇,亢金龙就显得格外的气急败坏,瞪着右臂软软垂下,仍试图挥刀自斩的司徒诲人,毫无半点高人气度地破口大骂,“你疯了吗?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覆体黑膜已消去大半,彻底露出真容的司徒诲人如今血流满面,看来格外狰狞,开口说出的话,却异常坚定,“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成为你的工具,助你肆虐……可恨当日一念之疏,受了你的引诱,害得我踏入这条不归路……” 亢金龙闻言怒道:“你怪我?你个废物庸碌无能,若没有我的襄助,你能突破多年关阻,一举证道天阶?你就是个他妈的废物!” 敌对至今,亢金龙的形象始终是一代枭雄,深沉算计,波澜不惊,温去病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心念一动,觉得这两人之间,恐怕不是单纯的控制者与受控者那么简单,如果单从语气来看,这两个人简直就像是一对阋墙的兄弟,曾经携手共进,却最后因为理念之争分道扬镳…… ……一对兄弟? 温去病眼中厉芒乍现,隐约间想到了什么,却见司徒诲人已经放弃了与亢金龙的口舌之争,转头过来,对着这边怒吼。 “快动手!把我杀了,别再给他机会!” ……这种要求,这辈子还真是没听过几次,大多数时候,被要求这种事情都让我挺为难的,不过这一次真是…… 温去病当即用力点头,满腔义愤吼道:“司徒盟主,你舍身卫道,大仁大义,不愧是刀尊之子,温某之后一定诏告天下,让世人永铭你的牺牲!” ……我会这么做才有鬼!你这个废材手上染了团里那么多兄弟的鲜血,活该你最后要毁了名誉含恨死去…… 过场走完,温去病当即催动分身,山陆陵重拳轰出,直击司徒诲人头顶,此时司徒诲人的附体黑膜已经去得七七八八,大致恢复了自控,面对这一拳,纵然伤重,却也不是没有一拚或逃窜之力,但他不闪不避,昂抬起头,完全一副引颈就戮的从容模样。 只是,重拳轰下,情况却不如预期,山陆陵挥拳到一半,忽然拳头碎裂,跟着整个身躯像是过热的机械,从内喷出火焰,顷刻之间,伟岸的身躯灰飞烟灭。 温去病心中暗叫不好,乙太尸蛊构筑起的分身体,终究有承受力量的极限,比不得一气化三清这种分身神通,刚才司徒诲人受到亢金龙拚命操控,奔着玉石俱焚而去,每一招都是不顾伤势,同归于尽的狠打,山陆陵战体受创尤重,又为了凝化出万古江山钟,加强出力,耗力特别重,竟然没撑到一刻钟就提前崩溃了。 战体崩溃倒是不打紧,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分身类功法,而是黑科技,分身就算被敌人灭了,本体也不痛不痒,压根没牵连自身这种事,这方面倒是比正版一气化三清更爽得多,就是怕敌人看出这个破绽…… “你的一气化三清,是有时限的!” 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亢金龙顿时精神大振,虎吼一声,犹如浴血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凶威,日月双剑迫发出巨力,拚着受刀,不管不顾,与尚盖勇玉石俱焚般地对拚几记,自身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害,其中拦腰一刀,更险些将就此他一分为二,在腰间开出一个狰狞的大血口。 但这一轮拚命所得,尚盖勇尽管仍大占上风,凭着咒武刑克的优势,身上几乎没有甚么大伤,也到了维持的极限,轰然崩碎,灰飞烟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血战开出一条生路,亢金龙放声大笑,充满了喜悦的味道,跟着就要凝聚残力,完全释放出日月神剑拼尽一击,打破阵法封锁,再开生路。 可是这阵大笑,迅速化成痛苦的哼声,一截折断的残刀,突然自他身后狠狠捅入,贯穿身体,斩断生机。 乾坤刀.一心断! 侧眼看去,司徒诲人痛苦而扭曲的面孔,近在眼前。 “……死吧!我心中的邪魔!” 二十章 身不由主 这一瞬间事态的急遽变化,着实让温去病傻眼,两具分身的先后消灭,固然让自己压力不轻,但乙太尸蛊的化身法,耗损最大的是离体那一瞬,离身之后就与己无关,最多耗费些操控的心神,甚至还可以趁机恢复气力,所以,当两大分身完全崩溃,一直站在旁边没动手的自己,早已争取到时间回气,现在完全可以一战。 日月神剑完全释放的一击,不容小觑,风吼阵的封锁未必能扛得住,温去病原本打算亲自下场,抢先干掉亢金龙,但突然跑出来的竞争者,抢了头筹,温去病悠哉站着,扬扬眉毛,看司徒诲人一刀捅入亢金龙后心,声嘶力竭地大吼。 “死吧!” 温去病可以不关心司徒诲人在喊什么,却不能不注意他斩出来的这一刀。 乾坤刀.一心断! 这是除开天开八荒剑藏刀之外的乾坤刀的最高段技巧,是乾坤四证中最强的一式,也是最难练的一式,发招之前,必存无悔之心,一刀出,乾坤两分,万物皆断,辟地开天。 这一式与其说是在练刀,不如说是练心、练道,当初在碎星团里,众人虽然都嘲笑这一刀纯属装逼,满是噱头,但团里基本没人练成,就算是尚盖勇,都承认自己因为杂念太多,没有能够修成这一式。 估不到,百族大战结束之后,司徒诲人竟然默默把这一刀练成了,这该说不愧是封刀盟之主,或者说,真不愧是父子? 这斩断邪魔的一刀,斩在亢金龙的身上,倒是实至名归,但不仅中刀的亢金龙的面孔痛苦到扭曲,就连出刀的司徒诲人,那一刀都仿佛斩在自己身上,吼声中带着满满痛意。 跟着,就在嚎叫嘶吼中,亢金龙被一分为二,从中断开,残骸掉落地上,一代枭雄,至尊黑帝,就此殒落。 温去病始终守在一旁,紧紧盯着,江湖上各种假死逃生的手段,可以说千奇百怪,单纯断气可不代表就是死了,自己也不可能被这样轻易瞒过,怎么都要检查尸骸,甚至顺手毁尸,这才能放心。 不过,这一回倒是省了很多事,无需这般麻烦。一方面,亢金龙并没有迈过三重天阶,体内世界只是星宇,还没有厉害到自成洞天,繁衍生物,假死还生的可能性一下减少许多;另一方面……亢金龙残骸在坠地瞬间,直接碎裂开来,变成一堆金属片,不用检查,就连隐藏在面具后的真面目都不用看了。 如果不是事先隐约猜到真相,温去病很难想像自己现在见了这一幕会是什么脸色,但司徒诲人先前的诸般异常,包括亢金龙的奇怪反应,让自己刚刚有了猜想,现在一见,果然如此。 看着颓然跪倒地上,满身是血,喘得几乎断气的司徒诲人,温去病淡淡道:“司徒盟主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的养刀法出了问题,最终养出了怪物吧?” 司徒诲人看着面前略带讥讽的温去病,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叹,“这些都是我的罪孽,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最终酿成了如此大祸。”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未必晓得司徒诲人都在说些什么,更猜不透亢金龙的来历,唯有见多识广的温去病,从亢金龙、司徒诲人对骂的那一刻,就约略把握到事情的真相。 关键,是司徒诲人的养刀之法。 诸天万界,辽阔无边,相较于芸芸众生,天阶者的数量简直是凤毛麟角,但要说有什么比天阶者数量更少的,就是各种神兵、神器的数目。 古往今来,所有时代,绝大部分的世界,怎么样的势力,都无法保障每一名地阶能够持有宝兵,更别说让每一名天阶者都持有神兵或神器,像温去病或者亢金龙这样器物不缺的,绝对是异数,大多数的天阶,就算自己修为再高、威能再强大,也不懂得铸兵,若非撞上大运,根本没有靠谱的寻求神兵、神器的门道。而为了弥补这个缺憾,无数先贤殚智竭虑,寻求出路,因此开发出众多异想天开却门槛较低的技术。 司徒诲人一直以来所修持的养刀法,就是一种这样的秘法,修练者将本身的精气、血肉,输入目标器械,进行养护,一路伴随成长,修练者成长得有多高,器物也会成长到相应层次,如果修炼者最终能晋升天阶,目标器械自然就会成长为神兵、神器。 想要达成如此的成长,就需要修行中一路都要把自身精气持续输入器械,对本身的修行进度虽然是个大拖累,可对于那些不求迅速成长,只想要夯实基础,一步一脚印的武者,就是绝配,而且这份投资也很值得,一路伴随成长的兵器,心意通灵,自然拥有很多外人难明的妙处,彼此之间多年相伴默契绝佳,实战时比很多上品兵器更具威能。 这看起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但话说回头,如果这技术真有理想中的那么好,温去病一早就用了,现在满世界流行的也该是此法,不会是那个人搞出来的缺陷众多的咒武,而之所以搞到修练者寥寥,就是里头其实有很多不靠谱的地方。 首先,养兵法所耗的精气着实不小,对自身修为的拖累,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光是这点,就足以让大部分正常人却步,尤其是在实力重过一切的百族大战时期,没有实力空想未来,只会成为半路死去的牺牲品,如果司徒诲人不是有一个那样的父亲可以遮风避雨,又崇尚简朴,从一而终,未必就会一把兵器从头用到尾,更不会因此修行养兵法。 再者,这种养兵法的最终效果,也让人存疑,在可查的历史中,凭此养出通灵宝兵,相得益彰的案例,有那么两三起,但最终晋升天阶,同时养成神兵、神器的例子,就完全找不到,最后是否真能成功,恐怕连创出养兵法的那位高人,都只是凭空推演而已。 光是这些问题,在温去病看来,已经是性价比极低的空想技术,毕竟若是要造宝兵,其他现有可行的技术大把,就是要造神兵……比这靠谱的方法也很多,养兵法说穿了,只是给那些欠缺资源,背后没有势力奥援,有实力却没财力,时运不济的武者所用,本身就不是多值得称道的东西。 至于兵主和兵器之间的默契与通灵,只要资源充足,也有很多其他的辅助法能成,犯不着长期以精气养兵,实在是得不偿失。 也因此,在温去病记忆中,这些年来,行养兵法的人本就不多,最终存活至今,并且真的把凡铁养成宝兵的,也就只有司徒诲人一个。 而且在温去病看来,养兵法本就更趋近一种邪道,因为兵器本来就当是为人所用,既可用也可不用,若是没有得用了,随便换一把兵器,只要能用就行,杀敌的核心是自己,不是兵器。 花费偌大精力去养兵,人兵合一时,固然威力无穷,但要是兵器不在手,就被打回原形,实力暴跌,这岂不是本末倒置?花费那么大力气养兵,很不值得。 而如今看来,除了自己早先看出的那些问题,养兵法似乎还有别的祸患,司徒诲人这些年辛苦养出的那柄宝刀,已经不只是通灵,甚至可以直接作祟,掀风作浪,化为心魔,反控其主了。 这乍听起来不太好懂,但理解成一种特殊的分身之法,就很清楚了,大凡分身之术,都有一个共通隐忧,哪怕是仙界的一气化三清,或是佛门的斩三尸之法,都不例外,那就是分身失控,反噬本体之忧。 所有的神兵、神器,都是自生灵识的器物,据说诸天万界中,甚至还有万古存在是神器成道化人,养兵法的终点若是直指神兵,或许具有若干未知神异,能提前形成类似效果,让兵器生出灵智,和兵主配合起来威力更增。 想让没有生命的兵器不接触大道,就提前开智,谈何容易?温去病估计养兵法后头可能走了些捷径,兵主除了持续输入精气养护,在晋级地阶时,恐怕也需要特意分出神念,植入兵器中,真正把兵器当成分身一样来练。 但未晋升天阶,就贸然进行分身修练,步子跨的太大,其中隐忧也不小,反噬本体的可能发生的机会特别大,就像眼前的司徒诲人…… “……自从养刀开始,我就感觉到它一直在与我沟通,开始时只是朦胧意念,不成言语,却能直透我心……到了晋升地阶,我根据秘法指点,特意分出神念,养护于我的刀中,助其成长,早先精神上的沟通,正式化为语言,能够勾动我心中的阴暗面,日日夜夜,不曾间断。” 司徒诲人伤重咳血,“我将这些视为修行的一部分,不断抵抗它的诱惑,我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走在正道上,但……封神之战,我伤势严重,昏迷之中,最终为他所趁。” 温去病微微点头,当初太古妖都之战,根据那个人的安排,司徒无视与燕无双一道在虚空中镇场,没有亲自出手,封刀盟是由司徒诲人带队,跟着碎星团一道奋死厮杀,伤势严重,最终是昏迷后被人救出,此事乃是自己亲眼目睹,只是想不到内中还藏着这样的玄机。 “……最初,我只是以为,它趁机汲取了我的力量,变得更强,可能试图影响我的心神,甚至最终走到反客为主这步,却没想到它已能凝化出实体,脱离本体和我行动,更找到机会成为死曜,暗中进行这许多阴谋,更最终从太一之中得到无数机会和资源。” 司徒诲人道:“九外道大会后,亢金龙登天称尊,为世人所知,这时我才隐约有所察觉,猜到其中真相,却依旧晚了一步,帝都之战,它吸收了李家龙气,最终势大难制,及至它透过太一勾连魔族,降下力量,我……我就自此身不由主,为它所控,做下……做下这许多过错,为虎作伥……” “停!” 温去病举起手,打断了司徒诲人的自白,表情相当不耐烦,“司徒盟主,我对你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你想要忏悔什么的,可以留着对你女儿说,对那些奉你如神的盟里豪杰说……或是去对着阎王爷说也成,你要是还有力气,不如对我说说,你父亲究竟到哪里去了?” 之前九外道大会时,亢金龙以地阶之身,就肆无忌惮地对司徒无视出手,踩着封刀盟,最终登天称尊,成为一代黑帝,这与其说是大胆莽撞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不如说是他一早笃定,司徒无视根本不会还手,甚至早已不在,问题只在于……他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情报的? 老瞎子虽然可能有些隐患,但终究是天阶九重的绝顶大人物,有关他的消息,无论是魔族还是太一,只怕都不一定清楚,就算有也不是当初天阶都不是的亢金龙可以换到再借此布局的。 但如果亢金龙就是司徒诲人的失控分身,那么,他的情报就是得自司徒诲人,而司徒无视的下落,他的亲生儿子肯定知道!如今亢金龙搞出的烂摊子,若是能寻到老瞎子出来收拾,最好不过了。 二十一章 挡不住的力量 “你想知道我爹的下落呵呵呵呵”司徒诲人的笑声,低声回荡,充满嘲讽的味道,温去病不禁暗自皱眉,本以为会听到他说,连他也不知道,那这样只怕亢金龙的消息很可能是从魔族那边得来的,老瞎子落到魔族那边了?亦或只是在万界游历,偶然被亢金龙见到? 哪知却见他神色一正,“你是碎星者,碎星团如今与我们仇深似海,你问我爹的下落,是想去找他复仇?虽然就凭你们不过是飞蛾扑火,但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温去病闻言哑然,对方有这样的想法倒是无可厚非,但难道自己要说其实没有这样的心,将来也不打算去找司徒无视报复,只是从人族大义出发,关心镇压此界的刀尊下落纯属关心,不要误会这话可还真说不出口。 当初老瞎子口口声声是道义,结果战友真出了事就跑不见人,还放任自己儿子与手下追杀,这笔帐就算不用仇来算,也不可能就这么当没发生,哪怕大家要相逢一笑泯恩仇,起码也得先相逢啊! 见了面,给个交代,接下来大家是战是和,可以到时候再看情况,没带这么话都不说就偷偷跑不见踪影的,现在要承诺见了老瞎子之后如何如何,自己肯定是说不出来的。 “等等,司徒英雄,你好像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啊。”温去病摸着下巴,冷笑道:“现在这种场面,难道还是你不想说就可以不说的吗?” 对方明摆着要翻脸的架势,司徒诲人却依旧面色如常,同样冷笑道:“封刀盟与碎星团为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这条残命,你还能拿什么来要胁我?” “我还真是被人小看了啊!” 温去病闻言不怒反笑,山陆陵虽然一向形像刚正,不是那种会对没还手力量人施暴的性格,但还归本来面目的自己,却不是这么伟光正的,让人生不生、死不死的折磨手法,随随便便都能整出上百种,只要一动念,魔屋就是个现成的刑讯室!就这么被人看不起逼供手法,真是有失自己研究专家的脸面啊。 但想归想,温去病没有付诸实施,眼下这节骨眼,千头万绪,别说还在牵挂武苍霓、韦士笔那边的战况,光是自己这边,也不是可以闲下来拷问情报的悠哉,眼前该做的事情大把。特别是刚刚外头还有一道冲突而起的怨气,十有八九心魔阁的天阶神尸,若不是有些手尾一定要处理,自己这时候就该急着出去看看情况了。 “好吧,刚刚你的分身说,魔族那边,正在进行四地同时大降临,这是怎么回事?是哪四地?如何操作?进展到哪一步了?” 温去病慎选了问题,如果司徒诲人真的那么正气,在这个问题上,就不该有所隐瞒,而后者果然也点头,“被他控制的时候,他的一些思想、记忆会流过来,我可以确定,根据他得到的情报,魔界是想要瞒天过海,一共准备了四处降临地,要透过大召唤,让魔族的大能降临,钱都这边只是一处,特意摆出吸引其他势力注意的。” “一口气要来四个?还真的咧。” 温去病皱眉道:“封神台现在还在,又被我牺牲神器用雷霆法则加固过,他们凭什么可以降临?这可不是光奉上大量血肉祭品,就能做到的。” 自从在太一空间得到云中子点醒,明白魔族真实目的,温去病就仔细计算了其中的可能性,尤其纳入了魔族用上血腥祭祀的变量,却越想越是不解。自己排布的封禁,加上牺牲一件神器设下的雷网,堪称十面埋伏,即使血祭个几千、上万人,也应该无法冲破封禁,降临魔族大能。 倘使一切那么简单,只要让亢金龙与九外道联合,放手大杀,短时间内杀个十万八万人毫无问题,根本不需要什么布局,燕无双和司徒无视不在,也绝对没人反应得过来可以阻止,再借此举行血祭,就什么都搞定了,不必如此麻烦。 将一名已经登上天阶的魔尊,自毁修为,降临下来,再重新升回去,这看似可行,但所谓封禁,不只是封神台的封锁,还有禁法防御,特别是自己归来用雷矛补强后,管你是什么东西想穿界而来,都会挨上一串天打雷劈,若没有天阶之力护体,被雷霆一轰就成灰,还降临个鬼? 魔族联合亢金龙魔染三家之法,是趁封神台半毁,自己困在五藏妖界时钻的空子,大降临的目的云中子也说清楚了,唯独中间这步操作,自己委实难解,很希望此刻能从司徒诲人这边得到解答。 “亢金龙传过来的记忆有限,对此我不是很清楚。”司徒诲人却摇头道:“但魔族手段素来变幻多端,远非妖族可比,更尤其擅长钻漏洞,或许找到了封神台封禁的什么空子,也不足为奇” 闻言,温去病表情不好看,却晓得这是事实,破坏一向比建设容易,钻空子也比创设完善制度要占便宜,自己的经验与见识始终有限,加固的封印或许真有什么疏漏之处也未可知。 自己现在要如何处置司徒诲人,还是挺伤脑筋的,他之前被亢金龙控制的时候,趁机把他活活打死,自己义不容辞,可一旦他恢复清醒,再这么直接下杀手,后头就不好处理,别看老尚整天提到封刀盟就喊杀,韦士笔、武苍霓却都不置可否,对封刀盟的处置态度本身就尚未在团里有共识。 沉吟数秒,温去病的注意力改放到旁边,手一挥,随手就把满地碎金收起,加以封禁。 司徒诲人倾注精气养成的这柄宝刀,最终化成黑道霸主亢金龙,甚至先他一步证道天阶,怎么都算是神兵一件,就算在司徒诲人自己一刀之下碎了,材质也有殊异之处,自己没可能放过。 残剩的材料都要顺手收下,更何况是完整的神兵,温去病跟着目光移向漂浮半空的日月双剑,亢金龙殒落后,日月神剑就飘在那里,进入了防护状态。 神兵失主,正是自家趁机入手良机,但刚才日月神剑与亢金龙的契合度如此之高,自己当着“它”的面把亢金龙击杀,它对自己的感官恐怕非常差,此刻的防护状态,敌意明显,想要趁势将之拿下,恐怕得费点功夫。 明白亢金龙真面目后,温去病也理解为何他那么容易取得神兵认可,还有那么高的契合度。 亢金龙的本质,乃是器灵成道,也是一把神兵,传闻器灵彼此之间最重互相扶持,特别好说话,而亢金龙与司徒诲人一体两面的关系,与日月双剑的状况,也大有呼应之处,难怪会被日月神剑“欣赏”,从而激发出高度契合。 自己当着日月神剑的面,杀了亢金龙,现在想要获得日月神剑的认可,恐怕是难上加难呃,不对,刚才那一刀是司徒诲人斩的,亢金龙其实是被他干掉,自己就是个吃瓜的围观群众啊! 温去病肚里牢骚,却扬手撒出一片灵光,想要试着镇压住日月神剑,但浮空的双剑立生反应,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清虹荡出,破开封锁,就往温去病斩去。 “哼!” 随手一拨,温去病将剑光化去,虽然不费劲,却也有些头痛,日月神剑是地神兵,假若完全苏醒,原则上是等同大能的,自己即使已经晋升天阶三重,仍与之有一大段差距,若继续刺激日月神剑,后果难料。 不过,自己手上也不是没有地神器,若是先用地神器镇住地神兵,然后 温去病心念一动,预备祭出天狼魔卷轴,若能趁势入手一件地神兵,对碎星团以后的发展帮助甚大,其他事情,暂时都可以放在一边。但突然有一道来自外界的精神念波,直扫而来,风吼阵和魔屋法界的封禁都不起作用,直接穿透了空间,震击温去病的神识。 强悍如温去病,被这道念波扫过,神魂也陡然一震,隐约有分裂的迹象,虽然立刻就被压下,但心头却暗叫不好,同时,日月神剑倏忽大放光明,烈阳火精、皓月玉霞轮转,释放出近乎大能等级的力量,风吼阵的压制,一下被破,双剑化为一道强光,矫捷如龙,穿空而去。 温去病虽然受到诡异的念波冲击,短暂分神,如果要出手拦截神剑,未尝做不到,但这道念波的出现,让他惊觉状况有变,魔族的行动也超乎自己预料的提前了,无暇再顾及飞走的日月神剑。 这道念波,虽然不含有实质性的力量,但对神魂层面法则的理解与掌握,绝对是大能层次,换句话说,这里已经成功制造出空间裂缝,并且有魔界大能跨界出手了。 这道念波,纯属精神的力量,玄之又玄,影响很大,却不含有多少能量,封神结界只能略作削弱,无法彻底封禁,这是设计上的一个明显的漏洞,可当初百族大战时期,来犯的那些魔族,并没有表现出这么恐怖的精神力量,自己没做防范并不奇怪。 这下子麻烦了,自己虽能抵挡,可是天阶以下,接触到这道神念,恐怕都会被搞到疯掉,而自己确实感应到,这道念波持续扩散,瞬息已经扫出数百里,看这势道,恐怕扫个千里都是可以的,而这范围内的人们 温去病略加感知,已经能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呼吼声,各个状若癫痫,其数何止成千上万,粗略一估,堪有百万之众,随着野兽般的癫狂叫喊,更往这边奔冲过来,其势如浪如涛,汇成一股末世洪流,就要将这里淹没 那道扫过千里的念波中,含有讯息,一方面让人思绪分类,化为癫狂,一方面也发出召唤,让人们往这个方向聚合,粗略感应的所谓百万之数,恐怕只是第一波,钱都的正常活动人口,就有五六百万,加上附近城镇,即使路途遥远,最终跑过来附近的,怎么算都有几百万人。 “好大的手笔!他们是想一次性拿几百万人血祭,然后撕开时空缝隙吗?” 温去病不由皱起眉头,虽然就自己的认知,封神结界不是单纯献祭人命可破,几百万人的数量听着就让人生怖,却依然与封神结界的功能有着极大的差距,否则魔界的万古存在出手,不就直接可破?正常来说别说体内可以衍化的三千世界的万古,就是寻常大能,也往往是亿万无一的存在,这样对比下,数百万就是个小小数目了。 然而,数百万人命规模的献祭,会牵涉到很多变化,其中既有单纯的能量转换,更有庞大的因果牵扯,温去病也不敢说自己就能算尽内中每一个变量,或许有什么自己料不到的因素也未可知,毕竟魔族这一步也不需要直接破去封神结界,只是钻空子找漏洞,让大能越过封禁来到此界,为了下一步做准备。 再者,能够一口气引来数百万人、一口气杀尽几百万人、一口气献祭数百万人命,这是三件分别独立,互不相干的事,做得到第一件,不等于能完成后两件,温去病正自疑虑,就感到不远处的朱家陵园,两道天阶力量相互冲突,一道竟丝毫不逊于己,另一道 “温大哥!” 一声叫喊,急惶中甚至带有几分凄厉,温去病转目看去,只见司徒小书半身染血,伤得不轻,正往这边没命狂奔。 “别杀我爹!” 人还在不顾一切地往这边狂奔,情急的呼叫,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司徒诲人闻声一震,表情变得非常复杂,而狂奔中的司徒小书,却步随心乱,脚下一跌,滚出了老长一段距离,身上的血在地上拖出一长段红痕。 重新站起,司徒小书没管痛楚,持续叫着往这边赶来,温去病暗叹一口气,“你有个好女儿,算你好运。”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一章 挡不住的力量)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二十二章 刀皇之悔 高速奔向前方时,司徒小书被自己此刻的眼中所见,吓到心脏几乎停止。原本看见父亲对面天阶神尸时,突然全身发黑,破空飞走的时候,自己就晓得此事难以善了,父亲确实已经为魔所控,还当众入魔,在场的人亲眼目睹,这消息若传出去,封刀盟以后再没脸自居正道。 而比这更糟糕的一点,则是父亲的突然离去,不晓得是去干什么?若是伤天害理,铸下大错,后果可比单纯丢脸要严重太多。 因此,当好不容易有机会脱离战场,摆脱心魔阁神尸,自己立刻沿着父亲所离去的方向,往这边赶,心中暗自希望事情不会太糟。 结果,最终所看到的东西,令自己心头五味杂陈,父亲此刻满身是血,伤重倒地,附近满地都被鲜血染红,肢体还有部分扭曲变形,以他堂堂天阶者的盖世修为,伤成这样,可以想见必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可距他突然离开至今,前后其实没有多少时间,换句话说,短短时间内,父亲就被人打败,重伤若此,司徒小书简直无法想像,那场战斗是怎样的激烈。 幸好,父亲虽然伤重,却还能坐起,看来性命一时无虞,以天阶者的修为来说,甚至很可能不会留下什么后患,算是一个好消息,而此刻正站在他身前,一派从容悠然的,赫然就是更早一步离开的温去病。 刚刚发生了什么?是温大哥察觉了什么异动突然离去,却惊动了幕后凶手?于是幕后之人召唤入魔的父亲去阻止温大哥吗?那么究竟是谁控制了入魔的父亲?眼下的情势很明显,这两人刚刚战过一场,而相较于父亲的浴血伤重,温去病依旧一身干干净净,甚至看不出刚动过手的痕迹,这尤其让司徒小书震惊。 ……这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什么时候大到这样了? 惊愕之余,司徒小书也困惑于此时该怎么面对温去病,特别是在他应自己所请,放弃了对父亲下杀手之后。 司徒小书虽然松了一口气,胸中却五味杂陈,正想着要怎么上前说话,温去病却已经一步跨出,直接消失了身影,不知去往何方。 眼下钱都附近情势混乱,心魔阁,魔族各出手段,闹出好大一个烂摊子。他这么一迈步,可能已经移动出百里,就是不知他会否介入钱都的这场浩劫?或是选择抽身? “……温大哥?” 当初在大荒西朝时的他,并不是那种以救世济人为己任,没好处就到处拯救众生的人,对于现在他会否愿意救助钱都的百万生民,自己心中没有一点把握,只希望…… “……妳是怎么受的伤?” 不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司徒小书猛地回头,看见温去病正皱着眉,出现在自己身旁。 “……尸气,怨气还有……很重的魔气,你们碰上了心魔阁的天阶神尸?是燕姣然?” 温去病一面说话,同时将手搭上司徒小书的肩膀,跟着微微发劲,司徒小书登时觉得神识一清,仿佛一桶冷泉当头淋下,而身上多处伤口火辣辣的痛楚立消,不但止了血,更迅速开始好转。 刚刚在朱家陵园的一战,最后是因为一道念波扫过,虽然众人都受到冲击,却也让神尸发生了异变,加上夏冬暝催动燕无双留下的力量的死战,自己才能险险脱身,却也被尸气所伤,一时半会驱之不出,只能勉强赶来,想要寻到父亲,顾不上尸毒随时入心的危险。 ……想不到,他一眼就看穿了这点,更为自己停留,停下了原本要直接离开的脚步,先来帮自己拔毒。 意识到这点,司徒小书又是激动,又是欢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温去病,说不出话来,心里暖暖的,有些心情暗自酝酿,但随即意识到刚刚听见的问话中的信息,诧异道:“温大哥,你知道那具神尸是燕姣然?那边的情形……” “行了,看妳这样,我大概也晓得了。”温去病点了点头,道:“妳受伤了,就在这里待好,不要再和人动手,照顾好自己。” 温去病的话语中带着一股不容分说的强势态度,司徒小书纵要抗辩,却被那含有无上威仪的目光一扫,下意识地点点头,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温去病跟着一步迈出,又一次消失不见。这回司徒小书虽然仍旧把握不到温大哥的去向,却不难猜到,必是赶往朱家陵园无疑。 ……他本来可以袖手不管的,但事到临头,他还是选择介入了。 想到这一点,司徒小书心头不由一热,既有难明的兴奋,又好像当初看见山陆陵背影一样,充满一股仰慕之情,恨不能亲身追随在侧,与他共闯险关,但身上的痛楚,还有不久前的记忆,却都在时刻提醒着自己,在那个层级的战斗中,自己就只是个扯后腿的累赘,他临去前让自己好好待在这里,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他也让自己别再动手…… 司徒小书不由地一下苦笑,此时自钱都四面八方汇聚冲来的群众,何止百万,大吼大叫的音浪汇聚在一道,如同涌动的海潮,蔓延过来,他们沉重的步伐,连成一片,也踏动大地,附近山峰都在隐约摇晃。 这等声势,纵使自己被卷入其中,又哪有可能不动手?就算想带着父亲,破空飞走,以先前那道念波的扩散速度,如今千里之内,恐怕都是混乱范围,又能跑到哪里去?那道念波的力量委实玄之又玄,连自己若不是早有防备,恐怕都着了道,这些普通百姓如今恐怕都陷入了最深的癫狂之中,又要如何才能解决? 难道,自己就真站在这里不动,等着温大哥把什么事情都一起解决了?他又不是神! 司徒小书此刻心中茫然,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价值,忽然听见身旁一声长叹,循声望去,只见父亲如今神情迷惘,嘴角溢血,空洞的眼神仿佛虚脱。 “爹!” 轻轻唤了一声,司徒小书想要出言安慰,却压根不知该从何说起,莫非要说幸亏他没有铸成大错,现在一切可以重头开始?事已至此,不管说什么,听起来都只是自欺欺人…… 司徒诲人似乎也明白这点,怔怔出神了一会儿,长叹道:“孩子,对于碎星团,爹……恐怕是真的错了。” 听见这句话,司徒小书的感觉很是复杂,却非常希望此刻温去病也能在这里,听见父亲的这声悔悟,多多少少也算是对碎星团的一种认错…… 不过,现在的温去病根本没心思理这些,他一步跨出,转眼已经来到朱家祖陵上方,看到那场正在进行的天阶之战。 穿着一身血红嫁衣的神尸,绝美的容颜、毫无血色的苍白肌肤,温去病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故人,心头不胜唏嘘,当初自己与燕姣然也有过数面之缘,算是点头之交。 而当初在碎星四武神之中,她与香雪还算友好,曾经联合作战过几次,相互认可,是天斗剑阁内对碎星团较为友好的一派,如果不是封神之战后离奇失踪,由她接任了掌门之位,或许后来剑阁与碎星团不会闹得那么僵,帝都之变后天斗剑阁也不会一直追杀碎星余孽。。 故人一别即是永诀,而且还是如此惨死,连尸骸都不得安宁的收场,温去病心头不无感慨,但也就只是略微感叹一下,双方交情远远没有到会伤心的地步,稍微瞥过一眼后,就把重心改为确认她如今的状况。 不看还好,一加检视,温去病险些呕血三升。 ……见鬼了,三重天阶?或是……同三重天阶战力?这肯定不是当初她自己修练上去的,心魔阁那班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单纯见到修为高深,力量强大的存在,温去病还不会有太激烈的反应,特别自己大能、万古这样的存在也打不过不少交道,天阶三重也算不得什么。但这具神尸的强,已经踏入了他所专属的领域,堪称被心魔阁侵门踏户。 自己当初研究出来的所谓的十二神煞,其实就是心魔阁的神尸,大家干着相同的事,无非自己把主意打到妖魔身上,不被世人忌讳罢了。而燕姣然虽然生前被誉为大地上最有希望进阶天阶者,也终究未曾迈出那步,哪怕是遭遇心魔阁伏击时临死突破,进入天阶,也不过如此而已,现在被练成神尸,竟能发出三重天阶的威能,就只有两个解释。 一是心魔阁的技术再做突破,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能够让死尸也继续修练,甚至提升境界;一是找到了可靠的方法,能够用一些强横、神奇的组件,拼组出战力等同天阶三重的神尸战体。 不管是哪一种,都已经超越了十二神煞的设计理念,在学术研究上跑在了温去病的前头,让温去病这种自持的科研学者,有种被人重重甩耳光的被辗压感,尤其是第一种,自来万劫阴灵难入圣,特别是没有灵智尸骸、死灵想要修练,远比寻常生灵要险难得多,受天所斥,甚至比鬼族的处境还要难。 在没有灵识的前提下,光是要维持住神尸生前的水平就很不容易,更何况让神尸持续修练,屡做突破,从天阶一重直迈三重,这种根本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温去病反覆思之,脑中千百念头纷至沓来,却全被直接否决,一时间想穿脑袋都不知心魔阁是怎样做到的? 遥遥看着那具凶厉神尸,温去病甚至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很想立刻降临下去,把她打倒,然后拆解研究,找出对方技术领先的关键所在。 这个念头在脑中转动,温去病两眼隐约放光,跃跃欲试,不过,当注意到燕姣然那异形的尸爪,他的目光就移不开了,心头更百分百肯定,那只变形的腐烂尸爪,是这具神尸力量的关键所在,并且其中暗藏着高度危险,不可小觑。 ……古怪,到底是什么玄机暗藏,到底威能何在? 温去病微微皱眉,已知的凶险好处理,未知的就很棘手了,如果连一点可判断的蛛丝马迹都没有,盲目冲上去打,一不小心,就是主动送死了。 还好,这次的凶险自己不用主动去扛,因为底下正有个人在拚命扛风险,只见一道剑芒斩出,点点星光,灿然如梦,幻化光幕,垂落下来,将神尸镇压在光幕内。 那道星光孤寒高冷,是苍穹闪的绝顶剑艺,但内中也含有一股绝世冻气,幻化光幕,压住神尸,让她周身浮现白霜,行动受制,明明有着天阶三重的强绝力量,一时却被镇住,挣脱不出。 能够镇住这具神尸的力量,当然也可以镇住自己……温去病有着这样的清楚认知,但组成这片光幕的发招者,现在的情况却绝对不妙,她此时法相悬浮,勾连着对应的天地法则,维持着下方的寒冰光幕,但鼓催力量已经到了极限,正在逐渐崩解,这是在燃烧法相以求力量,并且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夏冬暝,难怪! 只是地阶层次的北斗星主,就算燃烧生命,也没可能镇得住天阶三重的绝世神尸,除非是她们俩之间的爱情发生奇迹,让已经没有灵魂的神尸逐渐苏醒,开始压制自身的力量,心甘情愿的被爱人封镇……这种毫无理论根据可言的奇迹,又或者…… 温去病凝目看去,在夏冬暝身后,悬浮的法相下,又隐约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与那日韦士笔所使的相似,朦胧之影,正站在夏冬暝身后,若隐若现。 ……燕无双! 二十三章 魔公 北斗星主夏冬暝,与南斗星主秋艳红分别打理内外,是如今天斗剑阁的两根支柱,若论身份,坐镇总部的夏冬暝无疑更高一筹,像这样的人物,执掌门中作为底牌的一些特殊的力量或强力装备,并不奇怪。 从高阶开始,就能透过装备,寄存强横力量,而地阶中的强人,通常都会制作这种物品作为后辈的底牌。司徒诲人就曾透过令牌,让弟子能使用预存力量,这种类似蓄劲令牌,很多门派都有,但当制作者踏入天阶之后,这种寄存力量的令牌,可以转化为道标,让天阶者不只是寄存力量供弟子发动,作为保命的消耗品,甚至是可以隔空传来力量,源源不断。 韦士笔先前所使的法器,曾寄存燕无双苍穹六象的一剑力量,那是因为当初负责出面连横合纵,猛拉仇恨的他,常常被人刺杀,团长担心他提前被人干掉,手里一堆脏事没人干,特别要求燕无双制作的。而他尝到了甜头,后头又跟燕无双交易,换来一些藏起来作为最深的底牌。 但以夏冬暝在天斗剑阁的份量,温去病相信,她可能持有的是能够作为道标直接引导燕无双力量的法器,只不过以道标引导天阶者的力量这种事,堪称双面刃,持有者要发挥出的力量,必须自身先承受作为载体,若是撑不住,敌袭未至就先没命,而对天阶者本人,留下这种道标等同开了后门,容易被敌人反向追踪,进行污化或是追击。 而燕无双是已经踏入万古的存在,其力量更是远非寻常天阶可比,就算其修为上可能有取巧之处要打个折扣,但夏冬暝终究只是地阶,长时间引导其力量没可能承受的起。 夏冬暝现在不惜一切,燃烧法相,借引燕无双的力量,压制神尸,看起来是成功了,但周围全是蚀烂到腐臭的荒土,本来在周围的人,如今估计都在这两股天阶力量的冲突下,全数灰飞烟灭了。 而在温去病看来,夏冬暝现在的情况着实不妙,这不只是因为她燃烧法相拚命,已油尽灯枯,再往下引来的力量就非她所能承受,就要反噬载体,更要命的一点,是燕姣然所化的神尸虽然看起来是受制,但从头至尾,她那只诡异的尸爪,一直只是垂着,流着臭烂的尸水,不住鼓胀发泡,却没有更多的动静。 这只尸爪,显然是燕姣然身上最大的诡秘所在,以装构体而言,这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能量源、核心,她完全不动用,只是站在那里气息相抗,夏冬暝已经成这样了,要是用了,岂不是就要直接仆街? 在一旁暗中观察得已经差不多,温去病本可以出手,联手夏冬暝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却仍有一丝困惑,就是刚刚跨境扫来,引发数百万人癫狂奔来的那丝大能神念,究竟从何处发出? 燕姣然现在被夏冬暝的星光压制,看不出行动的灵活度,但纵然稍微生出了些许神识,也绝不至于猛到可以发出精神攻击,远扫千里的程度。 换句话说,那道攻击另有源头,这边有两个敌人要处理,但这源头又在何处? 温去病隐身半空,目光正不断搜寻,骤然又一丝神念扫来,源头非常的近,温去病元神一震,转目东望,看到了那座残损的祭坛。 是那里! 之前已经挨过一次精神攻击,温去病来此时早就对自己加强了防护,封灵锁关,此刻虽然再挨一下,并没有什么问题,七情涌动如潮,自身神识却高挂如星,波潮如何掀动,总难及星,轻易就从这股精神冲击下度过。 “唔” 温去病神识一动,从这股扫过的精神念波中,捕捉到一丝讯息,跟着反向溯流而上,刹时眼前一花,出现了一片茫茫黑海,海中无尽的浊浪排空,吞天噬地,声势骇人。 黑海中的每一滴海水,给予人的感觉,就是无比的肮脏与汙浊,仿佛只要稍微沾碰,就会被其沾染本性灵光,跟着令元神晦暗,就此沉沦于后天情欲,不得超脱,这正是魔的精义。 魔浪滔滔,翻涌而来,却被一道深不见底,辽阔无边的地堑所断,蔓延不过来,温去病站在地堑这一头,无视身前没有边际的时空断层,直直看向对岸。 在黑海的另一侧,有一团莫可名状的幽暗悬浮其上,不断蠕动,持续变幻着形态,具有水火之形,持续翻腾,诡秘莫名,核心处幽暗深邃,只要朝那边凝视,就会觉得神魂都被吸入,天旋地转。 温去病微笑道:“不知是哪一位魔公在此?” 有别于佛门的罗汉、菩萨、佛陀分级,魔界踏入天阶之后,皆可称为魔尊,但一至三重天阶内,并无特别称号,只知道其中有些特别厉害,或是出身不凡的魔尊,可以得到尊爵称号,却为数甚少。 而身成大能,踏过三重天阶后,某些战力远超他人的欲魔则可以得到大公称号,被尊为魔公,而但凡能进入万古,皆可自号魔君,雄踞一方。刚刚感受的那道神念如此强横,温去病判断那怎么也是一位魔公。 虽然自己刚刚突破,踏上了三重天阶,是当前人间最颠峰战力之一,但直面一名魔公,一位修为没有隐患,对自己这边又敌意分明的大能,温去病对于自己会不会就这么被那边一掌拍死,真是没什么把握。 不过,若是只需要抵挡其跨界而来,被封神台大幅削弱后的力量,那就没有半点问题,或者说连这样都不敢接,那自己这边还打什么?直接朝着魔族跪地求饶,纳头便拜就是,或是想办法把亢金龙救回,问问死曜还收不收人吧。 “人族” 虚渺而冰冷的声音,明明是自魔海彼岸传来,却也同时在温去病脑海直接响起,轻易间就穿透了他的所有防护,令他暗自惊叹,魔界在精神、心灵方面的研究,委实独步诸界。 “你还未有资格,来过问本座的姓名尔等只需要静待本座的降临,赐予你们最终的灭亡。” “也是,你也不过是区区马前卒,哪还有什么姓名?不过是喽啰一个,通姓名确实是浪费时间了。” 温去病一改通常的先礼后兵的态度,变得格外倨傲骄横,仗着对方过不来,直接就发动了嘲讽,果然直接造成对面勃然大怒。 “卑贱的小丑!真以为本座奈你不得?” 尖锐的语音,隐藏这特殊的手段,直接在自己脑中轰然乍响,哪怕温去病事先准备好了“耳塞”,想要隔绝,仍感到阵阵晕眩,气息不畅,而在空间断层的对面,那团变幻不定,不断翻腾变幻的黑暗水火,更加激烈蠕动,开始凝结成固定形态。 从云中子那边得到的情报,魔界生命体主修精神,进入天阶后大多都会抛弃肉身,转为纯精神的存在,更没有什么固定形态可言,但始界是近道之所,人族也是天生道体,所有尝试进入始界的生命体,为了充份发挥出自身力量,就会将形态相貌变得与人近似。 看见对方开始凝化出人形,并且跟着延展身形,就要朝自家这边过来,温去病也被吓了一大跳,想不到对面这个家伙竟然如此冲动,被自己随口一激,立刻有了反应,而且还不是发动跨界攻击,是真正想要挤过来动手,完全当封神台的封禁不存在的样子。 还真不愧是疯嚣之主一系,一点就燃,根本没有隔夜仇,所有仇怨立即报复,当场清算,丝毫不问后果的! 不过,纵然对面的威煞大盛,魔浪翻滚冲天,温去病只是看着都止不住阵阵心悸,态度仍不见丝毫慌乱,封神结界是自己亲手设下,又有那位提供了能量源,品质有保证,顶多只会故障自爆,哪是区区一介大能说开就开? 若是大能发火就能破开结界来找自己的麻烦,那妖魔早就重回此界了,只怕都等不到自己登天称尊,最后的初始原人消失,自己现在说不定正在被人当稀有物种围观 果然,被自己激怒,发了狂拼尽全力,想要延伸过来,跨越地堑断层的紫色魔影,哪怕再怎么伸展,都撞在一道无形之壁上,挤不过来,只能徒劳地发出愤怒咆哮,处于特别加固状态的封神结界,异常牢靠,哪怕对面正在暴怒之下,疯狂肆虐,释放力量,地堑也没有一丝摇晃。 最终,黑紫色的光影凝缩,成为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中年人,发如蓬草,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片黑紫色的复杂花纹,这是已成道的魔尊,化为人形时的特征,其所结合的天地法理,会在凝化天生道体时,形成道纹,烙于肌理,过去百族大战中温去病曾见过几次,每一次都伴随椎心刺骨的痛楚记忆。 “人族!你真以为自己得逞了吗?” 愤怒的吼声,在空间中回荡,“本座是刑忌魔公,你在本座面前,蝼蚁不如,本座随手就可以杀你!” 吼声如雷,当中所蕴含的威煞,纵使境界相隔,仍令温去病止不住地一阵阵心惊肉跳,但当下的反应也很直接,中指竖起,无言嚣张:有本事你就过来打我啊! 同时,温去病神念转动,悄无声息地运作法诀,快速施加封印。 自己不是来这里和这位脑子不好的魔公斗无聊口舌的,当前面临的危机,已经能跨界降临力量的大能是关键,只有先把这个危机源头堵住,才能放心去解别的问题。 自己还不是大能,空间之道涉猎有限,并没法直接封闭空间,关闭对方打开的空间缝隙,也还摸不清对方后续阴谋的具体手段,搞不清他们究竟要怎么样绕开封神台的封锁,降临此界。但这时候秘密广开结界设些封印,这个就没有问题,那些封印等同路障,在对面前进来此界的道路上拚命扯后腿,路障设得多了,也有堵死路的效果。 “区区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卖弄!”刑忌魔公语气森寒,“你的一切伎俩,都逃不过本座法眼,人族,你真以为本座奈你不得吗?” 话甫毕,温去病骤感身形一重,似乎有什么东西暗中侵袭而来,正束缚住自己的手脚,限制自己的动作,而这股力量不是来自对面,故而不涉封神结界,反倒是从身后过来。 暗自心惊,温去病当即目光一转,把心神从魔公的精神对峙中略微收回,发现有八道血色锁链,莫名缠身,无声无息地套上来,竟然将自己给束缚住了,这八道血色锁链,本体是大量血怨之气所化,献祭之下的结果,至于源头 回头一看,目光穿越虚幻,直透现实,整个朱家陵园,地表已经开始发亮,一股邪气冲天,血色光华凝聚成八条血锁链,穿越虚空,锁缚住自己,内中的至污至秽,沾染元神,若不是自己新取得突破,提升上天阶三重,在这些血锁链的沾染下,恐怕没有什么好结果。 而且,这情形还不是最糟糕的,在遍地血光映照下,本来被星光帘幕压制住的神尸,缓缓站直了身体,眼中不再空洞,生出一丝不应有的灵识,更充满着一股狂乱、邪恶的气息,与魔海之上的那位渐渐重叠,两边同出一辙。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们的降临之法?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三章 魔公)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二十四章 你娘的因果 “耗尽朱家祖陵的遗骸,再以众多地阶的骨肉精血为祭,不足以开出让你们本体通过的裂缝,但如果只是降下一道分魂,那是足够了。” 温去病淡淡道:“在这边准备好一具躯体,来承接你们降下的分魂,成为你们的分体……唔,能够承受大能神魂的身躯,哪怕只是一道分魂,也不是寻常手段能造出的,但用大量地阶高手的尸骨来堆叠,力量上应该有可能造得出来……哪怕只是一些水货地阶。” 魔族魔染三家,降临以来的疯狂制造地阶,为的就是如此,即使以大量的地阶血祭,也不足以撕开空间裂缝,让大能本体降临,却可以聚起血肉精华,成为一具能盛载大能分魂的身躯。 哪怕这样的分身,并不具有大能力量,但经验与眼光仍在,况且魔族手段诡秘多变,威胁性并不全来自力量,分身照样能运作那些诡变手段,非常难对付,足以跟寻常天阶匹敌。魔族是打算这样先提高这边的实力,压过对手,再进行后续谋划,真正让十二名大能本体降下? “但亢金龙的拉线,让你们有了更好的选择,天阶三重的神尸,来负载你的分魂,你不用真身降临,就能发挥出货真价值的天阶力量。” 温去病喟然一叹,自己还是察觉得晚了些,一个燕姣然已经很不好斗了,如果再加上一道大能分魂控制身躯,这绝对比亢金龙难斗许多,甚至比亢金龙和司徒诲人的刀剑合璧还要麻烦。 “……你说得不错,可惜……天阶的尸躯只有这一具。” 阴恻恻的冷笑,跨界而来,“但始界果然是好地方,我们还没下去,你就直接把自己给送来了。再夺了你的身体,此界之内,吾族再也无人能挡。” “……我?” 温去病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却看见刑忌魔公的身后,又浮现出一道朦胧之影,不再是水火幻形,而是近于木形,开阖吞吐之间,绽放着海量的勃勃生气。 竟是一位凝聚乙木生气的魔公! 凝聚甲木、乙木之气的道途,通常没有明确的攻伐手段,用以治疗、催发生机固然是好手,用来正面攻防就要倒大楣,这是五行之道的基本原则,但温去病却非常讨厌遇到木、水这两道的对手,甚至比正面攻击力最强的金、火两系还要厌恶。 毒,也是木之属,碰上这一系的对手,通常在开打之前就在偷偷放毒,战斗之中毒也放个不停,连战败逃跑的时候都是一路放毒断后,温去病对这种敌人实在头痛到极点,更别说木系衍伸的另一个分支,就是控雷,虽然能够走到这步的人极其罕见,但这个系统的敌人个个威能恐怖,自己实在不想遇着。 随着这位凝聚乙木生气的魔公出现,跟着又一波精神冲击扫来,还未靠近,温去病已感受到当中满满的恶意,这是针对自己的肉身袭来,要掠夺自家的身体,作为承载分魂的容器。 两名大能联手来夺自家肉身,这个危机确实不小,但温去病却有些好笑,“我知道魔界的大人物各个自视甚高,但你们是不是弄错什么了?” 心随念转,温去病周身青光环绕,“冥界尸龙”战甲罩体,威能陡增,缠绕肢体的八条咒链,立刻崩断三根,剩下五根也剧烈紧绷,崩碎只是早晚。 三重天阶之能,岂是初登天阶能比,朱家祖陵里葬下的高手虽多,也不过都是些地阶层次,就算榨干他们尸骸的精血,发动咒怨,加以增幅,可以困得住先前的自己,却又怎能对此刻的自己造成掣肘? 邢忌魔公冷笑道:“既然动了手,自然有准备。” 话甫毕,刚刚断掉的三根血色锁链,已经重新浮现,又缠上温去病的身体,比刚才更凶猛得多的血怨之气,正滔滔而来,坚固的冥界尸龙战甲,竟然开始锈蚀,出现裂痕。 同时,温去病脑中浮现一幕惨烈的画面。 正失了神智,一边狂吼疯叫,一边不顾一切朝着这边狂奔而来的百万群众,其中很少的一部份,忽然炸开,有些是爆了头,有些是从中炸开,红白喷洒,血肉飞溅,惨不忍睹,但在陷入癫狂的滚滚人流中,这些伤亡不过是个微小数字,没人在乎,也没人未此驻足停留。 只是,在数以百万计的大数中,哪怕只是极少的一个比例,这些伤亡者也是成千上万,他们的死前怨念、血肉精气,层层汇聚,都被建立在朱家陵园内的大阵吸收,化为新的血怨之链,持续缠困住温去病。而得到这些新的血怨之力加持,原本住快要崩散的链子,越发坚实,其中透出的怨恨,甚至开始侵蚀坚固的冥界尸龙战甲。 “……凤凰一族的五德神通,哪有这么好练的?你这功德之气,不伦不类,太可笑了。” 刑忌魔公大笑道:“而血怨之气最适合用来秽染功德,这些血怨之气就正是你的克星!你别想跑!” 尸龙战甲的真面目,是功德战衣的一个体现,血怨秽功德,当根本之源被沾染、崩解,战衣也就不存。五德之气是凤凰一族的大神通,虽然威力无穷,但流传何止万古,魔界也自有针对之法,若是五德齐全,的确不好下手,但若只是单一一系,对于魔公来说自是从容破解。 玄黄战衣轻松就被瓦解,对方赫然是有备而来,被心魔扰动的数百万群众中,有极少数人,本就身藏魔气,都是这段时间里头遭到魔染,已经被控制或尚未被控制之人,而随着他们血肉爆开,沾染他人,被沾到的人血肉也微微变色,成为进一步遭到魔染的受害者。 “……我们有能力炸开成千上万,就有能力再炸开更多,一万人的血债绑不住你,就两万人、十万人、一百万人!你越是挣扎,死的人就越多。” 刑忌魔公寒声道:“你不是要救世吗?那就不要挣扎了,将你的肉身交出来,我们就可以放过这些人,否则这多少万人的血债,都是因你而起。” 森寒的声音,震动天地,穿越境界,仿佛从周围每一个角落连环不绝传来,压迫着温去病的身心,仿佛天地之间再也无处容身,必须要直面本心,面对这个质问,面对这份责任。 “这千万人的生死,如今都在你一念之间,你让他们生就生,你让他们死就死,千万血债、千万因果,全系于你一人!” 虽然有着魔公的称号,但刑忌魔公现在喊出的话声,却近似佛门的当头棒喝,只是并非喝得人清醒,而是让人心中戚戚惶惶,分寸大乱。 魔者诡变,首重于心,斗争时最擅长利用各种手段,动摇敌方意志,趁机种下心魔,一但气为之夺,神为之摇,就算有通天本领,也再难以施展。 此刻的喝问,正是魔族的经典套路,要利用逻辑扭曲,勾起温去病心中的负疚感,让他替百万人的生死做抉择,只要心中稍有迟疑,就会形成心魔,日后不住想起此事,就是一重心结,近则当下心防失手,为魔所趁;远则心神有损,将来天阶路上闯关,立即引发心魔反噬,增加殒落风险。 作为魔公,玩弄人心的技巧可谓出神入化,这不过是牛刀小试,过往不知栽掉了多少仙、妖强敌,此次对面不过区区一个人族,应该也是手到擒来,却不料,被喝问的温去病,呆了一下,然后恢复过来,平淡开口。 “……这不是我的因果。” 这平静和缓,没有半分激动的声音,让对面两大魔公一时错愕。身处浓烈血怨之气侵染下,他怎能保持神智不昏,还如此平和地开口?而且,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什么千万血债、千万因果,根本就不是我的因果,你那只是强盗的逻辑,如果这样也能算我的因果,算我承受百万人血债,替百万人做生死抉择,那不好意思,这其实是你娘的因果,因为他没把你教好,让你做个好人,还放你出来乱咬人,连同你旁边那位也是,所以,这是你们两个老母的因果!” 淡淡说完,温去病竖起中指,“你们大概搞错了什么吧,我压根没说自己是来救世的,救世是没工资拿的,我才没这么蠢干这种事,这种替千万人操心的好事你们还是去找司徒诲人商量吧……还有,操你们的娘!” 因为口气太过平静,云淡风轻,近似禅门论法,两大魔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加上温去病语速似缓实疾,当他们意识到被这微小的人族侮辱一通,温去病已经骂完了粗口,还一起比完了中指,将两大魔公侮辱了透。 “找~~死!” 刑忌反应过来立时勃然大怒,下方魔海当即浊浪掀天,狂风怒号,就往温去病轰去。 如今封神结界仍在,这一击毫无悬念,直直涌入无底地堑,分毫伤不了人,但出乎两位魔公意料的是,缠住温去病周身的八条血链,突然一起断裂,跟着,温去病的身形迅速消失,全无窒碍。 ……别闹了,打我一踏足这里开始,就一直在搞路障、设封禁,嘴里虽然在喷口水,手上可是全没停过,各种封禁早就从脚满到了牙齿。 ……如果没有封神结界阻断,你们的力量直接过来,我多半是扛不住的,但如今束缚我的血怨之气,是来自我这边,封禁一发动,你们操控的力量说切断就切断了,我连挣扎都不必。 ……喷人满脸之后,还可以考虑追打一巴掌,喷大能满脸,如果不立刻拔腿就跑,那就真是傻了! ……骂得好爽!现在赶紧跑路吧! 温去病当机立断,收回了心神,跟着身影消失,回归了现实,而两大魔公看到他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当即暴怒如狂,仿佛动摇整个世界的吼啸,哪怕隔着一个世界,仍在温去病耳里震动。 “……真吵,这些人声音那么大,怎么不去当歌手?” 温去病身在半空,摇了摇头,所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星光碎裂,却是封镇燕姣然的光幕破碎,而夏冬暝倒飞出去,而双目流血的燕姣然并没有追击,直接飞身,就朝自己攻击过来,口中咆啸出的低音,依稀就是刑忌魔公的声音。 “人族!我操你……” “嘿,堂堂魔公,别拾人牙慧啊!别人操你也操,创意何在?” 温去病双臂一错,以双极轮阴阳化劲,荡开了燕姣然直袭而来的一击,身上电光一闪,雷霆甲胄着体,速度陡增,转瞬间就闪开了燕姣然的追击,一晃就来到坠地的夏冬暝身边,提手一拎,带着她就往天上冲。 ……错不了,燕姣然本身也有天阶三重的力量,加上大能意识入体,正面对决,我全无致胜把握,唯一的机会,就在夏冬暝的身上。 ……在她体内燕无双留传的力量上。 二十五章 杀人凶手 甩开燕姣然,冲天而起时,温去病也一直在提防着敌人追击,刑忌魔公应该很乐意把自己抽筋剥皮,而雷霆甲胄的速度虽快,自己却没把握说能够就这么简单甩开大能附体的三重天阶。但燕姣然并没有直接攻向自己,只是大张双臂,周身黑红气息旋绕,飞快建构出了一道滚滚长河。 黑是魔气,红是血怨之气,更还带有褐黄,却是无穷尸气所凝聚,三者汇流,化成一道红、黑、黄三色兼具的长河,以燕姣然为中心,滔滔不绝地涌向八方,侵蚀万物。 这道长河所过之处,万物归无,尸骸被溶解、草木融蚀,金铁与岩石都难以幸免,哪怕是大地,都在这道三色长河下,迅速归无,周围的山头一点一点被削减了高度,整个朱氏陵园,转眼间就毁得干干净净,连同那座残破祭坛,尽归于无。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大能手段。 温去病见状暗自心惊,这道三色长河,乍看之下似是模拟冥土中的黄泉,将死亡、衰败、痛苦带来,但结合了魔气之后,不知为何,竟转化出几分终末之意,俨然成为一股灭世之流,本身力量未必强大,但暗合的意象,却委实令人心惊肉跳。 别说只是区区一具分身,哪怕刑忌魔公亲身降临,都凝结不出这样的意象,其中关键肯定是神尸与魔的结合,促发了这样的变化。天阶之后,本就重道而非力,这条终末长河已经近乎终末之道的显化,自己委实不知要如何对付。 “好!好!亢金龙进献的好肉身,本座初履人间,就有这样的惊喜!” 三色长河的变化,甚至超出了自身预料,感受着其中的终末意向,不禁放声大笑,刑忌魔公看也不看温去病,却将三色长河滔天掀动,直往八方涌去。 “人族,本座就当着你的面,灭尽你要保护的人,以他们的血肉,染尽新生魔土!” “妈的,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来救世的!” 温去病一声吼喝,天狼魔卷轴跟着显现悬浮顶上,缓缓拉开,同时手掌一翻,附近的整个空间仿佛被切割独立出来,无数山川峰峦之形,层层叠叠,围绕着神尸浮现,将她连同涌动的三色长河一道封禁在内。 江山社稷图! 三色长河所过,层层峰峦,都被轻易蚀灭,但一座灭,一座生,独立出来的小世界中无数山峦江河起伏生灭,灭世之流虽然强大,却一时与之僵持,难以突破。 三色长河中的终末之意太过恐怖,能令世界都为之终结,温去病不敢张开法界,唯恐遭到侵染,这可比被单纯的魔意沾身更严重百倍,一个不慎,终末之河跟着涌入自家内世界,只怕立刻就身死道消,只能催动许久不用的旧法宝,用江山社稷图先把敌人困住。 “……江山社稷图?”刑忌魔公狞笑之声,回响四野,“你非是青木妖圣,这东西在你手里,又能拖延多久时间?” 三色洪流肆虐于江山社稷图中,看似被阵图压制,实则越来越扩张面积,内中所含的终末之意,也随着一座座山峦被摧毁,越见凌厉,甚至开始凝结意相,又让洪流本身愈发肆虐。 江山社稷图的最强处,是未入天阶就能藉此自辟世界,在地阶以下,简直是纵横无敌,现在却撞着具有完结世界之意的终末气息,诸般神妙都被克制,眼下只是用来拖着时间而已。 “我撑不久?”温去病闻言也是大笑道:“终末气息是直指永恒的无上大道,你不过区区一介大能,也敢妄言终结?现在更不过是一具分灵体,看看到底是谁先撑不住!” 被叫破本身困境,刑忌魔公不怒反笑,“人族,你的目光实在太短浅了……” 魔公说话声中,温去病骤感独立世界之外,骤然有大量血气,遥遥飘传而来,却是正在往这里靠近过来的百万群众中,早先发生过的一幕,再次上演,数以万计的人体,一下炸开,鲜血横流,跟着血怨之气腾空,持续向这边涌来。 神尸的周围,浮现出一道道赤红符文,法阵运作,即使江山社稷图分隔空间,自辟独立世界,也阻止不了虚无缥缈的血怨传来,而将血怨之气汇入后,三色长河内的终末之意,益发凌厉,不可阻挡。 “屠杀你们,就能填补本座的耗损,转移这具身躯的负担。人族,这里还有你几百万的同胞,在本座屠尽他们之前,你又能撑到哪一步?” 刑忌魔公言罢却是一扬手,剑气骤亮,划破空间,又是一式星流就往温去病射去。 世间武学多数只是“技”的层次,在已涉入“道”的大能面前,毫无奥秘可言,但咒武内中所蕴藏的奥妙,非同于俗,就算是大能也难一时尽知,刑忌魔公却是催动尸骸的残余记忆,发出这苍穹一剑。 “……该死,为什么我总是撞到苍穹闪?” 温去病骂了一声,利用法阵变化,挪移位置,不敢硬接,只有躲避,碰上咒武刑克的那端,就是这么讨厌。 用乙太尸蛊凝聚分身的技法,耗损元气甚剧,更需要事先长时间的准备,所耗心力几乎等同于司徒诲人的养兵法,并不是说用就能用的,而且,使用金刚身的山陆陵也就算了,擅长乾坤刀的尚盖勇分身,是靠本尊输力预存,这才分得出来,不然自己哪里练过乾坤刀。 而那时几乎榨了尚盖勇的八成力量,刚刚用完崩解,眼下真是打死自己都变不出第二具来。想要跟先前一样,利用分身来占咒武刑克的便宜,却是休想了。 不过,自己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 温去病起手画起法诀,跟着道力一催,落魂幡现,无数落魂光羽从天而降,纷纷渺渺,全都落向当中的那具神尸,落魂阵配合江山社稷图,直接将敌人压制住。 漫天光羽飘坠,刑忌魔公的惊怒之声响起,“落魂阵?你已进展到这一步了?可恶!” 若只是单纯的天阶神尸,落魂光羽当然是全然无用,但偏偏如今是大能分魂降体后操控,这就变成了大杀器,对于生命型态基本转成精神体的高等魔人,落魂阵就等于是掐着他们的脖子在打。 刑忌魔公的怒吼震动天地,而三色长河倍见汹涌,天顶凝聚出的血色浓云,益发厚实,源源不断的血怨之气,为三色长河中的惊滔骇浪助力,凝聚出的终末之意更不断干扰江山社稷图的运作,重新生成山峦的速度再也跟不上三色长河的破坏,一座座山峰破碎,大地蚀烂,江山社稷,已到了崩毁的边缘。 ……如今想要诛灭这具魔公的分身,就必先得要截断他的血气源头,阻止那数百万人的血祭持续为他填补耗损,不然自己的手段既无法一击将他消灭,也跟他拼不过消耗。 ……但这谈何容易?那不是百人,不只万人,而是数百万人,自己何德何能,能将他们一口气变不见或是让他们清醒? 心下忐忑,温去病此刻全无把握,身陷当前困局,心却飞到其他地方。 魔族谋划的是四处同降,如今遭遇到这种情况的,肯定不会只有自己,汉水那边的尚盖勇可能情况好些,应该只是牵制,却不晓得回到老家的武苍霓、前往江北的韦士笔,他们两个的情况如何?怎样应对了? 温去病所担忧的这个情况,此刻也正在神都发生,武家的集中营之内,武苍霓正面对万千群众的喊杀,周围左右全都是熟悉面孔,一个个全都是自己的亲人,心头一紧,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身形一闪,直接跃至半空,躲过了下头的合围。 数十名经过魔染之法新生的武家地阶,一同飞跃至半空,追击而起,一个个法相流转,无数虎形凶兽出现,遮蔽苍天,声势动日月。 只是,天阶者与地阶有本质性差别,武苍霓看似只是简单跃起,并没特别用劲,却始终踏在最顶端的高度,任底下的地阶高手们拚命追赶,都半点无法拉近,双方距离已经越来越远,所谓追击,不过是个笑话。 “武苍霓!妳以为这样就算了吗?” 脚踏大地,武战豪的叫喊,声嘶力竭,其中蕴藏着一股凄厉的气息,随吼声直冲九宵,“他们是妳的亲人,如今都是因你而死,我要妳这辈子都永远记住今天!” 武战豪猛地一挥手,集中营里的几个大帐篷,是那些参与改造者的羁押所,忽然高速旋转起来,跟着,就像扔果肉进入榨汁机一样,大量的鲜血立即横流出来。 血流过处,大地之上,浮现无数朱红符文,符文串结成圈,建构法阵,一个串起一个,转瞬间已经是一百多道法阵层叠交错,连环发动,血光冲天。 高空之上,血云一团接着一团涌现,层层血云之中,一个朦胧的身影,介于虚实之间,正在迅速凝实,渐渐化成一个实体,虽然还不稳固,可围绕着这个血红身躯,连空间都在隐约扭曲,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空间的另一侧往这边接近。 来此之前,早就得知魔族大能想要在钱都降临的事,乍然看到这幕景象,武苍霓陡然一愣,最直接的念头,就是降临下来的地点,难道不是在钱都?怎么会降到神都来? “……分灵?原来如此!” 短暂惊愕后,随即反应过来,自家的得到的情报多半有误,可能魔族一开始选中的地点就是神都,钱都不过是个幌子,而从魔族降临的方法来看,只要有足够的血肉祭品就行,其实三个地方的条件都吻合,就是想要同时降临三处,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打算降临三处还是一处,也不管是哪一处,他们已经来了,就在自己面前,必须要面对,多想已无济于事。 一道神念,发自半空中的血色人影,扫向八方,所过之处,万众神识狂乱,犹如疯魔。却与钱都发生的手段如出一辙。 相同的情况,从集中营这里一直蔓延到神都所在,情况虽然没有钱都城那边那么猛,但也是方圆数百里的地界都在这狂乱念波影响下,其中无数人民陷入癫狂,更像被召唤,开始朝着集中营的方位,不管不顾,全速冲来。 武战豪狂笑出声,“武苍霓,妳所有的亲人,今天都要死在妳面前!妳想要与魔族作对,注定要后悔,沉沦一世!” 听着这样的呼啸,武苍霓紧抿着嘴唇,缓缓探手入怀,而在另一处地方,类似的血红之影高挂,吼啸之声震动苍穹。 “韦士笔!这些人全将因你而死,你永远都是杀人凶手!” 吼声之下,韦士笔像是被吓到,呆呆愣了几秒,这才很尴尬地笑了起来,耸了耸肩,看向天空,“这个……我从来也没说自己不是杀人凶手啊。” 二十六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周一红包满 在与魔族全面开战之前,碎星团全员都在作着各种不同的准备,预先想好可能遇上的敌人,进行对魔族的针对性准备,包括如果万一遇到魔族大能成功降临,该要如何处理?敌人如果亮出人质威胁,又应该要怎么办? 这次行动,可能遭遇亢金龙、遇上苍穹闪,碰到刑克的咒武对手,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温去病为此拚命准备,甚至搞出了乙太尸蛊分身的新技术,可以以分身施展咒武反过来取得刑克的优势。连这技术都搞定了,如果说没有预想到会遇到魔族使用人质要胁,就直接跑来入局,那就未免太可笑了。 至于魔族会使用大量魔染的人质上演人质加人海的组合战术,也完全在意料之中。但自古以来,人海战术就是从不过时的经典老招,但也从来就不是无敌 武苍霓眼见情况不对,正当翻出底牌,也毫不犹豫,探手入怀,取出来一把袖珍小伞,远看不过是件不惹眼的工艺品,迎风一晃,却立刻变成一把圆桌般的青色大伞,上头绘有瘟神、疫病之形,更散发着历经古老的气息,伞还未开,已让人隐隐生出不祥之感。 “瘟皇伞!” 远远望着武苍霓手中的青伞,半空中的黑血人形,不由一声吼喝,相当震惊,认出了这件名动诸天的生物兵器,当初仙界大战,就是这把瘟皇伞整得群仙染瘟,疾发无力,最后大批仙人因此腐朽殒落,一度令群仙闻之色变,是出了名的大杀器,更是诸界中有数的对天阶和大能有效的毒物。 眼前武苍霓手中的这一把,散发出的气息古老,很可能就是当初震动诸天的那一把,但此宝是仙界禁物,那一战之后被特意封存,甚至制造原理也被刻意隐藏,正品是怎么流落到始界?又怎么会落到人族手里? “好卑鄙的仙狗!竟然使这种伎俩,暗中与人族联手,还佯作不知!” 血影又惊又怒,首先想到了这个可能,仙界那群披着人皮的卑鄙东西,原来已经悄无声息地把手伸进始界了,不知道还埋下了多少暗桩。然而,瘟皇伞用在仙界,确实是恐怖的大杀器,要用来对付自己,就有些搞笑了,当下的自己正介乎于实体与虚形之间,又如何会被疫病影响? 在这边动用瘟皇伞,大范围瘟疫一起,真正跑不掉,会被消灭的,也只有底下这群人族,难道武苍霓眼见大势难挽,发起狂来,决意亲手消灭自己的家人,宁愿他们死,也不愿看到他们永远沉沦,丧失自我? “愚蠢的人族” 血影不禁露出邪笑,如果武苍霓真这么作了,于己正是求之不得的美食,人族是一种容易充满懊悔的生物,亲手斩杀自己亲人容易,却没有谁真能在大义灭亲后,不留半点悔与憾,这些心伤根植难去,最终会形成心魔,令得修行有缺,最终难以完满。 别看这里人多,大多受了魔染是魔族的忠诚炮灰,实力放在始界之中也算不错,但在大能眼中,就算全部死绝,也没多少价值可言,若是现在牺牲掉他们,能够折损一名人族天阶的未来,对魔族而言,仍是非常划算的便宜。 有鉴于此,血影并没有进行阻拦,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武苍霓,看着她亲手发动瘟皇伞,不断感受她的情绪变化,想要品嚐其中的甜美。 所谓魔者,最善玩弄人心,更能从人心情感的变化中获得好处,从他人的情感中提取出实质性的能量。而越是激昂或深刻的情感,其中蕴含的能量就越大,诸如武苍霓现在所为的狠下心肠,辣手灭亲,当中的决绝,和其中最深刻的悔与痛,对魔族而言,都堪称是最甜美的滋味,同时也是最佳的补品和灵药。 只是,当血影开始对武苍霓的情绪进行感知,所接触到的,并没有太多的痛苦与狠绝,反倒是一种颇为轻松,甚至带着一丝快意的情绪。 亲手杀灭所有亲人,却让她感到轻松快意?这女人变态的还是疯的?寻常人族也会有这种反应的?不过这种疯子也能练上天阶的? 出乎意料的状况,即使漫长的生命中玩弄人心无数的欲魔也为之一怔,颇为讶异初临始界,就遭遇这种亿万无一的格外精神不正常的人族,但瘟皇伞下飘出的无数微尘,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些不对劲! 那场仙界大战中,惊动了各界关注,有很多第一手的资料流传,血影可以确认,当初的瘟皇伞扬起,散发疫病时,传出来的虽是有色腥风,却不见任何有形之物,哪怕只是微尘。 如今瘟皇伞散出的这些微尘,甫一飘出,立刻随风散化,无形无影,别说常人的肉眼看不见,就算地阶高手的感知都难以捕捉,只有踏入天阶,才能隐约捕捉到存在,似是像病菌那样有生命的微物,可性质又全然不同,可以说非常古怪,哪怕身为欲魔,仍对此物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等等,这些玩意好像似曾相识,之前似乎听谁说起,说是前些时日,有一名新崛起的魔公,行事异常狠辣凶毒,其所使的手段诡秘莫测,好像就与这些微尘的构成相似。 莫非 血影犹自惊愕间,瘟皇伞已经发出豪光,如雨洒落,将周围百余里地全面笼罩,当强光消失之后,底下聚拢的百万人群,开始整齐划一地行动,如潮水一般从此地撤离。 他们的眼神仍然狂乱,错乱他们精神,召唤他们聚合过来的术式仍然在运作,但再怎么强的术式,此时却都毫无作用,他们的肢体突然开始不听使唤,无视他们本身的意愿,集体转头,激发出身体中所有的力气,开始发足狂奔,来的时候有多快,走的时候就只有更快。 运作的术式感应到结果开始不如意,自发加强了召唤的力度,许多人口中荷荷作响,不住的狂呼大叫,更激发出自身所有力量,想要顽抗,不愿离开,但他们并不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推着走,而是直接被夺取了肉体的控制权,他们激发出来的力量越大,只是都被如今的控制者所用,反而跑得越快。 到后来,不光只是手脚、躯体失去控制,连颈部以上都开始不能自主,所有人别说吼叫出声,连脸上肌肉都不再能控制,所有人虽然眼神各异,有些狂乱,有些愤怒,有些骇然,却全都挂着平和而微笑的表情,脚下却在狂奔,整齐而秩序地撤走。 不管他们现在实际是何心思,此刻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样,就是与他们之前那样,继续“身不由己”。 透过瘟皇伞的转化和散播,新型态的乙太尸蛊,再入侵人体血肉,破坏神经之后,会以本身为核心,重新连结寄主的血肉,夺取身体的控制权,执行预设的指令,就连高阶好手都抗拒不了尸蛊的操控,也就唯有地阶以上,依靠法相浮沉,才能抗衡新型乙太尸蛊的入侵。 然而,当年仙界乱战,瘟皇伞一出就能令群仙覆没,个中威能岂同泛泛,现场受到魔染的地阶高手虽能相抗,却也都不可免地全身痠麻,遭到乙太尸蛊沾附,一个个都必须要鼓足全力抵抗,才能不让尸蛊入体。 “哼!” 武苍霓身在半空,一手举起,暗自凝力,开始准备杀招。只见她掌上迅速凝聚出一柄战刀,而身后跟着隐约浮现一个撑天巨人的形象,虽然模糊,却有一股古老开天的气息。 本来看见尸蛊变局仍无动于衷,准备看看人族挣扎的血影,在感受到这股隐约令人神魂颤栗的古老气息后,也不禁为之变色,“洪荒开天,盘古法诀?该死的仙狗们到底想干什么?” 惊怒声中,血影果断出手,血云凝聚,自天上打出一支冰蓝长矛,蓝焰焚烧,直直钉向武苍霓,想要打断对手的蓄力。 冰蓝色的火焰,无有实质,并不沾染寻常血肉,而是专门焚烧元神的精神之焰,直袭而来,攻武苍霓所不得不救。 以分神降临的大能,只是以血气凝体,本身力量基本发不出来,唯独不受力量限制的精神攻击,纵然也有所削弱,仍有强大杀伤力,这一道精神焰矛若是命中,就是武苍霓的力之大道攻防无双,也要付出极大代价。 武苍霓看到了迎面袭来的这支精神焰矛,却不避不闪,猛一咬牙,持续将手中的战刀挥出,一道刀气破空,迅速化十成百,百余道霸绝刀劲纵横,跟着瞬间命中了在场的所有地阶武者。 这是先前定好的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击,武苍霓早先迟迟不出,就是藏在暗中,要把武家所有在明、在暗的地阶人物都找出来,确认位置,刚刚又特别飞空而起,诱使他们追击,让他们全都完全暴露出来,就为了此刻能够一击得手。 只要这一击能成,整个战局就可以从此单纯化,其中种种困难都要少上一半,这是不容失手的一击! 转眼间,武家诸多地阶强人被刀气同时命中,无一遗漏! 正运足全力,顽抗乙太尸蛊的众多武家地阶好少,被武苍霓的刀气破空命中,一个个伤势虽然不重,却都真气立刻溃散,本来和他们法相之力僵持住的乙太尸蛊登时入侵,堂堂地阶强人,纷纷都坠回地上,跟着,一个个脸上也都浮起绝对和谐的微笑,奋起全力,高速冲向远方。 其中,既包括武伯谋,也包括武战豪,两人就如中了箭的兔子一般,全速飙离战场,武苍霓看着这两名至亲快速离去的身影,还来不及松口气,已经被血影投出的精神焰矛击中。 力之大道攻防无双,就是对这种纯粹的神魂层面的攻击也有水准以上的抗性,却终究不是其最强项,且两边直接更还有大境界上的落差,这一矛直钉武苍霓头顶,甫一接触,护身力量直接就被穿透,眼看就要被其贯脑而过,武苍霓忽然全身放光。 金霞流转,五彩生光,武苍霓周身出现六爻卦象,组成上、下、四方的六面八卦体,宝光垂落,将这道精神焰矛挡在外界,无声脆响声中,看起来无坚不摧的精神焰矛破碎,正对面的那方八卦印也碎裂,但很快又重新凝聚,新组合的六面八卦体将武苍霓稳稳护住。 仙宝八卦衣! 正因为暗中藏有有这件仙宝傍身,武苍霓才有胆气硬挨血影这一击精神攻击,空中的血影浑然没料到她身上竟然能有两件仙宝,一下也愣了,但随即反应过来,却开始哈哈大笑。 “原来你们是用资源倾斜的打法,好!很好!”血影狞笑道:“但瘟皇伞只有一件,由妳使用,能解得了神都危局,解不开江北、钱都的局,我看你们这些人族杂碎,怎么样才能挽回这两地的屠杀。” 身披八卦衣,武苍霓凝气于胸,缓缓道:“法宝的确只有一件,但办法却不只一种,还有,如果他也在这里的话,听到你这个问题,大概会说他原本就不是来救世的。” 相异的所在,却有相似的场面,温去病飘在半空中,一手拉着夏冬暝的残躯,一手撑着瘟皇伞,散播出的乙太尸蛊随着宝光流转,飘向八方,涵盖千里地界,开始入侵范围内百姓的身体。 温去病淡淡道:“嘿,法宝只有一件,办法却不是只有一种,人族文化的开端,就是山寨啊。” 变动之道,变化术,法器显化!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六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周一红包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二十七章 伟大的山寨 二七章伟大的山寨 变动之道,最擅变化,早在登上天阶二重时,温去病就能以自身大道,拟态变化,幻化出万古江山钟来,连神器都可以变出使用,其余法器自然不在话下。 瘟皇伞虽然凶名赫赫,威力无穷,但本身品级并不太高,也没有对应天地法则,只要知道原理,模拟起来并不困难,温去病随手幻化,伞在手中,轻轻一挥,虽无有色腥风,却有无穷豪光放出。而无数的乙太尸蛊伴随着伞盖宝光,飘送出去,尽可能地沾染周围的人群。 方圆数百里内,原本整齐划一,惊得山动地摇的奔冲之声骤然停歇,却是本来癫狂奔来的百万群众一起停下动作,都如木头人般的僵在当场。在短暂停住了几秒后,他们虽然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与眼神,却挂着相同的和谐微笑,一起转身,整齐划一地快步离去,走得极度坚决,毫不回头。 这骤然离去的百万人群,并不只是退走而已,作为操作乙太尸蛊多年的操控能手,温去病控驭尸蛊的技巧只逊香雪一筹,远非初学乍练的武苍霓可比,能够做到的变化更多,尸蛊入体之后,除开控制宿主肌体,更开始主动进行探测,然后串组成阵,封闭外部的影响。 人群的自爆,是刑忌魔公操控目标身体中已受魔化感染的血肉,聚能而后炸开造成的,而在温去病操控下,乙太尸蛊一入体之后,就立刻对这种血肉开始进行侦测,一但发现异化血肉,就对其进行依附,或是直接破坏该处,或是无数尸蛊串联起来,组成遮蔽,隔断一切外部讯息,使魔化血肉拒绝接受自爆的指令。 刑忌魔公连连怒吼,人群之中也频频新有牺牲者炸开,血肉喷溅,但数目却越来越少,再也做不到如先前那样,动辄万人粉身碎骨,短短数十秒后,人群中的血肉爆炸虽仍在持续,却缩减到一次只有个位数,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爆出一点红,跟着就迅速隐没,再也引不起半点波澜。 虽然不管反覆用过多少次,只要有用,就是好招,这是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的理由。 手持瘟皇伞,温去病叹道:但毕竟这招数被用太多次了,遇到的太多,都麻痹了 妖魔每次都是拿人命要胁,挑动对象的情感冲突,一开始确实很让人崩溃,但这种事情遇上得多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看见一条生命消逝,那就是一条命,看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消逝,那最终就不过是个数字!百族大战中,自己见过的人命消逝,亲身干掉的人质数量,都已经难以记清,单纯的无辜人命,已经很难再自己心中掀起波澜 一旦冷漠起来,人,比魔还恐怖。这恐怕才是很多人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就像现在的自己。 温去病操作着变化出来的瘟皇伞,摇控尸蛊,一边研判情势,只要让被控制的人群离去,这些魔族就少了祭品,切断血气供应后,就好应付得多。 不过,乙太尸蛊的依附渗透,突破不了护体法相,对地阶高手无效,自己只能另外调制其他毒素,透过瘟皇伞的增幅,传散出去,试图瘫痪掉他们。 这一手同样也是赌很大,如果在场有哪名遭到魔染的地阶,没被毒倒,跳出来大肆屠杀周遭还没离开的群众,进行血祭,自己的布局就会被破坏,不过,真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也不是就这么无计可施了,顶多再启动一道超没人性,自己不想动用的后手罢了。 你 微弱的呓语在耳边响起,却是身躯正在逐渐碎裂的夏冬暝,回光返照般睁开眼,发出了声音。 她的伤势极重,双腿、右臂俱无,其余部分也正在逐寸碎裂、灰化,脸上也布满了裂痕,若不是有燕无双遗留的力量护体,早已殒命身亡,但也因为过度运使了超越自身的力量,整个生机断绝,肉体从最根本的存在开始崩溃,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温去病也没打算要救,如果说自家跟封刀盟还有不计过往,携手共战的可能,那跟天斗剑阁就是没仇也想踩的关系,犯不着去救这位。但自己更很清楚剑阁中人的死德行,以自己如今这副外貌,要抢在夏冬暝断气之前,和她把话说清楚,并且求得她的援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当下冷哼一声,身形迎风一变,立刻化成一个两米多高的魁梧巨汉。 喂,姓夏的,还认得我吗? 是你! 温去病整个变化过程,都看在夏冬暝眼里,再加上这句话,熟悉的气息和语音,夏冬暝刹时双眼圆瞪,一下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前尘过往串联,很多以前觉得奇怪的东西,这些年温家和碎星团的种种内幕,一下子清楚起来,但千头万绪,最后出口的,就只有一句话。 我我愿意为她而死,但我希望,她能为我 嘿!闭嘴好吗?没人有兴趣知道妳们是怎么深情款款,海誓山盟,想摆喜酒的话,滚一边去,好吗? 温去病老实不客气地劈头就骂,喝断夏冬暝充满情感的喟叹,半点情面不给,事实上,自己都快傻眼了。 自己对夏冬暝、燕姣然之间的同性情爱,本来没什么意见,说不上有什么支持或反对的,就是个单纯路过打酱油兼吃瓜的路人,只要没犯着自己,无论爱什么都是别人自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 问题是,妳们这些人除了自己的情爱之外,眼里就没别的了吗? 妳身为天斗剑阁的北斗星主,枱面上剑阁的第二号人物,在燕无双常年不在时实质的一把手,对这个门派是有责任的,明知此行有危险,没把握护住她们,就别带那么多人来,既然把这么多弟子都带来了,就有责任把每个人带回去,不是一拚起来就不顾一切。 如今现场已经看不到半个剑阁弟子,方圆二十里内,也全然感受不到生人气息,最合理的推断,一起下落不明的南斗星主秋艳红姑且不论,其余的剑阁弟子,估计已经被先前的战斗波及,全军覆没,一个都不剩了。 老尚如果在这里,搞不好要为此开心到要摆酒放鞭炮,但自己虽然也对天斗剑阁的颠婆们没什么好感,却依然感到悲哀,替那些被带出来,却没法活着回去的剑阁弟子感到不值。 如果真那么情爱至上,唯情挚爱,大可以抛去剑阁里的所有俗务,天涯海角,孤剑寻人,也没人能说什么,可既然担任阁中要职,就是应当责任为先,不管遭遇到什么,都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与职责,而夏冬暝显然没能做到这一点,甚至包括把一切委托给她的燕无双,也识人不明,有其过失。 现在,都已经是要死的时候,夏冬暝开口说的话,却没有一句是在表示懊悔与自责,丝毫没提起刚刚被卷入战斗而死的门人,就只有对燕姣然的思念与情,或许在其他人眼里,这是一种深情的表现,这种极致的真情值得赞赏和歌颂,但对温去病来说,差点就忍不住要一记毁天霹雳,直接往她面门打下去了。 好在,事已至此,夏冬暝如果还想要替燕姣然解脱,自己就是她唯一希望,倒也不怕她就此翻脸发怒,一拍两散如果她真是这么深情无比的话 你!夏冬暝闻言怒瞪过来,但随即一声叹息,还是像当初一样可恶,罢了,或许这就是天意 夏冬暝的声音渐轻,不再坚持,主动散去了护身的燕无双力量,身躯一点一点碎裂,却凝出一道闪烁白光,缓缓浮空,化为令牌之形。 我真想和她再一同漫步烟雨,共赏 死人骨头啦! 没有让对方继续伤春悲秋,温去病骂了一声,随手把令牌摄过,本人也恢复了真面目,至于夏冬暝,已经肉身彻底崩毁,化灰消散,徒留一抹执念,散于天地之间。 才抽出令牌,还没来及动作,温去病骤感周围空间被切裂,却是一道道弧形月虹,无声布满周围,暗合天地妙法,狂袭而来。 苍穹六象月痕! 该死! 简短分神,落魂阵的压制稍弱,居然就被敌人找到空隙攻来,又是一式苍穹闪,温去病控制不住暗骂在心,自己宁愿去面对那条高度危险的三色长河,对上能够终结世界的终末之意,也不想对上能压着自己打的苍穹闪,寰宇咒武不愧自家团长搞出来的鬼东西,刑克的厉害甚至比不少大道生克还要强过不少。 月痕一式,奇幻无方,一旦陷入层叠月虹中,基本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自己还受到咒武刑克,此时简直如同陷入敌人阵法之中。温去病凝力扯臂,如同拉弓,预备以毁天霹雳强势出击,硬拚月痕,闯出道道月虹之困,只求把刑克伤害减到最低,这已是没办法的办法。 什么鬼?这什么烂招! 连声怒骂遥遥传来,温去病侧眼一瞥,却看见连绵不断的月痕,不只包围住自己,更长长蔓延至燕姣然身边,将她也包含在内,剑气一动,她竟然与自己同遭攻击,等若她挥剑攻击自身。 这仿佛是初学剑的新手,才会出现的难看场面,不会发生在任何武道好手身上,更别说是堂堂大能,但寰宇咒武的复杂性,不同于寻常武技,刑忌魔公一时间吃不透苍穹闪的招式,仅是透过操控尸骸的残余记忆施展,强发首招星流还可以,上升到月痕之后,立刻出事。 道道月痕,割向神尸,即使本身铜筋铁骨,刀剑不伤,刑忌魔公仍被这出于己手的一击,闹得手忙脚乱,只能另寻他法,三色长河掀动,激荡空间,吞噬月痕,却又被依旧漫天撒落的光羽,伤神散魄,一时间又被困住。 同受月痕攻击的温去病,万分庆幸对方是个白痴,趁着刑忌魔公无暇他顾,毁天霹雳重轰,强破月痕,飙冲飞出,虽然身上多了十余处血痕,染红衣袍,但看似处处是伤,实则仅及皮肉,只用如此小的代价,就从苍穹闪一击之下脱出,可以说非常划算。 好险!捡到了! 将令牌握于掌心,温去病再也不敢耽误,生怕刑忌魔公吃透苍穹闪的奥妙,再出几式,干脆的直接化纳,把令牌融入体内,这样做虽然有相当风险,万一到时候借引的力量不受控制,就会直接在体内炸开,很可能会进一步爆毁魔屋,让自己当场殒落,但要借引令牌背后的力量,不把令牌融会于体,是发动不了的,所以此时不用多想,用力一拍,令牌入体。 寄存天阶者力量的令牌,无法强夺,只能由对方主动交出,夏冬暝仅有地阶层次,即使豁命而发,最多也是发挥几击初入天阶力量,可换了自己,那就完全不同了,自己已经天阶三重后段,与大能相去不远,作为载点,就能引导来万古层次的力量,压倒对面的强敌。 令牌入体,温去病立刻确认,内里原本留下了三击力量,全都是大能的层级,已经被夏冬暝消耗掉两记。 真是挥霍,这么强的力量,给地阶层次的来用,最多也只能发挥到天阶一重,根本是浪费资源。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七章 伟大的山寨)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二十八章 人心世道 温去病、武苍霓分别在两地对战欲魔级的大能,不过他们并不是此刻唯一在战斗的碎星者。 汉水四镇之上,尚盖勇正腾身半空,手执着人体扭曲所化的骨肉邪刀,与天上的血影乱战在一起。 汉水四镇是如今碎星团众武神联手经营的根基地,主场优势极为明显,哪怕天上降下来的大能等级的精神念波,已经连续三道,但无形结界笼罩四镇,结界之内,碎星团众高手又分持法器,组成了一个个大小防阵,阵势练成一片,庇护全境,将几波精神冲击或抵消,或威能削减至最低,四镇之中的万千百姓都得保平安。 这里不同于钱都、神都等魔染重灾区,内部并没有魔族势力的高手,这波精神冲击一被挡住,就没有什么群体血祭,大量自爆的惨事发生,而在碎星者的结阵守护下,四镇百姓纷纷跪倒,诚心祈祷,拜求庇佑。 祈求庇佑的对象,不是苍天,不是仙佛神明,而是统治众人的人道君王! 百族大战时,李家势弱,世家门派割据一方,各有盘算,人族王者之称,不过是个笑话,并没有真正能凝聚众生之力,回应万民期望,守卫人族的皇者出现,但如今,在韦士笔的一心打造,碎星团全力支持下,人皇的雏形已然现世。 尚盖勇身影浮空,并没有催到本身法相,周身却有数条龙影盘绕翻飞,跟着凝成明黄龙袍、宝珠帝冠,成为半空中的一抹帝影,虎步龙行,威仪镇江何,虽然身影看来渺小,存在感却异常巨大,一股气吞天下的气势笼罩四镇。 众生之力滔滔涌来,汇集帝影之中,皇气浩荡,哪怕邪刀诡奇,在真皇之气的加持之下,也显得无比的堂皇正道,威伏万兵。 血影不住爆发出无边邪力,无论是放出的道道精神念波,或是斩出的道道精神焰刀,都是近乎大能级数的攻击,若单以尚盖勇当前境界,原应接得分外吃力,但他在众生愿力源源加持下,守护着下方万民,只是随意间大袖一挥,就把诸般险恶攻击消于无形,分毫无损。 人道之主的特性,正在逐渐显现出来。 行人道者,需要回应万民期待。人道之主的护民之心越强、麾下万民对人道之主的爱戴之心越盛,两厢互相加持,在遭遇危机时,人道之主的力量就可以超越境界,接近无限大,无视理论,不讲道理! 这原是人族得以抗衡诸天各界的最大仰仗,但当初百族大战时,因为李家的昏庸无能,这张牌打不出来,令碎星者怒恨烂泥扶不上墙,而今,这张牌终于由理论变成了现实,尚盖勇秉承万民心愿,挺身而出,得人道加持,护持万民,震慑外魔。 朕即天命,皇威浩荡,尚盖勇以人道之主的姿态和魔族大能对垒,得到万民愿力加持,仿佛化身为这方天地的主宰,明明和敌人境界有差,却硬生生扛住一具大能分身,将其施展的诸般手段一一从容化解,甚至,隐约有反过来将其压制的架势。 占着上风,尚盖勇眼看半空中的大能血影分身越见支绌,应付维艰,心中着实感慨。 ……阿笔、阿山,你们的辛苦,没有白费,这段时间的隐忍,只为今朝! 如今体内的鬼气,被压缩得几乎不见影,再也不能影响自身;而对面斩来的那一道道精神焰刀,换了之前,肯定能让自己险象环生,如今却接得无比从容,还能分出力量庇护底下百姓;更还别说,早先为了帮助阿山完成乾坤刀的尸蛊分身,自己耗力甚巨,元气大伤,照说不利战斗,此刻却在众生之力汇聚下,毫无气虚力尽的感觉,只觉无尽的力量如泉涌出,丝毫不见衰竭。 魔族手段虽然诡秘多变,但受分身素质所限,还有人道之主的威能压制下,这一方战线已经是稳了,魔族在鹰扬、虎踞、猿搏三郡脚步还未站稳,却分出力量来强攻汉水四镇,简直是拿脑门往石板上撞的愚行,殊为不智。 只是,自己却不能不怀疑,敌人这般看似愚蠢的行为,会否目的实在牵制自己,用这么一具大能分身,钉死自己在汉水,不能前往支持战友。 ……换句话说,战友们同时奇袭三郡的计画,恐怕已经暴露,甚至落入魔族的算计中。又或者说,魔族的准备之深超过了先前得到的仙界的情报,可能是在多地筹划一起降临。如此说来,自家迫不得已的提前发动,可能歪打正着了。 ……若只是遇到正面攻击倒是不怕,就是催人上阵的血海战术,值得担忧,武苍霓手里有瘟皇伞,阿山可以神物变化,都能有效针对,唯独阿笔……他那边就只能靠自己了,不知能否应付得过去…… 虽然心中担心,但此刻也只能信任战友们,相信他们能够见机行事,逢凶化吉…… 与尚盖勇的预想相同,温去病、武苍霓各自奋战,都是靠瘟皇伞配合乙太尸蛊,镇压住魔族的血祭,拯救了大批人质,令魔族大能又惊又怒,但在恼火的同时,他们也好奇一个问题。 瘟皇伞只有一件,仙界再是大方,也不会让人族复制,免得将来反噬自身,而温去病的神物幻化之能恐怕可以独步诸天,可一不可再,人族用这个办法来破解自家准备的血祭,至此恐怕已然技穷,那么,江北一路,他们又要怎么化解那边的血祭?怎么才能拯救那边的大片人质? 这个问题的答案,如今正在江北上演,半空中的寄神血影的欲魔,正怒气飞腾,不住牵动九天惊雷,轰轰隆隆。 “韦士笔!你……你……你……” “我什么?除了杀人凶手,你还能说我什么?刚刚也说了,我没否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啊。” 地面之上,韦士笔一派淡然,甚至还有闲暇,从怀中掏出手绢,随便擦拭掉手上沾染的鲜血,扔掉沾血的白绢后,抬头仰望空中血影,哪怕此时江北的天上邪云笼罩,阴霾千里,他微露白牙的笑容仍充满阳光,看起来很是开朗光明,放在平日估计能吸引不少少女倾心。 但如果此刻周围有别人看见先前整个过程,只会对他现在的这个笑容,感到满满的寒意,如坠冰窖,血液冻凝。 就在不久之前,相同的一道精神冲击波,横扫八方,千里范围内,不知多少人族陷入疯狂,朝着战场狂奔而来,哪怕江北人少,不似神都、钱都这般人口众多,可也有不下百万人受到影响,这一下喧腾起来,声势也非同小可。 跟着,就是首波牺牲者的自爆,即为降临的大能补充能量,也实质性威胁韦士笔。而这个动作的关键,是引爆身受魔染者,遭到魔气侵袭后,体内魔化的血肉,这些是早先入侵的魔人所为,空中的大能分身可以引爆魔染者,却没法令正常人类瞬间血肉魔化后炸开。 这一下催动,集中营里数千人当即粉身碎骨,鲜血乱喷,无尽血怨之气腾空而起,就像之前在神都、钱都发生的那样。 如果同另外两地一样,这些血气,会被空中的大能所吸收,填补他们的消耗,进而用于发动进一步的攻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半空中的那道大能分身,惊愕发现,腾空而起的血怨之气,虽然朝自己飘来,却没有能够将之吸化,大片血怨之气,像是煮熟却飞上天的鸭子,陡然转向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跟着转眼不见。 那个方向,是站在地上的韦士笔,正确来说,是他手中拿着的一个血红色珠子。 圆珠约莫巴掌大,本来透明无色,如今则在饱吸气血之后,殷红欲滴,韦士笔看看手中的血珠,再看看天上的红影,查觉到对方含怒的注视,却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将血珠收入怀中,随手又取了一颗新的透明圆珠出来,然后,默默地与天上的红影欲魔对看,似在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时间分秒过去,天上的血影也陷入一片沉默,双方无言对看,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韦士笔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就只有这样了吗?没有……下一批了?” ……下一批? 天上的欲魔闻言几乎气炸,这他妈的是个人该说的话吗? 眼前的人,没有崩溃,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情感挣扎,就只是像在执行既定流程一样,顺畅而毫无情感,料理完当前程序,顺理成章地等着下一批的到来。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人心哪能这么冷漠? ……这他妈的是什么见鬼的世道? 这名欲魔活跃于诸天,曾经在许多中千、小千世界作战,不只虐过人族,也曾会战群仙,力克众妖,直面诸佛,却从来没碰过这样的场面! 敌方对无辜人命的折损,全然无感,甚至连榨取出的血肉精气都抢先一步掠夺过去,如此一来,自己强行降临的这具虚影,得不到后续能量补充,转移不了负担,许多手段如果施用,负担沉重,分身存在的时间会被削减,甚至可能进一步害及本体。 魔者,最是损人利己,自己这回是奉命而来,但要若要因此损及自身利益,纵然不得不为,也是能免则免,当意识到眼前的风险,欲魔一时竟然动摇。 “韦士笔,你如此冷血无情,与魔何异?对自己的千万同胞见死不救,令人齿冷,你就不怕日后因果缠身,沉沦难返?” 喝声震动,天地皆鸣,本是往日最直指人心,沟动对手心绪的话语,但此刻如此声势骇人的一喝,韦士笔根本无动于衷,仰望空中血影的淡然目光,像在看着某些白痴、某些小丑。 “……要是造得了真钱,谁还想去造假币?要是能够救得了所有人,谁也不想当杀人凶手,但不就是做不到吗?瘟皇伞只有一把,仙界又不给仿制,神物幻化我又不会,也不可能找机会让你们把人都集中在一起,一次性被我们搞定……” 韦士笔叹道:“有些人是救得了的,有些人却救不到的,这是打一开始我们就明白的事,也是这么多年这么多仗打下来,我们总结的真理。那些能救的,我们自然拚命救,有些不能救的,牺牲了也不必有什么遗憾,总有人要死的,只要他们的死,别为敌人的下一步残暴添砖加瓦就成……说穿了,阿山和武大小姐是去救人,而我被派来这里,就是来杀人的。” “好!说得狠辣,我倒要看看看你能坐视多少同胞的死!” 欲魔邪力再催,正要引爆新一轮的自爆血祭,却见韦士笔不慌不忙,拉开衣袍,内里夹在衣服内的透明圆珠,何止百八十个,绝对堪称充沛的资源,连欲魔也为之傻眼。 “你……你果然……” 趁着欲魔的动作顿住,韦士笔手一紧,捏碎了暗扣在掌心的一道护符,刹时,风云变色,阵阵圣洁佛光,朗朗禅唱,倾落而下,环绕整片天地。 二十九章 得不到回应的呼唤 取得了燕无双的令牌,温去病确认了内中情形,当下暗骂燕无双所托非人,明珠暗投,实在是有眼无珠。 还有一句话,是温去病不太想说的,明明知道没有人能承接,却留下这么强的力量,只会反过来加速受令者的死亡,如果不是了解燕无双的个性,自己肯定以为,她是为了炫耀自身力量,丝毫不在乎受令者的性命。 对了,那个女人从以前就算数很差,力量控制一向不好啧,连续三记力量都是大能等级,万古了不起啊? 这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温去病开始吸纳调用令牌中仅余的一击力量,并且开始勾动令牌内的烙印,这样用完里头的储存力量后,还能直接调用燕无双的力量,哪怕是跨界勾连,仍能源源不绝使用。 可惜,我并不擅长因果类的功法,连感应也非所长,否则透过这个烙印,甚至能找到燕无双此刻的所在,进一步确认她现在的状况。 方自慨叹,温去病骤感周身一冷,侧目一看,只见层层落魂光羽环绕中,一团黑气缭绕,将不住飘落的落魄光羽吞噬。 黑气深处,神尸血红色的嫁衣若隐若现,而环绕周围的黑气,却不是魔气,而是宇宙当中最幽暗的深沉,其中蕴藏着无边浩瀚之力,正源源而发。 苍穹六象黑噬! 温去病见状心中叫糟,真是遭遇了最怕的情况。刑忌魔公早一刻还摸不清苍穹闪招式的奥妙,用起来手忙脚乱,出招还反伤自身,但大能不愧是大能,通晓万法,短短时间内,就把其中障碍一一排除,苍穹闪初步掌握,甚至能够透过尸骸的残余记忆,发动了“黑噬”一式。 苍穹闪的后三式,威力远超先前,第四式“黑噬”,表面上的表现是无视防御的抹去目标,看似是毁灭法则的应用,实际上是制造出高度重力,扭曲空间,森罗万象一旦扯入,就被拉扯、拖长,直至碎裂,跟毁灭法则有异曲同工之妙。 燕姣然当初尚未登入天阶,却能悟通剑理,练成这第四式,天才之名,实至名归,眼看着黑噬巨洞,不住吞噬光羽、山川峰河,跟着扩散迫近,仿佛要占据整个天地,温去病不由感到阵阵寒意,即如坠冰窖,又似感到万古洪荒,孤寂一人。 假如没有遇到咒武刑克,自己全力推动毁天霹雳,破釜沉舟一击,击破黑噬本源,或可奏效,不然以双极轮连消带打,再接回天霹雳,稳扎稳打,也还有相当胜算,但此刻,这两个战术都是必败,登临天阶之后,咒武刑克更紧,甚至修为越高,克制越深,很多以前能用的策略,空缺都被堵死。 靠和亢金龙前后两次对战得来的经验,自己已经基本清楚,想要规避咒武刑克,最好的方法就是别用自己的力量打。只要不自己上阵,咒武就不发生刑克。用阵式困敌伤敌是一个解法,但用其他的装备或道具,是自己更喜欢的解法。 黑噬来袭,温去病眉头微皱,并没有直接从令牌中催发力量,而是运使双极轮,将当中的残存力量缓缓抽出,不入己身,而是在前方旋转凝结,渐化出一道人形。 像夏冬暝那样吸取力量来打,过程中消耗最少,但因为过于直接,自己使来一样会被咒武刑克压制。想要消除这个隐患,只能再迂回一层。 温去病聚精会神,全力施为,甚至顾不上堤防三色长河,自身法界微开,魔屋之影在周身若隐若现,同时一身精气疯狂倾泄,眼前微微发黑,若不是自己已经登上三重,凝结不竭之源成功,现在只怕已经力竭而倒了。 变动之道,再次幻化,燕无双的形象凭空出现,跟着由虚凝实,双目陡然一睁,眼中神光如电,瞬息身影消失,飙冲出去。 这种强行凝结化体的技术,有很大的不可控性,自己如今只能拟出燕无双的化体,驱使战斗,发出一击,却根本无法指挥,也不晓得会是怎样的一击,如果连苍穹闪都发不出,只是普通一剑,自己就糗掉了。 但,哪怕只是普通一剑,在自己全力引导下,燕无双化体斩出来的,也是大能层次! 一剑挥出,无边黑暗之内,光焰飞窜,天地大亮,燕无双连人带剑,化为一团大火球,焚开诸天,遍照寰宇! 苍穹六象大日! 虽然只是第三式,却是前三式里最强的一招,甫以大能等级的强绝大力,足以焚天灭地,转瞬间就破开无边黑暗,顺着高度重力,旋转着坠向黑洞的最深处,灿烂的光焰,先是被无限拉长,跟着一瞬熄灭,被黑噬吞噬归无。 天地刹那间归于寂静,下一刻,却是一声满满痛感的怒嚎,划破星宇,黑暗最深处的那一点,骤然亮起,跟着一道道炽烈火焰,撕开黑暗,从中喷泄而出,伴随着滚滚热浪涌来,早已料到这幕的温去病立即飞身闪躲,先前所在之处,被烧熔出一个裂洞,连带阵图也一道崩溃。 大能等级的存在,涉及空间甚深,真正到达这一层次的攻击,每一下都会打穿空间,单单江山社稷图是扛不住的。 温去病闪过袭来的炎流,看见在光焰最强烈的核心,一身朱红嫁衣的燕姣然,此时烈焰绕身,不住冒出一股又一股的黑烟,连三色洪流也消失不见,身上的魔气、血气一起被焚灭,气势整个衰弱下去,明显受创。 只是,纵然遭到创伤,气息也大幅衰弱,在烈焰焚烧中的燕姣然,一身大红嫁衣依然完好,没有破损,甚至不见焦痕,随着身上的火焰一点一点熄灭,无尽的怨厉之气涌出,又蠢蠢欲动,特别是那只变异的尸爪,更让温去病感到不安。 挨了这下居然也没有明显伤损?这具尸躯,恐怕不只是刀枪不入,而是金钢不坏的等级了,这不是单纯的修练能成,肯定经过了改造,但是寻常改造手段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心魔阁那群狂人,对燕姣然的尸骸做了什么? 不过,不可能一点伤害都没有,她应该已经发不出天阶三重的力量了,就算有刑忌魔公的分魂附体,意识操控,顶多也只能再凝聚两击三重之力,更何况,刚才那一下大日之焰,纯阳刚正,克魔甚剧,刑忌魔公也不可能没受创,加上先前落魄阵的作用,刑忌魔公甚至比这具躯体受创更深。 只要再补个一剑,就能真正把战果确定下来! 温去病把心一横,再次疯狂鼓催力量,要透过令牌,勾连其中烙印,引导燕无双本身的力量传来,再次斩出破魔之剑。 只是,当力量透入,碰触其中的核心烙印,令牌中的烙印却如雪遇阳,瞬间冰消瓦解,跟着就连令牌也碎成片片,化灰消失。 怎么会这样? 温去病力量用错,当即遭到真气反噬,像被一个大铁锤敲在胸口,险些一口血就喷出去。 真气走岔反噬,这点固然要命,但真正让温去病震惊的,是刚才令牌的反应,假如自己勾连烙印想要引来力量跨界支持,被燕无双拒绝,得不到回应,那也还罢了,这结果自己也不是没有准备,甚至衰到爆,被燕无双顺着联系一剑斩来,自己也能勉强接受。 但刚刚的感觉,是完全空荡荡的一片,跟着烙印烟消云散,连令牌都破碎,这不是遭到主人拒绝,而是借力的对象已经消灭,或者已经极度衰弱,近乎殒落,再无力回应的程度,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燕无双殒落了? 之前的事实研判,燕无双多半已不在此界,应该是趁着封神结界变动削弱,出离始界,巡游诸天,进一步探险磨砺自身,否则,不说碎星团后来光明正大占地活动,竟然没招她上门,她亲妹妹现在发现给人弄成这样,她怎么可能不一剑破空斩来? 身在界外的她,遭遇到了什么?魔族既然对这边始界动了手,又会否趁着她在境外的机会,设局将她伏杀,提前拔掉日后正式进入始界,必然会遭遇的钉子? 贾伯斯给始界人族留下的两大万古支柱,如今双双折断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让温去病心境难凝,但现在显然不是适合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自己之前借力失败,还差点导致内伤,而盛怒之下的刑忌魔公,已经重整旗鼓,再发攻势,此刻黑色的魔焰缠身,秽气深藏,又是猛招前奏。 但,并不是苍穹闪刑忌魔公似乎没有发现,寰宇咒武彼此间的生克关系,在最终要发猛招决胜的关键时刻,他不再透过尸骸发招,而是选择了本身的得意技法。 谢天谢地,敌人是个自大的白痴! 温去病心中着实庆幸,没有了咒武刑克,自己就可以正面一战,不受束缚,少了很多憋屈,然而,这并不代表自己就要真的傻傻冲上去,迎着对面的魔火猛招拼上一记,那是山陆陵的作风,不是自己的 算起来,时候好像差不多了啊 温去病心念一动,当即捏碎掌中的一块护符,完全解开已经支离破碎,正在不住崩解的江山社稷图,独立空间一解除,跟着周遭阵阵佛音禅唱,倾泻落下,满空祥云金霞,尽驱邪氛。 圣邪相冲,光暗不兼容,此刻天地间佛光、佛音交错,刑忌魔公顿受影响,正在凝聚的血闇魔焰,骤弱三分。 “什么玩意儿?” 刑忌魔公神念扫出,透视佛光、佛音的源头,赫然发现,万里之外,有两处所在,大群僧尼正排开法坛,焚香诵经,形成精纯佛力,透过这边的引导,遥遥传来,显现为佛音禅唱,佛光普照。 金刚寺、十字庵的众僧群尼,依照早先的约定,正聚众成阵诵经行法,远距离助攻,其中更隐约透出有大菩萨的手段,最是封魔克邪,令刑忌魔公阵阵心烦意乱,头痛难当。 恍惚间仿佛重回百族大战时的联合,碎星团并非孤军抗战! “这样就想影响本座?痴心妄想!” 刑忌魔公怒吼咆哮,催到极力,顾不得自身状况欠佳,双掌一错,就要把凝聚的血闇魔焰打出,但眼前又一道灵光窜起,仙气横流,却是温去病掌中现祥光,跟着出现一截小小的木棍,横在手上,迎风一晃,变成了一根两米多高,上头有数个套环,威煞慑人的法器。 “遁龙桩?” 刑忌魔公见状惊怒出口,立刻认出这件仙界的著名异宝,心里发寒,还来不及做出应变,就看温去病笑得无比狡诈,举手一抛,手上的遁龙桩化为一道灵光,飞腾而起,直直往这边罩来。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九章 得不到回应的呼唤)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三十章 迟来的一炮 在仙岩空间之内,接受仙界援助,通过参与共享经济,联名持有的几件装备中,其余的都是些道器法宝,唯有这件遁龙桩,乃是神器品级,威能很是非凡,据说也是昔年仙界大战时名震诸天的神器。 云中子特意保证过,这件遁龙桩一发动,无论仙、佛、妖、魔,俱可直接套住,跟着锁在桩上,哪怕目标是大能,也不例外,只不过能锁住多久,还得看操作法宝的人修为如何,假若操作者的力量不足,单靠神器威能,即使可锁大能,也绝对锁不久。 这件神器,在万界之中都名气响亮,刑忌魔公如何不识?一见之下,既惊且怒,仙界居然连这宝贝都拿出来给了人族,对始界的插手程度,已经太过,根本是直接冲着对付魔界来的,此仇后头必当回报。 但那都是更以后的事情了,自己眼下当如何应付,才是当务之急,一旦被遁龙桩套住,不光是肉身难动,甚至连附体神魂都会强制被锁在躯体内,算是魔族最为忌讳的法宝之一。当然,假如敌人的攻击太弱,无法趁机打破肉体,遁龙桩制造的机会也是白饶,而自己目前附身的这句神尸着实不凡,可谓金刚不坏,若是寻常对手自己倒是不惧,可 自己眼前这个人族,已经登临天阶三重,虽然不是力量型的,却手段百出,刚才那记分身剑招,威力就十分不凡,自己未必再接得住一记,虽然很可能是借力施招,但如果自己被锁着不动,任他攻击,会有什么结果可难说得很! 瞬间做出判断,刑忌魔公当即发动全力,双掌齐推,血闇魔焰,深紫黑红,冲霄而起,烧穿空间,直直轰向袭来的遁龙桩。 这是堪比大能层次的一击,是刑忌魔公蓄劲许久的全力而发,耗损这具肉身的力量甚钜,原本是要用来与温去病一击分胜负的,现在却再也顾不上他,抢先轰向遁龙桩。 法宝已经离手,这一击若不能直接杀掉温去病,自己接下来就有大麻烦,就是重伤了对手很可能也要被一举翻盘,还不如先轰遁龙桩,保证自身安全。而光只这一击阻敌还不够,轰出之后,刑忌魔公又一次疯狂榨取这尸身的血气,凝聚出一道赤色假身,跟着元灵脱体,飞飙而出。 原本四大欲魔的降临,就全是预定用血祭凝聚出介于虚实之间的赤色假身,只是因为此处有亢金龙提供了一具完美的神尸身躯,这才省了凝结赤色假身的功夫,直接依附,发挥出更强战力,照说可以直接大杀四方。 哪知撞着的这个人族,机变百出,手段逆天,又是阵法,又是法器,又是催动万古者的遗留力量,打得堂堂魔公没机会发挥实力来,甚至被迫舍弃掉附体神尸之躯,以求保全自身实力。 在脱体瞬间,刑忌魔公不禁感到一丝诧异,自己连续两次钜量耗损附体尸骸的血气,就算是本身是天阶三重的存在,也该就此精气枯竭,灵性跌落,成为槁木死灰,但直至此刻,这具神尸的气血仍然充盈,这是全不合理的情况。 血气的补充,来自那只变异的尸爪,不管体内怎样耗损,尸爪都跟着涌出一股秽气,随即将尸身的耗损满上,如斯神异,刑忌魔公骤然生出一个想法。 莫非,这只尸爪的真面目是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闪过,刑忌魔公的意识就被另一件事给占满,焚灭万物的血闇魔焰,轰向袭来的遁龙桩,要将这件神器摧毁。 血闇魔焰,不愧是大能手段,足以烧穿空间,所过之处,一应空间结构崩坏。随着空间崩坏,有归于无,无归混沌,狂暴的浑沌能量倾泻,衍化出水、火、地、风错乱肆虐,掀起一重重能量风暴,每一重都堪比天阶猛击,这就是大能出手之威。 然而,这威猛的一击,却全然打在空处,本来闪烁灵光的遁龙桩,在与血闇魔焰对撞的前一刻,迅速形影淡化,募地消失不见。 这都是什么鬼? 刑忌魔公见状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自己堂堂魔公,最擅长拨弄人心,颠倒黑白,各种幻术、障眼法当真是看家本领,绝没可能在这方面为人所欺,刚刚那人族施放出来的遁龙桩发出的仙光、灵气波动,都真实不虚,绝对不是幻影,怎么现在会忽然消失的? 瞬间的变局,刑忌魔公只感到无比荒唐,压根就没想到,眼前这名人族擅长变化之道,一手神器幻化,能够凭空凝结神器,眼前这具遁龙桩,根本是变出来的。 温去病胸中也在暗自叫苦,如果自己真够神通广大,能够直接凭空变出一个遁龙桩来,锁住刑忌魔公,跟着猛下死手,事情就简单多了。 无奈,自家根据变化之道推衍出来的神器幻化的这个能力,还有一个大限制,就是没法离手,如果离手,得不到自身能量供应的幻化神器、神兵,将会迅速消失。因此,所有投掷类的神器,全都无法变化出来使用,其他像要祭出后才能发动的神器,像是遁龙桩,也都一样用不了。 也因此,自己消耗偌大气力变出的遁龙桩,也就只能装装样子,还来不及碰到刑忌魔公,就会自行消散。 不过,一件东西到底有没有用,端看要怎么去用,没法发挥本身威能的遁龙桩,并不是就没用了,至少,这次用出来就成功吸引了刑忌魔公的注意,并且令他全力的一击虚耗,甚至还吓得离开了附体的神尸,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而趁着这段时间,自己并没有闲着 强力一击失手,刑忌魔公当即知道不好,连忙侧转过目光,只见那个极度狡狯的人族,在那里笑得一脸尴尬,却又含有几分歉意,似乎对没能拿出好东西来款待远方来客,深感歉意,这笑容看在刑忌魔公眼中,不知为何,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窖,跟着,一股惊人的能量在温去病手上汇聚。 霎时间,圣德之炮显现,只见一条金光闪闪的炮管,汇聚大量圣德之气,幻化龙凤之形,祥瑞盘绕,直直对着飞腾中的血影。远远望去,虽然龙凤盘绕中的巨炮无尖无角,但在刑忌魔公的感觉中,却比被什么锋锐神兵抵着都更危险。 这种感觉下,最直接的反应,刑忌魔公就不顾一切想要遁逃,而那尊巨炮型态却持续变化,转瞬间周遭的所有祥瑞之气全数消失,炮管外型反璞归真,平平实实,但给刑忌魔公的威胁感,却陡增一倍。 温去病掌控着巨炮,口唇微动,无声说出那一句开启最强模式的关键语。 去你老母! 一句出口,炮管绽放出的无边强光,灿然如太阳,跟着喷吐阳火,撼动整个空间,天地剧烈摇晃,同样破灭水、火、地、风,漫漫长距瞬息便至,轰中空中血影。 刑忌魔公不断变幻诸多神通,一边拉远距离,一边试图分裂身形,既逃遁,也分出其余的存在,尽量保住元气,在察觉到这么做已不可能后,他又试图祭炼这具分魂,做出跟这狡猾的人族同归于尽的自毁行动,可无论是哪一个企图,都在袭来的庞大的圣德之力下,化为泡影。 最终,圣德之光,轰穿了半空中的血影,将之吞灭得点滴不存,残余圣光笔直轰向天际,打崩云层,直直穿出九霄之外。 圣德一炮,灭魔伏邪,威能无可抗衡,但温去病自身也没多好过,纵然已成天阶三重,但这一炮轰出去,自己又成了断线风筝,疯狂往外头摔出去。 这是意料之内的事,当身不由主地飞出时,温去病五内气血翻腾,着实难受。 与刑忌魔公的这一战,自己看似没有受半点伤,甚至没有跟对手短兵相接过,但这是战斗风格的问题,实际上,自己已然豁尽全力。 先强登天阶三重,制造双重乙太尸蛊分身,败亢金龙、司徒诲人的联手,元气大耗,再强斗大能分身和天阶神尸的合体,不管是开江山社稷图,还有开数百里范围的瘟皇伞,都耗损气力甚钜,更别说最后决定胜负的这一轮连击。 神物幻化,不能离手,想要离手之后还维持一段时间存在,引开刑忌魔公的注意力,必须提前消耗大量精气灌注能量,而自己在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后,又马上凝发圣德之炮,这也是极度耗能的一击,连番施为之下,自己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若非已经强行登上天阶三重,凝结不竭之源,这些行动就是玉石俱焚的拚命了。 重重摔在地上,一时全身痠软,温去病此刻气空力尽,起不了身,但随即感受到,法界之内,魔屋的千亿齿轮转动,金光窜闪,无尽金币洒满银河,自己已耗竭的力量开始重新生出,逐渐恢复。 若在平时,这种气力的恢复速度很快,可这次自己耗损太重,不竭之源虽然在恢复,却也受到了影响,要好一阵才能回到正常水准,也因此,当半空中那道血红尸影,破空飞走,温去病除了苦笑之外,也无力阻拦。 没了刑忌魔公的操控,亢金龙又已经身死,燕姣然的神尸理应不受控制了,现在破空飞走,不知去往何方?又会否还有其他人在背后操控? 以燕姣然的神尸今天表现出来的战力,这次纵虎归山,后头必成心腹大患,而且,她还给自己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那只诡异的变异尸爪,从头到尾引人注意,却一直没有使用,恐怕燕姣然自己都没能把握住,也不知道心魔阁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刑忌魔公降临附体之后,原本的血煞魔气生出变化,和神尸的尸气结合,竟然演化出终末之意,连刑忌魔公自己都被吓到,这可是一条直指永恒的恐怖道路,幸好刑忌魔公也把握不住,发挥不出当中真意,又被自己利用燕无双的遗留之力恃强而破,要不然,那条三色长河不断演化下去,吞噬万物以显现终末之相,足可灭世,区区始界说不定真成了长河演化的养分。 这些意外的变因,在自己看来,好像幕后有一只黑手,先是假手心魔阁,促成了燕姣然天阶神尸的完成,又设计导演了今日之战,促成了尸气和魔气的结合变异,其目的简直就像是在做新武器的实战测试。 假如真有这只幕后黑手,那他肯定不是亢金龙,亢金龙要是有这般能耐,不如先给自己改造,登上天阶三重,那今天扑街的只怕就是自己了。燕姣然能以尸骸之躯,强登上天阶三重,当中的难度、牵涉到的各种改造技术,自己都全无头绪,而反过来说,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始界之内,恐怕无人可及,九龙寨不行,心魔阁也不行。 那这只黑手,肯定就是始界外的诸天大人物了,可能是魔族,但却也未必,亢金龙等死曜人员,不过是利用来推动计画的齿轮而已。 “唉,真是麻烦啊。” 看着满空佛光,清涤邪氛,温去病叹了一口气,开始担忧起另外几处战场,不晓得自己的战友们,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三十章 迟来的一炮)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三十一章 青眼有加 神都的战斗仍在持续,武苍霓承受着来自上方大能分身的攻击,正在一步一步的展开反击。 预计中的以奇谋手段破魔族的人质战术,通过瘟皇伞散播新型的乙太尸蛊,强行将大批狂乱民众身躯直接控制,反过来操控让他们平安从此地退走,没有继续过来送死,不让大能分身得到血气补充,如今获得了战术成功。 不过,这个战术多少有点尴尬,因为在乙太尸蛊笼罩的千百里范围内,受到强行沾染控制的,并不是只有魔染者,也包含更多只是被大能施展的精神冲击迷乱了神智,本身尚未遭到魔染的群众,都一起被乙太尸蛊破坏了神经控制住躯体,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误伤。 武苍霓如今却没有闲心去在乎这个,她要顾的事情很多,就算能够强行控制这百万之众的躯体,让他们从前来送死转为撤走,自己也并没有瞬间挪移走他们的本事,挥手间把他们送出万里之外,换句话说,他们如今只是不自己来送死,如果大能分身主动去追杀他们,还是会死个精光的。 因此,每当半空中的血影尝试攻击人们,武苍霓就必须挺身相护,连着几次之后,血色大能看出这点,改为主攻下方的人群,以此逼迫武苍霓不得不守,制造破绽。 假若这些攻击是水火风雷之属,武苍霓倒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正好承受这些攻击为洗礼,来铸造自身的无上战体,但这些魔族大能,出手就全是精神攻击、神魂攻击,这就让她非常厌恶,备感压力了。 若不是现在身披八卦衣,增幅了自身力之大道的攻防无双,神魂也一道被护住,现在自己的处境,恐怕就非常麻烦了,战局也将一面倒。精神攻击相对最不受肉身层次限制,而对方毕竟是大能分神,与自己有境界上的差异,足够压得自己异常维艰。 不过,武苍霓却毫无怨言,甚至抱持着非胜不可的决心。 自己也是一生戎马,自百族大战加入碎星团以来,比这场更恶劣、更危险的战斗,都遭遇得多了,相较之下,此刻的这些许辛苦根本不算什么。 况且,自己一生中极少有过像这一仗的经验,从头到尾,被满满的爱与呵护包围着,让自己坚定心志,丝毫不受动摇,全心赴战。 就在开战之前,拟定最终作战计画的时候,温去病以几乎不听任何人劝的强势姿态,专断独行,把瘟皇伞、八卦衣两件宝贝,直接划交给武苍霓使用,当时在场的另外两大武神,尽管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更不曾对此表示抗议,却都默默耸耸肩,然后一起用一种“重色亲友,禽兽不如”的哀怨目光,盯着温去病,无声控诉。 哪怕不能到场并肩作战,合力击败强敌,温去病仍替自己心爱的女人,整备出最好的资源,供她对战魔族,不用真的含泪大义灭亲,能够尽量拯救家乡的父老乡亲,而这份心意,比两大仙宝更激励了武苍霓的斗志,激励她直面大能,没有分毫动摇。 “我乃隐欺欲魔!人族,妳还能顽抗到几时?” 来自半空中血影的声音,并非轰轰隆隆的大吼,却不断回响在自己耳边,仿佛无处不在,声声入耳,让人心神动摇,武苍霓闻声却是心念一动,跟着反手一击,刀气纵横,却是在自己体内先扫一遍,赫然惊见一道道若有似无的黑气,从自身体内散逸而出。 好家伙,果然阴魔无形无影,偷偷觅机沾附过来,就算自身有八卦衣层层防护,时间长了还是有空隙。不知不觉中就被其越过层层防线,侵入体内,若不是自身机警,这下已然着了道。 “魔念,随欲自生,与情同在,妳既然有七情六欲,就防无可防,倒要看妳如何能挡我的魔情七法!” 一声阴笑,武苍霓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只见周围演化出天地洪荒,日月齐闇,奇寒极冻,似乎被拉入一个万古孤寂之地,与此同时,心中骤然生出一股大恐慌,跟着元神动摇,种种欲魔的阴毒手段,都开始发生作用,显然对手也已经拼尽全力,用上最后手段,预备一击建功。 到了这一步,胜负将分,武苍霓也再无保留,算算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一块护符出现在掌,发劲捏碎,蓦地满空佛光笼罩,阵阵诵经声飘传。随着金刚寺和十字庵的众僧群尼依照约定,组成阵法,藉着符咒引导,隔空将力量传来,神都周围佛光佛音显现,直接对弥漫魔氛造成压制,武苍霓眼前的荒芜,也立即消失,只剩下隐欺欲魔的怒吼。 是时候了。 武苍霓猛一提劲,再次取出瘟皇伞,迎风祭起,巨大的伞盖冲天腾空,在半空中打开,却不再绽放豪光和散播乙太尸蛊,而是一道不祥的昏黄色宝光绽放。宝光照耀之下,半空中隐欺欲魔的血红身影,登时剧烈摇晃。 瘟皇伞,能散播的除了疫病,还有诅咒,本身就堪为强力诅咒法器,若非如此,单靠散播疫病,当年如何能在仙界大战中,搞到群仙病发,大片倒下? 这股诅咒,不光能放倒群仙,对魔族也一体适用,当年仙界特意隐藏了其中细节,魔族大能们也难知晓详细,更别说提前防备。隐欺欲魔若是真身在此,还可以不把这诅咒当回事,但区区一具由地阶血肉凝就的分身,就扛不太住了,刹时血影摇晃,需要竭力镇压,才能稳住神魂,不至消散。 血影化体,本就介乎虚实之间,现在被诅咒大幅削弱,再难以维持实体,但虚体化的血影,也让敌人的攻击变得困难,武苍霓的力之大道纵能破天裂地,却奈何不了无形血影。 “人族,区区一件仙宝,就想收拾本座?痴心妄想!” 抗衡瘟皇伞的诅咒,隐欺欲魔绝不好受,这声怒哼咬牙切齿,充满恨意,但话才出口,就见武苍霓陡然腾空,不管什么虚实,抡拳蓄势,朝着自己就是一击。 隐欺欲魔本来暗自庆幸,敌人昏了头妄自浪费力气,却见武苍霓一拳挥出,尚未迫近,一道光华已经先猛拳而至,跟着六爻卦象演化,成六面八卦体,将自身正层叠分化的血影套在当中,六面八卦转动,正要逐渐分化开的血影,被逼得重新聚合,化虚为实。 “一件仙宝收拾不了你?那就两件一起!” 武苍霓一声断喝,晴空现霹雳,十龙十象的形象,狂啸奔腾于身后,随着猛拳击出,揉合为一。 奋起全力,武苍霓心无旁鹜,只求一击功成,专注之下,并没有留意到身后龙象形象开始发生变化,但隐欺欲魔却看得很清楚,龙象之形揉合归化,隐约出现一个撑天辟地,开创宇宙的巨神。 血影之后,遥远境界的另一侧,隐欺欲魔本体也不禁双目圆瞪,神为之夺,跟着与分身的连结彻底断去,另一边的血影分身被武苍霓一击贯穿,硬生生打爆,彻底消亡! “成功了!” 武苍霓呼出一口长气,缓缓收劲,如释重负,在粉碎血影分身的瞬间,这竭力鼓催的十龙十象尽一击,让自己精气神汇聚,隐约有所领悟,接下来迈往三重天阶,凝结不竭大日的道路,已经清楚了,只待累积足够,自己就要踏阶而上,争取早日迈上第三阶。 虽然只是制造出分身承载分魂,但敌人已经出动大能了,己方接下来如果修为提升太慢,恐怕就只有全军覆没的收场,毕竟封神结界的崩毁,已经在倒计时了。 “不知道另外两边怎么样了。” 武苍霓遥遥望向天空,显化的佛光佛音已经渐渐消去,开始担忧起江北、钱都这两边的战况,自己对温去病有信心,但多少还是会担忧,何况还要牵挂冰心那个丫头,有仙界支持,佛门联手,破坏魔族的机会把握不但想救人就麻烦了,至于韦士笔 尴尬一点说,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他,但要讲信心,自己更相信他能履险如夷,因为他就是那种绝对不会出事的人。 就是可怜江北的无辜众生了。 佛光普照,禅音唱颂,源自金刚寺、十字庵两处的僧尼齐诵,藉着符咒引导,将精纯佛力源源输送往各处战场,压制魔族大能。表面上,这些是僧尼万众的合力,但暗地里,却是有菩萨级的佛门大能,暗中主持。 非是不动,而是待机,月光神尼在关键时刻,终于出手,组织众僧尼行法,遥助了碎星团一把,其压制效果不只出现在钱都、神都,也同样出现在江北,衍化出无尽佛光佛音,压制空中的血影分身。 “人族!区区佛音,就想压制本座?简直妄想!” 赤红血影怒吼出声,破云震日,大地晃动,似要不顾一切引爆全部魔染者,哪怕不能吸收其血气,弥补自身损耗,也要给予人族报复,以千万人的性命发泄自身的愤恨。但魔念扫出,在周围佛光、禅音的压制下,本来所向无阻的精神冲击,像是撞进一团胶水里,推进缓慢,空间中但见隐形光纹剧烈翻腾,却是魔念、佛力在对撞不休。 成功了。 魔族大能含恨一击,却被佛门压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僵持,韦士笔诡密一笑,将手一摊,一截小小木头现于掌上,迎风一晃,变为两米多高的大木,其上仙光灿然,威煞内敛,五条神龙盘绕巨木旋动,气势惊天。 遁龙桩! 阿山那个家伙虽然重色轻友,却还是有分寸的,两件仙宝交到武苍霓手上,但仙界援助来的装备中唯一的神器,却是交到自家兄弟手上。 韦士笔祭起神器,遁龙桩化为一道流光,直冲天上血影而去。 惊见这件仙界著名的神器,半空血影先是僵住,继而反应过来。强行中断了精神念波的横扫,不顾反噬,从僵持中脱身,跟着身影朦胧,分化逾百血影,要遁逃出去,再行重组,但遁龙桩宝光大放,五龙旋绕,将散出的逾百血影纷纷套住,还归桩上,定形于斯。 百道血影,重归于一,被套在遁龙桩上,拚命挣扎,左挣右冲,却怎么都无法脱出,纵然想要身化虚体,也同样难脱遁龙桩的束缚。 “人族,你” 被束缚的血影,发出怒嚎,但忽然中断,跟着身上散发的气息剧烈变化,凶煞之气远超先前,连天地都为之冻凝,周遭佛光黯淡、禅音俱枯,只有遁龙桩上的血影,如同充气一般开始膨胀,转眼间就是原来的百倍体积。 血眼模糊的双目中,却露出骇然神色,知道这是有大人物不满意自己的失败,强行出手,要控制自己这具分身自爆,作为献祭,招引万古存在降临此界,强行扫平一切障碍,反向打开境界阻隔。 然而,这样的强行献祭,会牵连本体,一旦自家分身被献祭掉,却仍不足够支付代价,就会强行越界,献祭自身本体,连带本体一并消亡,而在万古者的强势之前,自己纵为身成大能,也丝毫没有抵抗之能,必然殒落。 骇然欲绝,但血影为遁龙桩所缚,既无法挣脱,也无力阻止,随着献祭流程开始,周遭天地更遭冻凝,什么人也无法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场巨爆发生。 除了一个人。 站在地上,韦士笔望向空中血影,双目中星光闪烁,出现沙漏型的转动光华,隔空透视着血影周身的弱点。 百难臆度青眼!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三十一章 青眼有加)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三十二章 齐心 身为碎星四大武神之一,韦士笔虽然明面上几乎没有什么亲上战场的机会,但如果没有真材实料,怎么也排不上武神之名。 韦士笔擅长双极轮,此事众所周知,只是有机会看他使用双极轮的人并不多,昔年大多数时候,他的战斗风格与今日温去病类似,都是靠各种装备、道具砸死人,并不用亲自出手。 除此之外,韦士笔还有一个源自自身血脉的异能,白狼青眼,不但拥有高度动态视力,还能够捕捉到目标物的能量流动,在旁窥探,轻易就能看穿敌人真气运行的缺口、招式破绽。 这个异能,百族大战中曾帮助战友屡克强敌,建立奇功,剩下三大武神,每逢强敌都很喜欢拖着他上阵观察,只是在碎星团中,知道此事的人也不是太多,在碎星团覆灭后,更是再无外人知晓,但这个异能一直存在,并且随着韦士笔登临天阶,青眼益发犀利。 随着血影不断膨胀,气势达到巅峰,天上邪气弥漫,殃云席卷千里,笼罩整个江北。韦士笔静静站着,仰望空中翻涌的血光,遁龙桩上不住膨胀的红影,目中异芒闪烁,眼前一切的景象,都在这双眼瞳中层层垮塌,重新组构,毫无秘密可言。 ……有万古存在坐不住了,这是要强占大能分身,控制分身自爆,甚至不惜牺牲掉大能,以此降临自身? ……封神结界尚在,这是不可能成功的!但就算献祭失败,能量冲突之下,引发毁灭性的浩劫,也是始界居民倒楣,他们根本不会在乎……真不愧是疯嚣之主一系的。若是让他们得手,江北一地,只怕生灵无存,此后也再不适合人族生存。 ……但,你们也未免太欺始界无人了。 韦士笔微微一笑,背负在身后的右手,陡然伸出,连续七记弹指,凝化七道白光,直射天上血云,配合遁龙桩的束缚,全数命中血影内能量流转的节点,直接破去其存在的根本。 白光入云,本来处在爆炸边缘的赤红血影,登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瞬间瘪塌下去,没有爆炸,无赫赫之功,从根本处开始毁灭的血影,迅速淡化,终至消失无踪。 随着血影消失,千里邪气和殃云也不见,跟着日光洒下,白云流动,天为之清,而佛光、禅音渐渐消失,一切风平浪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韦士笔抬手遮眼,挡住灿烂的阳光,微微一笑,“无佛无魔,这样的世界,多好?” --------------------------------------------------------------------------- 碎星团先前的战争规划,原本预计会有三处战场,三方同时开战,配合金刚寺、十字庵的辅助,争取拿下三地,彻底解决魔染势力,不再担心魔族在此界挑事,破坏封神结界的封禁,最起码也要二胜一负,把伤害压制到最小,如今三处齐下,可以说圆满达成,优于预期。 但当预定的三处战场的喧嚣都已平息,准备开始善后,却还有第四处战场,战斗仍在继续。在汉水四镇,碎星团的如今的根基所在,尚盖勇仍与魔族大能分身激战,双方僵持,都没法将对方真正压倒。 人道之主,拥有诸般神通,玄妙难测,只要在护持自家子民,可以说潜力无穷,就算是大能分身,也战得绑手绑脚,异常吃力,而在尚盖勇这边,大能分身的境界摆在那里,自己纵能在领域内将他压制住,护住四镇子民不受其害,可要说一击而胜,也还力有未逮。 在另外三处战场,温、武、韦三人都透过护符导引,引来金刚寺、十字庵僧尼传来的精纯佛力,伏魔涤邪,但力分则弱,佛门的力量同时涵盖三处战场,已经是极限,并没有在汉水四镇也留下护符防备不测。 另外三处战场上,佛光、禅音都对魔族造成有效压制,虽然没有决定性的效果,却替三方的一击决胜,制造了关键契机,而在汉水,尚盖勇少了这一臂之助,又没有仙界援助的仙宝、神器可用,战起来就陷入僵局。 尚盖勇心中暗自盘算,看对方来势狠恶,不像胜负难分就会各自退走的样子,那只能是在期望外部力量来打破僵局,有别处战场分出胜负,赶来这边以多敌一,但在这方面,魔族未必有什么优势,如果是自家兄弟先回来,肯定围死这个狗屁欲魔。 蓦地,半空中的血影一顿,正在凝发的精神焰刀,一下散去,血影遥遥望向远方,似乎感应到什么,正在读取什么讯息。 ……另外三处战场,胜负已分?那么战况如何? 尚盖勇见状闪过这个念头,自己如今的“领域”主要是汉水四镇,帝国其他地方,尚未真正形成信仰,自己的感知有限,只能感查到那边有剧烈能量冲突,却得不到更具体的讯息,这方面终究比不上大能分身。 ……胜负若分,那,这家伙的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是我们这边输了,准备等待援军?那就要按计划撤走兄弟们?若是我们胜了,要怎么留下这家伙,免得放虎归山? 种种念头刚闪过,空中的血影忽然散出一股恐怖气息,身形更开始疯狂膨胀,诡异的情况,尚盖勇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疯了?突然玩起自爆? 尚盖勇短暂存疑,随即会意过来,那道恐怖气息已经超越了大能层次,堪比万古,换而言之,是有万古存在要血祭大能,藉此降临?这么说应该是我们全胜,魔族只能直接掀桌了。 这个可能,之前已经得到仙界提示,明白疯嚣之主一系的疯狂,尚盖勇并非全无心理准备,也有若干应对策略,正要付诸实施,却骤然察觉,降临下来的那个气息不对劲。 空中的那道血影,原本的气息一直是狂暴、混乱,充满不受控制的感觉,而刚刚透出的万古气息,最开始也有着同出一脉的感觉,可是发动到一半,像是卸去了表面伪装,所流露出来的,不再是混乱,而是汙秽,极度的汙秽,仿佛稍微沾碰到一点,就会玷染神魂,被转化为至毒至暗的存在,甚至只是远远旁观,就感觉自身要被污染。 ……这是有别路人马横加插手? 虽然同为魔物,却是不同的两大体系,一是粗暴、混乱;一是汙秽邪恶,听说魔界这两大体系之间,彼此甚至算不上和睦,此刻是魔主一系玩起黄雀在后,图穷匕见的把戏,要趁机降临? ……不对! 尚盖勇骤然发现,涌现的这道万古者气息,完全没有藉机冲击空间,破除封锁的意图,而是全数注入血影之内,将血影撑得不住胀起,转眼间已胀大数百倍,凄厉的惨嚎声,划破天地,而累积于其内的恐怖能量,更令尚盖勇色变。 ……这不是试图献祭降临,图谋后续的作为,只是单纯的要制造一场毁灭爆炸,如果这一下炸开,不光是汉水四镇,恐怕方圆数千里内,连焦土都不可得,只有一个深深的大黑洞。 见状不妙,尚盖勇立刻凝聚全力,要张开护罩,保住下方城池,屏护万民,至于代价什么的,已经全然顾不上了。 纵然为帝为皇,自己可不会那么简单就没了脑子,随便为了万民舍身,但底下这块土地,是阿笔、阿山的心血,是他们寄托了理想的新世界,更还有众多碎星团的弟兄在里头,自己就是拚了命也要守住! 空中的血影膨胀到极点,一下迸裂开来,恐怖的能量风暴,开始向周围喷出,席卷过去,所到之处,空间破碎,万物不存,尚盖勇预备迎接冲击,然而,整个空间蓦地一凝,像是有什么强大的力量紧急插入,施加在这个空间,令风停、云定,能量风暴释放的速度也大幅迟缓下来。 跟着,一道精纯佛力降下,明亮佛光、模糊的禅唱,带来祥和,更荡起一片青蓝色光霞,护住下方城池。 ……这是月光净琉璃法界? 尚盖勇心头一震,眼前这股佛力不只精纯而且澎湃,绝非远距离行法,或是藉物传达,而是有高人亲身降临施展。 侧目一看,九天之上,果然看到那一抹清净、平和的灰袍身影,双掌合十,结印持咒,琉璃罩天地,法界护众生。 十字庵月光神尼亲至! ……还不只是如此。 在膨胀爆裂的血云外,有四色光球来自天外,高速飙来,甫落在血云边缘,四色光球交织串组,化为水、火、地、风四极之力,跟着四力平衡,化万物归混沌! 层层封禁,随四极之力变化而衍生,每一道变化,就是一道法阵衍生,一道光符绽开,刹那之间,一而十,十而百,百化千、万,只是眨眼间,千万大小法阵,妙演四极生克,将爆炸中的血云道道分割,重重封禁,把这场爆炸的威力降到最低。 一指成万阵,生克演天机,却是鲲鹏学宫之主萧剑笏! 遥远天边,佛光闪现的另一侧,同样一道绝美的缥缈身影,赤足、散发,仙姿绝俗,光彩环绕,令人难以直视。 始界现存的三名大能之二,联合出手,共同消解这场浩劫。 并非强挡硬拦,萧剑笏的万阵封禁,是阻断爆炸的力量源头,将之层层拆解,釜底抽薪,宣泄出的爆炸力急速衰弱下去。 已经炸开的能量风暴,没法完全这样消解,但在这股力量冲击整个天地之前,一层清净无垢的青蓝色光罩,拦挡在前面,承受住爆炸力,在连续的迸炸中,连晃也没有晃一下。 最终,天地归静,一切安宁。 汉水四镇的万民,抬头仰望,见到一滔天场巨祸消于无形,无不庆幸,抬头仰望,分外倍觉高空之中的三道身影,神圣高渺,横压众生,令人崇敬,信仰之心更坚,尚盖勇身上的众生之力加持更胜先前,气势对上两名大能也毫不逊色。 而身在空中的尚盖勇,同样仰视着两名大能,却目含戒慎,自己怎么都不会忘记,先前帝都之战,这两位直接站到李家那边去,与碎星团敌对,哪怕是现在,双方也算不上什么友善关系。 ……联手伏魔之后,下一步,是要联合起来,灭掉敌对者吗? 空中的两道身影,停顿了片刻,目光并没有往地上看,而是在空中搜寻,似乎在确认些什么,当有了结论之后,她们身形一闪,双双消失,没有在这里多留半刻。 ……提出的考卷,她们并没有作答。 ……但她们出现在这里,联袂出手,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她们是想藉着这个机会,与碎星团修好,重新站在一起,共抗魔族? ……那她们现在对于龙仙儿又是什么态度? 尚盖勇神情凝重,一时不好做判断,忽然表情一变,转望向西北方,露出笑容。 ……战胜凯旋,自己的兄弟回来了! 第一章 新局面(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江北、神都、钱都,三方大战,魔界透过死曜在始界提前布局,魔染诸家,割据三地,暗地里更透过封神结界漏洞和血祭之力,一举降下四名大能,更预备借助血祭千万黎民之力,横扫始界,先诸天万界一步把始界收入囊中,可谓惊险至极,却在碎星团与始界佛门的合力下,最终平稳落幕。 入侵始界的四位魔族大能都被挡住,哪怕降下的只是分身,这一仗也绝不容易,若没有仙界背后支持,利用共享经济赠与一件件仙宝,此战碎星团就只能拿大量人命来填,几位武神也势必有伤亡,更难以尽诛敌首,而只要跑掉一名魔族大能,后续都是一场大祸。 这一战的结果,不但魔界四名大能降下的分身被逐退,勾结魔界的死曜之首,近年来活跃在枱面上,联合九外道搞风搞雨的黑帝亢金龙,也一道被诛杀,这对碎星团而言,堪称大快人心之举,近段时间以来,亢金龙的存在,让碎星团迭愈险阻,外兼不胜其扰,能够伺机将他干掉,着实拔了一根在背芒刺。 不过,大战虽然完结,却仍是余波荡漾,魔族前期控制的三地,有大批受难者需要安置,这是数以千万,甚至以亿计的人数,若是处理不好,足够令大地动荡,帝国混乱上好一阵子,在封神结界将破,诸界将目光投向始界,暗中图谋不小的情况下,着实让人头痛不已。 对于鹰扬、虎踞两郡的处置,碎星团虽然事先没有过商议,但几名领头人心中早有计较,共识不用说出口,若非如此,也不会是温去病、武苍霓分别前往钱都与神都,而没有瘟皇伞的韦士笔却被派去江北,更在事后直访玉虚真宗,充分发挥他的辩才与外交力。 鹰扬、虎踞,将由碎星团进驻,掌控,成为碎星团的势力范围。虎踞郡本不在话下,武苍霓的血统、身份摆那里,值武家倾覆之刻,原本的高层都被魔染,她跳出来夺权掌政,谁也没法质疑;鹰扬郡也不是问题,温去病虽然没有朱家的正统名分,手中却握有一张王牌,那便是作为伙伴的司徒小书。 流有朱家的血,贵为公主,在朱家人心惶惶的此刻,苦行刀主司徒小书是一个能够安定人心的名号,她形像一直很好,又有封刀盟在背后支持,还能作为与碎星团沟通合作的桥梁,这时候推她出来主持收拾残局,纵然不是人人服气,也是枱面上一个能让各方妥协的和缓点。 如此一来,碎星团从先前的困守汉水四镇,变为一下连夺两郡,势力大壮,震动天下,又与西北的司马家遥遥呼应,令其余的世家深感不安,觉得兵锋所向,自家的安全也极为不保险。 为了不给各世家过度刺激,把他们逼得一同倒向龙仙儿那边,江北事了,韦士笔亲上玉虚真宗,把猿搏郡交给玉虚真宗托管,请各位道门高士出面,稳定江北乱局。 对于这个天上掉下来,既是出奇大礼,也可能是烫手山芋的意外所得,玉虚真宗不敢贸然接下。 然而,韦士笔巧舌如簧,不断以“天下大义”为由相勉,玉虚真宗数次推拒,抵死不从,坚辞不就,为难慨叹,直到韦士笔再三坚持,这才勉为其难地接下,表示一切都是为了天下大义,要助袁家收拾善后,不忍千万百姓受苦,绝非玉虚真宗对江北有觊觎侵吞之心。 袁家的位置不好,当初百族大战时就被妖魔来回交战,甚至妖军、魔军占领后都还在这块土地上有过几次内鬨之战,把一切都打得稀烂,江北袁家直系甚至两度绝嗣,现在的袁家传承,不过是当初有袁氏旁系托庇玉虚真宗,后来大战结束,在道门扶植下而建,既然袁家有难,玉虚真宗再次伸予援手,保境安民,也是应有之理。 这些是玉虚真宗对天下的解释,但碎星团才不在乎他们是什么解释,只要能借此把各地世家稳住,让他们相信碎星团无意掌控天下,更无心吞占他们,不会因此狗急跳墙,转而倒向支持龙仙儿,这样就可以了。 无论如何,碎星团连下两郡,势力版图大涨,从中得到的各种实质好处不在话下,也从此刻起,虎踞、鹰扬从此彻底脱离了帝国掌握,无论是意义上或实际上,都冲击到目前高踞帝座的李氏皇族,也等若给了掌控这一切的龙仙儿狠狠一巴掌。 ……妳手头有十二神煞,占据帝都,难攻不破,可我们逐一蚕食鲸吞帝国其它地盘,最终只要帝都之外,全部皆反,妳又能如何? 如今碎星团的旗帜,在两郡都城的城头飘扬,各方的目光都转向帝都,想看看龙仙儿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碎星团如今虽然势大,四名天阶在阵,但是龙晋涛登天成功之后,加上十二神煞和神妃,实力不在碎星团之下,特别是神妃早登天阶,如今走到了哪一步,是天阶三重还是已证大能,正是各方关注的重点。 然而此刻的帝都寂寂,一切如常,似乎完全不知此事,没有任何反应,给予人的感觉不是高深莫测,而是掩耳盗铃,粉饰太平。 已经是不得不表态的时候,明明握有强大实力,却没有任何表示,这就会招来各方质疑,认为是虚有其表,无力抗拒,一如之前的封刀盟。 对此,密侦司大统领龙晋涛着实伤透了脑筋,甚至就连只顾着续命的摄政王李诗歌,都被震动,跑来面见神妃,想要谘询对策,却最终被挡在外头,只能见到跟他同病相怜的龙晋涛。 这种情况,神妃却没有任何指示,这是密侦司上下如今最纳闷的一点,龙晋涛也是万分头痛,不晓得这女人又在打什么算盘?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 自己唯一可以断定的,就是神妃如今已经回到此界,却不知去向,龙晋涛猜测神妃暗中有些行动,可具体是哪些,就真是一团迷雾。 可以回答这个答案的人,如今不在碎星团,也不在密侦司,正在回归自家宗门的路上。 朱家陵园的一场大战,燕姣然的出现,让事情滑向了不可控的深渊,到刑忌魔公降临,魔气和尸气结局,预料外的变化产生,象征终末之意的三色长河奔流,带来的完全是毁灭性的浩劫,事后别说是朱家陵园,那边整座山都被蚀得干净,什么也不剩下,在这样的末日场景中,什么生者、死物都彻底消亡,哪怕是温去病,都说不准这一仗到底死了多少人?到底死了什么人? 事实上,在那个末日般的绝境中,还是有生还者的,在“北斗星主”夏冬暝全力爆发,不顾自身性命,动用令牌中燕无双留下的力量,镇压神尸之前,曾分出部分力量,庇护在场的同门,为她们制造逃生机会。 燕姣然释放的绝毒尸气,对于天阶以下,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封刀盟组的阵势瞬间被破,伤亡惨重,司徒小书更遭重创,天斗剑阁那边更是糟糕,遭到尸气的主要针对,哪怕是地阶高手,也是瞬间被腐骨蚀肉,瞬息就没了性命,最后能逃得出去的,只有一个功力最高的“南斗星主”秋艳红。 在夏冬暝动用令牌之力时,特意帮同门将拦住去路的尸气打开了一个缺口,试图助她们脱身。但是燕姣然立刻反应,催动原本缓慢蔓延的尸气直奔目标,封刀盟和剑阁弟子都是因此而亡,而在生死关头,秋艳红全力鼓催,爆发出突破过往的强横力量,速度陡增,飙冲出去,在尸气及身之前,法相流转,化光冲出,藉此逃出生天,从钱都战场消失。 相较于这场战斗最后的规模,区区一个半步天阶的逃脱,已经无关大局,哪怕秋艳红身上带着天斗剑阁传承的希望,大战中的人也没有谁会在乎,后头赶来的温去病甚至以为她已经死了。 不过,仍是有人一直注意着她,甚至可以说,自始至终,无论这边的大战如何波澜起伏,如何激烈紧张,目光就不曾离过她身上,当钱都城的战事进入尾声,秋艳红全力飞遁,想要赶回剑阁时,一道无形风压破空而下,险些就将她拦腰斩成两段。 只这一击,秋艳红就法相破碎,经脉重创,靠着死亡压力当前的全力爆发,剑气喷吐,强行挪移,最终腰部被打穿,鲜血激涌,但总算逃过腰斩之厄,踉跄跌在地上。 伤势奇重,秋艳红滚倒地上,一手摀着血流不断的伤口,眼中既惊且惧,神智却是不乱。 “何方邪魔?鼠辈!给我出来!” 纵声怒啸,秋艳红看似怒极狂乱,实则有着自己的判断。出手者虽然隐于暗中,伺机偷袭,似乎有所顾忌,但力量明显比自己为强,是天阶者的机会很高,自己如今的状态,绝难力敌,甚至连拚命脱身的机会都不大,唯一生机就是引来其他天阶者的关注,这样或许能给自己一点机会。 第二章 家长会 “我是天斗剑阁秋艳红,想杀我,露脸出来!我剑阁绝不会善罢干休!” 怒啸用上了真气,秋艳红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但并没有引起任何的外部动静,只有一声声娇笑,如魔似幻,仿佛贴在自家耳边响起,勾魂荡魄。 秋艳红不禁心惊肉跳,一手摀着伤口,一手拔出长剑,“是九外道的哪一路?星月湖吗?还是欢喜院?给我出来!” 九外道之中,女性高手的出身有限,特别是这种带有魅惑属性的,秋艳红首先喊出的是星月湖、欢喜院,但脑中却想到了另一个人,当世的女性天阶者为数寥寥,其中有一个最危险的…… “哎呀,这该让我怎么说才好呢?既然妳都扯开喉咙叫了,那人家是不是该说一句,叫吧叫吧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妳呢?” 形影晃动,声影同至,秋艳红闻言就见一道绝美身影飘现在眼前,莲步纤纤,娉婷若仙,让人眼前一亮,但秋艳红却只感到遍体生寒。 ……还真是这最危险的一个! “神妃”龙仙儿! 要论立场和修为,对于剑阁中人,欢喜院的天菩萨危险本来应当还在龙仙儿之上,然而百族大战之后,天菩萨就淡出了世人视线,而作为那个人的传人,执掌密侦司,喜怒无常的龙仙儿,对于任何势力,都是十足的危险人物了,此刻出现在这里对自己出手,实在让秋艳红忌惮不已。 “闻名许久了,秋星主。”龙仙儿笑得很和善,轻轻玩着自己的指头,对身边一切似乎浑不在意,“其实仙儿早就想见您一面了,过去总想吧,天斗剑阁堂堂名校,怎么也得开个母姊会,通知家长到校,与老师交流一下,共同探讨孩子的身心发展与日后规划,可是仙儿左等右等,一直也没等到妳们通知,唉,秋老师,妳说妳们这是不是……有点那个啊?” 一改现身时的妖袅,龙仙儿埋怨中又带几分不好意思,真像是一个等着参加家长会的邻家大姊,平易近人,丝毫没有顾虑自己刚刚差点就把老师腰斩了的样子,让秋艳红几乎傻眼,都花了半晌功夫,这才反应过来她所指为何。 秋艳红沉声道:“灵儿是我徒弟,她为心魔阁妖人所掳,我无能相救,确实有负师责,神妃若是因此问罪,秋某无话可说,但希望神妃能给秋某机会,先救出灵儿,再来领罪。” “秋老师是实在人啊,仙儿还真是因为自家妹子的事,过来找老师撕逼的,俗话说教不严,师之……哎呀,好像不该用在这里,唉,随便啦,总之我家灵儿有事,就该找老师负责。” 龙仙儿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妳说呢?柳老师。” “妳在说……” 秋艳红闻言双目圆瞪,嘶吼出声,话未完,忽然见龙仙儿手一张,跟着一张纸条轻飘飘飞来,秋艳红下意识地抓住,纸条抖开,就见到上头写着:“妳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妳到底……” 又惊又怒,秋艳红下意识发劲震碎纸条,却又见龙仙儿随手抖开一张纸条,上头写着:“妳到底想干什么”。 连着两句,想出口的话都被对面预先叫破,秋艳红不免为之语塞,不再开口,只是直直瞪着龙仙儿。 “……接下来,秋老师是不是要说,妳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龙仙儿双手一摊,叹道:“来来去去,都只是这几句老掉牙的坏人对白,秋老师,贵校的语文水平不行啊,身为家长,我对妳们的教学水平非常不满。” 秋艳红闻言沉默无语,虽然明知道这时候要保持理智,却仍有阵阵吐血的冲动,不住翻涌。 早就听说,密侦司的神妃智能如海,算计起来无往不利,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一旦发起疯,九头龙都拉不回来,经常做一些旁人难解的举动,配合她的算计,让人哭笑不得,这点自己是心里有数的,却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机会,撞上这妖女当面发疯…… “……秋老师看起来似乎还没准备好啊。”龙仙儿微笑道:“那不如我们来说个故事吧,正好热热身,暖暖场,让老师做好准备。人家最喜欢读故事,这些年来,蒐集了不少好话本呢……” 秋艳红点穴止血,看龙仙儿半点没有阻止的意思,益发弄不清楚他的来意,也不晓得她要说些什么鬼故事。 “……不久以前,有一个大剑客,她武功很高,剑法横压一世,但人有点脱线,做事情有点让人哭笑不得,作为掌门人,很多地方压根不及格,幸好她有一个很出色的妹妹,这个妹妹天资优异,因此备受期待,大家都觉得她以后必会接替大剑客,成为新的掌门,带门派走上康庄大道,而她本人的确不负众望,有些人就因此看她很不顺眼……” 说到这里,龙仙儿诡秘一笑,耸了耸肩,“当然啦,那时候看她不顺眼的很多人,也不全是因为她将来要接任掌门,那时候她和夏冬暝两个人整天在那里卿卿我我秀恩爱,牵手晃来晃去,到处放*,别说人族内部,就连妖魔都想灭掉她们,我如果不是那时候忙着精神分裂,说不定已经冲上去,捅她们个两剑三刀……当然,那也就没有后头的故事了。” 龙仙儿说着,笑笑看了秋艳红一眼,后者刹时从头冷到脚,在自己对“故事”的几个预期中,完全不包含这一个。 ……妖女竟然连这些也知道了? “……妖都之战后,妖魔彻底完蛋,她也在大战中受伤严重,本来说要回归宗门养伤的,却半途失踪,从此下落不明,后头夏冬暝虽然多年搜索,却没有个结果,最终成了江湖上的一个谜团,后来密侦司也查了这事许多时候,同样得不到线索……这让我很头痛啊!” 龙仙儿摇头苦笑道:“大剑客这几年里,常常突然就这事跑来问我,也不管我在干什么,突然就出现在面前,有一次还直接拿剑抵着我脖子,啧,人和人之间根本一点信任也没有……” 龙仙儿的随口抱怨,听在秋艳红耳里,不只是全身发凉,根本就是五雷轰顶,脑里盘旋着唯一的念头,就是:燕无双竟然和密侦司的神妃早有联系! “神妃”龙仙儿在帝都之战露脸崛起前,一直都是这个帝国最深沉的黑暗,除开天子和龙晋涛,没别的人知道她的具体身份,甚至不能肯定她的存在,最多是猜测密侦司背后有天阶者为后盾,即便是碎星团四武神,也不晓得那个人留下了一着这么厉害的棋子,作为事后消灭自己的工具,一夜间就被搞到整个灭团。 但燕无双竟直接能找上她,知晓她的存在! 燕无双与她是合作关系? 秋艳红此时脑中轰隆作响,那个整天封闭在石崖上,几乎足不离剑阁的燕无双,居然一早就和龙仙儿有合作,双方一直有秘密联系,燕无双一直在借助密侦司的势力来查询自己妹妹的下落,这个事实颠覆了她的认知,也狠狠甩了天斗剑阁一记耳光。 此事,天斗剑阁内无一人知晓,燕无双……对她自己一手拉拔起来的剑阁,并不信任,始终存有防范?那个素来大大咧咧,神经比别人少一条的女人,终于也懂得心计了? “九外道大会之前,大剑客就已经遁出此界,去寻找那个人的下落……夏冬暝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什么讯息,强烈的怀疑心魔阁涉及当年之事,或者说因此认定了心魔阁就是元凶,想要亲自出马针对心魔阁,探出线索,却最终被妳和其余长老劝住,或者说……强压住。” 龙仙儿微笑道:“大剑客不在此界,剑阁内的一切要事,就要由妳们和议,因为她不在,也因为夏冬暝的发怒欲狂,剑阁破例同意,让妳携同地神兵出来寻找线索,有绝对的武力镇压,助妳成事……却不料,妳一系列荒腔走板的表现,不但没能查出线索,还闹得自己重伤,地神兵也落入亢金龙之手,反助他成就大事,一举灭掉封刀盟总部,封禅成功,登天称尊,更向世人证明司徒无视已经不在,让九外道彻底放开,活跃在枱面上,接下开掀起大地乱局……” 秋艳红张口欲言,龙仙儿抢先摇了摇指头,笑道:“不用解释,也别问我要证据,大家都是女人,直觉比证据更重要,我认定了妳是,妳不是我也当妳是!懂吗?” 懂与不懂,已无关紧要,秋艳红冷冷道:“妳是从那时发现问题,开始盯上我的?” 龙仙儿道:“……其实比那更早,我一直在盯妳们,正确说来,看妳们不顺眼很久了,当初在那个人规划的新世界里,并没有妳们!再说得实际一点,他应该也觉得妳们很碍眼,并没打算留妳们活到新世界的,你们应该跟碎星团一样,是用过就扔的工具,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最终没有行动,可能是因为顾忌大剑客,也可能妳们的危害层级,是可灭可不灭,不像碎星团那么高,于是他最终懒得动手了……” 第三章 怪兽家长 龙仙儿叹道:“但我肯定他对妳们一直充满了恶意,他专门抽走了密侦司中的部分档案,还出手扰乱了天机,致使我要到九外道大会后,才从妳身上入手,最终找到突破口,补上缺失的线,确认当年燕无双的天才妹妹失踪之前,接到了一个通知,以为是夏冬暝遇袭求援,匆匆来救,结果却中了心魔阁的伏击,就此含恨以终……那个通知,就是妳传的吧。” 沉埋多年的旧事,心中最大的隐秘,一下被人掀开来,秋艳红脸色骤白,更吃惊的是,这件事竟然还涉及到那个人! 曾自认是天衣无缝的布局,多年来一直暗自得意,现在却被告知是有其他人暗中帮忙遮掩,这才是没有暴露的主因,这形同一巴掌呼在脸上,被严正告知,自己当坏人并不合格。 ……天杀的,那个人怎么会知道这事的?不对,那个人知道不奇怪,那个人身上发生什么都可能,但我与他毫无交情,甚至话都没说上几次,他为何会暗中出手相助? ……难道,他并不是为了帮我,而是冲着燕姣然去的?对了,燕姣然以前就对那个人很…… 秋艳红诧异道:“这不可能!如果妳所言为实,是那个人出手扰乱天机,又抹去了痕迹,妳怎么可能查得到线索?有那个人出手,就算是大能万古,甚至再往上,也不可能再找回天机的。” “……因为,那个人并没耐心,他彻底消去了燕姣然收到假讯息的痕迹,却没更进一步,抹去妳迂回送讯给心魔阁留下的痕迹,他们收到你的假消息,以为有落难的千幻妖王可捉,兴高采烈的设下埋伏,预备再得一个天阶神尸,却没想到伏击了燕姣然。 燕姣然遇伏,以为夏冬暝落入心魔阁手里,再无留手,彻底断了心魔阁停手脱身的想法。最终一打起来,双方谁也停不下手,就此错恨难返,妳借刀杀人,除了眼中钉,心魔阁则是得了一颗烫手山芋,放弃舍不得,要用又不敢,这些年来……也是辛苦他们了。” 龙仙儿笑笑说话,言语间不见愤慨,不见同情,让人捕捉不到她的真实意图,但秋艳红可以肯定,对方和自己之间,绝对没有半分善意。 “……当时,上一代死曜惹到那人,覆灭未久,我不知妳是从何处得到其中之一的传承与面具,不过照时间来算,这应该是妳成为死曜后的第一功!” 龙仙儿淡淡道:“柳*,连我也不得不称赞,妳后来这手还是干得很漂亮,如果没有妳的帮助,亢金龙绝对掀不起后头的那么大的风浪。 你放出消息引动夏冬暝,藉机带出了地泉剑。之后妳与他合作的一场戏,吃里扒外,盗出天斗剑阁的珍宝,更利用他在这方面的优势,神兵之间好说话,得到了日月神剑,更把外人蒙在鼓里,好手段,好布局,我都有点想问妳,要不要离开那个没希望的穷学校,改来我公司上班呢。” 当线索一个接一个连起,就什么阴谋都无可遁形,九外道大会上,秋艳红状似冲动无脑,持地神兵强攻亢金龙,毫无理智,其实只是柳*与死曜之首合演的一出戏,至于遭到落宝金钱幛反击,折断一臂,伤重倒下,那也是掩人耳目的苦肉计。 不过当时天阶者未出,地泉神剑足以镇压各方,遭遇落宝金钱幛这等法宝只能说亢金龙底牌深厚,更在剑阁之上,实在非战之罪,无论是剑阁内部,还是温去病都未怀疑是秋艳红故意捣鬼。 靠这出色的演出、合理的剧情,秋艳红成功把属于宗门的重宝,巧盗出门,更纳为己有,之后这段时间里,藉口养伤闭关,参悟地泉神剑的奥秘,藉此感悟天地法理,大有好处,更成为后头死曜获取日月神剑的契机。 地神兵不是那么好入手的,如果光是想办法得知所在地点,克服险恶环境,破去陷阱,就能得到,当初碎星团早就循着线索,取得日月双剑了。 完全苏醒的情形下,地神兵等同于大能,除非它们自己愿意,否则死曜有何能力强夺?就是魔界提供了相关情报,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入手,否则魔界为何不自己先去取了。然而,亢金龙却比其他取宝者多了一个优势,本身是器灵化身,与各种神兵、神器之间,可以流畅沟通,相互也好说话。 有这么一个仲介在,各类神兵、神器就算没有认主,也不吝在无主的情况下,同类相助,暂时供人驱使,于是就这么取走了连魔族都未能入手的日月神剑,为死曜的辉煌战绩又添一笔。 “……秋老师出卖同门,盗卖自家资产的能耐,有目共睹。”龙仙儿微笑道:“只是我有点好奇,我家小妹应该算不上同门,当初燕无双准备亲自收她为徒,正是妳竭力劝阻,并且主动抢过去收的,为的……难道就是等时机成熟,一起推出来卖掉?” “……没了燕姣然,我本以为,她从此会把重心放回剑阁。”秋艳红木然道:“但她却又捡了个丫头回来,看她的眼神,就像以前看那个贱人一样,妳说我会怎么想?怎么甘心?” 彻底被掀开自己隐藏的黑暗历史,秋艳红也不再挣扎伪装,做无知难解状。但说起当年旧事,秋艳红面上似木无表情,眼中却不自觉地流露恨火,显然难以克制胸中起伏的愤恨情绪,如果龙灵儿在此,就会见识到自己师父的另外一面,怕是惊骇难抑,不过,身为合格的怪物家长,龙仙儿对此毫不关心,更好像全不在意自己妹子的情况,脸上笑意不减。 “这次北斗星主殒落,秋老师又成功送了看不顺眼的同门下地府,实在是大功告成,可喜可贺,外兼还得了她的临终委托,从此接掌剑阁大权,里外都是人,真是风光无限。” 龙仙儿笑道:“秋老师这么出卖成性,横竖同门妳都是要出来卖的,与其便宜别人,不如就便宜了我吧。” 没理会笑语中的讽刺,秋艳红听出了神妃的弦外之音,警戒道:“妳之前从头到尾都在旁窥视,就是想要伺机夺我剑阁密钥?” “……不只呢,如果可以,秋老师大可考虑,跪下来舔我脚趾,听我使唤,我不在的时候,以后天斗剑阁就妳说了算。” 龙仙儿话甫毕,秋艳红变色道:“妳好大的野心,反噬人主,吞掉了李家,现在还想连天斗剑阁也拿下?” “……本来我是这么想的啦,但天斗剑阁其实是包袱多过助力,在这节骨眼上接了太上掌门做,后头等燕无双回来,搞不好连我都要一起杀,想想真是何必呢?还是简单随便一点,从妳身上打劫点战利品就行了。” 说的一派轻松,龙仙儿跟着耸了耸肩,秋艳红眼中却闪过厉色,冷笑道:“等燕无双回来?哼,妳真以为,如今这种情况,她还回得来吗?” “……就凭你们这群阴沟老鼠,还没有本事让她回不来,魔族那边给了你们什么保证?” 挥了挥手,龙仙儿面色如常,毫无疑虑,笑道:“没差,什么保证也不要紧,秋老师认为她回不来了,仙儿倒是想请教,今天妳还出得了这门口吗?” ……出得了门口? 秋艳红闻言不由困惑看了一眼周围,空山寂寂,别无建筑,所谓门口,不知何来?甚至不由再环视一周,依然毫无所得,龙仙儿见状无奈耸肩,“修辞,我只是修辞,贵校的语文水平之差,真是让人想要放火烧学校啊。” 虽然只是笑语调侃,秋艳红确实也察觉到,周围空间已被龙仙儿无形封闭,看似一切如常,其实连声音都传不出去,目前处于完全封禁状态,就是自己发动暗藏的求救手段,也不会有人能收到,更不会有其他天阶者察觉赶来,和龙仙儿对峙,给自己逃生的机会。 “有劳神妃辛苦一场,但妳莫非以为,我就会束手待毙?”秋艳红厉声道:“我一生刻苦修练,可不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对妳卑躬屈膝的!” 龙仙儿却哂道:“谁会在乎妳是什么想法?妳刻苦修炼又不干我事,刻苦就有用,这世界就不会是这样了,何况我好像也没答应过妳,对我卑躬屈膝就能活命啊……呃,当然我好像先前也没说,今天一定要杀妳……算了,那就现在补说吧。听好了,秋老师,明年今日就是妳的忌日,我会在记得妳坟头放火的。” 声动念动,直接就是一道真空爪劲飞袭,双方实力差距过大,秋艳红又早被重伤,龙仙儿甚至不用展动法界,出现诸多异象,直接就能擒杀秋艳红。 死厄临身,伤重的秋艳红眼中闪过决绝,跟着法相流转,一身气机提升至顶点,竟不停歇,直接就超越肉身负荷,开始燃烧法相。 第四章 向死求生 法相、法身、法界,都是修练者功力的象征,一旦开始燃烧,接下来就是玉石俱焚的自毁行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想用这种手段来争绝一线,只是,就算龙仙儿仅有天阶一重,也不是一介半步燃烧法相,就能拚个同归于尽的。何况龙仙儿虽然修炼上遭遇诸多波折,也是老牌天阶,暗中凝结大日,至少也是接近三重。 寻常半步遭遇天阶,通常都是拚命试图逃走,而真想要反过来威胁天阶,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倚仗器械,地泉神剑如今落在死曜手里,更是由秋艳红一手操作的,而这次行动秋艳红要直面天阶三重的神尸,与之周旋,那怕只是作戏,都有可能殒落,为了安全起见,随身暗藏神兵是必然策略。 亢金龙和温去病一场恶战,从头至尾也未曾拿出地泉神剑来,最终殒命身亡,若说剑现在不在秋艳红手上,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而周围天阶层级的空间封禁,她想要打破逃生,也唯有使用地泉神剑 看着秋艳红开始燃烧法相,想要拚命,龙仙儿唇边冷笑,就等着她出剑,这趟既然来了,起码得要收走地泉剑,才算有所收获,不至于赔本,而若秋艳红真能死扛着不拿出来,那就直接击毙她,割下人头,后头也好向燕无双交差,算是了结一个麻烦。 然而,龙仙儿好整以暇的神情,却渐渐流漏一丝讶异,明明已经超过自身所能负荷的极限,秋艳红仍未取出地泉神剑,并没有持剑拚命的打算,周身气机反而玄妙流转,凝成一道斩天剑气,其中法则暗藏,显现她一生的剑道修为,遥遥与乾坤呼应。 作为经历过百族大战洗礼的老牌剑手,秋艳红在剑道上的理解、磨练,可谓炉火纯青,无懈可击,但此刻剑气法则暗藏,勾连乾坤,表现出来的对天地法则的理解,显示她并非寻常半步,而是确实累积足够,有登天之望,只是为着某些理由,强压着不晋升而已。 这通常是主角级人物才会有的行为。 不好! 龙仙儿意识到状况脱出自身掌握,明了其中危机,立即一爪击出,想要制敌机先,但爪未到,天雷骤响,一道狂雷已经自天上劈下,震动四野八荒,原本被龙仙儿封闭起来的空间,被强行轰开,跟着雷火直直落下,奔着秋艳红而去。 劫雷! 秋艳红豁出性命,不顾本身刚受的重伤,状态不佳,竟然选择在这时候强度雷劫,硬闯天阶! 劫雷无可阻挡,不受任何封禁、结界拦阻,代表的是天地的意志,就是天阶三重的强人也封不住,一见雷光,龙仙儿也只能暗骂一声好狠的女人,当即飞身后退,放弃了攻击。 毕竟,刚才被劫雷轰开的封禁,正是自己亲手布下,现在如果还继续在劫雷范围,就有极高度的机率被认定为在帮对方辅助度劫,届时不但劫雷威力疯狂提升,更会将自己也卷进去,作为雷劫的目标,到时候可谓非常危险。 威力提升到那层次的劫雷,秋艳红必定接不下,接下来十死不生,但她本就命危,正是要死中求生,拚一线生机,大可疯狂,自己虽然平时也疯得厉害,眼下却没有必要凑上去与她陪葬,干这样的傻事毕竟自己本来专程来做黄雀捕蝉,是无本万利,就算万一跑了目标暂时也不损失什么,要把自己性命也赌上去,区区柳还不够格。 不过,顷刻之间,决断如此,强度天劫,向死求生,藉此摆脱自己的布局和后手换了是自己,如此情境,仓促间能不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来,还属未知,只这一点,就必须说个服字,这女人果然不简单,难怪当初那个人会出手助她收拾手尾,假以时日,纵然成不了燕无双、萧剑笏,却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天菩萨。 老温料理了亢金龙,我起码也得处理掉柳吧? 龙仙儿一退,天上紫电就轰了下来,秋艳红燃烧法相,豁出性命,迎上劫雷,在身心推至极限的状态下,一时竟然稳稳撑住,丝毫不显败象,足见底蕴之深,若非追求后续天阶道路的前景,早就可以登天称尊。 “就这么在敌人眼前度劫,真是很看不起人啊!” 退出雷劫直击范围,龙仙儿爪上凝劲,预备出手攻击。自来度劫,都需要护道之人,护的自然不是天上劫雷,而是其他阻道强敌,虽然以秋艳红此刻的状态,挺不过雷劫的可能有七成,不用外人加害,她也要没命,但自己没理由就这么光看戏,没有动作,万一让她渡过雷劫,辅以地泉剑,自己真没把握一定能够拿下她,之后死曜之祸只怕还是要愈演愈烈。 心念方动,却有两道雄强剑气,破空直下,尽封前路,龙仙儿往前的脚步,一下被阻住,只见眼前日月浮沉,双剑舞动,赫然是日月神剑破空降临。 同一时间,承受雷击中的秋艳红,猛一咬牙,手中宝光流转,地泉神剑现,这柄地神兵果然一直在她手中,只是为了避免暴露形迹,死死撑着不拿出来用。 劫雷凶猛,身受重伤,手中有地神兵护持,持之护道度劫,应该是最合理的反应,但秋艳红擎剑在手,却不管不顾,猛一咬牙,竟然将剑脱手掷出。 好家伙! 龙仙儿眼中厉芒乍现,又一次提高了对敌人的评价。 在生死关头,秋艳红并没有仰仗神兵救命,而是将自身最大倚仗毅然舍弃,这份认知堪称卓越,而这份心性更是坚毅得可畏可怖。 秋艳红本已被自己重伤,全凭一股信念强撑住,假若仰仗神兵,心有倚赖与侥幸,泄了这口锐气,对付别人还好,但在天劫之下,可谓十死不生,她如今舍弃地泉神剑,绝了后路,破釜沉舟,把这一铺赌命玩得更大,却可能提高了渡劫成功的机率。 况且,她也不是单纯舍弃神兵 地泉神剑掷出,与日月双剑形成犄角之势,一道将龙仙儿围在中央,锋锐剑气透发,肌肤隐然生疼,显出这一阵的杀机暗藏。 亢金龙死后莫名飞走,不知所踪的日月神剑,在这个节骨眼,离奇出现,保护秋艳红?这是偶然事件?还是某只黑手的暗中运作?死曜背后的真正支持者,究竟是哪方? 龙仙儿冷然一望,淡淡道:“连剑阵都不算,只这样就想拦住我?想保住秋老师,应该拿点诚意出来啊。” 话甫落,龙仙儿就见天上风云动,跟着自身周围气温疯狂下降,凝结冰霜,天空也飘起点点黑雪,无比的凶厉怨煞之气,封凝空间,伴随着一道血红色的倩影,嫁衣飘飘,从天而降。 燕姣然! 一尸三剑,将龙仙儿围在中央,压力排山倒海般涌来,生机尽封,就算是天阶三重,也有了举步维艰的感受。 “不错啊,如果是老温那边拿得出这种阵容,我可能没法留手这么久。” 龙仙儿轻声自语,凝视着燕姣然毫无生机的怨红双目,微微一笑,身上陡然生出无穷威煞,仿佛一名帝者正昂首向天,威服万灵,气镇乾坤,让众生匍匐,不敢反抗。 只不过,与通常的人道之主气势相比,这股帝者威煞,含着更多的寒气,让人整个身心都处于寒冻之中,这帝者气息,并不属于人间,而是源自冥土,属于冥界的真正统治者。 滚滚寒潮,与一尸、三剑释放出的气息对撞,半空黑雪大作,不待飘下,一道道乱过的剑气切割,五股力量冲击,将周遭一切化归为无。 跟着,血红嫁衣的神尸,直直跪倒了下去。 九幽,是一个广阔到几乎没有边际的概念。天地创生,清气上浮,化为仙神净土,浊气下沉,化为九幽之属,其之辽阔,连通万界,遍存诸天,表现的形式各有不同,或为冥土,或成魔域,或化鬼地,皆为阴浊之气所聚,表现于不同位面,自演造化而已。 可以说,魔界、鬼界、冥土,都不过是九幽的一部份,无论鬼、魔都是九幽住民,而虽然魔界、冥土辽阔至近乎无边无际,却都只是九幽的一部份,而鬼界更只是冥土的其中一块。 龙仙儿此刻傲对苍天,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服万灵,气镇乾坤的气息,带有帝王威煞,所以震慑万灵,只是这气息一出,不同于寻常人道之主、真龙天子的皇威,带有更多的阴煞之气,仿佛这气息一过,就将人间化为冥界,周遭所有活物瞬息归亡,生机尽灭。 在这荒芜、寂灭的永恒冻土上,隐约传来万鬼赞歌,有形无形间,千亿亡魂围绕着冥土的帝王欢唱赞颂,尽管还看不见形影,但那些赞叹之音,无形间助长了冥界皇者的无上威仪,龙仙儿虽是处在四面重围中,周围却开始浮现刀山、火海的刑狱之象。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第四章 向死求生)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第五章 七邪覆 重重刀山、滔滔火海之影一现,两大地神兵的剑气登时受阻,并不是单纯的被封、被挡,而像是生出本质差距,和龙仙儿的距离越拉越远,不能靠近。 这般情形与温去病前头对付亢金龙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以龙仙儿的境界,并不能用法界压制做到这点,这也非是寻常空间操作的手段,让龙仙儿与两大地神兵形成本质差距,距离越拉越远的,是引来的“至高者的气息”,以本身为媒介,转接引入,只是微不足道的少许,可吹拂出来,就足以化人间为冥土,更远隔等同大能的地神兵,使之不能近身。 这么做,对龙仙儿也并不轻松,不啻于连续发动好几记全力的绝招,风险奇高,但她判断这么做有其必要,最直接的效果,非但瞬息隔离了两大地神兵,更让对面那具非常棘手的神尸,被自身完全压制。 尸者,非人非鬼,阴邪之属,乃是冥界的住民,正受冥皇所统辖,成为神尸的燕姣然,在心魔阁甚至幕后黑手的技术改造下,有天阶三重的实力,是自己的强敌,真战起来,胜负不是一时三刻能分晓,可若行险导入永恒者的气息,凭着冥皇的权柄,有七成希望直接压服神尸。 这一铺赌得不小,但判断绝对正确,当龙仙儿体内阵阵恶寒,血液仿佛要从脚直冻至脑门,对面的燕姣然受制于属于冥皇的刑煞之气,一招未发,就直直跪倒下去。 ……赌对了! 龙仙儿心头暗自庆幸,打从自己晓得燕姣然如今的状况后,就在想要如何才能将之擒下?如果两边大战一场,自己未必能攻破她的钢铁尸躯,即便可以,当自己付出相当代价后,势必把她拆得七零八落,千疮百孔,这恐怕也很难和燕无双交代。以燕无双的脾气,可未必会感谢自己送她妹妹解脱…… 最好的策略,是把这烂摊子扔给老温,他的江山社稷图与诸般阵式变化,最擅长困物,这是自己所不具有的强项,由他来执行,比自己来动手要事半功倍。当然要是老温出手,未必会给燕无双情面,想着把人困住擒下。 所以,早晚会面对的事,不能只想着如何推给别人,必须要构思好应对之法,而世事平衡,想要用最小伤损达到目的,就得冒巨大风险,还好,这一铺终究是自己赌赢了! 忍着让自己冷汗直流的恶寒,龙仙儿表面行若无事,倍添王者威仪,身边显现的刀山火海,纳头就拜的天阶神尸,加上不断扩散的冥土,隐约传来的万鬼赞歌,当真如冥皇降临世间,而这一幕更险些惊得天劫中的秋艳红魂飞魄散。 两大地神兵也还罢了,自己不是亢金龙,与它们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它们可不会全面苏醒来救援,被天阶三重的龙仙儿镇住不足为奇,但燕姣然的状况可不同,她的尸躯改造,并非是心魔阁的技术,其中包含惊天之秘,更有大人物暗中出手,是己方的最大倚仗,若不顾一切,强行爆发,就是对上正牌大能都有一拚之力,怎么遇上龙仙儿,一招未出,竟直直跪了下去?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但,密侦司的神妃,真不愧是那个人一手*,暗中留下的“善后者”,果有鬼神莫测之机! 心中大骇,秋艳红手上就乱,险些被当头而来的一道劫雷,劈得当场殒落,总算她这些年累积深厚,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引来世人怀疑,还有想要更完美的筑基炼体,才一直强行压着不晋升天阶,如今基础远较寻常度劫者深厚,要不然,这一下分心,就是万劫不复。 问题是,秋艳红哪怕用头发都想得出来,自己这边再怎么稳住也没用,龙仙儿那边抚平了神尸,隔离了地神兵,立刻会对自己下手,莫说自己正在强度天劫,本已险象环生,就算度劫成功,证了天阶,又如何是她的对手? 这个念头刚掠过,就看见龙仙儿含笑的目光遥遥望来,似是和善,却实为自己打下一根棺材钉,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蓦地,龙仙儿望来的目光被中断,表情也有了变化,本来已经跪倒于她面前的神尸,没等她出手收摄,忽然又站了起来,面无表情,无恨无怒,直直与她对视。 ……情况不对劲。 龙仙儿意识到状况有变,当机立断,再催永恒气息,周围大范围生机被掠夺,化为死地,冥土现于人世,要用冥皇权柄镇压亡者,要再一次把神尸镇服下去。 但这一次,燕姣然身上却生出一股抗力,源自她变形的尸爪,如泉翻涌,瞬间笼罩全身,血红色的双目,似遭墨染,变得漆黑深邃,说不出的邪恶、汙秽,没有任何情感,其中魔意深深,魔者虽然同为九幽所属,却非冥皇统属,如今魔气笼罩燕姣然周身,再也不受冥皇权柄抑制。 ……果然! 对上这双目光,龙仙儿刹那明悟,而随着这股滔天魔意透出,神尸身后的空间,被漆黑魔气渗入,模模糊糊,竟生出快速远离此界的效果,天雷滚滚,仍是不住落下,却一声比一声远,转瞬之间,就像是从千里、万里外传来。 以龙仙儿的绝世修为,感应得到,劫雷仍在持续落下,却已经不是落在此界,而是被转移到某个其他的空间,或是空间夹缝中,秋艳红持续凭一己之力度劫,不让自己有机会加害。 天阶修至大能,就是各种空间法则的研究,缩地千万里、掌中世界、转位穿越……都是空间法则的应用,把秋艳红瞬间搬移千里,这是大能手段,天劫持续追着她打,这是天道所为,与旁人插手无关。 然而,插手者并不在此界,只凭着传劲,跨界施神通,就能做到这一步,甚至直接把秋艳红搬移到其他空间,这就不是寻常大能所为,起码也得是万古存在,或是…… “……七邪覆?” 龙仙儿喃喃自语,这是一个超乎自身预料的答案,因为一直看到的是尸爪,自己先前对于燕姣然力量源泉的所有猜测,都是往兵器方面去想,猜测是某种神兵主材,或是什么残破神兵寄存于内,甚至可能是地神兵。 当年,那个人曾以山陆陵为宿主,寄残破的万古江山钟于腕,一面养护地神器,一面藉此提升山陆陵的战力,堪为双赢,这种手法常见于诸天万界的历史,很多大人物都以此手法养护神兵、培育后辈。 但答案却远超自己的预期。 十大天神兵之中邪秽第一,七邪覆! 位列十大天神兵之一,又名七绝覆,原本是远古时期七绝魔君的成道之宝,具有吸取天地间愤怒、怨恨、嫉妒、淫欲、贪婪、残虐、傲慢等七邪之气,转化成魔力供给主人的能力,拥有之人只要能躲过苍天之诛,假以时日,便会愈来愈强,直至无限。 七邪魔君还在时,为了更多的收集这七种邪恶气息,不断挑起魔界各方势力之间的混乱与仇恨,制造了无数惨绝人寰的血腥,甚至后头离开魔界,设计挑动诸界之间的混战,最终惹怨太过,遭到六界联合灭之,七邪覆也遭破碎,成为一段七界的黑暗历史。 后来,七邪魔君后继有人,藉着魔君殒落,诸界修生养息的机会,暗中以其遗骸为材,重炼七邪覆,让这件魔道至宝更邪、更强地重现于世,又掀起阵阵惊滔血浪,更吸取了七邪魔君的教训,隐在幕后,手段不穷,最终,七绝魔君的传人扫灭诸敌,证道永恒,是为魔主。 换句话说,七邪覆……这张面具,如今应该是在魔主手上。 这个答案,委实太过惊人,就连龙仙儿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相信,但对方在自己的冥皇气息镇压下,分毫不弱,全身滚滚涌动的邪秽之气,更是自己生平从所未见,如果不是自己一早张开了冥土领域,利用冥皇气息与之分庭抗礼,此刻恐怕已遭魔意侵染,神识扭曲了。 双方对峙,彼此的刑煞之气、魔气冲突,龙仙儿身后隐约浮现一道威严皇影,燕姣然则是黑气罩身,脸上出现了一张狰狞面具,若隐若现。 面具色如淡墨,只覆及鼻梁,开着两只眼洞,前方顶处竟生着七只邪异的弯角。整体细纹遍布,仿佛由许多块碎片粘合而成,但其上不时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电似青芒蜿蜒爬过,予人一种异样流畅之感。 见状,龙仙儿明白过来,“不是七邪覆本体,只是埋入了七邪覆的一股秽气,借体养兵,原来如此,这很合理……” 如果是真正的七邪覆,燕姣然如今不过区区三重天阶之体,如何能够承受?更别说七邪覆如何能进入这方世界?如果七邪覆已在此界,魔界何须搞什么降临计划,魔主何须在背后捣鬼?只要隔空驱动神兵,如今燕无双和司徒无视不在,始界何人能挡?但如果只是天神兵的一股气息寄体,双方连结,滋养气息,回馈兵体,那就很合理了。 问题是,自家当前要面对的,只是一件邪名昭彰的天神兵?还是持有这件神兵的主人? 这个念头刚动,龙仙儿就看见地泉、日月两大神兵相继破空而去,不知去向,跟着,燕姣然似乎不顾忌自己,缓缓转身,鲜红的嫁衣身影,缓缓消失。 ……如果要追,是可以的,但只凭自己一个,追上去了也没有意义。 看了一眼手中闪闪发光的星钥,龙仙儿喟然一叹,遥望远方天际,“这边快压不下了啊……” p.s 七邪覆使用,已得作者授權,有意知道七邪覆故事的,請登陸阿米巴論壇,支持<逍遙小散仙>,謝謝。阿米巴論壇,是逍遙小散仙唯一正版刊載地,謝謝。 第六章 善后 三郡的一场人魔佛的大混战,对帝国内的各势力来说都是一场大变动,神都武家、鹰扬朱家、江北袁家,都等若一夕间崩溃,虽然在形式上,如今三家都还是正统血脉传续,但谁都知道,三家贵胄再也不同了。 神都武家这边还好一点,继承者武苍霓,虽然也是碎星者,却怎么也是武氏正朔,前代家主的嫡亲女儿,过往武伯谋就不只一次想过打破陈规,将家主之位传与她,现在她终于上位成了家主,也算得上是众望所归,只不过那些以往希望她回来掌家主位的亲人,如今……一个个都成了拍手称赞机械。 所以想办法解除魔染对于武家高层的影响,就成了碎星团技术人员的当务之急…… “……我们对所谓魔化的理解,始终有限。”温去病抓头道:“基本上从原理来说,他们是血肉发生异变,进而影响神智,不能自控,有些则是神魂汙化,导致性格变异,有些厉害一点的,还会因此生出第二人格……唉,说穿了,就是一种神经病,暂且先当成神经病来治吧。” 乙太尸蛊,原本并不能作用于生者身上,触之即爆,温去病得到仙界提示,配合瘟皇伞施用的异化尸蛊,经过了大幅改造,虽然保留原版的大多数特性,繁衍速度更大胜先前百倍,却效能远远不能与之相比,维持时间更短,大概入体一日后,就会全部粉碎消亡,不留半点痕迹。 从收拾善后的角度来说,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上上大吉,一日之后自动毁灭,没有痕迹,也不留后患,是温去病求之不得的效果,但这些乙太尸蛊一去,魔染之人又无可压制,就又成了麻烦。 其中大部分魔染不甚严重的初期患者,异化尸蛊在自灭前,会摧毁他们身上的魔化血肉,足以让其恢复正常,可那些魔染严重,已经进一步令其神魂扭曲的,就无法单纯用消除魔化血肉的方式来解决了。 好在,这些人数量不是很多,控制起来并不为难,只要封锁住他们的力量,集中监禁,接下来按时服药,接受治疗,暂时也是一个办法。 “……按时服药?”武苍霓闻言皱眉道:“我怎么不记得团里会治这种病,你是从哪弄来的药?不会是你当初自己乱调乱造,吃死人不偿命的那种吧?” ……其实自己更想问的是,要制药,团里难道没有别的人才吗?非得要温去病这个半吊子的上阵?由他来着手,接下来给人治病用的到底是伤药还是*?会不会爆的啊? 事情涉及到自家亲人,武苍霓表现得特别慎重,但看温去病已经变了脸色,她强压着没有继续问下去。 温去病不由悻悻道:“我也不是胡乱调配的,先前是云中子送的那套百科大全里,那些拔除邪气、洗涤魔氛的丹药,我特意研究过,在这方面很合使用,大概使用上半个月后,治疗者的神魂就会渐渐稳定,很大可能可以恢复旧观,后头……只要长期服药,应该就没事了……和很多可以治疗的神经病是一样的。” 刻意用这样的说法,淡化自己这边眼前碰到的难题,温去病试图让武苍霓心里好过一些,和魔族的战争虽然暂时结束,但很多问题是在战后收拾时才会出现,其中就包括各人的心理建设。武苍霓从百族大战一路走来,战场上断然不会因为血脉亲情牵涉就乱了手脚,但下了战场,得胜归来,自家血脉亲朋全都被魔染的痛楚,在心头萦绕,却是再也抑制不住的。 韦士笔拍拍温去病肩膀,叹道:“所以我们一直很羡慕你啊,从前你只用顾着冲锋陷阵,和敌人干架,虽然危险很多,却不用处理那些麻烦又棘手的善后工作,有时候,比起和人鞠躬道歉,磕头赔罪,然后送上噩耗,我还宁愿刀枪里来火里去咧。” 碎星团第四大队,作为让前方将士安心战斗的后勤大队,肩负的责任不光是保证前方战士的用度补给,也要能安顿人心,也就是进行各种的善后工作,尤其是草创时期,亲自登门报丧、求体谅,这些尴尬事都是韦士笔亲自进行的,被人扔满身烂菜、臭鸡蛋,或是从巷尾追打至巷口,还不能还手,只能默默忍受,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其时,武苍霓尚未加入碎星团,但听人说起那时的情景,满满的身心发寒,真是宁愿冲在阵前挨上千刀,也不愿满心歉疚,去面对战友遗孀的悲伤眼神,对这话深有同感。 温去病却哂道:“鞠躬道歉?磕头赔罪?你还少说了杀人泼酸,放火灭口吧?如果只是单纯善后,你那时候用得着拉上老尚的人?” 武苍霓闻言一拍额头,忘了自家组织的复杂性,连自己在无神铺里闯天下时,都不免面对各种肮脏事,就更不用说当年的碎星团了,碎星团当初起家,虽然说是要对抗妖魔,拯救世界,但是团长行事极端,喜怒不定,跟多方关系都不好,很多时候做事比九外道还可怕。其中种种龌蹉之事,通常也都是韦士笔在干。 “劳驾,你话说得有技巧一点,这几件事明明是分开干的,互相之间没有因果关系,别让人误会我们是去报丧兼灭门,只要把苦主都灭口,就轻松自在不尴尬了,这方面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老尚?我要是干了这种事,他会放过我?” 韦士笔连连摇手,道:“最多,也就是当初忙的时候业务多,又没人代劳,事做多了,有些混了,刚灭完门,顺路的下一个工作就是去道歉挨骂兼送钱,或者反过来刚善完后,就要赶去灭门,一天多的时候要赶三十几场,脑子乱了,情绪有些切换不过来,登门道歉的时候,手里血刀忘了收,老尚还昏了头直接倒油,这种事情是有的,但也就一两次啊……” 武苍霓在旁听得很是无语,早知道面对自家组织的黑历史,感觉会很糟糕,不过直面这种“灰历史”,感觉也是很差,早知道就不碰这话题了。 但温去病却仍执着于此,“这种事都有?你不要唬我,那你们跑去别人家里要灭口的时候,怎么就不会搞混?” “怎么就没有?有次我和老尚一起连跑了四家丧家,陪着亲属哭到天昏地暗,顺路去第五家打算灭门的时候,情绪乱了,进门就搂着人哭,哭到一半,被对方问起我们是来报谁的丧,才记起来本来安排的工作,开始杀人。” 武苍霓又一次扶额叹息,依稀可以想像当时画面:大门打开,几个陌生人进门搂着就哭,说是赶来报丧,还要发抚慰金,丧家不免莫名其妙,折腾了半天,这才有机会问起死者是谁,生怕搞错。 “死、死者是谁啊?” “呃!抱歉,搞错了,就是你!” 这种对话发生后,哭哭啼啼的报丧者,一下变了一副狰狞面孔,拔出屠刀,动手开始灭门,让本来的荒唐场景,一下变了调。 武苍霓叹道:“上一秒搂着人哭,下一秒就翻脸杀人,有没有人说你们是一群神经病?” “……甭提了。”韦士笔摊手道:“那次事件后,就开始有人说我是百难臆度,说我谈笑杀人……他老母的,讲得我像是精神分裂一样。” 武苍霓摇摇头,“怎么会弄成这样?当初就不能够有系统一点的做事吗?” 身为一方之主,对于碎星团的这种做事,武苍霓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但韦士笔猛力挥挥手,苦笑道:“唉,我们忙啊!那时候碎星团草创,我们几个人都被团长一个人当八九个人用,整日天昏地暗的,就是到后头也没好多少,增加的事情,永远比填补进来的人手快……到你们进来了,指手画脚是很会,可烂摊子扔过去,你们谁能接?” 说到实务问题,武苍霓也接不上话,只是望向温去病,要讲起收拾碎星团烂摊子,很多事情最终仍是落到他头上。 百族大战时期,碎星团里的一堆烂摊子,不是光凭手够狠、心够黑,愿意干脏事,就能妥善收拾的,很多时候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得靠温去病的“黑技术”来解决。大多数时候,温去病就像一个有求必应的许愿机,根据团员需要和团长要求,逐一搞出各种勉强凑合上的道具,险险把事情搞定,活该坑死他在实验室里加班到面无人色。 这一回,温去病强打硬仗,自己去啃了最难啃的骨头,不但所面对的刑忌魔公,是四名大能之中最强的一个,还对上了燕姣然所化的天阶三重的神尸,又连带收拾掉亢金龙这个自家心腹大患,顺带重创了司徒诲人,几乎等于其他战场两、三倍的武斗量,他一个人从头坦到尾,事后众人得知,无不骇然。 战后,议定大局处理,这些多是韦士笔、武苍霓的判断,可落到实务层面,就是温去病再次扛起。 第七章 刀皇传说 三郡之中魔染之人如何治疗?如何监禁?魔染程度深的,几乎清一色都是地阶高手,魔染之后心思难测,杀又杀不得,随时又有可能反扑,怎样禁锢才算稳妥?如何治疗才能稳住病情,甚至能够康复? 这些实务的问题,韦士笔、武苍霓只管大笔一挥,全都交给专家处理,然后身为专家的温去病,就继续忙到天昏地暗。 而要处理的问题,不光只是源自技术层面,更涉及人事。 虎踞郡的安置,可以武苍霓一言而决,碎星团直接进驻,作为武苍霓的嫡系人马,替他掌控全郡,武家留存的未遭魔染的分支,对此都全无异议,但在鹰扬郡就不能这么蛮干。 耀宇朱家在鹰扬郡内,仍有偌大势力,封刀盟同样主干犹存,这些都与碎星团不睦,跟自己的人也没有直接联系,碎星团并不能像在虎踞郡一样,大摇大摆进驻,就必须要靠司徒小书居中斡旋。 作为封刀盟的少盟主,司徒小书的威望尚不足以服众,韦士笔与众人研议,要不要和封刀盟达成条件交换,己方保守司徒诲人的秘密,来交换封刀盟的合作。 司徒诲人修练养刀法,却最终练出亢金龙这个心魔,这绝对是大丑闻一件,传扬出去,他多年的君子形象,必毁于一旦,连带封刀盟的人都在正道里抬不起头来,消息传出去,再无颜见江湖同道,甚至最终树倒猢狲散,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举弄垮封刀盟,何其快哉?而且还兵不血刃,直接瓦解他们的信念,这比杀进他们总部,血洗一场更爽快,我们大仇得报,不亦快哉!哈哈哈!哈哈哈!” 韦士笔猛力拍桌,仰天大笑,笑得无比狂放,得意张扬,但周围同伴冷漠相看,都知道他言不由衷,用目光催促着他快点跳过说反话的阶段,直面主题,韦士笔越笑越干,最后幸然道:“好吧,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就直说了,真在这节骨眼搞倒封刀盟,对我们有什么好……” 话未完,一名手下急急来报,“报告,司徒诲人刚刚当众宣布,将自己的丑事全都抖出来了。” --------------------------------------------------------------------- 钱都城的连场大战,内外千万民众都被魔族大能的精神攻击波及和控制,失去神智,后头又在瘟皇伞散播的太乙尸蛊控制下,离开了战场,待到大战结束,未遭魔染的人群逐渐清醒之后,对眼前的状况整个摸不清楚,自己好像短暂失去过意识,这之间发生什么事,依稀有一个朦胧印象,却并不清晰。 如今大战结束,自己只是被人告知,在自己懵懂无觉的时候,妖魔入侵了人间,试图血祭万千黎民,却被碎星团联手佛门打退,正义英雄再一次守护人间,逐退邪恶。 这听起来应该是大家要狂呼好棒棒的事,但真的太没有现实感,仿佛自己一觉苏醒,整个世界忽然就变了样,还被告知了一个大好消息,听起来……自己像是在做另一场不真实的梦。 不过,入梦之前,整个世界确实被邪氛笼罩,魔族的入侵,虽然开始被官方斥之为不过是碎星者放出的谣言,但当魔族放下假面,彻底无所顾忌,开始在三郡内倒行逆施,肆意征兵,乃至直接抓捕百姓血祭,令麾下的百姓也开始惶惶不可终日,担忧明日醒来,自己也被官兵抓入集中营,成了魔族的牺牲者,却没想到这一觉醒来,就被告知浩劫已经解除,魔族被打跑了,什么也不用担心。 这样的大好事,当然是值得欢喜的,可是,实在是一点真实感也没有,所有人才觉得对现状糊里糊涂,刚刚在试图适应,就听见封刀盟在召集群众,有重要大事要宣布。 魔族虽然被逐走,但被魔染的朱家高层也一并被碎星团管制,连带使得控制本地的世家力量崩盘,碎星团作为讨伐魔族的英雄,强势入驻,大义上虽然没有问题,但人心思定,鹰扬郡内人心不免浮动,为之不安,在这种情形下,封刀盟堪称是稳定一切的最终力量,忽然召集群众,宣布大事,这让人们心中的惶恐高涨到极点。 “各位,我今天……有话要对大家说……” 站在临时搭建起的木台上,重伤的司徒诲人,凝运真气,缓缓开口。 “刀皇”司徒诲人,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头,在万民心中更是一个有安定力量的名字,一生谨守仁义侠道,谦让平和,多年来都是一个正面形象、散发正能量的存在,特别是今年来晋升天阶后,更是声势大涨,为万民所崇敬,笼罩在身上的英雄光芒,可比昔日人族的战神山陆陵。 但此刻,站在木台上的他,哪怕已经过梳洗,却仍看得出伤势严重的痕迹,形容憔悴,多处带血,可以说是非常狼狈。 ……堂堂天阶者,怎会伤重若此? 台下的群众不免窃窃私语,有各种猜测,基本都还是正面的想法:入侵人间的魔族再次被逐退,其间肯定是经历了一场惊世大战,司徒盟主乃当世大侠,必是配合着碎星团,共同抗击妖魔,并且在大战中身先士卒,因此受伤,这并不可耻,反而是无上荣光。 当年百族大战中,山陆陵一年起码带伤三百六十天,也从没人敢笑话半句,为了人族挺身而出,迎战妖魔,受的每一处创伤,都是光荣的徽章。 大战已经结束,刀皇如今要对万众宣布的,必然是他如何征伐妖魔的英勇战绩,值此大乱之时,这类充满正能量的消息,能够让惶惶不安人心安定,正是大家都想听的东西。而且刀皇既然在大战中出力,那么碎星团纵然取代朱氏,掌控鹰扬,却不能不顾封刀盟的影响,而只要封刀盟在,鹰扬就不会有大乱,众人心中的惶惶自然消散了。 然而,司徒诲人接下来在木台上所说出的话,却成了惊呆众人的晴天霹雳。 一代大侠,封刀盟主,多年来坚持修练养刀法,本来是众人眼中心意纯一,朴素念旧的代表,却不慎养出心魔,更让心魔随刀而茁壮,最后反客为主,化为死曜亢金龙,更登天称尊成为一代黑帝,统合九外道,干出许多恶事……这些坦承,传在在场群众耳里,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尤其是身属封刀盟的群雄,更是彻底惊呆了。 一代刀皇,本是正道的砥柱中流,万民崇敬的英雄,他怎么可能会有心魔?怎么可以有心魔?而且如此说来,黑帝之祸,还有封刀盟总部的那场浩劫,岂不全是他弄出来的?甚至,魔族降神,大举入侵,这些等若也都是…… 百族大战之后这些年,新帝国鼎立,司徒无视和燕无双两名正道万古,高高在上,威慑四方邪氛,而司徒诲人领着封刀盟群雄,配合官方,在实务层面上,平息各处的邪魔的偶尔作乱,正是天下最太平的光景,这大好世道的逐渐崩溃,正是源于死曜亢金龙的活跃,这样说来,自家盟主正是天下乱源… 刹时无声,台下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群众,都被司徒诲人承认的这一连串的丑闻,震得连大气也喘不过来,不过,这种异常的沉默,通常难以持久,半分钟过后,全场就像飙破临界点的滚水,炸开了锅,群情激愤,到处哗然。 污言喝骂,吼声如雷,木台周遭黑压压一片的群众,数以十万计,到处腾动,有人挥舞着拳头,想往台前挤来;有人拚命掏出口袋的东西,或是想从地上摸些石子什么的丢过去,除了愤怒,更有许多人在激动中流下一脸热泪。 那是偶像崩溃的打击,那是心中正向支柱折断后的悲与怒,人们一方面恨怒于“刀皇”神话的崩毁,愤怒亢金龙带来的天下乱局对自己的影响,一方面也因为信仰的偶像破灭,今后不知该相信什么,不知何去何从,巨大落差下产生各种徬徨、失落、恐惧、悲伤、愤怒…… 如果连一代刀皇,都可能成为天下乱源,乱世邪魔,那么这个世道,什么人能够庇佑我们平安?普通人在世家门派,乃至天阶者的面前,实在太过渺小,只能寄希望于所为正道能够约束他们的行为,希望所谓大侠,偶像能够守护自己的平安…… 这些强烈的负面情感,随着场面的失控,开始弥漫于整个钱都,百姓们惶恐,失落,担心未来的日子,而木台前的众多封刀盟高手,本来应该要负责维持秩序,此刻却也大多茫然当场,不知道后头自己该怎么办? 当年封刀盟草创,是源于霸刀会,但在百族大战中,跟随司徒无视一起打天下的那帮老兄弟,基本已在大战中伤亡殆尽,现在封刀盟的骨干,都是司徒诲人所带起,在新帝国鼎立后,对于四方作乱的邪派,一路南征北讨,提升上来的,对他既有革命情感,也为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这么多年来深信他所描绘的侠义蓝图,认为这么做是对的,相信只要一直跟随盟主,这条路就不会走错。 但现在,这个神话骤然破灭,连带过往同其一起走过的道路也开始受质疑,如果连盟主这样一生谨守侠义道,从未行差踏错的正人君子,都会滋生那么大的心魔,甚至心魔能够反客为主,那他过往的训示还算不算数?照着他曾经的话走,还行不行?会不会……如今的封刀盟早已走在邪路上而不自知? 第八章 愿力崩溃 “……这些年来,封刀盟一直继承了老瞎子当初的理想,不单单只是个普通的正道门派,而是真正一直在行侠仗义,对抗一切不平的急先锋,成为了帝国内维稳的核心力量,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信仰,这也是当初,那个人刻意留下封刀盟的理由。” 汉水四镇,温去病等人正在看着钱都城内的投影,四镇距离钱都并不远,对天阶而言,这点距离更不是回事,如果要亲自赶去看,其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但三人都没有那个想法,宁愿费力摄来投影,远距离观看,不想去干涉这趟浑水。 韦士笔叹道:“这股力量一旦失衡崩溃,想重新收拾回来,就要花很大的代价,还未必能做到,对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好处……鹰扬如果要纳入我们手里,我原本是想用这来换点好处的。” 武苍霓、温去病都不是迂腐之人,既然碎星团要纳鹰扬为自家地盘,肯定不会希望那边大乱,维稳为先,斗垮司徒诲人、搞倒封刀盟,不过解一时之气,对碎星团没有半分好处,韦士笔想拿这去交易,两人纵然不喜,却都可以理解。真要复仇出气,不如早先一刀杀了他,既然人没杀,忍了这步,不如干脆暂时放下心中仇恨,求个组织利益最大化。 只是,司徒诲人这一着,等于是直接掀桌,让韦士笔的盘算还没实施,就直接告吹了…… 寻常人看投影,只能看到影音,但三人从中更感应到钱都城中,群众情绪的激昂,各种负面情感交织,聚成愿力,滚滚扬扬,飘向四方。 投影之中,可以看见司徒诲人本就形如枯槁,望着盛怒的群众,脸色愈发苍白,猛地咳嗽起来,牵动伤势,竟然喷出鲜血。 天阶者功参造化,即使伤重,也不会这么长时间都显疲态,司徒诲人受的伤,乃至目前的表现,在三人看来当是另有玄机。 温去病沉吟道:“我记得,当初帝都大战,李家风水阵破,龙气外泄,司徒诲人也在现场,亢金龙固然在其中获益最大,他应该也没少受好处吧?” 韦士笔点头道:“现在看起来,他就是从这里头获得了天阶之路。” 亢金龙之事解密后,很多原本众人心中的疑秘,都豁然开朗。司徒诲人原本专心刀道,在百族大战时也算是有数的高手,被广泛认为天阶在望,大战之后,碎星团四武神不在,更是长年占据月榜第一的头衔,却迟迟未能晋升天阶,外人皆以为奇,只道是天阶难登。 可如今看来,有亢金龙这个心魔阻道,司徒诲人的念头如何能通透?这些年来,其所行之道与当前身心状况完全相背,如逆水行舟,不走火入魔已算走运,如何能进? 照常理而言,司徒诲人想要登天,唯一的办法,就是与亢金龙作过一场,亲手斩掉心魔,自此念头通透,登天无碍,但这种等若自我相残,代价极大,就算真的这么作了,两边同归于尽的机会,绝对远高过就此登天。 又或者,若本身所行之道,天地浑沌,包罗万有,就能兼容阴阳,并存善恶,查见“有正有邪后天事,无魔无佛证大道”的至高境界,亢金龙自然也不成为其成道之阻,反而可以作为恶之身,同时修炼善恶双身,只怕进阶更快。只是,这境界太高,能参悟这一步,都可以证永恒了,司徒诲人不可能作得到。 两条正路都走不通,只有绕开刀道,走第三条路了…… 司徒诲人的天阶,成就于帝都之战后,其时亢金龙仍然活跃,显然就是走了第三条路:放弃本来的刀道,走别条路登天。 放弃固有道路,另走他途,这代表过去修行数十载的累积全部作废,还可能反而化为成见禁锢,阻碍前路,非万不得已不能为之,即使做了,也得穷年累月之功,司徒诲人却在改换路线后,短短数月,就登天证道,这种不合常理到极点的现象,只因他如今所行之道……即是人道。 “……他原是半步天阶,李家龙气对他提供的帮助有限,要真正能起作用,必须要行人道,他虽然不是王侯,可封刀盟势大,他身为盟主,受人崇拜,可以广纳万众愿力,那些新兴宗教首脑拚命想做到的事,他直接就享有百倍、千倍的效果。” 韦士笔望向温去病,“这和山陆陵当初的宝相金身,是相同的情况,百族大战之后,碎星团覆灭,人们把原本给你的信仰,转投给他,你不能不承认,他的形象比你当初还要好,后来他带着封刀盟,积极讨伐九外道和我们,累积战功,可能就是想补全这部分的形象。” 温去病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但你还少说了一点,他自号刀皇。” 司徒诲人的“刀皇”称号,最初没人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张扬了些,一反他过去的低调谦让,但以他的地位,当世刀者难出其右,自号刀皇就算浮夸了些,却也算是实至名归。 当时,封刀盟连遇挫折,士气大丧,先是总部毁于亢金龙之手,接着盟主在帝都中被人脆败,司徒诲人登天后为了振扬盟中斗志,新取了这么霸气的一个称号,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更何况,老子被奉为刀尊,儿子怎么也得称个刀皇,如果是什么刀王、刀圣,那就太掉身价了。 因此,江湖同道顶多在背地里讥笑一下,说什么“老实人也开窍了”之类的话,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连碎星团众人,一时也忽略了这个可能,没发现“刀皇”称号后的真意。 刀中皇者,自然也是皇者,受众人敬奉,也承受这身份所带来的挑战,只要能一路过关斩将,随着连串胜仗,自然可以汇集众生愿力加身,得自李家的真龙天子气,受到最好的栽培,于焉大成。 有别于亢金龙这名“黑帝”,联合九外道,做黑道之主,各种搞风搞雨,处心积虑,才堪堪能利用众生之力,司徒诲人的“刀皇”,可以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堂而皇之地修练人道,整个天下都有目共睹,却全部视若无睹,丝毫没有查觉到这方面的可能。 “……回过头来看,真是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狗眼,这么明白的事,居然到现在才看分明。”武苍霓摇头苦笑,“帝都之战后,封刀盟为了怕有人滥用流散的李家龙气,那段时间,四处征战,忙的跟死狗一样,不知剿灭了多少新兴教派,斩杀新生的香火神明,结果……司徒诲人自己练的就是人道,武道之皇,还靠这股力量证了天阶。”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韦士笔看着传来的影像,摸着下巴,表情甚是玩味,“现在他就要付出代价了。” 在周围百姓的群情鼎沸中,司徒诲人的伤势开始不住恶化,非但咳嗽吐血,形容惨淡,连鬓角都开始出现白发,一刻之间,竟然像是老了十多岁。 若是属于天阶者的功力仍在,就算多严重的伤势都可以镇压,但司徒诲人此刻却像是失去了这份力量,承受不住自身伤势的恶化,这情形落在碎星团三人眼里,都只有一个念头:愿力反噬! 武苍霓道:“借助众生愿力修行,只要愿力够,固然修炼奇速,进境一日千里,在捷径上飞腾,但天道平衡,有得必有失,如果遭遇愿力崩溃,就会遭受反噬,到时候就算不打回原形,也会剩下一个空架子。” “他的修为,他的登天之路,如今都是得益于众生之力,正是这些人对他的信仰,因为他的正道形象,让世人相信他,希望他的庇佑,故而愿力汇集,才能进境如飞,现在这形像一破,众生愿力逆转,嘿,没有当场殒落,已经非常好运。” 温去病干笑了两声,怔怔出神,喃喃道:“所以,英雄形象真不是那么好扛的,只要一步走错,这辈子的努力都毁了,虽然我不喜欢司徒诲人,但是这些年,就算背后造出了亢金龙,但是不算追杀我们,他带着封刀盟还是替天下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的……” 武苍霓看了温去病一眼,笑道:“所以庆幸自己跑得快吧?英雄也没什么好的,早点放下,活出自己,这才自在,人终究是为了自己而活,就算想做英雄,也是做自己想做的英雄,别去做别人的英雄。” 两人素来有默契,见了温去病此刻诡异的神情,再看司徒诲人如今的苦状,武苍霓暗自心惊,利用愿力修行,最终英雄信仰崩溃的结果如此惨重,温去病如果不是一早就还归本来面目,要是还继续顶着山陆陵的外壳走下去,依靠宝相金身登天称尊,天下无不透风的墙,真相为人所知时,愿力一朝崩溃,司徒诲人今日所尝的苦果,就要由温去病品嚐了。 温去病苦笑道:“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摆脱后患的,他是倒楣,现在崩溃了,我是已经崩溃过了。” 第九章 退位(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当初在万里沙海,山陆陵就已经死亡,整体崩毁的情况之惨重,比愿力崩溃的后果更甚,如果有得选择,温去病真不好说自己会选择最后愿力崩溃,还是像现在这样重来一次。 韦士笔忍不住斜眼看着两人,“喂,要放闪,闪远点,什么勇于活出自我,他还是山陆陵的时候,妳说得出这句话?” 武苍霓当即无言以对,只能想办法岔开话题,“尚帅呢?怎么不见他?封刀盟与他并不友好,他没理由不来看落水狗?” 温去病却失笑道:“落水狗不是用看,是用打的,不说旧仇,他回来后与司徒诲人多次交手,现在有了机会,怎么坐得住?当然要去抢占最好的位置,不信妳把投影放大。” 武苍霓没有傻得照做,却已经明白过来,尚盖勇如今已经到了钱都,恐怕正漂浮在半空,居高俯视,冷眼看着司徒诲人的落魄,或许还有出手的打算。 一如武苍霓所料,此刻的尚盖勇,正在钱都城上空,冷冷地俯视着底下的司徒诲人与疯狂群众,心中怒气翻涌,确实很想直接凌空一击,拆了司徒诲人的台,甚至顺手将他击杀,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碎星团如今把势力伸入鹰扬、虎踞两郡后,直接受益的,就是尚盖勇,虽然说统治基础还未稳固,大多数百姓尚不能把碎星团当做依靠和统治者,涌来的众生之力尚不足够,问题是两郡之地,无论面积与人口,远非四镇能比,这些众生之力作用于尚盖勇身上的提升,也够让他获益良多。 单纯只是依靠众生之力,还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但尚盖勇得道多助,先有羲皇玺,复得九龙印,这等同是两大增幅器,将尚盖勇所能承受的人道之力最大化。 虽然早先才经历一场激战,事前又为了替温去病制造使用乾坤刀的分身,虚耗严重,可得到众生之力填补,如今已经恢复正常,甚至有所突破,已经成功凝结大日,与温去病一同站在天阶三重,成为碎星团的巅峰战力。 “……司徒诲人……你也有今天,当初你带着封刀盟,迫害我团那么多兄弟,你以为真能一直就这么逍遥平安吗?” 居高临下,尚盖勇俯视着仇人的憔悴面孔,鬓角的白发,整个身体仿佛佝偻在台上,心中突然百感交集,在来此之前,他早已想过,只要有机会,自己肯定一刀干掉司徒诲人,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为此,自己特意不和温去病、韦士笔打招呼,省得被他们阻拦。 自己非是不明白,封刀盟的稳定对于自家接下来的统治的帮助,何况稳定民心,巩固统治,其中收益最大的就是行人道的自己。只是兄弟们的血海深仇,岂是一时利益能比较的? 现在,自己想要动手是没人拦了,可胸中翻涌的这股不快感,这股犹豫,这股不甘,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司徒诲人,什么狗屁刀皇,现在一副死狗的模样,仿佛随便一脚踢过去就能弄死,这样的仇敌,就是杀了又有什么意思?宰掉这种杂碎,就能告慰弟兄们的在天之灵吗?自己努力修练力量,为的是扬眉吐气,不是欺负弱小来恶心自己的! “……弟兄们,再给我点时间吧,后头……我一定为你们报仇,让你们能以身为碎星者为傲!” 捏紧拳头,尚盖勇暗自祈愿,这个问题在自己心中向来是个两难问题,一方面,自己背负着过去死难兄弟的期望,要对他们有个交代,就算因此让复仇之火,把世间焚成炼狱也在所不惜;但另一方面,阿笔、阿山和他们代表的活着的兄弟,更着重于现实与未来,他们有他们的理念,自己也不想与他们冲突,很多时候必须得妥协。 想到这里,尚盖勇哑然失笑,自己本来不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恶鬼吗?不是下定决心,为了报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一切凶狠残戾手段,都百无禁忌吗?这般种种,都是自己当初陷入绝境时,咬牙切齿发下的誓言,怎么今天也开始学人讲起英雄气概,看见司徒诲人落魄,就感到不值得出刀?这种无谓心态……哪来的? “……行人道的帝皇之心,看来真不是好东西啊!” 尚盖勇一下苦笑,看见底下落魄的司徒诲人抬头,隔着遥远距离,与隐藏在空中的自己对看。 这般情景似曾相识,先前魔族控制三家联军围剿汉水时,却是由司徒诲人作为统帅压阵,与主守汉水的自己发生冲突,两人曾有过多次这样的对峙,那时的他,渊停岳峙,宗师风范,哪是如今这半头白发,气色灰败的半小老头可比? 尚盖勇不禁冷笑起来,自己现在虽然不打算动手,可也不会对司徒诲人有什么同情之心,事实上,看他在此受万夫所指,如遭凌迟,更受众生愿力反噬,这也一部分满足了自己的复仇心。 万千群众的一同指责,是一股很恐怖的力量,在这份压力下,不光是司徒诲人受到众生愿力反噬,逐渐形如朽木,这份压力甚至广及整个封刀盟,即使他们并不是受到愿力反噬,却也同样承受不住这种压力。 在木台周围,那些被挤在人群中,本当维持秩序的封刀盟高手,就算不愿出手伤人,却仍能轻易鼓劲护身,组个半米或数十米的气墙,隔绝人群,但尚盖勇却注意到,有些气墙忽然消失,把守该处的高手就此淹没在人群中。 这自然不会是人力冲击太过,连地阶高手也承受不住,只是因为自身理念崩溃,彻底心灰意冷,甚至放弃了对封刀盟的忠诚,干脆趁势混入人群,就此默默离开。 ……这是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自百族大战中兴起,十数年来封刀盟都是正道里最标志性的组织,却要这么就此瓦解了吗? 眼前这一幕,让尚盖勇着实愉悦,但想必司徒诲人也正看着这些,却不知如今他心里又是什么感受? “……我……罪孽滔天,有负家父所托,无颜面对各位,也无颜再当封刀盟主……” 司徒诲人沙哑着声音,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 胸口气血在剧烈的翻涌,仿佛每吐一个字,就要激喷出来,这不是形容,而是确实的伤害,行人道者,愿力崩溃的恐怖,远远超过预期,司徒诲人如今半灰的胡子上,沾满了鲜血,长吸一口气,大声道:“自即刻起,我……” 话才出口,就听见一声厉啸,由远而近,声势极强,剑翼朱凤,法相流转,气动山河,全力催发的啸声,一下盖过全场,震得所有人耳内生疼,喧哗顿止,剑凤巨影瞬息从群众头顶飙过,冲向木台。 司徒诲人见状,当即强运一口真气,顶着脑中的剧烈晕眩感,急急把话说出,“自封刀盟退位,盟主职权,侠道大任,传于少主司徒小书。” ------------------------------------------------------------------------- 当司徒诲人召集民众,号称有事要宣布后,到场的所有人,无论是民众还是封刀盟众人,甚至是远远观看的温去病等人,都在好奇一个问题:司徒小书跑到哪里去了? 温去病在打退刑忌魔公后,直接就找上司徒小书,要她出面,代表封刀盟和朱氏来掌管鹰扬郡的军政事务。 不论个人情感上的偏向,还是理智上的抉择,司徒小书都知道这个要求,自己根本没得拒绝,父亲有过错在先,如今又身受重伤,如果自己不站出来,有些表现,凭什么向碎星团讨保父亲性命? 封刀盟与碎星团这些年来岂止是有旧怨,今次碎星团风云再起,打的旗号不再是救世,直接就是回来复仇清算,再加上父亲参与三家合攻汉水的新仇,若说这一次大胜之后,碎星团不打算趁机清算仇敌,这话恐怕连碎星团自己都不信。 司徒小书是力争有所表现的,所以义无反顾地接受了温去病的委托,用近乎强行夺权的方式,暂代了朱家家主之位,这点无疑让她在朱家亲人面前,颇受责难。 但朱家人素来善查情势,也有为数相当多的人,晓得大势当前,司徒小书此时强行上位,却是在替众人挡灾,更是一颗能护荫朱家的擎天树,此时要是没有司徒小书站上去,作为与碎星团之间的缓冲,碎星团完全可以拿“扫荡魔族余孽”为藉口,将鹰扬郡彻底清洗一次,直接让朱家断脉绝嗣,这都是可能的。 更何况,现在还有大批“身不由己”的朱家人,自家几乎全部主力高手都被对方控制住,双方若是翻脸,朱家有什么资本去扛住碎星团的屠刀? 于是短短时间内,司徒小书就取得了没有被魔染的朱家人的认同,暂摄家主之位,而当她完成大致工作,去面见父亲,想要报告时,却被司徒诲人暴起一击,点住穴道,封住行动。而司徒诲人在将她监禁在屋里后,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扬长而去。 司徒小书担忧自家父亲的状况,全力冲击,试图解除身上的禁制,总算父亲受先前伤势所累,力不从心,并不能完全发挥天阶者的力量,设下的禁制不甚坚固,自己在付出少许代价后,顺利冲破,立刻赶来,就看到父亲正在众人面前忏悔,并且宣告传位。 “……传于少主司徒小书……” 第十章 苍天为鉴 “……传于少主司徒小书……” 这样一声话语,传入耳中,司徒小书心中当即一慌,险些直接一口气走岔,从半空中摔跌下来,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但听见父亲的这句话,就感觉好像有什么重大改变要发生,心头一层乌云笼罩,急急想要阻止。 虽然为了方便自己和碎星团打交道,也为了给碎星团一个交代,父亲退位隐于幕后,推自己出来继任盟主,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做法,但是只是为了传位,父亲并没有必要先偷袭并封禁自己,然后独自出来面对这一切……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就看见父亲就此一言不发,当着万千群众的面,直接抽出腰间的刀,就往身上回捅过去,这个动作,惊得还在路上的司徒小书魂飞魄散,情急而呼。 “爹!住手!” 司徒小书不顾一切的爆发力量,全速要冲到父亲身边,阻止他的动作,但甫掠至木台范围,陡然一股沉重压力及身,全身不能动弹,一抬眼,却是父亲右手隔空对着自己,虽然伤重,又受愿力反噬,但天阶仍是货真价实,纵然如今动用力量千难万难,但这一下发劲,依旧可以凌空就把自己镇住,不能寸进。 除非有天阶者出手,否则谁也破不了这道镇压,但……这时哪会有天阶愿意出手? “……司徒诲人有负各位厚望,今日在此,以血洗罪!” 雄喝声中,刀刃破体而入,穿腹而出,顿时血如泉涌,司徒诲人的身影跟着缓缓倒下,台下群众刹时无声,脑中闪回着刚才瞬间发生的画面,难免惊愕难当,这算是天阶者的当众自杀?天阶者也会自杀?该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 而且司徒诲人就这般自杀,以血洗罪,他到底算不算仍然走在正道上?一个能够养出乱世心魔的人,也会自杀谢罪?自己到底该不该原谅他? “爹!” 司徒诲人一倒,释放的力量瞬间消失,司徒小书恢复行动,看着父亲血染的身影缓缓倒下,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呼,跟着飙冲过去,抢在人倒落之前,将他扶住。 同样去过异界历练,都有磨练心性,司徒小书的经历却远非司马冰心可比,受过的挫折磨难更多,当下心神虽是剧震,却分毫不乱,举掌一拍,插入父亲腹中的那柄战器应声粉碎,脱体而出,顺道运劲封闭穴道,将出血止住,阻止伤势进一步恶化。 做完了这些动作,父亲染血的手,才搭上自己的手臂,挣扎说道,“妳……不该来……” 司徒小书看着如此情景,第一反应,就是想拒绝刚才父亲的任命,自己无论如何,没法直接接受父亲的自裁来传位,可看着父亲抽搐的面容,这话根本说不出口。 “爹,你为什么……” 心情紧绷,才脱口几个字,司徒小书泪水滚滚奔流,已经泣不成声,父亲为何要这么做,自己难道会不清楚?事已至此,自己出面作为缓冲,替碎星团掌控鹰扬,换取父亲的性命自然是一条路,然而父亲为了自己,却同样不惜性命…… “爹……先前踏错了步,走错了路……如今必须……付出代价……”司徒诲人咳血,惨笑道:“封刀盟从此理当由妳接掌,但是为父……不能给妳留下把柄……被人要胁……” 听着父亲吃力的话语,司徒小书泪流满面,紧握住父亲的手,拚命点头。 只属于父女之间的低声对话,外人全都听不到,但司徒诲人的用心,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怕是在大老远外的汉水四镇。 韦士笔见状沉吟道:“他会不会闲着没事想太多了?我们像会拿丑闻来要胁人的组织吗?” 一旁正喝水的武苍霓猛然呛了一下,侧目惊道:“难道我们不会吗?” 韦士笔却扬扬眉,转过头望向温去病,后者被看得发毛,怒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要不是冲在前头苦战挨刀,就是躲在大后方辛苦加班搞科研,会不会去勒索人这些事情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总不至于你那么无耻,连拿赎款这种事情也都要我去做吧?” 韦士笔失笑道:“这倒不至于,本来这种不名誉的事,通常都让是老尚上阵的……呃,他现在是人道之主,不好再干这种事情了……糟糕,那以后这些龌蹉事情不是只能我去?” 碎星团在一旁隔岸观火,俱是冷眼,但在场中,司徒诲人持续对女儿说话,“如今与碎星团的合作……并没有错,是当前的大势……妳……不需要心有愧疚……这方面,为父……帮不了妳什么,但……不能再给妳扯后腿了……” 所以,司徒诲人直接当众坦承过往所犯罪行,更以血洗罪,连带卸去盟主职责,让女儿能在最无负担的情形下上位,完成世代交替。 “……封刀盟……是妳祖父一生的心血,不能……就此毁在妳我父女手上,爹……这些年来不争气……对不起妳爷爷,这担子……现在只能靠妳撑起了。” 司徒诲人衰弱喘气,却始终不肯闭口,下定决心要把事情交代完,“妳在此时接位……必有许多阻难,爹……应该要为妳做得更好,但……但……” 神情焦急,司徒诲人提气想说话,把心中的话都说完,但连着几下喘不上气,跟着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晕了过去,司徒小书见状大惊失色,不顾一切为父亲输气镇伤。 洗罪一刀,破体穿腹,这样的伤势虽重,对武道高手,特别是天阶者,却还不至于致命,温去病先前造成的种种伤害损及筋骨,同样也未到要命的地步,可是司徒诲人如今自承罪孽,形象崩溃,需要承受的愿力崩溃的反噬,让这两者加剧恶化,甚至已经到了内世界开始崩溃的严重地步。 对天阶者而言,多重的伤都只是表象,唯有自身的内天地崩碎,这才是真正致命,司徒诲人的内天地已开始破碎,这正是真正的致命危机。 眼看着父亲遇危,司徒小书心急如焚,想要挽救父亲性命,却又不知从何着手,天阶者的内世界,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寻常的输功运力,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自己此时根本无计可施。 想要救治父亲,应该还是得有天阶者出手相助,问题是……此时此刻,哪还有天阶者能降临救援?到最后,能救父亲的只有自己,能救封刀盟的……也唯有自己了! 看着逐渐失去生命的父亲,看看腰间的仗义刀,再看看台下依旧惶恐不安的万千群众,里头有普通民众,有封刀盟的同志,一张张不同面孔,却有着相似的表情,在各种惊与怒之下,还有仓皇、不安。 这里头,既有对未来的不确定,还有失去精神寄托的空虚,他们一心一意相信封刀盟是正义的,是走在侠路上的正道典范,所行所为,皆是为了天下苍生,这些年来,为此毫无保留地支持着封刀盟,现在却被告知偶像染邪,不光是有遭到背叛的痛与怒,更有今后不知何去何从的徬徨。如果连封刀盟主都可能行差踏错,那么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自己此刻要担起的,不只是封刀盟这个组织,还有他们不安的心情,他们渴求的前路,这些全都是自己要扛下的责任。 千古侠道,唯义无反顾而已,除此无他! “各位!” 轻轻放下昏迷的父亲,司徒小书长身站起,手抚着腰间长刀,独步台前,跟着提气扬声。 “我是司徒小书,我父亲如今以血洗罪,已经为他先前犯的过错,付出代价!” 响亮的话音,清越激昂,传遍四方,司徒小书眼观八面,注意到自己喊出这句话之后,群众之中略有骚动,有人明显不服,有多地要因此骚动起来,连忙一提气,跟着又是一啸。 “他今日传盟主之位于我,从今往后,封刀盟由我扛起,我父亲所做过的任何事,造成的任何后果,接下来都是我的责任,父债女还,各位有什么对他的怨与恨,司徒小书一力承担,请全都冲着我来!” 舌绽春雷,鼓足真气,司徒小书一番话有若雷涛,滚滚震响,现场千万群众无分远近,此时全都耳内嗡嗡,头晕目眩,被这震雷涛的威势所慑,纵然心中仍有不满,一时也没人叫得出口。 短暂镇住群众的异议,司徒小书略松了口气,却晓得这只不过是一时之效,倘若不能真正得到大家内心认同,这些小伎俩终归无用,人心思动,强行压下一时,反而后头反弹会愈演愈烈。 “封刀盟由我爷爷所创,一直以来,盟中众人以侠为先,遵奉仁义,兢兢业业,不敢有违,承蒙各位眷顾,这些年来一直支持本盟,这才使得封刀盟有了今日成绩,而今……” 司徒小书看了台下一眼,平声道:“本盟迭遇险难,遭到许多打击,自身也有不少过错,如今正在存续关口,小书今日接掌封刀盟,不敢希冀各位能继续支援,但此刻……” 伴随说话,空中雷云开始聚集,其中闷声隆隆,司徒小书仰望天空,深吸一口气,坚定开口。 “司徒小书在此请诸位见证,苍天为鉴,愿此生遵奉仁义,不离侠道,若有违背,天必诛之!” 话音落,雷声轰隆,血光崩现! 十一章 仁道传承 在司徒小书轻轻放下伤重昏迷的父亲,有了决心,长身而起时,正在远观这一幕的碎星者们,纷纷皱起眉头,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妥。 “……好像,那边突然有些能量变化……”韦士笔依旧摸着下巴,低声沉吟。 两边的距离对于飞行算不上太远,但对于隔空感应就不同了,天阶者纵然灵觉敏锐,能感查到那边有些许异常,可更详细的东西,就实在说不准了,韦士笔甚至说不出具体有什么问题,只是感觉不对。 “……实在是太模糊了。”韦士笔道:“老尚现在正好在现场,和他打声招呼,让他仔细看看好了。” 武苍霓秀美的眉头,也紧皱在一起,喃喃道:“这感应……不光是能量变化,而是涉及到天地法理了……” 任何一个地方,哪怕表面静止,其中也一直会有无数大大小小的能量变动,不住进行,能量变化根本没什么好奇怪,能够让天阶者关注的变化,若非实在钜额,必是涉及天地法理。 每一条天地法理的变化,最终都会联系到三千大道,武苍霓隐约有所感应,似乎知道是哪条大道,但却也模模糊糊,不能确认,只是她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一点诡异,自己修为未必会比韦士笔强,修炼力之大道,感知也不会特别灵敏,为何自己却能比他多感应到些东西? 而且,遥远传来的种种波动,自己隐约有些熟悉,这是为了什么? 突然一个想法在脑中闪现,武苍霓蓦地转头,望向了温去病,后者也在沉思,看见武苍霓望来,有些不确定地道:“天地法理的勾动,好像与她的佩刀有关……” 韦士笔闻言表情扭曲,手拍了一下额头,叹道:“你不是要告诉我们,她也在修练养刀术,现在饱吸了日月精华,将要成精,后头又是一个大祸害吧?” “不是!”武苍霓果断道:“应该是仁道之心,起了共鸣。” 韦士笔不免皱眉,委实难解这是哪里出来的仁道之心,只能转头等着温去病进一步解释,就见他摊了摊手,道:“苍霓的驺牙刀破碎之后,把残片交给了我,让我付与有缘人,传承仁道,我后来把驺牙刀的碎片,铸入仗义刀中,交给了小书。” “……还有这事?” 韦士笔首次听闻,不由讶然。天阶修行,基本没有传功力这种事,但类似仁之大道这种先天大道,又是唯心法理,可谓玄之又玄,有许多寻常法则难比拟的妙处,不能以常理臆度。 武苍霓当初掩耳盗铃修练仁刀,谋求天阶之路的作法,早就是碎星团高层人尽皆知的笑话,只是没人敢当她的面取笑,后头修练不成,反而转道登天,也是众人意料中事,没人意外,但却没人敢说她先前的掩耳盗铃是白费工夫,而她虽然行仁道不成,最后却将自身累积结晶转赠,留待理念传承者的行为,却正是合仁道之举。 这件传承物如今落在司徒小书手里,这位又是真正切合仁道的传人,两者之间相辅相成,会出现什么结果,那就很难评估了。 韦士笔看着画面,听着司徒小书昂首对万千群众,神情坚毅,不禁意动,道:“不晓得老尚那边现在是什么感觉?这会是小书丫头的机缘吗?” 此刻身在钱都上空,尚盖勇的感受远比碎星团其他人更强烈,底下的数十万群众,心境各异,激动的情绪此时此起彼落,散溢出来的无形能量虽小,汇以众数,就成为一股滔滔洪流,最终更成汪洋,浩荡不绝,连天阶者也要心惊。这就是众生之力的体现,只是这般能量,若无正确的运使,终究难以真正生效。 如今这股能量,正隐约与木台上的司徒小书相呼应,越来越强,如同潮涌,但也仅只如此,没有汇流的现象,尚盖勇注意着能量变化,也观察司徒小书的表现。 ……父债女还? ……司徒诲人的债,妳小小一个女娃儿,怎么承担得起?我碎星团那么多兄弟的血债,妳封刀盟又要怎么扛?妳真以为自己现在站出来,就能把这一切责任扛下? ……哪怕在场的几十万人,没法直接站出来和妳对着干,但光是我这里,妳就过不了关,假若我此刻出手,一刀斩下,妳辛苦争取的局面,立刻破碎,封刀盟从此完蛋大吉,任妳巧舌如簧,也再难回天。 不过…… “封刀盟由我爷爷所创,一直以来,盟中众人以侠为先,遵奉仁义,兢兢业业,不敢有违……” 这些话入耳,过去的回忆涌现心头,犹记当年,碎星团虽然打着救世的旗号,却跟大多数势力都谈不上友好,不少门派世家背后拖碎星团的后腿,巴不得碎星团亡于妖魔之手。反而封刀盟、碎星团这两个草创势力,一直并肩作战,互为倚仗,而让碎星团能够放心与封刀盟合作的凭据,就是司徒无视坚守的仁与义。 百族大战之中,不晓得多少次,老瞎子锐身赴难,支持众人于水火,或是在关键时刻出来独自断后,让众人能够成功撤走,挽救众人性命,不是简单一二十次了。当然碎星团的回报也是一样,要不是自己、阿山豁命抢救,司徒诲人这狗种十二年前就该粉身碎骨,往后几年里,也足足可以死上百次! 那时,双方衷心合作,男儿义气,肝胆相照,每次苦战过后,一起就着篝火,同饮胜利的美酒,一起痛骂李家的无能、门派世家的龌蹉以及剑阁泼妇的混帐,双方亲如一家,自己和老瞎子也相互敬重,自己那时候很是钦佩他行侠道的决心与付出。 在自己的回忆中,这是何其值得怀念的一段岁月,如果在那时候,要自己为了司徒父子而死,自己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必然义无反顾。 ……为什么那么好的一段兄弟情感,最后会变成这样呢? 听着司徒小书的话语,缅怀着昔年的交情,苦涩的味道,渐渐在舌间涌现,尚盖勇的感觉并不好,而居高俯视,看着下面台上,那个慷慨陈词的孩子,神情坚毅决绝,她的面孔虽然近似司徒诲人,但眉宇的那股执着,却与当初的司徒无视同出一辙,这确实是继承了司徒家之血的后人。 ……老瞎子,你到哪里去了?你儿子这样胡搞,是你教子无方,当初大家说好有难同当,你却最终失踪,后头你儿子灭了自家门派总部,你也不出来面对,现在连自家孙女都被逼上台扛事,这就是你的初衷?这就是你的侠道? ……这该是你欠碎星团的帐,该你来还,这笔帐,我不找你孙女算,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尚盖勇思潮起伏,不知不觉间,厘清了心绪,开始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下面的司徒小书,不再把她划在复仇名单的这边。 “……苍天为鉴,愿此生遵奉仁义,不离侠道,若有违背,天必诛之!” 这般誓言当众说出,掷地有声,周围的百姓也都为之折服,但尚盖勇听见,却暗自苦笑,这小丫头真是不懂得厉害,天阶者既然带着一个“天”字,就与之关联甚大,虽然平常时候全然无感,却实质上受天制约,像“天见证”、“天诛之”这类的话,普通人随便说说没什么,天阶者说了,一旦违誓,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侠道艰难,一个小女娃娃想要扛起这担子,委实也太勉强了些…… 尚盖勇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发现,脑中竟然开始闪现过去的回忆:那时司徒小书尚幼,自己把她抱起,与司徒无视在大笑说话,司徒诲人站在一旁,微笑不语,三人之间气氛融洽。 ……事已至此,回想这些干什么? 微一分神,没注意台上的状况,骤听见底下掀起音浪,再转看过去,只见下头司徒小书刀光掠过,左手两只指头,带着鲜血,飞溅出去,掉在台上。 “……我心如此,请各位……共鉴!” 十指连心,司徒小书自斩双指,额上冒出冷汗,却忍着痛把话平平说完,甚至顾不上止血,跟着弯腰朝着台下数十万群众,深深一礼到地。 刹时,全场无声! 一个人的声望,可以毁于一旦,但想要累积,却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可为。而在这点上头,不得不说,司徒小书这些年来也默默积累了形象,在鹰扬百姓的心中,“苦行刀主”也早已成了一块金字招牌。 这些年来,司徒小书以封刀盟少主之身,行走江湖,不但有战功,更有许多实绩,虽然在大家的评价中,这位少女有些不知变通,有些过度坚持原则,更有些愣头愣脑,既不懂得摆排场,也不懂得合群,像个独身的苦行者,多过大势力继承人,将来真的要执掌封刀盟,恐怕难免会曲高和寡,水清无鱼,撑不起封刀盟这么大的基业。 这些不太好说是缺点,却肯定是未尽遗憾之处,毕竟大势力的情况在那里,但在如今看来,这些全都成了闪闪发光的优势,而她纵然讲原则、守旧,却也还没到食古不化的地步,更从没因此造成什么伤害。 相反的,受过她恩惠的人、默默在心里敬重她的人,随着时间流逝,也确实累积了数量,为数并不少,刚刚场面混乱,又骤经大变,这些沉默的支持者难免心里犹豫,左右观望,没有敢出来表态,可看到司徒小书当众断指,溅血为誓,这些人……再也坐不住了! 十二章 悟道 “盟主!” “盟主!” “盟主,妳不必如此!” “我们都是相信妳的!” 短暂沉寂的人海,突然瞬间爆发,群情激涌,呼喊“盟主”之声,如浪如涛,在人海的各处响起,蔓延了整个钱都城,声势之盛,空前绝后。 激动的不只是普通群众,身在人群中的封刀盟高手,也纷纷跃起,包括那些先前悄然消失在人群中的离心者,各个都羞愧折返,第一时间赶回台前,或是跃至台上,护卫如今封刀盟的新主。 司徒小书的身边,一下围满了封刀盟中的地阶高手,都向着她单膝跪下,表达对她的尊重与臣服,当中不乏追随司徒诲人大半生的老部下,因为司徒诲人的错事感到前路渺茫,现在都觉得,在这个少女单薄的身躯里,有着封刀盟最初的理想与精神。 刀尊的招牌,如今后继有人! 群众如癫如狂,在这种情境下,就算依旧有人对司徒小书的行为嗤之以鼻,也不敢表示。情势已经逆转,现在表露反意,随时可能被周围疯狂群众活活打死,所谓人道洪流,人心所向,便是如此。 看着周围激动的人群,司徒小书松了口气,汗湿满身,一揖到地。 “司徒小书,谢谢各位厚爱!永铭今日,绝不敢忘!” 面对群众,长袖善舞,这些都不是司徒小书所长,尽管自己一直晓得将来要扛起封刀盟之主职责,这些年始终也在默默准备,以此要求自己,可父亲方当盛壮,就算再干二三十年,也是合理,之前作梦都想不到,会在今天仓促被逼上位。 支持封刀盟的群众如今感到遭到了背叛的怒与恨,自己要如何消弭,如何重新让他们对封刀盟所行的侠道生出信心,这些事自己根本一点把握也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上,用自己的方法,展现出自己最大诚意,寄于希望自己的意志能传达出去,让人们直接感受到。 所幸,这里是钱都,是自己生长的地方,也是自己过往累积人脉和荣誉最深厚的所在,钱都城内父老乡亲,都是看自己长大的,在这关键一刻,他们愿意相信自己,愿意为了自己,站出来再次支持封刀盟,让自己险险过关。 至此,一场可以覆灭封刀盟的大祸,总算平安度过 司徒小书低呼一口气,想要再说些话,让场面和缓,然后让群众们散去,但先前紧绷的意志一松,登时脑中晕眩,脚下踉跄,险些直接软膝跪倒。 “轰隆!” 旱天惊雷,霹雳大作,突然一道横贯天空的紫电,带着刑煞气息,猛地轰下,司徒小书突然心惊肉跳,一下抬头,只觉得一股强烈的不安,这道雷像是针对自己而来,却不知因何如此。 接着,握在手中,犹自滴着主人鲜血的仗义刀,蓦地发光发亮,像是变成了一颗新生的星体,耀眼夺目,而在这璀璨星芒中,司徒小书骤然感到一股大力,浩瀚无边,从刀中笔直传来。 那并不是单纯的力量,至少,正在承受这股“力量”的自己,并没有因此气力大增,修为暴升的感觉,但却让如今疲惫的身心为之一暖,仿佛有无数人正在身边呼喊,为自己加油打气,血脉也为之贲张,一股能够支撑着自己走下去,攀往高处的力量,正自体内源源涌出。 司徒小书正大为吃惊,不知这股力量从何而来,却随即感受到,蕴含在这股暖流之中的,却是无数人的意志,正在支持着自己,为自己鼓舞呐喊,内中的真诚与热爱,奔流入体,一阵阵飘飘欲仙的感觉生出,让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畅快。 这就是众生愿力? 如此畅美,怪不得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怪不得李家龙气四散之后,会出现那么多乡野邪教,香火邪神,但自己并没有想要取用众生之力,这又是为何 错愕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体内力量终于被涌来的人道之力牵动,跟着节节上涨,先前被燕姣然创伤的部位,阵阵热流涌过,立刻大幅好转,难以化解的诡异阴毒也退去,甚至连更之前兼修双极轮造成的境界跌落,都被带得反冲回去,很快就碰到了原有瓶颈。 之前,自己靠着艰苦磨练与累积,以及太一任务中的奇遇,修为已经卡在天阶关口,成为半步,只是还缺些感悟,缺乏对于天地法理的理解和自身道路的明晰,不知道何时才能最终跨出那半步,如今,却在这股涌入体内的力量的推升下,明明自身感悟还未足,却被众生之力强行带着自己,飙破瓶颈,冲出了关键的半步。 空中雷声,随着目标跨出那步,骤然转厉,一道紫电惊雷,如同长龙,对着司徒小书怒轰而下! 劫雷! 一看声势,司徒小书就知道,如若让这劫雷当真轰下,别说自己脚下的整座木台要爆碎,台上现在这些封刀盟地阶,都要伤亡惨重,天阶劫雷的恐怖,哪是寻常高手能沾能碰的?若是让他们牵扯进来,被天道判断为助自己渡劫,只怕整个封刀盟今日就要断送在天罚之下了。 当下,司徒小书顾不得再多想,立刻法相展动,剑羽朱凤,拔空而起,向着落下惊雷迎去,手中仗义,一刀斩出,破开紫电,威势无双。 半步天阶度劫证道,这可不是寻常能见到的场面,别说是寻常地阶,就是天阶者遇到,都是有多远就闪多远,免得被判定为协助渡劫,遭到池鱼之殃,但眼下状况却不同,台下如今汇聚了几十万人,浩浩荡荡,要疏散都不知道能散去哪里。 司徒小书此刻生恐累及他人,只能拚死命凝运力量,迎雷而上,顷刻间连破三道劫雷,俏美身形,越拔越高,只望在高空渡劫,能不牵连底下的群众。 地上万民,大多数都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盟主刚刚还在好好的说话,怎么忽然就被雷劈了?难道是说错了什么?难道天诛这就到了? 然而,小书盟主表现义勇,顷刻间抽刀断雷,展剑翼,逆空而上的英姿,长长马尾甩动,衣衫飘飘,白皙的肌肤,被电光照得大亮,飒爽明艳,那一瞬间的绝美,让周围万千群众失了神,刹那无声,觉得过往从没发现,这位少女是如此绝色。 跟着,一阵阵呼声,在下方汇聚的人海中宣扬起来,人们都忘却了危险,或者说,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家的危险,一起振臂高呼,为自己心中的美少女盟主加油打气。 她正在天上为众人拚命挡雷,这点大家是看得出来的,支持者此刻做不了什么别的,只能把心中满腔热情,都化为一声声加油,向少女表达他们的鼓励。 这样得到众人信仰寄托的偶像,是为英雄! 不知不觉,司徒小书彻底继承了父亲曾经走过的道路,那些本来崩散的众生愿力,在她身上重新凝结,她本无心使用众生愿力提升自我,此刻却因时导势,浑然天成,只觉得周遭涌来的众生之力滔滔,汇于己身,自己每劈开一道劫雷,就感周身疲软,气空力尽,却随即被涌入的众生之力填补,跟着神完气足,再攀高峰,挥出新一刀。 只是,这样的状态,并非没有隐忧。 一鼓作气,连破七道劫雷后,司徒小书惊觉,哪怕自己每次硬拚劫雷后,涌来的众生之力都能立即填补自家损耗,可是自身气机却因此越来越乱,开始不受控制,如果不是过去基础夯得实,肉身强健,只怕早就撑不住这样钜额的能量流转。 倘若再这么下去,不出五击,即使能够扛得住劫雷,自己也要因为真气失控,直接炸碎,问题是此刻天上劫雷一道接着一道来,还越劈越狠,自己根本不可能就此停下来,寻到机会平复紊乱真气,涤净身心。 为庇护底下万民,就算知道隐患深重,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此战有死无退! “轰隆!” 又是一道紫电袭来,司徒小书挥刀斩开,力量一用尽,众生之力立刻涌入,填补损耗,可已然孱弱的身躯,彻底承受不住,真气开始失控窜走,眼看就要酿成惨祸,突然有点点明黄光星,环绕周身,跟着一些无比玄妙的诀窍,直渗心头。 这些功诀,指点着司徒小书,要如何将涌来的众生之力化纳,并不是单纯使用击出,而是要在体内流转一圈,先炼化为自身的力量,再行打出,如此施为,利用众生之力打出的力量越强,自身也会跟着进一步提升上去,配合天劫炼体,就此成就无上英雄之躯。 个中法诀玄奇奥妙,不是在人道之法浸淫甚深的行家,不能指点,司徒小书最初以为是父亲醒来,发现情况不对,拚命相助,可猛然抬头,只见云层当中,尚盖勇身形浮现,一指遥遥点来,化为自己周身明黄色的星火流转,藉此传来感悟。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十二章 悟道)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十三章 交流访问 自转修人道之法后,尚盖勇凭藉羲皇玺、九龙印,贯通祖上遗留的前朝气运,在这方面进展可以说是一日千里,本身又有天阶基础,这段时间吸纳众生之力的累积,远远超过当日的李昀峰,相关感悟更是独步天下,最有资格向后进者做出引导。 尚盖勇此时并没有传输力量,也没有打断雷电下击,仅是遥遥传输感悟,不算是辅助度劫,照说不会受波及,但他一指点出后,立刻飞遁,瞬移出去,眨眼间已远离,就不知是为了躲过劫雷的扩张,或是不想接受司徒小书的道谢。 司徒小书未及表态,却是暗自感激,将这恩情深深牢记在心里。碎星团如今的状况,她也略有所知,如果把这个团队里,对封刀盟有敌意与否,分为鹰派鸽派,那尚盖勇绝对是鹰派里面领头的那一个。 自己若是能够赢得尚盖勇的善意,可要比得到温去病、武苍霓的好感要难得多,他此刻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伸出援手,雪中送炭,这委实难得,也让自己对日后与碎星团的相处,联手,更添信心。 ……尚帅,多谢你! 司徒小书精神大振,举刀再斩向半空劫雷,同时导引浩瀚不绝的众生之力,化纳于身,成就万众同心之力。 一刀斩出,雷电莫能与之敌,瞬间破分。 伴随着这一刀挥出,司徒小书更发觉其中有一股难言的玄奥,众生之力加身,并不只是带来无尽的力量,其影响甚至深及神识,让自己的意识更加贴近于天地法则,一举超越本来层次,透过观察自己的出手,竟能别有感悟。 一刀接着一刀,斩开劫雷,司徒小书的刀,渐渐开始带有一股分割天地的意味,一刀劈出,天地双开、乾坤两分,每一刀看似大破灭,其实都是斩开出一个瞬间生灭的新世界,从中生出大圆满。 这已经是司徒小书过往苦参不得的刀道新境界,正是乾坤刀法更上一层楼的表现,如今却透过自己的手,展现在眼前,哪怕此刻仍在度劫,她也不禁又惊又喜,沉浸在眼前的刀道的新世界,浑然忘却一切身外事,甚至没察觉自己的法相,已经破碎,开始扭曲变化,正逐渐开辟成法界。 每一刀挥出,都是悟道,司徒小书忘情于此,顾不及身外事,这一幕看在旁观者的眼中,有些吃惊,也有些叹服她福缘深厚,能够得此机遇。 “……果然,以前就推演过,仁道也是人道,这两者堪称是绝配。”温去病喃喃道:“修仁道之心,行人道之法,约束帝王权柄,可以上体天心,通过这样修炼的众生之力,几乎不留任何隐患,比现行的所有人道法门都要更胜一筹。” 武苍霓不由苦笑道:“但这谈何容易?仁道法则的限制实在太多,单是拥有一颗光明之心,就比成皇为帝要难上百倍,诸天万界,古往今来,为皇为帝者不计其数,但是一生不离仁道者可就不多了,这孩子能成功,只是偶然个案,旁人着实难以复制的。” “……老尚居然也帮手了。”韦士笔摸摸下巴,点头道:“看来,时机差不多了。” --------------------------------------------------------------------- 仙岩洞天,存在于太一空间的亿万独立小世界中的一个,表面上是众仙筹组的一个非正式俱乐部,用来互通有无,主要为了绕过太一直接做些交易或者委托,虽然并不具备官方性质,但参加者众多,只要是在仙界有头有脸,稍微有点名气的人物,都在仙岩洞天有挂上号。 这个属于松散俱乐部性质的交流所在,偶尔也会组织一些活动,仙人们飨宴同乐,或是鉴物赏宝,或是讲道论典,都是正常活动。 然而,极其罕有的个别情况下,仙岩洞天也会用来接待外宾,进行双方之间的友善访问,一如此刻。 云雾蒸腾,五彩仙霞流转,一身灰袍的云中子,当先而立,身后一众仙人排开,基本都是仙尊,个个仙风道骨,光霞罩身,气派不凡,而在这一群人马的头顶上,正一个大大的横幅拉开,一排大字,龙飞凤舞。 “欢迎妖界友人石矶圣母暨代表团莅临指导!” 众仙列队迎接来宾,本都在窃窃私语,疑惑妖族为啥会突然来人,忽然全部安静下来,整个小世界中一时静寂无声,跟着就见对面的仙霞迷雾,滚滚退开,显现一片无尽星河,星河之中,却有一艘古老楼船,正朝这边驶来。 楼船似乎不过正在湖水上缓缓前行,遍览美景,却瞬息横跨星河。遥遥望去,船舷上布满各式兽形雕像,仔细一看,都是多首多臂的妖形,内中更不时有兽吼传出,或雄浑,或尖锐,传入耳中,引起源自血脉深处的惊惧,纵是天阶者也都心惊肉跳。 转瞬间,百妖船已经穿越无尽星河,直入仙岩洞天,在众仙面前停妥,降下船板,跟着走下一位位气势凶恶的妖尊,各具非凡异相,部分甚至传出一股洪荒气息,虽为妖尊,却可横击大能,这些凶恶气息四散,令对面迎宾的仙尊着实感到不自在,更晓得今趟对面来者不善,这是在特意示威,倒是站在首位的云中子依然一副风轻云淡的做派。 当众多妖尊都下了船,最后走下来的却一位看似普通的贵妇,荆钗盘发,云裳披身,雍容华贵,却是面无表情,眼神既不冰冷,也没有温暖,只有对一切都不以为意的淡然,而她一下场,周围的凶恶妖尊却都立刻俯身行礼,表现出对此行领队的尊重。 “娘娘!” 妖界,是阶级分明的世界,下位者对上位者绝对服从,虽然在此的都是一些出身洪荒异种的妖尊,可抗击大能,依仗血脉宗族,遇上寻常大能也可趾高气昂,但能被选出担任这个访问团领袖的,又岂会是寻常大能? 石矶圣母,即使在整个妖界的大能之中,也是凶名赫赫的绝顶人物,背后的倚仗更不得了,哪怕是出身洪荒异种的高贵妖尊,在她面前,即使不是恭恭敬敬,也得低下头客客气气。 妖、仙相对,初时气氛难免有些紧绷,但随即人群各自散开,三三两两各寻一处,进行“友好交流”后,倒是和缓许多,而双方的领头人物,更是直接走到了一起,寻了一处僻静地,也没拉起障壁,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进行交谈。 “这次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交代?”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最近难得贵我两界之间和谐共处,互不侵犯,偶有交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啊。怎么劳烦圣母您特意来走一遭?” 就是心中明知对方话中所指,云中子仍特意表现得一副瞠目结舌,不明所以的样子,让仅在不久之前,才以偷袭手段将他打伤,追着他满世界乱跑的石矶圣母,无名火上冒。 “始界那边刚发生的冲突,那群人族正面与降临的魔界大能对抗,不止打退了几个欲魔分身,甚至连魔公分身都一并给灭了,过程中,使用的全是仙宝,八卦衣、九龙印也还罢了,瘟皇伞自当初那战之后就是管制法器,仙界禁物,怎么会流出到始界?” 石矶圣母声音不大,语气却渐趋严厉,“还有,遁龙桩更是你们仙界有数的神器,却出现在他们手里,这你总不会说不知情吧?” 始界之中,方才发生在四地的人魔之间的连场激战,后续的影响远比温去病等人所知的还要远,甚至还未等战斗结束,始界之外的几方大势力就炸了锅。 魔界先前在死曜帮助下,靠着魔染三家,先一步进入始界的行动,本就是打着各方容许极限的擦边球,但这次进行的大降临计划,除了欲魔分身,竟然连魔公也出现了,这已经超过其余各方容忍的极限。 更何况,若是别的魔公还自罢了,来的刑忌魔公又是怎么回事?他虽然身属疯嚣之主的“混乱”一脉,底子却不干不净,向来与“汙秽”一脉暗通款曲,而那具不应存在的神尸,其中暗藏的可能,更是在挑动各方神经。 疯嚣之主一脉,向来不知进退,不在意后果,做出不顾各方默契,强行越线,试图独占好处的事情尚在各方预料之中,但若是跟魔主一脉扯上关系,其中还暗藏玄机,各界都要怀疑这一系列事件真实用意何在? 而如果说,魔界过线的行动,背后的种种阴谋暗藏,不在各方预计之内,那人族展开的强势反击,就更让各方意外,他们使用仙宝,将降下的欲魔分身一一摧破,连带把魔族依靠魔染伸入始界的手彻底斩掉,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而使用的那些仙宝……同样是仙界把手过度伸入始界的证明。 这一场战争,名符其实震动诸天,一股股暗潮开始涌动,只是因为事涉始界,所有旁观者全数沉默,佯做不知,消息只在少数高层间流动,跟着,就是这一支名为交流的妖界调查团,受命前来,造访仙岩,探问其中究竟。 十四章 始界向来多事 “那些仙宝,并不是我们赠与或交易给始界人族的,纯粹是温、韦两位小友偶然前来,参与了我们的一次交流,适逢其会,大家集资,购买了几件东西。” “仙岩洞天是你们仙界仙尊的聚会之所,寻常人族怎么会能闯过来?” “晋升天阶之后,人族即是仙尊,自然不能以寻常人族视之。至于他们怎么会能到来这边,这个恐怕妳得去问太一了,天晓得祂是怎么判定这些的?也许凡是人形的,就直接扔到一堆。我们当时看到突然有两位小友进来,也是很讶异啊。” 这种事情,一旦被人追究,全往太一身上推就对了,万仙、万魔、万妖、万佛……等万灵汇聚,太一固然是秩序的表征,但不时也会出现不少脱序的征状,胡乱传送这种事,虽不常见,却在情理之中,最棘手的……是查无可查。 石矶圣母沉吟片刻,问道:“既然仙宝是从你们这边购买的,为何各方都没有察觉到?” “这些仙宝是我和两位小友一道联名购买,我这边占的是大头,或许就是这样,你们才一时没有发现。” 云中子随口说话,石矶圣母闻言不免面孔抽搐,有一股想动手捏碎东西的怒气,首次发现,居然还有这样规避感应的阴招,被这群狡猾的仙人藉此钻了空子。 “那既然是你占的大头……” “但说了仙宝是大家联名持有,他们也出了金叶,自然是有股份,东西让他们先持有一段时间,再归于我处,也是人之常情。” 云中子正色道:“至于他们持有仙宝的这段时间,刚好遇到欲魔入侵始界,被用来对抗魔界大能,那纯属意外,我们也都很吃惊啊……” 一句说完,云中子的表情跟着垮下来,压低声音,抱怨道,“唉,私下说一句,这次交易其实我很吃亏啊,那群始界朋友一点也不知道爱惜器物,他们拿去的几件宝器,都伤损得很重,八卦衣还被整个打穿,接下来修理都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人魔大战,累及无辜,我才是这一战最大的受害者啊。” 明知道云中子这话言不由衷,石矶圣母仍不禁点点头,她看过几处战场的影像,武苍霓最后崩灭欲魔分身的那一击,是先用八卦衣困住无形欲魔,然后一击先打穿八卦衣,再破灭欲魔分身,毁器诛魔,狠辣异常,真是没拿仙界援助的物资当宝贝用。 不过早就听说,这群人族就是如此战斗成长起来的,早年百族大战中更不知打坏了多少宝贝,简直是一群败家货…… 石矶圣母斜眼瞥看,如果不是自己如今身上还肩负着别的使命,云中子的这番回答,肯定不能让他轻易过关,照妖族一贯的习性,现在就该要翻桌兼翻脸,再痛扁这个老对手一次。 只是,自己这次是受命来此传话,负责传的那句话,自己全然不明所以,是自己背后的那一位,遣命自己过来传话的,而若所料不错,即便是自己背后那一位,也同样不是最原始的发话人,只是受了命令,转过来命自己传话。 石矶圣母瞥向云中子,心中有数,估计云中子也不是真正的受话方,仅是个负责把话层层传回去的。 作为在场仙妖双方阵营的首脑,两人看似位高权重,其实不过就是两个传话的小人物,在背后正在暗中运作的真正的关键大事之前,根本不值一提…… “……鬼族为天所忌,正是其余各界的共同之敌。” 没前言后语,石矶圣母募地放下先前关注的仙界援宝之事,淡淡说完这句,云中子闻言却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同样没再多言语。 察言观色,石矶圣母心有所疑,怀疑云中子在此事上所知较自己为多,可能并不是简单传话的,但这种事,多沾多问只是不智,唯有闭口。 该传的话既然已经带到,双方不免大眼瞪小眼,一时气氛有些诡异,正想找些话说,排解尴尬,忽然,一股波动传来,一仙、一妖,两名大能齐齐转头,共同望向某个方位,察觉到了什么。 “……好汹涌的众生之力汇聚,还伴随雷劫,这是谁又想以人道登天?”云中子苦笑道:“始界的朋友真是事多。” 石矶圣母却冷笑道:“人道修行,藉助愿力甚钜,越是往后,对众生之力的需求越多,初时虽然进展奇速,但到了一定程度后,为了更多的获得愿力,就会开始相互攻伐、吞噬,什么皇道、王道,最终都是天无二日,只容一帝,不成顶峰的那个,通常死得比遭遇三劫五难还快,至于登上顶峰的那个……哼!” 话中之意未尽,但云中子却晓得其中意思,现今诸天万界中的几名神皇、佛皇,都是依靠人道走到如今位置,历经种种不倒,都不是好招惹的,人道之途走到后头,必然会与他们不死不休,甚至,如果不是有始界庇护,他们现在就会出手斩草除根,拔除祸秧于未然。 “这个……” 云中子声音蓦地一震,惊愕望向始界方向,连石矶圣母都失声道:“修的是仁之大道?这种限制严苛到变态,食古难化的大道,竟然还有人修持?更藉此修持到证了天阶?真是奇事一件……” 话未完,石矶圣母的声音也停顿,想起一事,为之惊诧失声。单纯修炼仁之大道,纵然登天,可能也只会被诸天万界天阶者当成一个笑话看,但以此兼修人道,汇集众生之力,就是另一回事了。 仁心统人道! 这是诸天万界的一个不成文忌讳,会让各界想起,万劫之前,远古年间,那位曾横压诸天,将人道之火传遍万界,让众生臣服的初始人皇! ……始界果然多事! ---------------------------------------------------------------------- 汇集众力群心,司徒小书靠着人道之力的无穷妙用,刀道精进,更藉此劈开层层险阻,证道天阶,当所有劫雷都被破去,雷云散去,天日重清,钱都城上又是一片天清云淡,而浮身半空的司徒小书,得到来自本身大道的反馈,开证异象。 近似日光的白色云霞,瞬间遍及整个钱都,从上到下,祥云所布处,人们都觉得心境平和,心头都生出一股友爱、亲善的念头,眼前所见的一个个人族同胞,都仿佛是自己的骨肉兄弟,当真亲如一家。 仁之大道异象之一:四海兄弟! 这个异象的开证,本质是一种群体祝福,在往后的数个世代里,在场见证异象的这些人,乃至这些人的子子孙孙,只要不离开这片土地,都会友爱相亲,因仁而忘私,成为建立理想乡、理想时代的基石, 在白色的云霞从天空覆盖到地面,化周遭数百里大地为白云世界后,哗啦啦的雨声,随之降临,点点金雨洒落,由少变多,从淅淅沥沥变为瓢泼大雨,而下方人们沐浴在这场大雨中,明明看得见、听得着,却碰触不了,落下的金色雨点仿佛不存实质。 但就算根本碰触不到,在这片奇异金雨的浇洒下,大地开始萌发生机,不少地方都渐渐长出植物新芽,人们也都因此热血翻涌,生出种种正面情绪,而当心怀仁念,和大道异象相合后,他们的实力、寿元,也在不知不觉中,因此得到了增长。 仁之大道异象之二:泽被苍生! 连续出现的两个仁之大道的异相,都是群体祝福,司徒小书身在异相当中,隐约有所感应,虽然因为自己力量不够所限,登天证道时与仁之大道牵扯荡出的波动,只够让异相覆盖这数百里地,祝福数百里内的人族,但仁心所及,更远处也有隐约呼应。 这些远处,不光只是大地上其他郡国,甚至远从海外,乃至诸天万界,都有仁道遥遥呼应。 仁者无敌,而仁道不绝,虽穷途,必有道! 而随着自己修为不断提升,自当和仁道产生更多共鸣,让更多人为仁道感召和祝福,假若自己有朝一日,修为能增长至那个境界,就能令诸天万界,俱为仁道之土,亿万众生,皆为仁道之士,到时候成就理想世界,众生皆得安好。 自己方才立誓一生都要坚守侠道,不背仁道,前路已是极为艰难,但这个理想中的境界,恐怕比自己的侠道坚持,还要更难上百万倍,别说是自己,即使是九重天阶的爷爷,都担不起这个过于远大的梦想。 但,仁之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行此道,断然不可能因为事情难办,就畏惧不前,哪怕目标遥远,只要往前走一步,距离目标也就更近了一步,只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当是自己往后人生的道路,既然已经走上来了,自己就不会再回头…… 心念一定,司徒小书昂首对天,随着念头通透,进一步与大道相合,周身气势再次提升,无数明黄色的光点涌现,形如万家灯火,围着她开始高速卷绕,每一圈旋动,内世界就往外拓展一分,渐渐完善。 十五章 太折腾了 内天地的种种变化,只有司徒小书自己知道,但下方数十万群众能看见的,就是这点点明*火,围绕着司徒小书旋动,更渐渐凝为一件长袍,贴服身体,若隐若现,其中似乎蕴藏无尽玄妙,知晓盟主大有所得。 仁之大道,交汇众生之力,专属异象:仁者之风! 光袍摆荡,如风摇动,司徒小书顿觉通体舒泰,先前的伤患尽消,原本左掌断指的痛处更生出一股微微的麻痒感,低头一瞥,只见原本掉落在下方木台上的断指,募地消失不见,跟着重续掌上,血肉瞬间长合,只在原先的断裂处,留下两圈红痕,像是戴着两个赤红色的指环。 这个意外的惊喜,更是把司徒小书震得不轻,怎么都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自己先前以无比决心斩下的两指,是为了向人展现自己的意志,是为了给钱都群众一个交代,也为了给自己一个决心,刀出不归,既然斩了,就没想过还能续上,不然这种伤势,若是有心,也不难治好。 刀剑双绝,双手齐施,是自己接触太一后,秘密暗藏的底牌,为此没少下苦功,而左手少了两根指头后,这张底牌就算不作废,也算是残了大半,付出的牺牲不可谓不大,却作梦都想不到,这样还能直接被大道异象续上……这般乃是苍天和万众见证自己的决心,补回自己的牺牲的赠礼,自己自然无需再刻意不受。 司徒小书此时又惊又喜,低头俯看着底下的千万群众,生出从此要与他们福祸共度的感动,而她的神情,也透过屏幕,传送到温去病等人的眼中。 想要用术法近距离摄影窥看天阶者,不是那么容易,大部分的术法都会直接失效,但这边有三名天阶者联合,个个实力都高过她,自然不是问题。 “……仁之大道,终有初成。”温去病声带感慨,却斜眼看向一旁的武苍霓,有点似笑非笑的揶揄。 司徒小书能这么快就确认自身道路,借助仁道和众生之力,登天证道,半是自身努力,半是机缘巧合,出于天授,而属于机缘的成分中,武苍霓的餽赠起码占了一半。 若没有武苍霓先前掩耳盗铃般的持仁刀之诫的修行,司徒小书就算所行所为皆贴合仁之大道,但想借此登天证道,一切都要从头做起,没有十年八年,肯定碰不到边。而武苍霓先前的仁道修练,看似不过白费功夫一场,纯属闹剧一场,后头破碎的驺牙刀倘若落在别人手里,也是废物一件,全然无用,可唯独在司徒小书的手上,却是适得其主。 一旦遇对了人,废物立刻就由腐朽化神奇,而传刀之举,却合舍己为人,薪尽火传之理,正是仁之大道表现,并非寻常传功,而是武苍霓传递的仁道种子,在司徒小书手上萌芽,并得到合适的养分滋养,迅速成长茁壮,如今已经成为一株擎天大木。 整个过程,并不在任何人算计内,几个当事人都不曾想到能有今日的结果,但若要说只是机缘巧合,冥冥中又似乎有一股天意存在,让累积的因果,在这一刻汇集成就。 作为这一切的缘起之人,武苍霓回首追忆,想着这些年的种种修炼折腾,着实感叹,对温去病的调笑特别有感,但沉吟半晌,最终还是一声苦笑,“太折腾了,耗不起,羡慕不来。” 换了别人,未必能懂武苍霓的这声叹息何来,但温去病、韦士笔却立刻点头。 早年碎星团中虽然并无天阶,但经手给盟友制造出来的天阶那么多,若说大家对此全无讨论,那就真是傻了,武苍霓后头选择掩耳盗铃来修练仁之大道,虽然成了碎星团的一桩笑谈,可在最初研究的时候,大家对仁之大道这条特殊的道路都有过分析。 仁、勇、杀戮、破灭……这些虚幻大道,比水、火、地、风这些基础元素之道更虚渺难测,崎岖难行,而仁之大道,又比杀戮、破灭之类更加难以掌握,甚至不是努力求之,就能贴近的。 修练仁道,最是讲究自然、不刻意,一旦刻意而为,就落了下乘,大道难成。即使是大能万古,想要依靠算计传递仁道,也通常机关算尽却无所得。武苍霓当初修练仁刀不成,偶然碎刀,交付温去病托于有缘,这些都是偶然之举,传给司徒小书后,托付得人,这才最终急速有所成就,一切都属无心。 假如武苍霓有心传承,直接折刀交给司徒小书,结果就注定是白忙一场。 司徒小书的断指再续,也是一样,倘若断指时有心后头伺机接续,或是当异相发生时,心中存着侥幸期许之心,就绝不会有断指接续的事发生,甚至日后若是专门去寻接续法门,还会受到大道反噬,偏生这个木头脑袋的少女,就是那么绝,立志那么狠,全然没给自己留一点余地,这才最终得到仁道反馈,有了惊喜。 现在说起来,这或许能算是段佳话,大家都认为司徒小书所行所为贴合仁道,天助自助,福缘深厚,能够凭此得证大道,远超同辈,可对于重视实战性的碎星团来说,无法算计、无法估计的不稳定力量,根本不能算战力,何况行仁道法门,在残酷的百族大战之中,基本等于找死的同义词。 “实在是太折腾了……” 这是武苍霓的感慨,也是温去病、韦士笔的共同想法,虽然在当世同志之中,有一名能够得证“仁之大道”这种高大上的法则,着实值得庆幸,但他们顶多为此鼓掌叫好,压根不羡慕,甚至也不认为后头司徒小书能够帮上多少忙。 韦士笔道:“仁之大道,属于三十六条先天之道之一,据说证得后能有诸多神异,可谓牛气冲天,但……在实战上并没什么优势,还有到底是能有哪些神异,也都没人知道,甚至诸天万界中,无论仙鬼佛魔妖神,枱面上都没有此道的传承者,连天阶后的相关功法或者传承都少有流传……嗯,真的指望不上啊!” 温去病缓颊道:“也没那么糟糕,多一个同伴,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同伴里多一个天阶,肯定好过多一个地阶,仁之大道再是战绩不显,也能轻易压服地阶中人。如今小书能够藉机证得天阶,算起来我们已经血赚,现在的她,足以镇住封刀盟和朱氏,鹰扬郡已经稳了。” 韦士笔斜眼看向温去病,“你就不担心,她证道天阶后,掌握封刀盟和朱氏,又有司徒诲人在背后支持,父女联手,势大难制?” “……你如果会担心会发生这种事,现在完全可以冲出去,把司徒诲人宰了啊。” 温去病坏笑道:“我当时不好直接下手,老尚偏偏又没动手,反正你做惯了黑手,现在直接冲过去,趁着人不注意,一刀把司徒诲人宰了,把锅甩给魔族,就此永绝后患,如何?” 武苍霓也点头应道,“趁着现在,战争刚刚结束,我们完全可以推诿,说你在江北抗魔的时候,身遭魔染,后头所行所为皆不由自主,杀人是受控于魔族,与你本意无关,乃是魔族最后的挑拨离间之计,顶多关你个一阵子,用不着偿命。反正三郡的魔染高层也都是关着,任谁也不敢说让他们跟你一起死。” 这个混水摸鱼之计,着实阴损毒辣,还确实很有可行之处,韦士笔闻言不禁苦笑,换了那个人还是团长的时候,真有很大可能就此实行这条毒计,铲除可能的麻烦于未然,或者香雪若在,她可能眼珠一转,背着众人就把事情干了,不是为了抢着背负汙名,只是单纯为了杀完了后头省心。 但如今,碎星团却没法这么干,倒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只是单纯权衡利弊后,并没有必要做这一步。 大局在握,为了强求消弭未来隐患,猛走极端,等若搬石头砸脚,自己找麻烦。当初碎星团之所以后头人人喊打,那个人如此行事,特意给碎星团揽锅,正是一大原因。如今前车之鉴尚在,还按着老套路行事,未免不智。 鹰扬郡事了,众人各有各忙,得要把碎星团如今大部分兵力从汉水四镇迁出,入驻鹰扬、虎踞两郡,安排到合适的位置,监督和领导原有势力,真正把两郡彻底纳入掌控,各种杂务,足够忙到韦士笔、武苍霓四脚朝天,而尚盖勇还要持续修练,稳固境界,继续压制鬼气,根本无暇协助。 温去病同样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除了手边的器物修理,魔染者救治等技术研究工作,还要进行第一大队的重组工作,选拔人员,另外也要为了迟早会发生的帝都之战做准备。 而在这些公务之外,温去病还有另一个属于私务的烫手山芋要处理,那就是之前大战中救回的重伤者,龙灵儿。 十六章 如梦似幻 当少女从深层次的昏迷中,渐渐恢复清醒时,对昏迷前发生的种种,基本处于没有记忆的状况,而看着眼前天宽地阔的奇妙世界,闪烁千亿光华的奇妙装构体,正不住变动形状,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一间大屋,辽阔至没有边际的大房子。 ……我、我一定是在作梦吧。这梦真的好奇怪。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屋子?遮天蔽日,无边无际,辽阔得……仿佛可以容纳整个星河,人于其中,渺如沧海一粟,小若微尘。这样的房子,究竟要什么样的雄伟巨人,才会以之为屋?难道神话传说中能够只手撑天,甚至破开混沌。分隔天地的巨人真的存在? 而组成大屋的千亿彩星,不住闪烁着点点光辉,每一刻都在发生奇异的变化,时而组成一副无比繁复的图形,看得人头晕眼花,却又本能地感觉到,这些图形类似道纹,当中蕴含着某些深层次的法则,应该是天地法理的具现,引人追寻,却难以把握其中真意。 如此瑰丽的场景,又怎会存在于现实?只有是在梦境里头,才说得过去,自己应当是正在一场奇幻的梦境中。 ……只是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梦? 龙灵儿意识朦胧,先是在奇幻的景象中沉醉,跟着脑里冒出了这个念头,开始思索。随着这一下动念,记忆中本模糊而残缺的画面,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飞速闪过,昏迷前所经历的那一战,点点滴滴,全在脑海中涌现。 刹那,龙灵儿双眼圆睁,原本半昏半醒的意识,一下整个醒来,跟着一股股强烈的情感拍涌胸口,完全恢复的记忆,让她高度激动。 先前应当是和冰心姐姐联手,在对抗心魔阁的诡异神尸,此战之险,堪为自己生平之最。以前自己在阁中,总和燕无双对练,对方打起来常常留不住手,力道根本没轻没重,动不动就随手一击却把自己打出百丈,或是打出去连着撞穿几座山头,要不是自己身具太阳龙战体,早就被活活她打死了。 但也因为是在这样高强度的对练下成长,一路走来,根本就是伤了又好,好了再战,战了又伤,而最终成长起来的自己,战力因此也远超同辈,自己对此从未后悔,甚至还颇为自豪,觉得这样的对练都撑了下来,将来即使面对天阶者,自己也无所畏惧。 可如今,自己明白了,燕无双在对练中或许真是没有留手,但这绝不代表她有全力出手,或是认真出手了,特别是,她绝没有带着杀意出手,这就是关键性差别! 那具神尸,出手时带着绝对杀意,那是对一切生者无差别的痛恨,所以自己遇上的不是可能致命的对练,是一场绝对要命的搏杀! 一瞬间,除了惊愕之外,自己还醒悟到,自己这辈子经历的战斗还太少,特别是很少遇到生死搏杀,这其中有些体验不是寻常对练能得到,哪怕是再高风险的锻炼也不成,就必须是生死搏杀,才能学到那些东西。 不管怎么说,既然自己选择上了战场,最终却表现出学艺不精,那死就是活该,输了得认,自己没有任何一点不服,也不会为此激动,但那场战斗最后的意外,却令自己回想起来,坐立难安。 冰心小姐姐,她先前明明可以逃走的,当时明明都说好了生死各安天命,她也已经全身而退,脱离战场了,却为了救援自己而专程折返,自己与她相识未久,并没有多少交情可言,她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可以说是义气深重的壮烈之举了。 就冲着这份肝胆义气,自己就该与她生死与共,除非她脱险,否则自己绝不能走,哪怕是舍弃自己性命不顾,也该先保证她的安好。也幸好,在危急之时,冰心小姐姐身上闪烁红光,似乎是有某种救命后手,自己当时看到,颇松了口气,因为冰心小姐姐若能平安离开,自己纵死也能安心。 但……事情却不知怎么,接下来开始荒腔走板了。 冰心小姐姐发动的后手,没有把她传送走,却是落到自己头上,只把自己给传送出去,这是她舍己为人,拚着一己牺牲,也要把战友给救出去?司马家人,果然义薄云天! 不过,自己从来没听说有这种护身宝的,而且,冰心小姐姐那时的眼中,充满错愕与控诉,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背叛者,要说这是舍生取义,其实看起来更像是发生了一次意外事故。 只要想到小姐姐最后的那错愕的眼神,龙灵儿就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自尽。 而且在自己被红光裹挟,破空飞遁走的刹那,依稀看到的景象,是小姐姐被神尸抓个正着,恐怖的黑红之气,整个笼罩住整个头部,邪毒侵蚀,这就算不死,也是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害。 无论怎么样,这件事情既因自己而起,自己就有责任,活着见人,死要见尸,自己必须要找到小姐姐,然后,向她或是向司马家谢罪才行。 心情略为镇定,龙灵儿终于回忆完昏迷前的情景,也厘清楚了自身思绪,但刚才过于激动的心情,牵动伤势,险些就一口血激喷出去,这才发现,自己如今全身都痛得厉害,而残余的记忆也随之接上。 ……在被传送出去后,自己因为伤重,神智已经不清,后头好像见到了司徒小书,虽不知为何会看到她,不过,应该是她将重伤的自己安置的,但……她是如何安置自己的?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啊? 心中困惑生出,犹自不解自己如今究竟是梦是醒,龙灵儿却忽然听见一阵清亮琴声,有人在附近抚琴,声如水落银瓶、珠坠玉盘,甚是清脆动听,乐音流泄,自己原本焦躁难耐的心情都和缓几分。 循声看去,却只见大老远外,突然出现了一座五光十色的琉璃宝台,形如莲花绽放,台上正有一人在端坐抚琴,五指拨弄,神情专注,剑眉朗目,气宇轩昂,正是温去病。 龙灵儿与这个男人,也算是从小认识到大的旧识,却从来没见过他的这一面,看他全神贯注,弹出一阵一阵激越琴音,虽然自己之前对他全无好感,可此刻仍禁不住眼前一亮。 “温……” 一字出口,顿觉周身麻木,气为之竭,龙灵儿这才发现,自己的颈部以下,如今正插满了数以万计的极细光针,密密麻麻,几乎都要看不见底下的皮肉,之前似乎是隐形不见,可当自己想要运劲发力时,这些针就会开始发光,显现出来,更将自己周身的气脉完全封锁,动弹不得,连血脉之力都没法动用。 ……所以自己这是落在温去病手上?怎么会如此?他为何制住自己,有何企图?但自己应该被司徒小书安置,为何会落入他手,他是如何得手的? “哦,妳醒了?算起来时间刚刚好。”温去病抬头说话,停止了弹琴,起身从琉璃莲台上朝这边走来。 看着这个男人靠近的身影,龙家的美少女募地双目圆瞪,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因为温去病虽然正在朝自家这边走过来,但激越动听的琴声却并没有停止,反而持续弹奏,还益发高亢激昂,全没因为他的离开,而有所停顿。 ……换句话说,这琴声根本不是这个男人弹出来的,他刚才那么专注的弹琴,还七情上面,随着琴声飞扬而色变,全都只是在装模作样。 ……这是什么人啊!怎么会有人这样的? 口中无法发音,龙灵儿在心里竭力呼喊,就这么看温去病来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过来,“不好意思,刚刚正在进行一点研究,花了些时间。” 见到眼前的美少女双目瞪得快要突起,连腮帮子也鼓鼓的,看来是有话想要说,温去病随手一挥,亮起的光针灭了部分,龙灵儿喉间一松,脱口而出,“研究?你到底在研究什么啊?装模作样!” “说得对,我就是在研究装模作样,我刚刚在研究,接下来要怎样登场,才装逼装得最有气势,还不能被人看成是暴发户。” 温去病得意洋洋道:“妳知道吗?有道是登场登得好,开打不用跑。我坚信,一个好的登场姿态,可以充分的发挥先声夺人的作用,敌人见了自然心下先怯三分,妳战斗的时候再表现得狠一点,装腔作势,他心里就又怯了三分,最后拚关键的时候,只要稍微给他造成一点伤,他就想跑了,然后趁他跑的时候就可以猛占便宜,这样很省事啊,不然要是人人都要和我拚到最后一刻,妳当我真是铁打的啊?” 这番话,龙灵儿听得瞠目结舌,不敢相信有人连装腔作势,都能掰出一番大道理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过心里仔细咀嚼,觉得好像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先声夺人,以势凌人,这些技巧运用得好,确实在战斗中能有事半功倍之效,这不是习武的正理,却是实战的高效法门。 十七章 丑闻满天下(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这些道理,燕无双是教不出来的,自己师父也不会教,但对于喜欢实战多过枯燥修练的自己,听起来却甚合脾味。 难道后头自己也要改路子,学着琢磨怎么样装逼唬人,开打前先唬对手一番? “还有刚刚我顺便也调了一下新完成的音响,用来播放音乐真的很赞,这样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入自己法界,放松一下什么的。” 温去病抓了抓头发,“好了,闲话不提,还是先来处理一下我们之间的问题。” 被这句话点醒,龙灵儿朝温去病怒目而视,“姓温的,你抓我想要干什么?” “谨慎言词啊,谁抓妳了?”温去病闻言没好气道:“真是好心没好报,要不是有我接手,还辛苦大战一场,妳现在可能就是神尸一具,或是人干一条了。” 口说无凭,温去病干脆一抖手,一幕投影立刻出现在身后,一个男人的身影浮现。 “这个人,你认得吗?” “亢金龙啊!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死曜黑帝,如今谁不认得?” 黑帝的真面目,当世并没人晓得,但一个戴着龙形面具的男人,在现今江湖上,若不是黑帝本人,就是无聊变态,龙灵儿自然不会搞错。 投影接着动了起来,完美演出接下来的画面,亢金龙进入了司徒小书设置了重重禁法的小屋,抱出了昏迷的龙灵儿,跟着,戴着麒麟面具的温去病,与亢金龙短暂交流就开始战斗,到最后张开法界,将龙灵儿收入魔屋之中,安全收纳,整个过程完整记录。 “你是你救我的?” 龙灵儿当然明白,若是落入亢金龙手里,自己会是什么下场,虽然不清楚亢金龙特意来抓自己意欲何为,但肯定比现在要糟糕得多,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温去病给救了。 于理,自己现在是该道谢,但在个人情感上,这话有些说不出口,龙灵儿愣了一下,却问道:“为什么亢金龙要抓我?” “可能是他老婆死太久,看妳年轻貌美,想娶回去当押寨夫人吧。”温去病耸耸肩,道:“也可能是和妳师父有一腿,来替妳师父管教徒弟唉,他们死曜之间关系很乱的,我哪知道?” 亢金龙的真面目,就是司徒诲人修炼养刀法产生的分魂,却化为心魔入刀失控,成了一具反噬原主的分身,这件事如今温去病知道,碎星团知道,甚至在司徒诲人在钱都当众忏悔后,全帝国的人也都知道了。 修炼养刀法,最后跑出这么一个失控的邪恶分身来,司徒诲人责无旁贷,这笔帐肯定得算他头上,但要无视当中因果,直接把亢金龙当成司徒诲人,这就是明摆着在泼脏水了。 而在这点上,温去病绝对黑人不遗余力,就算明知道并不是他,也要找到机会就用力黑他,反正这两者之间不过一线之隔,说得快一点,司徒诲人就是亢金龙,这也没什么不行,如果司徒诲人有什么不爽,尽管来找自己再打一架! 这其中的缘由,龙灵儿自然不会明白,听了这么一串话,只觉得脑里晕头转向,没一个字听得明白,“等等你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亢金龙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什么叫死曜之间?” “妳师父秋艳红,就是死曜中的柳,此事如今天下皆知,怎么妳不晓得吗?” 温去病冷笑道:“先前魔族在三郡依靠血祭降下大能分身,想要掀起一场灭亡人族的大战,却被碎星团联手佛门所阻。而在魔族败退之后,帝国中忽然到处传开消息,说天斗剑阁的南斗星主秋艳红,就是死曜七邪中的柳,这些年一直潜伏在天斗剑阁,密谋残害同门,当初就是她联手心魔阁,设计燕姣然陨落的惨案,真是罪大恶极。” 一连串的猛烈消息,直接抛出来,顿时砸得龙灵儿晕头转向,听到自己一向尊敬的师父被人说成这样,胸中一口气猛往上冲,“胡说!不许你这般汙衊我师父,她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你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 温去病却耸肩道:“这事现在满世界都知道了,如今整个帝国的人都这么说,也不只是我一个人说。” “那那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冰心姐姐曾经说过,一个消息若是传得太快,还过于统一,那就是有阴谋家背后操控,散布流言,祸乱人心,这正是九外道邪魔的拿手好戏,对,一定是这样。” 龙灵儿想通了其中道理,气鼓鼓道:“我师父是天斗剑阁的砥柱中流,外道邪魔看不惯她,又不好得手,现在想对付她,就故意编派一些荒唐传言来汙衊她,就是为了挑拨离间,这么粗浅的道理,你居然都不懂,真是可笑啊可笑!” 少女摆出一副指点江湖新人的模样,不以为然地猛摇头,脸上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温去病闻言却是点点头,“你这话倒是说得没错,这消息确实是有人在刻意散播,而且散播的人并不难查,负责把这个消息散播到帝国各地的是密侦司,他们甚至还特意发了邸报。” “呃” 龙灵儿闻言直接傻在那里,万万没有想到得到的会是这么个答案,散播这自己口中别有用心消息的人,竟然是自家大姊!这简直就是一巴掌直接打在自己脸上。 散播这个谣言,大姊究竟是何目的?她与自家师父之前应该从来没有接触,更别说会有什么旧怨,有什么理由会要在这种时候编造谣言,汙衊师父?这件事情是冲着师父去的?又或者是冲着剑阁去的?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于是其实是大姊和自己有怨,所以散播师父的谣言,用来向自己报复?这种事哪有可能啊? 虽然自己已经完全看不懂现在的大姊,不晓得大姊如今都在想什么,又在追求些什么,但起码有一点,还是心里有数的,就是大姊肯定心气很高,格局很大,堂堂密侦司之主,如今背后掌控整个帝国的神妃,绝对不是那种纠结小仇小怨的人,更不会想到用这种无聊的报复方法。 更何况,自己内心始终坚信,虽然现在姊妹之间言语并不投机,但那份源自过往的亲情与感情,仍然存在于彼此心里,半点不曾失去,何况自己更从没得罪过大姊,她哪有可能会突然向自己报复? 龙灵儿不禁愣在原地皱眉苦思,怎么都想不出自家大姊为何要这么做?而在她面前的温去病,同样也在为着这个问题而苦恼。 秋艳红乃是死曜七邪之一,更是联合心魔阁谋杀燕姣然的凶手,这个消息短短时间内被密侦司散播得天下皆知,别说帝国之内无人不晓,甚至散到兽族那边去,据说如今兽人们都在面面相觑,不晓得到底死曜是什么东西?柳又是啥? 发动密侦司暗藏的底力,如此不遗余力的宣传,可以想见掌控密侦司的那一位,是下了何等决心,要把人整到死为止,自然不可能是出于龙晋涛的手笔,只能是龙仙儿在幕后操盘,而且肯定有所图谋。那问题就只在于,这消息是真是假? 韦士笔、武苍霓都认为,龙仙儿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干出这样的事情,必有什么缘故,而以龙仙儿如今的地位与眼界,若是想要对付燕无双、萧剑笏也还罢了,怎么都没理由专程跑出来用这种招数陷害秋艳红,随手杀掉才是理想的作法。 “所以秋艳红确是死曜的可能性很高。”韦士笔估算道:“龙仙儿现在各方交好,反过来说,就是谁也不想得罪,不会随便和天斗剑阁起摩擦的,而以她的能耐,只是想要对付秋艳红,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找机会路上堵人干掉就成,何况这次本来就有个这样的好机会,如此看来,之所以搞到这情况” 武苍霓闻言一震,道:“必然是她已经暗中出过手,还铩羽而归,才只能用这种方法继续追杀从消息散布的时间来看,应该就是钱都大战时,秋艳红从战场上消失后发生的。虽然说秋艳红的武功,与她强弱悬殊,但死曜掌有诸多隐密,底牌众多,又有魔界在背后作为依仗,或许” 温去病对武苍霓的这个判断表示认可,死曜如今的情况和碎星团很像,当初的碎星团背靠那个人,死曜如今则是勾连魔族,而且后头还有不明黑手扶助,天晓得他们手上还有多少底牌暗藏?别的不算,地泉、日月神剑两把地神兵都在死曜手头,如果忽然出现,要宰龙仙儿没有可能,但想藉机全身而退,底气大大增加。 龙仙儿很可能已经暗地中对秋艳红出过手,想要趁乱独占好处,只是被后者的底牌所阻,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才只能抖出真相,让秋艳红成为众矢之的。 后头所发生的事,也证明了这一点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十七章 丑闻满天下(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十八章 始作俑者 “……在这消息传开后不久,妳师父带伤回到了天斗剑阁,对同门的质问,怒斥以对。” 温去病道:“不久前鹰扬郡里的一战,天斗剑阁和封刀盟一到撞上了当年燕姣然尸身所化的神尸,北斗星主夏冬暝因此阵亡,与役的剑阁好手也都全灭,现在燕无双不在,剑阁内部权力真空,秋艳红想要暂摄掌门,不过因为丑闻缠身,遭到门派里的长老反对激烈。” “……夏星主……死了?” 龙灵儿顾不得再替师父辩白,首先就被温去病口中的伤亡消息给惊呆。天斗剑阁,人丁一向不旺,同门间彼此就算不是交情很好,也都混个脸熟,夏冬暝虽然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总是一张臭脸,遇上自己也从来不假辞色,但还是指点过自己剑法,关心过自己的安全,自己知道她其实是个好人,现在……居然死了? 堂堂北斗星主,剑阁要人,怎会就这样死于非命?还连带死了一群同门,是谁下的毒手?什么人敢这么明目张胆惹上剑阁? 龙灵儿闻言义愤填膺,连带气血翻涌,当即痛到眼前发黑,如果不是自身气脉被温去病埋的光针锁住,这一下就得重伤,却听温去病不急不徐,道:“而妳师父与长老们冲突时,爆发出天阶之力,她已经秘密证道天阶……” “这怎么可能?她……” 龙灵儿听到这个消息,着实异常错愕,自己师父早已经成为半步天阶,照说是登天可期,但因为在九外道大会时遭到亢金龙的重创,如今气血有亏,照说还要再多累积个几年,才能尝试闯阶登天,怎么可能会如此之快? 而且,所有天阶证道,都是动静极大,先有雷劫阻道,后有异象纷呈,就算想低调都不可能,要秘密证道,除非有大人物出手帮忙遮掩,但普通人的背后,哪来的足以遮蔽天阶的大人物?要说这是燕无双已经回归,出手遮掩,这种事龙灵儿第一个不信。 师父的证道天阶,听起来的确内藏诡秘,龙灵儿虽然还是认为这里头可能有了什么误会,师父的为人自己最清楚,她绝不可能是个阴谋者,更不会做出残害同门之举,但在如今的情况下和别人争论这个,实在毫无意义,还是得先回去见过师父,问个究竟。 “喂,快放开我,你封着我究竟想要干什么?” “……嘿,现在放开妳,让妳回剑阁去问妳师父她究竟是不是死曜,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妳可能当自己是白痴,但我不是啊!” 温去病冷笑道:“平常呢,要是碰到妳这样的人,易骗难教,执意要往鬼门关走,我是肯定不会拦着的,一定帮妳拉开门,放妳欢天喜地去挖自己的坟,在一边看一场好戏……废物活着多余,早死早超生,不过呢……” 看龙灵儿的小脸,被自己这话气得发白,温去病抓了抓头发,很不愿意开口,却叹道:“只是这一回,就必须要拦着妳了,如果就这么放妳去自我伤害,将来我可没有脸去见妳姊。” “……我……姊?” 龙灵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答,“你果然还和我姐姐有往来,她与你藕断丝连,你们之间……” 温去病一怔,刚想说自己和龙云儿本就在一起,有什么好藕断丝连的?但一下回神,这才明白丫头是在指龙仙儿,当下表情一垮,真的不想碰这个话题。 “真是算妳走运吧,本来照妳这实力,现在放妳出去,恐怕活不过这个月……”温去病叹道:“妳留下来把伤养好,我再帮妳把血脉力量完全开发,消掉隐患,然后妳再走吧,那时候就算妳要想去送死……也未必有几个人收得下了。” 听温去病狂言,龙灵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胡说什么?我的血脉是……你根本没有资格……” 太阳龙的血脉,独一无二,即使在天斗剑阁内,除了燕无双本人,也根本没别人知道怎样去*与开发,即便是燕无双本人,也常常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对于很多事情一知半解,温去病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这豪语?龙灵儿甚至觉得,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血脉有什么特殊之处? 温去病冷眼一瞥,明白少女所想,却根本懒得说话,随手一挥,一本书册,投影出现在龙灵儿面前,只见上头写着“太阳龙补完计画,六月初三”。 龙灵儿一下双目圆睁,自己曾在燕无双处,看到过类似的一本书册,她那时候边翻著书,边指点自己的修练,这应该是天斗剑阁……不,是燕无双个人的高度机密,这人又怎么会有的? 跟着投影里的书册迎风翻开,连里面的内容逐页展开,一字一句,依稀就是自家当初见过的那本书里的内容,甚至……连笔迹都一样,怎么会这样的? “……瞧妳这一副死鱼眼,就晓得这书妳肯定是偷偷看过了。”温去病抬头看天,沉吟道:“燕无双手上的版本是究竟哪一版?是六月十二的?还是初九的?嗯,应该是六月初九的那版,上次我检查妳身体的时候,诸般征状很像是六月初九的那版的计划……” “检、检查身体?”龙灵儿闻言错愕道:“你什么时候检查过我的身体……” “咳!口误,口误,不要在意,上次的意思,就是这两天。” 温去病一时说错话,此刻赶紧尴尬掩饰,自己上次在晋王府替小丫头检查身体,这事做的光明磊落,没有任何不良成分,但这事若被张扬出去,别人不好说,光是自己团里,阿笔就会趁机黑自己黑到不遗余力,脏水别说用泼的,可能直接就整桶给自己从鼻孔灌下去。 估计真到了那时候,估计满世界都会开始传龙灵儿被自己弄大了肚子,这丫头看起来傻呼呼的,可能不在乎这些,自己以后却怎么做人啊?这种事情做不过,小心为上。 温去病一抖手,一个光圈凭空出现,跟着套住龙灵儿的身体,然后从头扫到脚,而虚空中随即浮现一堆数字与符文,亲自展示了一次自己是如何检查身体的。 “这……这样也行?”龙灵儿见状不免瞠目结舌,天斗剑阁之内,哪有这样的神妙技术?就算是燕无双,看她一向大咧咧的样子,恐怕也没有这样的神通。 “土包子,这样也吓到?真是没见过世面啊?不过,也是妳运气好啦,要是换了早些时候,在我还没证天阶三重之前,扫瞄做不到这么细致,更别说早先还是地阶的时候了,那时别说什么检测了,根本是瞎猜,然后装样唬人啊!” 说到这里,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温去病表情扭曲,一下变得惊恐,失声道:“不好!燕无双手里的该不会是六月十二的第三版吧?” 看温去病突然的的激烈反应,龙灵儿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问道:“同一天里还有过三版?那……那是怎么回事?” “唉,妳是不知道,那时候在团里和妖魔打仗,日子不好过啊。六月十二那天,上午打兽王,下午打妖王,傍晚还被一堆妖王和兽王围殴,把我当成后娘孩子一样打,好不容易打完回去团里了,本来以为终于能休息了,结果还被团长逼着交报告,那个人把我之前交上去的几个版本,一起扔到我脸上,说他马子对这计划不满意,要我出个新版的……” 越说越是愤慨,积怨上涌,温去病双目赤红,不自觉地握拳,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寒意。 “我回去熬夜整理新版计划的时候,就想啊……去你妈的惯老板,究竟有没有当我们底下的研究员是人啊?老子这次不活了,不干的最大,直接就给你出一份狠的,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算了,呜嘿嘿嘿嘿,哇哈哈哈哈,大家一起上路吧……” 回忆起当初的惨状,七情上头,连声怪笑,温去病笑得有若疯魔,龙灵儿在一旁不知所措,呆看这个男人的诡异表演,温去病笑了半天,才被这道目光惊醒,心头暗叫不好,幸亏这里并没有别人看到,否则自己关起门来,在自家法界内对着一个陌生少女疯笑,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自己形象就太不好了…… “简单来说,那个版本是我专门做出来毁灭太阳龙的,妳不是练那个版本吧?算了,问妳也不会知道答案的,但如果真是练的那版本,妳不可能活到今天的……是我说一堆无聊话了。” 温去病一通话说完,非常懊恼地抓抓头,龙灵儿也渐渐冷静下来,大致捕捉到温去病的意思,“那个……虽然我不是很懂你都在说些什么,但你该不会是要说……我修练的那些法门,其实是你……创造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龙灵儿特意加重了语气,当中充满了满满的不愿相信。 十九章 砸回来的锅 温去病品出味道,扬了扬眉,“当初根据那个人要求,设计无双战体,初步选择以太阳龙血脉作为基础的,就是我,而后来把那些构想落实,设计出具体方略的,当然也是我,虽然后头我没有机会介入实行,但妳看燕无双那鸟样,难不成妳相信是这法门是她设计的?” 龙灵儿面上死撑着不示弱,但心里却已经把脑袋摇成了波浪鼓。 熟悉燕无双的人都心中有数,她这个人和“智”一点都沾不上边,凡事都少根筋,更没什么复杂心思,都是那种一条肠子通到底的人,只是认准了某件事,就会一直做下去,坚持到底,打死不退,这是非常恐怖的特质,在武道上也会别有所得,但相对的,她在拿主意这件事情上,非常不行,更别说复杂的创造、设计性工作了。 在龙灵儿的记忆中,燕无双专门和自己对练,促进自己太阳龙血脉力量的发挥,但关于自己具体的修练,她倒是都严格照着那些书册、文件的指导在进行,甚至有时边与自己对练,还要边跑去翻书,有些读不懂的地方,还是自己讨书来看,然后解释给她听的。 只凭这一点,要说是燕无双一手设计出太阳龙血脉的修练进程,自己打死也不会相信,后来自己问过数次,想要搞明白这套修炼方法的来源,但每次她表情都很怪,似乎不太愿意讲,自己立刻意识到,恐怕这话题是碰上了什么禁忌。 我能训练妳的,差不多已经到极限啦,除非妳能自行登天证道,呈受得住更强的对练,我才可以加大出力,帮你训练,否则就是现在这样了。 在确认修炼遇到瓶颈的时候,燕无双这么口气遗憾地说着,因为,不光她是自己的对练,自己同样也是她最好的对练。天斗剑阁之内,再无其他天阶,她想要找个人陪练,也是非常为难,平常拿来打自己的手劲,若是打别的地阶,早就十死不生,这也让她非常郁闷。 或许还有个机会,如果妳有机会遇到山陆陵,而他又肯帮妳,或许妳能 燕无双当时忽然冒出的这段感慨,让自己整个人都听呆了,虽然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夸奖自己的战力可比山陆陵,但为什么自己寻求突破,也要去找山陆陵? 哪怕两人的战斗方式,都是横冲直撞,自己也看过不少山陆陵战斗的录像,从中学习相关的经验,但可自己也一早就决心,不要去走与山陆陵完全相同的路,要同中求异,才能超越,因此双方已有本质性上的差异,山陆陵并没法在这块上指点。 要说是针对血脉作出指引,那就更不可能了,太阳龙血脉独步诸天,十分稀有,燕无双更确认自己是此界唯一,山陆陵又不是太阳龙,凭什么能指点自己? 关于这个问题,燕无双的回答很模糊,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某个人偶然提起过,在这些训练方案作完后,如果还要更进一步,唯有山陆陵能够帮手。 至于山陆陵为什么能帮手,燕无双显然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偶然想起也始终一头雾水,只把这当成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抛之脑后,直到此时此刻,对着眼前这男人,还有他说的这些话语,某个荒唐的想法,一下闪过心头。 “你你就是山陆陵!” 龙灵儿脱口而出,话出口后,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山陆陵是什么人,自己可是很清楚的,那是昔年大战中的人族战神,自己虽然一路学习他,却很清楚双方之间的距离仍大。 别看自己现在能与普通天阶交手,甚至全身而退,连天阶者都打不死自己,确实威风八面,但也仅只是如此,要像山陆陵那样,每次战得一身伤,还能屡屡反杀天阶,这种事自己想都不敢想! 而如果温去病只是个没有背景,来历神秘的人物,或许还有可能确实是山陆陵,然而,普天下虽然没几个人晓得他的过去,唯独是自己,与他从小相识,只要比对山陆陵纵横八方时候,他的当时岁数,就晓得这种事根本就没可能 龙家美少女的睫毛眨呀眨,抬起倔强的下巴,“别开玩笑了,山陆陵哪有你长得这么帅!你会是山陆陵?” “唔我也从来没说我自己是山陆陵啊。” 摸着下巴,温去病闻言还有些吃惊,不解少女是打哪冒出这么个结论的,却歪打正着,九成是有什么人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最后传入她耳中,今朝联想起来。 本来这倒也没什么,事实真相确实太让人难以置信,很多人就算已经隐隐猜到,也因为自己也不愿相信而否定,眼前这个丫头也是那样,但看她现在一脸嘲讽,明摆着看不起人的模样,温去病忽然生出一丝恶意,邪邪一笑。 跟着,就在龙灵儿眼前,温去病的身形迅速变化,体格瞬间膨胀上去,转眼之间,就变成一个两米多高,浑身肌肉结实如铁铸,气势雄伟吞天的巨汉,双目如铜铃,俯视下来,不怒而威。 龙灵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要不是被光针封住,险些就要跳起来,“你、你真是山陆陵” 少女并不笨,只是因为既有定见而阻碍思维,明明猜到了什么,却又自己否认,最终没能想到真相,而一得到确切的提示,原本的思维障壁就此被打破,由果推因,很多线索一下就清晰起来,包括温去病与碎星团之间的真正关系,还有他为何后来当了奴隶商人,依靠追捕碎星余孽发家,又为何从一个普通的奴隶商人,短短时间内登临天阶,俯视众生,全都得到解释。 原来,当初他被赶出我们家之后,经历了这么多事。 发现童年时候的家族故人,竟摇身一变,成为名声赫赫的人族战神,龙灵儿的感觉当真无比复杂,原本对温去病的种种厌恶感,登时消失了大半,只见他身形再变,由巨汉又化回真面目,出口的就是一声冷哼。 “我上辈子,一定欠你们龙家很多钱!” 如果不是上辈子有天大的因果,怎么这辈子,尽是被他们龙家的女人,累得晕头转向,成天不是劳力,就是操心? 大姊给自己惹的麻烦,至今还没解决,还要担心会不会再扔过来什么新麻烦,自己近来还一直为着二妹的下落而日夕难安,正不知该如何交代,小妹就又砸过来,还得自己来出力医治,自己简直成了龙家的长工。 正自慨叹,温去病就听龙灵儿一声惊呼,紧张道:“如如果你真是山陆陵,冰心姊是你的未婚妻,你有责任救她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封刀盟世代交替,在很多人的理解中,是早晚会发生,百族大战已经结束多年,司徒诲人似乎依然未从丧偶的阴影中走出,不曾再娶,少盟主司徒小书是唯一的继承人,在武道之路和侠道之路上都走的不错,将来继承封刀盟之主,自然是板上钉钉。 然而无论是谁都没想过这事会那么早发生的,司徒诲人正在鼎盛之时,又在帝国风雨飘摇之际,登天称尊,成为一代刀皇,镇压四方,再执掌封刀盟二三十年,不是问题。而相较于司徒无视的开创,司徒诲人的持续开拓,各方原本都对过于刻板,遵守侠道的司徒小书并不看好,觉得假若她成为封刀盟主,恐怕连守成都未必能做到。 不过,世事的变化,就是这么让人跌破眼镜,百族大战后稳定兴盛的帝国不出十年,又再次风雨飘摇,而封刀盟主交替的时间,却比任何人所料更为早,司徒诲人登天称尊不久,就爆出修炼养刀法产出心魔,成为一代邪魔亢金龙,暗中掀起腥风血雨,正是如今天下大乱的元凶,自愿退位,原本大地上正道代表的封刀盟转瞬成了一个烂摊子。 而司徒小书却在接下父亲烂摊子的同时,当众登天成功,晋升为当世有数的天阶者之一,而又恰以仁心掌人道,所证的仁之大道异象纷呈,完美的声光效果与表现,令钱都百姓对她的支持,燃到了顶点,瞬间取代了因失德而黯然下台的父亲,成为众生寄托希望的新英雄。 对司徒小书来说,这一切并不是自己最初追求的结果,但对碎星团而言,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物。 温去病、韦士笔原来都担心,己方强推司徒小书上位执掌朱家,固然是看重她的血缘与身份,有合理继承法权,算得上己方势力进入鹰扬郡,和原本势力间合适的缓冲,但相对来说,朱家人都是她的亲戚,若接下来心存不满,看不清形势,有可能反而会集体对她阳奉阴违,背后排挤,而以她的个性,未必狠得下心去排除各种障碍,说不得,得要碎星团动手,先替她清理掉几批人。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十九章 砸回来的锅)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二十章 并肩同行 要讲杀人,碎星团当然绝对不会手软,但问题是,司徒小书始终是要上位的,碎星团希望她出来拨乱反正,而不是成为己方的魁儡,如果未经她许可,直接出手替她清洗反对者,那旁人会怎么想?甚至,这女孩也不是没脾气的,看到碎星团这么作,她又会怎么想? 若是走到这步,其实等若开头直接清洗朱家和封刀盟,强势掌控鹰扬,虽然能够多入手一郡,却要和整郡为敌,既多陪上一个原本的友方,又让其他世家门派心惊,很可能直接倒向龙仙儿,与己方先前谋划背离。 所幸,事情用最好的方式解决,司徒小书如今登天称尊,自然可以强势上位,压服朱家内所有心存不满之人,整个鹰扬郡,再无人持有反对意见,封刀盟的士气更重回顶点,人人为着能得到这样的新盟主,抬头挺胸。 碎星团的隐忧,就此烟消云散,当温去病、尚盖勇率领碎星团入钱都时,还受到热烈欢迎,封刀盟新主司徒小书甚至亲自率众,远远出迎,显足了诚意。 “贵团与本盟往昔曾是兄弟之谊,昔年百族大战时同甘苦,共患难,一起浴血奋战,驱逐妖魔,后来发生了一些误会,有了遗憾,希望从今日起,重续往日情谊,亲密无间。” 站在封刀盟迎接队伍最前头,司徒小书神色严正,向温去病、尚盖勇两人长长一揖,周到的礼数,让现场的大队碎星者都感到十分满意。 碎星团如今的四名领导人,武苍霓和韦士笔去了虎踞郡,温去病、尚盖勇则是连袂来到鹰扬,这样的人事安排,其中多少有考虑到各自的人脉关系,给与方便行事,是以在众人入城时,与温去病并肩而行的司徒小书,目光压根就没离开过他身上。 尚盖勇在一旁注意到了这一点,暗自好笑,自家兄弟如今女人缘真是不错,但也只是笑笑,这属于温去病的私事,自己并不想擅自干预,况且,比起龙仙儿,自己倒不讨厌司徒小书,或许看这丫头还比看武苍霓顺眼一些 刻意拉开了与温去病的距离,尚盖勇专门保留了空间,方便他与司徒小书说话,这一点温去病却没有留意,因为他正与司徒小书提到龙灵儿。 “那个丫头人我是从亢金龙手头救下了,但是,她现在的情况挺糟糕” 温去病提起龙灵儿的伤势,长声叹气,身有忧色,司徒小书见状,点头应道:“她是被燕姣然所伤,天阶层级的尸气,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解决。” 钱都连场大战结束,至今已经半个多月了,其中暗藏的什么内幕都已经渐渐揭开,燕无双之妹昔年的失踪乃落入心魔阁这些邪魔之手,还被炼成神尸,此事已经轰传天下,司徒小书更是燕姣然神尸肆虐的亲身经历者,回忆起当时神尸凶威,即使是今日的自己,也莫能与之敌,龙灵儿能够从其手上保命逃生,简直是奇迹。 “经过特殊锻炼开发的太阳龙血脉,确实有其不凡之处,虽然未证天阶,却能够提前拥有法身级的战体,这是她能越级硬扛天阶伤害而不死的理由。” 身为太阳龙锻炼计画的设计人,温去病很清楚龙灵儿能够强大的理由,自己当初的设计,因为得到燕无双这个太过强力的执行人,达成的效果最终甚至超乎了自己的预期,而晋王府中,自己暗助龙灵儿的那一把,一定程度上把先前设计空想中的误谬纠正,补完了她原本亏损的根基,让她能在短时间内又进一步。 不过,如今看到活生生的太阳龙血脉,与自己当初条件不成熟时的预想对照,温去病暗叹自己还是想得少了。 要是早知有今日,又晓得培养的太阳龙血脉战士能有燕无双长期陪练,自己设计的方案就不会是那样,而是让执行人在每次对炼虐打之前,先大力灌功。 普通人需要靠自己的苦练来累积与沉淀,获得能够和力量匹配的基础,若靠他人灌功灌上来,其他方面跟不上,只会根基不稳,力量越强,越容易驾驭不住,最终自我毁灭,只是虚强,但太阳龙血脉却是天生强横,各种潜藏未醒的优势,等同先天的钢筋鹰架,灌功并非是平地起高楼,而是水到渠成。 输功灌顶之时,不求一次到位,而是分成数百次的持续进行,每次输功完毕之后,立刻对练虐打,在对练的实战过程中,让受虐者吸收刚刚得到的力量,反过来刺激自身血脉进一步觉醒,更铸成法身级的战体,一举三得,只要受试者挺得住,温去病有信心,一年之内,足以从什么都没有走到半步天阶。 然后看龙灵儿现在这模样,就晓得她如今是缺了什么,如果让此刻的她,无伤面对登天者的天劫,估计四道劫雷之内就会殒落。 血脉开发锻炼的课程中,必须另外加上一课,即每月一次的困兽斗,需要找一定数量的实力合适的对象,与她同囚一处,最后只容一人活着走出来,用这种方式磨练其钢铁意志、生死之间的深刻思维。 这样练出来的太阳龙战士,估计到时候心性会在某些方面有些偏颇,或许还有人格缺陷,但一年之内,从零开始直接走到天阶,这点温去病敢有七成把握。 “但现在问题不在于怎么升天阶嗯,那丫头身上的伤,很麻烦,我已经封住她颈部以下的肉体,阻止入侵体内的秽气蔓延,但想要痊愈,除非先把秽气弄干净这很难搞。” 温去病提起龙灵儿,联想到自己的太阳龙血脉战士设计,一时间自顾自说话,陷入自己的思考,纠结于技术问题,都忘了司徒小书还在一边,而后者闻言大吃一惊,想不到事情竟然已经严重到这地步。 “怎会如此?虽然是天阶等级的尸气,但温大哥你们也都是天阶,灵儿又是强横龙躯,对邪毒有天生的压制,照说不该会如此” “如果只是寻常尸气的问题,我一早就搞定了。” 温去病却摇头道:“尸气什么的好搞定,她血脉自带的太阳真火,本身就是各种邪祟的最大克星,可以轻易以弱胜强,对手在天阶三重之内,都可以自我灭除。” “这么厉害?” 司徒小书大吃一惊,自己就算知道龙灵儿的太阳真火厉害,也没想过会猛到这种程度。 通常,源自血脉的异能优势,在面对同境界的对手时,往往可以横压,可一旦碰上隔了一个境界差的敌人,优势就会非常不明显,能够跨境界打的绝对是凤毛麟角,尤其是对面天阶这种大境界之差。 太阳真火,能以地阶之身,扛住天阶等级的邪秽,甚至直面天阶三重的大神通,这着实是了不起,至少自己还没听过第二种能够与之相匹敌的强悍血脉。 不过,反过来说,连这么强悍的纯阳正火,都抵受不住入侵的秽气,龙灵儿此刻的状态,可想而知。而燕姣然的厉害,也超出了自己的先前的想像。 “我先前和那具神尸交过手,燕姣然身上,好像藏了什么很特殊的诡秘尸骸是不能修练的,燕姣然当初亡故时也没成天阶,现在却有了天阶三重的强度,还能触发诸多异象,这很不正常” 温去病回忆和燕皎然战斗时的经过,最让自己心惊的,是邢忌魔公附体神尸后,尸气和魔气一道衍化出的那道终末之河,别看最后自己好像应付过去了,那全是因为对方自身也被搞出来的结果吓到,不能正确运用。 终末之道,是三千大道里的大杀器,不是寻常人想修就修得成,其衍生到最后,直指永恒境界,是用来终结世界的无上力量,就是永恒者也要深深忌惮,竟然会出现在燕姣然所化的神尸的身上? 从严重性来说,这件事远比四名魔族大能降下分身,奇袭始界要重,比云中子口中魔界企图将九幽投影召唤入始界,将始界化为魔界所属重,甚至也可能比当初整场的百族大战要重,背后影响,必然牵动诸天万界,温去病深信,此刻始界之外,诸天恐怕正在因此骚动。 “燕姣然会变成如今这样,绝非心魔阁的原本的技术可以造出,应该是有幕后黑手的,考虑到很可能是秋艳红作为死曜,出卖她给心魔阁的,很可能是有大人物,早年就在背后布局。她身上藏着某些东西,而那只尸爪就是秘密的核心,这是我看得出的部分,其余的目前的讯息不够。” 温去病道:“老尚也说,前头袭击汉水的那位欲魔大能,最后被背后的万古者强夺控制,意图自爆打开通道时,散出的气息不对,与先前的混乱感觉不一样,而是充满汙秽的味道。” 司徒小书听得懂这话,讶然道:“混乱与汙秽,是魔界两大系统,是两位永恒者的大道所在,这代表,此次魔界入侵的背后,还牵涉魔族内部的派系斗争?是有第三方在顺水推舟,甚至驱虎吞狼?” 温去病点点头,欣赏司徒小书的聪慧,“应该是这样没错,所以燕姣然身上,很可能是有魔界永恒者的手段,至于这手段当初是怎么穿过封神屏障进入我们世界,这个还不晓得,但龙家那丫头” 司徒小书听得的心一片冰凉,这表示,龙灵儿如今所受的伤,可能与永恒者有关,属于也是那个层次的伤害,怪不得就连太阳龙血脉也扛不住,温去病更束手无策。 “那温大哥,有办法治好她吗?” “暂时没有,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她” 说到这里,温去病不免长长叹了一口气。司徒小书并没看过当初血魔甲带回的记录画面,自己也没对别人说起,但根据那画面,司马冰心却是直接被那只尸爪打中,要讲受到的伤害,肯定比龙灵儿严重十倍不止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章 并肩同行)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二十一章 下不了的船 太一的千万小世界中,一处虚幻的星海空间,充满气派的石桌旁,奎木狼、参水猿正对面而坐,却一语不发,尽管彼此的脸上都戴着面具,但从对方眼神中,都看得出那一丝共同的凉意。 本代死曜在百族大战末期重新组成以来,首次处于这么风雨飘摇的险情。 亢金龙被揭露了身份,并且被原主司徒诲人亲手诛杀柳真实的身份也暴露,纵然从龙仙儿手中逃脱,还趁机登天成功,却陷入舆论风暴,如今寸步难行,而整件事在密侦司的操控下,非但没有停歇的迹象,还越演越烈。 长期共事,死曜诸邪对彼此都有一定了解,哪怕手里的信息判断不出对方的真实身份,但当相关的消息传出来,却可以判断出是真是假。 亢金龙确实完了! 确定这个消息后,参水猿、奎木狼的一颗心如坠冰窖,近年来,死曜一改过往的做法,活动频频,先是统合九外道,成就天下邪魔梦寐以求的功业,更外通魔界,从中得到了偌大好处,眼看如今重新崛起的碎星团、帝国原本的各大势力被玩弄于掌中,他们表面不说,心中都为此兴奋不已。 但怎么忽然之间,整个世界就变样了?这一切甚至不是急转直下,而是直接就砸在地上,粉碎破灭,参水猿、奎木狼面对如此变局,心中都生出一丝懊悔。 死曜原本最大的优势,就是一直潜藏在黑暗中,自身的一切等同未知,让人难以估计,心生疑忌。比起什么绝世神功、盖世神兵,这份隐蔽,才是一直以来,死曜最大的力量。 上代死曜全灭在碎星团手上,新一代死曜在百族大战末期出现后,亢金龙总结上代死曜的失败,觉得前辈们一直藏身黑暗,活成了阴沟老鼠,最后遇上了更大的黑暗,连死都死得无风无浪,没人知晓,于是认为想要求生存,不能只是躲着、藏着,必须要主动出击,杀出生天。 这个大方针的变化,让死曜在多年的暗中运作后,最终寻到机会,走上了前台,更创造出死曜这两年的辉煌,但现在,两人意识到,亢金龙先前这一连串行动虽然成功,却也让死曜化暗为明,成为了众矢之的。 失去了过往藏身黑暗的庇护,总是与敌人明刀明枪地拚杀,死曜也再不成死曜,虽然不再会无声无息的亡于黑暗,最终也就是像过往江湖上那些著名魔头一样,终于在某场正邪冲突中惨亡。 “其实,亢金龙的主张,最终还是为了他自己。” 奎木狼冷冷道:“他得到了李家龙气遗散的最大好处,想要更进一步,只能修行人道,搞什么统合九外道,自号什么黑帝,都不过是蒐集众生之力的手段,他一人成道登天,却让我们来” “现在再来说这种话,没什么意义了。” 参水猿的话,满是苦涩,诚然亢金龙之前领着同志大干一场,轰轰烈烈,是为了他自身的好处,他藉机行人道之法,在天阶之路上越走越远,好不风光,但在每次行动之后,众人也都有得到各自的好处。 死曜是纯粹的由利益统合的组织,玩的是各种阴谋诡计,成员彼此间的提防从没放下过,亢金龙如果没法确保每次行动都能让众人都得到满意的好处,分赃平均,死曜一早就内鬨散伙,哪还讲什么合作,又哪会能领着大家在枱面上各自行动,风风光光? 而既然自己早就知道亢金龙的本来目的,一路合作以来,好处也没少拿,算是银货两讫,现在等亢金龙仆街后才来抱怨,就太没意思了,哪怕死曜一向标榜自私自利,从不讲什么道义,可身为当代邪魔,各自也都是原本势力的高层大人物,基本气度还是要有,现在才想懊悔,觉得什么都是被人被利用、吃亏了,这就未免丢人了。 奎木狼闻言瞬息沉默,斜着看了同伴两眼,多少有些意想不到,参水猿居然这么“讲义气”,倒让自己显得有些小气了。 “亢金龙的死讯,你觉得”奎木狼顿了顿,放弃了这个念头,重新发问,“就算亢金龙如今殒落,我们还有麒麟,还有柳” 参水猿却摇摇手,“亢金龙也还罢了,麒麟那个人你觉得你能领导他?或是你想被他领导?” 奎木狼闻言一愣,原本自己是想说,组织里还有一个麒麟在,他在帝都大战前就是堂堂天阶,后头虽然没有参与和魔族的各种合作,捞到好处,依然可以成为死曜的另一根支柱,而此人足智多谋,灵活机变,过往参与行动次数虽不多,可每次出手,都打在关键点上,才干上也足可抵住亢金龙的空缺。 这么一个天才型的人物,奎木狼心里有数,自己是没本事当他领导的,至于说当他的手下 奎木狼不由苦笑道:“麒麟这人,心思实在难测,如果让他来当领导人,恐怕你我都不能活了,他来领导我信不过。” “所以说,亢金龙之所以能成为死曜之首,领导我们这么久,还是有些道理的。” 一声带着苦意的调侃传来,伴随着一道逐渐清晰的身影,代表死曜的第三名成员与会,柳出现在座位上,看着两名同志。 奎木狼、参水猿对她的到来丝毫不感意外,亢金龙如今一死,留下成为众矢之的的死曜组织,正是死曜剩余同志要抱团取暖的时候,换了是自己,也会排除万难,赶来会合,谈一谈后续的计划,两人在此也是专程为了等她,特别是死曜之前和魔族合作的渠道,如今就该落在她手上。 “还好妳来了。” “成功证道天阶,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奎木狼、参水猿点头寒暄,而后者的一句话,更直接点出了柳的真实身份,对此,柳却是耸耸肩,“到了现在,带着这面具还有意义吗?我都觉得大家可以直接揭了。” 奎木狼转头看看参水猿,手已经放在面具上,看来真有打算要响应柳的提议,只是见参水猿并没有动作,这才又把手放下。 参水猿笑道:“我们三个把面具揭了,坦诚相对,这也太不死曜了,如果这时候还有其他人戴着面具闯进来,我们不是太吃亏了?” 柳点点头,“麒麟这个人,可以不用指望他了,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没有现身,如今立场已经表明清楚当初亢金龙在殒落之前,有怀疑过他的真实身份,曾经试图铲除麒麟,只是没有成功。” 参水猿却瞥了一眼另一个空的座位,道:“麒麟可以不用当自己人,那心月龟呢?妳后来应该和他有过接触吧?” 连龙灵儿都会感到质疑,秋艳红是如何能够秘密证道天阶,却没有分毫动静?究竟是谁出手帮她遮掩异象?作为死曜同志,参水猿、奎木狼都心里有数,这必然是大人物出手遮掩的结果,而亢金龙已经殒落,时间上不可能,那就只有是心月龟出手了。 死曜诸邪,能够接触太一,连通魔界,全是靠心月龟的牵线,也是因为心月龟,诸邪才能够见到了魔界的那些大人物,从中得到了天大好处,柳在亢金龙陨落后,还能秘密证道天阶,必是得到心月龟相助,而这个问题所代表的另一个含意,就是死曜失去亢金龙领导之后,下一步的何去何从,魔界那边有没有什么表态,是否会继续提供支持? “有件事情,要和你们沟通。” 柳淡淡道:“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在和疯嚣之主一脉的大人物们合作,但心月龟其实是魔主一脉的。” 奎木狼、参水猿最初对这话没有什么反应,等到会意过来,都惊到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 当初在心月龟的牵线下,死曜诸邪先是接触到了魔界疯嚣之主一系的魔尊,跟着又辗转见到几位欲魔大能,接受了对方合作的提案与资源扶助,两边合作,初期获益不少。死曜得到魔界指引,借助太一系统,得到了不少好处,又利用司徒诲人,引来三家高层入伏,帮助魔族魔染三家,在此界立足。 后头亢金龙更是得到魔族给与的指挥权,明面上利用三家联合封刀盟出兵围剿碎星团,背后亢金龙带着九外道不断行动,从中捞足了好处。但到后来,温去病和武苍霓回归,碎星团反击力道渐强后,魔界那边对死曜的作为甚为不满,甚至还收回了亢金龙的指挥权。 奎木狼、参水猿本来还担忧魔界计划成功后翻脸,以后恐怕不好过,此界内即使不会被大能分身上门追责,在诸天历练时也搞不好就会遭遇来自魔界的黑手,但后来又暗自庆幸,这回魔族降临大能分身的入侵之战,打得如此难看,要不是亢金龙被卸了指挥权,魔界究责起来,死曜难免大祸临头,现在却不用出来扛这战败责任。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一章 下不了的船)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二十二章 意外 可现在柳却告知,心月龟是魔主一系的,入侵的魔族是疯嚣之主一系,而两人都晓得,魔界中“混乱”与“汙秽”两大系统,从来都不算和睦,相互鄙夷与敌视,为什么魔主一系的心月龟,会把死曜牵线给疯嚣之主进行合作? 两人都是当代邪魔,对勾心斗角的手段并不陌生,短暂一愣之后,随即恍然,这分明就是借刀杀人的毒计。 抢先对始界动手,这是很犯诸天忌讳的行为,这一点死曜已经知晓,魔主一脉对始界有所图谋,却不当这个犯禁的出头鸟,而是穿针引线,把死曜这个始界的突破口,送到疯嚣之主一系的手里,那边一向没耐心、无视规则,看到诱饵只会立刻下口,担了首先打破规则的众怒犯。 而透过死曜,早就知晓疯嚣之主一系种种行动的魔主一脉,自然能抢先一步做好准备,见缝落子,用最小的代价,在最关键的时候干预,得到最多的好处。 在这整个过程中,受到众怒责难的,自然是疯嚣之主一系,在战场上损兵折将的,也是疯嚣之主一系,魔主一系完全扮演了混水摸鱼、渔翁得利的脚色,手段高明,深谋远虑,可谓是最大赢家。至于死曜就是魔主这边用来引诱疯嚣之主一系上勾的饵。 奎木狼、参水猿想清楚其中关键后,不免遍体生寒,既为邪魔,当然知道诱饵这种东西,一旦利用价值尽了,后头会是什么结果。 况且,疯嚣之主一系,最是崇尚本能与混乱,是那种受到了打击,绝对要加倍报复的习性,丝毫不顾忌报复的代价,而魔主一脉或许不在乎,自己几个凡人,如何承受得起疯嚣一系的滔天之怒? 后头想要活命,自然只能加深与魔主一系的合作,或者就此臣服! 参水猿与奎木狼对看一眼,感受到的寒意,比先前忧虑亢金龙之死时更甚,这下子自己是真正上了贼船,魔族诱人堕落、哄人上船的手段,委实防不胜防,己方已经步步为营,事事小心,却仍掉进大坑而不能自拔。 叹了口气,奎木狼冷然道:“只要有好处,卖与哪家都是一样,所以那边希望我们接下来怎么配合?” 柳笑道:“碎星团虽然这次侥幸一胜,但他们很快就要面临一个大问题,尚盖勇的人化,是他们的重中之重,此人在这一战中表现的威能,潜患太大,我们必须要将他铲除不惜一切代价。” 汉水四镇的一场激斗,是尚盖勇独自挡住了降临的欲魔分身,与其他三处的战场不同,当尚盖勇汇集了众生之力,以人道之主的形象现身时,人道之力带来的种种不合情理的力量,让他几乎是压着那名大能分身在打,可谓游刃有余。 魔族大能层次的精神压制,遇上人道之主的力量,几乎全被化解,尚盖勇不但自己没事,还能够分出力量,庇护住底下万民,这是温去病、韦士笔等人都做不到,甚至联手起来也做不到的奇迹,此事一出,各方都为之震动,真正见识到了人道之主的无上威能。 奎木狼、参水猿分别都有各自的情报管道,对那一战的情形有所了解,所受的震惊很是不只不过因为亢金龙在大战中身亡,死曜如今大难临头,才没有心情去仔细分析,现在听柳特别点明,登时心中有数。 “人道之主,庇护人族,所以如今成了想要入侵始界的魔族的眼中钉?” 参水猿干笑两声,一身肥肉抖动,听得出话语中的些许无奈,“我们现在要帮着魔族,砍倒人族的擎天大柱,这也算反得彻底了。” 奎木狼眼中闪过一道厉色,狠声道:“事已至此,我们的确回不了头了,只要给的好处够多,我们也无所忌惮了,但想要我们帮忙做事,魔界那边必须先拿出诚意来,否则一拍两散,我们就算如今上了贼船,也不是任由他们搓圆捏扁的。” 既为邪魔,就比谁都清楚弱肉强食的那一套,如果因为不得不站在同艘船上,就事事妥协,想要靠此乞求平安,那最后的下场,肯定是被别人啃到连骨头都不剩。反而表现的硬气一些,藉机提升自我,保持有利用价值,能够一直平安,这条路不好走,却是唯一的生路。 柳摇摇手,笑道:“最基本的利益,当然要守住,身为死曜不讲利益,难道要说道义吗?不过魔界那边现在希望我们协助出力的,也不光是诛杀人道之主的事,还有一件工作,优先级可能还在此事之上,他们也愿意给予重酬,比如协助你们提前登天。” 实力增长,是死曜成员的头等大事,特别是登天证道,这是他们当前视若性命的重中之重,但听到这么大的酬劳,两名邪人反倒都没有什么欣喜表情。 参水猿摇头道:“靠魔族的帮助提前登天证道,就算成功,只怕也是隐患重重,即使不是证的水货天阶,前路尽失,也是从此为他们所掌控,性命一直握在别人手里,就此朝不保夕。” 奎木狼却是冷哼一声,“魔界一向是损人利己,从来没有亏本买卖,连登天证道之事都能拿出来当报酬,这件任务应该很不好办吧?” “当然是一分风险,一分报酬,但这件事说来却是有点意外” 柳道:“之前因为一个意外事件,我和亢金龙拿下了尴尬的一个人质,正好和先前所得有些关系,想着干脆试着利用她来取得某件神器,这本是我们开头没怎么抱指望的一着闲棋,成与不成,都无关紧要。” 毕竟,想要藉机尝试套取的那件神器,只是有寻到神器波动,确认里头应当有神器,其中具体状况为何,整个说不准,就是最终拿到手了也未必能用,故而犯不着花太大心思去谋取。 “不过,拿下的那个人质唉,似乎是个意外之源,与她扯上关系后,意外就特别多,在我们进行计画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大意外。” 面具底下,柳的面孔有些扭曲,当初拿下人质,执行临时计划时,实在料不到,一个可有可无的闲棋,会扯出一个比魔族大能入侵还麻烦的问题,让那丫头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自己这边接也不是,抛也不行。 “那件神器被封闭在一个特殊空间内,无法直接取出,贸然硬拿,很可能会启动爆炸,不但毁去神器,还会干掉所有试图开启的入侵者” “这就不对了!”奎木狼闻言不客气道:“神器等同天阶,哪是轻易会被爆炸损毁的?真能炸毁的,还能算是神器?” 柳却是摸了摸眉头,一时不言,参水猿则转过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斜望向同伴,等了半晌,看他仍没有反应,这才道:“只要所有者狠得下心,在有人入侵时,直接操控神器自爆,玉石俱焚,你的问题就不成问题了。” 奎木狼当即愣了一下,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个思路,却见参水猿对柳摇头,“但这种层次的技术问题,你们完全可以和我打声招呼,由我来处理,给我分润些合理好处就够了,妳和亢金龙有些不够意思。” 死曜诸邪,平时合作,也讲尊重与默契,除非同志开口要求,否则绝不能私自把手伸到同志碗里夺取利益,亢金龙、柳负责朱家相关的事务,其中有什么好处入袋,其他诸邪都没资格插手,但明明遇到了障碍,同志有能力帮助解决,却不开口,想要独占,这就不太够意思了。 柳不由叹道:“这事本来是打算找你帮忙的,但当时钱都中还有种种计划要做,没顾得上。后头因为亢金龙意外得了人质,可以当做钥匙,就先自行尝试开锁,如果还不行,自然会来找你帮忙当然,如果早知道会有那种意外,肯定一早就拉你在场了。” “怎么?是人质与神器的勾连,出问题了?”听出柳的口气不对,充满深深的懊恼,参水猿感到其中不妙。 “亢金龙当时研判,那女孩与目标神器能产生血缘共鸣,可以借此让神器认主,解除前头封禁神器之人设下的陷阱,再取得神器,于是制造了机会,让他们有机会靠近他的推判正确,当这两者第三次靠近后,发生了共鸣。” 事情到这里,剩下的本应该顺理成章,就是在两者共鸣之后,藉机取得神器,但如果事情有那么顺利,意外也就不成为意外了,柳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犹自心有余悸。 “两点之间生出共鸣,最初还算正常,亢金龙本来想要趁机出手,绕过神器自爆的设置,打开封禁,可是,那股共鸣却一下子加强,从而有了第三点的呼应” “第三点?”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二章 意外)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二十三章 第三点 参水猿、奎木狼听了都觉得莫名其妙,共鸣这种事,当然不是随随便便乱鸣的,肯定有什么相对应处,这边好端端的两点共鸣,从哪里会忽然跑出第三点? 但可以肯定,这种重要计画中的节外生枝,绝对不会是好事 柳道:“第三点共鸣非常巨大,而共鸣点的距离很远” 听出柳的语气古怪,奎木狼不免奇道:“能有多远?不会是从狼翻郡那边共鸣过来吧?” 死曜前期的情报交流,虽然并没有明说,但结合各自的情报管道得到的消息,奎木狼已大概猜出人质的身份,知道她是谁。 可柳的答案,仍旧吓到奎木狼,“共鸣点不在此界。” “不在此界?” 参水猿、奎木狼又一次差点被柳的消息吓到站起,共鸣的第三点,竟然是从始界之外传来,这到底是什么因缘?牵扯的又是什么? 是某个人?某位大能?甚至是万古者? 还是某个物体?神器?地神器?还是天神兵? 一件原本很单纯的事情,忽然就复杂起来,尽管不晓得答案是什么,但能够横跨世界进行共鸣,特别是从始界之外,跨过封神结界共鸣,传来呼应的第三方绝对非同小可,两人甚至在猜测,会否是万古级数的存在或是天神兵和两者产生了共鸣? “遥远的第三角,最初的时候很模糊,传来的共鸣也是断断续续的,并不是很强,但十数秒后,三方共鸣一下得到强化,神器因此爆发,而人质身上也炸出十分恐怖的力量,那场面,很恐怖” 柳顿了顿,声音中犹带着一股寒意,“那股力量的爆发,发生在封禁空间之中,亢金龙全力镇压,因此受创,还用掉了一件魔族秘宝,这才没有让发生的爆炸波及外界,为世人察觉,但在场的百多名魔人,直接都被爆炸产生的风暴吞噬,伤亡殆尽” “这个意外居然会闹得这么大” 参水猿摇摇头,晓得亢金龙用掉的那件魔族秘宝是哪件,同时心中也暗叫真是倒楣,若不是出了这个意外,让亢金龙受创又损失秘宝,后头亢金龙遭遇碎星团的突袭,说不定还能有机会逃生,未必会就此殒落。 “那场巨爆之后,封禁空间塌陷,连魔界给的虚空胎藏曼陀罗也受到破损,虽然总算把塌陷空间封住,但人质与神器却双双失落。” 柳叹息道:“亢金龙说,共鸣过来的第三方,其中的气息他似曾相识,应该是那座失落的太古妖都。” “什么!” 两个人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参水猿、奎木狼这次是真的吓到跳起。他们俩知道的太古妖都只有一座,就是封神之战的关键,那座在百族大战最后,一场大战,葬送了众多人族天阶,彻底斩断入侵始界的妖魔的野心,一战惨烈过后,开创人族太平盛世的太古妖都战场。 封神之战后,次元封断,太古妖都所在的空间,发生了坍塌,从此被封闭在触摸不到的破碎境壁中,不光是人族触碰不到,就连妖魔也都无法重新将之开启,成为一个彻底封闭的不祥之地。 如今,那座被死亡笼罩的封禁妖都,传出了气息,甚至与这边共鸣了? 奎木狼、参水猿都莫名一股寒意生出,总觉得发生的这件事并非简单的偶然意外,背后像是有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在冥冥运作,而柳此刻提及此事,就是魔族要死曜参与此事? 总感觉,前方像是有一个能够吞噬天地的大漩涡,自己等人就像一只小蚂蚁,却正不自量力地要往里头跳。 柳也苦笑道:“只要我们能解开三方共鸣之谜,那边就承诺帮助你们直达天阶,且不留隐患,而且可以先付钱,再收货。” 以登天为赠礼,先收了合作方的好处才办事,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但死曜双邪闻言就像两颗泄了气的皮球,提不起半点干劲。 面对这种大事,不成就天阶,哪有力量去搅和?稍沾上都是粉身碎骨。所以魔族那边先赠送自己天阶毫不奇怪,不然怎么让自己去干事 但就算自己成了天阶又如何?那座妖都,当初葬送了人、妖、魔不知多少天阶,简直是天阶坟场,更被次元隔断,别说是寻常天阶,就是大能乃至万古等闲只怕也进入不得,如今忽然有气息透出,这是随便一个天阶都能碰得起的事情吗? 问题是,事到如今,自家还有不去碰的余地吗? 参水猿不免叹息道:“我就想问问,除了这一条路走到黑,如今的我们,还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吗?” 这并不是问话,只是单纯的自我慨叹,甚至是自暴自弃,但想不到的是,还真有人开口应了这句话。 “当然有!各位同志可以选择放弃魔界的贼船,来和我合作!”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此刻已经如惊弓之鸟的死曜双邪,都有一种冰水浇头的感觉,反倒是柳,心中暗自一叹:果然来了。 亢金龙殒落,自己得证天阶后,心月龟曾和自己提示,接下来要当心麒麟现身,争夺死曜的主导权,这与自己内心的担忧不谋而合,早就在暗自提防这一块,也做好了伏笔,现在一听见这句话,登时心中冷笑。 果然来了! 只是,这个笑很快就僵在脸上,在场的三邪迅速察觉,传来的声音不对,这并不是麒麟的声音,而且出现在椅子上的身影、所坐的座位,也完全不对,来者竟然不是麒麟。 稚嫩的嗓音,孩童的体型,脸上戴着一个凶恶的虎形面具,让人感觉非常的不协调,是众人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你!” “尾火虎!” “竟是你!” 沉寂多时,许久都不曾现身会议的死曜第七人,意外的在此时出现,把剩余的同伴都吓得不轻。 本代死曜,组建于百族大战的末期,最初是七邪会盟,共商大事,但后来封神之战结束,尾火虎、心月龟两邪就几乎销声匿迹,再也不曾出席,直到前不久才有心月龟出现,自爆来历,而麒麟也一直若即若离,成了开会时候总不出现的缺席户,十次里头能见个一次,而今,龙首薨逝,麒麟不来露脸,竟然是尾火虎跑出来了。 “魔主不足信,疯嚣之主更是不可理喻,你们想要与他们合作,下场只是自掘坟墓” 稚嫩的娃娃音,让人难辨男女,说出来的话却异常自信,更让剩下三名同志心惊胆寒,这句话中透出的暗示,更让他们坐立不安。 如此直接的批评如今魔界的两名永恒者,尾火虎的背后,到底是谁?或者,他是谁? 想到这名同志与心月龟几乎是同时在封神之战结束后消失,而多年后一出场就摸清楚了情况,死曜三邪的目光,登时变得高度警戒,尾火虎十有八九如同心月龟,是当年入侵始界的妖魔埋下的棋子。 而尾火虎也并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在这一句话说完后,身上陡然生出一股可怕的气息,穷凶极恶,似是一只来自洪荒的猛兽,让人从内心深处打着寒颤,感受到食物链上的高位对低位产生的压制。 这是妖族大能?还是大圣? 死曜三邪才刚冒出这个想法,确认尾火虎应当是妖族的强者,正是妖族当初见机不妙,在始界留下的暗子,那股凶恶气息中,却又渗入一股强烈的不祥意味,象征着生机灭绝,诡秘怨毒,仿佛有一只来自幽冥的大手,紧攫住众人的心肺,连大气都喘不了一口。 尾火虎是鬼族? 这怎么可能? 鬼族不是被那个人封禁了吗? 不应该发生的事,现在却眼睁睁的在眼前上演,带着虎形面具的孩童,身上发出属于妖族的凶恶气息,洪荒原始,强横绝天,但周围又围绕着幽幽鬼火,碧绿的光焰照耀,脸上那块虎形面具被映得鬼气森森,寒意迫人。 这是一只来自地狱的妖鬼? 还是鬼妖? 他身具这两种气息,原来是妖族和鬼族的联合代表? 仙界本来就和玉虚真宗有联系,如今又合碎星团联手而佛界有金刚寺和十字庵作为支点,于是妖族和鬼族联手,想要和魔界争夺死曜乃至九外道作为合作对像,图谋始界? 这怎么可能! 享受着众人惊疑与不信的目光,戴着虎形面具的孩童,阴森开口,“大家无非也是想要求一个发展机会,与其把希望放在不靠谱的魔界身上,何不考虑由我来给大家一条别的路?最起码,肯定比现在的路好得多。” 死曜三邪却都沉默以对,彼此对看,困惑的目光中,传达着相同的讯息,跟着一起点了点头。 “三位同志,不知意下如何?”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三章 第三点)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二十四章 失落的同志(周一红包满五百加) 最后一句话说完,尾火虎目光横移,望向同桌的死曜三邪,却见三人的嘴角,都露出有默契的诡异微笑,跟着,都是身影一花,就此原地消失无踪,或是中断投影,或是直接从这处独立空间传送出去,纷纷赶着离席退场。 开什么玩笑? 先前心月龟带来魔界的力量与坑,已经整得众人够呛,如今被困在贼船上前路未卜,现在你驶另一艘更大的贼船过来,想要喊众人跳板? 跳过去之后的后果是怎样,姑且不论,最怕的就是跳船到一半,两艘大船碰撞,刚巧一夹,中间的人还不都成了血肉渣子? 这么危险的事,还是不要参与搅和为妙,死曜虽然都有野心,却素来重视风险,吃不下的东西,绝不勉强硬来。 正因如此,三名死曜成员达成默契,一起“离线”,把这里留给尾火虎一个。 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座位,尾火虎也愣了一下,却是没想到众人会是这么个反应。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孩童的笑声,带着些许疯狂与寂寥,在无垠的星河中回荡 对温去病而言,鹰扬郡是自己故地,自己百族大战后在这地方待了几年,旧的温府也在这里,尽管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但过往的人际关系仍在,当自己随着碎星团,一同入驻鹰扬后,那些过去的故交、旧友,也都纷纷跑来钱都拜访,想要和自己叙旧。 当朱家被魔族控制,就此翻脸,清算温家的一切时,这些港市豪门并没有人对温家伸予援手,或是出来说句话,尽管温去病打一开始就不曾指望过他们,彼此之间只是生意、利益之交,从未上升到道义的层次,可这些人没有出来,也是事实。 危急时候无法共患难的朋友,是没什么旧好叙的。 况且,这些人如今特别跑到钱都来想要见自己,也并不是来叙旧的,对港市的本地豪门而言,鹰扬郡改朝换代已成事实,朱家既然失势,他们旧有的关系网跟着断裂,为了后头能够继续富贵下去,就必须要攀附上新的权贵,而如今登天称尊,成为碎星团要人的温去病,就是最好的接触点。 站在个人的角度,温去病对他们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情感期待,但碎星团统治地方,也需要经营新的政商网,既然昔年打过交道,做过生意,如今与他们交际应酬一番,倒也无妨,如果自己现在没有那么焦头烂额,这些事情原可由自己来上阵的。 无奈,自己如今身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不但要花时间研究龙灵儿的治疗方法,随着鹰扬郡的拿下,寻找应该落在死曜手上的司马冰心的事情也落到自己头上,根本没时间去应酬别的,当这伙人全都跑去钱都,递名帖想要求见时,温去病一早就离开了钱都,秘密返回港市,想要蒐集线索。 在钱都城连场战役开打前,温去病曾秘密回到温家原址一趟,搜寻线索,顺便在那里设下了陷阱,想要引诱敌人,但如今亢金龙已死,最有可能的大鱼已经没了,就算有其他人上钩,也不过是些小鱼小虾。 但这似乎是当前唯一的线索,除此之外,温去病一时也真不知该上哪里去找人,除非直接打上天斗剑阁,找疑似柳的秋艳红问话,但这现在并不是时机,只能放着。而自己这边因此事感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最开始时,担忧司马冰心下落的,只是武苍霓,但随着这场大战结束,司马家与金刚寺那边不晓得从哪得到风声,也把这件事情扔了过来,说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应该由自己来出一份力气。 这次佛门与碎星团联手共抗魔族,金刚寺、十字庵着实出了大力,背后是月光神尼的极力促成与支持,听说后头还是月光神尼亲自出面,邀来萧剑笏,两名大能联手,这才挡住了汉水四镇的欲魔分身的自爆破坏。并且让魔主一系在背后预收渔翁之利的万古存在功败垂成,没能趁机降临下来。 温去病却怀疑,这件事背后没有那么单纯,在月光神尼身后,或许还有什么身影在活动,推动了月光神尼的行动,根据韦士笔分析,或许有可能是佛界打破了过往沉默,与月光神尼有连结,趁机动手,在始界人族懵懂未知的情形下,人人视而不见地与魔族做过一场。 不过,这仅只是个推测,真相究竟如何,目前没人说得出来,倒是在此战之后,十字庵似乎得到什么预示,找上司马家,传达了月光神尼的法谕。 司马冰心如今已经回到此界,唯有温去病能找到她,必须尽快寻找,迟了恐生大事。 这一道传讯,让司马家上下都不淡定了,立刻派出急使到碎星团,要求得到温去病的协助,理由更无比正当,自己未婚妻自己救,男人有男人该担起的责任。 乍得知此事的温去病,不免大吃一惊,张口就想骂娘,自己不主动出去惹事,事情居然会还主动落到头上?唯有自己能找到她,迟恐生大事,这种不靠谱预言是怎么来的?月光神尼几时也开始当起了神棍了? “或许,这并不是月光神尼的意思,而是佛界在背后知晓了什么,赶紧传了什么讯息过来” 这是韦士笔的推测,也是他认为佛界介入的线索,尽管目前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温去病重视老战友的判断,慎重其事,把这当成第一要务,研究着其中的各种可能。 纯就当前而言,关系到司马冰心失踪的,有两大线索,既是死曜与心魔阁。 “司马冰心遇劫,是因为遭遇了燕姣然,如果没有当场身亡,那么,控制燕姣然的人,就是带走冰心的人。” 温去病缓缓道:“这个人不是心魔阁的人,就是死曜,大战过后,燕姣然所化的神尸无影无踪,很大可能仍为人所操控,亢金龙虽然死了,死曜可还没有解体,内中或许还有其他厉害人物。比如那个麒麟。” 韦士笔跟着点头道:“死曜的嫌疑百分百,但他们并不是操控尸体的行家,背后应该还有专业的技术人员,帮着稳住尸骸,如果找到燕姣然就是找到司马冰心,那我觉得也不能忽略掉心魔阁的嫌疑。” “心魔阁这班盗坟掘墓,丧尽天良的东西,确实很惹人嫌。” 武苍霓尤为扼腕,她与燕姣然有些交情,当初算得上是朋友,今次得知燕姣然的现况,心中着实愤慨,很想替故人讨个公道。 “心魔阁向来藏汙纳垢,坏事做绝,大战期间又屡屡损及人族利益,如果魔族重临人间,一定首先倒向妖魔,我提议,趁着我们大胜,认真研议,集中力量,一举先灭了心魔阁,永绝后患!” 武苍霓也是稳扎稳打派的,仅是提议研究可行性,不是举起手要求大家就此去灭掉心魔阁,伸张正义兼救人。 “这个心魔阁能存在至今,可谓底蕴重重”韦士笔沉吟道:“大家怎么看?” 非战斗时候,黄袍并未加身,尚盖勇此刻仅穿着普通的布衣,半点没有人道之主的气息,听到韦士笔的问题后,首先提出了质疑。 “这件事情上,心魔阁与死曜,明显后者才是核心,岂有舍本逐末的道理?死曜虽然大部分都隐藏起来,借助黑暗生存,不露痕迹,不好对付,但这回不是有个暴露出来了吗?” 尚盖勇拍桌道:“我认为,心魔阁什么的,不过是帮凶,先不用管,应该集中全力,先干这个什么柳!谁敢来挡,就是死曜同党!” 武苍霓闻之不禁扬了扬眉,想要除掉柳,就要打上天斗剑阁,虽然现在各方言之凿凿,都认为南斗星主秋艳红即是死曜的柳,却都没有实际证据,只是在各说各话,而光看仍让她留在宗门里,就晓得天斗剑阁如今的立场也很暧昧。 这时候,别的势力来找柳的麻烦,剑阁可能还会保持中立,如果是互有宿怨的碎星团打上门来,剑阁很有可能会因此护短,双方到时候互不相让,最终就会演变成全面战争。 这种后果,尚盖勇不可能不知道,但碎星团对天斗剑阁仇恨很深,当初大战中就互相看不过眼,谈不上什么交情,只是靠着团长和燕无双的关系联合。后头碎星团一夕破灭,剑阁和封刀盟虽然都有出力追杀,但碎星团能谅解司徒小书辖下的封刀盟,却不可能容忍天斗剑阁,尚盖勇这个提议,明着是要针对死曜,其实就是冲着天斗剑阁去的。 自己因为是女性,当初却与剑阁里很多人都有交情,对于这份恩怨,自己只能选择置身事外,两不相帮,但现在碎星团与剑阁火拚,虚耗力量,实在是亲痛仇快,很不适当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四章 失落的同志(周一红包满五百加))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第二十五章 新未来 二五章新未来 想着这点,武苍霓朝韦士笔使个眼色,自己如今立场尴尬,不适合直接开口,劝阻尚帅复仇,但韦士笔是理智之人,当能理解自己现在的担忧,这种事他开口最为公允,甚至比温去病说话更好得多。 韦士笔目光一转,露出了然之色,向武苍霓回以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咳了两声,正色道:“但有一点却不能不考虑,关于秋艳红时柳*的指控,目前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是密侦司在空口白话,万一这是有心人挑拨,想挑动我们与天斗剑阁两败俱伤,我们就这么傻傻跳坑,不太好吧?” “……这倒也是,龙妖妇心机狡诈,又熟悉我们与剑阁的过往恩怨,确实有这可能,故意挑拨。” 听到是韦士笔开口质疑,尚盖勇并没质疑其立场,而是认真考虑几秒,转望向温去病,“喂,你去帝都和龙妖妇碰个头,让她把话问清楚,这个指控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证据让她拿东西出来,有事说事。” “……我靠,你这是哪门子结论?” 本来在旁一直忙活的温去病,闻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武苍霓也愣在当场,随即怒瞪韦士笔,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方法把这个话题扯开吗? “咳,咳……”韦士笔道:“不过,心魔阁这群邪人,确实也不能一直这么搁着不管,这回他们搞出那么猛的神尸,我们一点也没有提防到,谁知道他们那边还有什么底蕴暗藏?” 温去病跟着点头道:“这话有理,如果太过放任他们,让他们得到太一援助,开发底蕴,后头忽然弄出个完整的大能神尸,一股脑把我们都给灭了,这种事不是不可能啊!” 在个人心情上,温去病其实也很想先动心魔阁,但和武苍霓想的“攻打”有点不同,自己真正想干的是去“打劫”。 燕姣然的神尸,从生前的半步天阶直接突破到天阶三重,身上更存着直指万古以上的无上邪能,自己至今也分析不出,这些心魔阁那边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想要解答这些难题,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自己解剖燕姣然,但这点估计她不会同意,更何况也不知道她如今去了哪里,线索完全中断,可负责进行这一切改造的应当是心魔阁无误,虽然背后应当有幕后黑手提供技术支持,但整个制作过程,当中所使用的技术,心魔阁中必有存留,可以说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燕姣然之事,虽然轮不到碎星团来究责,但若以究责为藉口,直接打上心魔阁,掠夺到他们的研究成果,那就当真是爽翻了。 技术这种东西,靠自己来研发,进展实在太慢,那么多要进行的东西,通通靠自己研发,搞到地老天荒都弄不出来,还是直接打劫,来得最快,这话虽然说了不好听,可老尚、阿笔这两个老搭档,肯定都能明白自己意思的。 “那就先动心魔阁。” 韦士笔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果断拍板,“先去探一探心魔阁的虚实,看看他们现在手上有什么筹码,切忌贪功冒进,这点应该没有问题吧?” 武苍霓应道:“这是我提的方案,我请命出征,由我来进行。” 韦士笔点了点头,“力之大道,攻守兼备,由你去是挺稳的,但心魔阁能够存续至今,伤天害理却一直没被人灭掉,手上底蕴不可低估,只你一个人去不妥,还要一……” “由我陪她去吧。” 尚盖勇长身而起,这个反应让众人都吃了一惊,他与武苍霓平常未算和睦,被指派合作也就算了,这回居然主动请命,着实反常。 “……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大家都是团中的同志,相互帮一把有什么吗?心魔阁那些鬼域技俩,我都大致心中有数,由我陪着她去,正奇相合,心魔阁那边有什么明枪暗箭都不足为惧。” 尚盖勇旁若无人地说着,忽然爽朗一笑,“现在时代不同了,新的局面马上要开始,我……也想藉机调整一下自己。” 温去病、韦士笔闻言俱是大喜,就差没有跳起来鼓掌,这可以看作是尚盖勇对武苍霓的示好,但更重要的,是显示尚盖勇如今已经渐渐走出了过往心结,不再局限于仇恨中,愿意改变自身,与如今的碎星团一起迎向新时代。 那一年,大战结束,天下太平,碎星团凯旋入帝都,原本随着新帝国开创,应该是一个新开始的,迎来美好的新时代,却遭遇那样的结果,所有人的梦想破灭。 如今,碎星团经过累积,走过了黑暗的谷底,强势回归,打赢连场恶战,在大地上挣得了稳固的地盘,七年多前被岔开的轨道,如今重新接续回去,曾发生过的一切,仿佛都已经被抹去,这将是属于碎星团如今全体的全新未来,应该要容纳在这里的所有人。 尚盖勇对于这样的未来,心中一直表示忐忑,觉得从地狱归来,一心要想一切复仇的自己不能适应,只是因为想与自家弟兄们同行,刀山炼狱都照愿照闯,什么未来都要并肩同行,才一直坚决前进。 而今,他是真的开放自己,出于自身的意愿,向那个新未来尝试踏出脚步,这话听在温、韦两人耳里,比一千个捷报更有激励效果,感觉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艰辛,全都值得,所有的苦难都有了意义。 “……那么,就照这个方案来执行。” 韦士笔确认了这点,接着由尚盖勇、武苍霓出征心魔阁,温去病则独自前往港市,回去搜查线索。 温去病本是秘密前往,所以收起了自身气息,不过当进入港市,在开始搜索之前,却在这边发现了司徒小书的气息。 ……这丫头怎么过来了? 并没有得躲避,因为此刻司徒小书所在位置,正是当初温府的遗址,而当温去病来到附近,只见她正站在那片焦土之外,看着眼前的残景,怔怔出神,身边却没有别人。 “……这里好像是我家。” 温去病无声无息出现在一旁,吓了司徒小书一跳,她也是秘密到此,并没通知任何人,否则以如今封刀盟主和朱家之主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肯定都大批人马前呼后拥,不至于在这里安静的站了半天,想一些事,入了神,却没想到会忽然听见温去病声音,而先前一点都没察觉到。 “……温大哥,你来……怎么都没声音的?” 司徒小书心中暗自一惊,以前自己只是地阶,察觉不到天阶的温去病没有话讲,如今自己也已经登天成功,感知力与先前不能比拟,竟然也丝毫未觉,这就很诡异了。 “……天阶者,每个人的道路不同,神通各具,有些大道天生强横,有些则是诡密难测,你后头遇得多就知道了。” 温去病笑道:“你怎么会来这里的?你如今身为朱氏的代理家主,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一个人跑来这里作什么?” “……其实,是有人提出,当初对温府的清剿,纯属朱家被魔族附体后的倒行逆施,既然如今魔族已经被驱逐,朱家原本的高层垮台,就应该为义士洗冤,拨乱反正。” 司徒小书笑道:“他们上书,希望我能同意,把这里规划为纪念馆,或是义士陵……公园之类的。” 温去病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从来最现实的就是政治,之前碎星团是帝国禁忌,众人就算不全力打压,也是避之惟恐不及,现在李家失势,大地上势力割据,碎星团如今占领两郡,成功上位,马上就有人见风转舵,想找地方拍马屁,搞什么拨乱反正。 ……真不知道会被这种事讨好到的人,究竟是什么精神结构? 温去病笑道:“房子虽然被人烧了,但这块地应该还是我名字,想要在我地头上建纪念馆或是义士公园,好歹也该先问我一声,给点拆迁补偿款之类的。” 司徒小书认真点头:“这是自然,之前朱家攻打温府,造成的伤损,肯定要给补偿费,这些是一定要赔给温大哥的。” “呃……我只是说笑而已,你也太认真了,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咦?”司徒小书不免惊奇道:“如果是说笑的话,那这笔钱温大哥就不要了?这就多谢了,朱家近来经历这几场祸事,花钱如流水,现在财政很是艰难,这笔赔偿款数目很大,你如果没打算要,鹰扬的财政压力会少得多,我能松好大一口气呢。” 听到这话,温去病却怔了一下,跟着面无表情道:“这钱我不收……那才真是说笑咧!” 司徒小书吐了吐舌头,微微一笑,朱家的财政确实紧巴巴,耀宇朱门虽然是商贾起家,富可敌国,但被魔族控制之后,先是大举兴兵,征战汉水,又在钱都连番大战,波及甚广,如今损坏的钱都大阵,破灭的祖先陵园要修缮,大战波及的千万黎民要安置,也难免入不敷出。 如今财政紧张,按着原本朱家商人性子,说不得会试着冒着得罪碎星团的风险,假装不知,赖掉温家的这笔赔偿款,但如今既然是自己作主,那该给温去病的钱,自己怎么样都得要凑出来,而只要温去病肯收,那就是同意修好的表示。 二十六章 陷阱空埋 温去病微微一笑,迳直往前走去,进入已成焦土的温府,司徒小书回过神来,连忙追上。 “近段时间以来,因为魔族倒行逆施,以及后头的连番大战影响,官方对港市失去了控制,顾不上这边,所以最近这里非常的乱。 而在魔族入侵被击退后,这边到处都在谣传,说当初弥勒活佛带走温家人的时候,没法带走这里的宝库,而后头魔族控制的朱家来去匆忙,未能搜索干净,仍有大批宝贝残留在温府,而这些宝贝都是天阶者所留,价值奇高,所以最近这里很多闲杂人等出没,都是想来捡宝的” 司徒小书说着,自己就是因为得到这个消息,又分不出人手过来看守,又恰好遇到有人提议在这边建纪念馆的事情,这才亲自赶忙过来查看,要是真让一些宵小在这里打劫,成功拿走温大哥家里的东西,那后头可真不知要怎么交代了。 温去病却耸肩道:“这倒无所谓,我家里的东西,要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拿走,先前弥勒活佛带人走时,又怎么会有东西剩下?” 两人并肩漫步在一片焦土间,偶尔见到一些残木断墙,依稀可以想见往日温府里的雕梁画栋,豪华气派,司徒小书目光渐渐柔和,眼神中满是情感,温去病笑道:“这里是我家的遗迹,妳看起来怎么比我还有感觉?” 司徒小书不禁脸上一红,却点了点头,低声道:“嗯,因为这里有很多的回忆。” 自己其实来这里的次数不多,但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的真正相识,却是发生在这座宅院中,那时候的自己,莽撞冲动,无知无畏,干了很多蠢事,不仅来此生事,还试图潜入刺杀,结果灰头土脸地被擒,闹出了好大的笑话,还被他弄得哭了 回忆到当时的种种情景,司徒小书忍不住偷瞥了一眼温去病,莫名脸红心跳,真是以难想像以前的自己怎么会蠢成那样?当真冲动得一点脑子都没有,才会干出那么多的蠢事。 只是,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那么冲动,大概也就没有机会结识温大哥,更没法让他进入自己的世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果然,最近这里的治安很差啊。” 温去病忽然停步,站在一块平台遗迹上,随手一挥,只见平台上波光闪动,一个十米高的金丝网笼,直径五米,离奇浮现在前头,放眼望去,偌大的空间,里头竟然塞满了人。 这些人并不是站着,而是横七竖八,全堆叠在一起,上头的有些人还有力气、哀嚎,最底下的早已断气,甚至还有些尸身已经开始腐烂。 这些人中了陷阱,被塞在这里头,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渐渐死去,嗅着底下尸身传来的腐臭气味,遥想自己不久后的将来。这陷阱简直是个人造地狱,足以把一个大活人逼到崩溃,司徒小书看了都觉得心惊,但碍着温去病在此,没他许可,自己也不能贸然出刀解救。 “上次在钱都连番大战开战前,我专门回过这里,想要探索冰心的下落,顺手施了些陷阱,好歹这边也是我老家,就算好东西我拿光了,剩的破屋烂地,也不能让别人空惦记啊。” 温去病不禁摇头道:“这才过去多久?就因为谣言散布,塞了那么多人几百个啊,真是一群不要命的,天阶者的故居,是随随便便可以窥探的吗?就算已经烧成白地也一样。如果真是宝物,弥勒和朱家的魔族都带不走,凭什么能轮到他们有机会拿走?” “温大哥,这些人里头还有活着的” “哇,妳这人真是心狠手辣,还特别提醒我要斩草除根?”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司徒小书顿时表情尴尬,温去病倒是举手一挥,金丝网笼消失,里头的人与尸骸如同雪崩,一下全部滚跌下来。 “走吧!” 温去病解放了这些不要命入侵者,没再多看一眼,毕竟堂堂天阶,和这些没实力没脑子的小鱼小虾计较太掉身价,跟着迳直往前走去,司徒小书跟随在旁,一同来到一座土屋残壁前。 司徒小书问道:“这里是” “先前琴室的地面遮掩物,还有标志物家里太大了,没有东西当标志,有时候搞不清楚哪里是哪里。” 温去病随口解释,司徒小书顿时感觉复杂,又回想上几次到温府,确实是房舍庭园,层层叠叠,一眼不完,极尽人间富贵能事,怪不得找间房屋都要靠标志物,不过,为何会来到琴室?这里要凭吊什么东西吗? “我当初在这里,留下了一把神器,设置了封印,弥勒应该带不走,朱家应该也无能为力。后来又借此布了一个陷阱,想要套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刚刚挂了,这个陷阱也白搞了。” 温去病忍不住瞥了司徒小书一眼,暗忖本来想套的那个人本来该是妳老爸,毕竟这边是封刀盟传统势力范围,魔族和亢金龙窥觊神器,很可能会控制他过来。但天晓得亢金龙的真相会是他的刀,结果反而被他先干掉了,这下可不好说本来想坑他,只能让亢金龙被锅都背了,不过这个世道真乱,连一把刀都会作怪。 上次来这里时,唯恐周围有人在窥探,想拿自己的神器钓自己,更顾忌可能会打草惊蛇,自己只是匆匆探测,确认这边没有司马冰心的气息后,顺手就布下陷阱,只要有人试图取出,哪怕只是勾连底下那张琴,自己设下的陷阱就会发动,剧毒、锁缚、封锁,多重并作,就是天阶者也不好受。 不过,既然亢金龙挂了,连带司徒诲人也从控制中解脱,而柳被盯锁在天斗剑阁内,短期内大概不敢跑来南方,寸步不出剑阁,这个陷阱已无意义,只是用来套一些九外道的杂鱼小虾,对大局丝毫无用,可以解除了。 “冰心如今落在死曜那群人手里,那群人即然没有拿她当钥匙,尝试来开神器封禁,那就没有线索了。” 温去病沉吟道:“现在只有两个方向,要嘛是杀上心魔阁,再不然就只有强行攻打天斗剑阁了。” 司徒小书闻言惊道:“攻打剑阁?这如何使得?那边可是有” “哦,这事妳好像还不知道吧?燕无双应该是出了事,之前大战燕姣然的时候,夏冬暝把她的令牌给了我,想要我送燕姣然安息,但我拿着她的令牌,却勾连不到她的力量,她就算没有殒落,如今也肯定状况不妙。” 温去病道:“不过,那个人当初不知道留了多少东西给燕无双,就算如今燕无双本人不在,想要进攻剑阁总部,风险也奇高,加上秋艳红晋升天阶,就算和阁内不合,也要比攻打心魔阁、星月湖还麻烦。” 听到这话,司徒小书心中暗暗松口气,封刀盟与剑阁怎么说都是那个人特意留下的人族的屏护、支柱,诸天神魔重临前,如果就被人族自己内鬨砍倒,总归是可惜的。 “当然,也不见得打不下啦,只要不想着独吞好处,拿大分赃来当诱饵,又以剿灭死曜为名义,邀集金刚寺、封刀盟,再请动鲲鹏学宫和十字庵,大家联手,一战灭剑阁的把握,有七成以上。” “你还真的在想啊?” “难道不该想吗?”温去病冷笑道:“妳总不至于认为,天斗剑阁是个无害的门派,我们单方面持续付出善意,她们就永远不会来打我们?无论是燕无双能回来,还是秋艳红作为死曜掌控剑阁,都很可能对我们不利。” 这话司徒小书还真不敢讲,剑阁那票人直接打交道,尽给自己带来不愉快经验,无论是要与她们友善,或是替她们作保,这种事自己真是不想再干了。 温去病翻手结印,连着将几个法印打下地去,把自己先前设好的陷阱撤除,跟着,就要把封印在里头的琴取出来。 力量透入,温去病的表情骤变,感觉到底下的琴室情况不对,有着奇妙的能量在波动。 “咦?怎会上次竟然没有发现?这是时空震波” 温去病大为诧异,心叫惭愧,自己上趟仅是确认这里没有冰心的气息遗留,就在外头布下陷阱,想着引亢金龙或者司徒诲人上沟,没有进一步探索内中情况,确认神器状况,竟然完全没发现这里头在散出时空震波。 时空震波的出现,要嘛是这里发生过一场足以撼动空间的能量变化,要嘛更糟,是不同空间、不同位元的碰撞,导致的震动,无论是哪一种,当初这里肯定有一场天惊地动,自己与战友们怎么会全没发现?而自己早先到了这里,只顾着寻找冰心的踪迹,却对此视而不见,这个脸可丢大了。 “温大哥,怎么了?”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六章 陷阱空埋)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二十七章 救灾 看见温去病表情有异,司徒小书轻声探问,温去病一下回神,道:“这里有些古怪,当初肯定是有人遮掩住这边的动静这动静肯定不小啊” 温去病说着,脸色骤变,连往司徒小书猛击一把,司徒小书根本弄不清楚这边发生什么事,就身不由主地飞了出去。 心中深信温去病不会出手害自己,司徒小书没有做什么反抗,受着力道飞向远处,心中错愕莫名,却见他一把推飞自己后,跟着就往地下沉去,而他甫才动作,自己就感应到周围数百里的大地陡然一动,跟着,巨爆发生,温大哥周围数百米的地层,都被一股巨力冲击,飞天而起,直入云霄。 这股恐怖的能量从原本的温府琴室中宣泄而出,司徒小书身在半空,被巨爆产生的风暴吹袭得猛摇晃,即使已经成就天阶,也要鼓劲护身,张开法界,才能在这风暴中稳住身形,更暗自骇然,如果自己还没有晋升天阶,被卷入这种毁灭风暴中,就是十个司徒小书也死得彻底了。 但温大哥却在主动往地下潜去,那岂不是被这场爆炸轰个正着? 只见如今温府遗迹周围,大地撕裂,随着巨爆冲天而起的土石、浓烟,伴随着地缝涌出的滚滚岩浆,化为一条黑红的巨龙,冲向九天,轰隆之声震耳,让日月无光,整个天空都瞬间黯淡下来,犹如黑夜,声势骇人。 这么强的爆炸,就算是天阶者,恐怕也 忧虑揪心,司徒小书猛一咬牙,决意全力护身,想要往下潜去,却见已成一片漆黑深洞的大地,一道身影冲破岩浆,飞飙出来,体魄伟岸如山,气势壮烈,仿佛举手能撑天地、摘日月,正是昔年名动大地的“钢铁卫士”山陆陵! 骤见童年偶像的身影,司徒小书顿时大吃一惊,尤其是又看到山陆陵姿态的威猛豪迈,心中的崇敬、仰慕,翻涌而出,不能自制,整颗心都热了起来,刚想要迎上去,却见飞上来的山陆陵的伟岸身躯出现无数大小裂痕,接着,轰然碎裂,化为灰飞。 “温、温大哥!” 司徒小书顿时惊得魂飞天外,不管山陆陵已经灰化消失,就要冲过去探寻情况,手臂却陡然一紧,只见温去病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如今灰头土脸,满面焦黑,浑身还冒着高温烟气,衣衫破烂,狼狈到了极点。 “你你没事吗?” “我这副模样,你看我像是没事吗?幸好我刚下去就察觉不对,有尸蛊分身挡在前头,不然这下够我呛的了。” 温去病的右手,正抱了一张古琴,虽然整个人看来很凄惨,但手里的古琴却完好无损,一点灰也没沾到,估计是拚了命去保护的结果。 司徒小书讶然道:“这琴” “先别管这个了,赶紧和我联手,把这些岩浆和泥尘收拾,否则,妳老家接下来要死的人可多了。” 温家如今已经彻底成了焦土,原本残留的残木断墙之类遗迹也都在这场爆炸中成灰。这爆炸直接冲击的面积,虽然不过数百米范围,还没出温府的属地,但跟着而来的地震影响的范围就大了,更别说爆炸中心涌起的岩浆洪流冲入九霄,遮天蔽日,粉尘飞扬,影响何止千里? 如果不能尽速清理掉这冲天而起的岩浆泥尘,大半帝国南方恐怕要就此陷入长期的黑夜,温度狂降,别的不说,光是这些不住飘散的灰尘,就将是一场生物浩劫,不晓得会有多少生灵将因此丧命,这是司徒小书绝难坐视的事。 “我这里有一个法阵,是专门用来处理这种时候的。”温去病道:“以前百族大战的时候,大家打的时候什么也不顾,特别是妖魔里有些天阶出手特猛,天崩地裂的,根本不顾忌影响,而我们打完后要清理可麻烦得很,那个人就让我和鲲鹏学宫想办法解决这事,最后设计出一套净化法阵,环保清洁,否则就算打赢了夺回来的土地都不能住人” 遥望天空,温去病争取时间凝运力量,“不过这阵理论上需要四个人来运转。” 话音甫毕,温去病身旁形影一花,再次现出了山陆陵的魁梧形象,却是又费力重组了一句尸蛊分身。 所谓的尸蛊分身,以温去病现有的能力,如果有需求,哪怕一次分出几十具都可以,反正分裂增值是靠乙太尸蛊进行,自己的耗力不大,可如果要让尸蛊分身拥有和本体相同的力量,那分出两具分身就已经是极限了。 刚才为了从时空震引发的巨爆中抢救出云涛的琴,自己牺牲掉了一具尸蛊分身,短时间内只能再化出一具,即使加上司徒小书,总共也就是三个天阶,想要布阵清理掉这些麻烦的岩浆,还差了一个天阶,但鹰扬发生这么猛烈的爆炸,肯定会惊动附近的其他天阶者,如果战友们有谁能够过来帮手,那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老尚和苍霓这个时间,大概已经出发朝心魔阁去了,战场上不是说撤就撤的,但阿笔如今还在鹰扬郡,应该可以赶过来,或许还来得及解决这些 温去病心念刚转,就见原本被尘土遮蔽成一片漆黑的天幕忽然被什么人撕开了一道小口子,跟着一缕缕澄净明光洒下,如同从灭绝希望的无垠黑暗中,透出了一道希望,而伴随这套希望生出的,更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而随着力量降下,光影交织,渐渐凝成一道几不可见的朦胧身影。 大能投影! 是她? 温去病见状心头一震,就看这投影一出现,脚下无数光束纷射,却乱中有序,如蛛结网,不过瞬息就拓展为一座覆盖千里的巨型法阵,从苍穹顶上,笼罩方圆千里,刚刚被地震波及的整个地下,正是自己当初与鲲鹏学宫联合创发的那座净化阵。 有这样的能耐,能够以一人之力,瞬息成阵的,当今之世,唯此一人,鲲鹏学宫之主萧剑笏! 这真是一个太出乎意料的帮手,温去病作梦都没想到这位这时候会突然出来帮手,但不可否认,在开阵上,萧老师绝对比阿笔更可靠,有她相助,自己的负担会比预期中要轻上很多。 “就位!动手。” 温去病和司徒小书打了声招呼,连带山陆陵一同各自奔赴四角阵位,司徒小书虽然对法阵之道所知甚是粗浅,但这并不妨碍她找到自己的阵位,因为萧剑笏操作妥当,在阵角位置特别发亮提示。 四名天阶者就阵位,法阵立刻发动,源源不绝的雄强大力,透过法阵蔓延出去,开始净化法阵范围内的一切。 弥漫在空中的粉尘易解,但想要化消整个空间内的能量风暴,就不是简单的靠净化阵法就能承受的,如果不是现在有一名大能当做阵法核心,其余组阵者的也都是天阶,肯定是做不到的,即便如此,司徒小书只觉阵阵爆炸力量,怒涌如涛,正不住向自己拍来,自己必须要展动法界,豁尽力量,才能堪堪守住阵位,把拍击来的无边巨力化消。 相比之下,温去病、山陆陵就显得游刃有余,从容操作,仿佛轻易间就能化解掉连绵涌来的冲击力量,温去病这边默运双极轮,阴阳二气,两仪旋动,最擅卸力化力,轻易就将涌来的力量一一分化,当真是片羽不沾身。 山陆陵那边就是另一个状况,他以钢铁雄躯硬扛一波波的冲击,更在涌来的阵阵怒涛气浪中连连挥拳,打出一道道毁天霹雳,正面迎向能量风暴带来的冲击,将之一一破灭,而在这两股力量的交互冲击中,迸发出一道道炽烈火光,整个人都被卷在漫天风火中,雄伟身躯,益发显得铁打钢铸,坚不可摧。 这一幕看在司徒小书眼里,比起温去病双极轮化力的从容风雅,山陆陵那边正面对抗冲击的威猛雄姿,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男性魅力,是一种裸的男性雄风,强者勇迎千劫万灭,无所畏惧,正是自己理想中完美的英雄形象 正看得心头发热,司徒小书周身一暖,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持续传入体内,低头一望,只见底下被天灾波及的大片百姓正跪倒在地,膜拜祈祷,虔诚的心念,化为滔滔众生之力,涌向他们心中的英雄。 这股涌来的众生之力,对于正感到应付压力十分吃力的司徒小书,无疑是场及时雨,她依着先前登天时得自尚盖勇的修行、运用人道之力的经验,一面吸收众生之力,一面增加本身修为,一记记仁刀劈出,天地为之开阔,将涌来的力量一一斩开。 同在阵位上的温去病,立刻察觉到了这股能量涌动,感受到众生之力的种种妙用,心中不由替司徒小书高兴,人道之法与仁之大道当真是绝配,两者相结合,不但有诸多妙用,还杜绝了寻常人道修练这最终愿力崩溃的结果,堪称天作之合,成长性真是令人期待。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加入书签》记录本次(正文 二十七章 救灾)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ref="/xiaoshuo/2399/" target="_blank">http:///xiaoshuo/2399/</a>,谢谢您的支持!! 二十八章 金身重铸 从前,山陆陵是始界首个以“英雄”形式修练人道的,那时就分外感受得到那种好处,即使明明已经在激战中自身力竭,但来自万民愿力的持续转化,也会让自己依然有用不尽的力量,甚至每每垂死之际,都能依靠众生之力支持,暴起伤人,而如今,这份好处转到了司徒小书身上了。 “唔!” 温去病忽然皱眉,因为感受到了一股众生之力的涌入,却不是直接流向自己,而是先流向了尸蛊分身的山陆陵,再透过他回流本体,这涌来的滔滔众生之力……好像比涌向司徒小书那边的还要多一些。 “……这是?” 心中不由错愕,温去病忍不住望向底下的愿力的源头。 只见下头的群众,一个个都抬眼望天,眼神中既有期许,也有心惊。现在在他们的眼中,周围整片天地忽然黑暗,同时大地剧烈震动,屋毁楼塌,而炽烈风火怒卷上天,轰隆之声,震耳欲聋,飙卷的狂风,让人睁不开眼,几乎连自己喊出来的种种声音都听不清楚,空中呛人的粉尘飘扬,跟着灰落成雪,冰寒冻人,一整个就是末日来临的浩劫场景。 在人们都对自己性命高度担忧,惶惶不安时,天上突然出现的四个光影,高渺如神明,是在这无垠黑暗中唯一的希望存在,只见他们连番施为,头顶那个突然出现的巨大光阵益发炽亮,而随着大地震动逐渐停下,飞扬的如雪灰尘也会慢慢消失,空气中的呛人气味也渐渐平息,连狂吹的劲风都减弱许多。 ……这四位,一定是来渡世救民的神人。 四位神人当中,一个只是光影化形,根本看不清楚容貌,还有一个斯文儒雅,面孔陌生,认不出来,但剩余两人,一个是身形纤细的少女,举刀连劈,形象清晰,正是如今封刀盟主和朱家家主,执掌鹰扬的司徒小书! 还有一个,魁梧如山,身形巍峨有若巨神,拳击日月,风火缠身,一道道雷电不住朝他劈下,轰在他钢铸铁打般的不破雄躯上,却分纹未伤,那一声声狂吼,仿佛是来自洪荒的原始凶兽,激起人们的敬畏,让人不由跪伏在地,匍匐祈祷。 碎星团重回大陆,四大武神复出之事,早已遍传大地,而头上正作战的巨汉,如此鲜明的形象,很多人都认出,那就是昔年的“第一武神”山陆陵,此刻看着他威猛的形象,忆起他过往的战功与不败传说,在地上匍匐祈祷的万千百姓,纷纷感动跪拜,更生出对英雄的信仰,祈求在英雄的庇护之下,能平安度过此劫。 凝聚下方众生信仰的人道力量,仿佛香烟袅袅,直飘上天,持续被上方的司徒小书、山陆陵所吸收,温去病感受这个过程,不免有些好笑,同样是都在出手救人,司徒小书以仁心统人道,因此获益也还罢了,自己明明也有费力出手,山陆陵形象的尸蛊分身的力量更是自己所出,可他得到了众生之力,自己却几乎没有。 更有甚者,自己观察到这股众生之力的能量流向,自己尸蛊分身所得的众生之力,竟然还要多过司徒小书,这就非常搞笑了,那边明明只是个空壳,所得的人道力量却是众人之最,讲起来,简直就是大大打了司徒诲人、亢金龙这类人类人道修练者的脸。 ……老子随便摆了个过气空壳出来,捞得的好处也比你们多!如果这样子都可以,下次我再找机会摆个泥塑神像来,说不定还能再多捞一笔! 忽然,温去病笑不出来了,因为随着众生之力的汇集,山陆陵分身身上渐渐萦绕一层祥和宝光,让整个人看起来益发神圣,感觉可以一个人尽驱一切邪祟,而每一击力量打出,更隐约牵动天象,呼应法则,让风云为之变色。 ……这是宝相金身? 温去病不由暗吃一惊,当初在无尽沙海已经破碎的宝相金身,居然在这种情形下,有了重新凝聚的现象。 宝相金身,原是金刚寺视若珍宝,却只能被束之高阁的无上秘诀,其中真相是一位金刚寺前辈探索前途,试图用金刚法门结合愿力走出新路的结果,但限于本身见识有限,长久摸索却始终未得其果,那名高僧前辈最后因此郁郁而终,空留下了的宝相金身功法,能用却不顶用,金刚寺众僧知道它的意义与尴尬,虽然将其视之如宝,可也只能扔在藏经阁里,等待将来出现有识之士,能够承先启后,将这个法门发扬光大,也为金刚寺找到一条合适的前路。 那个人后来与金刚寺做了一笔交易,特意索取了这部宝相金身的法门,又以本身见识将之修补完成,再结合金刚身法门后,打造出山陆陵这个不倒的人族战神来,其真面目就是始界首个以“英雄”形式,修练众生之力的成功者。 而在此之前,始界里想要修练众生之力,只有走皇道与神道,或是成为真龙天子,或是成为香火神灵,限制极大。而山陆陵则是始界唯一以英雄形式,承受众生之力的例子,脱离了过往窠臼,但后来在那个人示意下,帝国和碎星团翻脸,一路追杀,最终在万里沙海,山陆陵伤重殒落,宝相金身崩溃,再不现于人间。 但现在……宝相金身重新开始凝聚了! 利用乙太尸蛊制作分身,是温去病意外搞出来的技术,但制造出普通的分身容易,想要弄出可以使用寰宇咒武的分身,而且保有天阶战力,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当前制造出的山陆陵的尸蛊分身,之所以能够使用金刚身,是因为自己当初修练宝相金身,而乙太尸蛊藉此吸收了众生之力,沙海一战,宝相金身残破后,却在乙太尸蛊之中仍有残留,可以利用满月之下,尸蛊高度活化的特性,能把残余的众生之力释放,短暂再组金身,从而爆发山陆陵的巅峰威能。 这个威能,在自己晋升天阶,可以利用自身制造的月光使尸蛊活化,再让其汲取自身精血作为联系传输力量后,终于不再仅仅是昔日山陆陵的巅峰状态,而是山陆陵若未破灭,持续修练至今,登天证道后的应有状态,如此一来,和温去病的本体一刚一柔,刚柔相济,在实战时,发挥一加一超过二的战力。 温去病更在这个基础上,持续开发技术,由同样修练众生之力的尚盖勇,注入其自身精气与力量,凝聚出了可以使用乾坤刀的尚盖勇分身,仗之大破司徒诲人与亢金龙的刀剑合璧,赢得风光漂亮。 不过,这种技术用起来可谓非常挥霍,本质上是种一次性用品,每次使用十五分钟后,尸蛊分身必然崩溃,想要重组必须重新注入精气。不过这个技术,虽然耗能巨大,可实战威能不容置疑,特别是寰宇咒武联手时的莫名加成,可以更进一步放大这个技术的威力。 而现在最让温去病头痛的是,乙太尸蛊中蕴含的宝相金身精气,用一次少一次,难以补回,不晓得再过多久,就无法再用这后门组成使用金刚身的山陆陵,到时候就只能麻烦尚盖勇,作为一次性的底牌。 这个横在眼前的障碍,近来花了温去病不少心思,却还没找到可行的办法,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却不料惊变突来,在众生愿力涌动之下,山陆陵原本已经破碎的宝相金身,以惊人的速度开始重铸,凝聚起来。 ……还有这样的? 温去病见状不禁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原本宝相金身就是这么以英雄形象汇聚众生之力而铸炼起来的,从来也没有说过,金身崩溃之后,再也不能用相同方法重铸,从原理上来讲,只要英雄形象不曾破灭,信仰不绝,众生之力不断,金身本就不灭,自己当年也是因为这个特性才能挺过无数险恶大战。 只是自己在求得新生后,下意识地和过往很多事情切割,从来没想过要走回头路,直接忽略掉了这方面的可能而已。 眼前这事,这能算是一个意外,却算不上是意外之喜,其中颇有些吉凶未卜的味道,总觉得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推动,但……隐忧固然暗藏,自己拿到的好处也是直接的,既然已经上身了,倒是不用急着往外推,不过…… 温去病忽然生出一个明悟,自己以前总是相信,宝相金身的力量源头近乎功德,是自己一路为人族征战不歇,立下赫赫战功,这才有功德罩体铸金身,但从当下的情况来看,宝相金身力量源头的组成,哪怕真有功德成分在内,更多的恐怕还是圣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眼前的事情说起来就很尴尬了,因为功德的本源,是人族气运,分在个人身上,是天道法则使然,而天道不可欺,不可能弄虚作假,出多少力就的多少功德,但圣德的本源却是人心,并不是谁做得事多,谁就能得到的多,根据自己的经验,反倒是谁比较会来事,谁就能得的多。 二十九章 圣德排场 山陆陵分身的力量比司徒小书要强,两者却在阵位上承受相同力量,司徒小书那边压力要重得多,若是论功行赏,本该是司徒小书拿得奖赏多,但圣德之力的分配,却牵涉到万民的膜拜程度,山陆陵英雄的传说更为人所知,英雄形象更深植人心,哪怕百族大战结束后沉寂多年,拜他的人也远较司徒小书为多。 特别是牵涉到卖相,山陆陵高大威猛,旁边又是风火又是雷电显现,下方的百姓抬头望去,有若神明在上,出拳时一拳一喝,震动天地,整个把一旁的司徒小书给比了下去,怪不得在获取众生之力上占了优势。 ……小书,妳若想要以后修练得快些,下次粉墨登台的时候,千万记得要设计些好动作,增添卖相,这样才捞得多啊…… ……不过,相比起出场卖相,舞台似乎是更重要的一个点。 温去病环顾周遭,有些领悟,圣德的真面目,正是靠人们的崇拜与礼敬,而适当的排场,能营造出上位者的权威感、仪式感,引导人们崇拜偶像,自古以来,统治者与神灵都透过这种方式,来感化信众,增加众生之力的获取。 但比起这些普通的排场与仪式,身在险难中,期盼被寄托希望者拯救的心,似乎才是最虔诚的终极愿力,所激发出来的效果,远远不是寻常的膜拜礼敬所能比的,说得直白一点,假若在鹰扬郡附近,这样的浩劫场面多来几次,司徒小书搞不好很快就能靠着汇聚的众生之力直上三阶,追平碎星团里的其他人了。 可……正常情形下,这样的浩劫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不是修炼众生之力者想有就有的,那岂不是说,身为英雄,是要救万民于险难中,万民如果没有险难,那强行给他们制造险难就成! 这种事,因果极重,非但没有功德,还可能会被天道倒扣,但圣德之为物,却不讲因果,更无关天道,只看人心,确实有可能依靠这种方法在短时间内获取最多众生之力,如此说来,传说中不少神界大能,喜欢降下灾祸给世人…… 相关念头一个接一个翻出来,温去病也不免略为分神,好在现在用的阵法是四角阵位,四强分镇,自己略为分心,影响也不会太大,而在四强连手镇压下,净化法阵持续发挥作用,千里之内,原本紊乱的天地能量渐渐开始平复,大地不再摇晃,狂风止息,空中铅块般的厚密云层,也渐渐分解,一缕缕日光洒透下来。 “……终于结束了……” 温去病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自身先前直面爆炸,受到的耗损不轻,最要命是一刻钟时限快要到了,尸蛊分身即将消失,若再净化不完,四角缺一,麻烦就大了。 一场浩劫转瞬就化于无形,温去病侧望向阵中光华交织的那道投影,心绪复杂,这已经是萧剑笏自帝都之战后第二次出手相助碎星团,相较于之前帝都之战时截然相对的立场,自己现在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视作她的示好,在向碎星团递来的橄榄枝?事实上,自己从未看透萧剑笏这个女人。 作为自己的阵道之师,自己对她从不敢有半点轻视,却也总是抓不准她的心思,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女,是真正一直高高在上的人物,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让她难以亲近,从没听说她有什么人事交往,整个生命中除了传承鲲鹏学宫的知识、保卫人族,就只剩下对天人之道的探索。 阵道是术数的精华所在,在阵道上钻研太深的学者型人物,基本都是数理宅,萧剑笏的外型,却是大地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凡是有机会看到的她面容的,无不视之为天女、谪仙,惊艳莫名,但只要进一步稍微与她相处,立刻就会在心里摇头,感受到这女子的不近人情,却非是似仙子的高邈难及,而是整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极度的无聊、枯燥、乏味。 她最近的两次出手,一改过去的敌对态度,这固然可以说是在助碎星团度过难关,但这两次出手却都是关乎苍生,关乎天下,也可以说她是为了保护人族,这才出手,而上次她帮完尚盖勇,解了欲魔分身自爆之祸和万古者的窥视后,便立即离去,未留只字片语,这也让人完全摸不清楚她的想法。 在温去病记忆中,与月光神尼不同,萧老师可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人物,她看似冷漠无情,不问世事,但在当时的抗魔阵营中,绝对是主战派里的最激进人物,一向力主除魔务尽,哪怕她擅长的阵道,利封不利诛,她也始终坚持把遭遇的入侵者杀个干净,与褒丽妲异常合拍。 ……萧剑笏不会单纯为了慈悲而出手,那现在的她,究竟是何想法? 温去病瞥了一眼旁边朦胧光影,思索该如何趁机探一探状况,又不至于把事情搞砸,蓦地,又一股震波从大地深处传来,撼击地脉,刚刚才被净化阵稳定的大地,重新又剧烈的摇晃起来。 “…这是…搞什么?还来!” 惊人的能量释放,不光是造成地震,更直接冲击天地,险些就把运作中的净化法阵直接解裂,多亏阵位上萧剑笏、温去病都是此道中的大行家,彼此又算是师徒关系,艺出同门,不用打招呼,直接就携手采取了最适当的应变,稳住法阵,还庇护住较弱的同伴,这才堪堪将法阵稳住。 持续的时空震动,释放出的能量异常恐怖,即便是四名天阶者联手,其中还有一名大能镇压,空中的净化法阵仍如惊滔骇浪中的小舟,不断抖动,仿佛随时都会解体,温去病心中暗叫不妙,这种程度的能量释放,造成这股风暴的源头一定不得了,而自己在近距离感触下更能确认,眼前这股时空震动并非发自始界,而是来自次元的另一侧,属于是两个世界、不同次元碰撞,所造成的影响。 这代表什么,自己一时也参不透,但眼前的情况却是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刻,如果这一波顶不住,不只这个法阵要完蛋,在持续时空能量释放下,千里之内都要立刻完蛋,而这恐怕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封!” 一个清冷的女声,直接传入温去病意识里,他想都不想,直接配合萧剑笏的动作,法印加催,自身力量毫无保留地释放,甚至不顾风险,法界尽展。 巨大的魔屋,横亘星宇,包纳银河,反映千亿瑰丽光华,无可名状,这一幕奇景出现在人们眼前,着实令人赞叹,但更加让人为之疯狂的,是这座凭空出现,超出想像的魔屋忽然灿发出无尽金芒,跟着,漫天金沙,飘落如雪,无边无际地落下。 “金、金子啊!” 纵然是处于天灾地变的浩劫场景,一看到有真金从天空洒落,前一刻还在为眼前末日般景象深深恐惧的人们,现在也都被振奋起来,有部分人更为之疯狂,不管不顾,连续跳起来兜接金粉,当中的个别幸运者,甚至还接到了金币。 “金币?妈呀,这是要发啊!” 重金刺激之下,港式周边地界瞬间生出无数的悲喜剧,而这些欲望波动,更产生效果,温去病刹那间力量大增,出力加倍提升,配合着萧剑笏的发劲,整座笼罩苍穹大地的巨大光阵改头换面,迅速凝缩,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印。 “封!” 四名天阶者联手一击,大阵凝缩的光印如流星般直坠地面,撞击入产生爆炸的深坑,发挥效果,更与封神台遥遥呼应,引来那边的封禁之力,填漏堵缺,将两个次元、世界对撞产生的时空裂口彻底封住,所有能量释放也都被堵在世界外头,再不能侵入。 “……行了……这边暂时搞定了。” 连番施为,当真弄得温去病够呛,特别是最后那一番极限发力,就是自己如今登上了三重天阶,凝结不竭之源,也给榨得干干净净,如果是之前没有不竭动力源支撑的时候,少不得还要因此休养上大半年才能恢复如初。 不过,这场莫名奇妙在自家琴室出现的意外浩劫,并不算真的收拾完了,自己和萧剑笏合力强封,暂时把灾祸压了下去,但真正封住这次元冲击的力量,还是被接引过来的封神台之力,而封神台本身早已就千疮百孔,如黄台之瓜,摇摇欲坠,现在又再添负担,崩溃之日进一步更提前,问题一点也没有解决。 ……为了保命,饮鸩止渴,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但好歹也有一种悲壮,但一而再,再而三的饮鸩止渴,喝致命毒药都已经喝到麻木,这就是做人的一种单纯的悲哀吧。 而无论如何,眼前这场危机暂时应付过去,鹰扬郡的千万百姓性命保住了。但造成这危机的理由是什么?是妖魔进攻始界受挫,恼羞成怒,干脆直接用小世界朝始界撞来,发起这种毁灭性的攻击? 三十章 大祸将来 理性分析来看,这个可能性似乎最高,但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早不打、晚不打,偏偏是自己撤除陷阱,接触到那张琴的时候爆发?感觉上,云涛的那张琴似乎是其中的关键,但这张琴在自己手上已经七年多,自己为了修补,各种检测研究,可以说了如指掌,有什么理由会忽然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还在困惑难解中,温去病表情骤紧,眼中跟着闪过一丝骇然。 虽然难以置信,但自己绝不会认错,从次元之壁那一端隐约传来的,正是太古妖都的气息,那是个让自己不堪回首的撕心之地,其中特有的气息,自己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忘掉。 “……怎么会?这是……这是……” 震惊之下,温去病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那丝从次元之壁另一端传来的太古妖都气息,一闪即逝,随着封禁的强化,被彻底隔绝在次元那一头。 虽然气息显露的时间短暂,还似乎没有其他人发现,温去病已经把握到其中线索,随着惊骇之情消退,冷静下来,心头涌现的更多是种种困惑。 ……太古妖都,在封神之战结束后,应该已经成为一个永恒封冻的绝境,其中时空破碎,为何还会有气息会透出来? 难道和这边发生碰撞的次元是当初失落在时空中的太古妖都,这是如何发生的? ……那边到底怎么了? 温去病困惑难解,心绪不安,正闷头思考,忽然听到连串惊呼,从底下传来,似乎周围又发生了什么非常糟糕的事,让下方的百姓惊恐不已,抬头一看,只见山陆陵的表面出现无数裂痕,正在缓缓崩碎消失。 尸蛊分身时限到了! 还好,眼下危机已经过去,暂时也用不到分身,这也算是完美达成目的了吧?碎了就碎了吧…… 心烦意乱,纠结刚刚这场消弭于无形的灾祸透出的种种信息,温去病对于分身的破碎并没有想太多,但底下百姓传上来的惊呼声,却有增无减,还在迅速扩大范围,仿佛又一场新的灾变酿成了。 ……这群无聊人,又在吵什么? 温去病不禁皱起眉头,发现萧剑笏的投影已经消失,而旁边的司徒小书却是一脸错愕,又是担忧,又是不安地朝自己看过来。承受着这道担忧不安的目光,温去病猛地一震,好像想起了什么,抬眼望向已经消失的山陆陵。 ……糟糕!尸蛊分身在那么多人的眼前碎裂散去,虽然这只是一具分身,但对于下方的观众来说,它就是山陆陵在世,而他们刚刚眼睁睁看着山陆陵碎裂成灰……这下,他们会怎么想? 这下事情真是麻烦了。 在温去病和司徒小书全力弭平这场后果可能堪比魔族大能降临的灾祸的同时,碎星团其他的同志各有各忙,都接应不上,其中,尚盖勇、武苍霓不在自己地盘上,已经去了心魔阁,至于韦士笔,本应该要负责看家的他,如今却不在钱都城中,而是独自离开,正在鹰扬郡内活动。 “……我靠,这都是在搞什么啊?” 手里拿着一管卷轴,边走边看,韦士笔表情很是古怪,沿途咒骂,“花钱在情报部门上,简直是等于白喂了狗,连张指路地图都画得乱七八糟……这下让人怎么找?圈了这么一大块地方,都能算是目标位置,这还花钱买什么情报?我随便抽签的结果也要比这个准啊……” 嘴里发着牢骚,韦士笔站在一处山岗高处,俯视着脚下的这个看似平静小镇,皱起眉头,想着接下来该怎么无声无息在里头搜寻目标。 然而,不待他有所行动,大地蓦然一震,小镇西侧的一角,发生爆炸,跟着一道烟尘冲天飙起,直上九霄。 “……啧,出事了!” 韦士笔骂了一声,把手中卷轴一抛,抛出的卷轴迎风自燃,瞬间烧了个干净,他则高速掠入小镇,朝着爆炸的方向去了,甫才进入镇子,他的外型已经改换,变成了一个皮肤蜡黄的胖子,与原本的形象南辕北辙,不会有任何人看出韦士笔来过此地。 但还没来得及开始搜索,就见又是一连串天崩地裂发生,源自港市的浩劫灾变,转眼影响了方圆千余里,撼动半个鹰扬,而冲入天空的尘土泥浆,遮天蔽地,能影响大半帝国南方,韦士笔虽然不清楚那边的状况如何,确知此事非同小可。 “……看来得开净化阵了,老温那边一个人扛不住的。” 知道温去病此时需要援手,韦士笔摇摇头,果断放弃当前的工作,准备赶过去帮手,但天上随即出现的光阵,笼罩方圆千里,让他打消了主意。 “哦,萧剑笏啊……真是来得好,这事涉及万千人族存亡,她坐不住了吧。” 韦士笔的心当即安了下来,既然有萧剑笏到场支持,自己就不用急着赶过去帮忙了。跟着,司徒小书和山陆陵分别占据阵位,联手组阵,看到这个架势,韦士笔完全放下心来,如此豪华阵容,只要不是又有妖魔大举入侵,些许天灾,翻不出什么浪来。 反倒是自己如今所在的这里,是这边的小镇先炸开,接着港市天灾地变才起,两者之间似乎有关联,考虑到自己拿到的情报,必须要调查清楚这边的问题。 心存谨慎,韦士笔缓步而行,全然不把正在发生的激烈地震当回事,只是不断感应四周,巡查线索,不久之后,当浩劫平息,人们跪在地上,拜谢四大神人的救苦救难,他也来到了先前的爆炸地点前。 看了看天边,刚才温去病与萧剑笏联手的一记强行封印,个中真相,瞒不过韦士笔的眼睛,当意识到已经快到崩溃边缘的封神台,又被这么重重压下一捆稻草,他也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这又能怎么办呢?饮鸩止渴当然是不好的,但最近事这么多,不知不觉都喝了几桶下去,这也实在太……” 想到封神台的情况,韦士笔完全理解温去病此刻的心情,而后,看到山陆陵在天上崩解,身旁群众一片哗然,韦士笔忍不住摸摸下巴,觉得友人这一下糗了,后头恐怕要想办法收拾救场,而这事多半是自己来。 “真是命苦啊……”韦士笔喃喃道:“还好,幸亏我没修练人道,否则老温肯定连我都要压榨……” 想要把咒武的力量灌入尸蛊分身,并不是单纯灌输力量就可以,必须是修练众生之力的精气,才能把咒武之力灌入,这也使得温去病目前仅能依靠尚盖勇,来拚出乾坤刀分身,化不出使用双极轮的韦士笔分身……当然,在他自己就修练双极轮的前提下,倒也无此必要就是了。 “唔,这边的情况……” 韦士笔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看着地面上那个刚刚爆炸中生出的数百米直径,深不见底的凹坑,忍不住扬了扬眉,若比对之前自己看过的地图,这里本应该是一间连锁店铺,贩卖米粮、食用油、山产农作的。 因为贩卖的这些食品价钱一向压得极低,店铺的生意很好,甚至在帝国四处都在积极展店,如今可以说到处都是,看起来底子也很干净,非常受到各地民众欢迎,所以也几乎没人知道,这家连锁食品商行的幕后老板,正是九外道之一的莽荒殿。 莽荒殿早年靠贩卖毒物、药材起家,虽然这行当也赚得不少,规模却始终有限,交易对像有限,赚到的钱对于九外道这种大门派,着实入不敷出,但几年前得了一位奇人指点,用了种种专业漂白、掩饰手法,直接转入大宗农产品市场,在大卖各种黑心食品后,营收数倍成长,真正大发利市,一跃成为九外道中数一数二的富有大户。 现在,他们的这间店面,连同周围房舍,全都化为乌有,只留下一个个不见底的大坑,虽然这事勉强可以视为贩卖黑心食品的天谴、报应,但考虑到现在的时间,先前爆炸发生时,店里连伙计带顾客,起码有百多人…… 如果不是刚才那连串天灾地变的场景实在太带感,小镇上人人惊魂未定,这边还不知道要骚动成什么样子…… 韦士笔摇摇头,旁若无人地走到大坑边,往底下探望,分辨内中气息。 “……原来是时空震啊!难怪会引起这么大的灾害。似乎是什么东西,引发了多处同时共鸣,最后一起开炸,而在那之前……应该是被人强行镇压住了,但这样治标不治本,压得越狠,炸得越厉害啊……这里有魔气……用来镇压的是魔界的东西?” 韦士笔一一析辨,轻易就大致还原了爆炸之前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妙啊,能量喷出到这种程度,先前在核心位置的人……直接灰飞烟灭的可能,有六成……顺着能量喷出被轰走的机率……啧啧,好多灾多难啊。”... 三十一章 无谓生事 忽然,韦士笔思路为之一顿,没心情再管什么存活机率了,随着刚刚完成的次元封断,在坑底迅速消逝的那抹气息,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是那个梦魇之地的特有妖气。 ……发生共鸣的那一头,是太古妖都? ……怎么可能?那边如今应该已经随着封禁完成,在那场剧烈爆炸后,成为永恒冻结之地了。 ……那边不光是简单的生成了空间断层,所以才无法从外界进入,按照当初的预计,就连那里的时间,都会整个被冻住,其中所有的一切,都应当在永远沉眠。 这样一个绝地,为何还会有气息从中透出?那座天阶坟场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韦士笔眉头为之紧皱,生出一股大事不妙的感觉,但当前也顾不了这许多,他一抖手,一道光焰射向半空,在天上炸开,散出瑰丽的光纹,方圆百里皆可见。 看到这个信号,小镇附近的碎星者开始朝这边赶来,那是碎星团的信号,只要一见到,就会无条件遵循要求,立刻封锁住周边五十里,准备开始搜索行动,掘地三尺,不惜代价找出目标物。 ……这不过是尽尽人事,剩下的部分,就是看受冲击者的生存机率了……樵峰,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你妹妹平平安安啊! 温去病、韦士笔如今分别在处理鹰扬这场灾变的两头,而其余的碎星者,也是一刻不得闲,武苍霓、尚盖勇连袂前往心魔阁本山寻衅示威,双方已经动起手来。 既然是存心生事,两人早已商议定计划,别来什么凌空喊话,相互交涉,翻脸再动手这一套虚的,横竖什么理由都是找的,不如直接上去了就动手,反正对付心魔阁这种外道邪魔,江湖败类,用不着玩弄这些虚的套路。。 因此,武苍霓、尚盖勇才刚到心魔阁山门,连人还未现身,攻击就已经落下,凝为龙象之形的有质虚劲,浩浩荡荡,直轰向心魔阁的山门,打开了战斗篇章。 严格来说,这次不是碎星团首次打上心魔阁。作为当初百族大战时,人族勾结妖魔的反面象征,心魔阁在早期妖魔势大,横扫人族时,曾非常风光,却也异常遭忌,碎星团扫荡各种强敌兼蒐集自身所需物资时,肯定不会忘记这个好对像,更一度要攻灭心魔阁本部,更将心魔阁内中库藏掠夺得七七八八。 有这样的过往,心魔阁与碎星团可以说是不共戴天,深仇大恨,但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形象,所以后来碎星团势大,连战连捷,妖魔莫不能敌时,才越发信任心魔阁,而最终韦士笔出面秘密说动心魔阁合作,在关键战役中心魔阁临场反水,对妖魔做出关键一击,才让所有妖魔都料想不到,因而惨败。 百族大战后,心魔阁因为这份临阵反水,大败妖魔的功绩,摇身一变成了人族功臣,虽然不可能因此洗白转正,却得以挤身九外道之一,成为被允许留下来的邪派。 只不过……不管形式怎么样,碎星团与心魔阁之间都不可能真正化敌为友,武苍霓更早就期待有这翻脸开打的一天。 两人所来到的山岭,并不高耸险峻,不过是几座荒野小山,既无气势,也没什么资源,全然不配心魔阁的邪魔威名,外人更难以想像,这里会是心魔阁的本部所在。 事实上,心魔阁不愧是在百族大战中猛拿战争红利,趁机累积了丰富底蕴的大派,在搬迁至此之后,他们的本部其实不是位在眼前的荒山,而是藏于一个洞天之内。据说是某位大人物的遗蜕所化,成为了一座辽阔却残破的不完整洞天,心魔阁入手之后,举派藏匿于内,遭遇危难,还能随时撤走,但易守便逃难攻。 原本这座洞天的警戒与防御,也不是寻常的护山大阵可比,正常情况下,不管入侵者是天阶还是地阶,只要一进入洞天的防御范围,甫才现身,心魔阁的连串防护攻击,就会劈头盖脸地打来,让入侵者在这暴雨般的攻势下粉身碎骨。 但武苍霓、尚盖勇却都明白老对手的强项,人还没进入洞天的防御范围,攻击却先至,龙象气劲凝化实质,像是两头凶兽,直冲目标,将心魔阁山门连同把守人员,一起粉碎,还长驱直入,往内部不住破坏过去。 “大胆!何人胆敢犯我心魔院?” 一声愤怒的吼声传来,震动四野,而附近几座山峰上,随即生出大片枯黄雾气,冉冉上升,那是心魔阁所特意研究提炼出来的尸雾,不光具有剧毒,腐蚀性也更强,特别是触血肉即沾,难以驱除的特性,尤其是所有生命体的克星。 而这片尸雾之中,还响起连串嗡鸣声,那是心魔阁与莽荒殿结成攻守同盟,多次进行技术交流的成果,这尸雾威力不俗,更有千万蛊虫深藏其中,伺机伤人,随着毒雾蔓延,渐渐充塞在这天地的每一处,只要敌人有形有体,就算隐形了也能找出来,依附啃噬。 然而,募地天上却洒落一片明黄金光,充满无上威仪,不可侵犯,蔓延的尸雾遇着这片金光,转瞬间尽被驱散,消融瓦解,转眼归无,而没了尸雾掩护的千万蛊虫,虽然没有被象征人道之主威严的明黄金光压制,却也受到影响,变得狂躁不安,四下飞散,不再听使唤。 连着来的两手,证明入侵者乃是天阶层级,不是来送死的愣头青。特别是后头的那一片金光,内中蕴含无上皇威,震慑人心,心魔阁众邪人藏于洞天,遥遥窥探,都感到一阵阵心志动摇,根本生不出半点对抗的意念。 真皇当前,凡我人族,皆为臣民;四海之内,莫非王土! 汉水四镇的最新一战,人道之主的绝世威能,无上神通,如今震动大地,威临帝国,心魔阁上下哪会有人不知,一见这阵仗,就晓得这次是什么人来了。 “尚盖勇!” 愤怒的吼声又一次响起,带有几分沙哑,又模糊如兽,充满凶煞气息,但比之先前,却给着人一种无比心虚的感觉。 “别人怕你的神通,我们可不会怕!人道之主,可别想在冥土逞凶,你碎星团今次来此送死,今日便要你有来无回!以解当年之恨!” 吼喝声中,一道道惊人的凶煞之气,源源不断从几座山峰中涌出,里头混杂了数以千计的各类邪气,有人、有兽,亦妖、亦魔,却是山中暗藏的所有地阶层级的神尸,联合催发的邪力,显现出心魔阁的深厚底蕴。 人皇光耀,天子之气再次飘降,涌出的滚滚凶煞邪气开始消散,但这一回,邪气消散的速度很慢,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效,更多的邪煞气息加倍涌出,就连天子之气也难以压服,竟隐约有些要反压回去的势道。 “……这群盗尸狂,当初都没能把他们的库藏扫荡干净,竟然还会留下这么多手尾。” 天边出现两道绝逸超凡的身影,武苍霓、尚盖勇此时才悠然现身,而看着底下异常的情况,尚盖勇却摇了摇头。 “……只凭在始界内的搜刮,不可能凑到那么多数量,何况当初的洗劫不可能给他们留下这么多手尾,如果这些年来他们真有这种实力,那之前他们进攻天牢的时候,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数千具地阶等级的神尸,在百族大战结束,人族天阶凋零后,这是足以惊绝当代的力量,所以尚盖勇敢断定,里面起码有一半是瑕疵品,释放出气息唬人没问题,真要冲出来战斗,十有八九马上就会散架,至少也出不了洞天,否则,心魔阁这些年哪用躲在洞天中,早就该浩浩荡荡而出,吞灭整个大地。 但哪怕其中只有一半神尸完好,那也是有逾千之众,帝都天牢一役,心魔阁看成重中之重,甚至连燕姣然的神尸都带了过去,作为压箱底,假如那时就有这许多地阶神尸,也不用多,只要带两百具过去,就可以杀得帝都无人招架,尸横遍野了。 因此,这么大量的地阶神尸,心魔阁那时候肯定没有,应当是后来这段时间里生出的,换句话说,应该不是始界内掘坟盗墓,积攒生成,而是后头透过太一交易,从诸天万界内蒐罗而来,这当中恐怕魔界还出了大力,给了他们不少便宜占,因为…… 尚盖勇道:“能抵挡住我的力量,这股煞气不是单单地阶神尸联军那么简单,当中当有天阶层次的存在。” 武苍霓跟着点点头,“是类似十二神煞那样的?有燕姣然的例子,心魔阁应该有制造天阶神尸的手段,能有一,就能有二,倒也不足为奇了。” “……当年被我们差点打没的时候,他们几乎是光着屁股跑的……看来这次太一真是给了他们不少好东西啊,我还以为他们只能高价买到垃圾货咧。”... 三十二章 君要臣死(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或许,是有哪一方把暗藏起来的好东西,当成垃圾便宜卖给他们的,这也说不定。” 武苍霓心中有数,相同的把戏人人会变,特别是有人钻了空子之后,剩下人肯定有样学样,仙界既然能玩什么联名持有,绕过出手相助的限制,魔界当然也会有自己的策略,更别说魔、鬼两界最是狡诈,擅长钻漏洞,相关可能绝对是有的。 “今天这趟是真的来对了。”武苍霓正色道:“不趁机探探心魔阁的底,正式交战时,他们忽然冒出点什么来,我们可能就要吃上大亏。” “……正式交战?”尚盖勇一脸听到笑话的表情,“妳以为我们现在是来干什么的?” “……你!” 武苍霓一怔,随即会意,既然已经杀上门了,那现在就是正式交战,如今看来心魔阁的确实力暗藏,堪为大敌,如果自己还是抱着半吊子的态度,只想试探,漫不经心,很可能因此遭遇危险,必须慎重以对,拿出狮子搏兔的全力来。 况且,此刻能够多逼出一点心魔阁的暗藏手段,就是替日后同伴多担了一些风险,这是温去病平时总抢着替众人作的,如今,趁着他不在,刚好可以把这事抢来作,尚盖勇的这个想法,虽有点莽撞,却甚和自己的脾胃…… 心念一动,武苍霓法界隐现,只见周遭风云急涌,凝化聚形,云为龙,风化虎,成排列阵,浩浩荡荡,轰向下方群山。 修练仙界战笈,踏入天阶二重之后,武苍霓开始思考力量的新运用,除开本身的“力”,也尝试进一步结合天地元素,研究出力量的新型态。 云龙、风虎,列阵奔冲,拔山摧岭,狂啸飙下,汹涌的势道,如海浪狂涛,又很像是错乱的炮击,将下方几座煞气笼罩的山峰,完全覆盖。 心魔阁的本部所在,自然少不了防护大阵,一经发动,万千尸骸骨刺,纷射向天,带着无穷怨毒,毁日摧月,和袭来的云龙、风虎对撞,大半都被云龙、风虎摧毁、截下,却仍有数以万计的骨刺,穿破龙虎,直射上天。 而云龙、风虎俯冲降临,冲开神尸煞气所凝的屏障,化为一场无差别的错乱冲击,刹时间,轰隆连响,炸响不绝,在漫天烟尘中,七座山峰轰然坍塌,却是承受不住武苍霓的一击,七峰皆摧。 “……妳这一击,有阿山开炮时后的影子。” 目光毒辣,尚盖勇一眼就看出武苍霓创招时后的意念,“圣德之炮,威力无俦,确实是个很诱人的概念,但……威力似乎缩减了,还不如妳原先龙象之力。” “我也需要开发一些远距离攻击手段啊,更何况,若是不多方面尝试,怎么知道自己真正适合什么?” 武苍霓淡然道:“勇于尝试,运气好的话,能有一番惊喜,如果运气不好,也能验证原先道路的正确性,比较不同道路的优劣,才能从中找出最适合自己的东西。” “这话有理。”尚盖勇点头道:“接下来交给我吧。” 武苍霓凌空一击,摧山拔岳,龙虎翻腾,云为龙,风化虎,列阵而下,瞬息间将心魔阁的外域障蔽,连同护山法阵,整个摧毁得一塌糊涂,七座山峰也轰然坍塌,可谓尽显神威,而心魔阁发动防护法阵,朝天发射的那些蕴含着无穷怨毒的尸骸骨刺,纵然数目极多,布满了整个天空,却又如何难得倒两大天阶者? “我来吧。” 尚盖勇一摆手,汇聚的众生之力涌动,化为无尽的人皇金光,跟着凝网洒落,漫天骨刺尽数被人皇金光所凝的金网沾黏,缠捆在一起,没有一根能够突破金网封锁。 底下的山峰被武苍霓一击尽数摧毁,其间种种奇岩怪石皆成粉,烟尘中却闪烁着阵阵幽光,那是一个数十米长、高的菱形块体,原本隐于山脉之中,如今暴露出来,自行浮空,不住旋动,异彩焕发。 乍看起来,菱形块体的表面,如同水晶一般,完全透明,可以直视内部,而里面部分却朦朦胧胧,却被一层层紫黑雾气笼罩,但如果再看深一层,就会发现黑紫色的雾岚缭绕,当中有无数光点闪烁,仿佛一片星河,辽阔无边,当中容纳着无数小世界。 “……这是大能遗蜕,一位欲魔,很有可能是魔公。”尚盖勇见此奇景,不禁喃喃道:“心魔阁这帮盗尸狂真是好狗运,居然连这样的好东西都能入手。” 随口说着,尚盖勇却丝毫不惧,抬举起手,一道道明黄光华汇聚,在掌心凝聚成一方小印,跟着迎风一展,却化为一把金龙盘缠,柄末为玺的长剑。 人皇之兵.皇玺剑! 先前帝都之战时,李昀峰就曾经以众生之力凝聚出这样两把气运之兵,皇玺剑、万岁刀,这是人道之法修练有成的象征,一刀一剑,以众生之力凝聚,妙用百出,威能惊人,堪比神兵。 尚盖勇这段时日却是以天阶之身,修练人道,复得羲皇玺、九龙印两大人道秘宝之助,行功得法,已远远超越李昀峰当日的层次,随手之间就能凝出皇玺剑,对着心魔阁的隐匿洞天,起手就是一剑。 魔界大能遗蜕所化的洞天,并非寻常可破,尚盖勇这一剑,却不是单纯斩出剑光,而是将整柄凝出的皇玺剑打下,以众生之力引动雷霆法则,整个化为一道金色的雷霆,贯天直下,轰向下方的洞天。 敌袭临头,避无可避,又不可硬接,心魔阁的洞天之内,骤然一股股强大煞气涌动,不光是先前展现的千百地阶凶煞,更透出有天阶层次的威能。 一只带着远古洪荒气息的大手,六爪狰狞,表体覆着坚不可摧的鳞甲,不少部分却已经腐烂见骨,从洞天之中陡然伸出,妖爪看似不大,朦胧中展现出的气派,却弥漫万里山河,仿佛能擒日月,颠倒乾坤。 这只妖爪,邪气冲天,迎上其势难挡的皇玺金剑,碰触一瞬六爪合拢,将金剑一把拿住,不让金剑落下,跟着一股股汹涌妖气喷出,要以这这洪荒妖力将众生之力所化的人皇之剑污化、折断。 然而,金剑感受到这人族大敌的威胁,当下灿发明光,众生之力滔滔,像是一颗盛放的太阳,喷涌而来的汹涌妖气虽然是人道大敌,却如飞蛾扑火般转瞬无迹,连带妖爪一拿住金剑,就燃起金黄色的光焰,妖爪上的腐肉立刻被这皇道之火焚化,烧出袅袅青烟。 心魔阁的这具妖尊之尸,死去多时,早已没有痛觉,但在皇道之火的焚烧下,却尸肉成灰,不住颤动,似乎因为遇着这充满正能量的火焰,被烧出了不应存在的剧痛。 “……好家伙。” 尚盖勇目光却变得锐利,查觉到皇玺剑的皇道火焰虽然焚灭尸肉,却无法深入伤及妖爪骨骼,腐肉化灰,露出的白森森的妖骨,却在在金黄火焰焚烧下,益发显得光洁如玉,没有丝毫要毁灭的迹象。 刚不可久,皇玺剑既然攻之不破,就要承受妖爪的反击,当皇道之火的气势降到低点时,爪上尸气骤然再度涌出,金皇火焰顿时熄灭,在妖气冲击之下,皇玺剑开始扭曲,最终寸寸碎断。 皇剑碎折,妖爪似乎赢了一胜,洞天之内,发出一声妖嚎,如龙啸,如鸟吟,满是骄狂之意,让时光仿佛倒转,回到远古妖族主宰万界,人族为奴为仆的时代,但碎裂的皇剑,化为千百人道皇火,是文明的星火,是人族的相传薪火,每一点都是无穷众生之力的聚合,骤化成一场流星火雨,漫天洒下。 妖爪首当其冲,被火雨乱击,这人道星火威能比皇剑威能更胜一筹,足以熔骨蚀髓,如玉的骨爪刹时千疮百孔,破碎折断。 皇玺剑的一击,至此被消去六成威力,但余下的四成,却伴随千百星火,落向洞天之中。 怒吼声响,菱形块体外围,一股股无边煞气涌出,有妖气、有魔气,或为光,或为雾气,联手组成护罩,将洞天完全护住,全是天阶层级的力量,联手起来共挡这一击。 尚盖勇面无表情,一指点下,“凡我王土,君要臣死,臣不死不服!” 朕令如山,我意即天,一指点下,千百火雨的形影忽然模糊,仿佛已经不在此间,跟着毫无道理地穿过妖魔屏障,重新清晰起来时,已侵入洞天内部,炸了起来。 皇道之火,尽克邪祟,这场火雨落到心魔阁中,成了一场大灾难,只见星云之中,无数光点爆开,妖魔煞气乱窜,看都看得出来,里头如今是怎样的一场浩劫。 尚盖勇却不敢大意,自己虽然一击奏功,直接在心魔阁洞天之中生出一场动乱,但这是占了人道之主神异的便宜,避开了对方的防护手段,打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是正面交锋,让敌人抢先出招,里头这么多天阶层级的事物暗藏,自己未必能那么威风,反正,自己是绝不会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傻到就这么直接冲入洞天去追杀。 三十三章 欢喜院 “交出燕姣然的人头,今日之事,到此作罢!” 尚盖勇长声一啸,四野皆震,声音越过层层阻碍,直传向洞天内部。武苍霓侧眼看向尚盖勇,哪怕明知这只是一种扰敌话术,毫无诚意,但喊出这种条件来,自己还是挺难接受的。 “尚帅,我们……” 武苍霓开口要确认后头的战术,毕竟若是心魔阁困守不出,以刚刚所见的种种底蕴,自己两人后续不见得能占到多少便宜,需要小心行事,但甫才开口,目光忽然圆瞪,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之物,而尚盖勇也有感应,脸色骤变。 “糟了。” 就在两人身后,忽然一只若隐若现,腐烂发泡的鬼爪,介乎虚实之间,无声无息地出现。 ……心魔阁里除了妖魔,居然还有鬼尊的亡骸? 残缺的鬼爪,无声出现,却并没有要偷袭或是攻击,而是迅速膨胀开来,惊人的能量在当中狂啸,跟着强大的能量不再为鬼爪束缚,往周围宣泄开来。 武苍霓对这一招并不陌生,尚盖勇更是十分熟悉,两人连大骂一声报应的时间都没有,第一时间飞身离开,下一刻,鬼爪自爆,惊人的能量流狂袭八方,破开天空,撕裂大地,疯狂肆虐这片空间。 天阶层次的大爆炸,瞬息间将周围数百里内的一切彻底摧毁,什么山丘、什么河流,全数都被毁得干净彻底,生灵遭劫,除了被妖魔护罩保住的菱体洞天,其余尽成荒芜。 鬼尊的自爆,强横无匹,数百里地界一切归无,但对于已经登临天阶三重、二重的两大强人,除非是被近距离贴身开炸,否则只是这种撤退中的暴风波及,造成不了有效伤害,顶多就是有些灰头土脸。 全身而退,两人却并没有欣喜的感觉,心魔阁拿得出天阶妖魔的尸骸,这点还在自身预料之内,但居然连鬼尊的残骸都拿得出,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百族大战时,鬼族在始界的活动,只是惊鸿一瞥,可以说才刚探出头来,还没能有所作为,就被那个人硬生生给斩了,根本就没有天阶者出来,心魔阁早年家底也被那个人洗劫,这几年又从哪里捡到的遗骸? ……是从太一那边交易所得?想买到鬼尊等级的事物,是那么容易的?鬼尊残躯因为适合用来自爆,通常是用作消耗品,且驱动起来不需要什么技术,即使在鬼族内部也所留不多,价值更在其他残骸之上…… 尚盖勇几乎可以感觉到,这一炸的背后,是来自鬼族的满满恶意:你不是以为身在始界,我们鞭长莫及,拿你没办法吗?就让你看看我们的手段! 单纯的鬼尊残躯一炸,对天阶者杀伤力有限,伤不到尚、武两人,但两人却不能肯定鬼族对心魔阁的支持力量有多大,万一类似残躯不只一具,一炸之后还有一炸,连环爆炸之下,连大能也会吃不消。何况这种大杀器,要是把心魔阁逼急,走脱人手,带着直接去汉水四镇,或者鹰扬、虎踞两郡使用来报复,却是对自家势力的巨大威胁。 鬼族行事,最是偏激极端,无所不用其极,不讲规矩,甚至疯癫起来,压根不会考虑什么成本、代价,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臆度,假若那边发起神经,不遗余力支持自家对手,确实很难估计,心魔阁那边还会藏有什么反击? 这次的试探,到此可以说是非常有价值,就此抽身离去也未尝不可,但尚盖勇、武苍霓都仍觉得收获不够,特别是鬼尊遗骸这种东西,一旦用来自爆,用一次少一次,如果能借此机会,堵在门口,在风险不高,不用顾忌自家伤亡的情况下,多消耗掉一些,那也是好的…… “尚帅!” 烟尘之中,武苍霓向尚盖勇使了个眼色,意思明显:下一击,你我联手而发。 两名天阶者的联手攻击,对于已经受损的洞天,可谓威胁极大,心魔阁除非舍弃洞天不要,打算换个老巢,再难有所保留,势必得拿出真正保派护命的压箱底蕴出来,也起码要做到这点,这趟才不算白来。 尚盖勇回点了一下头,正要发劲,烟尘之中,两人彼此的身影,忽然添了一层朦胧,跟着奇异花香弥漫,中人欲醉,而无数落英缤纷,花瓣雨自天洒下。 乍见这幕景象,两人都是暗自一奇,赶紧自闭七窍与毛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莽荒殿来支持盟友,施放了蛊虫或毒物,这种招式拿来对付天阶者,乍看之下似乎十分可笑,但若有太一背后支持,从诸天万界中弄来什么能作用于天阶的奇花异物,很有可能让两人阴沟里翻船,不可不防。 然而,两人很快就发现不对,这漫天彩花所伴随的,并非是能作用天阶的奇异毒素,而是一种奇特的力量,无形无影,却渗透血肉,直入人心,仿佛在中招者心头烧起一把火,撩拨起身而为人,最原始的欲望,追求欢快的本能。 “神功?” “奼女销魂法!” 两个出现不过十余年,却在大地上恶名昭彰、出自同源的功法,分别从尚、武两人口中叫出,眼中更多三分警惕。 这两套邪功,虽然出现时日不长,如今帝国之内却无人不知,看似邪秽,背后却直指一条无上大道,只是修练者容易走上偏门之路,这些年来,栽在这些邪功底下的地阶高手,比比皆是,两人纵然如今身登天阶,也不敢有任何大意,因为此刻所感受到的力量,很明显就是天阶层级。 不过……这真是一个太意外的变量,本以为这次攻击心魔阁,至多不过引出莽荒殿来援,却怎么都没想到,竟是是激出了她们…… ……欢喜院! 在九外道之中,欢喜院一直是一个比较怪异的存在,它不如星月湖那样传承久远,也不若莽荒殿、浮萍居那样势大,更不似心魔阁、易水坟那样充满攻击性,可以说在其中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最初,是星月湖在百族大战中被妖魔攻击,所豢养的一批妾奴趁机逃出,流落江湖,为谋生路,自己干起了妓院营生,更为了躲避星月湖的追杀,一直遮遮掩掩,过得很惨,却也在绝境中砥砺心智,连出了几名才智之辈,从星月湖所见的古老功法中,整理出适合女子修习的功诀,才有了传承,渐渐形成无名组织。 时值乱世,世道崩坏,力量至上,人命贱如草,女子讨生活维艰。但自来乱世出英豪,百族大战中,也有许多心怀意气的奇女子,或有传承,或有奇遇,有了能在乱世中立足的力量,更登高振臂而呼,女儿当自强,希望汇集受苦受难的女子,团结合作,共抗时局。 然后百族大战,当真是残酷至极,妖魔肆虐,人族内战,陨落的英豪不计其数,这些磊落不凡的奇女子,也九成九都没有好下场,或身首异处,或受风摧雨残,凋零不知处,最后唯有两支势力突破阻难,脱颖突出,成就一番事业。 其一自然便是天斗剑阁,燕无双得到苍穹闪之后,到处拯救受苦的女性,将她们聚集在一起,教她们武功,督促她们组织起来,提起剑反抗妖魔,展现巾帼志气,最终成就一时大业。 相较于她和剑阁,欢喜院的崛起就甚为另类,她们虽然同样强调女儿当自强,却不来什么“巾帼不让须眉”这一套,而是强调“男性征服世界,女性征服男性”,修练上武技与媚术并重,藉助和合采捕、阴阳双修来快速提高修为,故而大多寄身风尘,纵欲无度。 对天斗剑阁来说,这批又骚又贱的臭货,简直就是妇女同胞的耻辱,专门给女性颜面添黑来着,极度可恶,如果不是有燕无双拦着,她们早就杀过去,把这帮欲女杀个干干净净,拯救女性颜面,而在星月湖看来,这些背逃者的后裔,绝对不可留,更别说她们还插手娼馆生意,直接分星月湖的赃,绝对是眼中钉。 在这两个大派的露骨敌意环伺下,欢喜院仍能存续,甚至不受影响地发展,并在百族大战末期,堂而皇之地列名九外道,成为天下邪魔当中的显贵,这一切靠的就是硬实力,除了传承功法玄奇奥妙,别开蹊径,还因为门派中有一位绝顶强人的压阵,谁也不敢上门轻侮。 此刻,漫天花雨中,武苍霓、尚盖勇都感受到了其中蕴藏天阶之力,而且,还不是寻常力量,其中层次幽玄难明,似乎不强,却是余力无穷,蓄而不发,起码也是天阶三重。 ……这些年来,似乎没有听说欢喜院中有谁证道天阶,即使是近来暗中有人突破,也不会这么快就登临三重,换句话说,应该就是那一位到了! 尚盖勇、武苍霓心中有数,当下没有妄动,反而加紧防备,之前不过是运功封闭七窍与毛孔,预防奇毒入体,但这一回,他们连自身法界都封闭起来,哪怕降低自身力量,也不要留出一点空隙,为敌所趁。 三十四章 天菩萨 欢喜院的功法,非常邪异,其核心法门源自生物本能,崇尚挑动情欲,近似魔道,最擅于沾染,无迹可寻,要是让个中所蕴邪力侵入,通过沾染法界,侵污神魂,后果可比中个几下强招重击要糟得多。 在花瓣、奇香之后,七道曼妙身影,降临在这片因为鬼尊巨爆摧残而荒芜的天地,体态轻盈,千娇百媚,乍看起来,都是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年纪,环肥燕瘦,浓淡相宜,各具不同媚态,艳姿撩人,飘扬的轻纱与衣带,予人无限遐想。 “……欢喜院七大天女?” 既然知道了敌人的来头,武苍霓当然晓得出现的这七人的身份。依照欢喜院的规矩,院中弟子晋升地阶之后,就可以冠上天女之名,其中的七名佼佼者,即是七大天女,执掌门派实权,每隔数年重评一次,汰弱留强,确保品质。 而若能晋级半步天阶,有望开启天阶之路,就会被授予菩萨称号,作为朝向天阶努力的激励,当初封神之战刚结束时,一度还有谣传,欢喜院得了某些好处,院中半步的人数还多过金刚寺,已是天下一大势力,这消息出来,震动整个江湖,但数年来欢喜院几乎没有菩萨级的人物外出行走,谣言遂不攻自破。 当然,时过事迁,现在就算欢喜院里头真有那么多菩萨,通通叫出来一拥而上,武苍霓也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来的这些区区天女了…… “……只出动天女,欢喜院很看不起人啊!” 武苍霓冷哼一声,以天阶之力发无上玄音,镇魂宁神,扫清邪氛,一下扫出,周遭显化的奇花、异香被一扫而空,降临此间的七名千娇百媚的美女,当即脸色大变,同受镇压,仿佛一座大山直接压在头顶。 为了抵抗这股如大山压顶,缓缓落下的压力,七大天女不敢有所保留,当下全力施为,七人法相齐现。 欢喜院功法特异,门人修练时,并不看重开发自身血脉,主要还是凭藉阴阳合和,上应天道,藉此将阴阳之道以情欲交合的形式显现,这一下发劲,七大天女的身后,各自浮现出一座莲台宝座,上头分别俏立着一尊美人,或站或坐,或卧或趴,身旁另有一名体魄雄壮的力士,搂着雪白玉体,作出种种交欢动作。 七名美人的神情,也各自不同,有的欢喜悦乐,有的娇柔惹怜,有的含愁欲泣,有的大胆放荡,不同的情感,皆发自肺腑,出自本心,以此感染勾动观者内心的情绪,进而引发其原始的本能冲动,但无论是哪一种神情,在她们的目光深处,却都流露一丝凝重,不惑于欲。 唯其不惑之心,才能引人大乱于欲,又在双方交合中坚守本心,自身不从于欲,藉此体会无上阴阳大道,精进修为,若是自心守不住,只会同样沉沦于之中,想修练阴阳和合之道,不过荒唐一场,自取死路。 欢喜院的无双色艺,诱的不只是男性,就连女性也常常被这活色生香,绮念欲音,撩起种种遐思,不能自守,然而,这些手段,却还未够格在天阶者之前卖弄,武苍霓视若无睹,尚盖勇更不屑一顾。 “……早知道遇到的是这阵仗,应该让阿笔来的,正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 尚盖勇淡淡说着,仿佛眼前的这七座欲相并非美人,仅是枯骨,不能勾起他半点兴趣,“……也对,其实妳来了也不差,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之间应该很有话聊吧?” “……尚帅,这种话需要在这里说吗?” 武苍霓斜睨了同伴一眼,自己先前扮成欢喜院的大欲天女,扫荡极乐堂之事,碎星团里是有些人知道的,但也还没到轰传江湖,人尽皆知的地步,如果就这么当众抖出去,确实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在横眼看同伴的瞬间,武苍霓略微觉得其中有些不妥,虽然以尚盖勇的经历,对这些皮肉色相无动于衷,也不是太奇怪,但他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已经不只是视若无睹,不受影响那么简单。 对这些色香诱惑,他的神态极其冰冷,眉宇间的神情明显厌恶,整个人现在的感觉像是化为了一尊石像,没有多少生人味,这是很奇怪的情形,自己也算见了不少男人遭遇美色时的反应,却没见过这样的,就好像……是在看着什么非我族类的东西。即使是天斗剑阁的人,看到欢喜院这些败坏女性名声的大敌的厌恶,也不该是这种感觉…… “尚帅?” 武苍霓忍不住低唤了一声,尚盖勇当即如梦初醒,眉宇间显现的冷意消失,点了点头,“抱歉,刚才有点走神,想起了一点旧事……” ……是故人吧? 武苍霓暗叹一声,回想到了什么,大致把握到尚盖勇刚才的心态,但肯定不会傻到去揭破这点,转过目光,喝道:“欢喜院这是要把心魔阁的事揽上身了?” “武帅这是哪的话?” 妖媚娇笑响起,开口的浓艳美女,上围高耸,是七人中的柔情天女,“武帅如今是无神铺之主,极乐堂这些年也是尚帅一个人说了算,其实贵我双方都是外道中人,如今世道又乱,正当各家联手行事之时,九外道同气连枝,何必阋墙,让外人看笑话呢?” 武苍霓、尚盖勇闻言不禁对看一眼,都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自己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来想过问题,被柔情天女这么一提才发现,若抛开两人碎星者的身份,现在无疑就是两外道之主,联手来找心魔阁的晦气。 尚盖勇沉声道:“你们哪来这么多啰嗦?今天心魔阁若不把燕姣然交出,我们就直接灭了它,就凭妳们几个,也想来拉这一架?” 言罢掌心灿发金光,众生之力汇聚,尚盖勇摆出要动手的架式,柔情天女不敢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面符令,随风一晃,碎裂开来,天阶层次的力量的波动再次生出。 七大天女身后的法相,齐齐幻灭,光华流转,在符令力量编织下,交织组成了一个新的白色莲台,宝光凝纱,当中出现一个妩媚曼妙的身影,横卧轻躺,衣装端正,光影凝聚的形影虽然朦胧,但隐约可见雪腻如脂的肌肤,浅浅的媚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勾魂荡魄。 相比之下,早先还美艳动人的七大天女,全然成了庸脂俗粉,不堪一看,就算武苍霓是女子之身,对着帐中的身影,仍有一种迷醉其中的感觉,而且和本能欲念无关,就是单纯一看到她,就满心悦乐欢喜,想要亲近。 ……久久不见,她的媚术竟然已经从欲入心,到达更高的层次了! 天菩萨! 纵然心内生出的本能感觉,是亲近与平和,但武苍霓、尚盖勇却都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更为了她身上所传来的力量。 一直以来,此界知晓内情的高层之中都有传闻,当年那个人离开之前的布局,留下了平稳始界大局的万古存在与大能,全都是在百族大战中与他关系匪浅的人物,不是好友,就是红颜知己。 但当初那个人的红颜知己,除了萧剑笏、月光神尼、燕无双之外,还有一个,如果前三者都成为大能、万古,那第四个人的实力又会是什么程度? 会否,那人留下来的大能,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这个怀疑,如今得到了证实,当前行走于始界的第三名大能者,天菩萨! 天阶三重,与大能之间看似只差一重,其中却有一道鸿沟,两者间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别,绝难抗衡,不过,身为始界如今的人道之主,尚盖勇身上同样有着诸多神异,不讲道理,也足以令寻常大能忌惮,并非不能一战,若是寻常时,此刻尚盖勇肯定自信满满,充满战意。 可尚盖勇现在却觉得自家充满的是无尽压力,武苍霓也深有同感,寻常时哪怕是遇上大能,两人的感觉也不会那么沉重,因为天菩萨代表的意义,与众不同,并不是大能二字就能概括。 当初,那个人身为团长,却把碎星团得到的各种秘宝和手段技巧,都转传给了他的继承人和女人,作为帝国的支柱,反而把碎星团定位成了事后一定要销毁的工具。如今龙仙儿手上有十二神煞,燕无双手上甚至有地神兵……以关系来算,萧剑笏、月光神尼的手上,有些那个人留下的不为人知的强大手段,一点也不足为奇,那……天菩萨呢? 对上实力超越自身的强敌,碎星者就算畏惧,也不会却步不前,这么些年来,碎星者本来就是一路在越级挑战,实现了土鸡瓦狗也敢碎星的豪言,但对上那个人的相关事物,感觉就是完全两样,仿佛遇上了天敌,还没开打,直接就生出一种“不可能打得赢”的颓丧心理。 三十五章 欢喜新院 即使明面上不愿意承认,但武苍霓很清楚这个事实,己方长期追随那个人一路走来,看着他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把各种远超自身实力的强敌一一辗过,在心里累积的形象,就是“匪夷所思、不可战胜”,如果说山陆陵是战神,那团长就是天,神再厉害也翻不出天去。 何况自己等人当初之所以能一路赢过超越自身的强敌,跟着团长本来就是最大的原因,对上他底气自然不足,理性上就该把自己估弱三分…… 想到天菩萨身上,可能还有那个人传下来的后手,实力又稳压自己这边一筹,武苍霓就觉得此番不可冒进,否则可能直接掉坑里去,死都死得不明不白,而这也正是尚盖勇的想法。 况且,还有一点关键也让尚盖勇很在意。 当初碎星团垮台时,天斗剑阁出力甚多,积极追杀,十字庵、鲲鹏学宫却是选择置身事外,袖手旁观,欢喜院也是一样,而后当数年后,碎星者积蓄力量归来,帝都之战爆发,萧剑笏、月光神尼却站到碎星团对立面,与龙仙儿一道维持了李家地位,欢喜院却依然维持了沉默。 不仅仅是在这件事上,天菩萨如今已经秘密成就大能,肯定在新帝国成立时,起码也有天阶,符合这些年的种种传闻,换句话说,凭着这份实力,她早就足以成为天下邪魔之首,在九外道中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只要她稍微有点意思,根本没有亢金龙活跃的余地,甚至早在百族大战结束后,就能统领九外道,威压天下。 但她这些年异常低调,从不张扬,甚至没让人知道她已证天阶,当真藏得好深,舍弃原本唾手可得的尊荣与发展,宁愿让欢喜院只是九外道中的一名普通成员,只是依靠种种流言震慑敌手,不至于被打上门来,对一切都沉默以对,似乎什么也不关心。 若非当真天性恬淡,不重名利,就是暗中有重大图谋,而关于前者,尚盖勇打死都不会这么想。 那么……暗中怀有重大图谋而隐忍多时的她,为什么现在决定站出来?而且还是在萧剑笏、月光神尼都开始向碎星团示好时,选择了站在碎星团的对立面!她的图谋究竟是什么?她早些年的隐忍,是在顾忌什么? “……那个人……如今还好吗?” 纱帐后,传来一把轻柔好听的柔音,语气充满真挚的怀念,又非常亲切,像是一个妻子在晚辈面前,怀念久别的丈夫,但这话听在武苍霓、尚盖勇耳中,感觉非常别扭。 尚、武两人都没有回答,这问题的答案,自己不可能知道,但天菩萨的口气确实是非常古怪。 从以前到现在,别人口中提起那个家伙,不是咬牙切齿,就是怨毒刻骨,再不然就是讳莫如深,总之没什么人盼着他好,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哪个人提起他,语气是那么期待,两人都很想问:妳真的那么想看见他?真的有这么怀念他? ……这可真不是普通交情啊! “那个人的事,与碎星团再无关系。”尚盖勇冷冷道:“欢喜院这次是要替心魔阁出头,把事情揽在身上?欢喜院这些年不问世事,跟心魔阁怕是没这种交情吧,天菩萨这次出头却是为何?” “……欢喜院这三字,是当初士笔那个小滑头的坏心眼,这些年来,让我们为你们白扛了心魔阁这许多怨恨,也是累人,自今而后,世上再无欢喜院,我已允诺心魔阁正名。” 柔和的声音,带着几分慵倦,持续传来,“燕姣然的尸首,并不在此地,这里也没有你们真正想要找寻的东西,何必恃强凌弱,逼着他们不放?真要逼得他们走上绝路,一心报复,两位也没甚好处,两位能否看在过去情分上,给我一个面子,今日就此作罢呢?” 一番话说完,以令符力量编织出的纱帐之影骤然消失,天菩萨传来的神念和力量直接离场,竟然没等尚、武两人的回答,仿佛全不担心他们的想法。 实力不够,就是跪地求饶,也不会有人理睬,但当有着足够镇压一切的实力,哪怕嘴里说着软话,也是不容质疑的意志! 武苍霓、尚盖勇对看一眼,脸上都是苦笑,对方确实很会做人,如果天菩萨持续在这里,己方直接退缩,就好像被她轻易逼退的一样,传出去不好听,说不得要先做上一场,才好收手,所以她话说完,就直接离场,把决定的选择留给己方。 然而,如果己方听不懂她的劝告,坚持要“恃强凌弱”,那么,身为大能的天菩萨,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出面惩戒己方,也来恃强凌弱,那就是己方自讨没趣了。 “……今日就给菩萨面子,心魔阁谨记别再惹到我们头上!” 武苍霓抛下这一句,与尚盖勇一同离开,虽然藉机搜索司马冰心线索的目的没有达成,但纯以探索来说,今天已经得到够多的讯息,应该见好就收了。何况天菩萨的话语中隐约透出信息,似乎知道己方想要搜寻的东西为何,也知道并不在此处,那也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了。 两人破空而走,转眼无踪,也直到他们彻底消失,方圆千里内再无气息,心魔阁才结束了封闭警戒,出来与援兵见礼。 绝体、绝命两大法王,率着一众弟子,摆开邪道仪仗,奏乐鸣炮,迎接欢喜院的七大天女,感谢天菩萨相助之恩。 一直以来,天菩萨都刻意低调,从不参与九外道的团体事务,也不出来替欢喜院争什么福利,但哪怕她什么都不作,九外道中又有谁敢无视这一尊大神?虽然天菩萨自百族大战之后再无出手,不曾在世人面前展现过天阶之力,但种种流言不曾少过,九外道中的高层,也都是直接把她当做天阶对待的。 “黑帝”亢金龙大会九外道,踩着封刀盟一步登天,更一统天下邪魔,威风八面,这是外界所共知的事实,但几乎不为外界所知的一点,却是九外道大会后,天菩萨打破了过往沉默,表示支持亢金龙。 正因为有她的支持,亢金龙才能如此迅速地统合诸家邪魔,成为一代黑帝,所以当亢金龙殒落的消息一出,九外道中各邪魔便开始纳闷,现在代理人没了,天菩萨是要继续沉寂?还是会另扶代理人?又或者……她本人要站出来了? 现在,答案看起来明显了…… 心魔阁众邪人对这一点尤其在意,趁着接触,要向七大天女问个明白,但想归想,首先处理的问题却是…… “多谢诸位援手,我心魔院上下同感盛情!” 绝体法王在报名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强调了自家名称,仿佛在宣示主权,而他身后的其余心魔阁弟子,都是同样的态度,就连整个菱体洞天,都仍持续处于肃杀、警戒的氛围当中,充满了紧张气息,仿佛敌人仍在,一点都没因为碎星团的天阶者离开而舒缓。 对于心魔阁这份表态,七大天女都晓得其中是什么意思,柔情天女笑着掩口,道:“心魔院的各位不用担心,黑帝虽然已经殒落,但我们之前的承诺,仍然有效,诸位也当听到了刚刚菩萨和碎星团的对话,有天菩萨指示,我们如今已经改名避让了。” 亢金龙身亡,心魔阁上下着实担忧不已,生怕天菩萨会推翻先前承诺,阻碍宗门的正名大业,现在听到对方确认,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人人脸泛喜色,都是松了一口气,种种变化,看在七大天女眼里,都是暗自好笑。 “……诸位。” 绝命法王向贵宾拱手,正要开口,旁边的李月白忽然道:“且慢,如今我派正名,贵派应该也改了宗名,敢问欢喜小筑如今……” “李兄却是误会了,敝派并没有改叫欢喜小筑……” 柔情天女细语媚笑,最擅引人情动,但话语听在心魔阁众人耳中,却有若雷震,晴天霹雳,如果只有自家改名,欢喜院没有跟着改,那九外道之中岂不是有两家院?那自家这个的学术机构,与欢喜院这个乱七八糟的组织并列,怎能得到江湖同道尊重?万一被人误解,以为自家这个学术机构,其实是欢喜院那种淫秽肮脏之地,那该怎么办? 刹时,心魔阁众人各个目露凶光,想要质疑对方食言,可是转念想到对方门中有一名大能坐镇,哪有自家耍横的余地,各个又灰心丧气。 “……那个……” 李月白不免有些懊悔自己闹热提的问题,一下子捅了个马蜂窝,进退两难,现在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未敢请教,贵派的新名为何?敝宗当隆重遣使,厚礼相贺。” “呵呵,不过区区小事,何必弄得那么隆重?” 柔情天女抿唇而笑,话却让心魔阁众人越听越不是味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姓名关乎性命,对方却认为是小事,那自家人这些年为了正名而抛颅洒血,岂不都是傻瓜?这算是在当面讽刺?若非对方如今靠山太硬,只怕就要出手扫灭奸邪了。 三十六章 见了鬼 “不过,既然李兄诚心诚意的问了,我们自然也不用藏着,天菩萨之前下达法旨,为顺应天时,我派自即刻起,改名为:欢喜……” 柔情天女却是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完全勾起了心魔阁众人的好奇,他们一个个神情紧绷,等着对方出口的答案,就看到柔情天女红唇轻启,吐出那轻轻的三字。 “……众议院。” 三个字出来,当即炸翻了在场的心魔阁所有人,不只是外头充作仪队迎宾的这些,甚至就连洞天里的心魔阁之主,连同与众多长老,也全部僵在那里,呆若木鸡。 “此事诸位慢慢参详,我等先去了。” 趁着心魔阁众人一时间都处于发呆状态,七大天女没再多言,一同笑着飙离现场,也直到她们远离之后,原处才哗然大作,心魔阁群邪闹了起来。 “众议院?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好像很肮脏,很乱!” “长老说,好像是某种太古时候的主管机关。” “欢喜院竟然还有这一手?” “哎呀,大事不好了,我们这边是研究机构,众议院却是主管机关,那岂不是专门管我们的,我们被占大便宜了!” “这是不是代表天菩萨之后要出来一统江湖,当我们的领导?” “谁还管这个啊!快点想个别的名字吧!” “正名!再正名吧。” --------------------------------------------------------------------- ……我在哪里? ……我要去哪? ……好、好渴…… 脚步踉跄,少女颠颠倒倒走在路上,口中干得像是要烧起来,全身发痛,似乎处处都是创伤,眼中所见尽是一片黑暗,甚么都看不见,耳里却是各种杂音,数不清的大小声音纷至沓来,有人声喧哗,有车马之声,两旁建筑物里更不断传来各种杂音,交错响起,耳里无法一一析辨,被疑惑和痛苦充满的脑里更是一团乱…… ……我在哪里? ……我要去哪?还有……我……是谁? 摇摇晃晃,少女胀痛的大脑根本无法正常思考,甚至谈不上控制身体,只是吃力地迈着脚步,随着本能,走在路上,眼中一片漆黑,根本不识前路,却在莫名的执念下前行,不时就会踢到或碰撞一些障碍物,险些跌倒,全靠出色的平衡感稳住身形,继续往前走,显示出不俗的身手。 她意识不到如今本身的状况,但附近的行人却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见了惊呼狂叫,让开道来,避之惟恐不及。 “鬼、鬼啊!” “妖怪啊!” “好恐怖,她是什么东西啊?” “怪物啊,快跑,乱跑!” 一连串惊呼声中,类似的叫喊声,带着无比惊恐的感觉,错落响起,伴随着快步奔逃的连串脚步声,,还有人边跑边摔倒,显然是恐惧已极。 ……他们……是在叫些什么? ……什么鬼?什么怪物?这些人到底在喊些什么? ……他们好像很害怕,看到了什么吗? ……有危险?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躲? ……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来到人间了?是不是该斩妖除魔了?咦,我为什么会想斩妖除魔? 少女一时间迷惘不解,身上却忽然痛了起来,虽然本来就全身都痛,可是这一下却更痛了,直过了好几秒,少女才意识到,是自己遭到了攻击,周围的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向自己丢起了石子。 最开始,丢过来的还只是少少几块,力道也不大,但有人开了头之后,跟着就有人开始照着扔,大大小小的杂物飞来,来自四面八方,有石头、有板砖,有菜叶、有鸡蛋,还有人把污水直接泼来,甚至找来沸水泼了过来。 骤然遭到攻击,少女疼痛难当,慌忙间想要躲避,但这攻击来自四面八方,自己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根本不知道能往哪里去躲?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受到周围的人们投来的碎石杂物攻击的同时,自身的护身真气已经随之激发,将及身的砖石震成靡粉,着实强横无匹,但护身真气的流转不畅,时有时无,当真气停顿时,扔来的石子直接击破皮肉,鲜血就无情地流淌下来。而时隐时现的护身真气,对周围的人们来说,更是坐实了怪物的身份,愈发恐惧,扔起更多杂物过来。 ……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们要怕我? 诸多错乱的念头,在脑里此来彼去,少女惊慌失措间踉跄滚跌,跌进了旁边的一座房屋之中,连续碰倒了许多东西,惊得原本屋中的人群四散而来,最后砸在一个桌案上,停了下来。 目不视物,少女并不晓得,自己正巧跌跌撞撞闯进进了一间客栈,摔倒在一张放满食物的餐桌上,本来正在桌旁用餐的客人,此刻全被吓跑,她打翻了桌子,菜肴打在身上,汤水淋漓。 全身痛得厉害,大脑更是头疼欲裂,思绪更是混乱,搞不清状况,但是原本就饥肠辘辘的少女,此刻骤然闻到种种食物的香气,还有旁边的酒水,原本被疼痛掩盖的难耐的饥渴骤然上涌,什么也不顾,不管身上的疼痛,伸手在四周乱摸,抓起桌上、地上的菜,就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吃着,什么也不想,摸到了酒瓶就拿起来大口喝,任瓶中酒从喉间溢出,打湿前襟,又滴落整个衣衫。 饥渴暂息,连全身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少女忽然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一点一点滚落。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人们为什么要攻击自己?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心里却隐约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可以哭,现在周围还有很多人,自己不可以在他们眼前落泪,这会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给别人看笑话…… 这个声音,似乎对自己很重要,是自己坚守许久的信念,所以当这声音一起,少女强行咬紧牙关,硬生生把眼眶中的泪水给吞回去,没再浪费时间哭泣,只是手在地上不住摸索,想要多找一些刚刚掉地的残菜剩骨,不避肮脏地往嘴里塞。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顿饭菜,现在多吃一点,才能活下去,我……我要活下去! 不管什么尊严,少女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继续生存,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最旺盛的求生欲望,她颤着流血的十指,跪趴在地上摸索着剩余的洒落的食物。 跟着,她摸到一只靴子,正确来说,是摸到了一只穿着靴子的脚,有某个人正站在自己面前,明明刚刚附近的人都应该跑走了,自己也没听到来人的声音,却突然在附近摸到了一个人的脚……而虽然自己看不见,来人也未有发出一点声音,自己却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男人……一个很不寻常的男人,神秘、睿智、沉静,却高度危险…… 很奇怪的一点,应该是在这个人进来的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喧哗声,一下就全都没有了,附近的人们安静下来,仿佛这个人到来,象征着所有问题解决,不用再惊惶了。 ……这个男人,是谁? 少女一下分神,思考着新的问题,却听到旁边有人开口,低低问了一句。 “韦帅,是……这一位吗?” ……韦帅?他是谁? 少女满心困惑,还没想的明白,就感觉到那个男人蹲下身来,就在自己的身边,用很柔和的声音轻轻开口。 “没事了,妳一切的苦难,到此为止,现在好好睡一下吧。” 舒缓的语音,伴随着一只手掌轻抚上自己的额头,少女瞬间失去了意识,昏迷过去,被那个男人整个人打横抱起来。 周围的人群,惊奇地看着这一幕,碎星团的堂堂大人物,四大武神中的韦士笔,亲自驾临此处,却不是来清理妖魔,而是一把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抱起。 从体形看,那个东西似乎应该是个女孩,但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女人,那恐怖的外形,裸的血肉,让所有人只看一眼,就会陷入极度的恐怖,吓得魂飞天外。 人,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东西?一个人怎么可能……这样还能活着? 这肯定就是一头怪物!一头妖魔!一定是魔族余孽逃到此处! 但韦帅却对这丑陋、恶心的怪物,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反感,只是将其轻轻抱在怀里,表情平和,没有任何的厌恶或嫌弃,仿佛那就是一个貌美如花的谪仙天女,这着实让旁观的群众一个个啧啧称奇,更对韦帅的心理素质赞叹不已。 “……一个女人的丑与美,不是看外表,而是看心。” 听见身旁人们的窃窃私语,韦士笔却淡淡说了一句,虽然这话说得有点做作,但自己确实是刻意说的,司马冰心好端端的一个大美人如今变成这样,听老温说受到的创伤还很难治疗,往后的人生路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走,如果不开始就给她一点一点建立信心,她拿什么勇气活下去? 三十七章 防民之口 淡淡说完这句,韦士笔抱着昏迷的少女,往外头走去,刚走了数步,后头就有手下追上来,表情愤慨,压低声音说话。 “韦帅,这些愚民竟然敢说您是……” “无妨,防民之口,慎于防川,老百姓爱说些什么,都是他们自由意志的表达,难道我还能把他们一个个都和谐了不成?” 韦士笔摇摇头,苦笑道:“这是我自己德行不够,无法服众,才让百姓有这样的猜疑,他们是不是在说我矫揉做作,惺惺作态?呵,没事的。这些小事,无须在意。只要我们今后好好经营此地,带他们走上幸福未来,他们会开始相信我们的德行的。” “不、不是啊!” 手下们的表情闻言却从本来的愤慨转成尴尬,但仍坦率道:“他们是说,韦帅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色中饿鬼,鬼中色魔,连人家女孩子变成这种模样了,都不肯放过,简直是禽兽中的禽兽。” “也不全部这么说,我听到有人夸奖的,说韦帅你连这么重口味的品种都吃得下,看见人你上,看见女妖魔你也照上,简直是人族之雄,男人中的男人,当真是扬我人族雄威!” “是啊,他们都在说,本来关于韦帅你的那些传闻,还不是很相信,觉得江湖传言不可轻信,碎星团的大人物怎会如此儿戏,但今天亲眼所见,他们全都信了!” 手下们低着声音,一个个争先恐后说着刚刚蒐集到的情报,韦士笔却嘴角微微抽搐,要用好大的定力,才能维持住脸上的微笑,竭力平静,笑问道:“……他们,信了什么?” “他们在说,之前听说碎星团之所以击败袁家却不取江北之地,是因为本来就没想在那边动手。是韦帅你之前在江北嫖妓时不带钱,白玩一个不够还叫了一群,最后玩完不给钱,又奸又杀,丧尽天良,连魔族都看不下去,向你要钱,这才和你打起来,却被你杀了个一干二净……他们现在相信,这些事全是真的了。” 之前在江北的悲惨记忆,一下在脑中闪过,韦士笔脸上的平淡微笑,刹时僵住,连迈出去的脚步,都停在那里,僵在半空,旁边的手下见情况不妙,连忙停话,各人目光齐齐落在长官身上,就听他淡淡一句。 “……和谐清场,标准程序第八套,附近两个街区,行动!” 韦士笔在这段时间里重新组建的第四大队,为了行事便宜,制定许多标准程式,一听到数字,所有人直接执行,想都不用多想,其中的第八套标准程序,就是进行清洗,把限定范围内的所有人都控制,用精神手法洗掉一定时间内的记忆,起到清场封口的效果。 听见这道指令,周围的第四大队手下都很吃惊,连忙确认,“韦帅,你刚刚不是说,老百姓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些都是他们自由意志的表现?” “不是说这些小事,无须在意,只要我们今后好好经营此地,带他们走上幸福未来,他们会开始相信我们的德行的吗?” “我现在做的事情,也是我自由意志的表现,怎样?百姓就可以随便自由说话,说的话就可以不负责任了吗?他们的那什么鬼自由,能比法治还伟大?” “防、防民之口,慎于防川啊!” “那是统治者才要烦的事,我又不是什么统治者,只是一个情报头子兼后勤总管,民怨关我鸟事?遇到和谐,就是洪水也要让路啦!” 碰到已经不顾自身形象的上司,或者说自身形像在百姓眼里彻底崩坏,因此气急败坏的上司,第四大队的碎星者们唯有相对无言,默默执行长官的命令。 而无论这边的情形如何,韦士笔总算成功找到了人,把司马冰心给带回去,给了战友一个好大的惊喜。 “……也算是运气好,你和司徒小书在那边刚刚搞出大骚动,这边也同步炸开,我感知到这边的爆炸,赶去查看,直接帮你把人找到了。”韦士笔摇头道:“阿山你就是事多,这回该你请宵夜了。” ------------------------------------------------------------------------ 对温去病而言,有小伙伴支持,能够分担事情是真正好,虽然在碎星团内,还有很多事情依然必须是自己亲上阵,没有别人能分担,但其他的很多事务,都能够交给伙伴处理,不用再分心旁鹜,可以全神处理手边工作。 换了是以前,自己在温家独撑大局时,无论什么事情都只能亲自上阵,出海谈判也是靠自己,带队杀敌兼救人也得靠自己,进行什么秘密任务都没有心腹可以交托,还是得靠自己,当中的劳心劳力,如今想起来就猛喷一口血。 “阿笔,谢了,能找回这丫头,我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温去病这边着实松了口气,如果要比较任务难度,就算是伏杀亢金龙可也比找人要简单得多,前者只是能力的问题,亢金龙在枱面上活动多,不愁找不到机会,只要设好了局,拚命去干就是,后者则完全是大海捞针,特别在直接线索随着亢金龙之死断掉后,不是光努力就行了的,还得碰运气,干不干得成,自己说了根本不算。 之前有关司马冰心的线索完全中断,要如何找人,温去病可以说全无头绪,虽然说苍霓和老尚联手打上心魔阁去寻找燕姣然的线索,但是自己心中其实知道这条线根本没有指望。结果自己才解决老屋里暗藏的大麻烦,回来就听韦士笔说人找到了,简直是遇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大礼包。 “没什么,用不着谢,樵峰也是我兄弟,他的妹妹也是我妹妹,我理应照顾的……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只是忽然想起……”温去病戒慎道:“以前你好像就是这么说的,然后专门趁团里弟兄的姊妹来家访时,泡人家上手,后头惹了一堆麻烦。” 韦士笔一怔,尴尬道:“也就是……找点乐子罢了,往好处想,起码当初我可没动过人家老婆或未婚妻,也没搞大谁肚子,害谁喜当爹。乱世之中,人人有今天没明日,大家互相取暖,求点慰藉,你情我愿,这根本没什么的。” 温去病点头道:“理解理解,而你就在别人寻求慰藉的时候,趁虚而入,所以无往不利。” “喂!你这当面打脸,太过分了。”韦士笔抗议道:“起码我没像你,你……你是全都用钱买的,我好歹是凭自己本事,那些妞都是我用辛辛苦苦用真本事泡的,你情我愿,为什么要负责?” 温去病顿时脸上一红,韦士笔在说话时短暂一顿,后来虽然刻意摆出一张扬骄傲的欠揍模样,拿赤壁大街夜夜笙歌的事来取笑自己,但多年兄弟,自己又如何不知道他本来要脱口的原话? 『起码我没像你,真把自家兄弟的老婆和妹妹收进后宫了!』 这件事碎星团里没人敢当面提出来,但知道自己就是山陆陵的人,恐怕每个心里都在偷笑,而这一点自己也只能苦笑相对。 认真来说,自己和武苍霓之间的感情,原就是一本糊涂帐,当时自己年纪小,一心都扑在对抗妖魔的事情上,并不觉得,但事后回想,自己对她确实是有情的,后来有缘继续把这份情接续上,那也是樵峰不在了以后,当他还在的时候,自己心中不曾有过任何对不起他的想法。 假使有一天死了,在地下面对樵峰,自己估计会尴尬,向他说声抱歉,当初是自己处理得不够好,但也仅只是如此,要说什么自己一直为此深深愧疚,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至于司马冰心,她在自己心里就是个小丫头,三观有点小问题,有着与乃兄一样的热血,却大大咧咧,容易被人挑动情绪,尽管模样是很漂亮,可对自己来说,她根本算不上魅力,自己也从没当她是女人看,结果司马家把她推过来,自己还头痛得很,不晓得这事到底该怎么算? “……对了!”韦士笔道:“苍霓应该快要过来了,有点事情要先说。” 司马冰心获救的事,并没有需要特别保密的地方,虽然目前还不为外界所知,但作为碎星团首脑的武苍霓,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也势必会立即赶来。 “阿山你与司马家之间的联姻,关系到碎星团与金刚寺的合作,那边和我们本来就全无信任基础,全都靠你,如果你这边再出什么纰漏,可能……” “我明白。” 温去病点了点头,自己当初一口答应司马家的联姻,其实存着别样心思,打算顺水推舟,即搞定和金刚寺的合作,也搞定自己和苍霓的关系公之于众的事情,只要后头与司马家商量联姻对像时,指定司马家的寡妇武苍霓,事情就算圆满解决。 本来两边的约定就订得很宽,自己要娶的对象,只要是个司马家女子就行,而在当前规则下,武苍霓要说不是司马家人,这话恐怕司马家人也说不出口,虽然自己放着其他的未婚美女不选,硬是要挑一名寡妇,不免令司马家脸上无光,但联姻这种事本就是实质利益为要,只要自己能确保司马家的利益,其他的都是浮云。 三十八章 连横合纵 不过,这个策略的操作,必须要很小心,得有擅长斡旋的人物,在司马家觉得被羞辱时,过去一通忽悠,让他们转怒为喜,否则一下弄不好,就会结盟不成,反而让司马家被激怒,好好的联姻结盟,最后成了刻骨之恨,那就是弄巧成拙了。 自己这番心思,韦士笔、尚盖勇估计都看出来了,只是嘴上不说,默认了这事,而从才干来说,后头这事肯定是韦士笔出面,忽悠司马家,修复两边关系,这一点韦士笔也没表示过反对,可现在却特别提醒,就是情况有变。 “司马家推出来的联姻的对象,如果是别人,也还罢了,偏偏选了这丫头,又偏偏她现在伤成这样……”韦士笔忍不住抓抓头发,叹道:“你如果这时候说要退婚,或是说不要她,想换别人……司马家那批人就不晓得会怎么解读?” 温去病沉默不语,同样对此事没有半点把握。穷苦人家特别重面子,最恨就是打脸,自己这时候要是选择弃了司马冰心,虽然合理,却不合情,司马家人可能因此被激起滔天之怒。 如果联姻只是单纯婚姻,择优而配乃是正理,这样干倒没什么,可政治联姻的本质是结盟,自己看人家姑娘毁了容就要换人,那将来还说什么两家风雨共度,携手合作?结盟还没开始,自己就先寒了司马家人之心,后头希望他们帮手,他们又会怎么作? 韦士笔会特别提出这一点,就表示如今事情变得异常复杂,他没把握忽悠过去,这才需要提醒,但…… “……要是平时,这事其实也没啥大不了,我们现在四名天阶,还怕得罪一个司马家吗?如果是担心有后患,还可以趁着我们人强马壮,直接过去把司马家连根拔起,斩草除根,小妲式的作风,这种问题自然解决。” 韦士笔苦笑道:“但老尚的事情就在眼前,司马家如果不是白痴,估计也不会让你把婚期拖到那之后,这件事该怎么办,就得由你斟酌了。” 温去病点头,笑容同样很苦,“那你该不会是建议,让我真的娶这小丫头过门吧?” 山陆陵堂堂之人族战霸,第一武神,说会被人逼婚,这种事真是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但不可思议的现实就摆眼前,温去病斜眼看着韦士笔,后者直接耸耸肩。 “你别看着我啊!不然我们现在来认真思考,怎么样才能忽悠司马家和金刚寺,利用他们帮我们完成目的,然后立刻翻脸,斩尽杀绝,刚好赖掉酬劳,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又或者你先娶亲,然后因为妻子伤势就不入洞房了,老尚的事结束后我们找机会把司马家和金刚寺灭了,你也趁机休妻重娶?” 迎着对面怒瞪来的目光,韦士笔无辜道:“不然你认真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治好小丫头?问题直接解决一半。” “……呃!” 温去病顿时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好像跳了个深坑。从龙灵儿的情况来看,她的伤沾有很可能出自万古等级以上的特殊邪秽,难清难除,自己光是让这邪秽被压制住,不持续蔓延,就已经费尽全力,而现在司马冰心的伤势之重,还要超过她,又没有太阳龙这种特殊血脉先天压制邪秽,自己拿什么去治? 更何况,司马冰心的脑波很乱,结合韦士笔所见,听起来还有点失智的状况,再考虑到她随着先前的大爆炸现身,恐怕与上古妖都造成的时空震脱不了关系,内中因由错综复杂,接下来要怎么处理,真不是个简单事。 转念一想,温去病道:“十字庵、鲲鹏学宫那边又是什么态度?” 韦士笔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向友人竖起了大拇指。这是已经在做最坏准备了,牵涉当今始界大局的几方势力中,假使自己这边能拉来十字庵、鲲鹏学宫为援助,就算与金刚寺的合作生出变量,也能有第二道屏障,反过来说,若不能不搞定这两家,即使有金刚寺鼎力相助,后续的事情也未算稳当。 特别是,武苍霓、尚盖勇已经把心魔阁之战的情况转告,天菩萨打破沉默,出关入世,更展现出符合世人猜测的大能实力,更站在己方对面,实在不能不防。这位大能的表态,象征己方有了新的压力,为了要抗衡,最好能拉来更多的盟友。 “……月光神尼那边应该没有问题,她一直对我们有起码的善意,萧宫主……立场比较暧昧,但这回与阿山你联手救灾,未尝不是一个态度。” 韦士笔沉吟道:“这么吧,我用上古妖都气息再现之事为由,亲自跑一趟鲲鹏学宫,和萧宫主当面谈谈,争取在后续事情上得到她的支持,如何?” 温去病同步竖起了大拇指,在连横合纵,拉敌人当盟友的事上,碎星团内再无第二人能和韦士笔相比,此事有他亲自出马,事情应当稳了七成。 双方刚有了默契,天上风云忽动,一股威煞高速迫近,熟悉的气息,正是武苍霓赶到。 心魔阁一战结束后,武苍霓继续回神都坐镇虎踞,但得到找到司马冰心的消息,她立刻赶来,将其他工作交给尚盖勇暂代。 “……行了,你们两个在这边看着办吧。”韦士笔怪笑道:“我拉司徒小书一起去鲲鹏学宫,说不定能顺便给她拉点好处。” 看着两名同志一来一走,温去病哂道:“给后辈拉好处?你是想多个挡箭牌在旁边,人家看到你,不会立刻翻脸打你吧?” --------------------------------------------------------------------- “初步的检查,她身上除了原先估计的伤损,还有些轻度的心智缺失,可能还有些失忆,这个情形有点吊诡,在预期之外,我怀疑是近距离接触时空震的影响……” 魔屋之内,温去病完成了对司马冰心的全面身体检测,向身旁的武苍霓解释当前的状况,后者正遥遥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司马冰心,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焦躁。 自魔族重新入侵起,武苍霓就不断在失去亲人,自海外重归的碎星者,几乎没什么人有与她相同的处境,能够理解她的心情,而司马冰心则是她如今所剩无多的亲人,现在看到女孩变成这副模样,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累积的压力几乎要一下爆开。 “她……怎么样?这个样子,还有得医吗?” “……妳刚刚都没在听我说,对吧?” 温去病这边同样也积蓄了足够的压力,十分头疼,虽然能够理解女人如今的心情,却仍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我其实只是个技工,强项是修理,不是治疗,妳真想要问她有没有得医,就该去找医生啊,来找我干什么?” 武苍霓却没想到会被这么呛回来,当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脸色登和,道:“抱歉,我不该这么问的,你这边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嗯,那听听你的分析。” 统御一方,武苍霓手下各种人都有,自然明白该如何处理问题,在抛开个人情感之后,马上切换为对专家的理智态度,这尤其得到温去病的赞赏。 “……没有得修!魔族的手段诡奇,千变万化,每一种手段想要妥善处理,都需要对应不同的解法,而伤她们两个的那股邪祟,层次更直指万古以上,除非能确实知道究竟是什么造成的伤害,才有可能找到可行的解法,否则,盲目乱试,用错了解法,不光是她们要死,进行治疗的那个也要陪葬,甚至……方圆千里内的,都要殉葬。” 看见武苍霓一脸骇然,温去病却苦笑道:“事关万古以上,就是这么夸张,我已经尽量往轻里说了,实际情形只会更糟,绝对不会更好。除非能找到同样层级的人在一旁镇压,预防不测,否则我们胡乱尝试,与找死无异,甚至就算如此,也是在行险。” “那……岂不是根本没救了?” 武苍霓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一方面知道温去病所言非虚,另一方面,过去碎星团虽然经历很多,但鲜少沾染天阶高位以上的危险等级,偶尔碰到的几回,别说是闹出人命,每次都险些被搞到灭团,四大武神都全然束手无力,之所以能履险为夷,靠的全都是那个人。 到了后来,那个人助司徒无视和燕无双登临万古,这种事物都由他们去处理了,四大武神自身单独处理这种危机,是从没有过的经历。 如今,没有那个人在,甚至连司徒无视和燕无双都去向不明,这些危机该怎么办? “……那还是先说点好消息吧。” 温去病看武苍霓俏脸苍白,决定先说点缓和心情的话,“冰心丫头情况虽然严峻,而且十分棘手,但也有比预期中的结果要好的地方……” “……她都这样了,竟然还有比预期好的地方?” 武苍霓闻言不禁有点错疑这是不是反讽,自己刚才看到冰心,哪怕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见到她的脸…… 三十九章 烂摊子 冰心此刻的样子,不张口露齿的时候,武苍霓根本不知道哪边才是脸,张开了口之后,自己……压根就不晓得那还能叫做脸,甚至还能叫做头吗? 就算是这些年来看惯了尸山血海,不把寻常的惊滔骇浪当回事,可自己还是被这幕惨状给吓到了,半天都冷静不下来,没有当场落泪的理由,是因为自己刚刚差点就要捶地嚎叫出来,要用尽意志力,才能强行抑制住激动心绪,维持冷静。 ……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还说比预期好?究竟是好在哪里? “魔族造成的伤害,除了直接杀伤力本身,更难处理的是后续的侵染力,灵儿那个丫头,要不是天赋异禀,太阳真火抑制一切邪祟,现在估计早已毒发入魔,不是红着眼睛冲出来到处杀杀杀,杀个血流成河,就是红着眼睛跑出来,抓着男人就上上上,然后再杀杀杀,还是要杀个血流成河。” 温去病叹道:“起码在这方面,冰心没有这种特殊天赋,却只是受了伤害,并没被侵染,没有魔化危机,伤虽然暂时也不知怎么治,但起码不用关禁闭防感染……另外那个病号,现在还被封禁全身关窍,躺在那边起不来咧。” “……这倒也是。” 武苍霓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对魔染之事这点深有所感,别的不说,父亲和兄弟甚至全家亲戚一同身遭魔染,此刻都还在病院里接受治疗,虽然如今病情大致稳定,而且逐步开始好转,但身为病人家属,看着他们的苦状,心里也着实难受。 “不过,天下从来没有这种平白无故的好事。”本着多年来和专家打交道的经验,武苍霓很清楚这票家伙利用专业,报喜不报忧,只挑好事说的习惯,“冰心的血脉并无特异之处,连太阳龙血脉都免除不了,她直接受燕姣然一击,受的伤应该更重,却能不受后续邪祟侵染,总有理由,这是怎么回事?” “……这事我也只是推测,还说不准。” 温去病随手一挥,消去屏障,直接把浮在远处的司马冰心挪移过来,这里是自己的法界,距离什么的,全是自己说了算。 人还没靠近,温去病又是一挥,凌空漂浮的司马冰心,身形骤然一幻,已经损毁的头部,募地变得完好如初,依然是原先的花容月貌,仿佛不曾有变。 武苍霓见状先是一惊,随即轻易看透,这不过是某种变装效果,是以前碎星团使用的视觉迷彩装备的进化版,只要高手运足目力,看透迷彩,就会发现底下的真实样貌,对天阶者更是毫无屏障效果。 “……说过了,我不擅长治疗,修理倒是专门,在能找到妥当的办法医治之前,先用这方法顶顶吧。至少能让她出门不被被人当怪物。” 温去病道:“我提升技术,改造出的最新视觉迷彩套装,自带触觉与气味伪装,不到天阶难以识破……我知道这些手段不过是障眼法,但世事本就是虚幻,想开一点,这装备也未尝不能……” “万万不可!” 猜到某种可能,武苍霓慌忙道:“你可千万别想说用这个,可以唬冰心自我欺瞒一辈子啊,还有,尤其不能对司马家的人用这一套,他们什么都直来直往,最恨心计,如果被你这样骗了,知道真相后肯定当你是死敌。” “……瞧妳说的,我是那种人吗?我又不是凶手,她变成这样也不是我害的,为啥我要去隐瞒?” 温去病闻言没好气道:“能保住她的小命,司马家就该谢谢我们一下的,先前在五藏妖界的时候,要不是我好心,给了妳血魔甲核心,装配在丫头身上,唬她说这是什么霸气,她一早就被燕姣然直接融掉了,哪有后续这些问题要烦……嗯,那面琵琶也还在她体内,神甲加神兵,她能存活下来,是有道理的。” 危机之刻,神器护主,让司马冰心的防御力量,短暂提升到天阶层级,而苍穹血魔甲的抗击力则更是恐怖,连大能一击也可扛住,两者相护,这才在燕姣然一击下保住了司马冰心的小命,若非如此,连太阳龙的超强防御力,都在燕姣然遥遥一击下重伤,司马冰心不以防御力见长,又被一爪直击头部,早该当场毙命。 关于这点,温去病心中多少有些遗憾,苍穹血魔甲之前硬扛的伤害太多,本身又不完整,被打出了破损,早有破绽,若非如此,完好的血魔甲在冰心身上,除非燕姣然能驾驭终末之意,制造出终末长河,否则单纯天阶三重的神尸力量,顶多打飞冰心,绝不会造成重伤。 武苍霓喃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冰心后头能够不被魔意侵染,也是靠这两件异宝的力量?” “不,这个……这件事比较复杂,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因为她体内……妖气很强!” 温去病表情扭曲,不太想说起这件事,因为这会让事情更加复杂化,当初自己初步检测时,也被这个结果吓了一大跳,一股股汹涌妖气,从少女的体内喷出,堪比妖尊,惊人的妖力深不见底,就是这股从少女体内不断涌出的妖力,抵抗住了外来魔气的沾染。,或者说哪怕原本有魔气沾染到少女,也都被后续出现的妖力驱散归无。 武苍霓却是一怔,“是因为……当初琼华遗留下的力量?还是……” “应该不是……或许其中有一点,但应该不是主要。”温去病苦笑道:“有一点我刚刚没说,她现在身上的妖气,已经被阿笔和我加过多重封印,泄漏出来的不足原本百分之一。” “什么?” 武苍霓这一惊非同小可,司马冰心此刻身上散出的妖气,凶恶异常,堪比天阶,已是非常强横,如果这仅是百分之一的量,那么撤除封印后的原本情形,又会是何等恐怖? “普通天阶不可能会有这种手段,难道……这大能手段?还是……”武苍霓更是难以置信,“冰心她只是个孩子,怎么会有人对她下这种毒手?是死曜吗?还是魔族?呃……” 话说到这里,武苍霓也顿住,死曜和魔族纵然想要搞鬼,又哪弄得出这么强猛的妖气?就算要搞鬼,也该是弄出魔气来,怎会是妖气?而且这妖气助冰心抵住了魔气,又没有对她造成什么明显的影响,这么说来,并不像是要对她下手……这妖气究竟从何而来,意欲何为?武苍霓一时间想法纷呈,望向温去病,想要从那边得到一个解答。 “这个……” 温去病这边却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司马冰心此刻的异状,很显然与之前那场时空震有关,也就是说很大可能和太古妖都有关,妖气很可能是因此而来,但此事自己也还脑子一团乱,不晓得该如何解释。 刚刚自己和阿笔推敲,已经勉强厘清了其中的一些线索,恐怕……死曜那群家伙,还是如自己先前所料的一般,是想利用冰心去开启自己留下的封禁,取得封禁中的那张琴,只是他们所行比自己所料的更加谨慎,没有直接碰触封禁,而是让冰心与那张琴遥遥传感,应该是打算利用两者间的共鸣来干扰封禁,藉此伺机入手神兵。 这种作法,让探宝大幅增加了难度,却也因此大大规避了风险,尤其是在封禁里可能有额外的陷阱存在的情况下,不得不说,亢金龙确实把自己当成大敌对待,对于在自己地盘上作案深深忌惮,这份小心,让自己特意为他准备的陷阱落了空。 但他似乎太小看了冰心丫头的惹事能力,基于某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可能,冰心当时应该确实和云涛遗下的琴发生了共振,而这共振更超越时空,与遥远的失落在时空中的上古妖都碰撞在一起,打破了永恒封锁,诱发了时空震。 由于彻底的封锁,那边的情形,这边完全无法探知,只能用猜的,而不管是怎么猜,任何一种微小的可能,只要沾上太古妖都,立刻就成为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可能是妖都的封禁被打破,当初随着封禁,永远沉眠在妖都内的邪物,因此被释放出来?也可能是妖都移位,整个空间要与其他的空间碰撞,首先就在牵引之下,往这边碰来? 又或者,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存在,破解了太古妖都的永恒封禁,要利用葬身在里头的众多天阶者遗骸,做些什么想想都很恐怖的事? 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场灭世的浩劫啊! 温去病心里暗骂,亢金龙那个坑爹货,就这么死了,简直是不负责任,自己本该把这烂摊子扔到他头上,让死曜和魔族这票家伙去收拾的,现在……烂摊子掉回来了。 “怎么了?”武苍霓看温去病半天不说话,心知有异,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温去病刚要开口,忽然,司马冰心一下震动,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篇后小剧场 上(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碎星团的士兵们,确实从来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一幕,只见尚盖勇队长风风火火地冲出来,那副焦急的模样,仿佛是自己家里着了火,一路上不带拐弯,直接踢倒围篱,撞飞挡在前头的障碍物,就这么直线飞奔赶到营地的外围,来到那一群想来投奔的难民之前。 站在难民队伍的最前头,一名身穿朴素布衣,远看形似普通农妇,却有着细致眉目,瓜子脸蛋,样貌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正笑着看见这个男人冲过来,跟着,在周围所有人的诧异目光中,她主动迎了上去,张开双臂,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拥抱住冲过来,看到她后迅速停下来的尚盖勇。 这一幕,直接把现场的碎星者全数惊呆,一些正在巡逻的兵丁,不但人整个傻掉,连手里的兵器也连带吓得掉在地上。 尚盖勇也像是整个失神了,整个人僵硬在当场,手足无措,干脆如同泥塑木雕一样,动也不动,过了半晌,方才意识到这样不妥,刚想要开口,耳里听见了失控的哭泣声,跟着一滴滴滚烫的泪珠滴落在自家手臂上。 “七小姐……” “……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了……我很怕,怕你会不来见我……我……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只剩下你一个了……” 凄切的啜泣,勾动尚盖勇的心弦,他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满腔话语,通通都再出不了口,最终,他迟疑却坚定地落下了手臂,轻轻搂住了那个崩溃在自己胸口不住哭泣的美人,怜惜地带她走向自己的营帐。 “别难过了,我在这里,万事有我呢,有什么事情等我们进去说。” 尚盖勇像是护着嫩豆腐一样,搂着玉人一同往自己营帐走,举手投足间表现出的重视与小心翼翼,是碎星团众人从来没见过的。 没过多久,“尚帅老家夫人过来投亲,夫妻团聚”的消息,在整个碎星团内不胫而走,人人都在窃窃私语,浑然忘记了战场喧嚣,全心投入到八卦行为中。 所有团员都知道,自然也包括四大武神中的另外三名,他们甚至在得讯瞬间,都直接赶过来,想要确认目前的状况。 都晓得尚盖勇真实的婚姻状况,温去病、韦士笔当然晓得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甚至清楚那个来投奔的夫人,应该是什么人。心中生出一股不祥预感的他们,赶过来想要劝阻,却被拒诸门外,只能看着早一步抢至,正气呼呼的褒丽妲。 “……那个家伙,说让我们别进去,后头的事情他自己来负责……哼!” 褒丽妲远远瞪了身后营帐一眼,手插着腰,尽显一身火辣曲线,怒道:“有脸来投奔就算了,居然还带了一票难民来,从开头就是个大麻烦,后头还不知要怎么收拾?” 山陆陵遥望营帐,沉默了一下,道:“这是他做的决定,他的人生,我们只能尊重。” 褒丽妲却冷哼道:“那个人这两天应该就要回来了,你到时候敢当着他的面说这话?” 这一下回呛,山陆陵登时语塞,讪讪了半天再也说不出话来,韦士笔不禁摇摇头,叹道:“我还是先去安置那些难民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的事,我们之前还干得少了吗?” 山陆陵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事已至此,想太多也无用了,褒丽妲则斜看同伴一眼,转向韦士笔喊道:“那么些难民,你一个人安置得过来吗?要不要帮手?” “免了,我是要人来帮手安置,不是来安葬的……”韦士笔顿了顿,表情尴尬,“是我说错了,让妳来的话,恐怕渣都没得剩,哪怕想安葬都无从葬起吧?” “滚!”褒丽妲背后蝠翼展动,直接拍起一颗头颅大的石块,砸向奔逃中的韦士笔,“给我滚,给我逮到就抓你葬棺材底!” 韦士笔哈哈大笑,跟着一溜烟地跑不见踪影,留下两名同伴守在原地。 而在那个令他们担忧不已的营帐里,尚盖勇正与久别重逢的故人叙旧,在孤灯之前,听着七小姐说起这几年的颠沛流离。 “……兄弟姊妹们为了家主之位内斗,背后却是被跳过继位顺序的叔伯婶婶在支持,明知都知道大敌在侧,却谁都不服谁,还在不住内耗,最后妖魔打过来,无论先前争到了多少好处都没半点作用,一股脑被杀了个干净……袁家从此完了,我实力低微,不被妖魔注意,侥幸逃了出去……但是伤得很重,昏倒在那座农村里,村里人很好心,救了我起来,之后我就一直在那里生活……” 七小姐面有病容,清丽动人的面上,却满是憔悴,即使不听她的叙述,自己也能想像她这么一个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先是经历惨烈的战争,亲朋都死绝,这几年里又沦落在田村,隐居种菜,粗茶淡饭,其间受了多少的苦楚。 不过,这些事从她口中说来,却全然听不出一丝苦意。 “……福婶啊,她之前帮了我很多,我本来根本不会做针线的,是她手把手教我……第一次在鞋上绣好花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啊……” “李大爷当我像他得亲孙女一样,常常上山打猎回来后,都要送些野味给我……我好笨的,送来的那些野味我都不知道怎么杀,第一次割开山鸡脖子的那天,我一个人在房里哭了整晚,觉得对不起山鸡……不过隔天用来炖了汤,还是挺好吃的,鲜的我差点把自己舌头都吞下去……” “以前啊……我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家里请来的都是最好的大厨,从来不需要自己做这些,我以为整个世界就都是那样的,袁家刚破的时候,我吓死了,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可是在那里开始自己过活以后才发现……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有意思啊,我现在会自己做饭,自己缝衣,还学会了打鱼和劈柴,嗯,我还会自己编框喔!” 七小姐说着仰抬起头,秀挺的鼻尖扬得高高,一副颇为骄傲的模样,尚盖勇静静听着,分享着她的经历和小小的幸福,半晌才道:“怎么会想到来找我的?” “……妖魔又打到了附近,村里的大家先逃了,一路上妖魔肆虐,我们也就只能一路逃,前几天跑到附近,看到了你们,也……看到你……我吓到了……” 七小姐低下头,“当初,你去帮我偷东西,后来却被家里护卫追杀,只能逃出去……这事,我很对不起你,后来,我总是在想,如果将来有机会再遇到你,一定要向你道歉,求你原谅我,可……我之前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看到你的,我……不想你以为我是来攀附你的……” 尚盖勇微微一笑,当初自己只是个险些暴毙在雪地的流浪汉,七小姐却是统御整个江北的袁家的小姐,高高在上的闺阁千金,但风水轮流转,此刻自己是名震天下,抗衡妖魔的碎星团四大武神之一,各方都抢着巴结,而七小姐……别说她仅是袁家前千金遗脉,即使是当今袁家的家主,如今在碎星团眼中也是屁也不值。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大家一路逃到这里,又饿又病,却无处可去,带出来的食物也吃光了,钱也没有了,如果再没有东西吃,大家真的都会死的……我只有来找你了,你们的人却拦我们在外头,我……就说自己是你留在老家的老婆……对不起……” 七小姐对着尚盖勇深深行了一礼,“以前的事情,我很对不起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但那些村民,他们都是些好人,他们真的走投无路了,我希望你能帮帮他们……他们要的不多,只是想活命而已……” 尚盖勇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向妳追究什么,那年的事……谁也想不到最后会这样,世事多变,人在其中,不过是身不由己而已……” “可是……”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都别再提了。”尚盖勇长身而起,断然道:“那些村民我会负责安置好的,这件妳不用担心,就都……放心交给我吧。” 笑对佳人,尚盖勇的表情却有几分苦意,刚刚许下的这个承诺的份量可不轻,并不是自己随便用点权力,讨点物资,把这些人安置起来就行了。 碎星团这些年来连照顾阵亡弟兄的家眷都没余力,更不可能分出资源来救济灾民,这是团长亲自立下的铁则,而团长一旦订下规矩后,从来都没有得商量,更最讨厌有人冲撞他的规矩,自己现在把这事揽在身上,后果……不晓得断个一手一脚,够不够摆平啊…… 然而,自己无论如何,不想再看到七小姐失望的目光了,这些年已经渐渐淡去的念想,突然间有了指望,自己哪怕拼了命,也要把它留住。 当天晚上,在碎星团的主帅营帐中,面对归来的团长,尚盖勇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其余三大武神守在一旁,神情各异,有的满面凝重,有的一脸不屑,还有一个打着哈哈,但脑里都有着一样的想法,就是如果接下来老尚有什么危险,自己就是拚了命也要冲上去挡住。虽然哪怕四人联手也万万不是团长的对手,但是只希望团长能够看着这些年情分上,留些手… “……老家的夫人跑来找你团聚,还带了山沟里走投无路的穷亲戚来投奔……好,来得好!哼哼,这种事……” 蓝衫男子负手背后,回看了四大武神一眼,明明他身上没有半点气机显露,四人却都生出不寒而栗的感受,暗忖这件事果然严重,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才能收场。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没事,就接下吧,那么大的一个碎星团,难道还安置不了这区区几十号人吗?阿笔,这事就由你来办吧,千万别办砸了喔。” 蓄势待发,准备迎接团长怒火的三大武神,都直接傻在那里,化为雕像,蓝衫男子旁若无人地走到尚盖勇面前,笑了笑,神色一正,“一个真汉子,只要把事情想清楚了,有了自己的决定,世上就再没有什么东西挡得住他,那么,你想清楚了吗?” “是!”尚盖勇斩钉截铁,“我已经想好了,绝不后悔。” “好!今天你赢得我的尊重了,老尚。”蓝衫男子笑着轻轻拍拍神盗的肩膀,诚恳道:“我衷心祝福你们。” 说完话,蓝衫男子飘然离去,周围三大武神如梦初醒,想不到团长这回竟然转了死性,如此好说话,自己预想中的剧情竟然没有发生……山陆陵更忍不住振奋起来,开口喊道:“那……团长,我们这是从此改了规矩吗?以后如果还有难民来投奔……” “喔,那个啊,照例接待啊。”蓝衫男子挥挥手,走出帅营,声音遥遥传来,“褒丽妲,后头要是还有难民来投,由妳来负责招待,一律编入第二大队,任妳处置。” ……呃,第二大队,有活人的吗? 闻言,山陆陵直接愣在当场,跟着僵硬地转过脖子,看着一旁两眼放光,开始摩拳擦掌的蝠翼艳女,明白自己向老板问了一句蠢话。 而没等山陆陵再开口,一直呆站不语的尚盖勇,忽然大口鲜血喷出,募地整个肩膀垮了下去,跟着跪倒地上,三名武神大惊,连忙抢上。 “老、老尚,你怎么了?你……怎么肩骨整个碎了……糟,连肋骨都断了,肺也穿了!” “……团、团长……刚刚偷打我……他手上……藏着神兵……”昏迷前,尚盖勇一口鲜血狂喷,“起码……是地神兵!” 当晚,碎星团中传出噩耗,震动大地:第三大队队长“迅雷神盗”尚盖勇,遭到潜伏的魔将持地神兵刺杀,虽然击杀了刺客,却伤重垂危! 篇后小剧场 下 碎星者在百族大战中一直颠沛流离,总处在一场场接连不断的激战的巅峰中,如果问起每个人这段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光,恐怕话会很难讲,大部分的人感觉都会是在梦里,因为能够得到短暂的放松。 当然对于这个答案,天天为了搞定团长的技术需求,加班加到天昏地暗,总要用超级辣椒汁驱走睡意,大部分时候连梦乡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山陆陵,是绝对嗤之以鼻的,因为他连偶尔有空作梦,都是梦到自己在干活,有时是在梦中搞科研,有时是在血战妖魔,甚至有时竟然是和妖魔一起搞科研,对方还朝他友善微笑,把他活生生吓醒…… 相较于他,也有天天都是幸福时光的人物,身为一团之首的那个人,每天都在悠闲度日,无论强敌、险局如何迫来,他始终都从容悠然,还能静心喝着下午茶,仿佛满世界死光了都不关他的事…… 但如果要票选,尚大队长最舒心畅快的日子,那肯定就是最近的这些时候。 虽然尚帅之前遭遇了魔族派来潜伏的强将,持神兵刺杀,可非常幸运的是,他老家的妻子恰于稍早的时候来投奔,夫妻团聚,正好担起了照顾他的重责。 一开始的时候,第三大队的成员还不免有些担心,因为这位队长夫人实在来得太巧,她前脚刚到,后脚队长就被刺杀,专门处理团中黑暗事务的第三大队,嗅到了一股反常的气息,私下都在议论,会否这位夫人是被假冒顶替的,其实是妖魔的内应,里应外合之下,才导致队长被刺杀重伤? 为了这个甚嚣尘上的谣言,三大武神还都被迫亲自出来辟谣。 褒丽妲:“(哈欠),你们这些人很无聊耶,这种事情也想的出来?还有点什么更无聊的,说来听听。” 山陆陵:“唔!(威严)” 韦士笔:“你们这些人不要这样想,袁……尚夫人是来得突然了些,但老尚的重伤,绝对和团长……呸呸呸,和尚夫人之间没有半点关系,我和阿山敢以性命作保,尚夫人是清白的。” 三大武神联合澄清事情,让众人疑心稍逝,但真正让他们信服的关键,还是在这段时间里,投奔来的尚夫人对其夫君衣不解带的照顾,几乎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床边,换药、倒水、喂饭、奉茶,那份用心感动了所有人,也获得第三大队上下的认同。 久别夫妻,之间多少会有些隔阂,但这段时间的亲密相处,却把这份隔阂消失,当尚盖勇伤愈复起后,他们两夫妻一向同进同出,彼此间的感情,好得如同蜜里调油,在团里成日放闪,不光是闪瞎了第三大队全体成员的狗眼,连团长和韦士笔都不约而同地戴起了墨镜,以示抗议。 位于碎星团之顶的四大武神,首次有家眷出现,而这位尚夫人连日来的表现,比众人预期得都要好,她不光是陪伴尚盖勇,维系夫妻间的甜蜜情感,不断给周围放闪,更还积极配合团队的诸多事务,组织与她同来的那些村民,为团员们缝衣、补鞋,打扫营区。 团里之前有不能收留难民的规矩,她明白这点后,就开始外出奔走,用尚盖勇夫人的名义,向一些地方富户募集粮食,在碎星团驻扎地外施粥放饭,因此活人无数,又让这些人跟随着碎星团的开拔而行,又反向组织起他们,为碎星团作出背后支持,让他们不是单纯被碎星团施舍的无用存在,增加了他们的存在价值。 尽管这些事情对和妖魔间的惨烈战斗没有实质助益,但尚夫人所做的事,确实温暖了人心,也让碎星者们都感受到一种与之前不同的“后勤”,意识到一些过去被大家忽略的事情。 ……碎星团是一个军事组织没错,但一支军队想要走得长远,并不能够彻底脱离民众。 一直以来,只顾着和妖魔战斗,从来不想其他事的碎星团,会否……目光太过狭隘,忽略掉一些根本了?和民众打好关系,和地方势力做些合理的交流,可能是有助于后续的战斗的? 无疑,这位尚夫人的一系列行为,与碎星团原方针是有些牴触的,但大家惊奇地发现,理应是来自乡野农村,没什么见识的尚夫人,却心思极巧,作事也很有手腕,善于引导,往往都是从一些不起眼的小地方找了出路,虽然行事与团规有所牴触,却从没正面冲撞,轻轻巧巧把事情给办了。 总是等大家事后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先前做的事,好像不太合团里规矩,但一来事情并不大,二来仅是擦边,三来是好多人一起干,法不责众,也就不用再多担心,顺势就把事情抛诸脑后了。 碎星团里的气氛变得更好,大家战斗的时候更有劲,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团中少数人还是察觉到这变化的危险性,还有伏藏于底下的暗流,不免为之忧心。 “……队长,我很担心团里最近的改变,我们和民众间的距离……变得近了……” 周围无人,对着眼前的巨汉,司马樵峰口中说着话语,脸上露出了忧心之色,而山陆陵在一阵沉默后,沙哑地开口,“这些改变,难道不好吗?” “好!这些才该是我团安身立命之本,是我一直想为大家做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担心?” “作不了的!”司马樵峰却摇头道:“如果时机不对,哪怕好的事也未必能得到好结果,现在的碎星团并不是该做这些的时候,更何况,恐怕有人不会让这些事继续做下去……有些人……有的人……” 话出隐晦,不敢说得太明白,否则说不定就会有“天谴”降下,在碎星团中多年,司马樵峰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了。 而仿佛印证这个推测,在不久之后,一度被压下的谣言,重新传开,如燎原野火一般,烧遍整个碎星团。 ……尚夫人是妖魔派来的奸细! ……她心怀不轨,是专门为了刺探情报、刺杀要员、挑拨生事而来。 ……真正的尚夫人早已被妖魔谋害,现在投奔来的不过是一个身遭魔染的人壳。 ……团中与她亲近的人物,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身遭魔染,再非常人。 ……她来的的那些百姓,组织的那些难民,里头都混入了不少妖魔,藉着琐事和团员接触,想要图谋不轨。 类似的谣言,在碎星团中传开,搞得人心惶惶,此时正是大地上魔染闹得很凶的当口,人与人之间的互信极低,即使碎星团中也偶有受害者,当这些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谁也无法拍胸保证说不信。 尚夫人面对这些质疑,一直是笑容以对,她从不出来争辩什么,只是继续作着自己分内的事情,为丈夫缝缝补补,烹茶作饭,打理种种生活杂务,两夫妻依然同进同出,丝毫不受外界种种影响,就像那些谣言并不存在一般。 但在同一时间里,碎星团内遇到的麻烦却层出不穷,后方送来的粮草在运送途中被妖族劫走,占据许久的重要据点被魔族攻破,第一大队的奇袭却遭到伏击,妖魔联军早已有备,等着第一大队上门,结果损伤不轻,各种不寻常的事,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碎星团里现在有内奸,还直指能接触到各种重要情报的第三大队。 这一回,三大武神并没有再出来辟谣,但尚盖勇为了护卫自己妻子的清白,作出了诸多努力,作战时也特别拚命,一个月里,连续刺杀了九名妖王,更侧面辅助,造成一名魔尊的殒落,战功辉煌,甚至因为过于犯险,最后挨了魔尊濒死一击,身受重伤。 当尚盖勇被人血淋淋扛回去,尚夫人在担架旁哭成了泪人,其他同志在周围都看在眼里,就算心里犯着嘀咕,被种种谣言困扰,也只能先压下心里的质疑,让尚家夫妇安心休养,不受其它滋扰。 然而,与此同时,碎星团的窘况却丝毫没有改善,各类泄密事件仍在持续发生,三天后,第一大队的进军路线再次泄漏,遭到妖魔联手伏击,敌人还出动了多名天阶和神兵,结果伤亡惨重,副队长武苍霓伤重昏迷,大队长山陆陵独力断后,险些就没命回来。 压力,又一次把尚家夫妇逼到了风口浪尖上…… “……老尚这边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在山陆陵的营帐内,蓝衫男子远远看着不远处的尚盖勇的营帐,而在他身边,重伤的巨汉已经昏迷在床上,背后蝠翼的艳女正咬牙切齿,止不住的愤怒显而易见,韦士笔则站在病床的另一侧,点起了烟,神情愁苦,一脸的莫可奈何。 “……究竟是与不是,该有个尘埃落定了,事情持续拖着,对谁也没有好处。” “虽然团长你这么说是没错,但问题就是无法尘埃落定啊。” “……这么简单的一点小事,落到你们手上,就好像千难万难一样,还什么武神、什么救星,真是可笑!” 蓝衫男子横眉冷目,满脸尽是鄙夷,“说到这个,就让我特别有气,每次我只要稍微离开团里一下,你们就能整出一堆事来,简直都在胡搞瞎闹!” 听见这句话,不但韦士笔、褒丽妲表情十分难看,就连躺在床上昏迷的山陆陵,额角都莫名有一道冷汗流出来。虽然大家都已经很努力,很拚命了,但从创团之日起,团长总还是有机会骂出这一句来,天晓得为什么各种奇怪的问题总会在他离开的时候发生。 ……因为只要你在的时候,你就是团里的最大的问题,其他问题哪还有冒头的机会。 四大武神不只一次这么腹谤过,但这一回,情势摊在眼前,众人都不知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我已经核对过了,袁七小姐之前的行踪,和她说的都吻合,包括之前与她同来的那些村人,我也逐一搜索过记忆,与她的口供都对得上。包括七小姐来了之后的行踪,也都基本在监控中,没有道理可以传的出情报的。” 韦士笔抽了口烟,叹道:“阿山刚刚回来的时候,还特别抓着小妲交代,说他绝对相信七小姐,泄漏机密的肯定另有其人,让我们不能错怪好人……他是撑着说完这些才晕过去的……” 蓝衫男子冷笑道:“他倒是义字当头,那你们俩以为如何呢?” 蝠翼艳女没有说话,只是简单别了别嘴,把目光转开。 韦士笔知道自己不能逃避这个问题,道:“一切要拿证据说话,目前我们掌握的所有的证据都显示,七小姐是清白的……” “事实真相是要用查的,不是用等的,你们这样做事哪查得出来?”蓝衫男子没好气地道:“阿笔,你上!” “呃?可是……我已经上过了,并没上出结果啊。”韦士笔闻言整个人傻了。 “浑帐!不是让你用那个姿势上……”蓝衫男子一顿,拍桌道:“说错了,我是说不是让你那样上,你当我是让你去上司徒诲人他老婆吗?” “……虽然你是团长,但毕竟死者为大,麻烦尊重点好吗?你也不想想,上次你在人家灵堂上说的话……” “咳!咳!总之……”蓝衫男子正起神色,一字一字道:“我是要你去勾引老尚他老婆……呸,那个根本就不是他老婆。” 刹时,百难臆度、金山毒霸只能面面相觑。 作者后话: 那个,这次的小剧场,写了上下两章,打破惯例,因为这段故事很重要,又必须要在三十集前写完,如果没写出来,后头的故事就大家都无感,所以只能硬上了。 硬上到什么程度呢?这一集上下,下一集,上中下。希望三十集,能恢复到一章。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动人,必须要花篇幅去写的故事,如果大家看了之后,喜欢这个故事,谢谢你的理解,如果不喜欢,那,也谢谢你的谅解。 第一章 兽吼 謝謝天天打飞机鸣和tony106703228的打賞,請量力而為,你們的支持,讓我非常感激。 原本昏迷中的少女,募地气息有了变化,跟着发出一连串的模糊声音,却是苏醒过来。温去病、武苍霓并没有能看见她睁眼,因为在原本眼睛的位置,早就只余血肉模糊一片,温去病的化形道具虽然无比神奇,能把已经损毁的眼睛重新幻化出来,但因为无法连结实物,又不能读取精神,这双幻化出来的眼睛,非但无神,甚至还没有眨眼的动作。 不过,历经这么多磨难,受到如此重伤后,光是人能够醒过来,就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武苍霓见状着实松了一口气,想要上前立刻搂住冰心,好生安慰,又怕一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伸出的手却半途顿住。 温去病将武苍霓的这份患得患失看在眼里,不禁奇道:“妳们两个的交情几时变得那么好的?之前在西北的时候,她对妳可是不怎么样……” 没让温去病把口中的话说下去,武苍霓直接向后一肘击出,后者直接巧妙躲开,闪到一旁,识趣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刚刚苏醒过来的司马冰心听风辨位,不禁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啊?” 武苍霓闻言娇躯一震,虽然先前就听说冰心除了严重的外伤和秽气难除外,可能还因为这番变故导致神智有失,才会浑浑噩噩在街上乱走,甚至被人当成怪物,但心中总是怀有几分侥幸,而她这一问,把先前所有怀疑真正坐实,想到这孩子这段时间吃的苦头,不禁心下酸楚。 “圣女在上,我是霸天,她是霓苍,是妳的老朋友,负责保护妳,收妳的烂摊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咳!” 温去病说着,被武苍霓重重一下打在肋下,连声咳嗽,急忙改口。 “我俩的名字不重要,只是个代号罢了,如果妳记不得了,可以这么理解,我是妳爹,她是妳娘,咱们家因为盖房欠了很多外债,所以需要靠妳卖身的彩礼钱来还债,妳之前被……” 话还没说完,武苍霓已经反应过来,立刻有了动作,温去病本以为她会飞起一脚踢来,却不料她无声无息贴近,跟着伸手捏夹住自己的腰肉,然后,用上龙象之力…… ……使劲一拧! “唔!” 温去病的脸色刹时变得铁青,跟着斜眼瞥向一旁用劲的武苍霓,比了比大拇指,称赞这一指之力,却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我……我不记得自己爹娘是谁了,但肯定不是你们……”司马冰心却扶着额头,摇了摇头,并没有把温去病的玩笑当真,“你们太年轻了……不过,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是好人……” 这句评语,让温去病、武苍霓都觉赧然,又不免好奇冰心丫头失去记忆后,怎么忽然有了圣女风,说的话都让人不好接了。 温去病轻咳一声,道:“我们两个确实都是大大的好人,妳如今伤得不轻,又邪秽入体,后患无穷,我们正在想办法治好妳,妳……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 “……我是怎么受伤的?不太记得了,我好像一直都在受伤,嗯,有很多人拿石头和板砖扔我,砸的我很痛……然后就流血了。” 回想到那时的感受,种种恐慌和无助涌上心头,司马冰心一下露出惊恐之色,武苍霓见状连忙道:“别想那些了,嗯,妳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吗?” “我……当时很饿、很渴,他们在打我,好多人好像都把我当怪物,一路打我,我跑进了一个地方,摔到打翻了一张桌子,那边有好多吃的掉在旁边,我就抓起来吃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得吃,我……就到处捡,有人踩了我的手,很痛……还有东西砸过来……我又流血了……好像一直都在流血……” “别说了!” 武苍霓直接脸色大变,急急上前搂住了失神的司马冰心,“妳已经没事了,现在这里很安全,有嫂子在,谁也不能再伤害妳了,你也不会在饿了。” “嫂子?妳是我……嫂子?这么说来,我还有哥哥?”司马冰心却迷惘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吗?可是……为什么我还看不见东西?为什么还是只能看见一片漆黑?以前我看得见东西的吗?好像……以前我是能够看得到东西的,我……我想不起来了……” “妳以前……以前……” 想到司马冰心以前的娇美可人,再想到此刻化形伪装下,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面孔,近日因家人祸事而心情凝重的武苍霓,声音哽咽,半天说不出话来,忍不住起身,让到一旁,想要平复心情。 温去病看了她一眼,倒是暗自松了口气,晓得她近来承受的压力极大,但当前这时局,又有谁不是压力山大,然后硬顶装笑呢? 冰心丫头好好一个小美人儿,如今弄成这副模样,自己见了当然也不开心,但过去团里兄弟伤得比这重的,比比皆是,里头九成九的人,都没有机会能够被人救治,更没那个福气走完接下来的人生,相比之下,司马冰心与他们到底哪个比较有福气,恐怕很难说。 而可以肯定的是,碎星团的铁则,一向是还活着的人永远比死者重要! “……冰心!” 温去病开口道:“我是妳哥哥的朋友,妳现在已经安全了,再不会有人打你,让你流血了。往后我们会负责妳的治疗,让你的伤好起来,也让妳能够重新看见,不过现在我需要妳的帮忙,我们需要确认一些事情,请妳好好回想一下,妳最开始的记忆是什么?” 冰心落入亢金龙之手,到离奇出现的这段时间,事关太古妖都之事,温去病视为首要之重,顾不得可能会对司马冰心造成刺激,急着想要得到一些线索。 ……就算现在真的看起来是把过去的什么都忘了,但如今能够保持判断力,就不是真的彻底失忆,也总还有记忆最开始的地方,先从这点查起,怎么都能有点收获。 ……真要是这样也不行,就只能强行入侵脑部,探索封闭起来的记忆,但她本来就神魂受损,这么硬干很可能伤上加伤,是万不得已的最后策略。 “最开始的记忆……” 司马冰心跟着指引,一手抚额,开始苦苦思索,“我好像……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听到了一阵阵琴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叫我,我……好像那时候很绝望,就往那边伸手,想要找到一些希望。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拉我的手……再然后,就爆开了,是很大、很大的爆炸,我……我什么印象都没有了……啊!疼……疼……” 强行回忆最开始的记忆,却引起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的头痛,司马冰心突然抱着头,开始凄声哀号,温去病也不免苦着表情,暗忖得来的这些情报实在没多少价值,和阿笔早先的推测,基本没有分别。 武苍霓又上前搂住小姑子,试着帮着她让痛楚平复下来,片刻之后,司马冰心又续道:“好像……那时候,有些声音,对,后来有些声音在我耳边一直响着,那是……很多野兽的声音,牠们都不断在叫,叫得很惨,很痛苦,我不知道牠们在叫什么,不过,听起来很恐怖……” “声音?”温去病慎重道:“野兽的声音?妳确定?” “……好像是……我分不太清楚,那些声音很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数目很多很多,又都很惨的样子……” “野兽……” 温去病闻言侧目望向武苍霓,发现她也是一副正在深思的神情,如果不晓得事关太古妖都,冰心的话会让人有许多联想,野兽的声音实在有太多可能,通常来说同样算不上有价值的情报,但既然是与太古妖都有关,那所谓的野兽之音,恐怕就不会真是兽了。 “是哪些野兽?你认得出来吗?” 温去病补问了一句,换了是个普通人,听到一阵阵兽群嘶吼,能分辨出来的种类自是有限,但司马冰心的音感极其敏锐,由她来辨析声音种类,所得到的讯息或许能有不同。 “……我说不清楚,里头的声音很多……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野兽叫声,像虎又像鸟,有些声音的音源贴得很近,好像……是有好几个头连在一起发出来的……” 司马冰心苦苦回忆,忽然露出一副惊恐之色,跟着双手抱着头,“是了,那些不是野兽,是妖……是妖,牠们是在杀人……好多人都被牠们杀了,我……我的亲人……都被牠们吃了……” 司马冰心不断发出惊恐的尖叫,理智之絃似乎就要崩断,武苍霓却当机立断,一下轻斩,司马冰心直接晕了过去,中断了回忆,沉睡过去。 轻轻把司马冰心放下,武苍霓面上说不出的怜惜与心疼,担忧道:“事实与她说的不符,她的记忆应该是乱掉了。” 第二章 不登场的插手 感謝天天打飞机鸣,沒有什麼是應該的,你們從風姿支持我到現在,非常感激,拜謝。 百族大战期间,大量妖魔肆虐于帝国西北,其间的人族很大的一个用处就是用来当食材,被妖魔们活撕下肚的不知几凡,司马家镇守此地,是对抗妖魔的第一线,司马冰心的亲属,在大战中葬身在妖魔腹中的,委实难计,当中还有部分惨状是幼年的她亲眼目睹,印象不可谓不深。 但那都已经是些过去的事,哪怕如今被封印在时空中的太古妖都真的有变,她也没机会看到妖魔吃人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新旧的记忆发生混淆,如今错乱在一起了。 温去病点点头,“从这丫头这边获得的情报价值有限,不过,这种事不是坏事,她会闪出自己亲人被妖魔吞吃的记忆,就表示失去的记忆,已经开始恢复,虽然还要点时间,但并不是那种真正会永远忘却的棘手状况。” 武苍霓道:“听到现在只有这点是好事,不过,她刚刚说的,应该是群妖的声音,你觉得这里头会不会是……” “一切还不好说,希望只是冰心丫头的幻听,如果真是来自太古妖都的声音,那事情就很棘手了,后头指不定会遇到什么麻烦。” 温去病道:“当初太古妖都那一战,并不光是大家死拚和引发单纯的爆炸灭敌那么简单,弟兄们拚死拚活,是为了在妖都中心,开启那个人给的特殊装置,发动次元封断,只要装置的功能一经启动,整个妖都连同附近所在空间,还有内里的一切事物,会被从主世界切割独立出来,然后彻底冻结……这个冻结,不只是空间或是生命体,就连时间也被一道停止……” “……连时间也能停住?那当是万古层次的大杀着了?” 武苍霓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封神之战自己并不曾参加,对于其中的核心布置,只是约略知晓,未解其中玄妙,而即使那时能窥见详情也没什么用,当初自己境界未到,看那些天马行空的神奇布置,根本理解不到其中的种种恐怖和不合理的地方。 还是自己登了天阶,回头看封神之战的种种布置,才会理解那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战,个中含意,完全超出了当时始界里的对战层次。 当时,自己与碎星者们所理解的,是这一战要一举消灭掉所有入侵人间的妖魔,包括那些降临下来的妖魔天阶与大能,而所不知的是,团长与四大武神在背后密谋,这一战也要将人族的其他天阶处理掉,从此缔造一个禁绝高端武力的新世界。 这件事情本来应该就是藏在封神之战后头,这是一张欺骗了整个世界的黑幕,可如今回看,为了完成这样的阴谋,那个人所拿出的武力规格,还是夸张到不合理。 ……不过只是打算要搞掉一群天阶与大能,你直接拿出能永恒冻结时间的手段来干啥? ……简直就是拿大炮打蚊子?碎星团几时有这样的宽裕了? ……或者,本来的是打算像扯粽子一样,藉由双方的决战,逼对方天阶、大能逐一上场,陷入这场苦战,不得不救时,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万古者黑手也一道逼出来,只要出了手,就会在最后的爆炸、封冻中,一起完蛋! “所以……”武苍霓骇然道:“其实是一场针对万古存在的杀局,这才是当年封神之战的真相?” “或许是这样吧。”温去病却叹道:“很多东西,我当时也不是很清楚,天阶之上的存在,对于我们来说都差不多,哪里分得清。反正从那个人手里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很神的,至于哪个是『非常神』,哪个是『超级神』,那时候是真的分不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妳理解的那么回事。” 温去病开始回忆,当年封神之战进行时,自己眼中只顾着那些妖魔中的强敌,不光是那些妖尊、魔尊就已经看起来高高在上,其上的一个个欲魔、小圣,对自己来说都是伟岸撑天的庞然大物,要一战就全歼他们,已经是神话级的艰难任务,哪还顾得上想别的? 在妖都之战开战之前,那个人特意把燕无双、司徒无视两大万古级别的强者,调去了战场以外,理由是防止来自妖魔的更高层次的干扰,所有人也都相信了,但如今想来,这么做恐怕也有诱敌意图在里头,若真有妖魔中的万古存在插手战局,跨界来援,这两位只怕也不会死战到最后一刻,而是在关键时刻退走,让对方降临下来,直接挨一下次元封禁,被镇压在里头。 唯有如此行事,才能把入侵始界的妖魔,从下至上,连同幕后指使的黑手,一起揪出来,全数埋葬掉,永绝后患。 “……这个计划还真是那个人的风格,还真是……省了许多事情,直接一次彻底了结事情。”武苍霓怔怔道:“那个人确实想得很周到,不只打光苍蝇,也想藉机打背后的老虎,如果真实现了……唉,可惜人家并没有上钩。” 众所周知,封神之战所葬送的妖魔虽多,却最多只到大能层次,整场战斗根本没有万古者插手,如此说来,那个人虽然事先设好了网,布好了陷阱,却只是一场白做无用功,人家似是识破了诡计,压根就没有踏足进来,一开始躲得远远。虽然打光了入侵始界的妖魔,却终究留下了后患,如今仍有人窥觊始界。 温去病却苦笑道:“那可不好说……以我们当时的层次,哪怕随便一只大掌盖天打来,看起来都是超神的,妳那时分得清那是万古还是普通大能?哪怕就算是普通天阶说自己是永恒者,我们也分不清啊……更何况,妳想想那个人的一贯作风……” 武苍霓闻言不免愣了一下,随即醒悟,依照那个人的习性,斗智若是不成就会直接翻桌,如果他先前花了偌大力气,挖好陷阱,等着目标上钩,目标却在旁迟迟观望,就是不肯踩进陷阱来,那个人肯定怒极翻脸,直接冲出来把目标一脚踢下去,算成陷阱坑人成功。 ……如此说来,封神之战,真的没有妖魔的万古存在被一道封印? 连在场的温去病等人都不肯定的事情,没参与的武苍霓就更是无从判断了,但专门为了万古存在准备的陷阱、坟场,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现在却明显发生松动了,那……究竟是什么力量导致了封禁松动? 司马冰心的共鸣,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导火线,区区半步天阶的她,根本没有那种力量去撼动太古妖都的封禁,这和蝴蝶摇石柱没有多大分别,即使算上和云涛留下的琴产生的共鸣,加上一把神器的力量,也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必然是另外有一股力量,在抗衡着封禁之力,再遇着司马冰心的引动,才有了后头那震动世界的一爆。 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这恐怕是封禁下不应存在的一个变量,会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节点被冰心丫头引动?是因为司马家的血脉和云涛留下的琴汇合导致的时机吗?而当这个变量持续作用,最后,太古妖都的封禁会否彻底崩溃?而如若封禁崩溃,又……会释放出什么东西来? 司马冰心听到的群妖悲嚎,假若不是幻听,也不是简单的记忆错乱,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那么,妖都之变恐怕与妖族有关,是妖族在背后动作,想要藉机做些什么?这听起来……实在很凶险。 温去病和武苍霓讨论了几句,始终理不出头绪,忽然听到一阵乓乓作响,从远处传来,武苍霓不免觉得奇怪,望向温去病,这里是他的法界,魔屋之内,有什么动静他自然最清楚。 “唔……真是个聒噪的家伙。” 温去病往声音的源头看了一眼,直接示意武苍霓带着司马冰心先离开,自己则是去到声音的源头。 在那边,一个年轻貌美的绿发少女,双手双脚都缠着重锁炼条,每一个重锁都比她整个人还要大,沉重何止万斤,正常看来,这般重锁缠身,别说是该被压趴地上,整个人早就该筋断骨折,甚至被这重锁压得粉身碎骨了。 但这个绿发少女在如此重压之下,非但没有躺平地上,还以惊人的力量,撑起多具重锁,扯起炼条,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体,正拚命稳住身形,试着朝前迈开脚步。 “……真有一套。”温去病见状称赞道:“我本来以为,妳起码还要至少三五个月,才能凭自己力量站起来……太阳龙的血脉,果然有些门道,竟然超出我的预期。” 正在苦苦站起的少女,自然就是龙灵儿,她此刻双腿不停地颤抖,承受着多重重锁的巨力,像是随时都会趴倒下去,却凭自身意志力苦撑住,双目炯炯有神,瞪向温去病,“我……我站起来了,让我看看冰心姐姐。” “……她现在又不认得妳,见了也是白见,意义何在?” 温去病随口说着,笑道:“等妳能凭自己力量,走过去见她,再来提这个要求吧。” 第三章 火上加油 龙灵儿闻言怒道:“你这个坏蛋,藉口训练血脉之力,给我身上装那么重的东西,还要我自己走过去,你……你这是存心坑人。” “坑妳就坑妳了,这里是碎星团,说要栽培妳就是说要坑妳的。” 温去病表面上满不在乎地说道,心里却暗赞这丫头思虑纯朴,意志坚定,反倒是给自己大大省了事。 龙灵儿受这股诡异的邪气所染,自己使尽诸般手段,也只能把这股魔气逼在颈部以下,阻止其继续蔓延,却没法将之驱出。 如今死马当活马医的唯一解法,就是仰仗太阳龙天赋,掌握的独一无二的神能,如果龙灵儿自己的力量能够持续增强,就有希望鼓起熊熊太阳火,焚灭沾身的邪秽,但这件事听起来不难,实际操作并不容易,她伤重之余,本身已弱,强行想要锻炼提升能力,可能沾体的邪气也会一并得到增强,从此更是深入骨髓,再也无法祛除。 如今这套缠住她身体的重锁与炼条,是自己特别打造,用的都是阳火结晶、舍利、圣骨一类的纯净事物,本身就长于驱邪,现在用来套在龙灵儿的四肢,锁住大半身经脉,用类似层层滤水的技术,尽可能保住她的气脉干净,把附体的邪祟隔离。 为了稳妥治疗,保证效果,这些用心还不能直接告诉龙灵儿,省得她了解自己身上的邪气有多要命后,难免刻意防范,太过在乎,反而会给邪气可趁之机。对付魔界的诸般手段,与其心心念念不放,不如无心。 正常来说的话,至少三五个月后,她才能初步透过气脉,发动太阳真火,压制邪气,恢复初步行动,却不成想,这才几天时间,她居然就凭自己的力量,激发出太阳真火,开始恢复行动能力了。 ……不对,这不是太阳龙能力了得,至少,不全是。 温去病还记得,仅仅半天之前,龙灵儿还周身麻木,在自己压制邪气的重重锁缚之下,连动根指头都动不起,现在却已经可以勉力站起来,体内太阳真火不住焚烧,虽无法驱出那股诡异邪气,可体内渐渐开出一条小小的火道,在这条火道之内,半点邪祟不存。 近乎无药可救的伤势,却突然出现了一丝意外的希望,这种好事可不会平白无故发生,而考虑到这段时间里的种种变量…… 温去病习惯性地摸着下巴,开始寻思:倒没看出来这丫头也是那种义气冲脑,就能激发自身潜能的性子,她看见司马冰心如今的情况,内疚加上负罪感,导致心绪激昂,进而潜能激发,竟然让她提前半年点起了太阳真火,活化了血脉。 ……如果妥善利用这个刺激源,说不定能像是在马前头吊胡萝卜,一路催着这丫头登上天阶也说不定,到时候,她的伤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想到这里,温去病就干脆转了口气,沉重道:“冰心丫头她的伤很重,很可能……这辈子都治不好了。” 纵然已经猜到种种事实,龙灵儿闻言仍心头一震,“治、治不好?你们碎星团不是有很多手段吗?你们不是一贯擅长创造奇迹吗?你是人族战神,无所不能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冰心姐姐肯定能治好的,对不对?” “……说起来妳还是天界战龙咧,现在不也一样糗在这里?那些都是虚名,没用的。”温去病哂道:“妳好运,伤不在要害,又早早被送走了,我才勉强能治,但她可就惨了,孤零零留在那里,被妖尸打脸,那么漂亮的人,现在脸像一滩烂泥一样……啧啧啧……” 有心造成刺激,专门挑重口味的话来说,果然龙灵儿直接脸色大变,本就带着病气的脸蛋,一下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口唇微颤,连带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温去病叹道:“根据我的判断,她的伤,除非有万古层次的出手,否则,是一点治好的希望也没有,唉,如果当初被传送走的人是她,现在说不定……不,是肯定会好很多,起码不会直接毁容吧。” “……都、都是我的错……冰心姊如果不是回来想要救我,她也不会……” 龙灵儿一时间颤抖得更厉害,口中却念念有词,尽是些“都怪我、都怪我”之类的话,温去病静静旁观,看她在重锁压身下,颤抖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可却始终不动,体内真火流窜,却越来越旺,来回鼓荡,不断焚化入体的邪祟,撑住她的身体,竟然越站越稳。 这显然是该要加码的时候了,温去病皱眉苦思,想着接下来要怎么说才能听起来就比较惨一点,给这丫头重重刺激一下,突然就计上心来。 “咳,这种如今人见人怕的丑八怪,我是要不起了。”温去病摇头道:“本来看她还有几分姿色,想说干脆收到后宫,没事还能暖暖床,现在可不行了,长得那么恐怖,万一半夜起床时吓到我怎么办?” 温去病连声叹气,抱怨不断,龙灵儿闻言却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厉声道:“负心汉!你想要退婚!” “哈,以我现在的身份和地位,退婚又怎么了?难道我堂堂天阶战神,要娶一个丑八怪,夜夜吓尿自己吗?这时候想要退货是正常的,司马家如果有点羞耻,自己就该先换货,别拿烂货出来恶心人。” 温去病哂道:“她又不是被我害成这副模样的,凭什么要我来负责善后?妳要怪人,还是先怪妳自己吧!” 天斗剑阁的传统,对一切雄性生物基本都是采取敌视角度,但其中特别不能容忍的,就是负心薄幸者,可谓见之必杀。 在剑阁七杀条款中,就有“负心薄幸者,杀”这一条,经常会组织行动,清扫江湖上负心薄幸的男性。过往龙灵儿并没有参与这一类的清除工作,看见师叔、师姐妹在“进行清扫”时的狂热状态,也不是很能理解,但此刻,她心中确实燃起一股怒火,想要把眼前这男人给直接撕碎。 ……这就是所谓人族战神的真面目?在山陆陵的英雄外表之下,怎么会是这么个卑鄙无耻的嘴脸?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简直难以置信! 龙灵儿原本咬牙切齿的愤怒,却被温去病直接一桶凉水浇在头上,当即熄灭了大半,害司马冰心变成如今这样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那……自己又哪有什么资格去怪人? 愤怒、悲伤、无奈、苦涩……诸般复杂情绪,全数在心头涌现,如果这时候能有一个仇恨的对象,宣泄的目标,那还好一点,只要将一切悲痛化为动力,一心想着替冰心姐姐复仇就好,偏偏这件事里最该怪的人就是自己! 龙灵儿蓦地仰首,悲声狂嚎,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但就在这股情感激涌中,体内的太阳真火猛地贯连成一线,血脉激发,炽烈的太阳真火起自心房,涌向四肢百骸,焚净八脉。 纠缠在经脉中的诡异邪秽,源自万古以上等级的存在,即使面对焚尽诸邪的太阳真火也丝毫不让,强势反扑,龙灵儿全身血肉,募地出现一道道黑青色的突起,从各处伤口,顶着涌来的太阳真火向心脏、头部蔓延,连带她双目赤红,变得异常丑恶。 “嘿!” 温去病一直在一旁默默观察,此刻冷然一笑,瞬息出现在龙灵儿身后,跟着一掌拍在她头顶,精纯的力量直透而下,开始强化她体内的阳气。 这个动作,其实非常危险,要近身面对万古等级的邪秽,自己也极可能一个不慎就被沾染,更别说这里还是自身法界之内,万一邪秽在这里发散,很可能顺势沾染法界,那自己直接就入魔或殒落了。 如果不是和对像有过命的情谊,正常的天阶者绝不会为人做到这一步,但温去病却干脆的干了,还干得义无反顾,想也不想,就一掌直接拍在龙灵儿头顶,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助她激发潜能,提高力量。 ……太阳真火虽然号称能够焚尽一切阴邪,但面对万古层级的邪秽魔气,其中诡密难测,并不是单纯的属性生克就能搞定了的,否则龙灵儿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如今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既然都已经到这个份上,只能拚拚看了。 温去病把力量打入,增幅龙灵儿体内阳气,催发太阳真火压制邪气,更直透血脉,上溯源头,试图勾连一些藏在更深处的东西,刹时间,龙灵儿赤红的双目中,又出现一股气势,身后法相闪现,一道巨龙的形影,陡然占据其身后的大片天地。 那是一头雪白的巨龙,通体龙鳞,都闪烁着晶莹的光华,仿佛是镶嵌着百万珍珠,焕发着淡淡的七彩光,反覆交织在一起,成为和太阳光一样的色彩,其雄伟的身躯,横跨星河,从光辉之中而来,大半身躯隐在阳光之中,背有双翼,遮天万里。 神界异种.太阳龙! 第四章 古龙 掌握太阳权柄,又有“珍珠龙”、“太阳战龙”的美名,太阳龙不光是神能强大,天生克制一切阴邪,更是龙族中数一数二姿态美丽的存在,原本以龙灵儿的力量,只能够正常发动普通的太阳龙法相,可在温去病的全力施为相助下,其法相流转短暂提升到天阶层次,形成的法相横跨星河,当真是壮阔绝伦。 而这一道太阳龙影,透发出来的,不光是单纯的强猛的威煞,那双堪比日月的双瞳,其中隐约有着智能的光彩,更还散发着一股古老的气息…… 这并不是一头普通的太阳龙! 温去病无从判断,这会否是所谓血脉源头的太阳祖龙?或者是什么太阳龙战神之类的?也无法判断祂如今是否仍存在世间?还是早已殒落在悠悠时光中,只余气息残留在后裔血脉中,但自己的这个手法,是通过刺激血脉,溯其源头,最后勾连出内中最强大的那股气息。 此刻勾连出来的气息,未必就是史上最强的太阳龙,即使再强大的存在,也可能因为殒落得过于彻底,半点气息也不残留,即使后裔血脉中也找不到它曾经的痕迹,这样勾连出来的对象,仅限于“有气息残留的最强对像”。 如果此番勾连出来的存在,只是普通天阶,或是普通大能的层次,那就是真正赌输,龙灵儿的伤势可能会因此更重,连带自己也可能被邪秽沾染,后果不轻,一个不慎就此陨落也说不定,但此刻一见龙眼中的那股古老气息,温去病便晓得赌对了。 ……应当是万古……至不济也是大能中的佼佼者! 温去病有了这个认知,当下安心下来,继续出力助龙灵儿提升力量,同时,这道古老的气息,渗入龙灵儿的血脉,原本体内就勃发的太阳真火刹时变色,幻化成七彩虹华,又重新组织,归化无色,爆发新一轮的太阳真火。 在这股新爆发的太阳真火之潮下,原本缠绕体内,甚至受到刺激开始反扑的诡异邪秽遭到焚灭,更像是有生命、意识一样,大量流窜离体,想要躲避这股太阳真火的焚烧。 ……真是要命! 万古等级的诡异邪秽在自身法界内扩散,这是温去病最不愿发生的事,但既然出现了,自己也不会就此束手无策。 “哼!” 温去病伸手一招,募地一个黄澄澄的袋子出现在手中,跟着迎风一展,就催动力量,要将自龙灵儿体内逃出,正要散化开来的黑色邪秽,飞快吸入这个袋子里。 邪秽有灵,不断抗拒着进入袋中,但在温去病全力牵引之下,一丝丝、一缕缕邪秽开始进入袋中,而在这丝这缕邪秽碰触到袋内事物后,陡然剧烈震动,如老饕见美食,剩余还在抗拒的邪氛突然急速往黄色袋里涌去,竟然不用温去病再进行吸引。 ……呃,这个方案居然成功了,效果比预期里更好…… 温去病却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虽然这些万古等级的邪秽得以收纳,没有在自己的法界内直接扩散开来,但只要想起袋内是什么东西,自己就有种饮鸩止渴的有毒感。 ……袋内所装的,是尸体。 ……亢金龙,一代黑帝的尸体。 之前钱都一战,亢金龙先是被自己重创,又被司徒诲人以一心断所杀,显露出器灵的真身,成了一地的碎金属块与渣。 这本是司徒诲人以自身气血,长期养护出来的天阶神刀,与他血脉相连,更心意互通,具有诸般神妙,哪怕是损毁了,残骸照理也应该要归还,才是江湖义理,何况亢金龙也是他最后下的杀手,当算他的战利品,但自己别说没把司徒诲人当成值得尊重的存在,甚至压根没当他是人,又恰好他可以算作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祸首,背了大锅,不趁机打劫他就没有天理了。 以养兵法养到天阶层次的作品,自己这辈子之前从来就没见过,甚至连听说都没听过,一直把这玩意当成一个穷人的幻梦,如此贵重的成品,哪怕损毁了,对自己来说也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就算真毁得那么彻底,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考虑到这些残渣与司徒诲人的关系,说不定还能拿来发动诅咒,找机会咒杀司徒诲人也说不定。 不过,理想看起来很美好,实际进行上所遇到的第一个阻碍,就是自己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 钱都大战之后,诸事进行,实在是分身乏术,对于亢金龙尸骸的研究,被治疗魔染之人的制药工作挤到后头,自己压根就没时间去打理研究亢金龙的遗骸。 刚刚遇到从龙灵儿体内逃出的万古等级的邪秽扩散,自己灵机一动,直接拿那些碎渣来当吸引物,这刀曾是天阶等级的事物,又是一代黑帝,同时可以算是心魔所化,与那些邪秽同极相近,或许能有吸引的效果。 这个推判果然命中,这些魔气邪秽原本极力抗拒自己的引导,却在接触这些亢金龙尸骸碎片后如遇至宝,纷纷归附,转眼间就全被吸化,而这堆金属烂渣在吸收这股邪秽之后,本来灵气枯竭,形同废铁的模样,登时起了变化,表面开始有一层萤光流转,邪异近火,像是某种特殊的生命能量。 “果然够邪门,稍微有点依托,就想要开始作祟……”温去病喃喃道:“但落在我手上,又在我地头里,要是真给你们这样就作祟成功,以后我也就不用混了。” 一反手,干脆利落的多重封印层叠施加,将这些吸收了诡异魔气的金属碎屑连同袋子一起镇住,温去病对此非常小心,结界一道跟着一道,唯恐有失,直忙活了好一阵,看着那几乎已经是马车一样大小的结界光团,这才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番处理,姑且再也不用担心亢金龙改头换面复活了,温去病跟着侧过头看,发现另外那边,龙灵儿如今正全身强光环绕,虽然正在迅速黯淡,可是在炽烈的太阳真火焚烧下,入侵体内的邪秽净化大半,后续如果顺利,大概几个月之后,就能净化掉其中九成。 但想要最后净化得彻底,那就很困难了,魔界的手段素来诡秘,根深难除,无法只依靠外力做到,想要完美解决此事,龙灵儿自己登临天阶是最起码要求,后头才有机会随着本身修为加强,一点一点把入体邪秽拔尽。 这是一种负担,但同样也是一种修练手段,如同蚌类含沙而成珠,最终大成之后,龙灵儿的太阳真火,将拥有极高的抗魔性,远超寻常太阳龙,当真可以说是无魔不焚。 不过,那些都是更以后的事了,目前的她,却是一副虚脱的模样,直接双膝一软,跪倒下来,就被缠在身上的重锁,压得起不了身。 “……我靠!” 温去病见状却吓了一跳,难免担心她虚脱之下,护身力量大减,被这些重锁压在身上,搞不好就直接筋断骨折,连忙靠近探看。 “……还好,并没什么事……”温去病见状终于松了口气,也暗暗点头,能够扛得住这样的重压,足见龙灵儿的力量已经开始恢复。 刚才被自己催动龙灵儿血脉引来的那道太阳龙气,可以说是龙灵儿的大大大大大大大前辈,能有机会得到祂的龙气与真火,不光是能借此焚驱邪秽,残余留在体内的龙祖气息,经过培练,有超过七成可能形成火种,最终大大助长本身的修为,倒是……因祸得福了。 温去病抓抓头,道:“奇怪,为什么别人都有那么好运,好事不断,我就没遇到这样的好事?” 蹲低下身,温去病再一次去确认龙灵儿如今的状况,却迎上一双倔强的目光,炽烈地回瞪。 “……你……你这个大坏蛋,等我伤好了,一定要给你好看!” “哦?”温去病笑道:“区区一个山寨货也敢跟我叫板?行,等妳哪天伤好好了,咱们练练。” --------------------------------------------------------------------------- 在离开自己法界的同时,温去病把龙灵儿也一道拎了出来,并将她转入碎星团团内最高级的休养所。 特别设立的休养所,是碎星团历来资源极度倾斜的所在,哪怕团中日子再苦再累,也绝不短缺修养所的物资,而如今碎星团重回大陆,再度走上正轨,也保持了这个制度。如今修养所中除了最好的药材与治疗,还有最好的保安,不但外头层层戒护,防止有什么危险闯进来,危害了内里的病伤患,内里也戒护重重,绝不让内里的伤患有机会跑出去危害别人。 “那丫头的命已经保住了,修为也不至于有太大损害,可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温去病并没有说什么因祸得福之类的话,毕竟现在司马冰心的状况还一团糟,如果说龙灵儿反而从中捞了大好处,这话讲出来,刺激也太大了。 武苍霓却皱眉道:“……能够好一个,总是件好事,冰心的牺牲,不能没有意义,对了,为什么要把她从法界里移出来?不是在你的魔屋里面,比较方便治疗?” 第五章 拜访 温去病闻言怪笑道:“不是吧?难道妳不介意我整天和漂亮女孩子单独共处?” 武苍霓却斜瞥了温去病一眼,摇头道:“如果她在你眼中真是漂亮的,我再来喝这个醋吧,至于现在嘛,还是算了……” 温去病忍不住耸耸肩,着实赞赏这位爱侣兼老伙伴的知心,她的确很了解自己,哪怕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在江湖上可以说是处处引领风骚,令大批青年英豪趋之若鹜,但在自己眼中,她们都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毫无半点魅力可言。 心动总是无来由,而自己有的却是颗被百战生死与长年加班磨练到有若死灰的心,早就失去了突然心动的能力,只有长时间的相处,日积月累的情与义,才会让一个女人能够走入自己的心……自己如今显然已经不打算再给人这种机会了。 正因为看穿了自己的这种心情,武苍霓压根就不会去吃这些小女孩的飞醋,如果龙云儿如今也在,肯定也能明白这点,她总是……很能把握到自己的真实想法…… 念及龙云儿,温去病却不免心头一黯,伊人如今仍不知身在何方,偏偏自己对此真是束手无策,当真是愧对伊人…… 武苍霓看着温去病的表情,心中也有了计较。天阶者的法界,也算是个人要害,等闲不会让他人进去,若不是司马冰心、龙灵儿这两人的伤确实棘手,又份量够重,绝对享受不到进入魔屋内治疗的待遇,换成了别的垂死伤患,早就被温去病直接一脚踢远远了。 但温去病现在却把司马冰心、龙灵儿从自身法界中移出,安排入了医疗所,这就表示魔屋很可能已经不再安全,换句话说,温去病最近恐怕会遇到危险。 魔族的入侵才刚刚被自家联手佛门击退,当前碎星团的首要大事,就是尚盖勇的复原计画,一时三刻间,并没有其他的战斗机会,而以温去病如今天阶三重的实力,始界之内能威胁到他的事物,可谓是当世寥寥,更何况,以彼此的关系,如果有什么危险大事要干,商量一下才是常理,他居然提也不提,摆明一副要偷偷单干的样子…… 武苍霓没忍住瞥了温去病一眼,对于他接下来打算要做的事情,已经心里有数,在这一点上,自己的心情其实挺复杂,其实未尝没有些吃醋的成分,但理智来想,当前的情势没有自己任性的余地,而这种情形下做为一个聪明的女人,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放心吧。”武苍霓道:“我会在这边好好照顾她们两个的,你……不用担心,安心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温去病一听武苍霓这个回答,就晓得自己的小心思没逃过这女人的眼睛,知心伴侣固然有好处,但有时太过知心,也是让人挺伤脑筋,当下也唯有装作不知,把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略过,道:“这两个就别和其他人关……呃,别和其他伤病患安排在一起,省得万一有什么危险。” 武苍霓没好气道:“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你说?” 虽然在碎星团的休养所内,戒护重重,理应不会有什么刺客,但这两名少女,不光本身力量强,又背后牵扯诸多,搞不好还真会惹来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武苍霓怎么也不会让她们有机会和外界发生接触。 温去病点点头,觉得该交代的都说了,正要起身离开,心念一动,又叮嘱道:“对了,她们两个,可以安排在同一间屋子,距离靠得近一点,让龙家的丫头可以一直看到冰心丫头,持续受到刺激,说不定晚一点就直接升上天阶了。” 状似笑语,温去病却有着相当程度的认真,这种事情的确不是没可能,龙灵儿在被万古龙气洗涤血脉后,累积已足,到达半步了半步天阶,如果再来点刺激,彻底激发出血脉潜能,真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登上天阶,到时候天阶等级的太阳真火催发,身上的残余邪秽也就不攻自破,彻底解决了。 做好最后的安排,温去病二话不说就直接离开钱都,离开鹰扬郡,动身北上,这是在碎星团与魔族开战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行程。 当时,自己感于时局压力,魔族势大,亢金龙和九外道又在背后浑水摸鱼,和韦士笔议定,哪怕是饮鸩止渴也好,只要能用,什么助力自己都要拉来用,当时,就已经决定当有此行。 而虽然如今已经击败魔族,但心魔阁被试出的底蕴,让自己暗自心惊,明白接下来替老尚复原的计划实在阻力巨大,同样需要拉拢一切助力,提前消弭各种隐患,其中那一位是无论如何不能直接无视的存在。 虽然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让韦士笔代劳,可长袖善舞的他,这次反而不太适合,极有可能被对方故意挑毛病,最终还是得搞到自己出面,横竖也是这样,不如自己一早就冒出头去…… 也该是再去与她碰个面的时候了。 ------------------------------------------------------------------------- 而当温去病离开鹰扬郡的时候,韦士笔、司徒小书也造访了鲲鹏学宫,试图争取萧剑笏改变先前的立场,此刻正受着那边的接待。 韦士笔倒是一副从容淡定,脚踏在迄今还敌友未明的土地上,却一点不安的表现也没有,让司徒小书不禁心下佩服。 鲲鹏学宫,乃是大地上首屈一指的文教宝地,其中共有数十座书院,盘山而建,古雅的建筑物,形象如蟠龙,每一座都教授着不同的知识,不住传来琅琅读书声,还有操作术式实习的各种声响,让每个来访者还在山脚就能感受到,这就是人族知识的宝库、文明之火的灯塔。 但来访的人们也都知道,这块宝地之中暗藏的杀机。 从古传承至今,鲲鹏学宫的历史悠久,堪比星月湖、玉虚真宗这样的古派,而每一任传承者都会在山上施布新的封禁、结界,层层叠叠,代代累加,迄今已经不会少于百万重,一旦全部发动,别说寻常天阶,就是大能也可坑杀。 据说,鲲鹏学宫暗藏有无双手段,傲视天下,可以横击万古。虽然这应该只是夸称,多半不实,但哪怕是当初百族大战,入侵始界的妖魔最猖獗时,此地也未曾失陷过,令众多来犯的妖王、魔尊折戟沉沙,这就是鲲鹏学宫的底气所在! 现在,自己就脚踏在这块土地上头…… 司徒小书不禁回想起以前父亲、爷爷说给自己听的故事,某某枭雄、某某霸主恃强攻袭鲲鹏学宫,扬言要学宫臣服,否则就血洗学宫,可一杀上山来,就陷入在无数阵式之中,各种迷阵、困阵、杀阵,逐步消磨他们麾下的百万雄兵,更耗费他们自身的力量,最后更让那些枭雄败亡,什么霸业、什么野心,都成昨日黄花。 这类传说,每一个人族的小孩子大概都听过,而每一代的鲲鹏学宫之主,都被视为半神人的存在,他们的立场能影响整体人族,所以当初百族大战时萧剑笏出山,公开表明支持碎星团,支持那个人时,一时间惊动大地,在那之后,碎星团才真正确立了抗妖魔盟主的地位。 很可惜,后头李家翻脸,鸟尽弓藏,要诛灭碎星团时,鲲鹏学宫却没有站出来反对,反而立刻站在了李家这一边,要辅助新皇,开创新时代,这一点,别说碎星者的心理过不去,就算是司徒小书,想起来都感到怪怪的。 这回,韦士笔亲自出马,要替碎星团争取到鲲鹏学宫的认同,希望趁着如今李家无主的机会,再一次让鲲鹏学宫站到碎星团这边来,司徒小书却不知韦士笔如今底气何在,但就自己来看,这次行动并不是毫无风险的,如果萧剑笏先前释出的种种善意,都是如过往的鲲鹏宫主一样,引诱目标入陷阱的假象,那么……这一次韦士笔完全可能有来无回。 或许,韦士笔就是有鉴于此,才把自己也一起拖了过来,哪怕上了山萧剑笏真要翻脸下杀手,碍着旁边有一个无辜的封刀盟主,总不好也吞进去,一起干掉吧? ……不过…… 司徒小书遥遥看了山上一眼,感受着内中蕴含的灵秀之气,还有底下数以百万计的层叠阵式,一时间思绪飞驰。 鲲鹏学宫的本代宫主萧剑笏,被誉为学宫千年内最接近女神的超卓人物,这除了因为她的不凡修为,主要还是因为她的绝对理智,丝毫不被个人情感影响的作风,高渺在上,只论大局,不顾私利,不存私心,就像是天上的神只。 往好处说,就是这么一位眼中只有人族大势,做什么都是为了人族大局的宫主,确实堪称女神,无私无我,但往坏处说,就是不近人情,理智判断下,一点温情也没有。 换句话说,如果是为了人族大局,萧剑笏要杀韦士笔,布下了杀阵,自己区区一个封刀盟主,说陪葬也就陪葬了,可还真不够格让她有所顾忌。 第六章 律 “……真没事的,不用担心。”韦士笔却笑道:“我担保妳肯定平安,今天带妳来,不是当挡箭牌的,只是给妳个机会,与前辈亲近亲近,妳是大战后才成长起来的世代,与鲲鹏宫主还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吧?将来妖魔重临,人族必须携手才能抗敌,妳和鲲鹏宫主搞好关系,绝对有利。” 听韦士笔这么说,司徒小书虽然依旧将信将疑,却也只有把疑心按下,与他共同入山,经由门人通报,求见鲲鹏宫主。 以萧剑笏的地位,自不是普通人说见就能见的,但碎星团的百难臆度,偕封刀盟主联袂来访,这可是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即使是鲲鹏学宫也立刻骚动起来,很快就得到通知,萧剑笏亲自接见来客。 跟着韦士笔一同踏入学宫,司徒小书自是满心的忐忑不安,甚至看身旁的韦士笔一路嘻嘻哈哈,随意闲散的态度,仿佛是来这里串门子,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司徒小书更是不免忧心忡忡。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形?完全都不用戒备的吗?看他这么不当回事,难道真的没事,一切都是我自己想的太多? ……但……韦帅人称百难臆度,万一他这次打的主意,是欺敌必先欺己,那我就这么掉以轻心,等一下不就好危险?所谓小心无大错,我小心戒备,应当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吧? 碎星团在这方面的名声,不只是不好,完全可以说是恶名昭彰,司徒小书半点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当两人终于见到萧剑笏,韦士笔敞开了态度,双方聊天叙旧,气氛友善时,她依旧身心紧绷,毫无半点松懈,处在随时都准备拔刀的状态。 ……总觉得,这个情况假假的,不能放心啊! 心里紧张,看出来的东西都受到影响,面前这两个人都素以智计自矜,两个人都干过表面怀柔,暗里捅刀,谈笑杀人的事,还都不只干过一次,因此被他们搞掉的强敌,也不是两个三个了,自己深知这点,就觉得……眼前的双方看似和睦,互相间客气得有若对待上宾,都快要亲如一家了,这……真是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该不会……等会儿其中哪个人杯子一砸,跟着就是五百刀斧手冲出,层层阵法发动,双方手段尽展,然后笑对方“你也有今天”吧? 担忧着这个场面的突然出现,司徒小书全程没有放心,一直眼观四面,明明是盟友之身,却表现得像是一个称职的护卫,随时准备开打,如果不是自己新晋天阶,修为大幅提升,此刻恐怕连汗都要紧张地流出来了。 “……不过是些家常闲聊,妳怎么紧张成这样?”韦士笔突然转头,上下打量司徒小书,“妳不是正准备要拔刀开打吧?这样很没礼貌啊。” 韦士笔看着一旁的封刀盟主,一脸诧异,司徒小书却没好气回看一眼,暗忖如果不是这些家伙一向神神鬼鬼,弄得自己快要精神衰弱,自己又怎会那么失态? 转眼间,不过是拉拉家常,叙叙旧,韦士笔已经和宝座上的萧剑笏达成共识,在不危害人族大局的前提下,鲲鹏学宫将与碎星团尽释前嫌,两方携手合作,共抗百族大战结束后,依旧窥觊始界的妖魔,包括在封神结界破灭后,可能对始界出手的其他诸族,并且在此之前,在有需要的时候,萧剑笏将亲自出手相助碎星团行事。 在这一点上,能取得萧剑笏的亲口承诺,韦士笔此行已经可谓满载而归,虽然不好说事到临头,萧剑笏会不会反口食言,为了人族大局舍弃盟友,但以她身份,食言反口这种事,想来也不会多干,大部分时候,她的亲口承诺可以当金使。 谈判到了这里,司徒小书终于暗暗松口气,晓得这次的事情已经完成,除非韦士笔脑子发癫,还想留下来蹭个饭,否则就可以准备回去了,自己也可以向山大哥面禀,让他知道自己是很能帮得上忙的。 “……小小的封刀盟主,我曾和妳的祖父、父亲并肩作战过,很高兴能看到司徒家后继有人,希望妳能青出于蓝,继续守护司徒家的精神。” 这类的话语,司徒小书如今已经听到耳朵快长茧,从小到大,不晓得有多少人用类似的言语,来和自己说话,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用这话来攀情份的,实际根本没那份交情,唯有眼前这一位,司徒小书不敢有类似念头。 “多谢萧宫主!能与您共抗妖魔,也是我司徒一门的荣幸。” 司徒小书躬身行礼,不光是辈分上的敬重,也是对“人族文明宝库之主”的尊敬,在传说中,千万年的历史上,曾有几度兽族势大,席卷天地,人族危若累卵,就是鲲鹏学宫之主入世,选出人族的真命天子,又辅佐明君,重扬人族光辉,挣得生机,开创属于人族的新时代。 坐在白玉宝座上,萧剑笏的黑发长长,直垂过小腿,浓密如瀑,光润若绢,是司徒小书羡慕不来的倾国绝色,但明明对方此刻一副和颜悦色,可身上的气息,却仿佛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总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山陆陵后继有人……” “咦?” 萧剑笏的突来之语,司徒小书一时讶然,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指自己传承了山陆陵的精神?还是猜到自己和山大哥的关系?亦或者…… “当初那个人,透过山陆陵,藉宝相金身的壳,行功德、圣德加身之法,夺天地气运以为用,功在人族,福荫当代,祸延……” 高渺空灵之音,在说出“祸延”两字时,忽然顿住,萧剑笏摇了摇头,道:“当初那个人用这样的方式,另辟蹊径,造出人族战神,收集万民信仰,代行人道之主的部分权柄,从而打退入侵的妖魔,可谓开万古未有之奇,令我叹服,但……擅自挪用一族气运,寅吃卯粮,饮鸩止渴,对人族来说未必是好事。” 司徒小书闻言不免大吃一惊,连旁边的韦士笔都皱起眉头,不明白萧剑笏何出此言,还有,她说的这话,有些自己知道,但“擅自挪用一族气运”这是怎么回事?连身为碎星团高层的自己都丝毫不知。 萧剑笏道:“此番藉机遨游诸天,万界历练,我接触到不少东西,发现以往所知种种,多有误谬……早知如此,很多事情当初我就不会赞成了……如今祸患已成,却需设法挽回……” 司徒小书正听得一头雾水,全然不理解宫主意欲何为,就听萧剑笏道:“英雄,虽说是另辟蹊径,以万民信仰收集众生之力,代行人道之主的权柄,但众生之力原是为人道之主所用,如今这样……小小的封刀盟主,妳可有意愿,接替李氏,改换新天,成为人族新主?” 这一句话犹如炸雷,可把韦士笔、司徒小书炸得不轻,后者尤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哪门子的神展开?自己不过是一个护卫随行的,啥也没多想,怎么会搞到想要扶自己当皇帝的? 历史上,鲲鹏学宫不乏做出扶立人主之事,选出真命天子替换原本的昏君,这种事情确实不是第一次干了,但……哪有这么草率的?就算如今鲲鹏学宫对李氏不满,想要废立新君,可怎么也不用问到自己头上吧? 而且,这么犯忌讳的话,还当着韦士笔的面就直接问出来,这又是何意?做得那么明显,自己甚至不需要考虑她是在挑拨离间,韦士笔何等样人,又岂会被这种小伎俩所惑?更何况,萧剑笏此刻的态度非常认真,实在不像是拿这件事在挑拨。 萧剑笏道:“日前之事,妳得万民拥戴,又行仁道,藉着仁之大道登临天阶,两者结合,就是昔日万古人皇之本,比李氏的平庸无能、碎星团的……嘿嘿,更要适合得多。” 这一番话语带保留,却已令底下的韦士笔面孔扭曲,表情异常尴尬,不住轻咳出声,司徒小书见状,连忙开口。 “宫主说笑了!” 司徒小书顿了顿,道:“司徒家一向恪守侠道,一心所愿者,并不是成为万众之王,而是永远与民同在的力量,如遇明主在位,自当侠者仗义,替圣天子查漏补缺,扫除民间不平,如果暴君掌权,纵然其身边护卫千万,也未能当侠者一怒,千里一击……” “很好的理念,比妳祖父的侠道,有着更清晰的论述。”萧剑笏语气却忽转森寒,“但如果侠者堕落,只知以武犯禁,不为民出刀,又有谁来制衡呢?” “为法为律!” 司徒小书坦然道:“侠自当以武犯禁,但犯禁就必须伏法,侠义虽大,却不能藉此无视于律,否则就非侠者,只是乱法暴民。” 萧剑笏冷冷道:“好有趣的说法,但世间有暴君,自然也有苛法,如果法不对,难道侠者要盲从吗?” “法有误,就该想方设法修正,匹夫有怒,聚众而覆舟,改朝换新天,便可重新订定良法,使天下有所遵。” 司徒小书凛然道:“如果没有这样的觉悟,贸然恃武犯禁,事后又不愿意服律法制裁,那不过是唯力为尊的暴徒,怎配称侠?” “哦?”萧剑笏道:“看不出来,妳还挺重视法的?侠者不是都狂放不羁,寻求自在逍遥的吗?” “律者,天下之规,万民之所依,一旦失律,天下人不知进退,无以言对错,律破则天下动荡,万民不安,是而律法之重,尤重于帝威。” 司徒小书道:“四人成侠,侠不能离人而独立,既然是寻求与民同在,就该对律法有敬畏之心,比任何人都要重视法,如果不知进退,视法如无物,冲撞的就不是帝威,而是万民赖所生存的安定。” “但犯禁而遵法,那个代价妳想过吗?”萧剑笏的声音中,带上一丝戏谑,“姑娘,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千古侠道,从来难行,侠者本就是怀着牺牲觉悟在做事的,如果没有这份心,何须为侠,直接当一个老百姓,平平安安,岂不是更好?” 司徒小书并不善辩,更从来不是才思敏捷之人,换了是别的问题,要她侃侃而谈,肯定流于应付,但此刻的对答,涉及的核心思想,却是她平时心心念念,反覆思索的东西,因为脑中想得通达,出口便毫无停顿,即使在鲲鹏宫主的面前,也毫不拘束,反而把很多仅是偶然想过的东西,串联一起,俐落说出。 而她此刻表达出来的,更不只是言语…… 第七章 初始人皇(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随着司徒小书坦言志向,她身上渐渐发出一股凛然气势,凛冽如刀,雄浑若涛,浩浩荡荡,连在旁的韦士笔都不免暗自心惊,诧异小丫头怎么能突然发出这么强的气势? “……当真是后生可畏。” 同样的气势,萧剑笏也感受到了,原本高渺无情的表情有了变化,露出一丝笑容,“喜见故旧后人成长卓越,司徒家有女若此,可喜可贺,看妳气势已成,登临天阶二重也用不着多少时间了。” 司徒小书这才惊觉到此刻自己身上的气息变化,听见萧剑笏的话,心中大喜,刚要开口,就听萧剑笏道:“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们务须谨慎……” “万古之前,有霸皇临世,率领妖魔反攻仙神两界,屠尽天阶,大能殒落如星雨,四界的万古存在一度凋零,堪称是这一纪元最惨烈的一仗,然而在此纪之前更曾有人皇出世,恒压六界,为人族开启一个时代,最终登临永恒……”萧剑笏缓缓说道: “当时,仙、人两隔,诸天万界之内,仙凡虽然出自同源,却根本是天人之别,几乎可以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一旦登仙,高高在上,凡者则如同蝼蚁一般,苦苦挣扎于苦海而不得脱身,生命短暂而原始,受妖魔肆意践踏,仙佛也弃之如敝屣……” 司徒小书在一旁像在听着某个神话传说,虽然自己曾透过太一在异界历练,也从温去病等人口中得知“始界”之名和部分信息,晓得自身世界的特殊性,但听了萧剑笏的话,还是感觉很不现实,原来……诸天万界也都曾有过那样的年代? “直到那位初始人皇横空出世,登天称尊却自认为人,更引领万界人族奋起图强,历经无数磨难,终于点亮文明之火,开启民智,让人族自强自立,抗击妖魔,不求仙佛庇佑,真正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士农工商,百业具备,人族盛世开启,从那刻开始,仙佛才不再高不可攀,身而为人,才真正成了一件足以令人自豪的事。” 萧剑笏看着司徒小书,微笑道:“在那位初始人皇出世之前,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侠道,诸天万界之内,仙者皆是高不可攀,不会和普通人讲什么侠,凡人就是烂泥一滩,生存尚且艰难,又懵懂未开智,如同猿猴,也不会有什么侠……妳应该感动庆幸,自己并没有生在那个时代。” “这……” 司徒小书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开不了口,在自己想来,行侠仗义是基于人心中的善念,只要身而为人,就当能理解,而千万人中总会有人选择以此行事,那么不管什么时代都会有侠,不过,听萧剑笏之言,当初所谓的民智未开,似乎人族懵懂如兽,这样到底算不算人都还得两说,至于猴中有没有侠道……这点自己绝不会想在这里出头和萧剑笏争论。 此刻,自己已登临天阶,照萧剑笏的说,以从前的那个标准,自己已算是仙,与凡俗天人两别,再也没有分毫关联,但为何自己这些日子来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 凡人如蝼蚁? 这是开什么玩笑!那里头有自己的亲戚和朋友,还有很多看着自己长大,或是与自己一路看长大的人。别的不讲,光是自己过往常去的那些小吃摊,从爷爷的时代一直吃到孙子接班,自己就不觉得与他们之间有什么分别,如果他们都不过是滩烂泥,自己也一样是烂泥堆里出来的,为什么会突然就与他们不同?凭什么……他们会与自己不同? 不仅如此,自己眼前的这两位,也都是天阶,同样也是仙,其中一位还是大能,是大部分仙尊永远无法比拟的存在,而韦士笔嘻嘻哈哈的,玩世不恭,萧剑笏虽然姿态高渺,似乎心中无情,但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也全都在着眼人族大局,从来就不是只管自我修为精进,以万民为刍狗的想法,他们两位都看不出高高在上毫无人性的模样,为什么……那个时代,仙与人的鸿沟会有这么大? 司徒小书越想越是迷糊,就听萧剑笏道:“初始人皇为了带领人族崛起,一路征战,所向披靡,六界皆不能敌,万界皆要臣服,同样败尽无数万古,屠戮无数大能,横压诸天,最终更进一步,登临永恒……但,如今已经不在。” “且慢!”韦士笔疑惑道:“根据我的了解,一旦万古者得证永恒,就真正与天地同在,永恒不灭,初始人皇如果接着横扫六界,最终登了永恒,如今又怎会不在?” “许是被其他永恒者镇压?又或许是当初登永恒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又或者……这些传说的内容有某些误谬,时历万古,就是有什么误差,也不足为奇,根据这些日子我得到的种种消息,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初始人皇的确已经殒落。” 萧剑笏道:“这是我最近接触到的人族传说,事关永恒者,当中暗藏的隐密重重,也不足为奇,如果时间充裕,我原打算在万界中继续探索线索,多了解此事牵涉的种种隐衷……” 韦士笔闻言却耸耸肩,看着萧剑笏微笑不语,司徒小书并没看懂这表情的意思,萧剑笏却读懂了,当下也是一个微笑。 ……事涉永恒,既然是隐密重重,初始人皇若真是登临永恒后陨落,肯定是各方大人物插手的结果,甚至可能是各界永恒者联手所为,即使年代遥远,其中内幕也是绝对禁忌,哪是区区一个大能可以窥探的? ……不自量力,妄想去探索不该知道的秘辛,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萧剑笏如果不是回来得快,搞不好就因此直接殒落在外界,回不来了。 “……初始人皇,横压诸天,人族竟然还有这样辉煌的存在……”司徒小书感动道:“他能登天,应该也算是仙了,却没有与仙同在,而是反过来选择了万民,不惜和诸天万界为敌,这位……” 萧剑笏笑道:“这位也是首创人道,以众生之力来进行修行的法门的始创者……” 司徒小书闻言却是一怔,隐约感受到萧剑笏话里有话,却不知暗藏的那句话是什么。 萧剑笏持续道:“和后世的众多人道之主相比,这位还多了一个特殊之处,他是万古以来,唯一兼修人道,又行走在仁之大道上的天阶者。” “嗯?” 司徒小书闻言又是一惊,差点脱口说“这位人皇竟然和我一样,真巧”,但看旁边韦士笔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似乎感到了什么压力,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不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想差了? “……好家伙!”韦士笔在一旁踱步绕了两圈,低头仔细思索,半宿才抬首望向司徒小书,“横压诸天,六界所忌,妳身上这个包袱可真是不轻松啊。” 司徒小书脑中一下轰然,明白了萧剑笏一系列试探言语和特别提及万古之前看似毫不相关的初始人皇的理由。 初始人皇,以仁道统人道,领导人族崛起,开创前所未有的辉煌,但他所开辟出来的局面,其实是从神、仙、佛、妖、魔、鬼界争利,以一己之力,横压诸天,和六界为敌,当初遭到的忌恨可想而知,就连他的最终殒落,搞不好也与此有关,很可能是被各界背后的永恒者放弃过往恩怨,联手镇压。 萧剑笏之前之所以会试探自己,想要推自己为人道之主,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走上的天阶道路,前途无量,若是直接成为人道之主,说不定修为一日千里,在着诸界觊觎始界之时,有可能在大厦将倾前,成长为足以力挽狂澜的人物。 但反过来说,这么危险的眼中钉,一旦拔除,谁都不会想看到再次出现,而自己糊里糊涂,竟然踏上了与初始人皇相同的道路,就算用头发想,都能想到诸天顶上的那些知晓真相的大人物,现在是什么看法…… 若是自己真的成为始界的人道之主,说不定会进一步刺激诸界加快动作,甚至有可能本来各有所图,彼此之间互相算计的诸界因此联手,试图把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自己这下可真摊是上大事,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眼中钉,偏偏对头还全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生命危险了。 “……不用担心。”看穿了司徒小书内心的想法,韦士笔坚定道:“妳是我们重要的盟友,碎星团绝不会抛弃盟友的。” 此刻的话语,犹如雪中受炭,司徒小书当下大为感动,正想道谢,旋即想起百族大战时候,碎星团对待盟友的诚信口碑实在不怎么样,抛弃的盟友简直不可计数,最擅长的就是前头誓血为盟,后头就把盟友当炮灰推去送死,而刚刚给自己送暖的这位,尤其卖盟友如卖白菜,一向喜欢送暖还顺便送把匕首插心口,都送出口碑来了…… 第八章 背不完的锅 “韦、韦帅,真是多谢了……” 司徒小书只能讪讪称谢,身后传来萧剑笏的声音。 “……你们这次当然不会抛弃盟友,正所谓债多人不愁,多扯个人下水,一起挡灾,自然比独自一个淹死要好多了。” 司徒小书闻言一怔,看着韦士笔突然变得尴尬的表情,不禁大为好奇,除了自己,碎星团内部还沾上了什么也为各界所忌之事?严重程度也堪比初始人皇,是诸天大忌? 萧剑笏冷笑道:“既有鬼龙皇,复有初始人皇,你们碎星团好事多为,真是不嫌麻烦多,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有那肩膀扛。” ……鬼龙皇? 萧剑笏揭露了真相,司徒小书却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愕然呆望,看向韦士笔,后者却在强自硬撑的表情,已经撑到面瘫,连笑都笑不出来,只是耸肩道:“这些也不是我们刻意搞出来的,早要知道会惹上这么多麻烦,谁会走这些路啊!就……自然而然变成这样,这些都是不可抗拒的天命啊!” ……这是推托诿过兼甩锅才对吧? 司徒小书忍不住在一旁暗暗腹谤,但萧剑笏却一下沉默,停了好一会儿,才慨叹道:“或许,这就是各方明明暗中忌惮,却迟迟没有行动的理由……” ------------------------------------------------------------------------- 又一次回到帝都,温去病并没有什么紧张感,甚至有点好笑,怎么自己每次来到这个地方,都会有那么剧烈的心情变化? 上上次来到帝都的时候,自己感叹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看似不可战胜的妖魔最终被自己等人击退,和平终于到来,而全团幸存的生者,可以安享富贵,亡者也能得到告慰;而上次来到帝都,自己则是矢志复仇,带着当初枉死同伴的怨恨而来,在看似平淡的外表下,心绪十分激动,更有着必死的觉悟,即使搭上性命,也要把建立在碎星团同伴血泪上的李家王朝搞个天翻地覆。 但这一次再来,自己却心境平和,踏入帝都的时候,轻轻松松,甚至连易容改扮都没有做,就这么大摇大摆,用真面目直接走了进去。 帝都如今最大的屏障,是自己当初搞出的设计,被那个人最终完成交给龙仙儿的十二神煞,十二名天阶尸骸,联合结阵,确实是非常恐怖的一股力量,当时帝都之战的最后,哪怕碎星团有四名天阶在场,也不敢硬拚,只能选择撤离,徐图后计。 但如今,自己已证三重天阶,得到不竭能量之源,别说单打独斗,可以轻易辗压十二神煞,就是他们车轮战或一拥而上,自己也不是不能应付,即使结阵起来,自己难以对抗,但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问题,即使龙仙儿在一旁想要算计自己,自己也毫不畏惧。 事实上,时隔一年多后,己方的力量得到了超乎预料的提升,以碎星团目前的力量,自己与老尚都是天阶三重,武苍霓也已经二重,韦士笔大致与之相若或稍强,就算不加上新进阶的司徒小书,也足够制衡十二神煞,有了强攻帝都的本钱,之所以没有那么做,不过是因为另有大事,暂不想节外生枝。 也正是因为要促成这件当前要务,自己才不得不亲自到这里来,想要见上那个自己并不怎么想见的人。为了让老尚彻底摆脱鬼族之身以及和鬼族的因果,己方需要团结始界内的所有力量,才说得上有足够把握,哪怕这些人不帮忙,起码关键时刻别来拆台。 白日之下,温去病特意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信步而行,看街上行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不以为意,自己上趟来帝都,连番大战,搞得动静极大,帝都百姓很多都认得自己的模样,时隔未久,哪会认不出来? 而这里是帝都,密侦司更不是吃干饭的,自己都已经被这么多人看见了行踪,仍没有官兵来抓,这本身就是一个讯息。 “……好歹也该给个信啊,总不成真要我拆几间房子,放火烧几条街,这边才会有反应吧?我现在的身份,干这种事情有点太掉身价了吧!” 温去病摇了摇头,正思索要不要直接打进皇宫,忽然心中一动,也不顾身旁民众的诧异眼光,迳自北行,一闪身已经过了数条街道,进了一间茶馆,里头满座的茶客,正听着台上一名抚琴的素裳女子弹奏,她未施脂粉,白衣若雪,头上更戴着一朵小白花,琴声悲切,正是自己要寻找的故人。 “光是弹琴没意思。” 温去病弹手扔出一个铜子,正落琴上,怪笑道:“小娘子还是唱个小曲来听吧。” ----------------------------------------------------------------------- 小茶楼中横琴弹奏的素裳美女,自然就是龙仙儿了,她此刻神情哀戚,一身缟素,像是一名戴孝的小媳妇,当真是楚楚可怜,光是看着她的这副扮相,就足以刺激人们在脑中补完一堆故事,周围茶客中不乏有人跃跃欲试,准备找时机看看能不能发生些什么。 进入茶楼,温去病第一个生出的念头,就是周围的这些茶客,全是密侦司里头的探员假扮,特意布了这么一个场景等自己来,并不是为了埋伏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看场好戏,但一眼横看,从这些人的气息判断,已经可以确认他们全是普通人,没有任何危害,更不可能是密侦司的人。 稍微一想龙仙儿过往的作风,温去病就心中有数,自己这位旧识,从在帝都重逢以来的表现,就是个非常人来疯的任性女子,如果底下真是一群密侦司人员在配合她演戏,她肯定索然无味,远不如当着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面前装逼,这才格外的兴高采烈。 而且假如这些人都是密侦司鹰犬,自己现在就可以翻脸,直接一下发劲,将他们全轰出去,直接拆台兼扫人面子,也顺便清场好进行接下来的谈话,但既然都是些不相干的普通人,自己再这么干就有些不适当了,龙仙儿这么布置,多少就有这层意思在里头。 既然已经来了,默默听着太不合性子,温去病决定主动入局,用另一种方式来砸场。 ……妳不是爱装清纯吗?喜欢在普通人面前卖弄风雅,扮得那么楚楚可怜,想要别人同情妳,说不定还能有一段文人雅士的佳话。 ……我就给妳来个最不文雅的砸场。 温去病干脆利落的扔出一个铜板,掉落在龙仙儿的面前,跟着狞笑叫曲,摆出一副精虫上头的粗人模样,龙仙儿的弹奏顿时停顿,先是静默了几秒,再抬起头,一双美目已是泪水汪汪,含惊带怯,娇躯颤抖,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已说明一切。 此地不过是茶楼,并非妓馆,虽然偶有乐者会在此献艺表演,挣些打赏银钱,却都是纯粹的演乐,从不涉任何风月之事,这名小娘子在此抚琴,曲趣高雅,姿容又如此秀美,着实惹人爱惜,仿佛不沾俗尘的一朵小白花,气质出众,又一身缟素,多半是很好出身的女子,不知为了什么流落市井,很可能是家人遭难,不得已出来抛头露面卖艺,是最需要人怜惜的时候。 此时茶楼中听琴的众茶客,都生出这样的念头,有的打算多给钱赏钱尽些心,有的思索着要不要之后出面帮忙,后头说不定有机会好生亲近,却不知哪里跑出一个如此俗人,面目可憎,将这风雅所在,当成妓馆歌楼一样,上来就丢钱,要求琴姬唱曲,更根本是一副小人得志的作态。 如果说这样的行为,已经是非常不尊重人,那么,他抛出来的东西,就更让人看不下去。并非黄金,也非美玉,只是一块铜板,区区一文钱,连在这里买杯茶都不够,还扔出来充什么大爷,摆什么派头? 这无疑是裸的羞辱,摆明了欺负这怯生生的小娘子估计没有背景,要恃强凌弱,落井下石。铜板落地,那名琴姬看着铜板,眼眶不禁一红,似乎在这极大的屈辱之下,想起了过去的悲伤,转头看着那名恶客,口唇微颤,想要说什么,却满眼惊恐,看着那名凶巴巴的恶客,娇躯颤抖,惊恐已极,最后转过头,露出雪白的颈项,低垂下头,一滴令人心疼的泪珠,滴落琴上。 美人绝色,当众受辱,滴下了委屈的泪水……这一幕看在在场的众茶客眼中,人人怒火中烧,义愤填膺,转头瞪着门口的温去病,恨不得一拥而上,将这个汙秽小人活活打死。 但募地一个娇滴滴的好听声音传来,却让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发生急变。 “……夫君,过来是想要听妾身唱曲吗?” ……夫君? 正要拍案而起的众茶客们,动作顿时全部僵住,一个个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那名琴姬,看到她忽然间有换了一副表情,虽然还是怯生生,却没有那种惊恐的感觉,目光中更闪烁着莫名的期待与欣喜。 第八章 背不完的锅 第八章 背不完的锅 “韦、韦帅,真是多谢了……” 司徒小书只能讪讪称谢,身后传来萧剑笏的声音。 “……你们这次当然不会抛弃盟友,正所谓债多人不愁,多扯个人下水,一起挡灾,自然比独自一个淹死要好多了。” 司徒小书闻言一怔,看着韦士笔突然变得尴尬的表情,不禁大为好奇,除了自己,碎星团内部还沾上了什么也为各界所忌之事?严重程度也堪比初始人皇,是诸天大忌? 萧剑笏冷笑道:“既有鬼龙皇,复有初始人皇,你们碎星团好事多为,真是不嫌麻烦多,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有那肩膀扛。” ……鬼龙皇? 萧剑笏揭露了真相,司徒小书却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愕然呆望,看向韦士笔,后者却在强自硬撑的表情,已经撑到面瘫,连笑都笑不出来,只是耸肩道:“这些也不是我们刻意搞出来的,早要知道会惹上这么多麻烦,谁会走这些路啊!就……自然而然变成这样,这些都是不可抗拒的天命啊!” ……这是推托诿过兼甩锅才对吧? 司徒小书忍不住在一旁暗暗腹谤,但萧剑笏却一下沉默,停了好一会儿,才慨叹道:“或许,这就是各方明明暗中忌惮,却迟迟没有行动的理由……” ------------------------------------------------------------------------- 又一次回到帝都,温去病并没有什么紧张感,甚至有点好笑,怎么自己每次来到这个地方,都会有那么剧烈的心情变化? 上上次来到帝都的时候,自己感叹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看似不可战胜的妖魔最终被自己等人击退,和平终于到来,而全团幸存的生者,可以安享富贵,亡者也能得到告慰;而上次来到帝都,自己则是矢志复仇,带着当初枉死同伴的怨恨而来,在看似平淡的外表下,心绪十分激动,更有着必死的觉悟,即使搭上性命,也要把建立在碎星团同伴血泪上的李家王朝搞个天翻地覆。 但这一次再来,自己却心境平和,踏入帝都的时候,轻轻松松,甚至连易容改扮都没有做,就这么大摇大摆,用真面目直接走了进去。 帝都如今最大的屏障,是自己当初搞出的设计,被那个人最终完成交给龙仙儿的十二神煞,十二名天阶尸骸,联合结阵,确实是非常恐怖的一股力量,当时帝都之战的最后,哪怕碎星团有四名天阶在场,也不敢硬拚,只能选择撤离,徐图后计。 但如今,自己已证三重天阶,得到不竭能量之源,别说单打独斗,可以轻易辗压十二神煞,就是他们车轮战或一拥而上,自己也不是不能应付,即使结阵起来,自己难以对抗,但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问题,即使龙仙儿在一旁想要算计自己,自己也毫不畏惧。 事实上,时隔一年多后,己方的力量得到了超乎预料的提升,以碎星团目前的力量,自己与老尚都是天阶三重,武苍霓也已经二重,韦士笔大致与之相若或稍强,就算不加上新进阶的司徒小书,也足够制衡十二神煞,有了强攻帝都的本钱,之所以没有那么做,不过是因为另有大事,暂不想节外生枝。 也正是因为要促成这件当前要务,自己才不得不亲自到这里来,想要见上那个自己并不怎么想见的人。为了让老尚彻底摆脱鬼族之身以及和鬼族的因果,己方需要团结始界内的所有力量,才说得上有足够把握,哪怕这些人不帮忙,起码关键时刻别来拆台。 白日之下,温去病特意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信步而行,看街上行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不以为意,自己上趟来帝都,连番大战,搞得动静极大,帝都百姓很多都认得自己的模样,时隔未久,哪会认不出来? 而这里是帝都,密侦司更不是吃干饭的,自己都已经被这么多人看见了行踪,仍没有官兵来抓,这本身就是一个讯息。 “……好歹也该给个信啊,总不成真要我拆几间房子,放火烧几条街,这边才会有反应吧?我现在的身份,干这种事情有点太掉身价了吧!” 温去病摇了摇头,正思索要不要直接打进皇宫,忽然心中一动,也不顾身旁民众的诧异眼光,迳自北行,一闪身已经过了数条街道,进了一间茶馆,里头满座的茶客,正听着台上一名抚琴的素裳女子弹奏,她未施脂粉,白衣若雪,头上更戴着一朵小白花,琴声悲切,正是自己要寻找的故人。 “光是弹琴没意思。” 温去病弹手扔出一个铜子,正落琴上,怪笑道:“小娘子还是唱个小曲来听吧。” ----------------------------------------------------------------------- 小茶楼中横琴弹奏的素裳美女,自然就是龙仙儿了,她此刻神情哀戚,一身缟素,像是一名戴孝的小媳妇,当真是楚楚可怜,光是看着她的这副扮相,就足以刺激人们在脑中补完一堆故事,周围茶客中不乏有人跃跃欲试,准备找时机看看能不能发生些什么。 进入茶楼,温去病第一个生出的念头,就是周围的这些茶客,全是密侦司里头的探员假扮,特意布了这么一个场景等自己来,并不是为了埋伏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看场好戏,但一眼横看,从这些人的气息判断,已经可以确认他们全是普通人,没有任何危害,更不可能是密侦司的人。 稍微一想龙仙儿过往的作风,温去病就心中有数,自己这位旧识,从在帝都重逢以来的表现,就是个非常人来疯的任性女子,如果底下真是一群密侦司人员在配合她演戏,她肯定索然无味,远不如当着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面前装逼,这才格外的兴高采烈。 而且假如这些人都是密侦司鹰犬,自己现在就可以翻脸,直接一下发劲,将他们全轰出去,直接拆台兼扫人面子,也顺便清场好进行接下来的谈话,但既然都是些不相干的普通人,自己再这么干就有些不适当了,龙仙儿这么布置,多少就有这层意思在里头。 既然已经来了,默默听着太不合性子,温去病决定主动入局,用另一种方式来砸场。 ……妳不是爱装清纯吗?喜欢在普通人面前卖弄风雅,扮得那么楚楚可怜,想要别人同情妳,说不定还能有一段文人雅士的佳话。 ……我就给妳来个最不文雅的砸场。 温去病干脆利落的扔出一个铜板,掉落在龙仙儿的面前,跟着狞笑叫曲,摆出一副精虫上头的粗人模样,龙仙儿的弹奏顿时停顿,先是静默了几秒,再抬起头,一双美目已是泪水汪汪,含惊带怯,娇躯颤抖,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已说明一切。 此地不过是茶楼,并非妓馆,虽然偶有乐者会在此献艺表演,挣些打赏银钱,却都是纯粹的演乐,从不涉任何风月之事,这名小娘子在此抚琴,曲趣高雅,姿容又如此秀美,着实惹人爱惜,仿佛不沾俗尘的一朵小白花,气质出众,又一身缟素,多半是很好出身的女子,不知为了什么流落市井,很可能是家人遭难,不得已出来抛头露面卖艺,是最需要人怜惜的时候。 此时茶楼中听琴的众茶客,都生出这样的念头,有的打算多给钱赏钱尽些心,有的思索着要不要之后出面帮忙,后头说不定有机会好生亲近,却不知哪里跑出一个如此俗人,面目可憎,将这风雅所在,当成妓馆歌楼一样,上来就丢钱,要求琴姬唱曲,更根本是一副小人得志的作态。 如果说这样的行为,已经是非常不尊重人,那么,他抛出来的东西,就更让人看不下去。并非黄金,也非美玉,只是一块铜板,区区一文钱,连在这里买杯茶都不够,还扔出来充什么大爷,摆什么派头? 这无疑是裸的羞辱,摆明了欺负这怯生生的小娘子估计没有背景,要恃强凌弱,落井下石。铜板落地,那名琴姬看着铜板,眼眶不禁一红,似乎在这极大的屈辱之下,想起了过去的悲伤,转头看着那名恶客,口唇微颤,想要说什么,却满眼惊恐,看着那名凶巴巴的恶客,娇躯颤抖,惊恐已极,最后转过头,露出雪白的颈项,低垂下头,一滴令人心疼的泪珠,滴落琴上。 美人绝色,当众受辱,滴下了委屈的泪水……这一幕看在在场的众茶客眼中,人人怒火中烧,义愤填膺,转头瞪着门口的温去病,恨不得一拥而上,将这个汙秽小人活活打死。 但募地一个娇滴滴的好听声音传来,却让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发生急变。 “……夫君,过来是想要听妾身唱曲吗?” ……夫君? 正要拍案而起的众茶客们,动作顿时全部僵住,一个个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那名琴姬,看到她忽然间有换了一副表情,虽然还是怯生生,却没有那种惊恐的感觉,目光中更闪烁着莫名的期待与欣喜。 第九章 *趾 这一瞬间的神情转换,固然让很多人错愕不已,转不过思绪,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的瞬间切换,所形成的强大魅力,也让人眼前大亮,惊艳于那幻惑人心的美。 温去病的表情更是直接僵住,不由得暗自懊悔,这妖女与其说是个戏子,一半的她根本就是个疯子,自己根本就不该上来陪她做戏,无论怎么想让她出丑她都没压力,只会把自己坑进去,就该进来就直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这才是正解。 ……不过,她是个入戏很深的疯子,就算真挨了自己一巴掌,大概也不会直接清醒过来和自己谈正事,只会自行切换到别的剧本,然后继续演下去。 ……那么现在,她演的又是哪一出啊? 温去病表情不变,看着龙仙儿咬着指头的羞容,募地绽放笑靥,绽放令人目眩神迷的美姿。 “讨厌,夫君真是不害臊,房里看得不够,还追到外头来要,龙精虎猛的,也不管妾身吃不吃得消,唉,妾身真是命苦啊……” ……咦?这话怎么好像有点歪掉了。 温去病闻言又是一下错愕,就看龙仙儿举掌一拍,藉势飞身旋起,整个人像一个缭绕素带的陀螺,一阵高速飞旋,让人看不清楚身形,只能看到一团白色的影子,跟着只听见一连串撕裂之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这飞速旋转中飞了出去。 急旋的白色身影刹停下来,当众人看清眼前的景象,又是一阵无声的震撼,让他们呼吸骤急,却忘记发出声音来。 先前那个楚楚可怜的清纯小媳妇,忽然整个变化了形象,原本上半身披着的白衣,碎裂成一条一条的细带,大多都在刚才的旋转中飞出,仅余小半还沾贴在身上,却根本遮不住一身晶莹剔透的雪腻,更掩不住原本白衣里的大红色的鲜艳肚兜,还有兜中隆起的那抹深深沟壑。唯有温去病还有闲暇思考这鲜红的肚兜是如何能被先前的白衣遮住的…… 龙仙儿下半身的裙裳仍然完好,依旧给予人端庄素雅的感觉,但上半身……性感惹火,让人热血澎湃的冶艳扮相,两者间的剧烈反差,在场众人都顿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连跑堂的小伙子都浑然忘我,没察觉自己手里的毛巾落了地,只顾着吞口水。 铮! 跟着琴音再起,本来横放在桌上的摇琴,被龙仙儿顺手拿来,直抱在怀里,扬手拨絃,不再是早先那样的细致婉约,高山流水的琴音,而是大开大阖,如铁甲金戈,万马奔腾,无比豪迈激昂的慷慨之音。 早先一秒还在因为龙仙儿的冶艳扮相血脉贲张,神不守舍的人们,瞬息就被这激昂之音给震呆,感受到另一种心灵震撼,眼前仿佛出现一片天苍苍、海茫茫的浩瀚之景,体内则热血如沸,一个个听着琴音握拳顿足,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也只有偶尔回神的间隙,才会隐约看见,正在弹琴的那名天仙美人已经甩开了发髻,一头如瀑长发倾泻,长发的黑,肚兜的红,肌肤雪腻的白,交织一起,伴随着飞扬的乐音,大胆不羁,狂野火辣,这印象深深烙入在场众人的脑海里。 沉浸在这震撼琴音,美人奇景中,当真是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过了多久,这阵如击玉、似敲石、若鸣金的琴声,才渐渐归无,却仍余音绕梁,犹自停留在茶馆中众人的脑中,而直到绕梁的余音也彻底归无,又额外过去许久,他们才稍微清醒,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眼中恢复视线,却看见桌上空余瑶琴一具,佳人早已芳踪杳然,不知如今却在何处,倒是屋顶穿破了一个大洞,如凤飞九天,再不见于尘俗。 愣了一愣,茶馆内爆出一阵轰雷一般的掌声,回过神的茶客们回忆刚才的一切,越想越感到心绪激昂,仿佛又要回到先前那震撼之中,那乐音、那身段、那眼神……每一个细节都浑然天成,仿佛让众人经历了一场极美的梦,在这尘世间却见到了天上仙女,得闻仙乐,观赏仙舞…… ……如果能有机会再看她一眼,就是死也愿意。 这样的心声,在场九成的人都有,但如今佳人已去,这般神出鬼没的谪仙人物,可能今生都再无缘得见,唯有将此刻的满心遗憾,全部都寄托在掌声中,用力宣泄出来,补上刚刚应该就应该要发出来的赞美与鼓励。 刹时间,茶馆中掌声如雷动,轰然而作,几乎要掀翻了屋顶,茶客们一个个流着眼泪,既激动,又遗憾,唯有疯狂的鼓掌才能发泄满腔的激情,这一股股的声浪惊动四方,大批人潮被吸引过来,了想要解究竟,目睹这异状,听说了这件奇闻。 就在这一天,“凤舞九天的弹琴仙女”成了帝都最新的城市传说,并且在许久之后,演变成一个美丽的神话,让无数人心动不已…… 而相较于天女的动人,群众并没有发现,先前那个抛铜板来点歌,引出天女真貌的的轻薄男子,也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仿佛也从不曾存在。 而与此同时,在皇宫之内,昔日斩经堂的遗址,温去病正冷漠站立,而从天而降的仙女,裸足踏在大地上后,身上彩光浮动,莹莹一绕,碎裂的衣衫已经重归完好,热辣诱人的美人又恢复成端庄素雅的小女子模样,头上簪着一顶小白花,格外清雅可人,惹人怜爱,唯独一点不同的,就是早先染黑的秀发,如今回归原色,映着美玉般的碧色。 “……妳的嗜好,真是很奇怪啊。” 温去病忍不住心中疑惑,开口道:“你之前有这么爱演吗?记得小时候你对表演没什么兴趣啊。最近每次看到妳,都是在演戏,别人的眼光对妳真有那么重要?妳演这些戏,能让妳感到很快乐?他们对妳的那些沉迷的眼神,会让妳爽翻天不成?” 龙仙儿却斜看温去病一眼,“别说得好像我是只会靠脸的偶像派,靠观众捧场吃饭的啊,我是靠演技混饭吃的,他们看我的眼神怎么了?我平常也会扮丑女、扮流口水的白痴啊,那时候可没人说我是美女,也不会看我特别高兴,看他们厌恶的表情我也可以啊。” 温去病没有接话,心中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只怕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天阶者在结合大道时,会选择最合自身心性的大道,如果心性实在相差太远,就是主动想要对接,也会受到大道排斥,真要有人痴想妄想要硬上,肯定也会在登天时直接殒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反过来说,所结合的大道,也一定会在之后持续影响天阶者的性情,龙仙儿小时候明明很正常,现在的性情却那么扭曲,若说没有与她修练的功法、结合的大道相关,只是这些年骤然转了性子,单纯的发了癫,自己打死都不会信的。 如果能在这上头摸清楚她的底,把握她的大道,自然能猜测她的底牌,对以后为敌,将会大有好处…… “……你的来意我晓得,大家就不用浪费时间费口舌了,好歹夫妻一场,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只有一点小条件,你答应,就一切好谈。” 龙仙儿收敛起脸上笑意,微微抬扬起腿,伸出穿好鞋子的脚,“你来舔我的脚趾,舔得好了,我就答应你。” 温去病看着伸过来的那只精美的绣鞋,冒出来的首个想法,居然不是屈辱,而是:如果只是让自己舔脚掌,那还可以商量,但连鞋子一起伸过来,摆明是要自己舔鞋底泥,一点诚意都没有,这不能干! “妳知道我的来意?”温去病当即冷笑道:“妳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 “……你们对这事又没有遮掩,这有什么难猜的?你不会当我是傻的吧,还是当密侦司都是群废物?”龙仙儿笑道:“如果是来讨战的,不会只有你一个过来,还这么低调,如今你们整团人一拥而上,单凭十二神煞已经不足压制,但你却只身前来……尚盖勇的事,怕是已经到紧要关头了吧?” 温去病虽然心中早有准备,确仍然止不住在肚内暗骂,有关联手佛门拯救尚盖勇之事,碎星团当然是低调从事,不会到处嚷嚷,让全天下都知道碎星团正在倾全力相救尚盖勇,不惜一切代价助力,虽然与金刚寺、十字庵结盟,但对方也不是三岁小儿,自然知晓要守口如瓶,不会对外宣扬。此外又有魔族入侵之事在前,不是有心人自然不会对此多想。 但问题是,尚盖勇如今成为鬼尊之事,却是各方都早已知道,而只要是对碎星团过往有了解之人,同时对鬼族有了解的,自然也都猜想得到,碎星团肯定将不惜代价,救回尚盖勇。一旦知道这两件事,就不难料到事情的发展,以此为方向思考,甚至连碎星团结盟金刚寺、十字庵的举动,都可以推窥出当中的隐密。 第十章 交涉 别的人或许还看不透,把握不住其中的玄机,但龙仙儿……这个对碎星团上上下下,了解甚深的女人,温去病一早就没想过能瞒得住她。 “……尚盖勇当年重伤垂死,只能借助冥界之力复仇,如今身属鬼族,现在你们用尽种种办法,想要让他离鬼成人,不被鬼族先天限制所困,但鬼族岂会坐视?鬼族也是六界之一,甚至为诸天所忌,自有缘由和底气,关键时刻全力反扑,只靠你们扛得住?就算再退一万步说,你们能扛住,但还能扛住一切横生的枝节,各方滋扰吗?” 龙仙儿笑道:“如果在你们行功到紧要关头时,我带着十二神煞一起杀来,你们要怎么办?” 温去病却冷笑道:“十二神煞不可能集体移动的,这是设计原理上就不成立的,何况如果可以,妳一早就用来攻汉水了,还会等到今天?” “那是在你手上不成,未必别人就都做不到。”龙仙儿道:“你最好搞清楚,你们之所以到现在都没事,不是因为我没这份力量,不然别说汉水之时,这几年我随时都可以灭了你们,只是因为我希望留点余地,大家都是那个人的受害者,犯不着非要斗得你死我活,我也无意吞揽天下,何不大家各顾自家地盘,从此过各自的日子?” 温去病却微笑不语,对这话是一点也不信。双方之间的仇恨已是无可化解,龙仙儿不可能看不到这点,只要有机会,她肯定会对汉水动手,先发制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绝不是因为什么善意,只会是老尚、阿笔守得好,不露空隙而已,另外也是担心让死曜和魔族得利太多。至于当初的留手,无非也只是为了留下机会,可以从李家掌控中反客为主罢了。 龙仙儿美目一转,一眼就看穿了温去病此刻的想法,道:“你既然不信,又何必多事,直接把你们整伙人都招呼起来,联攻帝都,试试看能不能在替尚盖勇行事前把我干掉,何必来此谈判?” 温去病仍旧不说话,这同样是彼此都心里有数的事,要是真做得到,自己肯定也一早就干了,省得夜长梦多。 但事实上,龙仙儿的确非常难杀,不光她本身实力高强,潜力难测,后手更不知有多少,即使不考虑那个人是否还给她留下了什么底牌,就看明面上算得到的,想杀她都得要花不小的代价,而她一直身在帝都不出,这里有十二神煞,有龙晋涛与密侦司的手下,还有帝都大阵辅助,凭着这些力量,单靠碎星团就是群起而攻,也拿她不下。 对上身在帝都的龙仙儿,真要有必胜把握,不但要有四武神牺牲的觉悟,还必须要有大能层次的战力参与,假若能说动萧剑笏、月光神尼联手,不惜一切诛杀龙仙儿,得手希望大概有六七成,但这还得在一个大前提底下,那就是龙仙儿不会逃跑,会傻乎乎的留在那里拚到最后。 扪心自问,就连自己都晓得,作为天阶者,遭遇强敌围攻,根本不需要死战到底,只要保住自身性命逃出,凭自己的力量回头反噬,打起游击,不择手段地刺杀敌人的妻小亲属,绝对能让敌人痛彻心肺,只要自身尚在,敌人顾忌自己的反击,定然不敢把自己的亲友属下赶尽杀绝,自然有机会回来拯救他们。 而相比起自己,要困杀龙仙儿就更难了,自己还有许多在乎的人与物,只要还有自己的兄弟、爱人在,自己就没法抛下他们独离,就算理智上明白自己离开可以作为制衡,实际上却很可能留下搏一线生机,而龙仙儿却根本没这许多牵绊,她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不在乎,什么名利、权势、地位、基业,于她只是工具,随手可抛,拿什么来留住她? 就算改换成人,如今的她,并没有什么好友至交,也看不出有多少亲情。龙家的其他人于她肯定是当做没有半点关系,即使是骨肉至亲也都说不好,谁都不敢断言,把她的姊妹亲人抓来要胁,她就会因此受制,所以,想要围杀她,真是谈何容易? 既然干不掉,那就只能先用谈判稳住,靠利益交换让她袖手旁观,否则到时候她跑来破坏,光她一个,就可能足以牵制住自己和阿笔,甚至往上牵制住大能,大家光防她一个就够了,哪有余力防其他的敌袭?何况她若真的能带着十二神煞,加上龙晋涛辅助,甚至不需要鬼族出手,都有极小的几率能够破坏帮助老尚的机会。 最好,是能稳住龙仙儿,甚至能让她帮忙出手,化阻力为助力,那老尚的治疗就稳了,无论鬼族有多么怨恨老尚的背叛,因为那个人留下的封禁,哪怕出再多代价,透过太一插手始界,也不可能能够成事,但想要做到这一步,有一关是难题,甚至……死结! “……其实我这人一贯没什么野心,向来你好我好大家好,又乐于助人。”龙仙儿笑道:“你们找我帮忙,我也不狮子大开口,就一个基本要求,此事之后,你们与我的旧怨,一笔勾消,这样如何?” 不要好处,不索报酬,只要求两边恩怨两消,这确实不算是狮子大开口,只能是基本中的基本,足见诚意。 哪怕站在温去病的角度,这要求自己也很难说不答应,既然是主动来找人家合作,自然也就欠下这份人情,总没理由说找了人家办事,事情办完就要翻脸杀人,恩将仇报,哪怕心中是这么想的,也不可能开头就摆明了说,如果连这最基本的一点都无法保障,那根本不是来谈合作,是来翻桌的。 可唯独就是这一点,自己答应不下去,难道就为了老尚一人的事,那些死去的弟兄,他们的血与恨就可以被就此一笔勾销了?他们……就这么被牺牲掉了? 这件事老尚不可能同意,自己也不可能答应……若是寻常人,自己未必不干脆昧着良心,先口头答应下来,后头背信忘义,宁愿违背良心,也不辜负兄弟。但是以龙仙儿的手段,自然可以将保证化为不可违背的承诺,连这样的机会有没有。 “……怎么样?你要是连这都无法保障,那来谈什么合作?” 龙仙儿冷笑道:“温去病,你该不会是想说,现在需要跟我合作,就来找我合作,想着随便给点好处就能打发我,然后等不需要合作了,你们就翻脸过来联手杀我?你不是想得那么好笑吧?” 好笑,不是因为逻辑错误,而是因为这么荒唐的要求,却仍指望对方能够答应,这是得有多看不起人才有的想法? 温去病几乎都可以听见对方心里的耻笑声:你们碎星团犯傻,就得要我也跟着一起发疯?要用人的时候就来找,连句和解也吝说,用完了就想要直接干掉,这不是欺人太甚,什么才是欺人太甚? “……还是换个条件吧。”温去病道:“我相信以妳的智能,肯定有别的条件可以提,我不能给你保障,但双方得利,后头再算帐也未必不是条路,换个条件,我们再来谈谈。” “好啊,那还啰嗦什么?”龙仙儿道:“你那么想要我的命,那你就先自杀吧,只要你死了,我就帮尚盖勇卫道,保他治疗过程中不受外界侵害,如何?到时候他和碎星团再来找我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温去病耸耸肩,“那还是换成让我舔你脚趾吧,我趾很拿手的,用过的客户都说好!” “……哼!让你变成山陆陵的大块样,然后跪着来舔我脚趾吗?” 要干这种羞辱人的丢脸事,用山陆陵的外形,肯定比温去病的真身要带感,不过当那画面出现在脑中,龙仙儿、温去病都感到一阵发自衷心的恶寒,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谈判一时陷入僵局,这早在温去病预料之中,而这也是自己必须亲自来的理由,如果老尚来,直接就会谈崩动手了甚至可能不谈就先动手断了后续谈判的可能;换成阿笔来,也一样会卡在这点上,到时候阿笔说了什么都不算,龙仙儿肯定要逼自己出来亲口承诺,还不如自己直接来。 “……灵儿在我那里。” 开头的沟通不顺,温去病唯有先搁置状况,转换话题,虽然拿龙灵儿来当试探与突破口,真心有些自我厌恶,但眼前也并没有别的路好走。 龙仙儿扬扬眉,却没有接话,也没有特别表情,看似不甚在意,温去病也只能持续说下去,“她被燕姣然所伤,有一股诡异的邪秽缠身,即使太阳真火也处理不了,本来预估大概要三五个月才能恢复行动,但她福缘深厚,自行激发出潜力,现在已经大好,只要再休养一阵子就会没事了。” 对面仍然保持沉默,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温去病根本无从判断她到底关不关心这个妹妹,更不了解她现在究竟关心些什么?于是也只能一时停了口,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十一章 七邪覆的玄机 “……七邪覆。” 沉默半晌,龙仙儿口中淡淡吐出这三个字,温去病闻言却是一怔,并没有能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脑里记忆飞快翻页,想起了天神兵榜中的这个名字。 七邪覆.十大天神兵榜中邪秽第一,无物不沾! 关于天神兵的资料,温去病所知有限,只知道器物特征,至于背后源流什么的,就当真一无所知,现在骤然听到七邪覆之名,不免有些接不上思路,但想到刚才说到龙灵儿受的伤,正是邪秽魔气,断掉的线索一下补齐了。 “……燕姣然的那只手,里头暗藏的玄机,是天神兵?” 温去病心念急转,一下明白了过来。死掉了的尸骸,又无灵识,照说是不可能通过修练成长的,燕姣然死前撑死临阵突破,勉强进入天阶,如今却有天阶三重的实力,让自己一直耿耿于怀,不知心魔阁是怎样做到的。但如果把整具尸骸看成装构体,用替换零件的方式做“升级”,那只要增补优秀的零件,配合妥当,整体效能自然就可翻倍提升上去。 以燕姣然来说,表面上看只是一具尸骸,甚至栩栩如生,但天晓得里头已经被改成了什么样,或许早就成为一堆天阶遗骸的组合体,魔心、妖肝、鬼肺……相关的东西拚一拚,再连筋膜也换掉,这样一来虽然本身素质不够,但成品有天阶三重的威能不是不可能,更何况…… “……等等!”温去病惊道:“他们哪来的天神兵?” 一想通背后的构造原理,温去病对燕姣然如今的状况,就有了大致理解,想通了心魔阁究竟是怎么造出这么夸张的东西出来,更能肯定背后是太一……或者说妖魔那边的势力在暗中赞助。 只要有太一作为媒介,妖魔就可以扶植投靠过来的盟友或手下,就像仙界现在开始联手碎星团做的事一样,虽然其中有许多规条限制,但大家找漏洞、钻空子,问题不大。 而自己更可以肯定,燕姣然的神尸之所以能够那么凶猛,甚至在魔公附身后能够演化出“终末长河”这么危险的东西,肯定与七邪覆脱不了干系,没有这件主材,其他的辅料再优秀,也绝对碰触不到这种层次。 但当技术问题厘清之后,更大的一个问题就浮现出来:心魔阁从哪得到天神兵的? 神兵等同天阶者,地神兵基本可以当成大能看待,天神兵就更不得了,足以堪比万古存在,甚至传说大多是永恒者的分身。 这种东西,哪怕仍在沉睡,哪怕只有稍稍苏醒,哪怕只是相关事物,都是不得了的存在,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妖魔能拿得出来的,哪怕是妖魔当中的大人物也不行,必须是诸天万界顶上,那些真正的领导层级,才有可能拿得出来,更不存在意外遗失或流出的可能。 换句话说,改造燕姣然这件事,包括对心魔阁的扶植,背后有魔族的领导层级插手?而燕姣然与自己的战斗,等于是一次……终极武器试演? 回想整个过程,温去病心里益发肯定这个猜测,抬眼望向龙仙儿,道:“是魔界两大系统中的哪一个?” “……都已经告诉你是七邪覆了,还问我这个?” 龙仙儿听了问题脸上似笑非笑,或者说,根本是一脸耻笑,“你对始界之外的事,根本是一窍不通,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还妄想将来能够再次对抗妖魔?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温去病顿时被呛得异常尴尬,但始界与诸天断绝通讯,直到百族大战时才算跟诸天有所接触,但获得的信息极小,后头又再次被封神结界隔断,自己对万界典故一窍不通,并不奇怪,所知的少许还是这段时间跟再次跟太一接触后所得,反倒是龙仙儿会知道那么多,才是不可思议的事。 ……九成九,那个人给自己留下的善后者开了后门,当始界被次元封禁完全封闭,或许仍有什么漏洞,让龙仙儿能穿离出去,遨游诸天万界也未可知,当然也可能是当年那个人就从太一那里得到了足够的信息,留给了龙仙儿。 “七邪覆,是魔主执掌的天神兵,燕姣然、心魔阁、死曜、秋艳红的背后,都有魔主一系的身影,甚至死曜之中,应该就有魔族当年留在始界的暗桩,寻到时机暴露,才让死曜跟太一和魔族搭上线。”龙仙儿道:“存在燕姣然手中的,仅是源自七邪覆的一股秽气,借体养兵,如果要是实物……嘿嘿!” 两声短笑,温去病听得出里头的意思,只得到一股天神兵秽气加持,燕姣然就已经那么厉害,假若真是实物寄体,之前一战,眨眼间杀掉自己都有可能……九成可能。 不过,这些事情,龙仙儿是怎么知道的?密侦司的情报力量再强,也不可能探知到这些,那个人也不可能会早就探查到这些,不然会把这玩意留给心魔阁才怪,而和燕姣然交手的是自己,自己尚且不知这些,龙仙儿当时不在场,又怎么…… 温去病并不认为龙仙儿当时在附近窥看,从中看出了自己认不出的线索,以自己对周围的感知,可以确信她当时并不在,至于她藏在自己感知范围外……那也未免太远,光靠远距离感应,不可能得到那么清晰的讯息,除非…… “妳和燕姣然交过手了?” “……什么叫交过手,是她幸运从我手下逃脱了,你当我是你吗?” 龙仙儿道:“你们在钱都大战,我找准机会半道劫杀柳,她带着地泉剑,又拚死引动天劫,更有燕姣然和日月双剑现身护法,交了一下手,她幸运逃脱了……” “幸运逃脱?” 温去病一时惊异,张口欲问却顿住,短短几句话里,已包含不少的讯息。龙仙儿亲自出手劫杀死曜中人,寻的时间实在好,可谓是漂亮的黑吃黑,而秋艳红为保生路,强证天阶,虽然能保一时之命,却根本是自己踏进死地。 天劫哪是那么好过的?强敌在侧,诸多惊扰,龙仙儿甚至都不用打中她,光是和燕姣然交手的余波扫过,就能让秋艳红证道受阻,照常理来说,秋艳红直接殒落,不得好死,这才应该是合理结局,可最后的结果,偏偏是秋艳红平安逃脱,还证道天阶,安然回到剑阁之中,这其中显然有不对。 若撇除龙仙儿和秋艳红最终达成和解,各取所需的可能,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另外有别人插手! 顺着这思路想,秋艳红遇袭时,燕姣然、日月神剑会主动出来救援,本身就很诡异,固然可以解释为,秋艳红对这两者有控制权,在亢金龙和邢忌魔公先后败亡后,从钱都战场脱身的两者被其招去,可是考虑到彼此力量差,这两者另有控制源的可能性明显更高一些…… “燕姣然现场拦路,但在关键时刻,七邪覆中散出的力量,将柳连同天劫一起转移……” 龙仙儿道:“燕姣然和三剑也随同消失,应该是一起去了。” “连同天劫一起转移?好家伙!”温去病听出当中真意,着实讶异不已。 让一个人凭空消失,转移他界,正常情况下,只要是大能就可以做到,但度劫状态下,人被天劫锁定,谁如果过去沾,就会同样遭到天劫袭击,甚至会让天劫的威力升级,基本是谁沾谁死,而想要把人连同天劫一起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安全度劫,这种事万古存在恐怕都不行,该是永恒者的手段。 七邪覆若是魔主之物,这代表魔主一系,直接对始界伸手,暗中在始界布下许多暗手,同时死曜攀上高枝,有大靠山了?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大大有利自身后头的布局,龙仙儿送来的这些讯息,绝对是一份大礼。不过,自己总觉得她的话,有些未尽之处,到底是…… 温去病皱眉踱步,在原地绕了两圈,忽然抬头,“不对,妳不该就这么空手而回的,肯定得了什么好处,妳……夺了秋艳红的什么?钥匙?” “……真是有点能耐。” 龙仙儿倒是毫不隐瞒,笑着点了点头。夏冬暝虽然战死,但在死前有余裕托付重物,秋艳红则是唯一可能的受托之人,这是合理的联想,但温去病能这么快就离清头绪,并且猜测出自己这次出手的目的,这份才智也着实令人激赏。 “碎星团里,都说韦士笔是智囊,但其实你这块也不差他多少,即使没有了他,有你依样也能撑起大局,说不定可能做得还比他更好。” 温去病对这肯定毫不在乎,只是皱眉道:“天斗剑阁的传承钥匙如今在妳手上?妳能开启她们的密藏宝库?” “就算想要开,也得她们肯让我进去才行,但是最起码,现在她们自己开不了。”龙仙儿微笑道:“怎么?想来个二一添做五?我无所谓啊,天斗剑阁的宝藏,大概都是那个人留下的,自然也全是你们当初拚死拚活积攒下来的战利品的,如今想要取回也是应该的,我支持你们。” 十二章 一个承诺 温去病却一时无言,天斗剑阁本部可不是那么好闯的,哪怕如今没有燕无双,也定然有其他的底蕴防护,那个人暗中不知给了那边多少好处,断然不可能全都傻傻的锁在宝库中不用,若不到最后关头,自己绝不想做出强攻剑阁的傻事。特别是和龙仙儿一起强攻,说不得她就把自己卖给剑阁和死曜,省去后日麻烦。 至此,双方再次短暂无言,又陷入了谈判僵局,温去病正想着如何寻找突破口,却听龙仙儿幽幽一叹,叹息声中,有着一种很深的疲惫与无奈。 ……这是什么反应?是真的?还是又在作戏? 温去病疑惑心起,想从龙仙儿的表情中确认一些东西,却听她道:“我需要一个承诺!” “……什么样的承诺?” “待尚盖勇的事完结,你要为我做一件事。”龙仙儿果断道:“此事不涉我与碎星团的帐,不会伤害你的兄弟,不会伤害你本身,不会伤害你关心在意的人,只要不违此四者,你不管上天下地,刀山火海,都要做到!” 温去病一时沉吟,思索着这些条件。不能不说,龙仙儿突然提出的这个承诺相当公道,完全命中了自己的软肋,条件都是自己所能接受的,似乎是当前最妥善的解决办法,就算自己来想,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方法,甚至算起来,还是龙仙儿要亏一些。 不过,既然是谈判条件,就有磋商余地…… “这种承诺,不是都应该再加上一条不违天地良心?”温去病耸肩道:“或是不违侠义道之类的?” “……真是有趣,碎星团做事,原来都是讲天地良心的?” 龙仙儿却直接冷笑道:“这些年尚盖勇作为鬼尊,领着极乐堂报复破坏的那段时间,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多少人因此流离失所?这些血债又怎么算?你别说他杀的伤的都是仇人,半个无辜的都没有啊。 而什么样的治疗手段都有失败的可能,你们为了帮他,强推他成为人道之主,想要压下鬼气,要是最后拔除鬼气失败,他重新化身厉鬼,鬼族就白白得到人族的最后力量,你们这是拿人族的命运去赌,这叫不违侠义道?” 声声句句,犹如打在温去病的脸上,竟是难以回答。 为了治疗尚盖勇,让他重新由鬼变人,碎星团不只是简单的倾力而为,根本就是赌上了一切,早就到了无视任何风险的地步。 人道之主,负担众生愿力,是人族的希望所在,并不是可以随便动用的力量,自己和阿笔为了要治疗兄弟,把半人半鬼,甚至本来鬼多于人的老尚推上这个位置,藉此压制他体内的鬼气,试图创造奇迹。 这说得好听是奇思妙想,另辟蹊径,但本质上根本就是在拿始界人族的命运下注,若赢了自然很好,要是输了……不但白送一个强有力的武器给鬼族,更可能造成愿力反噬,祸延全体人族,造成重大的灾害。 此事,自己和阿笔是心里有数的,但决心要干的事,就不讲代价,而武苍霓也好,金刚寺也罢,对此事可能的后果虽然不全知,却也大致心里有数,只是因为碎星团过于强势主导,摆明不接受任何劝告的架势,就没有开口。 其实,早该有这么个人跳出来质疑自己等人的行事了,只是想不到,这个站在道德制高点,替全体人族做出质疑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龙仙儿! “……我们做事不讲天地良心,这就是妳的心里话?”温去病冷笑道:“妳当初设局要屠灭我们的时候,脑里就是这种想法?” 温去病一早就察觉,这次遇上龙仙儿,她的言行和以往有别,虽然开头依旧疯癫演戏,但正经谈话的时候,那种嘻笑怒骂、故意做作的言语少了,既没有什么表演的动作,也没再一口一个“夫君”、“妾身”的,像是神经病人忽然正常了。 这种难得的严正神态,是自己和她近几次接触中难得看到的,先前就算有,也没维持这么长时间,温去病不得不怀疑,会否因为什么特殊的理由,让龙仙儿没再伪装遮掩内心,而是说出了真心话。 而听到她对碎星团行动的一系列质疑,温去病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挑动了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在妳眼里,我们一直就是一群害虫,在新帝国成立前,把我们一举清除掉,不过就是除虫!” 温去病平稳的声音里,有一股抑制不住的能量,冰冷的眼神中更蕴含火焰,像是要把眼前的女人焚身烧净。 龙仙儿感受到了这股威胁,正常时候,理智的作法,就是选择暂时退让,不再碰触这点,否则这次谈判非但直接谈崩,还可能直接翻脸动手,这对自己这边来说也是最坏的结局。 但看这家伙一副自以为什么都是对的表情,龙仙儿心头除了原本的疲惫,更有一股怒意油然生起,忍不住脱口而出。 “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你们这伙人,当初打的都是些什么主意?凯旋还朝,领受封赏,就此荣华富贵,然后呢?解甲归田,四处漫游,山野沧海寄余生……我知道这是你的想法,这并没有问题,可其他人呢?” 龙仙儿冷冷道:“为官一方,鱼肉乡里,作威作福,这就是你们碎星团绝大部分人会做的事!别说他们没这个意思,封神之战后,你的第一大队尚有幸存人数八百二十六名,当中曾经开口有过这种危险言论的,共有七百四十八人!而仅回归帝都的路上,这些言论就共有三千五百六十七笔,我不但笔笔有记录,甚至现在都可以背出来,你该不会说……他们都只是随口说笑吧。” 碎星团绝大多数的成员,都是草莽出身,甚至绝大部分原来就是罪犯,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很高的道德感,或是很正的三观。 更何况,长期经历战争,特别是和妖魔的不正常的战争,于无数次生死关头幸存下来,眼中所见、耳中所闻,都是最极端的不正常世界,哪怕原本是个正常人,都十有八九会被折磨出一堆心理问题来,碎星者们到了最后,基本都是这种状态,绝大部分人三观都严重扭曲,温去病不敢否认这点。 至于什么危险言论的,大家在战争中生活苦闷,想像努力驱逐妖魔后的富贵日子,谈谈说说,讲的当然不会是什么造福百姓、光我人族之类的好话,而是怎么收贿、索贿,如何身家富贵,如何到处上女人之类的“享受”。 类似的言论,别说是温去病自己,就连武苍霓这种大家开始还会避着她说的,也都听得耳朵快长茧了,实在不能算是什么稀奇事,而在血战过后的氛围里,哪怕是众人中最有理想的司马樵峰,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来打断,大煞风景,就当笑话听听算了,最多想着后头靠自己的努力再扭转同伴的观念。 如果要讲究这些事,根本不用等妖魔杀来,碎星团自己就要杀翻天,怕是大半人都要直接被清洗掉,后头根本无人可用,说到底,碎星团是支有战力、有欲望的军队,却从不是一个传统的有理想的部队,若问起大家为何而战,答案肯定是“保家卫国,升官发财”,绝对不会是“世界太平,百姓康乐”。 在那个情境下,大家说的这些话,自己确实都是当成笑话在听的,也相信他们自己当时也没太正经在说,但如果认真追究,当有一天他们真的封侯拜将,手握重权,统辖一方后,会否将这些过往的戏言付诸实现,从玩笑话变成真心话,这一点……温去病心下其实一直是悲观的。 ……早已经因为战争而疯狂的人们,没几个能回归正常世界的。 自己曾打算,在战争结束后,不接受任何富贵,远离朝纲,甚至远离帝国,到处旅游,看看远方的风景,简单的当一名放浪于天地间的无名旅人,除了因为身心太过疲惫,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害怕最后看见他们的结局。 也许,事情并不会演变至那么恶劣,随着新帝国的成立,用法、礼来约束,能够把大战中失控的人心重收拾起来,享受了富贵的弟兄们,如果能够惜福、知足,安分守法,未尝不能当一个逍遥王侯,至不济也能当个富家翁,好好度过余生,不辜负他们在战争中付出的努力和牺牲。 但人性的丑恶、无穷的贪欲,自己也实在看得太多,已全不抱指望,很怕会看到随着战争结束,众兄弟得到富贵封赏后,欲望失控,自恃功高,对本就不放眼里的李氏朝廷指手画脚,在地方上也吃相难看,横征暴敛,为所欲为。 对他们来说,做的事情其实都是一样,都是自己东西短了、缺了,就去有东西的人家里去骗、去抢,这些是本就做惯了的事。 十三章 怒发冲冠 感謝good_life_safe的感言,今日雙更。 问题是,同样的一个行为,在战时还能算是迫于无奈,为了持续作战,强行征集物资,可在和平法治时期,那就是鱼肉百姓,罪不容诛。 自己衷心希望,弟兄们能够想明白这点,在大战结束后,能在行为上约束自身,不跨过那条红线,然而,早已经养成习惯的东西,是不是能够戒除,这点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富贵起来的碎星团,会不会比大战中那些世家门派表现的更低劣?所以自己想离开,生怕哪一天会看见他们的失控,从保卫人族的英雄,堕落为加害百姓的恶棍。 ……却不料,他们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 “……我个人对你们并无私怨,当初行事也全是因为那个人指使,但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你们如果没死在那天晚上,而是受了封赏,富贵荣华到今天,你的那些兄弟会是什么结果?” 龙仙儿冷冷道:“你们在战争年代,确实立下了不朽功迹,堪为人族英雄,可如果把你们留到和平年代,碎星者就是新一轮动乱的源头,是新时代最大的妨碍,骄兵悍将,目无法纪,肆无忌惮,丧尽天良!” “……妳到底说够了没有?” “没有!睁眼看看你自己身边吧,就如今你身边还在的那些个好兄弟,有几个正常的?尚盖勇只为复仇,就愿意把自己整个人出卖给鬼族,为鬼害人,报复起来根本不分青红皂白,不在意无辜,还有那个褒丽妲,她杀人根本杀成了瘾,我不敢说那晚的事有多正义,但他们两个如果死在那一晚,这七年起码可以少死几万人!” 似乎把内心积压已久的情感,一口气宣泄出来,龙仙儿一说就停不下来,“你们当初打家劫舍,决堤溃河,以民诱敌,焚村绝粮,焦土千里,敌友同葬,干得是爽快了,却葬送了多少人性命,干出这种事,你们难道以为后头不用付出代价?” “妳!” 隐痛被掀,温去病不禁勃然大怒,“妳又懂什么?每次的牺牲,哪回没有我们的弟兄一道在里面?我们死的人,从来就不比被牺牲掉的人少,你们有人管过吗?现在冒出来有这么多意见,当初你怎么不自己去打?有本事,你们一个人也不要牺牲,就把妖魔都消灭了啊!” 龙仙儿冷哼道:“除了这句,你还会说别的吗?总是说自己的无奈,总是说不得不为,是不是只要是为了消灭妖魔,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只要最后能消灭妖魔,把人族牺牲到只剩最后一个都可以?如果被你们牺牲掉的人族,比妖魔杀掉的还多,这也可以吗?” “贱人!一派胡言。” 这不只是隐痛,简直是最痛的伤口,被人抹完盐后用力踩,温去病当即激怒欲狂,再不管什么交涉,直直一掌就往龙仙儿轰去。 龙仙儿却是不慌不忙,同样是一掌击出,两掌对撞,双方都再无所保留,同样都是天阶三重的力量,倾泻而出。 巨力碰撞,两人都是一晃,连带周遭一切都隐隐晃动,此地是斩经堂前,皇宫内禁法重重,却又怎堪天阶三重的两股强绝之力对撼? 要不是两人一拚之后,法界随即展开,将爆发出来的力量各自收纳,包容于内,任这股力量宣泄肆虐,别说是斩经堂不保,就连整座皇宫,都要应掌而摧。 双方掌力一拚,温去病燃起的怒意稍敛,心头警意大起,多少冷静了些,开始自行判断。 ……龙仙儿赫然也有着天阶三重的力量,而且还已经是三重末段,随时有可能进窥大能的境界,自己这段时间那么拚死拚活的修练与提升,寻找捷径,还拚死成功,最后所得,也只是与她扯平,甚至可能还稍逊小半筹,想想委实令人气结。 ……不过,她本就是那个人刻意培养,大量资源倾注下育成的传承种子,又不像自己既被刻意压制,后头又曾经伤重废功,有过数年之久的空白日子,原本就应该比自己要强,自己如今能够追平她,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双方势均力敌,掌上连续催劲,一时却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所爆发的力量,都被各自的法界容纳,而两个不同的法界展开,形同两个不同的世界,同步扩展延伸,两个法界相互碰撞,虽然没有破坏发生,可周围景物却已经开始扭曲,如水中涟漪倒影。 这是整个空间遭受挤压、推撞、扭曲的结果,看似没有受到伤害,可持续时间一长,就是空间碎裂、天地崩塌的恐怖结果,比单纯的力量肆虐更凶险百倍。 天阶者之间的斗争,就是各自法界、各自所结合大道的战争,温去病连续变化掌力,瞬息间与龙仙儿连拚十多记后,暗自诧异,对方所结合的大道,还有当前表现出的状态,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好个山陆陵,说不过人就直接动手!”龙仙儿冷笑道:“所谓的人族战神,就只有这点气量?” 温去病对龙仙儿的呼喝,直接充耳不闻,既然都已经翻脸动手,哪里还管得上什么气度,自己又不是什么真的当世大侠,至于当年的山陆陵虽然是人族战神,但是在碎星团什么下限战术没用过,龙仙儿用这名头想嗅自己,当真是脑子不清醒,当下猛一抡拳,毁天霹雳直轰出去,就朝着龙仙儿的面门打。 看到温去病这副架势,龙仙儿也不再废话,先是左手一爪探出,来势玄奇,速度并不快,表面威力也不怎么强,却仿佛一片无垠苍穹压下,在漆黑天幕的深处,隐藏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虽然看不见,却隐隐能够感到其存在,让温去病感到无形的压力。 而龙仙儿的右手,那就不仅仅是暗藏的压力了,是最实际的威胁,以指为剑,剑指划出暗合天地轨迹的勾痕,来回旋割,正是苍穹闪二式“月痕”。 苍穹闪月痕一现,咒武刑克生效,生成直接压制,纵然招式还未近身,就开始削弱温去病的战力,这个状况实在让他异常恼火,如果早知道天斗剑阁的保密功夫做的这么差,苍穹闪散到满世界都是,但凡是个对头都练起来,自己废功重来的时候打死都不练双极轮。 ……不过,一早就知道龙仙儿练了苍穹闪,还已经吃了一次亏,如果自己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来帝都送死,那自己就不是人族战神,而是人族第一蠢蛋! “哼!” 温去病不撤拳,而是周身法界幽玄幻动,大道隐现,却是变动之道显化,跟着神物变幻,万古江山钟已出现在右臂。 与此同时,在法界深处,魔屋正在高速运作,闪电计算,无数的推演,在一瞬间完成,让幻化出来的神器,生出二重变化,原本套在右拳上的古钟,形象骤然改变,成为套在拳头后方的两圈金属环,无比厚重,表面覆盖满一道道玄奥道纹,隐约与风、波动的法则相合。 万古江山震.逆动! 原本的万古江山震,是由内往外震发,以震波干扰敌人的防御,再以重拳伤敌,而现在却逆其道而行,层层震波从外往里震发,最终汇聚在拳头上,化为一股无可匹敌的推进力,让这一拳如怒马奔腾,劈山爆岳,直轰出去。 龙仙儿的月痕诡奇,似断非断,成千上万,又牵动因果,以咒武刑克之力不住削弱轰击过来的力量,瞬间就把这股无可匹敌的大力削去两成,但温去病逆动万古江山震爆发出的这股力量委实太强,纵然是剩下的八成力量,仍然足以毁天破地,轻易就破碎所有月痕,冲出束缚,直击目标。 四大武神中,论起被咒武克制压制的经验,温去病出其无右,这段时间恨不得遇到的敌人都会一手苍穹闪,尽管为此连番被人打成了猪头,却也从中得到丰富经验,整理出了心得,在一连串咬牙切齿的卧薪尝胆、半夜加班后,研制出各种应变方法。 咒武生克,不及外力,这是应对咒武刑克最重要的一点,而所谓的外力,一者阵法,一者装备,而对于掌控变动之道,拥有一座“可携式制造工厂”的温去病,具有神物幻化之能,装备什么的完全不是事。 寰宇咒武间的生克,最终的表现形式是大幅削弱被克一方,而不是直接致命,也不会让克人一方得到加强,既然如此,最终的应对方法无非就是加减游戏,这边减掉的,另外那边再加上就行。平常时候,以人的力量催动神器,由人驭兵,而遭遇咒武削弱时,就把主控权交出去,由兵控人,咒武刑克并削弱不了神器的力量。 基于这理念,将万古江山震逆动,力量凝于一拳,虽然仍旧是轰出毁天霹雳,也遭到咒武刑克削弱,但剩余的爆发威力,却要比之前强得多,又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十四章 江山逆击 催发这样的强悍无匹的力量,对温去病也不并是全无代价,那在正常情况下已经超越了当前法身的负荷极限,所以每一个发劲步骤、每一处力量流过的窍穴,都要经过魔屋的千万次计算、模拟测试,然后控制微调,只要运行时稍微偏差,这强得过了头的失控一拳,就会先扯断自家手臂、碎断手腕,仅余一个最强的拳头,轰在目标上。 而这一击的强横,也大大出了龙仙儿的意料,月痕一式尚未使全,就已经溃不成军,强悍一拳直袭而来,但她惊而不乱,右手剑诀猛地画圆,转瞬间炽烈阳火灿发,一轮遍照寰宇的大火球应势而升,灿灿红日,迎上袭来的铁拳。 苍穹六象.大日! 浩瀚烈阳,照亮苍穹,煮金熔铁,焚化万物,原本是强而直接的威力,但在这先伤己、再伤敌的升级版毁天霹雳之前,连太阳也不能阻挡,甫一接触,红日就应拳而破,龙仙儿还没提升到最强剑势,就被摧破。 苍穹六像两式连出,居然都扛不住温去病的一拳,这还是在咒武刑克奏效的情形下,即使以龙仙儿的见多识广,智珠在握也大出意料,右手剑指随着招破,指甲碎裂,鲜血飙飞,而左臂酝酿的杀着仓促间蕴力未足,不可能挡住这一击,一时之间,竟整个人都暴露在毁天霹雳之前,要害处都完全在不设防的状态。 这是双方动手之初,龙仙儿压根没考虑到的情况,不由一愣,同一时间,这情况也让温去病自己都吃了一惊,透过神器逆喷射发动的毁天霹雳,竟能顶着咒武刑克的削弱连破两式苍穹闪,转瞬之间,两人之间的所有障碍排除,龙仙儿美丽的头颅,已经在这一拳的正前方。 登天称尊之后,天阶者身化法界,法界不崩尽,人不殒亡,虽然正面被人一拳轰爆头颅,死亡率仍有八成以上,但也已经不是必死无疑,而龙仙儿肯定也有未曾显露的后手或保命装备,这一拳当真就这么轻松击毙她的机率,其实不高。 但此刻的温去病,全然没想到这些复杂的算计,当这一拳越来越近目标时,脑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只剩一个疑问:难道……我就真的就要这么打死了她? 这个闪过的疑问,化成心声,在脑内响起,刹那间,就如一道轰雷霹雳,震动神魂,直拷内心。 拳势虽然未停,依旧直轰而去,但心内的恨与怒却被疑惑动摇,一时间并凝聚不了破敌杀念,纵然神器推动的毁天霹雳力道、速度未减,其中内蕴的威力却开始减弱,更形成原本不应有的破绽。 这一瞬间的动摇带来的招式破绽,龙仙儿把握到了,趁机回过神来,做出最佳的对策选择,只见她的左手猛地加速,拚着蓄势未足,威力减轻,悍然下击,跟着展开的法界同步生变,只见周遭星宇扭曲,阴风惨惨,刀山、火海、冰河、黄泉等冥界异象,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凝聚成一片无边威煞,阻挡在这一击之前。 两股巨力对撞,原本随着一方法界展开显现在人间层层炼狱景象,都瞬息破碎,龙仙儿整个人更是被击飞出去,直直飞向天的尽头,温去病却也不好受,承受到雄力反震,往后飙退,双腿铲地成坑,不过瞬息已经退出百余米。 “妈的!” 一击的威力远超原本预期,温去病却毫无欣喜之意,反而因为自己刚刚的瞬间动摇,愈发怒火中烧,甚至产生了强烈的自我厌恶,于是不待回气,就右手一扬,圣德之气萦绕臂上,重炮形象凝聚,要拿出最强攻击手段来,只求趁势给妖女好看,甚至直接伺机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这个后患之忧。 不料,这边还没来得及杀过去追击,那边已经主动要回来找死,只见远处的天空一道青影,破空而起,夹着一声厉啸,直上九天,犹如苍龙,威凌万敌。 “姓温的!你少得意!” 龙仙儿此刻气势凶厉,话语不饶人,模样却着实有些狼狈,额前流血,法界受损,披头散发,无复平时的优雅从容。 法界彻底展开,周遭天地为之扭曲,龙仙儿已经做出了全力以赴的准备,温去病也并没有抗拒,任龙仙儿拓展,将自己也吞噬在内,因为这么一来,两人交手的能量释放将会仅在法界内,连喊出的话也传不到外头,自己这次来确实不想伤及无辜,若非如此,两名三重天阶交手,顺手拆了帝都也不难,同时也不怎么想当着全帝都人的面,和龙仙儿对骂碎星团过往的是是非非。 “你无言以对,无以服众,就想杀人灭口,来堵我的嘴,以为这样就一辈子不用面对自己干过的事吗?” 此时龙仙儿法界彻底展开,法相浮沉,身后隐约浮现一条巨龙的形象,伴随着鬼影幢幢,其中有千万怨魂嚎泣,在法界中此起彼落,更有各种刀山、火海、血池、铜柱、舂臼……各类刑狱形象,逐一浮现,每一处刑狱中,都有无以计数的怨魂正在受刑,其中怨气冲天。 浮身在一片炼狱形象中,龙仙儿宛如统御一切的冥王,帝威天下,慑服众生,形象着实有些骇人,连温去病在一边也暗自心惊。但如果尚盖勇、武苍霓在此,看到披头散发,血流面上的龙仙儿,此时最直观的反应,应该就是一个刚刚遭到家暴,于是直接抄起菜刀、杆面棍冲出来和丈夫算帐的主妇! 温去病倒是没有这样的联想,只是发现其中的一点不妥,就是当龙仙儿法界尽展,自己进入其中后,原本已经凝聚完成的圣德之气,竟然开始迅速流失,很快连原本已经出现了的炮管型态也散开不见,无法重聚。 这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异常现象,自己掌握圣德之力之后,对战过那么多的敌人,从没有一个能够影响自己汇聚圣德的过程,温去病也不免暗自诧异,同时,先前有过的异常感更甚。 之前两人招式对拚,自己就觉得龙仙儿的力量表现有点怪异,现在亲身进入到她的法界,这感觉就更明显了,照说她现在也有天阶三重的力量,应该是凝结不竭之源已经完成,那么内天地中会有明显表征,平时也许能藏住,但当如此刻要摧发全力时,就绝难遮掩。 可如今自己在龙仙儿的法界中,只见层层炼狱显化,并没有什么星宇,也不存在恒星一类的事物,那她的不竭之源是什么?晋升天阶时结合的又是哪条大道? ……这一定是很冷门、很特殊的大道,否则不可能能够干扰了圣德流转,我却完全一无所知,甚至看法界的表象都全无头绪。 ……目前看起来,她是把自己的力量,刻意练成刑狱之象,用冥府炼狱的形式来表现,这是想藉助刑煞之气来修练?那么隐藏在暗处的真正的杀招是什么? 短短几瞬,温去病心念闪动,正待继续试探对手的底牌,却听龙仙儿飘在半空,吼啸而来,“温去病,你有胆子灭口,却没胆子回话?我问你,你要怎么面对当初你枉杀的那些人!” “……我一生杀妖屠魔无数,杀人也不计其数,但我杀掉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枉死!条条命都对得起天地良心!” 这些年一路从朝不保夕的境遇走来,又靠着团中兄弟的仇恨坚持至今,心内自然已经经历过无数挣扎,此刻再度被龙仙儿被拷问心灵,温去病强悍回话,凛然傲对天,掷地有声。 “碎星团当初与妖魔作战,的确无所不用其极,但无论是对是错,都轮不到妳来评断,妳有那么强的力量,当初妖魔入侵人间,在大地上肆虐,无数人族受苦时,妳在哪里?当时妳袖手旁观,现在就轮不到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指责我们!” 对于碎星团的过往,在百族大战中的很多行为,温去病内心深处,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悔无愧,但现在正和龙仙儿敌对,如果表现出心意不定,气势稍弱,就会被对方压下,后果就是一路挨打。 况且,就算碎星团昔年之事功过难论,却有很多无辜百姓卷入受苦,但现在谁来质疑都可以,就是轮不到那些当初在大战中藏于安全后方,好不出力,事后坐享其成,还背信弃义,行鸟尽弓藏之事,现在还敢出来指责碎星团之前滥杀无辜的人,就像是龙仙儿这样的,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简直就是滑天下之稽。 只凭这一点,温去病就更加怒火中烧,愤恨难平,要是早几分钟进入这状态,自己早就直接把龙仙儿的脑袋一拳打爆,哪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团里牺牲的那么多的弟兄,他们死前的遗憾、不甘,妳有听过吗?他们也都是人来着,决堤、焚村,妳以为他们当时做了就不难受吗?我手下的儿郎,每次大战结束后的晚上作恶梦到天天嚎叫,妳有听过吗?谁他妈的想干这种事!若是有英雄可当,他们为什么要当凶手!” 十五章 杀人灭口 急怒攻心,愤恨难平,温去病周身燥热,一把扯裂前襟,胸膛起伏,“我们当初做的有些事情可能不对,但绝对没有人是因为喜欢做,才干这些事的,我们当初杀了多少人,绝对也灭了更多的妖魔,以此告慰被牺牲的亡者,就算那些亡者并不甘心,也轮不到今天的妳来说!妳现在在这里夸夸其谈,大言不惭,我就问妳一句,妳凭什么!” 温去病此刻喊出的话语,蕴含悲愤,声声有如雷喝,震动乾坤,到了最后几句,发出的已经不是原音,而是山陆陵的浑厚之声,传响出去,法界之中处处都是雷音隆隆,原本的万鬼嚎哭之声被压制,磅礴大气,横压天地。 匹夫一怒,凛凛之威,可夺三军之志,温去病原以为能够藉此在气势上压下龙仙儿,取回主动,哪知这声喝问一出,对方也像是被踩着尾巴的老虎,直接引爆了满腔痛怒。 “你问我凭什么?真是好笑!我告诉你凭什么,就凭这个!” 龙仙儿一声怒啸,跟着气机涌动,法界中衍化出的诸般炼狱所在,形影更为清晰,刑煞之气喷涌,万魂跪伏,颤栗拜倒。 这个场景,让温去病也隐隐感到不安,自己通过先前几次交手,同时参考云儿的力量,猜测龙仙儿的力量,该和她的血脉有很大关系,但既然能成功登天,血脉因缘照说已经被从此切断,只是从中继承、修练来的力量,沿袭了血脉源头的龙族特性,而这特性多半与九幽冥土相关,才会每次发动全力时,都有万鬼嚎哭的特征。 和冥土有关系的强者,力量发动,万鬼震动,这原本是很寻常的现象,但温去病却惊异发现,此刻法界中衍化出的多个炼狱刑所内,除了重重鬼影,还开始浮现出一些特殊的身影,既有牛头马面,也有黑衣皂吏。 鬼卒! 这个发现,实在让温去病大出意料,这些都是阴曹地府的政务官,负责维持冥府的正常运作,绝大部分和冥府有关系的强者,虽然能令万鬼颤栗,却绝对没能耐映射出这些鬼卒来,跟不要说是血脉后人继承的力量,除非是…… 错愕中,龙仙儿身后已经浮现出一道形影,初始时巍峨如山,似是龙形,盘旋吞日月,舞动镇星河,而随着身影变幻,又渐渐凝化为人形,愈发清晰起来,只见气息高缈,帝冠垂落,冷漠的眼神没有一丝情感,视天地万物为刍狗。 这道身影一现,一股源自古老的气息,顿时充斥于这片天地,温去病最初还有些怀疑,龙仙儿显现出的这身影究竟只是大能投影,还是万古存在的投影,但一感受到那道古老气息,马上明白过来,这起码也是一位万古存在的投影,甚至,有可能是更位于其上的永恒者。 单单只从地上用肉眼看,太阳与月亮只会是差不多一般大小,同样的道理,以自己如今的浅薄修为,对上这些天阶顶端的高位存在,也难以区分,只看分身投影,除非对方有意展示,否则根本判断不出万古与永恒之间的分别! 此刻自己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龙仙儿的内天地中,存在着这么一道源自天阶顶端的高位者的投影,甚至,这很可能就是她证得天阶三重时所凝结出的不竭能量之源! 不竭之源的具现,未必就一定要是恒星,正如当日弥勒活佛曾言,佛门的修行,证菩萨果位,在成就大能后,会凝聚出一个形象,随修者心而动,或化须弥神山,或化芥子微尘,或诸佛之形,又或是道路相关的大菩萨,随各自修行法门而有异,直至最终超脱成佛。 自己得到提示,最终以永远花不完的钱的意象凝结出金库法界作为不竭之源,自然诸天万界也并不是仅有佛门走上了这条道路,所有的神道修行,也几乎都是这样,修炼者在心中存想某位神灵,透过神灵感悟对应的大道,一身力量也全部得自神灵赐与,即使能够证道天阶,内天地的核心,也是神灵显化,所凝结的不竭之源,更是神灵形象。 通常的神道修行,内得神灵赐与,外得信仰愿力,修行进展堪称奇速,不光是在走捷径,简直称得上是在捷径上策马狂奔,但有其利,自有其弊。 所谓神灵权柄,即是神灵在进入天阶与大道相合,待到在天阶道路上不断前进,有所掌握后,代行大道于世间,即为天生权柄,这些权柄可以透过信仰,赐予部分有资格的信众代行,这些代行权柄的信徒,可以四两之力,拨动千斤,而修练神道者,修炼的重点则是透过对自身行为的规范来进行修正、调整,让自身贴近神灵的大道,代行权柄时发挥的威能更强。 佛门之所以在神道的应用上远胜其他体系,就是在这方面走得最远,信众发大愿,守誓遵行,让自身的一切言行都贴近诸佛,最终由外而内,真心依归,有朝一日可以涅槃“成佛”。而千年修行,皆建立于此,若一旦犯禁背律,大愿破败,修行立刻随之崩坏,一朝毁尽根基,其后果绝对无可承受。 除此之外,神道之路,一切所得都是得自所侍奉的那位神灵,修练得越深,就与之结合越深,根本无可挣脱,一旦背离,结果可不只是简单的被打回原形而已。 自己之前做梦都没想到,龙仙儿选择的会是这么一条路,这简直……荒唐透顶! 在自己看来,人之所以为了修行、变强,或是为了主宰一切,或是为了不被他人主宰,但没有谁,是为了被人奴役而进行修行的,特别是一切有志于天阶者,谁也不会如此短视,为了开头时候的进展快,就从此永远沦为神灵的奴仆,就连那个人草创碎星团时,面对那么艰巨的任务,都压根没考虑过让手下人走这条根本是死路的捷径。 ……龙仙儿竟然会走上这条死路!究竟为什么? 温去病看出其中名堂,惊骇至极,脑中轰隆作响,半天都反应不来,虽然这么一来,龙仙儿之所以缺少实战的磨难,却依旧修行进展奇速,尤在异遇连连,无数次出生入死拼来机会的四大武神之上,就都解释得通,可她为何会选择这条路,就整个让人想不通了! ……如此说来,怪不得,她的名号会是神妃! ……她本来就是以身侍奉神明,形同祭司的女子,神妃之名,实至名归。 ……那么,她究竟侍奉的是哪位神灵? 原本龙仙儿展示出来的力量,与九幽冥界相关,温去病还有很多的猜想,或是鬼、或是魔,又或是神灵,现在就完全不用想了,百分百是神灵无疑,而且还是掌握了冥府权柄,统御众多鬼卒的一方之主。 听起来似乎很了不起,但像这样的存在,其实也不少,之前听那个人兴起时提过一些,云中子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所谓的冥府涉及太广,是各家都争着要分杯羹的大肥肉,几乎各界都过去插了一脚,平分开发利益,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堪被称为“冥皇”的存在,一只手数不完,去那边只喊一声“冥府之主”,鬼才晓得说的是哪一个? 明面上的所谓阎罗十殿十冥皇,其实来自各界,各自怀着不同目的,也钻研各自不同的大道,有些以生死为道,有些参悟阴阳妙法,有些钻研寂灭终末,有些想要救赎普渡,还有的则讲究平等偿罪……十殿天子,十位冥皇,统称阎罗十天子,这是那个人曾经提过的事。 但时历万古,阎罗十殿早有缺位,现在所谓的十天子已经凑不齐,到底还剩下几位,就连那个人也说不准,此外可能还有一两位实力足够,想要上位,却没能正名的存在。 ……那么龙仙儿侍奉的,究竟是哪一位? 温去病思绪急转,不由自主地开始拚命回忆,去想记忆角落中一切关于十殿阎罗的情报,试图寻找到答案。 ……无论是龙家血脉来说,还是刚才的形影变幻,她背后的那一位,肯定与龙有关,而我所知道的冥皇中,与龙有关的,就只有两位……是地藏金龙吗?不可能!如果是源自那一位,她的言行举止都完全对不上,早就该修为尽毁了。 ……既然不是地藏金龙,难道是……那一位? 心头浮现出最终的答案,温去病却胸口一震,第一时间就想要把这个念头掷出脑外,拒绝接受这个太过恐怖的可能,当真是宁死也不能接受! 这一次与龙仙儿对战至今,温去病只是被质问激发出怒与恨,方寸却丝毫未乱,但这一刻,他真的因为这个答案直接慌了,募地大喝出声,毁天霹雳再出,重重一击轰向半空的龙仙儿,下意识想要在答案真正出现之前,将她彻底毁灭,把那个可能性彻底埋葬在心底。 十六章 咒怨血判 ……不可能!绝对不会是地狱龙皇,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以是! 连温去病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动,已经有点“杀人灭口”的意味,但此刻却已经根本顾不上这些了,他满眼血丝,咆啸如狂,强行爆发出最强力量,一拳轰出去。 “不管妳是谁,都没有资格说这话!” 吼声雷震,穿霄破云,看似依然气势汹汹,但在明眼人耳中,已经可以察觉到端倪,龙仙儿听着这阵吼声,心中不由微微一颤,重逢以来,自己还是首次看到他慌乱若斯,彻底失了分寸,强烈的不忍心感,让她有些想就此收手,不让温去病直面这个事实。 ……不过,人没有能够躲一辈子的,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对温去病如是,对自己亦然。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的!” 龙仙儿散发长啸,跟着双爪一错,力量再催,后方显现的那道神灵之影,益发清晰,周围甚至隐约有道纹显化,渐渐凝成一件紫红色的长尺。 传说神灵修炼至万古以上,能以无上神通,凝结本身大道,化为绝世道器,代行大道权柄,更将其赐予虔诚的信徒,此事温去病曾经听闻过,却是首次能够亲眼得见,但相较于神灵威能,自己更在意的,却是显现出来的这柄绝世道器。 ……平等戒尺! ……冥界公正无私第一! 温去病见状一颗心笔直往下坠去,周身发凉,梦呓似的出声,“地、地狱龙皇!” 在温去病所知无多的所谓阎罗十天子的冥皇资料中,地狱龙皇是特别令他记忆深刻的一个。既因此当初那个人特意多说了一些,也因此这位冥皇的特性。在传说中,这位冥府天子执掌的冥府权职,就是审判,所有进入冥府的亡者,都要先经由他的审判,然后再服刑,待通过服刑将所负罪业一一清偿,这才能够进入六道轮回,迎往来世。 “……那个家伙啊,有一个特点。” 蓝衫男子回忆这过往,跟着摇头道:“公平、无私,绝对的不讲人情,是个很认死理,该怎样就怎样的家伙,在祂眼里,法就是法,理就是理,什么法理不外乎人情的说法,在祂那里是讲不通的,祂也不看什么强权,不在意对方的实力和身份,又不讲人情……唉,总之是非常难搞,以前为了抢人,在祂那边动过手……那家伙啊……” 在四大武神的面前,讲述传说和过往的蓝衫男子频频摇头叹气,连五官几乎都皱在一起,明显那段回忆,让他有苦难言,不甚愉快。 能让那个人都有苦说不出,这简直是当时的四武神没法想像的事,温去病因此留下的印象很深,但要说真正深烙在记忆里的,还是那个人在一阵长吁短叹之后,又摇摇头,很不情愿地道:“但不得不说,那家伙只算帐,从来不看人情,所以天上地下没有比他更公正的存在,如果祂说有错,那肯定就是别人错了……” 韦士笔闻言不禁奇道:“能够明察秋毫到这种地步?不可能吧,团长你说过,就算是证得永恒的至高存在,身上也还有人性,只要是人就可能被蒙蔽,这位就不会被人骗过?如何能肯定说是别人错了?” “公正不阿”和“不可被欺瞒”却是两码子事,后者更近于能够看透一切的智能,但从团长的叙述中,却不似有这样的特性,如果可以被欺瞒,那再是公正,也不代表说谁有错就一定错了。 “……祂是不会错的,如果祂错了……”蓝衫男子说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不是祂不许,而是天不许!” 蓝衫男子的话,当时四大武神的并无法理解,但当温去病接触到天阶之秘,对天阶顶端的高位者的情形有所了解后,才稍微明白这话的涵义。 那些万古以上的高位者,都已经是大道的化身,一举一动,都要对应所修之道,如果稍微有违,就会遭到大道反噬。地狱龙皇既然是公正、审判的冥皇,对应的大道自然在此,做出裁判时,多半会有所感应,这种源自大道的判断,想被蒙蔽都没那么容易。 ……这是一个绝对公正,又不会被蒙蔽的存在! ……要是人间也有这样的存在,审判人间一切的罪行,不晓得能消弭多少纠纷,省去多少无谓的厮杀与死伤。 百族大战中,每当与妖魔苦战,碰到一些难解之事时,温去病不只一次生出这个念头,想想这个遥远的神话,聊以,却不成想,当自己真正接触到这个神话,居然是碰到这么个尴尬场面。 龙仙儿既然是地狱龙皇的神妃,从那边得到力量,那么所行所为,自然都必须要符合神灵的道,代表着祂对人间罪行的判决,如果过程中稍有违心、违良知、违法的行为,立刻就会遭到反噬,尤其是在她身入天阶之后,更是厉害,一个闹不好,直接就会因此殒落丧亡了。 换句话说,龙仙儿之前与己的敌对、亲手消灭碎星团的行动,都代表了公正的意志,而与她站在对立面的自己和碎星团的兄弟们,就是……就是…… “……当初为了战胜妖魔,你们牵连了多少无辜百姓?碎星团一朝覆灭,被李家定为叛逆和害虫,你要替你那些枉死的弟兄讨个公道,他们的冤由你来伸,那当初大战中被你们无辜牵连,成为战胜基石的枉死人命们呢?他们的冤由谁来伸?你吗?” 龙仙儿边说边双手一错,身后刀山、火海,直接化为一片火涛刀浪,覆天盖地,向着冲来的温去病倾泻而下。 这火涛刀浪来势惊人,温去病见状不敢有分毫怠慢,雄劲鼓催,毁天霹雳自双腕透发江山钟,一时间撼天震击,又是一记万古江山震,甚至让周围空间都扭曲变形,漫天火海、无垠刀浪,都一道被震溃,直接化消不见。 同层次力量的对拚,龙仙儿衍化出的刀山火海,温去病已经完全不放在眼里,而相较于这些纯粹力量上的拚斗,她此刻说出来的话语,才更让温去病有“痛”的感觉。 “……你们总说当初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人族,那又如何?因为你们而牺牲,最后死掉的每条人命,你们的确都换了更多妖魔的命回来,那又怎样?他们都死了啊!全部都死掉了!再也回不来了,你们的胜利,对得起他们,保住他们的家人后裔,就算可以告慰亡灵?这些话你问过他们没有?姓温的,你太自大了!他们根本他妈的不在乎这些!” 龙仙儿怒啸道:“你问我凭什么说这些话?问我有没有听过亡者的哭泣声,我现在告诉你,我每天都在听!每时、每刻,就连现在,这些哭泣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一直哭着,想要你们一个个都血债血偿!” 披头散发,狂烈吼出来的啸声,让龙仙儿如今已近似普通的骂街的泼妇,甚至没有半分仪态可言,但继刀山、火海之后,她身后又浮现无数头颅,层层叠叠,每一张面孔都是惨白,有些睁眼,有些闭目,这千万鬼面之间,唯一共同的,就是这些面孔都淌着血泪,两行朱痕,划出怵目惊心的红,无声泣诉着满腔悲怨。 温去病见状瞳孔圆睁,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攫住,虽然自己不可能认得龙仙儿招魂出的这些人面,却猜得到这都是什么人,刹时,心惊肉跳,不能自守。 “你觉得我不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空话指责你们吗?好!那你把你刚才说的的屁话,自己对他们说一遍!” 龙仙儿猛力一推,背后显现的层层血颅墙动,万千流着怨血的头颅,一道飞射而出,像是一场横过天空的流星雨,直直轰向温去病。 地狱龙皇专属杀着咒怨血判! 刹时间,温去病眼中所见的一切,尽是漫天头颅雨,耳中更充的满满的都亡者泣怨。 “碎星团,还我命来!” “我想要活着,我不甘心!” “山陆陵,你凭什么还活着!” “我要你们每个人都和我一样痛苦!” 温去病半生纵横沙场,到了今天什么恶毒诅咒都已经听到耳朵长茧,连面对魔公的挑拨都无动于衷,但此刻入耳的这些凄厉声音,却内含一股莫名咒力,牵系到因果,传入耳里,立刻感觉到心绪难静,周身发软,连原本的力量都有些运不起来。 瞬间,没了极招对抗,没了护体真气,直接被一个又一个的头颅撞在身上,有的开口撕咬,有的爆开,连续的强力爆炸,将温去病彻底吞噬于其中,不到几秒,就见一道狼狈身影,如断线风筝般飞坠出去,直接摔出龙仙儿的法界,重重掉落地上。 天阶者之间的战斗,一旦双方法界尽展,全力以赴,就是最险的局面,很容易分出生死,而进入别人的法界内,通常也是两边准备不死不休,只有自己强行打出一条路来,但绝没有被人打飞出法界去的,现在的这种情况,温去病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龙仙儿并没有下死手的打算!或者,现在还不是时候…… ps 寫到這裡,龍仙兒的整體行動線,有一個比較完整的交代了。 以前我曾在一本佛書中,看到一段記載。唐朝大將軍李靖,打突厥,保國衛民,戰功彪炳,但因為殺人太多,兩千多年都在輪迴當畜牲,不得超脫,清初還被發現一隻白豬,出生時身上就帶有李靖兩字的花紋。 姑且不論事實真假,這段話本身傳遞的思想,就讓人很難忍受。保家衛國,殺了人也算殺孽?那以後誰還出來為國打仗?誰還出來保家保民?大家全都不要還手,個個忍辱負重,讓侵略者為所欲為好了,反正最後他們爽夠了會下地獄,我們早冤死身登極樂?這是什麼狗屁理論? 溫去病遭遇的,就是類似這樣的狀況。殺人無數,他會不安會愧疚,但要說讓他為此付出代價,甚至完全否定他抗戰入侵者的正當性,他就感覺無比荒唐! 但龍仙兒也有龍仙兒的道理:你們殺了那麼多人,這些人日日在我耳邊求公平,我必須要有所行動,而我已經盡量在拖,在給你們爭取機會了,但還是沒辦法。 保家衛國是很偉大的,但被犧牲的人不理解,也不願原諒,這樣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只是把這個情況投射出來。 人世很多時候,就是這麼荒唐,隨著時空變換,一件事的定性也會發生改易。 如果之前的某人,知道後世會因為民族融合,自己拚死抵抗外族入侵,最後竟然算不得民族英雄,只是擁兵自重的軍閥一個,我想他大概會覺得,漢族還是亡了算了 十七章 真相 自己如今身上的伤,其实都还只是皮肉受损,并没有到伤及筋骨的程度,法界受损的情况也还好,很快就能彻底修复,所以龙仙儿的这一击,不是虚有其表,就是半途收力,不过,温去病对此没有什么感觉,更多只是剧烈震惊后的浑噩。 ……原来,这就是当初的真相? ……一切的一切居然是这么回事。 ……那个人,后头还真是挑到了一个最好的善后者,还把最深沉的恶意,透过她传来,在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知去向的时候,仍透过埋下的棋子掴来重重的一巴掌,打得自己晕头转向,连带否定了过去的一切认知。 温去病突然觉得一阵茫然,只能静静看着上方的朗朗天幕,无数的疑问浮上心头。 那个人打一开始就在设局,先是找来四武神,建立碎星团作为消灭妖魔的工具,同时预备当碎星团的所有价值被榨干后,要将碎星者们坑杀,一个都不留,当自己确认了这个事实后,心中的怒火与恨意,堪称此生之最,从来就没有哪一刻,那么想把某个人碎尸万段。 但现在,胸中涌现出的恨与怒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恨恨的紧握双拳,指甲掐在手掌心中,恨火炽烧,只想找机会把那个人扯来,消灭到连最后一丝尘埃都不剩下,在彻底抹去他的一切痕迹。 ……如果,连我们当初所打的仗,所作出的选择,自己和让人付出的牺牲,确实是正确的信念都没了,那……我们现在还能相信什么呢?还能……用什么来当信念而从战争的阴影中摆脱而活下去呢? ……不仅要毁灭我们的肉体,还要摧毁我们的精神,现在连最后一点正当性都不想留给我们? ……你就真的,要做得那么绝,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无尽的恨意在温去病胸中凝聚,此刻真的很想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发泄这股恨火,但一股更为强烈的疲惫与无力感,却已经浸润全身,让自己连一根指头也抬不起来…… “……要睡觉回家去睡,这里是我的地盘,不是让你大老远专程跑来睡觉的。” 身影晃动,龙仙儿已经出现在温去病身旁,站在那里,垂首俯视。此刻龙仙儿原本披散的头发已重新束好,脸上的血也擦去,虽然经过了一次简单的整理,但并没有就此恢复早前的典雅与闲适,眼中也流露着一股极度的疲惫。 “我要一个承诺,不伤害你,不伤害你的兄弟,也不违天地良心……只接受这个条件,我已经很让步了,你爱要不要,不想要的话,到时候就准备替尚盖勇收尸吧。” 龙仙儿神情冷漠,但说完话后,并没有直接就此离去,而是一扬手,跟着一个小瓶子掉落在温去病胸口。 “把这个拿去,司马冰心那个丫头用得到,虽然并治不了她的伤,但多少能好转一些,就当是……算了。” 欲言又止,龙仙儿最终没有把话说下去,让人有些猜不到意图,接着摇摇头,转身要离开,但走出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幽幽冒出一句。 “……其实这段日子你们在汉水做得不错,展示给大地上所有人看,你们存在的另一个可能,指引向一个不同的未来,我想你们大概对此很得意,但你有没有自问过一句……” 龙仙儿的声音,骤然变得异常森冷。 “如果你当初那些欲望和野心都大的战友现在还在,你们还能做得那么好吗?如果没有被我把人清洗过,绑手绑脚的你们,还能够做得出现在这番成绩来吗?” --------------------------------------------------------------------- 虎踞郡中,碎星团新建好的休养所,已经是郡内最高级的治疗、休养之地,外头戒护重重,明面上有重兵把守,暗地里还有各种禁法配合碎星团的潜伏高手,没有一定身份的人,休想入内,就是侥幸闯进了也断然出不来。 司马冰心此时正在休养所中最好的病房,卧床静养。虽然躺平在床上,却是思潮起伏,难以静心,沉沦在完全黑暗的世界里,想着自己的未来,慢慢涌现出的些许记忆片段,让自己更加苦恼,心头更是一片迷茫,不知接下来要何去何从。 现在自己受创的头脸与身上伤处都敷了药,气息平和,虽然并不认识,却依然能判断出全是最好的药物,少少一点便价值千金,碎星团完全把司马冰心当成了自家人,在治疗上下了重本,不惜一切代价,这一点司马冰心隐约感觉得到,却依旧生不出谢意。 正确来说,是自己明明很想要感谢这些伸出援手的人,也知道自己应该要感谢这些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感觉却是异常的冷漠,就是感谢不下去,仿佛这些人就是自己的冤家、仇敌……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连自己也解说不清。 ……这里不晓得是什么地方?周围这些人也都不晓得是什么人?听声音,这里好像人来人往的,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熟悉的人,这样的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接受治疗,反倒像是被人关押起来,只是为了防止犯人出事才顺便治疗一样,阵阵担忧、恐惧,油然而生。 早先一直陪着自己的那个女人,如今也不晓得离开去哪里了,自己虽然也不认识她,想不起她是谁,但她对自己的那份关心,却是感受得到的,甚至……自己还能感觉到,她在自己面前一直装着笑,明明好像很担心,很伤痛,却在避免让自己也为着处境而难过,这份温柔的用心……真是好温暖啊! ……她是自己的亲人吗?应该是姊姊?还是什么亲戚?如果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不可能这样的。 ……倘使记得起来她的信息就好了,起码,这样还能叫出她的名字来……偏偏自己这块什么也不记得了,无论怎么回想都只有一片空白。 还有那个同样不知去哪里的男人,他的声音和语调,明明听了让人怒火中烧,很想拿什么东西砸在他脸上,不过,却不晓得为什么,自己觉得他应该是好人,是个……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那么他如今去哪里了呢?为什么……没有再回来看看自己? ……自己想看到的人,现在都不知去了哪里,反倒是有一只烦人的苍蝇,不断在旁边嗡嗡嗡的,让人非常不舒服。 “……冰心姐姐……小姐姐……冰心姊……妳听得见吗?听得见我说话吗?是我啊!妳还认得我吗?” 娇娇嫩嫩的女孩嗓音,在一旁不远处,已经连续喊了小半时辰,自己能感受得到,这女孩和刚才那个叫霓苍还是苍霓的女人一样,都对自己非常关心,虽然还另外抱持着一些自己没摸清楚的情感,但确实是对自己好的人,可……自己却没觉得温暖,反倒觉得很烦…… ……这个是隔壁的病友吧? ……在这种地方遇到的人,肯定都是一起接受治疗的病患,这倒也还罢了,可她喊了这么半天,明明很近,却都没有能往这边靠近,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捆住了。 ……连住院养伤养病都要绑上绳索的病友,不是神经病也是病得不轻,还是少近为妙。 “冰心姊,妳睡着了吗?醒醒,醒醒啊,我有些话想要告诉妳……” 传来的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近,听起来那个女孩在历经长时间挣扎后,好像终于挣脱了部分束缚,缓缓在朝这边靠来,一路上还伴随着床铺的拖拉声、锁链的叮当声响,果然癫得好厉害。 “……妳在叫魂啊!” 迫于无奈,司马冰心开口应了一声,不知道这女孩一直缠着自己要做什么,就听她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冰心姊,妳绝对不要相信姓温的。” ……姓温的,谁啊? “那个姓温的,他其实就是山陆陵,号称钢铁卫士的那个,这家伙善于伪装,其实不是好人,说的东西和实际做的根本两套,还喜欢在人前装好人,妳……妳千万别相信他!” 对于钢铁卫士山陆陵,龙灵儿原本还是比较敬重的,百族大战中的人族战神,功勋彪炳,以地阶手刃无数妖尊,魔尊,堪称一代传奇。这些年很多孩子甚至都是听着他的传奇故事长大,就是当初帝国丑化、覆灭碎星团,也没能把太多的脏水往他身上泼,高大的形象仍然是摆在那,只是成了一个悲剧英雄。 但是,自己之前与温去病的几回对谈,印象实在太不好了,加上温去病的刻意刺激,拉仇恨的效果极佳,龙灵儿对他的演出当真是深信不疑,更开始担忧,万一只有自己知道他的假面具,别人都为他所欺,到时候被卖了还当他是好人,那岂不是糟糕? 要是自家二姊现在在这里,自己肯定要先向她痛陈厉害,不管她说什么,都要把她拉走,不能让她继续被温去病哄骗,哪怕直接动手打晕她都该,但既然她如今不在,自己担忧的就只有冰心姐姐一个。 十八章 新关系(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最快更新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龙灵儿心下清楚,冰心姊姊是为了自己,才被弄到现在这样,身体已经伤了,连带失忆,精神肯定不稳定,更不能让她再伤心了,万一她被那个人渣所骗,相信了他,后头又被他直接无情抛弃,那该怎么办?她肯定会承受不住这种打击的。 “那个姓温的,他之前对我说,妳现在就是人见人怕的丑八怪,他可要不起了……” 话甫出口,龙灵儿就看见司马冰心整个人颤抖了一下,显然已经伤了心,着实替她心疼,但为了她好,只能继续实话实说。 “他还说,本来看妳还有几分姿色,想把你收到后宫,没事还能用来暖暖床,现在可不行了,长得那么恐怖,万一半夜起床吓到他怎么办?” 这些话入耳,着实伤人,司马冰心一时怔怔不语,不久,两行清泪,从已经损毁的双目中流下,低低自语,似是伤心已极。 “他……他真的有这么说吗?” “嗯!”龙灵儿斩钉截铁道:“字字句句,都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如果这里头有半字虚言,加油添醋,教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他为什么……说要不起我?后宫?他其实是我丈夫吗?” “呸!凭他这幅德性也配!他本来是和妳有婚约的,现在看妳受了伤……就想要退婚了。” 龙灵儿点头继续道:“这些都是那天他当着我的面,得意洋洋,亲口说,说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堂堂天阶,人族战神,难道要娶一个丑八怪进门,夜夜吓尿自己吗?退货才是正常的,司马家的人如果有点羞耻,自己就该先提出来换货,别拿烂货来恶心人。” 话说出口,连龙灵儿自己都觉得不忍心,这种话就不该说给当事人听,更不敢想像司马冰心内心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斜靠在床上,司马冰心的身体已经缩成一团,剧烈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没有焦距的双目中,泪水簌簌落下,却死咬着嘴唇,不想发出声音来。 ……本来还以为……那个男人……也是个好人呢!原来……他看我也是把我当个恐怖的怪物啊! ……我现在,真的是个人见人怕的丑八怪了,晚上起床还会吓到人呢……只能被退货了。 ……我现在是个……怪物了! 潸然泪下,心像是被人摔碎在地下,再狠狠踩过,司马冰心觉得有记忆以来,自己的心就从来没有那么痛过。这话如果是从别人口中说出,自己会否还那么难受呢?但现在……心好痛……真的好痛…… “哎呀,冰心姊,妳别哭啊……这不是哭的时候。别伤心了,为了那个男人不值当。” 龙灵儿慌忙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治好妳的伤,然后认清楚那些伪君子的真面目,只要妳自身强大了,没人能再拿妳来说嘴的。” 连说了几句,发现司马冰心的情绪并没有比较好,龙灵儿思索了一下,下定决心,顿了顿,道:“妳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害的,我有责任要把妳治好,冰心姊,妳……妳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赌一次看看?” ……赌……赌什么? 听见耳边的话语,司马冰心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已经与己再无关系,看到司马冰心的状况,龙灵儿心中揪紧,知道自己这次可能弄巧成拙,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冰心姐姐现在的承受范围,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别的,抓紧时间,一下就凑上前去。 龙灵儿并非不通世务之人,看这休养所的高度戒护,她猜测这里恐怕被层层监控,既防外,也防内,所以哪怕自己刻意压低声音,甚至直接传音入密,可说不准仍会有人知晓,因此不管想做什么,动作都要趁快。 这个估计果然命中,几乎是她才开始行动不久,病房的大门就被人推开,几名看护人员直闯进来,大声呼喝,然后呆在门口,跟着,武苍霓也赶到,大步踏入房门,开口喝道:“妳们……” 一句出口,武苍霓也一并愣在原处,看着眼前的景象,半天反应不过来,脑里一片昏乱。 两名颜质绝对上乘的美少女,此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四唇相接,紧贴着吻在一起,画面很美,但……也让旁人一个个看得很傻眼,尤其是身为其中一方的家长…… “妳们……都给我住口!” 武苍霓着实没想到,自己这才稍微离开一下,这边就会闹出这等事来。别的也还罢了,两个人怎么会吻在一起?自己莫非要就这么上前,把她们硬分开? 当武苍霓因为尴尬而发愣的当口,看似在热吻中的司马冰心的感受也很不一般,龙灵儿的双唇,刚刚强行吻来,却让自己感觉非常温暖,甚至可以说是火烫,短短接触几秒,就让自己整个身体也都烧烫起来。 ……不,不是错觉,自己的身体是真的在发热。 昏乱中,司马冰心分辨出来,趁着这一吻之便,那少女似乎咬破了自家舌头,将鲜血度入进来,而她的血……非常炽热,也非常香甜,丝毫没有血腥味,倒像是一杯收摄午后阳光聚成的美酒。 酒中……蕴含着一种芬芳,还有着满满的奇异的正能量,让人饮下之后,立时浑然忘我,只想要再多饮几口…… 正因如此,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景象,非常奇怪,两名貌若羞花的美少女,并不是单方面的谁在吻谁,而是非常热切地吻与回吻,双方紧紧相拥在一起,给予与需索,火辣的程度,令见多识广的众人都脸红心跳,甚至有人忍不住,偷偷拿出记录设备想要留存,然后被武苍霓直接一击打飞出去。 绮艳的画面,最终被一声痛哼给打断,司马冰心的体温继续急速飙高,募地推开了龙灵儿,躺倒床上,跟着,床上被褥连同床体,一下焚烧起来…… -------------------------------------------------------------------------- 司马冰心、龙灵儿,都一道被武苍霓安置在虎踞郡,便于自身照料,而韦士笔和温去病各有任务,鹰扬郡的防务,自然只能扔给尚盖勇,由他坐镇。 韦士笔、司徒小书从鲲鹏学宫归来时,温去病还不见踪迹,韦士笔与尚盖勇见了面,谈起此行成果,都是宽慰中也感到一丝压力。 司徒小书并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讨论,虽然自己很努力和这几位童年偶像成为自己人,但那只是重要盟友的程度,不至于觉得已经把自己给混成了碎星团高层,在应该要分清的界线上,大家还是要有点拿捏的。 这也是在登天成功之后,她逐渐清晰起来的使命感,眼下重归大地的碎星团气势正如日方中,不可阻挡,摆脱了昔日的束缚和局限,走在一条新的康庄大路上。自己也认同他们现在所走的道路,但现在不等于将来,走得太顺的路就容易突然失控,碎星团仍需要一个监督者,在道路有偏的时候提出质疑与规劝,在关键时刻挺身挡在他们之前,防止他们行差踏错。 祖父当年就对带头反抗妖魔的碎星团极为认同,总是与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但哪怕如此,他也没把封刀盟直接并入碎星团,成为第五大队,所考量的要点应该也就是为了平衡。 这一点在封刀盟这边也应该是同样的,此回封刀盟的偏差,就是被碎星团给阻止,对封刀盟而言,碎星团就是那个在路走偏的时候,提出质疑与规劝,走偏路时狠狠打来一巴掌的朋友……自己觉得,这样的关系真的很好。 而这一切也是自己接掌封刀盟后,所做出的改变,换了从前,父亲还是盟主的时候,肯定做不到这一步,不知道当年会否有一些事情自己不知情,他和碎星团之间的鸿沟很深,自己能感受得出来,而有了后头他带领封刀盟追杀碎星团成员之事,碎星团现今的几名主事者,包括温去病在内,也都对他疑忌很深,只是碍着自己的面子,这才对他不闻不问。 自己甚至能猜测得到,当自己不在场的时候,碎星团那几名首领,别说对父亲没有什么好话,就算暗中谋划要杀掉他,斩草除根,都是很有可能,要不是有自己做为中间的缓冲,他们现在又需要封刀盟这支友军,估计早就趁黑动手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如今做事更需要处处小心,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否则就更没有立场保住父亲,保住如今已近乎成了废人,心若死灰,再不想过问外务,只愿隐居度日的父亲。 那日当众坦诚过错,最终承受愿力崩溃的结果后,父亲诲人几乎当场就垮了,他是以人道之路晋升天阶的,愿力一旦崩溃,基础一失,本应该直接就被打回原形,气血亏空而亡,但似乎是因为当时自己的处置明快,顺利接下了担子,把人们的支持、散失的愿力重聚起来,让父亲的崩溃没有走到最尽头,最终保住了一条命。 如今的父亲,容颜枯槁,仿佛一朝老了几十岁,虽然勉强还算得上是天阶者,却是那种徒具境界,却根本发挥不出匹配力量,真打起来连半步都拚不过的水货天阶……再没什么比这对于武者来说更耻辱的。 p.s 最近兩天的討論有點多,讓我想到以前和讀者的一個討論,他質疑碎星在該複雜的時候簡單,在該簡單的時候複雜,相當不討好,不像許多國內作者信念單一,傳達明確。 我回答他,那是因為,我們生長在不同的地方,他們有可以相信的東西,而我沒有。 他接觸到的,是令他感動並且堅持的東西,而我接觸到的,是讓我困惑的東西, 所以養成的思考方式,還有習慣的表現形式,都是往這邊走。 就好比, 國家財政狀況不好了,必須要刪減開支,這是事實,也是正義。 國家與軍公教約定了退休金數字,最後食言了,這是事實,也是不正義。 軍公教被騙了,他們要求給回當初約定的退休金,這是事實,也是正義。 景氣就是那麼糟,工作得要死要活的年輕人拿兩千二,你軍公教退休過爽爽拿七千,這是事實 ,這也很不正義。 那,為什麼做的同一件事,都有正義,也都有不正義的面? 為什麼不能簡單劃分黑白,來把事情解決? 如果是我,我要怎麼劃分這一條是非黑白線? 我劃不出。 可以說,這二十年來,我看到與接觸到的東西,都是這麼沒法分黑白,各有各的無奈, 所以,碎星誌就成了一部反映各自無奈的作品。 我無法很簡單的說,碎星團這麼做就是對的,或是碎星團就是做錯了。 所以, 每次有人說碎星團錯了的時候,溫去病會說,不然你來做做看好了。 但每次有人猛讚碎星團的時候,溫去病會說,其實那些苦主也很值得同情。 因為我看到的,就是很多的無奈,而並不是所有的無奈,都能相忍相諒解決, 也許真能各退一步,然後相忍解決,但更多的時候,就是只能活一個,沒法也不能讓。 我不是全知全能,很多時候提出的問題,我自己也在尋找答案,無法給出一個肯定的解答, 但我仍想把這些矛盾反映出來。 於是有了碎星。 十九章 不违心中之道 司徒小书一直希望能找到方法,帮父亲恢复,如今诸天神魔即将重回,前所未有的乱世即将来临,人族这边每多一分战力,将来就多一分筹码,父亲若能康复,发挥出天阶力量,又重新走回正轨,将是己方的重大助益,不过,这似乎不太可能,至少,一时三刻内,肯定做不到。 碎星团那边,几名巨头也都给出了相同的评估,愿力崩溃的伤害,并不是那么容易修补,甚至可能一生一世都补不回来,这个问题,在这一趟回来的路上,韦士笔已经解释过了。 “……别开玩笑了,妳老爸的伤如果那么容易就能好,我们早就让老尚去斩草除根兼灭口了,还等他康复过来?好吧,只是玩笑话……”韦士笔笑道:“不过他如今等若道基崩毁,想要在这基础上恢复从前,可不是那么简单,可以说如果没有惊世奇遇,根本没机会。妳老爸没有妳傻,所以也没有妳走运啊……”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他当初走了妳的路,今天愿力崩溃了,就屁事也没有,不会搞到如今这么凄凉了。” 韦士笔的话,让司徒小书不禁大吃一惊,连问道:“韦帅,你不是又在说笑吧?” “妳以为,人道与仁道的结合,为什么会那么恐怖?诸天万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对初始人皇的忌惮,又是为了什么道理?” “可……这怎么可能呢?人道之本,就是众生之力,一旦愿力崩溃,就是从一切的根本处开始坍塌,又怎么会不受影响……” 司徒小书话说不下去,脑里的逻辑更整个乱了,韦士笔却微微一笑,道:“所谓人道之法,说得复杂点是众生之力,是愿力,但说得实际一点不过就是比人多……怎么妳觉得,这世上最强的力量就是人多?只要人多,就是无上真理?” 答案显然不是,司徒小书一直以来所奉行的侠义之道,就总是走在与群众背离的路上,她尤其明白这点。 韦士笔笑道:“如果人道之路真那么了得,现在诸天的永恒者,就应该都拥有无数信众,但事实上,除了佛界和愿力之间有点关系,其他几界都没人通过走这路登顶,人道更不入三十六先天之道,这表示什么?” “……这代表……” 司徒小书隐有所悟,似乎明白了什么,却还说不清楚,韦士笔微笑道:“这代表,天地间仍有其规律存在,大道在上,恒定不变,并不是人多就能说了算,妳以仁道修身,只要永不背离仁道,就算愿力崩溃,也同样影响不到妳,顶多就是以后从中再也得不到好处,却不溯及既往。” “可是……愿力分明是根本,根本都被抽掉了,怎会……” “妳还不明白!唉,这也是妳走运,疯子遇得少,不然妳就该明白了,在很多大人物的眼里,当世界与他们的认知不一样,错的永远是世界,而不是他们……” 韦士笔拍拍司徒小书,“认真要说的话,只要妳能够守住仁道,不离仁道,就算对得起信仰妳的那些人了,如果因为什么其他理由,比如仁道和信仰你的人的希望相悖,最终导致愿力崩溃,也不是妳对不起他们,愿力崩溃什么的,他们说了不算。” “……还有这样的事情。” 司徒小书的表情瞬间扭曲,又轻轻叹了口气,韦士笔却放声大笑,“哈,别想这些小事了,仁道这条法则真是净折腾,妳能谨守那些心戒而登天,在我们看来,那就是奇迹了,相比起来什么愿力不愿力的,反而都是小事……你只需记住,不违心中之道,才是天阶者的修练核心,而妳走的这条道……可比别人难走得多。” “不违心中之道……”司徒小书反覆咀嚼这句话,忽然笑道:“所谓天阶,还真是一群任性的人啊。” “哈哈,任性到极点,就不是人了。” 韦士笔哈哈大笑,拍拍司徒小书,两人各自回归。身为封刀盟盟主的司徒小书,要去会见盟内干部,告知此次前往学宫,拜谒前辈的收获,跟着安排盟中的后续行动方针,再商讨完各自工作,之后,眼看已经日斜西山,司徒小书松松筋骨,打算去向父亲请安。 当进入司徒诲人如今所在的小院,见到内中无人,司徒小书不由微微一怔,询问小院的侍从,想知道父亲会否出去走走散心,却看到那些侍从一个个的表情古怪,都用揶揄的神情看来,还似笑非笑,非常诡异。 “小姐……不,盟主,妳有所不知,老爷一早就出门了,他今天情绪很好,说是要去拜访碎星团。” “什么?” 司徒小书闻言当真是大吃一惊,最初听到父亲今日情绪很好,她还为之一喜,父亲自退位后,情绪一直极为低沉,几乎是油尽灯枯的状态,自己非常担心,今天能忽然有点好情绪,真是身为子女的不胜之喜。 但后头的那句话就很吓人了,父亲去拜访碎星团了?他这是想干什么?他现在和碎星团有什么话可说的? 而且,一早就去了?当时自己和韦帅还未归来,武帅如今又已经去虎踞郡坐镇,假若温大哥也还没回来,那在鹰扬郡坐镇的,就只有尚帅了。 碎星团如今的高层中,对父亲最没有好感的,就是这位尚帅,特别是自从转修人道,成为人道之主后,他的一言一行,都更具王者风范,威武霸气,杀伐决断,像是一头高高在上的雄狮,父亲主动跑到他面前晃荡,简直像是送上门的猎物,以他此时个性,简直是高度危险。 “我爹……他突然去碎星团干什么?有留话吗?” “禀盟主,老爷出去的时候,说起碎星团和封刀盟曾亲如一家,现在也正适合亲上加亲,稳固关系,他……好像是去商谈妳的婚事了。” “……我……天啊!” 司徒小书闻言直接愣在当场,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脸被打肿,还是连挨了十几巴掌,当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晴空霹雳,就这么掉在自己的头上,一时间让自己天旋地转,分不清今夕何夕。 “我的婚事……不好!” 终于从错愕中吓醒,司徒小书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二话不说,直接冲天而起,火烧屁股般赶往碎星团的驻地。 一生之中,司徒小书落荒而逃的次数,自己都算得出来,但这一回,如果不是直接飞天走,她就真会连滚带爬,逃得无比难看。 ……爹,你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冒出这种想法啊? ……怎么突然就要和碎星团亲上加亲?要把我嫁给谁?温大哥吗?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阻止吧! ……不过……如果是温大哥,自己真的要阻止吗? 内心的种种矛盾,比难为情的羞赧更甚,司徒小书虽然高速飞行,内心却是大乱,简直是惊慌失措,不知到了之后究竟该如何是好。天阶者的修途,是不违心中之道,但大多数时候,即使天阶者也搞不清楚,自己真心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而将时间回溯,在司徒小书刚刚回到鹰扬郡时,一个意外来客造访了碎星团驻地,尚盖勇虽然亲自出面接待,但双方会面的气氛,打一开始就非常紧绷,极为不友好,而这令人尴尬的气氛,在一句话出口后,直接就点了*。 “……你的女儿,想要婚配我兄弟山陆陵?” 尚盖勇的声音,没有半分喜意,反而滚动着隐藏的怒气。 “哼!虎子焉能配犬女!” 司徒诲人并不是独自一个人直接跑到碎星团驻地来提亲的,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尚盖勇只怕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会更敬重他一点?还是想都不想,抓住机会,直接出手把他杀掉,然后开始清理旁人记忆装没事。 这趟前来,除了司徒诲人自己,并没有封刀盟的人手跟随,但还另外有几名素来和封刀盟友好、有一定江湖名望的他派宿老,被专程邀来,说是要当见证人,这点也尤其让尚盖勇警惕。 ……你好端端的,突然自己跑来也就算了,还专门带上了第三方的见证人?这不明摆着跑来找事?难道真以为有这些废物在场,就能保得住你的安全,老子就会有所顾忌,不敢对你怎么样?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 尚盖勇强行压下内心的波动,将目光扫过那些跟着司徒诲人一道的有名望、有身份的名宿耆老,发现他们一个个的表情都很古怪,虽然脸上都带笑,可也都笑得尴尬,一个个还都特意和司徒诲人保持一定距离,似乎怕被碎星团认为与他是一路的。 这种情况,尚盖勇并不意外,人们一向最爱跟红顶白,能雪中送炭的终究是少数,司徒诲人如今下台失势之事已众所皆知,而且还是涉及到巨大丑闻下台,现在在江湖上名声奇臭无比,过去的亲朋故交早都一个个跳出来与他划清界线,表达不齿,又哪来这么多人吃饱闲着,特意与他共同造访碎星团来寻不痛快? 二十章 虎子犬女 恋上你看书.,最快更新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心中有数,尚盖勇也懂得表面工夫那一套怎么做,当即露出笑脸,接待一众宾客,询问来意,不过,想是一回事,做却是另一回事。当得知司徒诲人此行的目的,是来替女儿说媒,而且对像还是山陆陵时,早一刻还想要虚以委蛇的尚盖勇坐不住了。 “……这份亲事的依据是?” “早先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司徒诲人说着顿了顿,语气中有几分伤感,“多次与贵团山帅一道联手抗敌,在那时也曾有过婚姻之约,如今碎星团与封刀盟重修旧好,旧日的约定也可以接续,假若……能看到小女与山帅婚配,我父亲在天……嗯,他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很高兴。” 迄今为止,封刀盟对于司徒无视的如今下落,对外的说法仍是“下落不明,但肯定在某个地方闭关修练”,一直死咬着这个说法不肯放松,尽管惹足旁人白眼,可立场问题重于一切,,封刀盟不说,其他人也只能信。而现在司徒诲人的说法,无疑是第一次作了老盟主已然亡故的承认,此言一出,当真是举座皆惊。 在场各位耆宿中,开始有人露出了然于胸的神情:封刀盟确认了司徒无视的死讯,司徒诲人也已废,面对碎星团如今的日盛当空,封刀盟只能卖女求荣,来和碎星团一笑泯恩仇。 但不管怎么说,封刀盟若是与碎星团亲上加亲,团结联手,对他们肯定有好处,对于这提议,众人都是乐观其成的。 真正觉得看不下去的,就只有尚盖勇罢了。 碎星团虽然谈不上尊重团员的个人问题,在四武神肯定是例外,关乎温去病的婚姻大事,除了他自己,这里并没有旁人能替他做决定,尚盖勇自然也不打算代劳,要是换了别个情形,自己大可悠闲看待,就当是个笑话,甚至还可以学韦士笔那样,把这件事当成笑谈,到处宣传,既落一落司徒诲人的脸面,又可以看阿山的笑话。 可是,这件事呈现的方式实在太恶心了,光是司徒诲人突然跑过来提,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更别说还特意带了一群人来,这哪里是提亲?根本就是跑来设圈套! 尽管,登门提亲的时候相请德高望重之士为证,也是合情常理,可事情由司徒诲人干出来,自己就怎么看怎么不对…… 不得不说的是,若是换是在平常时候,尚盖勇基本是理智的人,当然懂得随机应变,甚至也能算得上有勇有谋,粗中有细,并不是那种只会张口喊杀伐决断,全然不知隐忍的个性,然而,这些年将亲情看得极重的他,当事情涉及“家人”,他就会开始完全沉不住气,司徒诲人的突然提亲,无疑挑动了这根超敏感神经。 尚盖勇脸色直接一沉,连带现场的气氛都冷了下来,还没发话,在场的一众宾客都已经心中暗叫不好,而他冷冰冰的话,随即吐露出来。 “哼!虎子岂能配……”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募地一串大笑声,及时在一旁响起,打断了尚盖勇即将说出口的话,却是韦士笔一身潇洒,突然现身,正从外步进,帮尚盖勇接过这尴尬场面。 司徒诲人却不受打扰,眉头微皱,“尚帅刚刚所言,虎子的意思是……” “所谓虎子者,虎之子也,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乃是前人的智能结晶。要解释虎子这个典故,就必须先从虎之穴这个地方讲起,那里本来是一个风光明媚,阿山他表姨的二舅开的地方,产的酒特别好喝,一向被人拿来当疗养院,不过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就是了,碎星团不养老虎很久了,最后养的那一头,被老尚拿去剥皮做了披风,这事其实挺不环保,唉,老尚你以后要注意影响了。” 韦士笔甫一开口就大篇废话,完全云山雾里,把在场众人的思维绕得晕头转向,没法再去注意尚盖勇刚刚的侮辱性言词,而在众人回神前,他已堆满笑容,无比亲切地走向司徒诲人。 “哎呀呀!真是稀客啊,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让小弟有所准备,好倒履相迎,金龙兄,你最近气色不错,恢复得挺好啊!” 韦士笔毕竟是处理这种情况的熟手,这一句话出口,像是朝现场扔了个大*下来,所有人的表情都直接僵住,有些人是想笑又不敢笑,有些人干脆背过身去,而司徒诲人的面上,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表情都有,再没什么人在意尚盖勇未曾说完的话语。 “黑帝”亢金龙的真相,在司徒诲人当着钱都百姓自曝后,已为天下人所知,更是封刀盟立盟以来的最大丑闻,若非司徒小书当场接下了担子,又以仁道统人道,斩破天阶,登天称尊,稳住了鹰扬百姓,碎星团也因此没有落井下石,封刀盟搞不好已经散了。 而关于罪魁祸首的司徒诲人,尽管当前舆论都是看在司徒小书的份上,轻轻放下,觉得此事还是情有可原,但黑帝统领九外道,在江湖上兴风作浪,造成的一切死伤与破坏,最后全都被算在司徒诲人头上,这也是跑不掉的。 虽然分身、本体通常被认为是相互独立,不能简单的归为一谈,这个得了势的分身更还成功反噬本体,完全不受控制,这种事在过去历史上不是没发生过,并不是是单纯的脱罪手法。 这些固然是人们觉得司徒诲人情有可原的理由,可真要算帐的时候,特别是血债这种,是没人在管这个的,如今只是碍着司徒小书挡在那里,把父亲的血债揽上身,封刀盟重新和如今势大的碎星团结盟,所有人不好找上来算帐而已。 现在韦士笔的这个动作,等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把封刀盟如今最不愿意被人触及的丑事,当面扔在司徒诲人的脸上,如果说这话的不是韦士笔,换了别人,搞不好已经引起封刀盟的怒气。 不过,现场也没有封刀盟的人,而在场与司徒诲人同来的几位江湖名宿,却大多心里暗爽,很多人心里都是一个共同的念头。 ……做了坏事却不用受惩罚,活该你今天丢人现眼。 司徒诲人表情复杂,随即却是一声长叹,“我自知罪孽滔天,但小女……” “司徒兄这又是哪的话,我们家阿山那种材料,除了精神分裂的疯婆、欲壑难填的妖女,谁还会看得上他?今天你愿意赏他这个大面子,还以爱女相许配,简直是他走了大运。” 韦士笔从容接话,笑容满面,似乎发自真心的为兄弟高兴,还很亲热地拉着司徒诲人的手猛摇,不明究理的人看了,还以为这两人是相交多年的知心密友,不过刚刚听了他之前话语的在场众人,都知道情况不对。 “那么,韦帅的意思是……” “我又不是团长,就是团长也不能替团员包办婚姻啊。”韦士笔笑道:“阿山的婚姻,除了他自己,没别人能说了算,司徒兄的提案,我们会非常荣幸地转达给他,由他自己来做回覆吧。” 闻言,尚盖勇转头瞥了一眼韦士笔,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这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算想看他笑话也该换个时间,现在阿山那边事情已经够多,女人也已经够多,搞不好就要打起来,你不想着替他减少麻烦,还又把女人往他头上塞,你真不怕他承受不住,从此朋友变仇人? 一眼看去,迎上了韦士笔笑吟吟的目光,同样是一句话传来。 ……怕啥?所谓债多了不愁,反正现在司马家那边已经有一桩难搞的婚约了,再多扛封刀盟一个也没什么,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现在都可以谈,用不着过早把话说死。 两人目光交换间,已经把意见沟通完毕,于是本来怒意上涌的尚盖勇也换了表情,淡然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件事自然应该要等阿山回来,亲自来说。” “那……”司徒诲人迟疑道:“山帅几时才能归来呢?” 司徒诲人的这句话同样也是如今众人都关心的问题,之前山陆陵突然现身鹰扬,在与司徒小书联手救灾,平息了一场浩劫后,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躯整个崩解碎裂,此事轰传天下,民间如今到处都在流传山陆陵的死讯。 人族战神为了保护民众而舍身,硬扛自然灾害,最终保护了民众,却功成殒落,这样的传说,着实感人热泪,理当流传千古。但之前万里沙海之战,山陆陵也曾死过一次,还得到帝国认证,可谓死得干净彻底,再也活不过来,之后却又离奇复生,而有过那次的记录,说不定山陆陵这次也能重生回来也未可知? 这些是普通民众的想法,在意的人族战神的安危,但对于一些中小势力的首领来说,这个消息代表的意义就不那么简单了,山陆陵是碎星团重将,他的生死,可以直接影响碎星团的势力消长,若碎星团在此时意外折损了一名天阶,对全团的影响该有多大? 二十一章 无名生死 山陆陵如今到底是生是死,早成了这几日来,大地上人们最关心的话题,即便是此刻在场的那些名宿,也都不例外,闻言有了心里有了底,一个个早都目光四瞥,想要寻找山陆陵的踪影。 “这个……阿山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韦士笔随口打个哈哈,正想办法找话说,把这个问题岔开,忽然外头一声轰响,似是什么重物从高处坠地,又像是什么飞行着落失败的声音,众人正自一奇,不知究竟,跟着就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外头走来。 “阿……老温!” 韦士笔、尚盖勇看着衣衫褴褛,大半身焦黑的温去病,面如死灰地慢慢走来,一看就知道是出了大事,赶忙迎了上去,都等不及驱除无关人员。上前才问了两句,温去病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挤出一个苦笑。 “……山陆陵已经死了!” -------------------------------------------------------------------------- 温去病的声音不重,却谁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更听得出来,内中存在的深深疲惫与无比厌倦,这话甚至让在场的天阶者都生出一种感觉,好像随着这一句出口,温去病的内天地都如槁木死灰,化成灰烬。 韦士笔、尚盖勇更是大吃一惊,不晓得温去病在帝都遭遇到了什么,出去时候还好端端的人,竟然变成这样回来?龙仙儿这个颠婆,又搞了什么么蛾子?现在的情况,似乎比先前预计的最差不过是两人翻脸动手,温去病重伤回来还要严重的感觉,两人当下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立即清场,再和温去病了解具体的情况。 清场的念头一起,韦士笔也还罢了,尚盖勇简直就是直接目露凶光,扫视在场的众人,而就这么一扫,各派耆宿都是心惊肉跳,暗忖难道是温去病大意说出山陆陵的具体消息,碎星团想要杀人灭口? 司徒诲人却是晓得真相,明白温去病和山陆陵关系的,既然温去病现在好端端在眼前,虽然状态有点不对,山陆陵哪可能会死?不知道温去病意欲何为,当下目光中满是疑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待要开口,外头又是一下重物坠地的声音,紧跟着,又一道身影急急忙忙冲进来。 这回来的却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封刀盟主司徒小书,原本看见这场提亲的当事人现身,大家是应该要上前贺喜,甚至这些名宿前辈,是少不了要调侃两句,拉拉关系的,但此刻气氛诡异莫名,谁也不敢拿这当玩笑,生怕惹来祸端。 司徒小书也感觉到气氛不对,跟自己预料的情形完全不同,而且温去病此刻半身焦黑血汙的模样更不妥,却不知情况究竟是怎样,迟疑地开口,“温大哥,你们这是……” 温去病摇摇头,似是疲惫至极,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在韦士笔肩膀上拍了两下,就迳自走到后堂去了。 正主儿一走,其余众人不免面面相觑,照理说,识相的就该趁这时候尽快散去,免得真的惹出什么事端,却还是有个不长眼的,忍不住好奇心,问道:“请问,山帅他……” “死了!” 尚盖勇直接板起面孔,断然回应,冰冷的气势,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杀意,在场众人晓得情况不对,再顾不得什么提亲,纷纷告辞离去。 司徒小书虽然心中担忧温去病刚刚的状况,可现在着实不是外人提问的时候,只能护着父亲急急离开,那些名宿倒是颇有心趁机与司徒小书结交,但司徒小书急着与父亲回封刀盟,询问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心情去应酬外人,一群人各走各路,各怀心思。 不久后,钢铁卫士山陆陵的死讯,开始在大地上迅速传开…… “……想不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回归的路上,司徒诲人步履舒缓,表情却很遗憾,看女儿的目光更带有几分歉疚,“为父本来是想舍了这张老脸,为妳做点事,没想到……唉,碎星团现在确实太乱了,温去病明明就在那里,却推说人死了,这样的行为真是……” “爹,温大哥肯定有什么苦衷……而且他刚刚的状况也不对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见父亲对温去病质疑,司徒小书立刻出来帮着解释,更赶忙把话题带开,“爹,你怎么会忽然想到去碎星团,想要……那个?” 司徒诲人却笑道:“去碎星团帮你提亲,不好吗?妳与山陆陵直接的婚事,是早先百族大战中,妳祖父与那个人订下的,碎星团本来就有履约的责任啊。” 司徒小书连忙道:“不是啊,那话只是祖父的戏言,一个玩笑而已,做不得真的。” “哈哈哈……”司徒诲人却朗声笑道:“妳祖父当初可是很认真的,一点都没有玩笑的意思,碎星团的那个人和韦士笔当时还拿这当条件,从我们这边拿走了好大一批物资,又要求我们硬扛,连续和妖魔打了两场硬仗……” 司徒小书闻言顿时呆了一下,怔怔道:“……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你们就这么把我的终生大事当做交易了?” “……妳要说是出卖也可以。”司徒诲人微笑道:“不过,当时我和妳祖父,都觉得山陆陵当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条,英雄盖世,妳如果许配给他,就算年岁上有些差距,也未尝不是美满姻缘,哪知道后来……唉……” 司徒诲人的慨叹之声,充满了满满的无奈,司徒小书却不太敢接口,摸不准父亲叹气的理由,毕竟说到美满姻缘,如今的父亲确有感慨资格,司徒一门几乎个个家破人亡…… “……当初却没想到山陆陵实际上居然是这样的人……”司徒诲人叹道:“温去病此人机敏多智,却也狡诈难测,活脱脱就是第二个韦士笔,和当初的山陆陵根本判若两人,如果一早知道他原来是这样的人,妳祖父会否会定下婚约,还得两说。” 司徒小书顿了顿,斜眼看向父亲,“爹,你明明觉得他不好,还去提亲,你这不是把女儿给……” “妳现在身为封刀盟主,凡事必须要从大局上考虑,妳和山陆陵的婚事,对封刀盟、碎星团的重新联合大大有益,当年的欢喜院、天斗剑阁、十字庵,都是这么崛起的,就连鲲鹏学宫,其实也都从中受益良多,妳得先考虑团队。” 司徒诲人微笑道:“况且,就不说比起当初那个人,就是如今的碎星团中,比起尚盖勇、韦士笔,其实他也没那么差,最起码,他当初就干净得多了……” “……爹,你这些话根本就是言不由衷,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吧!” 司徒小书没好气地回答,司徒诲人也没有接话,而是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无言中,自有一股父女之间的温馨氛围。 看着父亲此时和蔼的表情,司徒小书心中很是温暖,虽然这话并不好说出口,但现在的父亲,虽然深受打击,却因此和过往担任盟主,层层重压之下的样子,全然不同,更有为人父的温暖,对自己来说,最近和父亲相处的每一天,甚至都比过往的一年还要弥足珍贵…… 封神结界即将破碎,诸天神魔将要降临,这次甚至不只是先前的无知下层的简单入侵,而是六界高层都将目光投来,觊觎着什么,前所未有的大战将来,现在的平静早晚不保,但在那之前,这将是自己仅可享有的一段温馨日子,这样说来,真是感谢老天…… ……却不知道,温大哥那边究竟是什么状况? 司徒小书深自担忧,但温去病那边的状况,却不是她能够想像到的,而温去病所道出来的帝都一行经历的情形,更让尚盖勇脸色铁青,韦士笔更负手背后,不断绕圈踱步。 “……原来是地狱龙皇的神魔显体……好一个神妃……好妳个神妃!” 韦士笔一边踱步,一边轻击手掌,有节奏的拍动,藉此整理思绪,但却越拍越急,最后更是重重一步,顿足地上。 “怪不得,当初打不过那妖女,总觉得她的力量简直强得过火,成长速度也猛得太诡异,即使是那个人留下的伏笔也不对劲,原来背后是这么一回事!高位者的假身,这种事……也亏那个人干得出来!” 韦士笔愤然道:“地狱龙皇究竟是什么来头?是哪一界的大人物?算了,不管是哪一界的,现在有祂的显身在始界,等于是直接给封神结界开了一个后门,我们再怎么堵也没用了,还战什么?” 温去病却斜看了老战友一眼,不好判断韦士笔是真的这么想,或者只是藉故把话题从那个大问题上引开,龙仙儿的力量来自地狱龙皇,是神魔显身这种事情根本不是重点! 韦士笔道:“地狱龙皇既然是十冥皇之一,可能是万古中的佼佼者,也可能已证永恒,力量上是很明白的,如果直接对上,我们可以说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就是不知道龙仙儿这个神魔显身,究竟能发挥几成祂的力量。” 二十二章 神明权柄 韦士笔沉吟片刻道:“当初那个人刚刚带着我们组团的时候,团里的研究方向就是如何开发血脉力量,其中就有一些开发得太猛,结果最后受到血脉源头反噬的,成为神魔显身,最后成功挣脱的……好像一个也没有吧?” “……那些跟现在根本不是一个状况好吗?” 温去病没好气地说话,身为碎星团的技术总监,当初研究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不过。 追溯血脉源头飙得太猛,有一定可能会连结到还存活着的天阶高位的血脉之祖,遭到那边意识反侵,结果成为神魔显身,这种情况当初碎星团是发生过的,数量还不少,虽然当事人个个性格坚毅,拚死抵抗血脉之祖的控制,自己发现问题后也帮着设计了诸多手段,但到最后,抗拒成功的却是一个没有。 那些人,要嘛是直接意识被夺,彻底成为血脉之主的显身魁儡,想要反抗或是逃走,在之后的战斗里被击杀,要嘛就是在选择在意识即将失控之前自杀,宁死也不被妖魔控制。 不过,当初还真没有谁连结到永恒者的层次,要是有,怕是也没什么好抗拒的,双方相距太过悬殊,根本没得抵抗,甚至要是真有谁能拥有永恒者的显身,那干脆就不抗拒了,直接培养起来当做生物兵器使用,说不定百族大战早就打赢了! ……等等,这么说来,类似的状况,并不是没有。 温去病忽然想起了失踪多时的龙云儿,姊妹两人的血脉源头,都偏冥龙一系,这可能纯属巧合,特别姐妹继承相似的源头血脉,几率并不低,没什么好奇怪,但两人都能连结到具体的血脉之主,还都是冥界的高位存在,这恐怕就不是巧合了,当中肯定有什么关联……只是会是什么呢? 仔细思索了一下,却暂时不得要领,温去病扭头看看韦士笔,见他始终避开核心问题不谈,只能叹了口气,道:“如果单纯是地狱龙皇的显身,问题反倒不大,我记得地狱龙皇实际上是神族,乃是权柄天生,所行皆要受到本身权柄的限制……” 寻常的天阶者修练方式,是选择了修途,然后将本身与对应的法则结合,不住提高自身、修练自身,从而与对应的法则益发契合,最终身化不朽,这个修练体系被称为大道三千。 但所谓神族,乃是神界中那些天生神灵,强横天生,打从诞生的那刻起,就可能直接契合某种法则而降世,刚一出生就是万古存在甚至是永恒者,这种与生俱来的法则契合,祂们未必能明白其中道理,只管运用,当然因为先天的高契合度,实际战斗力并不在同级之下,而这样的体系,称为神灵权柄。 无论是行走大道,还是权柄天生,实际上讲究的都是与法则结合,不相违背,在这一点上,行走大道的修者还要好一点,毕竟修练的法则是自我选择,融合大道的过程也是慢慢来,受到法则的限制没有那么强,哪怕有违所行之道,最多也不过修练奇慢,基本没什么反效果。 但神灵就不是这样了,权柄天生,强横与生俱来,同样所受的限制也无与伦比,祂们被要求是法则的化身,所有意志都是对应的那项法则的表现,如果稍有违背,结果就是立刻殒落。 “……龙仙儿是地狱龙皇的显身,她所有的言行举止,同样受到地狱龙皇对应的神灵权柄限制,而地狱龙皇的权柄是……” “……公正!” 韦士笔说话的时候,心中的感觉也是颇为复杂,甚至有些好笑。如果纯以属性来看,地狱龙皇的显身,出现在人间,非但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该是上天送给始界的大礼,有这么一位绝对公正的至高存在如今在行走世间,赏善罚恶,传扬出去,普通百姓还不争着来磕头诉愿? “龙仙儿作为地狱龙皇的显身,一切的行动,都受限于神灵权柄,丝毫不能有违,一旦牴触,轻则力量跌落,重则直接殒落……” 韦士笔沉吟道:“如此说来,她的力量越强,修为越高,就越受公正权柄制约,不能再随心所欲行事……嘿,这也表示,她想要诛杀我们全团的事,不可能再有了。” 温去病闻言一震,眼中放光,“这件事还能这么解释的?” “当然!”韦士笔答得斩钉截铁,“除了这样,还要怎么解释,她一个公平正义的化身,却负责执行那个人的计划,要灭了我们全团?只有这个解释了,七年前,她与地狱龙皇的结合未深,说不定还未登天阶,所以才可以违逆神灵权柄,对我们出手。” “这……” 温去病口唇微动,想要出声附和,认同韦士笔的话实在合情合理,但嘴张了半天,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心中更是清楚,韦士笔的推论并不是事实。 如果之前没有与龙仙儿交过手,没有早先的经历,自己还可以相信韦士笔的推论,认为当初龙仙儿奉命诛灭碎星团之事,是昧着良心行事,无关公平、正义的法则。 可实际交过手,见过龙仙儿癫狂的模样,看出她心中所承受的重压与徬徨,还有直面那些亡魂的不死控诉,自己无可逃避,必须要承认,龙仙儿针对碎星团的行动,便是顺应所背负法则的实践。 照时间来算,七年前碎星团覆灭时,龙仙儿已经踏足天阶的可能性有成,逃不开对应神灵权柄约束,她当时若是不动手,恐怕不仅要被那个人追究,也要受权能反噬,直接跌破境界或是殒落,这些并不代表她对自己等来人来说是情有可原的,但…… “可笑!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做两只遮遮掩掩,把头埋沙里就以为能躲过危险的鸵鸟吗?” 自从得了信息,就一直脸色铁青,坐在旁边半天没开口的尚盖勇,终于打破了沉默,站了起来,气势像是爆发的火山,炽烈滚烫,眼中亮得仿佛要喷出火来。 “我们当初拚命讨伐妖魔,究竟是为了什么?真是为了拯救苍生?只是为了救万民于水火吗?全是他妈的狗屁,妖魔先打了我们,我们当然要打回他们,妖魔抢了我们的钱和女人,我们就要抢回钱和女人,所有人族都要抬起头做人,这就是我们当初与妖魔死战的理由,不是因为什么爱与正义!” 尚盖勇说的上头,一掌拍桌,桌案无声,直接粉碎,“既然本来就不是为了正义而战,我们又为什么要畏惧什么正义的指责?我只知道,我们既然是为了消灭妖魔而战,那只要最后能消灭妖魔,一切也是对的,从来不是为了谁而去灭妖魔,更不在乎这一战义与不义,更不会傻了脑子去和妖魔讲正义!” 一番怒骂,慷慨激昂,却让温去病、韦士笔都面面相觑,觉得老尚这一下子霸气横溢,整个威风起来了。 这些道理本身是一回事,但更多的问题其实是在说话之人。 百族大战时期,尚盖勇是四大武神中,最胸怀万民的那一个,总是说着要驱逐妖魔,要替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做点实事、老百姓过日子也不容易……若撇开实际干的工作不谈,他的言行,其实是四武神中最具大侠风范,最忧国忧民的一个。 相反的,倒是韦士笔整天说,大家应该为了打胜仗而打仗,不要在意太多,不要因为虚名而绑手绑脚,战士唯一的价值就是打胜仗,只要最后赢了,就能抢到书写历史的权力,无论之前用了什么卑鄙手段都是正义的,若否,什么忧国大侠都可以泼脏水上去。 韦士笔的“士气论”是黑水连篇,山陆陵平常的时候基本不开口,至于褒丽妲……说的通常不是人话,比较之下,尚盖勇已是最懂得忧国忧民,最具侠者风范的一个了。 虽然考虑到他的过往经历,三大武神那时候都认为,尚盖勇之所以这么心怀万民,多少有点自我洗脑的成分,但很多时候人本来就是这样,谎话要是一直说,说多了就会连自己都信,尚盖勇如今能这么顺利修练人道,进境奇速,除了身世、异宝之助,当初留下的这份心也是功不可没。 那……现在怎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温去病、韦士笔对看一眼,都感到其中的古怪。虽然说天阶者修练的法则,会影响本身的性情,这件事两人也都是知道的,尚盖勇自从成为人道之主,黄袍加身之后,确实也越来越有帝皇威仪,龙行虎步,帝威凛然,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尚盖勇表现出了这种无双霸念,直贯意志。 绝世无双的霸者,虽然也是人道的一种,但是若不是性格本就如此,人道法则通常不应该突然让修炼者产生这样的明显变化,这其中多少有些古怪,不过也可能只是气昏了头…… p.s 在我的認知裡,人本來就是會在不同年齡層,不同時段,對同一個問題,有不同的想法, 某些事情你以為你會無悔,你能無懼,但其實都是重量累積的問題,五斤,十斤你不怕, 犧牲五個人,十個人你不在乎,等到一萬一千人之後,可能你會麻木, 但也可能只要駱駝背上在多一根稻草,你就崩潰了。 一個問題,被人質疑一次,十次,你信心滿滿,但一路走來都被人質疑的時候,多少人能挺過去? 溫去病在遇到宇文鎮魂時,一下想通,念頭豁達。 很重要的一個關鍵,宇文鎮魂並不是當事人,就溫去病而言,這傢伙根本是個當時不出力,現在來廢話的嘴砲哥,一個拳頭過去,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但同一個問題,換了枉死者來問,那又不同,溫去病這人挺光棍,做了就認,你們是我害死的,我當然也有我的苦衷,但苦衷你們不認,就是要找我報仇,我也認帳。 這是兩種不同的心情。會因此覺得他越活越回去的,well,就恭喜能越活越進去吧。 人會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領悟...後頭的故事,溫去病還會領悟到很多東西,尤其是遭遇昏睡的人時,要謹言慎行。 二十三章 帝皇霸气 “喂,老尚……” 温去病开口想要打断,却被尚盖勇一挥手阻止,“不必,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阿山,我现在整个人很清醒,绝对没有什么气昏了头,说的这些话都是我真实想法。”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倒是你们两个,都该清醒点了,那妖妇不过做了这么点动作,就让你们俩都畏首畏尾,甚至裹足不前?我们当初打仗,是为了人族的长存久安,所谓牺牲一代人,保人族千千万万代,我不管这一代到底死了多少人,哪怕全死光都行,只要最终人族兴旺,我就对得住天地良心!” 尚盖勇继续慷慨激昂,“她龙仙儿又算什么东西?就因为血脉连接冥皇,意志不够,成为神魔显身,背负神灵权柄,她就代表了正义?真的那么正义,百族大战,妖魔祸世的时候,她为什么不跳出来扛?之前放任妖魔杀人不管,我们杀了人就来算我们的帐,这叫什么公平正义?” 温去病、韦士笔却不免相视苦笑,尚盖勇这话质疑得也没错,不过,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质疑龙仙儿为什么那时候不出来主持正义,结束妖魔乱世之祸,这是人间的思维,事实上,这话等若质疑:你地狱龙皇执掌公正权柄,不是代表公正吗?为什么妖魔入侵始界,无恶不作,你却不跳出来做点什么?你的公平正义呢? ……地狱龙皇是十冥皇,祂的公正审判,是死后才开始进行,虽然这世上也有现世报,不过基本上,并没什么人会在遭遇不公不义后,会指望阎罗王直接立刻跳出来主持正义,让邪恶立刻得到惩罚的……人家真不是干这个的…… 地狱龙皇的绝对的公正,是指对一切审判的对象公正,是指和一切存在打交道时保持公正,却不代表要和世间一切不公直接对抗,消除诸天万界的不公,这样的事情,哪怕永恒者,也没有道理可以做到…… “……看看你们这没出息的眼神,如果你们俩不是我兄弟,我就一刀斩下你们的狗头!” 尚盖勇激动依旧,眼中更直接闪烁着“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那些事情我做过了,我不后悔,不愧疚,也不会觉得对不起任何人,若是有谁想要因为我做过的事情找我报仇,我不会逃也不会躲,我会给他一个机会,有本事就尽管动手,没本事就少开口!” 猛力拍了一下胸膛,尚盖勇继续昂首道:“但如果这世上有谁妄言能赏善罚恶,想要替天行道的,也尽管来找我,我道如轮,无论谁想挡在我道前,我都不介意辗过去……哼,替天行道,不过区区神魔,也敢狂言天道,我斩神诛魔,毫不畏惧,若天也说我是错的,我便要连天一同斩开!” 换了不同场合,听到尚盖勇这么说,韦、温两人肯定要哈哈大笑,因为这番话实在是狂得没边,超级中二,简直就像是一个屁孩的指天狂言,什么也不放眼里。 但尚盖勇说这话的时候,周身募地帝煞涌现,霸气纵横,众生之力也随之呼应,周身黄金龙影若隐若现,整个人更好像忽然高大起来,明明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撑天而起,脚踏星河,这副不可一世的睥睨气概,让人身心震颤,直接被折服。 温去病、韦士笔见状脑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人道之主的成长速度,果然根本不讲道理,短短时间之内,尚盖勇得到众生之力的支持,又有成长,竟然已经到这一地步了,只不过,比起寻常的王道之路,他眼下所展现的,其实更偏向霸道,这似乎不是众人早先共同研议的方向……这其中的细节似乎值得仔细思量,防止隐藏着什么后患…… “既然阿山你答应了妖女的条件,如今已经没有其他隐患……那直接联络金刚寺和十字庵,我们早点把事情干完吧。” 尚盖勇沉声道:“等解脱了最后的隐患,摆脱鬼界的影响,恢复完整状态,我要亲自上帝都去见那妖女,看她头顶哪片天,又要如何对我罚恶!顺便帮你讨回场子。” 一句话撂下,尚盖勇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仔细想想,还真是老尚说的这么一回事。” 韦士笔想了几秒,对温去病道:“之前你在帝都得时候,对上宇文镇魂,说什么来着?法规法条都是人写的,你不服,等你打烂这些规矩,直接改朝换代,你就是规矩,他没资格评判你……同样的话,你怎么这次不去对龙妖女说?” 温去病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因为两者一个不过代表人间律法,一个却代表着苍天意志,虽然同是在论定善恶,这两者岂可同日而语?何况之前龙仙儿那招,无数冤魂寻着因果扑来,自己连抵抗都难,哪有余力说话。不过…… “……反过来想,其实这两个也并没什么不同,都是权威与归条,你如果能蔑视律法,不许他人给你订规矩,为什么不能笑傲法则,把什么天道也都给踢到旁边去?” 韦士笔揉着额角,话说得很慢,本身也在整理思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老尚,能把这件事情这么简单就看开的,“善善恶恶,那条线又有谁说得准了?你如果笃信世上没有无辜,弱者就是该被牺牲,那又何惧冤魂报复?他们全是活该死的,那对上冤魂和龙仙儿,你就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老尚的说法其实就是这么翻译吧?” “……差不多吧,霸者的典型思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弹,有人找他报仇,他就杀翻天下,只要一切都用力量来裁决,善恶就根本毫无意义。” 温去病却苦笑道:“真是不得不承认,天阶者就是一群任性自我的家伙,连天也不放眼里。要是这样说,我们被打输了,也就该乖乖认命……” “至少有一点老尚并没说错。”韦士笔接口道:“我们应该连络十字庵和金刚寺了,老尚的事情需要尽快解决了,才好面对后续的问题。” ---------------------------------------------------------------------- 虎踞郡中,武苍霓正自焦头烂额,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就那么两个重要人物,一道交给自己来看护,却在短时间内就双双出事,这让自己回头要怎么和温去病交代? 连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武苍霓着实赧然,这事看起来真不应该是自己会犯的错,明明两个人都被放在重症监护室里,受最好的照顾、最好的保护,竟然还能搞到双双不平安,当真是丢脸到极点,换了是自己手下出这种错,一早就会被自己疯狂打脸,但轮到自己出错,这就…… 也是温去病早先立下的治疗方针不好,他说让那两个女孩儿共处,可以利用冰心的状况有效刺激龙灵儿,利用她的愧疚之心反过来激发上进心,从而激活她的血脉,让她提早康复,保准比用什么药物都强。 自己本来担忧这样的刺激可能会对冰心不利,他还拍胸保证,说龙灵儿就是个傻瓜,而冰心现在根本是个呆子,傻瓜是刺激不到呆子的,所以绝对不会有事。正因为有这样的治疗策略在先,龙灵儿刚开始尝试靠近冰心的时候,没被外头监控的人阻止,后来,也不知道她们两个之间说了什么,当监控人员被惊动时,她们……就已经吻在一起了。 不得不承认,两名颜质极度出色,气质各有千秋的小美女,搂抱热吻,那场面着实让人赏心悦目,冲进去的人一个个都直接都看呆了,甚至不好意思上前把人拉开,连自己都犹豫愣住了。 但谁也不知道这事后头会突然变成那样,虽然自古以来都有焚身的说法,可真正搞到人烧起来的事情,却谁也没看过,直到那时。 冰心突然整个人烧了起来,一瞬间就被一层紫色的火焰包裹,烈焰焚身,直接痛得打滚,嚎叫得像鬼一样,而那股突来的邪焰更凶猛异常,沾到什么烧什么,还不是普通的烧法,床上被褥烧起,瞬息成灰,那张铁架床被烧着,两三秒内就化为滴滴铁水,跟着蒸发了干净,没有半点痕迹。 这哪是寻常火焰的威力?更别说,随着冰心带着火焰跌落地上,这道紫焰迅速扩散,连地面和墙体也被点燃,顷刻之间,就把整个病房都烧穿、烧塌,还继续往外蔓延。 此处是碎星团设立的休养院,所受的保护层级最高,禁法重重,里头当然也没少设置防火结界,照说普通的火根本就点不起来,就算烧起来,也有多重灭火机制随生,至不济也能将之截断,断无可能连绵不绝,烧了一地又一地。 但诸多不该、不应有的事情,现在却在连接发生,温去病亲手设下的多重防护,竟是一个也没起到作用,眼看紫焰一路蔓延出去,将接触的一切都化为乌有还毫无减弱的迹象,大有吞噬整个休养院的架势,甚至还可能祸延神都,武苍霓再顾不得别的,当即法界尽展,将周围着火范围整个吞进去。 二十四章 崩坏的开始 天阶者法界之内,一切随心操控,自己就是法则之主,武苍霓大力催灭,原来熊熊燃烧的紫焰瞬间熄灭,点滴不留,但必须要出动到天阶者压箱底的手段,才能将此火熄灭,足见其凶猛。 “……这是妖气?” 紫焰残留的气息,虽然在熄灭后迅速开始消散,却仍浓烈,武苍霓确实感受到了一种妖气,但浓得过了头,充满着原始、古老的感觉,让她不太好判断这究竟是源自妖、是兽,抑或是神? 听说,万古以前,诸天初生,万界中诞生的第一批生灵,是人亦是兽,还天生强横,具有神灵权柄,根本都是法则直接孕育的生灵,祂们是神,是兽,也是妖,在最早的那个年代,一切的界线根本没后世那么清楚,仙、魔、佛的分别更无从说起。 这离奇出现的紫焰中的那股浓烈气息,就带有这样的特质,古老而原始,一切浑沌难明,让人实在不好判断,而眼下自己确实也无心去管这些,冰心的状况才是第一重要。 “……呃,竟然没事?” 武苍霓赶忙上去想要检视状况,却大为惊讶,先前处在火焰正中的司马冰心,居然毫发无伤,那么凶猛的紫焰,丝毫伤害不了她。 尽管有些诧异,武苍霓也很快就明白过来,就像那些修练炎系功法的高手,周身燃火却实际上无损一样,那些紫焰如若源自司马冰心的力量,自然也不会伤到她,而一开始的惨叫连连,应该是力量在体内运转引起的。 更幸运的是,旁边的龙灵儿也没有伤损,应该是在紫焰焚烧的同时,太阳真火也从她体内冒出,自动护主,以火斗火,紫焰虽然强横,却烧不破太阳真火的防御。 但龙灵儿虽然肢体毫发无伤,元气却消耗甚钜,应当是催发太阳真火护身费力太多,当紫焰消失,她也直接晕厥过去,不省人事,武苍霓收起法界,让身旁的侍者们上前,去照料龙灵儿,自己则是立刻去看司马冰心。 “冰心,妳没事吧?” 武苍霓贴近司马冰心,看她两眼无神,表情浑噩,似乎是全然失神,更无法从已经对不上焦的眼睛,判断她到底是昏是醒,所幸现在呼吸匀称,表面无伤,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 抓起了司马冰心的手腕,武苍霓运劲探脉,想要了解更具体的状况,却不料原本僵住了的司马冰心忽然有动作,直接一把反拿住她的手,送往嘴边,狠狠咬了下去。 这下奇痛攻心,武苍霓的第一反应,却是立刻收起了护身力量,否则天阶级的力量反震回去,司马冰心就算不被震飞上天,那口玉牙起码也得碎一半。 这一口咬的力气很大,没有护身力量相阻,直接皮肉破开,刹时鲜血狂流,武苍霓心头一惊,却是丝毫不乱,只当那皮开肉绽的手,全然不是自己的,只是仔细观察着司马冰心的情况。 噬咬,通常有几种目的,人咬人可能单纯只是为了发泄情绪,表达不满,但妖咬人,很可能是为了进食,或是吸血,而此刻冰心的咬,口唇固然染满了鲜血,却没有吸吞的意思,这让武苍霓多少松了口气。 ……适才冰心发出的紫焰,似蕴含着浓烈妖气,假若现在又有嗜血的表现,那事情可就不妙了,魔染之祸方平,现在可绝不是面对妖染的好时间,特别那股妖气的古老感,让自己不免戒备,万一是源自万古或是以上的存在,真不知道事情要如何处理了。 “冰心……” 看出司马冰心现在的情绪高度紧绷,武苍霓低声轻唤,伸出犹空的另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要帮助她缓解过来。 才一拍,司马冰心就像触电了似的,整个身体直接弹了起来,周围的床铺和墙壁早就被方才的紫焰烧成一片荒无,她一弹就弹出数米,重重摔在地上。 “冰心!妳怎么了?” 武苍霓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冲出,不管自己手上的伤,一下来到司马冰心面前,想要探看,但这个动作却引起了司马冰心的更大反应,陡然一声尖叫。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这一声声凄厉的尖叫,着实吓到了武苍霓,司马冰心反应激烈,狂挥着手,在身边胡乱抓摸,同时不住往后退去,好不容易抓了一块碎砖头到手,就狂乱挥舞,尖声叫道:“别想害我……你们别过来,别想杀我,我不会被你们给杀了……谁想杀我,我就先杀了谁……” 边叫边哭,尖叫声之凄厉,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武苍霓尤其担心,赶忙往前迈了两步,司马冰心听见声音,却更是激动,狂乱挥着手上的碎砖,已盲的双目不住滑落泪水,脸色惨白,尖声狂叫。 “不要过来!谁来,我……我就杀了谁,我不会被你们弄死的!都不要过来啊!” “冰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控的情绪,化为一连串的尖啸,内中更蕴含沛然真劲,狂袭四方,飞沙走石,冲击波扫荡,地面破裂,半步天阶的力量尽显。 武苍霓自是不惧,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运,要不是她急忙出手相护,附近的那些侍从肯定要伤亡殆尽,甚至就连外部的人员,都难保性命。 场面闹到这样,武苍霓也不知道要如何收拾,既不明白冰心为何会忽然这么激动,明明没有被紫焰所伤,却神识错乱,有若疯癫,也不晓得这样接下来该怎样治疗。 ……或许,应该先把人打晕再说,这招每次都有用。 这个念头才刚动,空中忽然一道霞光落下,将司马冰心整个人罩住,光罩内刹时无声,凄厉的尖叫声传不出来,内外就此隔绝,司马冰心也变得昏昏欲睡,动作迟缓。 “……这是在搞什么?我好像才只是走了一会儿,你们就搞得这样的场面,究竟发生了……” 温去病现身出来,边走边骂,却忽然顿住,喃喃道:“靠,我现在竟然也有资格说这句话了……” “你回来了!”武苍霓终于松了口气,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有点意料外的状况,但大事基本算是谈定了……” 温去病随口解释,为求安全,自己来这边之前特别整理过仪容,不再是早先那副狼狈模样,省得被武苍霓一眼看出问题来,却不料一来就看到这幕光景。 “冰心她怎么了?” “她……” 武苍霓待要回答,手腕举起,依旧鲜血淋漓,温去病看见那怵目惊心的伤口,一下愣了,“这是那丫头干的?” “不……” 还没来得及否认,温去病已经先有反应,右手直接挥袖击出,光罩中的司马冰心整个人飞了出去,直摔出十几米,这才重砸落地上,瞬间没了声息。 “你!” 武苍霓见状又惊又怒,急忙抢到司马冰心身边去,却发现人似已昏去,嘴角还在淌血,这一下着实被温去病打得不轻,不由怒从心起,“你是脑子有病,还是心里有事,趁机借题发挥?出去受了气,想找人动手,你找我就好了,打她算怎么回事?” 温去病闻言不免心惊,自己和龙仙儿一战后,被龙仙儿象征的公正权柄否定了当初所作所为的正确性,心绪确实大受影响,很是浮躁不定,一来这边就看到武苍霓受伤,心中又惊又怒,竟然没克制住情绪,其实以武苍霓的修为,冰心一咬哪里能伤得到她?肯定是她自己收起护身力量造成,既是她自己愿意,自己又何必替她气到眼红? 一想到这里,刚刚的愤怒消解大半,心绪登平,温去病耸耸肩,不再言语,武苍霓扶着司马冰心,看她嘴边鲜血,又怜又怒,“你怎么对一个孩子出这么重的手?” “重吗?还没有她咬妳那口得重咧!”温去病耸肩道:“我从天斗剑阁的疯婆娘那边领悟到一个宝贵的道理,对上疯子和疯婆子,没有别的办法,就是要打,打完他们就消停了。” “她还是个病人啊!” “是病人就得治病啊!妳宠着一个病人干什么?”温去病却满不在乎,“妳是我的女人,她伤了妳,妳不计较,我可不会这么看了就算的。” 武苍霓在一旁哭笑不得,“那也得挑时候啊,你这下把她打那么重,她以后会对你有阴影的。” 温去病哂道:“神经!刚才打她的时候,她被我关在隔绝罩里,眼睛又看不见,怎么可能知道是我打的?妳等下就忽悠她说是意外吧。” “……你真应该庆幸她昏过去了,不然,现在她就知道了!” 武苍霓还想再多说两句,却有从人匆匆来报,说是司马家派来的使者团到了,她吃了一惊,急急要把司马冰心带去梳妆,预备见客,既顾不上和温去病扯嘴皮子,也全然没发现,本应该正昏迷的少女,小手却无声紧握…… 二十五章 心路 在行动路线上,龙灵儿一向是直觉派的,从来没有太多的算计与思量,一个念头刚冒出来,随便思索个两秒,觉得这个念头并没错,就一根筋直接干下去了。 自己身上的邪祟缠绕,深入骨髓,非常难以拔除,这件事龙灵儿自己是晓得的,后来被温去病引动自己血脉力量,将邪祟驱除,虽然当中奥秘难以尽知,不过最基本的情况还是心里有数,就是自己的血,含有驱邪的力量!特别是被激发后,这力量会大幅强化,足以驱除源自燕姣然的诡异邪祟。 不过,自己血中的纯阳力量,主要来自于那股古老气息,这股气息能在体内留存多久,还是未知之数,若是散去,自己可不知道要如何再次激发,甚至能否再次激发也同样未知,所以,如果要利用,就要尽快! 模模糊糊对这些问题有感知,龙灵儿就义无反顾地干了,希望能依样画葫芦,用治疗自己的办法,同样治疗司马冰心的伤。冰心姐姐的外伤自己也无法可解,但内患应该跟自己一样,是因为神尸的邪气入体,如果能够驱除邪气,事情就会好上很多,甚至失忆说不定也能一起解决。 同样的办法,温去病并不是没考虑过,但血脉力量并不是那么简单可以运用的,司马冰心苏醒的血脉是夔牛,家族传承则是狼,和龙之间没有一毛钱关系,贸然输入龙血,会是什么结果还很难说,更别说其中还有阴阳之变、各种潜在的冲突,若不经过检测,冒然使用,和喝毒物自杀没什么分别。 而自己身上背负的事情太多,一时间也没空做实验,只能先保证病人不会恶化,就先去忙其它的了。 而龙灵儿却没考虑到这些,就凭着直觉,她就积极去干了,而连温去病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是很可怕!龙灵儿的蛮干,竟然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源自太阳龙血的纯阳正气附带着高位太阳龙传下的古老气息入体,首先激起了司马冰心的血脉反应,但爆发出来的,却不只是夔牛,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非属夔牛,更加古老幽深,抗衡住了太阳龙血的入侵,分庭抗礼,更迸发了凶猛的紫焰。 紫焰平复之后,司马冰心缠体的邪祟,并没有消失或减弱,但之前遭受空间震荡,因此散离的神魂,却随着紫焰爆发,一下又凝聚起来。 身在紫焰中,每燃烧一分,神魂就多一分凝炼,混乱的思维渐渐清晰,跟着,就是记忆回来了。 ……我……我是司马冰心!我在这里干什么?我究竟怎么了? 太多的疑问,纷至沓来,司马冰心脑里此刻很乱,而伴随这些问题出现的,还有之前许多的记忆断片,包括自己对战红衣神尸,颜面重创,还有在一片黑暗中,听见那莫名的琴音,神思牵引之下,引爆的那恐怖嚎叫…… 这些记忆,随着紫焰燃烧,神魂凝练,更清晰地涌回脑中,特别是那些惨嚎,如潮若浪,仿佛就在自己身旁,随时都能把自己吞没下去,必须要全神相抗,才能维持住清醒,让自己也忍不住一起哀嚎。 而随着神魂凝炼,汇流回来的记忆还不只这个…… 『圣女在上,我是霸天,她是霓苍,是妳的老朋友,负责保护妳,收妳的烂摊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霸天?霓苍?这怎么可能! 温去病和武苍霓有这么神通广大,连自己之前被召唤到异界的那段经历都知晓,特意拿这来嘲笑自己?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话是如此来解释的?或者…… ……这话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自己在五藏妖界遇到的两名奇怪的妖尊,就是他们伪装假扮……他们也被召唤到异界,扮演妖尊,完成了一些任务再回来?苍霓、霓苍,其实她根本就不曾掩饰过,甚至连名字都只有倒过来,是自己理所当然地视而不见。 那……霸天妖尊呢?他…… 『那个姓温的,他其实就是山陆陵,号称钢铁卫士的那个,这家伙善于伪装,其实根本不是好人,说的和做的根本两套,还喜欢装好人,冰心姐,妳……妳千万别相信他!』 ……温去病其实就是山陆陵? 霸天妖尊确实不像是温去病,但那粗犷的体型,与山陆陵却几乎如出一辙,自己也曾质疑过,假若温去病就是山陆陵,那……霸天妖尊也的确就是……就是…… ……温去病!武苍霓!你们两个,简直是拿我当白痴一样耍! 当事实真相揭晓,司马冰心首个浮现脑中的念头,就是这样的怒、恨与羞辱,那两个人明明已经认出了自己,却没有表露身份,还拿自己像白痴一样耍弄,自己当初费尽心机,还试图与他们周旋,斗智斗力……真不知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个怎样的小丑…… 而在气恼、愤恨、羞惭之后,又一段话的记忆,似浪头涌上来…… 『他之前说,本来看妳还有几分姿色,想收到后宫,没事还能拿来暖暖床,现在可不行了,长得那么恐怖,万一半夜起床吓到他怎么办?』 『那天他当着我的面,得意洋洋,亲口说,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堂堂天阶战神,难道要娶一个丑八怪,夜夜吓尿自己吗?退货才是正常的,司马家的人如果有点羞耻,自己就该先换货,别拿烂货来恶心人。』 这两句话,之前听龙灵儿说的时候,已经让自己心如刀割,现在记忆恢复,认知正确,重新品味一回,更是痛入骨髓。 泪水止不住地滴滴落下,仅余的理智,仿佛怒海中的溺者,狂乱想要抓住些什么,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但理智做出的判断,却更让心笔直往下沉去。 ……自己虽然与龙灵儿认识未久,但可以确认这女孩的确是个直线条,不是会挑拨离间、造谣生事的人,她对自己也是真心崇拜,愿意替自己牺牲性命,没有道理会没骗自己,更别说她还赌咒发誓,那肯定不会有假。 ……温去病他是真的……想要退婚,因为……自己现在变成了丑陋的怪物,他就…… ……他已经登临天阶,现在是堂堂仙尊,走到哪里都备受敬重,自然是值得最好的,自己一个烂了脸、瞎了眼的怪物,有什么资格匹配仙尊?何敢望此福缘?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笑话。 想着这些,自己明明很想笑,但表现出来的,却是泪水止不住的奔流…… 武苍霓靠过来探视时,正碰到满腔悲愤、心绪错乱的那一点,自己想也没想,对着那只手就直接咬了下去,刹那间,真是恨不得噬其肉、寝其皮。 唇间碰触到的鲜血,多少让自己理智恢复了些,听见武苍霓对这皮肉痛似若无觉,还关心地问来,胸中涌动的反感,几乎就要直接呕吐出来。 ……到这时了还在装!你们真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清醒,永远都会被你们耍弄吗? ……好,妳会装,我一样也会,就姑且看看,到底是谁的演技更好,谁骗得到谁?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 基于这个想法,自己并没有露馅,更直接装作狂乱疯癫,想看看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对待自己,结果,答案很快就出现了,自己先是被关住,跟着,毫不留情地被打飞出去。 动手的,是温去病! 在听到他声音,确认是他亲自动手的一刻,自己原本剧烈作痛的心,瞬间冻住,什么感觉也没有,仿佛连呼吸都被冻住,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极度的寒意,很冷、很冷……从头顶一直凉到脚下,整个人像是沉入一个无底的冰窖,又像是裸身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妳是我女人,她伤了妳,妳不计较,我可不会这么看了就算。』 ……她是……你的……女人? 语句中蕴含的那股自信与维护,任谁都听得出来,而武苍霓虽然并没有回答,但依稀可以想像,她是很赞许这份心意,为之欣喜的。 此刻唯一会觉得这句话刺耳的,就只有自己这个不相干的局外人了。 记忆开始飞快回溯有关两个人的一切,西北潜伏在兽族时,这两个人并没有特殊的互动,应该还没有关系,不过在五藏妖界时,哪怕伪装的两名妖尊都是男性,却依然不时流露出超越普通好友的亲昵,若不是有他们的性别成了挡箭牌,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问题来? ……还有,之前在西北的时候,武苍霓曾经力劝自己,不要恋上温去病,说得言之凿凿,对照如今,那些言语究竟是何目的,不问自明! ……你们……真的都在把我当傻瓜在耍…… ……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说…… ……既然根本就看不上我,为什么又要想司马家求婚?就只是……想让我变成天下人的笑柄吗? 刚刚那股子冻结灵魂的寒意,开始缓解,却没有让心变暖,而是直接裂成千万碎块,仿佛砸碎的琉璃心,闪烁着危险的冰蓝光芒,锋锐而欲伤人…… 二十六章 言者无心 因为司马家来了人,武苍霓再顾不上仔细检查,就要先去面对,而光是自己去显然不适当,司马冰心是一定要带去的。 见人之前,梳妆打扮是起码礼仪,不过司马冰心此刻的模样,完全是靠道具伪装出来,接着要怎么处理,连武苍霓也犯了难,只能让温去病来调整,顺道要叮嘱一番。 “……司马家的人怎么会突然过来?”温去病一面调整手环,一面把目光望向武苍霓,“妳把消息传回西北了?” 武苍霓叹道:“难道不应该传回去吗?他们都是冰心的亲人,也都很担心她,老令公更是日夜记挂,既然都找到人了,总不能连个平安都不报吧?” “理解,既然平安都报了,那人家派使者过来看看孩子,也确实是很正常的。”温去病没好气道:“等会儿他家里人来看了,要追究什么责任,妳可别很正常地都往身上揽,说什么一切都是妳不好啊……如果妳要这样乱发责任心的话,我不如现在就把小丫头给直接灰飞烟灭,推说她又跑不见算了。” “净说浑话!开玩笑不能看看场合吗?” 武苍霓脸有愠色,吸了口气,平复心情,低声道:“你答应我一件事,冰心遭遇此劫,不能再受打击了,你……可千万别对司马家说要退婚啊。” “什么叫要退婚?我压根没答应过这场婚事好吗?都是司马家胡乱指派的,我从头至尾,几时说过一声就这么办了?当初明明说好,是让我自己挑新娘的!” 温去病理直气壮道:“人并不是我挑的,我等下只是把话说清楚,不是退婚!婚我肯定是要结的,但不是和这一个而已。” 武苍霓为之气结,以温去病的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要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在这里跟自己一个劲的嘻皮笑脸,一本正经地绕圈子,摆明就是在有意勒索,完全就是一副奸商嘴脸。 一个人能够抛去原本的伪装,从此诚实做自己,当然是件很好的事情,但自家队长的真实性情,有时候真心令人恼火……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能装成山陆陵的,两者的差距实在太大,难怪这些年从来没人怀疑温府会跟碎星团有关…… “你究竟想怎么样?有话直说吧,我没空跟你绕圈子了。” “嘿!婚是肯定要结的,妳又要我不能把这个退货,那我真正想娶的那个该怎么办呢?除非……” 温去病的眼睛,此刻几乎变成算盘的形状,脸上贼笑兮兮,“除非妳也点头,答应一起嫁过来,我勉为其难开个后宫,这样事情就妥善解决了。” ……果然!自己队长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武苍霓忍不住怒踩温去病一脚,后者能闪却不躲,硬生生受了这一脚,虽是吃痛,脸上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仿佛看到一只凑到脚前,拚命摇着尾巴想要讨好的可怜狗,武苍霓虽然已经满腔怒气,却发作不得,只能没好气地骂道:“你不觉得求婚这种事情,应该挑个更有气氛、更有感觉的场合,精心准备,更有点诚意吗?还有你这根本不是求婚,根本是要胁逼婚,太卑鄙了!” “少来了!妳的性子,我真要像个纯情少年,傻乎乎地挑个更有气氛和感觉的场合,妳会答应才怪!还是赶鸭子上架,要胁逼婚成功机会高些,我早就用魔屋计算过的。” 温去病却耸耸肩,满不在乎道:“至于说卑鄙无耻,这些才算啥啊?妳还记不记得那年我们审讯队里的叛徒,那家伙抵死不肯招供,我们联手拿他家……” “够了!” 武苍霓连忙打断温去病,过往联手攻克难关的战绩,回忆起来虽然甜蜜,但有些事情要诉诸于口,那就是年少冲动的黑历史了。 温去病正要开口,又有士兵急急赶来通知,说是司马家派来的使者团已安置妥当,他们表明身份后才知道,竟然是司马家老令公亲自到了。 “……老令公来了?” 温去病、武苍霓闻言大吃一惊,不意司马家对冰心的重视程度,竟至如此,老令公竟然亲自率使团出来,千里迢迢跑到虎踞,就为了看这个小孙女。 武苍霓赶忙一把抓住温去病,谨慎道:“刚才的那些胡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可千万不能给老令公知道,否则司马家的合作,再也休提!” 温去病哂道:“那是当然了,妳真当我是白痴吗?买一送一开后宫这种大实话,自己心里偷偷想想也就算了,还当面给人家提?妳是嫌我拉仇恨拉得不够厉害吗?” 武苍霓点点头,又看了犹在昏睡中的司马冰心一眼,暗自庆幸,多亏这丫头现在神识未复,又在昏迷中,不然温去病刚才那些玩笑话要是给她听到,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但这丫头还真是有福气,外头的人一个个都为了她紧张到翻天,她还能有机会在这里呼呼大睡,气息匀称,似乎睡得很好…… 假若直接让司马家人看到如今的冰心,特别是考虑到可能要看幻象之下的真实模样,恐有不妥,两人一下商议,就由温去病先出去解释,略为说明冰心如今的状况,然后武苍霓再将人带出来,然后根据商议的情况,考虑要不要让他们直面冰心如今的惨状。 商议既定,温去病径直去到前厅,面见司马家的众人,并且对老令公执晚辈礼。近日以来,因为金刚寺的牵线,温家人在西北非常受到尊重,被司马家奉为上宾,双边相处十分融洽,如今更有了婚约,司马家完全不拿温去病当外人,寒暄之下,尽管司马家的人得到的消息不好,一个个心怀担忧,场面气氛依旧很好。见状温去病赶忙将事情转向正题。 “冰心……这回卷入大事了!” 温去病尽可能委婉的解释冰心这段时间的遭遇,但两件事所涉及到的专有名词,听得司马家众人依旧心惊肉跳。 “燕姣然”、“神尸”、“万古邪秽”、“七邪覆”,温去病说出的每一个名词,都不是现今的司马家能够招惹,即便加上金刚寺为后盾,都未必扛得住,特别是什么由魔界至高存在背后操控的天神兵,这种东西稍稍一沾上,一个不好,司马家就灰飞烟灭了。 在这上头,温去病绝对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人听不听得懂,也压根没有保密的考量,什么魔主、妖主的密谋,横竖一个个现在不在始界,又与自己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替祂保密?自己没专门扯个扬声器,到菜市场去大肆宣扬,搞的举世皆知,已经很客气了。 “……后来,又遇到一场爆炸……爆炸牵涉到时空震,具体的详情不明,但是引发应该和死曜有关,下毒手的该是亢金龙……嗯,天斗剑阁的秋艳红也脱不了干系,亢金龙如今已经陨落,她应该是唯一的知情人了。” 那场时空震,背后涉及太古妖都异变,既关系到那个人当初的谋算,又可能涉及妖族,不太适合让普通人知道,温去病特意略去不提,却没忘记趁机给死曜猛拉仇恨,纵然亢金龙已死,也要趁机往秋艳红的头上扣屎盆子,反正事关死曜,她不可能全然无关。 “……那场爆炸后,我们动员所有力量在鹰扬郡内找寻,总算运气不错,找到了冰心,她现在的伤势很重,而且……主要集中在颜面上,唉,情况很糟糕……” 温去病一轮解说完毕,司马家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虽然武苍霓之前传回的消息隐约提到了这些,大家也都做了准备,却没料到如此严重。老令公的脸色尤其难看,听到自家的宝贝孙女,竟然伤得如此厉害,他心情激动,难以抑制,直接一拳就打塌了桌案,连串粗口直接就骂了出来。 一番宣泄后,司马家众人渐渐平复下来,等着温去病将司马冰心带出,温去病点了点头,也不用打招呼,武苍霓人虽然一直在里头陪着冰心,探出的神识却一早紧盯着此地,看到铺陈已足,众人都有了心理准备,便即将人带出来。 犹自昏迷的司马冰心,被略作打扮,坐在轮椅上,被武苍霓给推了出来,温去病见状暗赞还是女人细心,如果是直接像运货一样把人扛抱出来,给予家属的感受就不好了,这么做起码场面上好看些。 “冰心!” 司马令公见状轻唤了一声,轮椅上的人儿却没有回应,长长的睫毛、白皙的脸蛋,仿佛只是在熟睡,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妥。 老令公扭头望向温去病,后者慎重地点了点头,因为不想要给司马家有意欺骗的感觉,自己一早就坦言相告,特意给司马冰心用了化形道具,套了一层幻影上去,遮掩了伤处,这点在场的司马家人都已知晓。 看见如今轮椅上的冰心,形象完好,完全就是平常的容颜,根本看不出任何伤损,即使地阶高手也完全看不破,几名冰心的叔伯都暗暗松了口气。 二十七章 退婚(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司马家的成员们,有的觉得或许冰心伤情其实不重,情况不至于太恶劣,有的则是想说,就算真的毁容了,只要有这个道具在,以后的日子其实也一样能过,碎星团大可不用取消婚事…… 老令公却看了温去病一眼,问道:“这孩子,严重吗?” 温去病却苦笑了一下,正要回答,旁边忽然听到“喀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掉了,这声音自己着实熟悉之至,闻声入耳,立刻暗叫不好,慌忙转头去看,只见司马冰心身上笼罩的视觉迷彩,正在飞快解除,开始露出如今的真实面目。 ……我靠! 温去病心里暗骂一声,疑惑道具怎么好死不死在这个关头出问题,赶忙把目光瞥向武苍霓,疑惑是不是她误操作,后者也反应奇速,正用力摇头甩锅,目光中满满的无辜,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 ……明明是你自己制造的东西品质极其低劣,关键时候总掉链子,还好意思怪别人! 无论如何,这下事实真相直接被摊开来,呈现在司马家人的面前,而那怕事先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忽然看见伪装解除,司马冰心如今可怖的真面目出现,司马家众人还是都给吓了一大跳,一个个露出骇然欲绝的表情。 踉跄声响起,却是两名司马家的中生代,下意识地后退数步,显然是没法相信面前这张面孔,就是当初那个美若天仙,肌肤吹弹可破的谪仙之女,这……甚至……这根本不能算是一张面孔。 “呜哇!” 一名司马冰心的叔叔,堂堂地阶高手,激动地手指着轮椅上的人形,脸色发白,双眼瞪得老大,若不是堂堂地阶,有一定的心灵修为,这一下可能就当场晕去或狂叫,但虽然还算镇定,却还是忍不住强烈反胃感觉,一下蹲倒在地,狂呕出来。 “冰心!妳怎么变成这样了?妳……妳……” 在场司马家人中最年轻的一个,是冰心的堂兄,跟堂妹关系一向不错,看到这恐怖的真面目,先是被吓到直接一屁股跌坐地上,跟着,稍微清醒一点后,又激动到飙泪,一下冲上前头,想要抱住堂妹,大吼大叫,却没看到有一条腿从旁踢来,直接将他踢了个筋斗。 “去你妈的!” 如雷吼喝,震啸满室,当即把所有人都喝住,就连那些本来仍在惊恐悲怒中的司马家人,都被这一下震醒,一个个立在当场,呆呆地看着声音的源头,那仿佛一头怒狮般的白发老人。 “看看你们现在的德性!一个个哭的哭、吐的吐、腿软的腿软,真是成何体统!我司马家狼之子孙,都是像你们这么丢人现眼,给祖上添耻辱的吗?” 吼啸之声,既有怒意,更有威望,如同纪律之鞭,立刻稳住了人心,司马家人纷纷站定,擦嘴的擦嘴,抹脸的抹脸,转眼之间,已是个个神色肃穆,处变而不惊,再非早先模样。 温去病见状心中颇为诧异,司马令公刚刚那一瞬间爆发的威势,连自己也暗暗有几分心惊,没想到令公老人家还有这幅模样,不过再一想,也就不感到意外了,这位毕竟是领导整个家族,走过当初百族大战的人物,见过的大场面够多,不会轻易失方寸。冰心的样貌再惨,也惨不过当初百族大战,无数族人惨死妖魔肆虐之下的景象。 斥喝住众儿孙,司马令公回过头,看着依旧静静坐在轮椅上,露出了可怖真面目,吓得一众亲人惊骇不已,依旧浑然不受外界影响的孙女,背对着身后的其他儿孙,有那么一瞬间,温去病瞥见老人眼中流露恸然欲绝的神情。 百族大战的时候,司马家处在妖魔和人族对峙的第一线,伤亡惨重,老令公的儿子、孙子,死者难以计数,每一条逝去的人命,都成为心口的一道伤,他硬生生地挺过来,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现在又眼见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遭歹人所害,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考虑到老人如今的心情,温去病都想要上前去劝个两句,却见老令公脚下一顿,止住了伤感,换成一脸坚毅的钢铁之色,向着温去病一拱手。 “温仙尊!” “呃,令公……” 温去病心中暗叫不妙,老令公突来的生疏称呼,怎么看事情都不对。 “冰心伤残若此,不敢再有污仙尊法眼,两家联姻之议,就此作罢!” 温去病真是作梦都想不到,司马家见到冰心之后的反应会是这样!之前,金刚寺、司马家大力促成,要用联姻来当成双方合作的根基,对此事可以说看得极重,这些时日以来司马家上下,对温家人的友好,无不是环绕这目标在进行的。 司马冰心这次出事,整个司马家震动,照说应该也是在担忧这边想要藉机退婚,这是自己和韦士笔估计的状况,事先也专门商议过几回,着实不好处理,自己本来打的主意把自己坑了进去,此时进退两难,武苍霓更不只一次和自己强调,现在绝对不能退婚……却不料,真的碰上了司马家人,老令公的反应,简直是重重打了众人一耳光。 ……我们碎星团,或许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在别人眼中,跟我们攀关系并没有那么重要。 ……人家没有请求我们继续婚约,退婚就认为我们在打他们脸,他们自己主动退婚了! 刹那间,温去病眼神变得锐利,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司马家在用以退为进的招数,老令公是见惯大风大浪,也算是人精,这个情况下强求自己履行婚约外人看起来未免有些过分,干脆先一步提出解除婚约,来逼自己表态? 自己此时若开口,顺势答允司马家解约,情理上虽然说得过去,但这件事传扬出去,来自道德层面的指责,就定然免不了,那些看热闹的闲人,最喜欢用高标准的道德来要求他人,而自己也想得到,到时候外头会把话说得多难听,什么碎星团只要美的,不要丑的,关键时刻见真心,司马家和碎星团结盟,热脸贴冷屁股,只怕落不着好云云…… 这世上的道理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自己只是做了应做的选择,选择自己有权利去选择的东西,但这话若出口,结果就是后患无穷,连那些原本认同自己选择的人,都可能最后会倒过去,也来批评自己不够意思,碎星团没有基本道义。 就如此刻,自己都能感觉到身后武苍霓的目光,正紧张地看过来,她也清楚晓得老令公这句话的份量,还有应对上的不易,清楚自己此刻的为难。 哪怕平时自己并不畏人言,可此事涉及转型新路上的碎星团,涉及与金刚寺的合作,却不能不在这上头有所顾忌,而在这个关头,敏锐的以退为进,把自己这么架上火上烤的,就是这么个精明的老人! 如此不快的感受,让温去病忍不住生出一股怒意,甚至……有点近乎杀意,任谁都不喜欢被人设计逼上架。 然而,这个念头却很快终止,在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温去病心中的不快和疑惑都顿住了,老人的目光中只有一片坦荡,刚刚说的话显然都纯粹出于真心,其中不含任何权谋心计,自己刚才的质疑,明显是想到了歪处,是在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但,既然老人不是以退为进,因何要这么突兀地主动退婚?难道司马家人这么重面子,真觉得坏了的东西拿不出手,为了不坏家族颜面,要换人维持婚约? 温去病一下摸不准老令公的主意,尴尬开口道:“令公,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当一起先全力治疗冰心才是,她是樵峰的妹妹,也就是我们碎星团的姊妹,我们全团必当尽力医治。” “不!你们把这孩子找到又抢救回来,为她做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后头的,该是我司马家人的事。” 老人却长长一叹,声中满是萧索,“我司马家人的麻烦,从来不要别人帮忙收!” 温去病闻言却忍不住腹谤:司马家的麻烦不用别人帮忙收?当初百族大战时,我们不来救援,你们早和袁家一样被妖魔、兽族血洗几回了,老先生你现在这么有志气,当初我们来救的时候,你有种别开门啊! 只是,这些话心里想想可以,打死都不能说出口,真要说出来,怕是比退婚还打脸,两边再谈不上合作,而老人家都已经这样表态了,自己还能说些什么?难道要坚持:没事,反正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何必分什么彼此? 自己真要这样说了,不就主动往火坑里头跳,真是以后想出来都难了,后头再要说要退婚,说想改娶别人,说自己其实一开始就有联姻目标,那就真是人面兽心的渣!无论自己再真心实意,也不可能被人理解,定会被世人唾弃。 ps 這一章與下一章,連著看,效果會比較好,所以希望大家能加把勁,今天內把下一章湊出來, 然後再加上明天的那一章,三章一起看完 就可以砸螢幕了。 二十八章 脱离剧本的戏 “仙尊不必有所顾虑,婚约解除的责任,自当由老朽一力承担。”白发老人道:“金刚寺的众位尊长面前,就由我来解释,还请仙尊大量海涵,切勿因此影响贵我双方的今后合作。” 温去病的表情,却都快紧绷到抽筋了,刚才还在质疑对方以退为进,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为此怒火中烧,现在却觉得,如果对方真是那种心机很深,故意摆自己上台的人物就好了,那样自己还有大把手段去应付,最后到底是谁吃亏还说不好。 斗智斗勇玩卑鄙,这些自己可不怕,但面对一位情真意切,不和你讲利益的伤心老人家,自己就连一句完整话都讲不出来了……最难应付的,从来就是一片真心! 而司马令公的这个表态,吓到的人可不只是自己…… 温去病侧目四顾,发现武苍霓也同样呆在一旁,没从老令公的话语震撼中缓过来,而与她反应类似的,还有司马家其他同来的第二、第三代,他们愣了一下,开始有人靠上前来劝说。 “令公,此等大事,还需得从长计议啊!至少也该先通知金刚寺的尊长,再行定夺。” “是啊,令公,事关重大,不可轻言……” “都给我住口!” 司马令公却是一声大喝,堪比狮吼,几名上前劝解的司马家第二代,都被吼得耳内嗡鸣,更接连后退几步,一个个心惊胆颤。 “你们几个浑蛋,都给我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冰心为这个家族做事情的,还不够多吗?她到底还是不是你们的亲人来着?” 暴怒的老人,斥喝着儿孙,丝毫不顾忌外人在场,所骂出来的,都是温去病过去所不曾听闻的话语,“这孩子自己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在外头活动,藉着身份,她暗地里替家族拉来多少人才?多少资金?多少生意?你们哪一个人敢说自己从没得过她半点好处!” 温去病、武苍霓闻言不禁面面相觑,着实想不到,司马冰心这些年顶着光鲜外表,私底下居然还替司马家干了这些事,然而,回头想想,这事却也不奇怪,她如今在帝国人民心中的形象,就是演艺明星,善用本身人气替家族谋福利,既符合身份,也确实很合她的个性,只是难为她这么多事都干得滴水不漏,外头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 “樵峰和冰心,他们两兄妹,都为这个家族鞠躬尽瘁,现在樵峰死了,冰心也变成这样,你们一点都不汗颜吗?” 白发老人一通斥骂,让儿孙们一个个都抬不了头,只能纷纷跪倒,表示惭愧,自己刚刚的举动对不起冰心,请求老祖宗的谅解,更让被晾在旁边的温去病好生尴尬。 “哼!” 司马令公却没理跪在地上的一众儿孙,而是转头回看轮椅上的小孙女,虽然如今形象可怖,但老人眼中满是慈爱,仿佛轮椅上的那个人儿,视觉伪装仍在,容貌未毁,还是他那个清秀可人,乖巧贴心的宝贝孙女儿。 举起手,想要碰触,就如过往一样,抚摸孙女的头发,以示安慰,但宝贝孙女已经没有头发,甚至头上也找不出一块好皮肉,老令公的手在半空颤抖,却是落不下去,最后猛一咬牙,收回了手,转过身来,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只是顷刻之间,司马令公仿佛就老了许多,额前、眼角的皱纹更深,身躯因为激动而颤抖,眼中已是老泪纵横,抑制不住满腔伤悲,脚下突然一个踉跄,险些就跌倒。 “令公!不可。” “令公!” 司马家众人见状一个个大惊失色,抢着上前想要搀扶,却哪里还等到他们动作?众人直觉眼前一花,就见一旁的武苍霓已来到身边,将老人扶住,更直接一股精纯的力量传过去,替老人家顺气。 老令公在武苍霓的帮助下站稳身子,先是顺了两口气,跟着向武苍霓点点头,回看眼前的一众儿孙,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一个小丫头片子,已经为司马家作过那么多的贡献,现在她都成这样了,却不想着要接她回家,还要她继续为家族献身,你们一个个真说得出口?难道你们这些大人,就没有能力扛起司马家的将来,非得要她替你们站在前头,你们才过得了日子?” 没有了早先的疾言厉色,但老令公的这番慨叹,更令一众儿孙们无地自容,真正明白了老祖宗此刻的心情,纷纷跪在地上,悔愧不已,暗骂自己刚刚被猪油蒙了心,司马家,金刚寺和碎星团之间的合作需要联姻作保,却不一定要冰心,只要温去病不介意,换一个联姻对象就是了,何必非要冰心,让两边都不痛快。 司马家表现出了对冰心的重视,作为朋友,温去病觉得自己该替冰心高兴,问题是眼前这场面,自己却越看越不是滋味,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如果后续一下失控,整件事就会飙走到一个自己无可想像的地方去…… 温去病站前两步,道:“令公,是不是再考虑看看,毕竟……” 老令公却摇摇头,“仙尊,我们家冰心……已经都这样了,她值得最好的……” “呃!”温去病闻言一下呆住,一股寒气从颈后喷到脑上,自己好久没听到这样的打脸话了,冰心她值得最好的,难道我是个大烂货? ……搞半天,司马家退婚的理由,不是人家觉得配不上我,是人家女方看不上我,我被女方家退婚了! ……真真是岂有此理! “那个……令公,请问一下,我到底是什么地方不……” “仙尊!你登天为仙,举世称尊,才情无双,手腕通天,当然可以匹配这世上一切的美女,但老朽敢问一句……” 司马令公直言道:“婚姻之事,需得男女相爱,温仙尊,你能说一句,你是真心喜爱我们家的冰心吗?” “我……”温去病当即为之语塞,这下不只是气的七窍生烟,而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喂喂,大家不是说好了这是为了双方结盟进行的政治联姻吗?政.治.联.姻是什么你老先生懂吗?哪有人进行政治联姻却在讲真感情的?明明大家条件都是讲好的,你不照着剧本来,一转眼居然来和我要求“真心爱她”,你老人家不是神经有问题,突然发了病吧? ……最好你司马家那么多人结婚,个个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里头没有半桩包办婚姻,没有半件利益交换,也没有半个强嫁强娶的。 ……我虽然不是十恶不赦,但也不是道德楷模,你老人家高兴了就换剧本,把我搞的像猴一样耍,这是甚么套路啊? 心里虽然剧烈起伏,却一句话也不能出口,温去病的表情,简直僵到快要抽筋了,而老令公见状,长长一声叹息,“……所以,冰心不能嫁你。” 就算是对上怎样强大的妖魔,温去病都没有这么强烈的畏惧感和无力感,现在面前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预料和掌控,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现在他脑中的念头只有两个,一个是尽快送客,赶紧把司马家这群忽然忘记脚色定位,拿错了剧本的不速之客送走,哪里来的就送哪里去;另一个则是要不干脆就这么抱头鼠窜,惹不起总躲得起,尽快离开这些把事情搅得一团乱的家伙。 如果平阳司马家打一开始,就是这么重视成员的个人情感,不容亵渎的世家,当初温去病打死都不敢去招惹,不会有什么谈判,答应什么政治联姻,肯定会换一种方式来交往。 但一直以来,司马家的人虽然性情直了些,做事却也与其他的大家族相差仿佛,一样也玩暗盘交易,一样也玩政治联姻,总之,其他世家会作的,司马家也从来没少干过。 正因为如此,金刚寺以方外佛门,主动提起两家联姻时,温去病并没有反对,而最初这件事进行的时候,司马家也不曾反对,还像赚到了一样,欢天喜地筹办婚事。 温去病本来的打算,是正好籍着政治联姻,自己可以挑战司马氏之女为妻的机会,搞定自己和武苍霓的关系,哪曾想自己还没指定,莫名其妙联姻对象就被传闻变成了司马冰心,然后又摊上了一连串预料外的变化。冰心遇上燕皎然,又落在亢金龙手上,被找回来受创太重,变成了自己的一个大难题,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司马家说要换货。 自己更哪能想到,司马冰心一出事,老令公来见了孙女,竟然突然“幡然悔悟”了,一下子觉得自家宝贝孙女牺牲过大,不想让她再委屈,决定取消两人的婚约,还将其他司马家人骂得无地自容。 站在朋友立场,看到冰心丫头过往的付出被家人重视,司马家人为了她的个人幸福作出这样的判断,应该是要很替她高兴的,可是身为这次政治联姻的当事人,即使自己是打的其他主意的,但看到司马家人突然演了这一出,也就只能哭笑不得了。 二十九章 无辜,无心,无情 ……你们就这样一个个醒悟了个人情感的宝贵,决定拥抱亲情,拒绝冰冷的算计与利益交换,一个个都高大上起来,人格发光,那我咧? ……两家联姻这事又不是我提的,我接着你们给的剧本演,虽然也打了自己的小算盘,但好歹也是一路配合,怎么到了这节骨眼上,忽然就直接变成大反派了?剧本上不是这样写的啊! ……我不爱她,难道还是我错了?你们这帮人突然换套路还不事先打招呼,这摆明就是集体霸凌! 站在一旁,温去病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喜怒形于色,然后自己在这里就是一个大写的尴尬,当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斜眼望向武苍霓,看见她如今也是一副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表情的表情。 司马家人的率性……或者说任性,这回自己真是见识到了,温去病心中盘算,暗忖这回事情该怎么收场。 ……如今看来,只能让老令公先把孙女儿接回去了,事情都闹到这一步了,司马家人就算再任性,也不可能那么搞笑,两人的婚约都解除了,还把人放在这里治吧? 如果司马家要把冰心带回去治疗,自己也没理由阻拦,顶多就是送他们一程…… 刚这么想,温去病就看到武苍霓坚定地朝自己摇了摇头,意思很明白,司马家的人根本没有治疗冰心的能力,金刚寺也同样不以治疗技术见长,要是让他们就这样把冰心领回去,无论他们的感情有多么真挚,人也等于是完了,这事怎样都要婉拒才行。 这层利害关系,温去病何尝不知,却也只有苦笑以对,事情都已经闹到这田地,自己凭什么让司马家留人下来?难道自己也学一把率性人生,就这么对着老令公泪流满面地跪下去,说自己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对冰心一往情深,是真心爱她,请老令公成全许婚? 以司马家人的性情,要是自己真的这么干了,搞不好老令公真的会一下激情上脑,还真就此认可自己的感情,答应把冰心许配给自己了,但无奈……自己可不是阿笔那样的戏精,也不是龙仙儿那样人来疯的影后,实在做不到那一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司马家人这性情,别的人也还还罢了,老令公你这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容易激动,真的好吗?你都一点不怕直接热血上头,爆血管的? 有口难言,温去病明明是主人家,却只能干站在那里,满脑子胡思乱想兼腹谤,成了一根动弹不得的人柱,就看老令公交代完毕后,长叹一口气,走向自家孙女。 “孩子,妳这些天受苦了,妳为这个家族付出的,也够多了,就跟祖爷爷回家吧。” 老人叹息着走向孙女,而在他身后,武苍霓瞥了温去病一眼,晓得他现在的难处,但如果冰心就这么被司马家带回去,道理上是对了,却对她现在的治疗一点好处都没有,除非老令公能够请动十字庵甚至月光神尼亲自出手,否则冰心等于是完蛋了…… 晓得其中厉害,武苍霓抢步出来,想要再作挽留,“令公,且慢……” 老令公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目前只是情绪激动,热血上脑,只顾着感情之事,不曾过多思虑,只要说明其中利害,老人家自能接受,断了婚约和将冰心留下治疗本来就是两码事,不需要混为一谈,这是武苍霓的判断,但作梦也想不到的是,她才轻轻唤了一声,正朝着冰心走过去的皓发老人,脚步忽然就顿住,跟着身体晃了一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令公!” 武苍霓见状一阵心惊,觉得事情不好,正想要赶上去搀扶,却见老人“噗”的一声,大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就这么直接倒了下去。 “令公!” 整间屋里的司马家人,一下全都被吓呆了,一个个发狂似得要往上抢,温去病在后头都看得汗毛竖直,差点连根根头发都飙立起来。 ……本以为龙仙儿这个疯婆子是戏精之最,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真是生活如戏,正常生活中的人才是真影帝啊! ……司马家的这群人,实在是太会来事,不就是来探个病人吗?怎么一下要退婚,一下又良心觉醒,讲究感情?这下可好,老人家都喷血倒下了。 ……这下真要求神拜佛,老人家可千万不要有事,如果他就这么吐血中风,或是就此一命呜呼,死在了碎星团的地头上,这件事就当真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老天帮帮忙,让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吧,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不要再演下去了,我的心脏……真的已经负荷不了,再这么下去,我也要追随老令公而去了……明明我是无辜的那个啊,还额外免费花心思送治疗,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出啊…… 并没人注意到,当司马家人一个个疯狂朝着吐血倒地的老令公扑冲过去时,温去病的脸色也在发白,而在老令公的正前方,那个一直坐在轮椅上,昏睡不醒的人儿,被老令公的一口热血,喷了满头满脸,只因为本来就皮肉裸露,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可白衣之上,早都沾满了点点红血…… “喀啦”一声脆响,木头轮椅的扶手,被人捏得稀烂,碎裂声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但还没等大家意识到究竟发生什么,一声震耳欲聋,凄厉无比的尖啸,就疯狂震撼在场所有人的听觉。 这一声啸声非常尖锐,当真是凄厉欲绝,似哭嚎、如怒吼,像是九幽深处,万千怨魂齐声发出一般,蕴含着无穷悲与怒,一啸穿天,当真是崩云裂日。 与这凄厉尖啸一同发出的,还有扩散开来的滚滚气浪,近乎半步天阶的疯狂的力量随着尖啸一道向四面八方宣泄,力量中心的轮椅是第一个被摧毁的,直接碎成糜粉,随强风飙散,跟着,房间四壁不堪冲击波拍扫,连同屋柱,都在瞬息崩破。 司马家此行能随着老令公到此的,都有着相当身份地位,特别是那些第二代,司马冰心的叔伯,基本都是地阶高手,各个修为不俗,而第三代能随同前来的,更是眼下家族中的佼佼者,可是面对这一波力量宣泄,他们赫然全都没能扛住。 这道冲击波来得太急、太猛,又是近乎半步天阶级数的出力,司马家的人都来不及运转法相,调动天地之力,纵是地阶,力量未能尽展,也承受不起,一个个如断线风筝般横飞出去,远远摔出,当真是狼狈到极点,没有半点高手的风范。 能够扛得住这股力量震击的,就只有现场的两名天阶者,武苍霓见势不妙,第一时间就直接张开法界,护住喷血倒地的老令公,而温去病却在后头直接傻了眼。 ……这声音是冰心喊的?她醒着?什么时候醒的?是被老令公的血刺激醒的,还是之前就醒了?要是之前就醒了,只是在装晕,那刚刚发生的事,她都听在耳里,一直隐忍装没醒?不妙,她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装晕的? 记忆开始回溯,温去病竭力想着之前发生的所有,从自己到场后,一下气愤把小丫头打飞出去,再到后头和武苍霓开着玩笑,说些买一送一什么的玩笑话,再到刚刚司马令公的吐血倒下,这些事自己虽然都是无心、无辜,可若换个立场的人听起来,那就是……无情! 听着耳边的这阵尖啸,当中包含的满腔悲怨,仿佛与九幽万千怨魂共鸣,同声而呼,这里头是得有多少的伤心、多少的绝望、多少的不甘,多少的……怨恨与愤怒,才能发得出来? 那个心思单纯,骄傲却自信的少女,是要承受怎样样的连续打击,怎样的精神扭曲,才发得出这样的悲啸?不过她这段时间本来受的打击就大,精神也不稳定,听了自己的玩笑话,怕是误解更甚,怨恨和愤怒也不奇怪…… 感受尖啸中的那股凄厉,温去病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已经不是单纯上去解释两句就能化开,司马冰心恐怕已经失去理智,彻底发狂了…… ……事情,真的难办了! 现在再想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唯有快刀斩乱麻,先用力量把人压制,等待清醒过来,再来想办法慢慢解释,化开心结。 基于过去的经验,温去病作出这样的判断,随着心念一动,法界隐然展动,天阶三重的力量涌现,要先把尖啸中的少女与周围的一切隔绝。 之前的时空异变,自己还来不及详细检查,但估算最坏的状况,很可能司马冰心如今已经成为始界与太古妖都的一个连结点,冰心本身的力量虽然不足为惧,可若她与太古妖都呼应,能引导来那边的力量,那就非常恐怖了,拖个大能来坦都未必能坦住,甚至一个不妙,可能会上升到万古层次,所以必须先行隔离。 ps 這一章貼出了,想對看完之後有砸螢幕衝動的人說一句, 淡定點吧,如果這樣就要砸電腦或手機, 下個月三十集的二十九章,你們連桌子也要砸掉 終於要三十集了,倒數計時開始。 三十章 心狂意乱 法界伸展,一下将司马冰心吞入,温去病心中暗松了口气,法界内一切都由自己说了算,再不用担心会有外力来搅局,接着就该是压制住冰心,让她先冷静下来。 这个念头才刚在脑中闪过,就感到司马冰心气机涌动,一身力量如同失控的沸水,节节高涨,不住攀上新的高峰。 同时,阵阵无来由的莫名警兆,让温去病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就解除法界,切断和冰心的联系,而与此同时,温去病甚至没有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就听一声轰雷,几乎震聋所有人的听觉! 在用自家法界笼罩住司马冰心的那一瞬,温去病确实有种感觉,今天的麻烦应该可以到此为止了。天阶者的法界内一切由自己掌控,除非有不可能存在的大能、万古,甚至永恒者强势杀来,否则,三重天阶之内,没人可以在自己的保护下,动冰心一根寒毛,包括她自己!而要真要这种大人物突然杀来,自己也就认了…… 然而,今天遭遇的意外,委实太多,温去病甚至都开始怀疑,会否是自己先前做了什么,遭到了冥冥中的因果反噬?或者有永恒大人物在暗中布局,特意在找自己的麻烦?不然,怎么会短短时间里,意外一个连着一个,让事情在毫无预兆的情形下,环环相扣,直接走向了最糟糕的那个结局。 三重天阶内,绝对没有任何人能闯进法界来伤害司马冰心,这点温去病敢拍胸担保,但这个结论确实下得太轻易了,温去病未曾估计到,能闯入进来的,除了人,还有天! 刹那间出现的警兆,让自己心惊肉跳,温去病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直接就解除了法界,把司马冰心释放出来,甚至还有股冲动,要第一时间飙远。 莫名的惧意与反应,连温去病自己都莫名其妙,浑然不知缘由,直至天上那下雷声轰响,他才瞬间清醒。 ……是天劫?在这种时候! 刹那一惊,直觉上完全不能接受,但理性却迅速肯定了这个可能,司马冰心、司徒小书两个人原本就已经是半步,是新生代里的佼佼者,又各有奇遇,在天阶门前累积足够,只欠一些最后的打磨、机缘,一旦这个补足,就像之前的司徒小书一样,随时可以趁势登龙,直面天劫,踏阶升天。 司马冰心这些年异遇连连,有司马家和玉虚真宗两家最好的功法筑基,在玉虚真宗里累积了足够见识,又被太一拉到五藏妖界,得到妖族圣女琼华的毕生修为与知识,虽然之前重伤在燕姣然手里,但那只是肉身和心灵受创,却并不影响她的修为,修为甚至还在疗伤过程中更推升了几分,澎湃的力量,如同茶壶盖子底下的沸水,不住上涨颠动,开始冲击天人之隔的那道壁垒。 而今,随着司马冰心此时的情绪高涨,她的力量也来到此生高峰,一举突破了天人障壁,而此时的她,处于无比的怨恨中,根本不懂得收敛力量,自然而然地开始挑战登天,天生感应,于是有劫雷下击。 面对劫雷,所有天阶者都会生出感应,甚至是本能畏惧的反应,温去病直接就撤了法界要躲。 如果自己执意要把司马冰心护在法界内,那就会被上天认定是辅助度劫,自己可没魔主那种在天劫时插手还不沾因果的本事,落下来的劫雷,会带有惩罚性质,很可能直接提升到大能层次,绝不是目前的温去病能坦住,连着几发,迅雷不急掩耳地落下,绝对可以打崩法界,到时候内天地破碎,就算不当场殒落,也得重伤。 而被护在法界最中央的司马冰心,到时候等若要以地阶之身,直面大能层次的劫雷,更是一点机会也没有,本来就是高风险的度劫,会变成十死不生,因此,温去病纵然心中暗叫不好,还是只能第一时间往外飙去,避免被认定是在辅助冰心度劫。 做出相同判断的,还有武苍霓,她一见到劫雷落下,就知情况不好,虽然想要帮手,却只能立刻带着老令公飞退,与温去病几乎同时飙出,落在数百米外。 几乎也在两人飙出的一瞬,水桶粗的紫电劫雷,劈破长空,先击碎神都城的护法大阵,跟着直直落在这座府第的正堂,朝着冰心去了,而本就被司马冰心打断梁柱、摧毁墙壁的建筑物,哪里承受得住劫难之威,一声剧烈爆响中,整座建筑物到处窜闪着紫电雷光,在连串剧烈爆炸下,轰然垮塌。 事情变化实在太快,司马家众人才刚被冰心的尖啸扫出去,天雷就降临下来,才刚站起来的司马家众人,看到怒雷倾楼的壮绝场面,一时间整个呆了,足足过了几秒,才有人反应过来,抢着问令公和冰心的下落,还有人要冒着天雷冲过去抢救。 “找死吗?” 武苍霓怒喝一声,震动全场,不光镇住司马家的这些情急之下,搞不清情况的姻亲,还把其他闻声赶来的武家人、碎星者们都纷纷喝住,避免接近,反而提升天劫威力。 温去病飘在半空,凌空俯视着正堂如今的高温焦骸,还有那些被掩埋在漆黑砖石底下的东西,正要有动作,尝试做些什么,跟着又一道天雷凌空轰来,劈开几十吨的砖石,直透底下,然后整个闷爆开来。 看见第二道劫雷出现,温去病却是既忧且喜,会有第二道劫雷落下,就表示司马冰心扛住了首道天雷,生存下来,虽然以她刚刚精神失常的状态,自己实在不明白是如何扛过天雷之威,但总是值得欣喜。 但天劫可不是这么简单硬抗就能过的,而以她现在的状况,要如何度过天劫,登上天阶后又会是如何,一个个全都是要命问题。 度劫,核心是净化……甚至蜕变肉身,转化精气神,将法相、法身凝结,进而开拓法界的过程,修为与力量是渡劫的关键,但不是只有力量够强就行了的。 登天之人的心态、精神、意志,方方面面都要打磨至无懈可击,才能挺过雷劫考验,登天称尊,所以很多的半步天阶,明明本身修为已足,却迟迟不敢踏出那最后半步,总说要等待机缘,而到底什么是机缘,却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潜意识感觉到自己的准备不足,又不了解登天的奥妙,依靠直觉得到的答案。 而在这点上,堪称死死板板,却一步一脚印走来的司徒小书,绝对抢在司马冰心的前头,哪怕两人实际打起来平分秋色,可司徒小书的身心,却早已磨砺完备,可以说时时刻刻接受天劫都没差,而司马冰心在这方面……说一塌糊涂,并不算夸张。 如果以正常标准来说,司马冰心想要度劫,基本是全无机会,如果状态完好,或许还有那么点机会,但她此刻悲愤如狂,整个心灵都被负面情绪占据,连心静都做不到,还有什么心境修为可言?天劫之下,必然殒落! 底下武苍霓表面上镇定不语,不让恐慌情绪蔓延,免得司马家人看出问题,做不不理智的行为,但偶然投来的目光,却是如热锅上蚂蚁般的焦急,问的也是同样一句:现在该怎么办? 温去病脑中思潮如涌,想过好多主意,却没一个能管用,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智者能人想方设法挑战天劫,却也间接完备了天劫的体系,所有可能存在的漏洞,早都被一一堵死,如今想要干涉天劫又不带来额外的风险,至少要万古存在中的佼佼者才有可能,自己哪有空子可以钻? 已经回收的血魔甲之心,自己目前修复了七成,如果提前已经放回冰心身上,应当可以起到些帮助,但在这种时候想把魔甲之心交回,就很有可能被判定为辅助度劫,那就不是去救命,而是害命,十有八九会直接引来更强的劫雷,冰心直接粉身碎骨,自己甚至也逃脱不了。 诸般盘算,俱不可行,温去病一时徬徨无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见天上云涡旋动,阴霾千里,却是第三道劫雷,长贯直下,而一声尖啸,从地底下掀开,划破长空,传入周围所有人耳里,让每个人胆颤心惊。 “温.去.病!” 凄厉的尖叫,与天雷同震,电光闪耀中,地面炸开,一道身影形若鬼魅,飙空而出,迎着劈下的紫电劫雷,跟着破开而上,直翔九天。 一道电光劈落,那道鬼魅般的身影直接被天雷劈中,虽然晃了一晃,却来到与温去病相同的高度,与之遥遥“对视”。 地面上,人人看得清楚,飞上天去的那道身影,无疑就是司马冰心,但在底下的一众亲朋,却没有一个人敢认。 一身白衣现在被染得半红,露出的手、脚、头部都有焦黑,皮焦肉烂,形象凄惨,身后虽然浮现出夔牛法相,却已是多处崩解,正在仰天悲嚎。 三十一章 喝断问情 如果司马冰心的绝世容颜犹在,这一幕绝对是楚楚可怜,会引起众人的怜惜之心,就似燕姣然所化的神尸,纵使邪异,仍给着人凄美的感觉,但此刻的她,无颜无发,身披血衣,置身在紫电怨雷中,就只是一个丑陋的妖物,正在仰天悲嚎,而落下的道道的天雷,正是天谴落下,诛杀妖孽。。 数百里内,整个神都的人都看得到这一幕,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指指点点,说是神都出了妖怪,引来了苍天震怒,发动天谴,要诛杀妖邪云云,这些话传入周围的司马家人耳中,他们又是恼怒,又是尴尬,更无从想像这些言语若是传入冰心耳中,她又会是甚么感受? ……只希望,她听不见这些话吧。 ……然而,这件事可能吗? “住、住口!你们都给我住口啊!” 似乎忍不住传入耳内的大小声音,受不了无知百姓的指指点点,司马冰心伸手摀耳,想要让自己听不见,“不要再说了!全部给我闭嘴!” 怒吼出声,却随即被滚滚天雷掩下,跟着又一道劫雷劈落,穿透夔牛法相,正中她后背,把她往前劈飞了百余米。 夔牛血脉,本就擅长控雷,所以对雷电有着特殊的抗性,温去病估计,这是司马冰心能超出自己预料,苦撑到现在的主因,而如若她能专心凝志,撑个十多道劫雷应该没问题,可她此刻心志狂乱,好像根本没在运劲挡雷,只是想发泄怨恨,对身外的一切都不管不顾,只拿肉身挡了几道劫雷,法相就濒临破碎,此时此刻,真是神仙难救。 “温去病!你这个禽兽!你回答我!” 似乎知道捂耳挡不住那些持续传入耳内的杂音,也顾不上和他们计较,司马冰心干脆放下手掌,指着怨恨的对象,厉声道:“你明明就不喜欢我,为什么之前不直说?为什么还扮作妖尊来耍我!为什么又要我嫁给你,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厉声尖啸,斥骂出口,底下却是一片哗然,神都百姓有的惊愕,有的轰笑,因为司马冰心虽然是指着人开骂,却完全指错了方向,温去病如今所站的位置,在她正后方,而她手指的方向,根本空无一物,整个搞错了。 武苍霓和司马家人的心却为之一沉,这代表司马冰心现在连最基本的感知能力都没了,心也整个乱了,而天劫临头,这件事是绝对要命的…… “温去病!你这孬种,你为什么不回答?你说话啊!” 手指着空处,司马冰心对着并不存在的目标,声嘶力竭,泪水狂流,“你不是第一武神吗?你不是人族战神吗?为什么连当面甩我的勇气都没有?” 少女的这句大喊,直接被天上的雷声盖过,现场并没有多少人听到,而在雷声轰隆,震动神都的同时,电光已经先一步打落,两道劫雷一前一后,几乎没有时间差地落下,将司马冰心身后的夔牛法相完全打爆。 紫电夔牛,发出一声悲惨的哀号,仰天而啸,似不甘似不舍,形象渐渐隐没,终至消失不见,而劫雷破开法相后,直接命中司马冰心,爆炸开来,璀璨的电光闪耀,连天阶者一时都看不清楚。 “冰心!” 武苍霓的厉叫,当真是无比绝望,就连温去病都感到一阵椎心之痛,法相已毁,法身未铸,还心神大丧,这种情况下哪还有可能扛得住雷劫?两道劫雷接连贯顶直下,司马冰心灰飞烟灭已经是必然的结局。 ……你问我为什么不当面跟你说清楚?我……我没有机会啊! 懊悔的情绪,强烈地涌上温去病心头,思绪十分混乱,第一时间想得到的,就是自己是什么地方错了?是否……曾在哪个时间点上,自己有个机会,作出不同的抉择,能让如今的一切都变得不同? ……妳骂我的话,都骂得很对,但……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甩妳?怎么妳对我是有那种感情的吗?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妳压根就没跟我说过,也从来没人告诉我啊!我甚至都不知道联姻对像怎么就变成你的啊,我真的没有要你嫁给我啊…… ……如果早点知道这些的话,或许,妳今天就不会惨死在…… “温去病!你这个懦夫!为什么不敢回话?温去病!你有胆就说话啊!” ……呃! 厉吼声入耳,温去病错愕抬头,两眼发直,错愕中却带着希望,底下的武苍霓也是无法置信,一脸诧异地望向半空,渐渐消散的电光雷霞中,司马冰心的身影清晰起来。 狼狈依旧,白袍上的血洒得更多了,但……身形却依然完好,法相已经破碎的她,竟然在两道劫雷轰炸下,全身而退,温、武两人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 ……即便铸成法身,寻常天阶者也不敢直接用法身去接劫雷,能做到这种事的,肉身之强横,完全有资格扛一个“金钢不坏”的头衔上去,是当初山陆陵、如今龙灵儿这一层次的。 ……她……究竟是怎么作到的?司马冰心的血脉和功法温去病和武苍霓都心中有数,断然没道理会有这种肉身强度…… 仿佛有意回答温去病的疑问,又是两道劫雷交织一起,连环打下,在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形下,破空打落,正中司马冰心,雷电爆开,惨叫响起,少女直接被炸飞出去数百米,鲜血喷飞,却被强烈电流瞬息焚灭。 劫雷之下,这些本都是再正常也不过的情况,而理应与这伴随的,就是受雷者身躯直接破碎,如鲜血一样被强烈电流瞬息焚灭,最终灰飞烟灭的收场。 可是,此刻在雷光缠绕中的司马冰心,虽然也受伤了,却远没有到身躯破碎的地步,在劫雷痛击下,她痛极而嚎,周身血肉破裂,雷光像满溢的海水一样,从眼耳口鼻、骨肉裂口往外泄出,着实可怖,但……也仅只如此,整个人没有要粉碎化灰的样子。 光只是这份抗击力,尽管还及不上太阳龙的强悍,也绝对可以傲视大多数的强横生物,足可夸称“金钢不破”了。 ……夔牛血脉,哪里来的这等强横的抗击力? 而司马冰心如今的异常情况,还不只如此,在温去病的着意观察下,发现司马冰心的皮肉裂口,虽然看起来被雷电劈的焦黑,却有违常理地在缓缓活性化,死肉重生,渐渐愈合,再生速度虽然并不是太快,却比正常速度快得多。 强大的肉身抗击力,加上一定速度的血肉再生能力,让司马冰心能够连续硬挺多道劫雷而不死,这是奇迹出现的理由,但温去病却愈发糊涂起来。 登天的过程,就是要把毕生所学揉合在一起,整理出道路来,但无论司马家的绝学,或是玉虚真宗的秘法传授,甚至把狼系与夔牛血脉的各种可能都考虑进去,也解释不了司马冰心如今这强横的金刚之躯,还有不合常理的再生能力。 而更让温去病感到心头发凉的,就是这两个特性,通常都是妖族的强项,在各类妖族中,拥有不破之躯、拥有高速再生的,都为数不少,甚至连兼具这两者的洪荒大妖,都所在多有,根本不足为奇。 ……这么说来,冰心的身体,是开始往妖族变化了?是因为和太古妖都的联结? 这个念头让温去病为之颤栗,若是换了平时,自己肯定第一时间阻止,不让冰心在这条路上陷得更深,妖化这条路,对于人类来说风险太大,何况要是牵涉到太古妖都的隐秘,更是后患无穷,但唯独是此刻,温去病却进退维谷,冰心此刻能力抗天劫,靠的就是妖之力,要是阻止她在这上头前进,等于直接害死她。 ……樵峰,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如果你在这里,你又会怎么办? 一时间踌躇难定,温去病异常纠结,而司马冰心却重新站定,指着空无一物的方向,再次喝出,“你……你跟她明明已经是一对,你们可以直说的啊,直说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不会再死缠烂打,不会死赖着你的,你为什么要一下扮妖尊,一下扮什么山陆陵,当我是玩偶一样耍?无耻渣男!” 冰心这下骂得凶狠,温去病都觉得脸上一阵热辣辣的疼痛,而底下不晓得有多少指责的目光,正朝自己看过来。 但比起后头身败名裂的可能,自己更担忧冰心现在的状况。假若她只是在胡乱瞎指,那也还罢了,只是单纯的感知错乱,并不足为奇,但她指着某个方向叫骂时,手指得很直,从头到尾没动过,这表示,在她的感知中,“温去病”确实在那位置,她深信不疑…… 不应有的错判,加上毫不怀疑,这种状态就并不寻常了,恐怕……心魔已起,偏执之下,心为魔控了,心魔本身已经是大麻烦了,冰心本身还被七邪覆的邪秽所浸,若是两者结合,那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三十二章 以天为仇 这个担忧并非空穴来风,随着司马冰心指空斥骂,她周身冉冉生出一层黑雾,虽若有似无,却秽意深深,旁人只是远观,心头就感到深深的污秽和恐慌,沾染难去,正是早先七邪覆遗下的秽气。 七邪秽意,缭绕沾身,在这时活跃起来,似要配合司马冰心此刻意识中的狂乱,将她彻底沾染,玷汙神魂,堕落魔化。 ……不好! 温去病在一旁暗自叫糟,却苦于冰心状态特殊,自己根本没法插手过去,眼看冰心就要被七邪秽意玷汙,从此堕入魔道,一道朦胧白光,却在这时候,自冰心体内冒出,抗衡着七邪秽意。 ……这是哪来的白光?这又是什么? 温去病此刻都觉得自己头要晕了,司马冰心异遇连连,身上诸多奇功秘宝汇聚,却也重重因果缭绕,自己全然无法估算,她此刻引发的哪个变化,究竟源头是什么?环顾生平所见,这种复杂的程度,除了自己,再无第二人可比。 “……琼华……” 低低的一声,传入耳中,是武苍霓的声音,温去病闻言陡然一震,再看那团环绕冰心周身的白光,确实透出的是妖气,还似乎是龙族一脉,更不住传出妖族中少有的清新之气,似曾相识,依稀就是当初五藏妖界的圣女琼华。 当日事了,夺颜、琼华早已身亡,所剩余的执念,也双双执手,就此灰飞烟灭,自然不可能还有什么东西残留,更不会有什么显灵奇迹,他们是灰飞烟灭,又不是立地成佛,但在那时候,司马冰心得了一样琼华遗留的礼物,一股残余的灵气,所谓的“妖族的祝福”。 这个祝福,当时看来真是全无作用,连温去病都有一个同样不知所谓的“仙人的祝福”,却不料竟在此时起了作用,琼华仅余的意志,操作着遗留的力量,护卫冰心的神魂,抵抗着七绝秽意的入侵。 一妖、一魔,以司马冰心的肉体为战场,迳直拚斗起来,这种运作的形式实在太过特殊,对抗的目标只是彼此,并非天劫,虽然牵涉在范围之中,却因此没有被认定为辅助度劫,天劫的威力没有增加,只是持续落下。琼华遗留的祝福,竟然能和万古层次的七绝秽意斗争,实在有些奇怪,让温去病开始思考背后的缘由…… 劫雷没有翻倍提升威力,堪称不幸中的大幸,但妖魔气息互拚之下,司马冰心的意识更加混乱,一切反应都趋近本能,全无半点思考,别说出手应付天雷,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度劫,不晓得自己正在经历些什么。 又一道劫雷劈下,正中后脑,司马冰心痛嚎一声,身躯往前扑跌,所有人见状大惊,都以为她要被这一下劈落坠地,甚至头颅爆开,即使恢复能力再强,脑袋炸开又要怎么恢复?哪知她只是一下摇晃,左脚一顿,竟硬生生止住跌势。 温去病心头却一紧,能这样接一道劫雷,司马冰心此刻表现的力量,不只是强,而且还在持续增长,比之前又增加了不少……但这似乎不是她本身的力量…… “……你他妈的,打够了没有!” 一心只想质问温去病,讨要个交代,却频频被外力打断,司马冰心实在忍无可忍,爆发了狂怒,伸手指天,向着劫雷的来处,那蔓延千里的乌秧云涡,开口大骂。 “说也打,不说也打,为什么总冲着我打?我欠你的吗?你他妈的变态!” 怒极指天,脱口大骂,声传百里,让下面所有听见的人都傻了。 ……为什么总冲着妳打?因为……妳是在度劫啊! ……妳还没意识到,打落下来的那玩意儿其实是劫雷吗? ……度劫度到指天骂变态,万古以来,纵非只妳一人,大概也没几个人了。 而在少女激烈的斥骂下,天上云涡窜闪万道紫芒,转动得更为剧烈,一连三道劫雷贯空打下,要摧灭这名不敬的谤天者。 司马冰心明明不能视物,却对劫雷仿佛亲见,她不避不闪,抡拳便打。硬碰硬不是她的强项,但猛拳击雷,赫然将这一道劫雷硬生生打爆,无俦拳劲,温去病目瞪口呆,几乎以为看到的是力之大道的修行者。 但也在这同时,温去病隐约看见,司马冰心的身后,有巨大的身影一闪即逝,却是巨龙的形影,在挥拳的刹那,她似乎激活了什么,似是血脉,却又不是夔牛,这其中…… ……是了! 温去病陡然醒悟,明白司马冰心何以忽然变成了肉身无敌派,抗击力强到不合理。 ……肯定龙灵儿那个丫头作了什么! 血脉苏醒的技术,应用起来面对的问题非常复杂,当中既有不同血脉之间的剧烈排斥,有时又会发生弱肉强食的归并状况,随个案而不一,故而如何苏醒强大的血脉,一直是研究者想要攻克的难题。 如果光是简单的拿强大血脉的有机体,直接去刺激较弱的血脉,就能让后者血脉进化,拥有前者力量,那像太阳龙、黑翼凤凰、浑沌吞天兽这样的强悍血脉传承者,最大作用就不是上战场,而是打从出生就被当作家畜饲养,定期割肉放血,用来量产血脉战士,从而达到利益最大化。 温去病不晓得龙灵儿之前究竟作了什么,但现在想起来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司马冰心觉醒的夔牛血脉也是相当强横的血脉,与外来的太阳龙血脉对撞,最可能发生的结果,就是剧烈冲突下,整个人直接炸裂。 冰心现在的状况,之所以没有引发不良后果,反而同时身具双重血脉,恐怕与她的肉身妖化有关,圣女琼华就是龙血,两人早先的合体,恰恰成了她此刻能够接纳太阳龙血脉,不受其害的主因。此外和太古妖都的接触,成为共鸣点,可能也对这个结果有一定的作用。 而且,劫雷淬体铸法身,这本就是普通天阶者高度强化肉身的关键时刻,偏偏她的这个过程,又与妖化在同时进行,而妖族又是极度重视肉身强悍的,得自太阳龙血脉的有机体,恰恰成了这轮调整的指标,循照那个气息,进行模拟,将肉身融入了龙的特性,益发强横,居然得以以肉身强撼劫雷。 这么厉害的妖化,对冰心的未来肯定不是好事,然而,至少在此时,就是唯一的救命的稻草,让她此刻度劫成功的可能大大提高,想通其中的奥妙,温去病的心情非常复杂,不晓得究竟要怎么拿捏。 怒雷之下,司马冰心先是挥拳打爆一道劫雷,跟着一爪撕开另一道,但气力不济,被第三道劫雷狠狠炸开,跌飞出去,而天空似乎对她的挑衅,有了回应,紧跟着又是连着三道劫雷打下。 “……你们……就只是会欺负人!” 劫雷重压临身,司马冰心一时神识昏乱,仿佛回到了先前记忆丧失的那一刻,浑身剧痛,目不视物,挣扎走在街上,耳边都是人们的轰笑、惊恐呼叫,身上处处都痛,他们还扔来石块、砖头,还有泼来滚烫的热水…… “打爽了没有?很痛耶!” 悲伤与狂愤,让少女怒不可抑,本能地扬手,奇光一闪,玉石琵琶已经出现在手中,神器生辉,映照八方。 温去病、武苍霓见状都是心头一紧,普通人在度劫过程中,被逼无奈,拿神器出来辅助,都不过是饮鸩止渴的行为,虽然仰仗神器之威,能多撑几下,可天劫的波数无有定数,考验的是渡劫者的综合素质,多撑几波通常解决不了根本,而一但有了倚赖之心,意志不坚,最终都是殒落收场。 而像温去病度劫时,虽然用了天狼魔卷轴作为辅助,却是故意逆向而为,清楚知道本身要的是什么,神器不过辅助,不成倚赖,这才打破常规而度劫成功,至于司马冰心…… ……好吧,她现在甚至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度劫,心识本就狂乱,大概也没什么倚赖不倚赖的说法,有什么就用什么吧……能多撑几下,总好过当场被劫雷打死,而且心智癫狂从某种角度来说却是另一种纯一,精神不受外物干扰,若是真让她撑够波数,说不定也能另类地渡过劫雷。 两人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听见一下爆裂炸响,霹雳震九天,正是司马冰心使用神器,打爆了劫雷,然而,情况有些诡异,她并非拨絃弹奏,以神器强化曲音,用最拿手的音波破雷,是直接抄起琵琶,像棍棒一样狂挥乱砸,把落下来的天雷直接击中打爆。 ……这是什么状况? 温去病、武苍霓,还有底下的司马家人,一个个不禁目瞪口呆,真心从没有看过有人这么滥用神器的。 持用神兵度劫,那是建立在正确使用的前提下,假若司马冰心弹奏玉石琵琶,以音波抗雷,这怎么都能再多撑个六七道劫雷,可就这么直接拿琵琶去砸劫雷,当成挡箭牌来用,纯粹是靠神兵的材质去扛,能撑上两三下就要偷笑了。 ps 發現有讀者對人道不是很理解,在此說明一下。 人道的維持,與自身心魔沒有一點屁關係。就算是邪到了極點,一樣可以行人道。 人道的核心,就是崇拜。所以重要的是形象。 刀皇之前是君子,現在和邪魔牽扯在一起,爆發醜聞,他的信眾崩潰了,於是他的力量也就崩潰了。說穿了,和搞傳是一樣的,你的下線跑光了,於是你破產了。 如果刀皇之前的表現,就是老子是邪魔,愛崇拜我就拜,不崇拜我老子也不在乎,那爆發醜聞後,他的信眾也不會跑。本來崩潰到最後會沒命的,但女兒跳出來背鍋,對大家說,你們不信我老爸,信我吧,封刀盟銷組織由我接手,我身家性命都放上面了,信我吧。於是大批下線回籠,還幫著又拉了好多下線,於是公司免於倒閉,老爸被除名總裁,但還可以保有個人帳戶裡的錢,平安下線,繼續當富翁,只是以後組織的下線抽成他分不到了。 你對人道的理解,與這部作品的人道不一樣。 另外,人道的基礎是群眾崇拜,不過在一件事情上有例外, 就是碰上仁道之主,只要仁道之主不偏離道路,就算群眾跑光了,力量也不會流失, 因為天道判定,錯的是群眾不是你,群眾背棄仁道之主,會遭果報,用億萬眾生的沉淪,答謝仁道主! 這就是司徒小書現在的變態地位 三十三章 因果缠绕 三十三章 因果缠绕 ……怎么……会有人这么挥霍神兵的? ……她这是疯了吗……呃,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她一早就疯了啊…… ……只是这么一来,还算是倚仗神兵度劫,心存倚赖吗? ……把琵琶当做狼牙棒用,这样也行的? 在场众人脑里都乱成一团,过往奉为圭臬的各种规则,这时候都显得完全不 适用,让人难以判断接下来的发展,也不晓得冰心现在的情况,是好是坏。 天上,司马冰心挥砸琵琶,接连打爆两道劫雷,玉石琵琶上也出现了无数裂 痕,絃丝迸断,已是伤损严重,恐怕再接个一下,就要当场碎开,一件神器就要 化为乌有。 劫雷又至,司马冰心在挥琵琶拍砸,两边正要对撞,玉石琵琶却陡然发出一 片白光,却是神器有灵,不甘就这么消亡,直接抗拒兵主的操作,反过来带着司 马冰心的手,往旁移开,就此空门大露,劫雷顺势打落,直中司马冰心的胸口。 黑色雷球破入,直透心肺,粗硕的紫色电流,这次宣泄不出,在司马冰心的 体内连续爆开,少女的身形直接定在半空,浓烟自她周身不住往上冒出,焦臭的 气息更止不住地向四周延伸。 直接命中心脏的劫雷,哪怕就是太阳龙都禁受不起,高速再生的肉体也挺不 住,司马冰心整个人刹时僵在那里,彻底生机断绝,气息全无,就连原本藉着她 身体剧烈斗争的妖气、魔气,都因为本体的生机消灭,停止了活动,彻底的死寂 。 ……这是结束了吗? ……因为神器叛变,露出破绽,冰心最终没能挺过去? 武苍霓心头闪过一丝哀戚,虽然在天劫开始时,自己已有预备,却依旧不愿 意见到最终还是这个结局,特别在因为意料外的妖化现象,让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的关头……而司马家众人也不住叹息,更有人掩面落泪,哀痛不已,就只有温去 病,仍直直盯着半空中的那具「焦尸」,隐约感受着其中蕴藏的某种山雨欲来的 危机。 蓦地,在空中的劫雷即将消失的关头,一股股潮水般的怨气,如火山般爆发 ,其中的气息复杂难言,仙、佛、妖、魔混杂的混乱气息,成千上万,汇聚在一 起,却最终凝成无穷无尽的悲与怨,以司马冰心的身躯为中心,猛烈爆发出来。 这惊天一爆,释放出来的不光是单纯的力量、冲击波,当整个神都山摇地动 ,甚至连空间也为之摇晃,武苍霓愕然惊觉,这一爆的实质竟然是时空震! ……这足以撼动空间的冲击能量,莫说司马冰心还在度劫,尚未成功,就是 已经登了天阶也做不到,连传承力之大道,已经二重天阶顶峰的自己,都打不出 时空震来。 ……她……这是… 甚至来不及细想,武苍霓立刻张开了自身法界,并与神都大阵结合,强化大 阵防御,将整个神都护住,若否,时空震直接发生在神都,撼动千里,不知多少 人要无辜死伤,多少户家破人亡。 点点繁星,一片崭新的苍穹,笼罩整个神都,同时,无比巨大的魔屋,横过 神都上空,遮天蔽日,两名天阶者同步放出法界,屏护苍生。 但时空震的源头,仍在持续撼击空间,作为被封禁在时间冻结中的太古妖都 与始界的唯一连结,当司马冰心的生机消灭,本身为空时,来自另一时空的汹涌 力量,开始疯狂灌入,拒绝让这唯一的连结点被抹去。 而空谷恰可纳百川,司马冰心头顶,现出阴阳两仪图像轮转,跟着扯动风云 ,这些正常情形下即使寻常天阶者也绝难吸纳的浩瀚能量,被她一口气就吞噬完 毕,尽数化纳,还继续向后方索要。 恐怖的能量流,由虚化实,凭空造物,再生异能被彻底激活,肉白骨、夺新 生,一阵阵强而有力的心跳,重新自已经高度碳化的胸腔内传出,同时,一无所 有的头顶,骤然气流喷发,生出千万怨念重影,犹如蛇发盘动,在顶上飞舞,仿 佛随时都会直接飙离脱出,侵入这个世界。 轰隆! 天上雷光闪动,一道紫电直击司马冰心,却不是劫雷再临,而是温去病早先 牺牲了神兵雷矛,布在封神台上的禁法,针对所有一切试图入侵始界者,予以天 阶力量的雷击。 当初温去病设下这个机制,防的是觊觎始界的妖魔,却怎么都想不到,今天 会出现这种情况,太古妖都藉着司马冰心为联结点,试图摆脱封禁,进入始界, 触发了封神台禁法,长长一道紫电,凝成矛形,迳直轰向司马冰心的额头,而新 一波的劫雷,也同时从后打落,前后夹攻。 要命的情况出现,温去病想要阻止,却已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紫电凝矛打 落,而焦尸状态的司马冰心,似有所觉,陡然仰天一啸,身上的焦黑炭块,应声 碎裂,纷纷而落,露出底下刚刚重生,白皙至没有一丝血色的新生皮肉。 「姓温的,你有话不说,却想用这种手段杀我!」 双目依旧不见物,却似乎从打落的雷矛的气息中,感应到了什么,司马冰心 仰头一声悲啸,又一股足以撼动空间的大力爆发,扫向八方,雷电之矛瞬息扭曲 ,被凌空摧灭,后方的劫雷也被一道扫爆。 温去病却是瞠目结舌,真正体会到所谓百口莫辩的感受,但此刻时空震波扫 来,自己唯有尽全力去挡,阻止这场巨灾,再无余力尝试做些别的什么。 只见一颗颗星尘爆破,苍穹为之黯淡,遮天蔽日的巨大魔屋也开始摇晃,承 受巨力冲击,而一道道不停落下的劫雷,虽然一道强过一道,却被这波时空震波 扫过,直接全部扫爆,破灭消散。 转眼之间,司马冰心已经闯过二十余道劫雷,淬体炼形接近完成,来到度劫 的最后关键,这本来是是天阶者结合毕生所学,上应天道法则的关键时刻,原本 来说问题不大,可司马冰心此刻却全然没有意识去控制,本身又是诸般因果缠绕 ,各种功法,血脉传承上应不同大道,刹时间,却是诸多异象纷呈,绕体而现。 此刻漂浮在她顶上的,有阴阳轮转之形,有吼天雷牛,有遮日巨龙,有拜月 邪狼,有六角冰晶,有抚琴仙帝……每一道不同的异象,都代表着她先前所得的 一宗传承,都有着继续开拓下去,连结法则,辟为大道的可能。 怒啸与雷声的交错之中,这些异象开始逐一消失,先是抚琴仙帝,再来是巨 龙之影,然后是阴阳鱼,都一一消失,连同她身上随着生机复苏,复又冲突激烈 的妖魔二气,也飞快消逝,仅余下些微残余。 伴随着这些情况发生的,就是司马冰心的力量开始急剧增长,明明依旧未登 天阶,身上透发出来的力量,却已堪比大能,甚至还在增长。 而谁也想不到的是,当诸般法则异象消失,一道若有似无的人影,却出现在 司马冰心身前,哀怜地望着她。 看见这道身影,武苍霓不禁娇躯一颤,脱口惊呼:「樵峰!」 乍然在此刻见到司马樵峰的身影,温去病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自从太古妖 都发生异变,他就想过或许有这种可能,也许真是故人未死,和太古妖都一起封 印在时间冻结之地,有了异遇,想要归来,此刻一见到熟悉的身影,心头狂震, 也是差点叫喊出声。 但在短暂的惊愕后,温去病却看出了其中不妥,出现的温文儒雅的身影,确 实是故人不错,可在依旧不停的劫雷的浩然之气下,这道身影却显得有些虚渺不 实,甚至还泄漏出一丝邪秽气息,这下就露了马脚。 ……不对,这不是樵峰,只是残余的七邪秽意在作祟,幻化成樵峰的形影, 想要诱惑冰心。 ……利用亲情迷惑、利用人心不稳,劝诱堕落,这些正是邪魔的拿手好戏, 冰心受七邪秽意侵染已久,刚刚借外力复生时可能还吸化了七邪覆的部分力量, 对七邪秽意基本毫不设防,此刻遭遇引诱,后果堪危。七邪秽意也是把握了这点 关键,在大部分已经消散的情况,残余的少许化形为司马樵峰,试图一锤定音, 绝地翻盘。 正如温去病所料,此刻在司马冰心的眼前,已逝兄长的身影清晰浮现,仿佛 从失落的妖都归来寻找自己,传来的温和嗓音也一如昔日,就像回到他离开的那 天,正温柔地对自己说话。 「……妹子,妳过的太苦了,这些人都在欺负妳,没有人知道妳受的苦…… 到哥哥这里来吧!忘掉那些无用的大道理,顺随自己的本心,放胆去恨,放手去 毁灭,尽情发泄妳的怨与怒……哥哥会……」 「会你祖宗!」 让所有人都被直接吓傻掉的一句喝骂,从司马冰心的口中发出,她直击而出 的一拳,打穿了眼前的朦胧幻影,跟着一股极寒冻气扩散,连幻影也被冻结起来 。 三十四章 我道独行 三四章 我道独行 「我都已经瞎了,哪里还看得见东西?瞎子却看见了影像,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也当我是白痴吗?用我哥哥的面孔与声音,说些他根本不会说的话,去你祖 宗的!」 纵是万古等级的诡异魔气,遭遇这一连串的变故,根本也被动摇,削弱到极 致,随着司马冰心劲道透出,冰像碎裂,七邪秽意随之破灭,就这么消失不见, 冰像内幻化的人影,最后的表情异常的错愕、不甘,似乎难以置信眼前所发生的 事实。 就连一旁的温去病、武苍霓都惊愕莫名,嘴角更有些歪斜,对这荒唐的结局 不知该怎么评价。 一拳打爆邪魔幻像,司马冰心头也不回,却拳变换为爪,一爪横扫向后,把 身后白光中凝结出来的模糊女影,也一并打得粉碎。 「去妳奶奶的!这是我的身体,一直在我脑里啰嗦,说些听不懂的废话,烦 不烦?给我去死!」 厉吼声中,身后白光被冰冻后粉碎,妖族的祝福消失,先前还对战不休,连 天劫都不能阻的魔妖俱破,少女仰起头,又是一连串吼啸震破落下的劫雷,跟着 举起始终被她牢握在手上的琵琶神器,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双眼,却无言、无 声俯视,让任何人看着都感到阵阵心头发凉。 「……你……你也出卖过我……两次……出卖过我两次……跟着他们一起… …想让我去死……」 少女的狂笑声中,含着隐约的哭音,笑中带泪,连声悲怆大笑,而犹自闪烁 电光的空中,赫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纷飞洒落神都。 玉石琵琶不住发出道道白光,似乎感受到了巨大危机的逼近,不住发力,想 要脱离兵主飞出,巨力释放下,少女五指迸裂出血,化为血雾扬空,却一直死死 紧握,坚持不肯放手。 「……你就……那么想扔下我一个人?总在我需要你的时候离开……好!那 我让你心满意足!」 少女的声音,骤然更添上一层狠意,跟着手一抖,双手举起玉石琵琶,单膝 扬起,将早已满是裂痕,行将破碎的玉石琵琶,狠狠砸在膝上,一声近似悲鸣的 裂响,远传千里,玉石琵琶应声碎裂,破成五六大块,一件神器就此摧毁。 天上大雪纷飞,怒雷轰响,又一道紫色电光,凝成雷矛之形,破空击下,司 马冰心一声怒鸣,「你想要我的命,我就要你的命!」 盛怒中出手,手中握着的玉石琵琶的残块,连同内中藏着的断刃,一道飞快 冻结,顷刻之间,成了马车般大的坚冰,被司马冰心抛掷出去,还在飞行中不住 变大,速度与声势极为惊人,破灭击来的雷矛,更朝着雷矛的来向飞逝,瞬息就 消失不见。 「不!」 温去病见状惊呼脱口,想要挽救,想要阻止,却已经慢了一步,片刻后,一 声闷雷似的沉重声响,传遍整个世界,大地上许多人都感到一阵晕眩,好像整个 世界都在摇晃,顶上的天空在旋转,心神不宁,却不知为何。而天阶者的感应就 更加清晰,原本笼罩整个世界,将世界与万界分离的什么东西,似乎变得愈发薄 弱,原本缥缈的诸天万界,似乎变得近来许多。 只有温去病、武苍霓心里清楚,这是持续苦撑至今的封神台,又遭到了一次 重创,冰心刚刚掷出的那座冰山恐怕直接砸入英灵殿,砸在封神台上了…… 封神台连续受到重创,对始界的封断禁锢,登时出现了松动,两人都明显感 觉到,空间法则又发生了变化,原本被禁法隔绝的外界,开始和始界连接,而与 此同时,这个大变化也惊动了始界的其余高位者。 尚盖勇的身形,首先在天边出现,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人道之主就有速度优 势,还抢在韦士笔、司徒小书的前头,但他并不是最快出手的那个。 水火地风,元素四化;普世佛光,梵音禅唱,双双在天空显现,跟着勾画成 阵、成符,目标直指中央的司马冰心,却是萧剑笏、月光神尼两位大能察觉不对 ,隔空出手,要将之压制、禁锢,杜绝危险进一步提高的可能。 人未及到场,只来得及隔空出手,两名大能几乎是用了这状态下所能动的全 力,甚至顾不得留手护生,阵、符的强力封禁,已经危及冰心本身的存在。 只是,在这一阵、一符盖上司马冰心,发挥作用之前,又有一道冶艳妖魅的 撩人轻笑,不知从何处飘来,瞬间环绕全场,听得所有人心头一荡,神都城内, 但凡天阶以下,全都不由自主地脸现欢笑,一个个手舞足蹈起来。 同时,一个巨大的半裸艳女身影,身披纱缕,头戴璎珞,美艳无双,魅惑撩 人,以底下的雄性为莲台,却有端雅静坐,宝相,就出现在司马冰心的上空 ,阻住了四色光阵、佛光梵符的降临。 「天菩萨!」 武苍霓见状更是大吃一惊,万万估不到素来沉寂,近十年不曾露面出手的天 菩萨,居然会在参合心魔阁之事后,连接出手,从之前的隐世不出转换成积极入 世,而且竟然是出手挡住了萧剑笏、月光神尼的出手,救下了冰心,这着实让自 己忧喜参半。 但……为何会是在此时出手?她究竟想要干什么?若冰心彻底失控,摧毁封 神台,让诸界可以降临始界,这对她与欢喜院有什么好处?她是暗中和哪界结成 了同盟? 同样的事情,温去病、尚盖勇也都想到了,而两人更还注意到一点,就是天 菩萨虽然以一敌二,却游刃有余,更显现出法理化身,这绝不是她修为比萧剑笏 、月光神尼更高明,而是她已经真身来到现场,不似那两位只是隔空透出力量, 真身未至。 ……有一名当世大能降临到现场,之前一直潜伏在侧,暗中观察! 意识到这一点,让温去病、尚盖勇异常被动,只能保持高度戒备,眼睁睁看 着这场百族大战结束之后,首次在始界发生的大能之争,活生生在眼前上演。 三名大能对战,两个未能尽力,一个却有所保留,就这么错乱交攻,更是在 天劫未尽的当口,直接激发了异常复杂的判定,又伴随着司马冰心联结大道,异 象开始显现,此刻神都城上,天象诡变,云中紫电、金蛇乱闪,忽而狂风,忽而 暴雪,忽而云层破开,日光洒下,而重重天变中,蕴含着惊人的能量转换与攻伐 。 尚盖勇见状叹了口气,默默展开法界,庇护下方众生,在这种层级的能量乱 流中,如果没有天阶者法界庇护,哪怕一丝能量余波外泄,足可以让神都城内伤 亡惨重,一架打完,别说神都城内鸡犬不留,连城池还在不在都得两说,甚至方 圆千里,乃至整个虎踞郡,都可能化为死地。 之前要是没有温去病、武苍霓的庇护,神都城内此刻早已尸横遍野,现在额 外添上三名大能交手,两人的法界也都岌岌可危,稍微不慎就可能受到重伤,连 带千万黎民遭劫,身为人道之主,尚盖勇必须要第一时间庇护自己臣民,至于司 马冰心,他虽有心相助,却同样有心无力,怎么也顾不上她了。 而在多方混战之下,天雷滚滚,一时间竟然落不下来,而处在混乱中央,疯 狂吸纳着来自时空彼侧能量,不断提升自己的司马冰心,也仿佛成了一座摇摇欲 喷的火山,随时都会直接爆开,然后搅得天翻地覆。 「妳们……吵死了,都给我滚!」 司马冰心双手抱着头,似乎疼痛难忍,跟着一声狂嚎,把体内持续吸收的巨 大力量,一口气都释放出来。 这些并不是她本身的力量,而是源自太古妖都,不知究竟的无匹邪能,骤然 爆发,邪能涟漪扫开,正交缠一处的光符、光阵,还有巨大的菩萨宝相,都一下 被震得溃灭。 「……咦?」 一声轻轻的诧异低呼,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赫然是连天菩萨都为了司马冰 心这一击的狂暴而惊讶,感到失算。 破开身边的一切干扰,司马冰心的身后,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都市形影, 残破的巍峨建筑,古老的气息,还有不完整的天与地,其间的愁云惨雾,都在她 身后一一浮现,渐渐清晰。 ……这是太古妖都,尝试开始与始界接合? 这个认知,让温去病众人为之失色,现在封神台已经严重受损,封神结界崩 溃在即,己方所有防御空间结合的手段都已经失效,如果太古妖都真要在这时候 接合过来,这边根本就抵挡不住,而莫说这边仅有三名天阶,就算是有三十名大 能张开法界,都肯定是螳臂挡车。 紧要关头,空中霹雳大响,却是最后的劫雷打落下来,直直落向司马冰心, 更分出千万道惊电,金光灿然,透过她直落向身后的太古妖都,却是将这两者判 定为一体,视为辅助度劫,打落下来的道道劫雷,史无前例地强大。 ps 想快點過去這一段,今日雙更,覺得想要打賞的,請周一投錢。 三十五章 冰雪魔道 这更是没有人能料到的变化,即使司马冰心如今展现出的力量已经远超寻常天阶,但能否接下,依旧谁也说不准,但更让众人惊奇的是,就在劫雷命中的一瞬间,司马冰心却连同身后的巨大妖都形影,一起消失不见,不知去向。 “……怎、怎么搞的?” 正清醒过来的司马令公,看着渐渐恢复清朗的天空,压根弄不清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共同的心声。 “不对!” 温去病却心念一闪,明白过来,跟着身影从原处消失,武苍霓、尚盖勇也紧跟着离开,追着他的去向,进入空间边际。 ------------------------------------------------------------------------ 醒悟过来,从原地消失,温去病要追随司马冰心的踪迹前往的地方,就是空间的最边缘,始界的最外侧,这里是始界与其他的空间最近的地方,仅仅一道次元裂缝相隔,在封神结界封禁下的始界,想要前往这个位置,途中要承受空间乱流与法则排斥,没有三重天阶的修为,就是想来也来不了。 但这一回过来,温去病只觉得一路上遇到的无论是空间乱流,还是法则排斥,都比上趟要弱化许多,很显然,这一切与封神台刚刚再次受到的严重破坏关系不小,如今只要有天阶境界,便能踏足该处,换句话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过来了,这……可非常不利安全。 这处地方与其他世界实在太近,如果有心人做些什么,很可能绕过封神台的封禁,打通通道,让其他世界的高位存在降临,亦或是将破坏力牵连引向已经残破不堪的封神台,彻底打破始界的最后防御。如果有时间,应该在这里也做些布置,至少撑到封神台崩溃…… 不过,焦头烂额之际,现在也顾不上这许多了,自己现在有种强烈而不详的感觉,冰心的事情没有完,必须要紧追着看下去。 当终于来到始界的最外侧,温去病看到武苍霓还未赶至,尚盖勇却已经到了,正神情严肃地望向前方。 “……你来得迟了。” 尚盖勇伸手指向次元裂缝中的某处,看似不远,实则已经不知相距多少亿万里,一个渺小的影子,正在当中载浮载沉。 这样的距离以及法则之力的作用,寻常目视无用,只能用心去“看”,感受那方的气息,温去病很快就确认了司马冰心的气息,还有,在彻底脱出始界,不受遮挡之后,益发清晰的妖都之气。 在封神台正常运作时,即使是万古存在,想要脱出始界,去别的世界、别的空间,都不是那么容易,但随着封神台半毁,即使大能也能自行离开,遨游诸天,如今封神台更是崩溃在即,后头又有太古妖都的庞大力量支持,司马冰心虽然方才登天证道,却成功从始界破出,转移了出去。 这样的空间转移,通常能躲开很多的追踪攻击,可以做到跨界攻击的手段,即使在大能之中,也没多少存在能使得出来,可面对天劫,区区空间转移就毫无意义,人转移到哪,劫雷就跟着落到哪,还顺着因果牵连,有份涉及的一起打。 刚刚在冰心消失前,众人就亲眼见到,劫雷追着她打落,更还透过她,万道金蛇打落到和她联结,并不断提供能量的太古妖都内部。 在始界时,太古妖都显现出来的只是一个朦胧虚影,本身位于不同次元,没有任何人能够攻击到妖都,但劫雷代表着天道法则,超脱于次元位面之上,这一下确实透过冰心,打入了妖都。 而在这里,温去病更清楚地看见,即使脱出始界,通过次元裂缝转移了亿万里,最后的那道雷击还在继续,整场雷劫的最后三道,一道接着一道,分别化成雷龙、电虎、火凤,轰袭向司马冰心。 因为触动了辅助渡劫的惩罚机制,这三道最后的劫雷,威能都比正常强度要猛得太多,莫说寻常天阶者不可匹敌,就算是大能,硬挨一记都要殒落,可以说是必死的危局。 然而,存在于太古妖都中的神秘力量,却是拚了命也要护住这块道标,保住这唯一的开门钥匙,不管落在司马冰心身上的天劫威能有多强烈,都不管不顾地全数吸摄过去,由整座太古妖都、一个如今独立的世界来承受。 万古历劫以来,像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绝无仅有,辅助登天者度劫的一方,被认定是一个残破的世界,最终劫雷的惩罚性轰击,被分散到整个世界去承受。 连着三道强横无匹的劫雷,先后都劈得司马冰心半死不活,虽然劫雷只是稍稍沾身,威能尚未释放,就被太古妖都中的神秘力量抽走,由整个世界承受化散,冰心本身又有高速重生的异能发动,可连着三次,哪怕只是轻微的能量散出,都是整个身体爆开,而后重组,一条命去了七八成,险之又险地幸存下来。 而作为承受这三道无匹劫雷的主力,太古妖都连续遭受雷、电、火三重肆虐,完全是受到了一次毁灭性的浩劫打击,宫殿摧毁,大地开裂,建物成灰,本就在封神之战中就败落的死亡都市,彻底成了断垣残壁,充满荒芜的气息。 只是,温去病、尚盖勇都确实感受到,在那劫雷破坏下化为一片空无的太古妖都当中,却有着某些超乎自身理解范围的东西,真正开始运作,或者说……被劫雷从禁锢中释放了! 原本的太古妖都,在封神之战中失落,在那个人的布置被次元封断,本是在一种绝对的禁锢之下,空间隔离、时间停顿,堪称永恒禁绝,哪怕之前诡异地与司马冰心连结,异动连连,这种封冻的状态也依然维持,没有任何力量能从外界打入。 但天道法则降下的劫雷却不属于寻常力量,超越次元,不受时空限制,在连续三道劫雷狂轰下,妖都倾毁,烈焰焚烧于焦土之上,天空有漆黑暴雷横过,却代表着昔日被冻结的时间打开,光阴重新开始流逝,封禁已然彻底被破坏,里头原本被禁锢住的东西……活起来了。 刹那间,温去病、尚盖勇心里都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甚至,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恐惧,而在莫名远处,最后三道劫雷打完,空中依旧秧云盘旋,似乎对这个结局感到不满,很想要持续打下,却恪于法则限制,最终只得轰轰隆隆,极度不甘地消失。 哪怕度劫的情况和过程实在特异,怎样也好,司马冰心最终度过了这场威力乱七八糟的雷劫,淬体完成,上应天道法则,登天称尊,开辟大道。 天阶度劫中的铁律,但凡一分付出,就有一分收获,渡劫时承受的雷劫威力有多大、受的痛苦有多强,最后所得的成就便越高,能挺过这种变态雷劫的司马冰心,站上天阶的起点,也不照道理,新开辟的法界,极寒冻绝,直接就在天阶二重的末段位置上。 遥遥感应,虚空之中,一颗六角冰晶的虚像,不住旋转、放大,最终演化成一条寒冰大道,与司马冰心相连,直贯法界。 “……是冰之大道……元素类的啊……” 尚盖勇见状不禁低声自语,如果只有前半句花,温去病不好说什么,但后半句话,却是明显意有所指。 魔族的修途,通常就是追求舍弃肉身,自在超脱,而肉身元素化,就是这条路子上的直接表现,所以魔族的天阶者、大能,过半都是走的元素类的大道。 司马冰心虽然能在这种情况下登天成功,该说一句恭喜,但此刻的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看起来……却不太像是己方这边的。 温去病心头也乱成一片,只能随口应道:“你该庆幸了,她不在始界中成道,否则冰之大道的几个登天异象,都是在比大场面的,在神都那种地方,死个几千万人就能摆平,都算走运的。你这人道之主到时候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遥远的彼方,连接大道,法界塑造完成的司马冰心一身的衣裙,都转为雪一般的白,连同重塑血肉之后的头脸,都变成一种完全没有血色的苍白,比从前更美,却是一种让人打从心里发寒的冷艳,甚至所呵出的每一口气息,都拉出长长的白霜,世界以她为中心,不住延伸着被冻结的面积…… 一切到此,看似都已成定局,再没有什么人可以插手干涉,温去病、尚盖勇彼岸相望,徒叹奈何,却不知道,司马冰心证道之后,却要去往何方,是否还会归来始界,更没想到会异变突发,漆黑的天幕骤然破开,一只黑色大手横伸而来。 天黑,手如墨,这只大手最初并不是很容易察觉的,但它的存在感实在太强,这一下伸出,几乎横断了整个天空,明明是漆黑无光的手,可是只是遥遥观看感应,温去病、尚盖勇却都生出一股刺痛的感觉,不光是肉眼受创,更还被侵染心灵。 三十六章 九幽震荡(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若非两人如今都是三重天阶的佼佼者,若非尚身在始界内,既有次元之隔,还有封神屏障的保护,光只是这一下,就够两人好受的,即使如此,心里各种念头还在不受控制地冒出,险些就神不守舍。 温去病的感受尤为清晰,甚至有得比较,先前和疯嚣之主一脉的魔公交手,自己也是脑中无数念头错乱纷杂,不能自制,但当时主要的感觉,是混乱、痛苦,与现在的感受却差别很大。 现在,心头虽然也是各种意念纷起,仿佛分化无数意识,却是有共同方向,众多贪念、绮念,此起彼落,越想越是兴奋欢愉,仿佛就要梦想成真,若不是还有几分定力,嘴角几乎都要上扬,不由自主地狞笑起来。 “……好厉害!这是万古魔族?” 尚盖勇语带惊骇,这等诱惑人心,引入堕落的手段,真是闻所未闻,较诸之前接触疯嚣之主一脉,对人更具威胁性,层次的高邈也远超先前遇过的魔尊魔公,至少是万古等级的魔族出手。 而温去病更直接肯定了一点,“是七邪覆!” 那只黑色大手上的汙秽邪气,与先前缠绕冰心身上的,根本就是同出一辙,却强大了何止千倍万倍,望之令天阶者都生畏,恐怕……是七邪覆的本体。 堂堂天神兵威能全开,当然恐怖,问题是根据来自龙仙儿的情报,七邪覆并非无主之物,当前的兵主,正是强大的永恒者,魔界两大派系之一的魁首,魔主! …所以…这是魔主亲自出手了? ……永恒者出手,就为了一个新证天阶的司马冰心?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家伙? ……或者,是为了她身后,与之连结一气的太古妖都? ……永恒者这么随便就出手了吗?当初封禁太古妖都,到底埋藏了多少秘密? 无论如何,针对司马冰心,这位魔界的至高存在,已经不惜亲自动手,而身在始界内的温去病、尚盖勇,却跨不出去,就算能过去,这也根本不是他们能插手的战局,两人只怕稍微接近,都不用魔主针对,就会被散发出的邪气魔染堕落。 能阻止永恒者的,唯有永恒者! 在温、尚已经不抱希望,仿佛看到司马冰心最终结局的时候,漆黑天幕的另一处,骤然破开,数以千万计的条状物,色作暗红,似藤蔓,如触手,倾泄而出,仿佛奔腾的江河,每一支蠕动的条状物,都沾附这一股令人疯狂的魔念,不断散化出各种阴魔、魔头,把所经之处都化为疯狂世界。 “不好!” 温、尚两人都知道其中厉害,第一时间意守玄关,甚至直接断绝了本身与外界的联系,要把这一波精神侵袭的影响减至最低,否则纵然是天阶三重,纵然有封神结界和世界之壁作为屏障,恐怕也承受不住这两波截然不同却都达到大道极致的魔念的交相侵蚀。 不过,除了惊讶于这两波魔念的诡奇、不可思议,其中展现出的法则的精妙高深,温去病、尚盖勇也心中极度骇然,清楚正发生的这一幕代表了什么。 堪为诸天万界最顶峰的存在,同为魔界之主的两大永恒者,魔主和疯嚣之主正面交手了! 疯嚣之主,似乎并不是冲着司马冰心而来,跨越无数次元,不惜毁掉无数世界而来的那些魔念触手完全无视司马冰心,竟是直直打向黑色大手,其中更蕴含着无穷怒气,根本就是来报复的。 ……疯嚣之主一脉,从来没有隔夜仇,今日有帐今日算! ……疯狗一向都是难惹的! 千万触手,散出的阴魔、魔头如同海潮一般,浩浩荡荡,向七邪覆所化的黑手击去,虽然并无意于司马冰心,可那汪洋一般的亿兆阴魔,浩瀚无穷,哪怕只是擦撞过她的冰雪世界,更都被迅速封冻,瞬间爆冲的量能,也让她相当难受。 而魔主伸出的黑手不知是不愿硬拚,避免能量碰撞,爆发出来伤及司马冰心,抑或是对疯嚣之主存有忌惮,半途折转,轻巧地避开了千万触手的直击,往旁绕开,再次抓向司马冰心。 疯嚣之主千万触手却含怒划破苍冥,破灭沿途擦碰到的无数星辰,不管不顾,认定了魔主,一路追着黑手而去,猛地一抽,千万触手如同甩鞭,陡然延伸了长度,就此横跨亿万里星河,击打过去。 一击之下,苍穹都被破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连魔主的黑手也应声而灭,但却像是一个乍醒的噩梦,形影先是扭曲变形,接着又如雪消融,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那么秽意深重,邪气滔天的一只巨掌,竟然不过是个幻影! 却是以无上神通,幻化于真实、虚妄之间,以假乱真,从容避开了对手死追不放的一击。 与此同时,在司马冰心的领域之内,距她本身极近之处,虚空却骤然破开,一只比之前要小得多的邪秽黑手,无声无息地伸出,再次向司马冰心抓去。 黑手的形态不到之前的百分之一大小,但散发出的秽意之浓,丝毫不逊先前,近距离横伸,志在必得,秽意覆天盖地掩下,冰之大道具现出的漫天风雪,尽数染黑,原本一片纯白的冰雪世界已经变得漆黑如墨,直逼向中央的司马冰心。 只是,受到横杀出来报复的疯嚣之主干扰,未能在第一时间得手,变量就已经生出,未等这只大手再次抓下,一截流转着五色彩芒,炫幻夺目的晶石令牌,横截而出,挡在了黑手前方。 令牌上,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皇者威严,上头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江海之形,还有百妖、万兽俯首跪拜,极尽欢腾的图样,更满溢原始洪荒的古老气息,仿佛令牌一出,就化周边为天地初开时的洪荒世界,弥日补天。 十大天神兵.妖皇补天令! 五色补天石所炼制的妖皇令一出,五色神光首先绽放,要将抓来的黑色巨掌刷落,但黑色巨掌却自行消散,化为泡梦,速度还在五色神光刷上之前,跟着便再次乍灭乍生,又在另一处出现。 只不过,这一回,还没等妖皇令打过来,千万触手直接就化为怒潮,狂轰而来,散出魔意所化的无穷阴魔、心意魔头则满世界乱窜,固化空间,先一步杜绝黑手转化虚实的可能。 温去病、尚盖勇被这瞬息间的绝顶层次的攻防,弄得目不暇给,虽然并不知晓新出现的天神兵的来历,但晶石令牌上的洪荒气息那么浓,傻子也知道是来自妖界,敢在魔主和疯嚣之主大战时插手,层次也不需说,司马冰心到底有何魅力,竟然连妖界的永恒者也钓出来了? 黑色大手被绊住,妖皇令却没有趁势追击,反而是迎风一晃,一道五色神光就往司马冰心处刷下,要将之拿住。 此刻的情形就与早先的始界三大能相争有些类似,但层级却全然不能相提并论,三名永恒者的乱战,诸天万界,万古以来也不多见。而如今身处永恒者争夺的乱流中,司马冰心的反应却跟先前并没太大差别,她猛地伸手,往天上一指,漫天风雪,就迎向五色神光,直直撞去。 面对五色神光,即使司马冰心的冰之大道有成,也尚未足以匹敌,但随着她这一指而翻啸起来的,却不只是冰与雪,还有震动整个世界的千万鬼啸。 太古妖都的重叠虚影,再次在身后显现,这一片荒芜的世界里,骤然出现鬼影幢幢,数不清的阴魂怨影,嚎啸鬼哭,瞬间占据了整个太古妖都,又以妖都为中转点,自司马冰心的身上轰泄冲出。 刹时间,千亿鬼物,带着怨与恨,嚎啸着化为灭世洪流,伴随漫天风雪,狂袭八方,寒流所经之处,冤鬼、怨魂呼啸盘旋,又有无数皮肉腐烂的尸骸,蹒跚而行,天愁地惨,鬼气纵横,却是开辟出一座幽冥世界。 同时,苍穹变色,染上了一层惨绿青光,却是天地法则开始扭曲,代表九幽的青冥之色,蔓延盖过整个太古妖都,更透过司马冰心,突破了次元,在这片世界延伸。 惊变突来,若单纯只是司马冰心的一击,单纯只是太古妖都的支持化为无穷鬼物出现,别说是正面抗衡永恒者,就是挨上一根小指头都禁受不起,可是九幽随着异动,拓展了面积,这就让祂们也不得不忌惮。 先是五色神光左右一晃,凭空消失不见;跟着黑手化为梦幻泡影,原地融化后消失,归化为无;千万触手虽然无畏无惧,但失去了原本追击目标,一阵搜索无果后,却对司马冰心和太古妖都乃至九幽拓展都没有兴趣,也破开空间,声势浩大地收回消失。 三大永恒者先后消失,司马冰心也不再逗留,身影一旋,连同漫天鬼影和太古妖都的虚影,一道从原处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但直到结束,温去病才感觉到一股寒气从体内深处透发出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连串大能出手,甚至连妖、魔两界的永恒者都被惊动的争夺下,最终……却是花落鬼界? ……鬼族,不是不动,只是……在等着一鸣惊人的机会! ---------------------------------------------------------------------- 碎星团的战报会议,最终选择在鹰扬郡的驻地内召开,如今四名领导人之一的武苍霓并没有参加,负责留在神都坐镇,并且安抚司马家众人。 不得不说的是,司马家的人还是非常明理的,虽然在一开始上演了一出剧本外的亲情大戏,但对于事态最后演变成这样,他们也都目瞪口呆,哪怕事先也听温去病解释过冰心卷入了一连串的大事件,依旧全然不能理解,怎么一桩意外退婚事件,居然也能演变到最后居然捅破了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俨然就是一场堪比昔年大战的浩劫的开端。 为了避免太复杂的叙述,没法被司马家人理解,温、尚两人在异空间里见证的三大永恒者之争的经过,武苍霓略去不讲,只转述了司马冰心脱离始界,在世界外侧证道天阶,开冰之大道后,受到万鬼簇拥,进入九幽的情形。 但哪怕如此,光是先前三名大能为此出手相争的事,就足够让司马家人觉得天仿佛要塌了,而冰心如今虽然身证天阶,毁容复原,固然值得欣喜,可她既然身入鬼界,只怕从此人鬼殊途,骨肉至亲却要立场敌对,这就谁都高兴不起来了。 大是大非在前,司马家人并没有什么迁怒情绪,老令公在被返回的温去病急救苏醒后,得知当前的最新情况,整个人都呆住,但立刻明白过来,如今的冰心,已经变得非常危险,假若她重回司马家,说不定就是整个家族的灭门大祸了。 了解到目前事情的严重性,老令公没有浪费时间,再和碎星团追究什么,而是直接把事情定性为自身与自家的错误,向碎星团致歉,并且保证为碎星团与金刚寺的后续合作,负起责任。 司马家如此明事理的态度,真让武苍霓不由得松了口大气,因为经过冰心这么一闹,已如黄台之瓜的封神台,真正到了最后关头,崩溃可以说指日可待,温去病回来时特别去确认过,说千疮百孔都是含蓄的,碎星团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必须要在封神禁锢仍在运作时,把心腹大患处理掉,好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特别是在沉寂多时的鬼族,重新发力,走上前台的时候,尚盖勇的治疗,已经到了非进行不可,再也不能等的关键时刻。 好在,危机也是转机,司马冰心的事情,直接惊动了鲲鹏学宫、十字庵,也让金刚寺明白巨大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各方共识一口气达成,都回去各自准备,出人的出人,出装备的出装备,开始动起来了。 “……不管怎么样,三天后,英灵殿内,由鲲鹏学宫、十字庵设防,金刚寺摆阵,我们来完成最后的除秽。” 面对着温去病、尚盖勇,还有盟友司徒小书,韦士笔手拿着指挥杆,对着封神台的虚拟模型指指点点。 哪怕缺了武苍霓,战略会议仍要进行,韦士笔用最短的时间,联络了各方盟友,确认了各自的态度与进度,要强推危机为转机,成为迫使众人齐心合力,不惜一切推进计划的动能。 司徒小书道:“此事关乎天下安危,我封刀盟也会倾全力相助,请韦帅交付任务,希望能与贵盟并肩作战……不过,这次有萧前辈和神尼镇场,恐怕并没我们动手的机会。” 司马冰心证道时,天菩萨的意外插手,让司徒小书备感压力,加上心魔阁之事,可以说这位大能也已经彻底入世,威胁更在先前的亢金龙之上,不过,萧剑笏、月光神尼两位如果亲身前来,当可镇住天菩萨,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韦士笔和温去病却对看一眼,司徒小书并不知道温去病等人追出去后在世界边缘的所见,着眼重点仅是当世三名大能,问题是,和出手的三名永恒者相比,那三个大能根本连渣也不算,光凭萧剑笏、月光神尼镇场,就想要高枕无忧,实在太天真了…… “咳!” 韦士笔轻咳一声,“别太大意了,当年妖都进行封神之战,我们还有两名万古者压阵,结果不一样是打得伤亡惨重,差点就全军覆没!一切靠自己,别掉以轻心。” 这个提醒,倒是甚合司徒小书的想法,她用力点了点头,又迟疑了一下,“冰心……这算是已经入魔了吗?还是……我们能把她救回来吗?” “接触得太少,目前的情报不够,根本无法判断她如今的具体状态,也不晓得心性变化究竟有多大,暂且估计不出,至于拯救……” 韦士笔望向温去病,后者却果断摇头,韦士笔心中有数,此事已经涉及永恒者之争,又与太古妖都绑一起,司马冰心现在的状态,己方根本没有能力去救。 “我只能说,战场之上,妇人之仁,只会害人害己,虽然有机会我们可以尝试,但还是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温去病不可能出口的话,韦士笔抢着说了,司徒小书也早料到这个可能,只能叹息道:“我担心,冰心会不会被鬼族操控,然后,在尚帅要脱出它们掌握的时候,让她回来攻击我们?” 闻言,尚盖勇一震,随即目闪寒光,“有意思,这么说那帮家伙终于露出獠牙来了,这是逼我们一个换一个?还是……想要直接玉石俱焚,两个一起灭掉?” 三十七章 是兄弟(謝謝午夜槍手) 尚盖勇说出的话,正是温去病、韦士笔这段时间一直在盘算的东西,之前最后所见到的景象,可以说是司马冰心在由太古妖都闯出的万鬼欢腾簇拥下,进入鬼界,俨然一副鬼族女王的架势,但具体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目前得到的资料还是太少,根本无从判别。 司马冰心是单纯的情绪激荡,陷于偏激,被鬼族影响心性?还是透过太古妖都的联结异化,已经被鬼族操控,成为傀儡?她现在到底还有多少清醒?还保有多少原本的她?这些问题都全然没有线索,那么身为战略的拟定者,他们只能用最坏的情况来打算。 “……考虑最坏也是最可能的情况……”韦士笔沉吟道:“鬼族的的打算可能是利用冰心作为联结,绕过封神结界的限制降临,在我们在帮老尚治疗的时候,冰心和鬼族杀到,阻止我们。” 想要帮尚盖勇行法,必须是在世界的最外围,把始界的影响减到最低,才有可能完全迫出鬼气,并且让他断绝自身内天地与鬼界的联系,照说趁着封神台结界效果降低,直接穿越到别的世界去,甚至到某个九幽之内的小世界,效果最好,耗时也肯定最短,但没有了封神结界的保护,天晓得届时会有多少阻道者来攻,就是鬼族亿兆大军,或是万古者联手杀来,都不足为奇。 所以,这个地点必须选在始界之内,却又是最外围的地方,众人几经商议,多次改地,最终决定在英灵殿内行法,为了安全起见,届时不但封神结界的余力,会全部被激发,拼着之后会立即破碎,直接开到最强状态,还会请金刚寺众高僧组大金刚阵,再加上两名大能压阵,碎星团战力倾巢而出,已经是摆出当前始界最豪华的防御阵容。 如果再加上承诺届时会出手帮助的龙仙儿,这个防御阵容之奢侈,简直是始界无敌,别说是防御,拿来扫平始界内一切都够了,问题是……这个防御阵线究竟要面对的攻击是什么,没人说得准。 原本有封神结界,威能开到最大,无论哪界都不该能够插手始界,但这些日子,封神结界漏洞太多,又有太一系统可以充当渠道,根本不知道妖、魔、鬼三界已经埋下多少暗桩,再不敢将封神结界作为保险。 碎星团长年与妖魔为敌,结下的死仇一堆,关键时刻,妖界、魔界会不会有动作,藉机削弱对头?鬼界那边就更不用说了,断然不可能任由尚盖勇脱离,重新做人。先前鬼界对于尚盖勇的背叛,全无动作,碎星团众将就一直心中忐忑,不知道那边是否在暗中图谋些什么?现在司马冰心之事发生,已经摆明,鬼族的确会有动作,而且还准备好了一个最锋利的箭头。 温去病无从理解,鬼界究竟是什么时候把目光放到司马冰心身上的?仅仅是看到机会,顺势而为?还是深谋远虑的引导与布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己方在替尚盖勇行法时,司马冰心有很大可能,带领鬼族杀来阻止! 届时,双方全力碰撞,又要护法,又要拒敌,己方不允许失败,那就绝无丝毫留手的可能,什么大杀伐手段都得使出来,到时候不管冰心是不是*控,只要她来,就只能全力迎上。 至于能不能想办法又保住冰心,又救了老尚?这种过于美好的奢望,是温去病朝思暮想的期盼,但要说落实到具体战术上有没有法子,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到时候防御圈内有一个不能碰,不能被打断,不能被打扰的,防御圈外还一个不能杀的?这种仗要怎么打? 根据过去的经验,内外都不能碰,仗想打下去,就只有中间拿人命去填,不晓得究竟要消耗多少人命,才能满足这种绑手绑脚的限制,这种仗……是温去病最痛恨的战斗,何况这次对手的层次太高,碎星团也根本拿不出那么多填得进去的人命……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逐二兔者不得一。”温去病断然道:“到时候做我们该做的事,苍霓那边,我会去解释的。” 这句话,是只有温去病才够资格说的,当初的司马樵峰、武苍霓,都是他第一大队的人,现在武苍霓又与他关系匪浅,这话唯独他来说,才够份量压住争议,韦士笔就算想帮他背这个锅,也背不上。 韦士笔点头道:“这事问题不大,司马家百战出身,关键时刻,壮士断腕,比其他哪家都要现实些,可从来都没讲究过什么一个都不放弃,他们如果首先识时务,武苍霓那边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只是苦了你了……” 商议既定,后头就是各自准备的时间,司徒小书首先离开,温去病本来也要走,尚盖勇却忽然道:“阿笔,去找坛酒来,咱们三个人……嘿,小妲如今不在,就咱们三个,一起喝一杯,如何?” 这要求有些突兀,但韦士笔仍然照办,立刻闪身离开,到处找酒去了,而本来要赶去办事的温去病,也默默坐在那里,等着韦士笔回来。 “……真是抱歉。” 尚盖勇站了起来,叹了口长气,仰望天星,“这次搅了你和武苍霓的事,我很过意不去,本来还想在那之前,喝上你们的喜酒,现在……” 温去病闻言只得苦笑,仅仅在一天之前,自己还把一切想得很轻松,原本想着藉用本次司马家的婚约,能堂堂正正制造机会,把武苍霓给明媒正娶回来,她或许半推半就,却不会拒绝,毕竟她自己心里也是想的,只是扯不下脸,需要个下台阶。 但经历过这次冰心的事情后,自己也清楚,自己这个想法基本上算是完蛋了,有了这件事挡在前头,武苍霓现在估计连死的心都有,哪还有什么心情谈婚论嫁,自己若现在向她求婚,她直接砍自己一刀都算轻的,搞不好还会挥刀自捅,那才真要命。 自己和武苍霓的感情,冰心现在已经完全知道,并且认为是自己两人联合瞒她,还拿她当玩具一样耍……这当真是天大的误会,而冰心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哭喊出她的控诉,这对武苍霓也同样是个很大的伤害,偏生……她也百口莫辩…… 但不得不说的一点是,冰心之前在骂的时候,对自己是指名道姓,说到这件事时点名“你和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武苍霓三字……自己并不认为这单纯是个巧合,或许,纵然伤心癫狂,冰心仍是有所保留的,想要避免伤害武苍霓……也许,纵然身入鬼界,她仍没有迷失自我…… “……很感谢,不过你在关心这个干啥?”温去病却不禁皱眉道:“什么想看我婚礼的,我们又不是要去打那种回不来的仗,有信心点好吗?搞得现在像在交代遗言一样,我压力很大啊!” “……只是随口说说,不用放心上。”尚盖勇耸了耸肩,笑道:“喝一杯吧。” 尚盖勇摘下腰间的酒囊递来,温去病想也不想,接过就狂饮一口,让辛辣的烈酒暖热胸口,并没有去问“明明有酒,为啥还要让阿笔去买”的蠢问题。 忽然想喝酒的这个要求,明显就很不对劲,还要阿笔去找酒,温去病猜测老尚其实是有话想单独和自己说,而这层意思,韦士笔肯定心领神会,所以现在跑去找酒的他,这一趟会跑出很远,说不定直接去神都或是帝都买酒了…… 尚盖勇看温去病只喝酒,没有开口,道:“你……是不是有话该问我?” 温去病却一怔,随即脱口道:“你终于愿意说了?当初你从我这里拿走当纪念的那根棍子,你到底收到哪去了?” 尚盖勇一下愣住,摇头苦笑道:“你怎么会问这个?不过是一根灵气尽失的铁棍,你怎么这么久了还老是提?” “……不然你觉得我现在该问你什么?”温去病也直接懵了,但很快摇摇头,“算了,既然都提起了,我就再问一次,当初我用来练毁天霹雳的那棍子,你后头要去作纪念,东西最后到底去哪了?怎么之前每次问你,你都支支吾吾?” “这个……” 尚盖勇却是一脸尴尬,沉吟片刻,这才极不情愿地道:“当初我……试图自爆,内天地连结鬼界,要玉石俱焚,东西我是拿在手上的,可在爆炸之后,我伤愈重新站起时,东西已经不见了,周围也被夷平,估计……是给炸没了吧。” “炸没了?” 温去病闻言直接傻眼,自己当初从中参悟出毁天霹雳的那杆短棒,早已灵气尽失,失去材质本身的神异,不管曾经有过什么显赫来头,都只是凡铁一件,再遭受天阶层次的爆炸,会承受不住也不奇怪。 不过,却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没完,心里莫名有一块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问题自己没解决…… “……算了,破棍子炸了就炸了吧。也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温去病挥挥手,道:“你本来以为我会问什么?阿笔现在不在,其实你是有话要问我,又不想他听着吧?” 尚盖勇却欲言又止,倍显踌躇,温去病笑道:“有话你就直说吧,阿笔那么识相,特别跑远给我们制造时间,别拖拖拉拉的,害他一直买酒买不回来。” “嘿嘿,那也是……嘿……” 尚盖勇干笑了两声,依旧迟迟话说不出来,温去病不免觉得很怪异,以尚盖勇这两天表现的豪迈、霸气,天地之间似乎再无顾忌,怎么现在说个话都吞吞吐吐,他究竟在忌惮什么? 等了片刻,尚盖勇仍未开口,温去病出声想问,却见月光之下,尚盖勇的身影微微摇晃,竟然在发抖。 温去病见状心头一震,老尚所担忧的事情,压力居然大到让他豪躯发抖,生出莫名恐惧,肯定是非同小可,但……到底是什么事? 尚盖勇双眼圆瞪,似是在直面内心深处的恐惧,更让他骇然欲绝,花了好半天,才平复心情,叹息似的开口,“那晚……我们三个人都被追杀,阿笔他……他很幸运,但他也很不容易……他究竟是怎么幸存,又怎么晋升天阶的……你我都没有追问……” 没有回答,温去病亦是无声一叹,已经知道尚盖勇恐惧的是什么,自己本来以为此事老尚不会问,想不到,他还是问了,而且是在这种时候…… “阿山,这一关,恐怕不好过了……”尚盖勇望向温去病,目中不见霸气,有的只是恐惧,“我怕,如果我过不去,这些事……这些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尚盖勇取回酒,猛灌一大口,却呛酒咳嗽,咳得面红耳赤,甚为失态,而一只手掌拍上他的肩头,稳住了他的情绪。 抬起头,只见温去病的眼睛,闪闪生辉,“有很多事情,我可以问,却没有问,因为我们是兄弟;这次的事,不好过,但我相信我们必能克服,我也绝对相信阿笔,因为……我们是兄弟!” 接下來,就是三章小劇場,然後接三十集開頭的兩章小劇場,連續五章,這五章的舖墊完,三十集才會真正看得有感覺,下周會進入三十集。 嗯,下周也要過年了,姑且來個活動吧。 下周一開始(記住,下周一,不是本周),17k的周打賞(記住,僅限17k)滿一千的話,除夕到初五,連續六天雙更,謝謝大家。 篇后小剧场 上 突然接到团长如此荒唐难言的任命,韦士笔的感觉不是普通的糟糕,自己平时行事不羁,时常找机会纵情声色是没错,过往的事迹,在外人看来似是放浪形骸,但其实这方面上还是有自己的分寸的,和同志亲友发生关系这种事,一向能免则免,免不了也要求个好聚好散,但和同志老婆、未婚妻来一腿之类的,那是打死也不敢有,就算人家要,也当抵死不从。 过往的岁月里,很难想像,会有某一天,自己竟然会被人拿刀抵着脖子,逼着去泡妞,还是去泡一个美女的,更让过去的自己难以想像的是,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自己的反应竟然会是抵死不从。 “团长!这种事我不能干!” 韦士笔鼓起勇气,一掌拍桌,抗议道:“你就是想让我去泡阿山都好商量,但是让我去泡老尚的媳妇,这个不行,这违背我做人的原则。” 一旁本来也想要提出质疑的褒丽妲,却被抢了先,这一下闻言也直接傻了眼,怒瞪道:“这又关阿山什么事?团长叫你去你就去,少推三阻四,又不是喊你去泡你妈,有什么不能的?百难臆度还有原则的?” “去,我妈早就死了,要不然这话还用妳来说?”韦士笔坚决地摇摇头,“团长,这事真的不行,还是想想别的招吧……好吧,我知道要你再想别的招是不可能,但换个人去干总行吧?” “行啊,那不然这次就让小妲去做吧,反正她是通吃的。” “她是死活通吃,不是男女通吃啊……”韦士笔看了看跳上来要咬自己肩膀的蝠翼女,转过头来,正色道:“让她去只会洒汤,九死一生,不如你让阿山去吧,他等一下醒来就喊他去,这件事他去好,后头查出来其实没问题也不会引人误解。” “但阿山这次伤得很重啊……”蓝衫男子很苦恼似的摸了摸下巴,“要不然,还是我亲自上?其实我也自认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那真是十死不生。” 韦士笔喟然一叹,毫无选择地接下了这个自己本来极端抵触的任务。 ……自家团长是毫无耐心,没有一点长远规划,输了棋步就会直接翻桌砸人的个性,偏偏他还有一直这么玩不出事的本钱,如果让他亲自去,真要试出了点什么来,决定下杀手,到时铁定谁都拦不住,而反过来说,要是什么问题都试不出,证明人家的清白,也同样证明是他多虑,天晓得他会不会因此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 ……因此,是“十死不生”。 为了保下袁七小姐的性命,自己唯有亲自上阵,泡了她,来替她挡灾,这种说法讲出去不晓得有没有人会信?但自己这次是百分百认真的…… “……老尚,为了你的人生幸福,兄弟我这回真是豁出去了。” 出了营帐,独步在路上,韦士笔仰首望月,手中的烟杆不住旋转,白烟袅袅,让他的月下形影朦胧难辨,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连自言自语的声音都有些模糊。 “……我尽量在拖延了,希望……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要跑去勾引别人老婆,首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调开别人老公,否则就不是去泡妞,而是上门挑衅,准备决一生死了。而当目标是碎星团员家属时,这点就非常容易,碎星团别的没有,什么都缺,唯独超时勤务多到爆,随便找点因头塞过去,说是要准备发动一场替阿山讨回颜面的复仇战,就足够让老尚在那边开几个小时的会,忙到天昏地暗,抽不了身。 准备工作完成,确认尚盖勇已经离开,接下来要面对一场没有尽头的作战准备会议,只剩七小姐独处在营帐后,韦士笔整整衣装,悄然到访。 虽然只是营帐,但碎星团常年和妖魔交战,驻扎地无论是被正面强攻还是刺客暗袭都少不了,四大武神的住处,一向是袭击的重要目标,自然受层层禁制守护,从外头望去只能看见模糊一片,否则,堂堂迅雷神盗的住处,如果会被人一眼就看得通透,那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营帐前是有卫兵把守的,既可以在尚帅不在时护卫着里头武功低微的尚夫人,也在当前团中诡异气氛下,起到监看的作用,不过,韦士笔无声无息地穿过守卫,身为碎星团的最高干部之一,他有太多手段可以瞒过这些寻常守卫,没有半点声响地穿越大多的封禁。 “咦?” 进入营帐时,韦士笔少许有些惊讶,虽然自己提前预备好了穿过老尚营帐外封禁的手段,却半点没用上,营帐内的防御封禁已经被撤除,赫然处于全不设防的状态。 而在营帐内,有一个素雅好看,甜美可人的女子,白衣白裙,外面披着一件红色小袄,正在温水煮茶,看见突然有人进来,却并不吃惊,特别是抬头确认来人身份后,她更像是等待许久一样,向来客欠身。 “韦帅来得迟了……” “七小姐早知道我会来?” 韦士笔面上微微一笑,心里可笑不出来,有种被人打了个伏击的不妙预感,只能硬着头皮缓步来到女主人的面前坐下。 之前的时日,三大武神对她的称呼,一直都是“尚夫人”、“嫂子”之类,给足了尚盖勇的颜面,此刻韦士笔开口叫出“七小姐”,就有着此番要开门见山的意味。 “韦帅,请喝茶,这边还有些柚子。” 送上备好的香茗与果盘,七小姐温婉微笑,“……他说过,最近这些情况不对,一直这样下去,韦帅早晚会来,因为你是个好人,不会愿意让山帅来,也不会想让那个人来。” “……真是伤脑筋,搞情报工作的,最伤感的就是被人事先出卖呢。”韦士笔接过对面递来的茶水,毫不防备地一口饮尽,“这样说来,七小姐想必是知道韦某的来意了?” “……就打算在这里吗?” 七小姐看了看身后的床榻,微笑道:“如果婷婷抵死不从,韦帅是要直接霸王硬上弓吗?” “呃,不……这个……我这人从来不对兄弟老婆霸王硬上弓的……不对,软的我也没做过,我从来不碰兄弟老婆的。你不要听他们瞎说,我真的不是那种人的。不对,现在这事跟我是哪种人无关……” 意识到本身处境的尴尬之极,韦士笔连忙摇手,胡乱否认,慌乱中总算组织好接下来的话语,正要开口,对面犹自笑着看着自己的丽人,眼角忽然滑落一滴珠泪,虽然仍在笑,笑得很美,却总让人觉得看见了哭脸,一股悲伤欲绝的心情虽然似乎隐藏的很好,不曾显露于外,却能直接传达到他人的心中。 “……我知道,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也没有啦,应该是他配不上你。”韦士笔不由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谁配不配得上谁,你们两个根本不配的。” “但是……我觉得自己很幸福!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心中的悲恸终于再藏不住,泪水不断滚落,丽人向韦士笔欠身,“我想让他也幸福起来,真心的,请你们给我这个机会,求你们了。” 名动大地的无双辩才,在此刻只能哑口无言,韦士笔叹息着,把手中的空茶杯放回桌子,“喝七小姐这杯茶的代价,可比霸王硬上弓还要难搞得多啊……柚子我就无福消受了。” 无可奈何,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韦士笔只能长身而起,转头就走,甫一转身,就看到营帐门口,尚盖勇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不知是何时归来的?巧妙避开了安排过来的作战会议的他看着营帐中自己的兄弟与妻子,表情并不严峻,反倒还有一丝笑意。 韦士笔斜瞥了尚盖勇一眼,“怎么了?过来和嫂夫人说说话,喝杯茶而已,连手都没摸到,用不着追斩我九条街吧?” 尚盖勇却耸耸肩,“你难得过来,要不……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她新学会了几道小菜,味道很不错的。” “免了,还是等阿山醒了,你招待他吃饭吧!” 韦士笔闻言没好气地直接走出去,尚盖勇默默跟在一旁,不发一语,两人无声地并肩走了一段路,韦士笔忽然开口,“老尚,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是为了……” 尚盖勇点点头道:“来勾引我老婆。” “……这些事你知道就好。” 韦士笔悻然回答,又沉默走了一段路,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没勾引成你老婆,对你、对你们,都未必是件好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了。” 言尽于此,韦士笔飘然离去,尚盖勇沉默着回头,一步一步走回自家营帐去,掀开营帐,他看见七小姐正在那里,悄悄抹着止不住的眼泪,被自己的掀门动作所惊,连忙换了一副表情,展出笑脸,想要迎接归来的自己,却又意识到刚刚的落泪已经被看见,表情……顿时非常古怪。 “对、对不起,我不应该哭的……你的担子已经很重,我不该给你添乱的……” 伸手抹着眼泪,丽人想要快速换过表情,止住哭泣,但眼中的泪水却像决堤一样倾泻,越是想要停住,越是止不下来。 尚盖勇快步上前,一把将丽人搂在怀里,一只手轻轻的抚慰着怀中的人儿,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却一时无言,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只能搂她在身边,静静听着她的声音。 “我晓得……你们都怀疑我,我来的实在太巧了,之后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就是换做我也要怀疑……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那些泄密……真的都不是我作的,我……不晓得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 “…这些日子…妳吃苦了。” 尚盖勇笨拙地安慰,却难以开口说出自己最初也怀疑过这次重逢实在太过凑巧,表面上虽然一直不动声色,其实特意制造过多个机会,暗中窥探,但长时间验证下来,唯一确认的,就是七小姐的确清清白白,这段时间以来,碎星团内的所有泄密,都与她毫无关系,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能接触到那些情报,也绝无可能从护卫和暗中的监视的眼皮下传那些情报出去。 事实上,就连与她同来的那些村民,都一道受到了情报人员的严密监控,他们的记忆也都被特殊手法读取,暗中核对,他们一路迁移上住过的荒村遗迹,也早就被碎星团的调查人员掘地三尺,翻了底朝天,统统查不出任何问题。 这样大力度的检查都平安度过,却未能止住这些流言蜚语,明明大家都知道她没有机会和能力泄密,旁人对她的怀疑还在与日俱增,这只能推测……当是有心人的挑拨与操控。 “阿勇……你相信我吗?” 梨花带雨,七小姐仰抬起头,看着搂着自己的男人,万分期待,却又带着些许担忧、惧怕地问了这句,似乎生怕听到不想要的答案,尚盖勇看着她的眼睛,想了想,道:“我们成亲吧。” 这并不是女人预期中的话语,但造成反应是明显的,七小姐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却随即化作狂喜,跟着紧紧搂抱住眼前的男人,泪如雨下,一个劲地猛点头。 而这句话造成的剧烈反应,同时还在另一处发生,正在山陆陵营帐里的褒丽妲,还有身旁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山陆陵,以秘术窃听,正听得一脸专注,听了忽然冒出来的这句求婚,双双跌倒,直接砸翻了桌板,满地找不着眼镜,而本就伤重的山陆陵,直接半天爬不起来。 窃听设备里的声音,持续传来,在一阵狂喜和兴奋地拥抱后,是两个人温馨满满的耳鬓私语。 “阿勇,我们……真的要成亲了吗?” “嗯,我想要给妳一个婚礼,这是我应该要给妳的,我想向全团、全天下宣示,妳是我的妻子,只要我在,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妳。” “呵呵,以后,你外我内,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我们什么时候有个孩子好呢?” 憧憬未来美好的声音,不断透过窃听设备传来,山陆陵、褒丽妲一直四目对看,无奈之中有着担忧,而坐在他们面前,蓝衫男子的表情静寂如水,尽是不祥…… p.s 下周一開始(記住,下周一,不是本周),17k的周打賞(記住,僅限17k)滿一千的話,除夕到初五,連續六天雙更,謝謝大家。 篇后小剧场 中 碎星四武神之一,迅雷神盗尚盖勇的婚讯,并没有直接轰传江湖,仅在碎星团内流传,因为当事人表示希望低调行事,仅仅是想要一个亲友共聚一堂的婚礼,所有婚礼通常应有的铺张浪费,通通都给省掉,作为碎星团内的表率。 单纯把话往正向说,解释就只有这些,但实际的情形,团员们都心中有数,最近碎星团正陷于前所未有的低潮,连战皆北,仗打得十分难看,损失惨重,已经是有段时日不曾有过的惨痛了。 同时团内还流言四起,说最近从老家来的尚夫人是魔族的奸细,利用来投奔丈夫的机会,窃取碎星团内的机密情报,外流给妖魔,让碎星团最近屡屡出事,更想要伺机挑拨四武神之间的情谊,让碎星团内鬨而破。 这些传闻,指证历历,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山陆陵、尚盖勇私下为了泄密之事争论不休,最后大打出手,什么褒丽妲看不下去,私下刺杀尚夫人未果,还有韦士笔苦劝尚盖勇回头,双方冲突,尚盖勇愤而割袍断义…… 类似的种种传闻,不光只是弥漫在碎星团内,让下面的团员人心惶惶,甚至连协同作战的几支友军都有耳闻,封刀盟、金刚寺、天斗剑阁均私下来人探问,想了解碎星团如今的状况。 虽然碎星团真正的核心是团长,但是那个人心思不定,难以捉摸,平时作战也不怎么参与,假如四大武神真的开始闹分裂,很难说这些盟友会不会生出什么想法,因此,尚盖勇在这种氛围下,仍执意与被众人怀疑的妻子举行婚礼,表示全力支持妻子的挑衅举动,被刻意隐瞒,没让外人知晓。 不过,患难见真情,在团中一众质疑声浪中,还是有人站出来支持尚盖勇,并且对于他的结婚衷心祝福。 尚盖勇的副手,如今第三大队的副队长比鹏,入团以来就加入了第三大队,一直伴随着尚盖勇一路走过来,现在看到长官的窘况,主动召集起依然相信长官的第三大队的同志,站出来支持长官,帮助筹备婚礼的进行,雪中送炭的义行,让尚氏夫妇非常感动。 但相较于部属的力挺,原本作为生死兄弟的三大武神,现在的态度就很暧昧了,韦士笔、山陆陵、褒丽妲都维持沉默,始终没有表态,这个选择本身也可能是一种态度的表现,令剩余的碎星者们人心惶惶,难安难定。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黑暗中,碎星团营地一处僻静处的石桌旁边,巨汉正戴着龙形面具,魁梧的身影,伟岸如山,“你这时候急着找我来密会,应该是有点想法了吧?” “嗯,老尚现在这个搞法,实在是乱来,早晚要出事。”巨汉的对面,石桌的另一侧,韦士笔戴着虎形面具,淡定说话,“我对于目前的流言有些猜想,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要发难揭破假面具,风险不小,想解决这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既然有了主意,那就干吧,只要是为了老尚好,什么风险我也担了,不过……” 巨汉皱眉道:“为什么我们要这样见面?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子很奇怪吗?” 韦士笔摘下虎形面具,“死曜那群死老鼠这段时间闹得很欢,这次的事情,说不定背后也有他们在推波助澜,我想体验一下他们的感觉,揣摩揣摩他们的心态,说不定就能把他们揪出来,一次干掉。” “那……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来见面?你没找小妲?是信不过她?” “小妲是肯定信不过的,但是我有想找过她,她不肯来。” “……好端端的,她为啥不肯来?她不会不担心老尚的,那她信不过你?” “她也是肯定信不过我的,但这次她不肯来,是因为觉得这样偷偷摸摸找个阴暗处,戴面具见很鸟,她不想过来陪我们一起发神经,所以就不来了。” “………” 沉默一阵,巨汉终于下定决心,摘下了龙形面具,在手中捏碎,决绝道:“知道了,那这事我们单干吧。” 这个决心,下得并不容易,更不比下决心去进行一次殊死决斗要简单,因为所谓的单干,正确的说法,其实就是要背着那个人单独干事,这……很可能会要命的。 而这次密会的结果,也直接出现在婚礼当天。 婚礼的日子一天天的接近,流言愈演愈烈,始终不曾表态的三武神的真实态度以及更加不露声色的团长的心思难测,让碎星团中的人心愈发惶惶,但是或许是因为暂时减少了行动,或许是因为老天也被尚盖勇的心感动,终归没有再发生什么大事,尚盖勇展示决心的婚礼,终究如期开始。 大婚宴上,新郎、新娘一身临时赶制的红袍与嫁衣,却喜气洋洋,龙凤红烛,光照映人,一众亲朋部属围绕身边,送上祝福,无论他们此刻实际的内心想法是什么,至少在表面上,这场婚礼隆重而喜气,大家簇拥着,为新人期许美好未来。 名义上,尚盖勇、尚夫人自然是早就成亲,这只是因为战乱让两人分隔多年,如今尚帅出人头地,要给来投奔夫人一个体面的仪式,所以重办婚礼,也藉此让夫人正式融入他如今的圈子。但虽然不少团员都到了场,可是团中最重要的三大武神,都没有来,团长也没有出席,其余够份量的几方盟友,自然也一个代表都没有出现。 这种诡异的情况,在场的众人嘴上不说,心里都犯着嘀咕,难道外头流传的谣言是真,四大武神在尚夫人带来的连串冲突后,已经貌合神离,碎星团即将分崩离析了? 这样的担忧,让所有碎星者都感到格外不安,听着那边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唱诵,新人拜向灵位木牌,虽是大喜之时,却有一种令人哀伤的氛围,跟着,夫妻对拜,周围宾客用力鼓掌捧场,气氛看上去欢愉到极点,却更隐藏着不祥的气息。 “且慢!” 眼看夫妻之间行礼已毕,就要双双送入洞房,一声突来的叫喊,让刚刚已经完结的典礼,瞬间冻结,所有碎星者一道转过头去,望向声音的出处。 一名儒雅文士,一名如山巨汉,却是碎星团的两大武神,双双到来,原本应该是前来贺喜的行为,却因为出现的时机点太过诡异,让人充满种种不好的联想。 “老尚,我和阿笔一道来给你贺喜。” 山陆陵率先开口,这话一出,碎星团众人的紧张情绪立刻和缓不少,一个个大大松了口气。别的不说,但第一武神的一直以来的为人摆在那里,他面对自家兄弟,就算真有敌意,也只会明来明往,绝不会耍什么诡计或阴谋。他既然最终选择前来贺喜,那么应该救不会有什么四武神貌合神离,也说明他认可了尚夫人,之前种种流言也就消散了大半。 如果来贺喜的只有韦士笔,那就当真大大不妙了,这位百难臆度的韦帅,在这方面名声极差,甚至是如今大陆上出了名的丧门星,传说他专挑别人寿宴、喜宴时登门拜访,进了门就开始灭门,假若今天是他开口贺喜,考虑到之前的种种传闻,那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此地已被重重包围,外头是重兵封锁,里头搞不好还下了麻药迷香,众人已经掉进坑里待宰了。 若让韦士笔来解释此事,一定觉得自己其实当真非常无辜,不过是先前被派出去灭门的时候,有几回碰巧遇上了目标的寿宴、喜宴,就被传成自己专挑喜事时上门杀人,好像自己有多心理变态一样,幸亏老尚很明白这点,不会一看见自己就生出这种误会。 “……你们来了。” 尚盖勇微微一笑,毫无芥蒂地迎上前,“我今日大婚,你们要是不来,当真是连酒都喝得没味道,现在来得正好,我们一起痛饮几坛。” 新郎主动想往前迎接兄弟,但新娘似乎甚为惊怯,微微后退,似乎想要藏在自己丈夫的身后,尚盖勇考虑到她这些日子的心情,脚步顿止,没敢离开,等着两名兄弟走到面前。 山陆陵道:“酒就不喝了,正好有点事要处理,我们特意等到你行礼完才来,这样就不算打扰婚礼了。” 韦士笔笑道:“你结婚,我们肯定是要送礼,只是一点程序问题,别太介意了。” 尚盖勇闻言却微微皱眉,同时感受到身后妻子的不安与恐惧,自己对这两名兄弟,有着绝对信任,就算死也不相信他们会伤害自己,是愿意为他们去死的交情,他们有所为而来,哪怕是大婚之时,自己也是挺乐意陪他们玩两下的,但自己不能不考虑妻子的感受。 “送什么礼物?”尚盖勇低声道:“不会是像当初送给金牙炳的那份寿礼一样吧?” 山陆陵先转头望向韦士笔,那是当初碎星团草创时,韦士笔的著名事迹。在大奸商金牙炳的寿宴上登门贺礼,先栽赃陷害,再藉势发难,把他和他老婆拷打到连眼珠子也掉出来,起出他替魔族蒐罗的一批血肉素材作为实际罪证…… 跟着摇摇头,巨汉跨前一步,面对在场宾客,朗声道:“大家听好了,这段时间以来,我团遭遇到不少问题,遇到很多挫折,外头都在传说,是团里有奸细把情报流出去,让我们闷着挨打,你们不少人也在疑神疑鬼。今天我告诉大家,这件事……是真的!” 摆明车马,一句话挑动众人敏感的神经,参加婚礼的群众,当即纷纷议论起来,而韦士笔更火上浇油,同步跨前,“这个奸细,我们通过这段时间的精心探查,已经掌握了身份,正巧今日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婚礼现场。” 这一下宣告,众人都为之哗然,一个个的目光更纷纷转移到新娘的身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 尚盖勇闻言却眉头深锁,跟着把妻子护在身后,想要替妻子澄清,自己此刻仍坚信妻子是清白的,但……也有一个小小声音也在胸中萌芽。 ……如果是自己又看错了人呢? ……自己这辈子,是常常看错人的。 一下恍神,山陆陵、韦士笔却已经动作,双双出手,向尚盖勇这边攻击过来。 尚盖勇却动也不动,袖手不做反抗,仿佛想要硬受兄弟一击,以证心迹,反而是他身后的新娘,募地一下抢身到他前面,用自己的柔弱身体护着夫君,大有以命相护的架势。 这一幕,让全场宾客又惊又叹,万万没想到尚夫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动作,别的不说,只这一份真情,尚盖勇这婚就结得不枉了,而且有这种深情,又如何会出卖丈夫,甘为奸细。 而山陆陵、韦士笔联手的一击,却没轰在她身上,甚至连沾碰都没有,汇拢的力量,迳直贴身擦过他们两夫妻,直轰向后方。 而在尚氏夫妇正后方的一群人,都是第三大队的核心干部,见到两大武神联袂出手,来势凶恶,全无保留,都是一脸无辜兼冤枉的错愕神情,汹涌滂湃的无垠巨力已在身前,却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然而,当这两道攻击逼近,当中的某个人终于有了反应。 第三大队的副队长比鹏,狂啸一声,跟着周身魔气缭绕,激发出一股沛然大力,急速将力量提升至地阶,甚至是半步天阶的强大力量,一面抗衡两大武神的联手重击,一面试图伺机遁走。 这一瞬间激发出的力量,是他平时的十倍力量,但结果却仍然相同,万古江山钟长鸣,毁天霹雳一击,直接将他的种种抵抗手段碾过,最后把他上半身打碎,神魂化一点幽光,飘向天空,想要遁走,却却被韦士笔手中法罩一封,直接给逮住。 “真正的祸首,就是此人!” 巨汉雄浑一喝,让全场陷于惊愕中的人们清醒过来,韦士笔跟着向眼前的一对男女拱手,“好不容易才确定了线索,刚好赶上送这件礼物,两位大喜。” 灯火辉映下,尚盖勇与妻子对看一眼,眼中是满满的惊与喜。 第一章 逃债 话讲完,酒喝完,尚盖勇借口不胜酒力,干脆的先行离去,留下温去病一个人等待出去买酒的阿笔。而当韦士笔重新回来的时候,手里举着一个大坛子,与人同高,自天而降,登堂入室,扫过室内一眼,望向室内仅余的温去病。 “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了?老尚他人呢?” “说是不胜酒力,先回去睡觉了。” “……他身上即然有酒,为啥还要让我出去买酒?” 韦士笔诧异提问,温去病却没好气道:“你这不是在说废话?你刚才出去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他身上有酒?你都不知道他有酒,跑出去买酒一走就是半个时辰,让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那,这酒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喝了?” 韦士笔微微一笑,把举着的酒坛放下,随手拍破封泥,与桂花芬芳揉合在一起的酒香,立即飘传出来,满室都是弥漫的香气,温去病忍不住赞道:“真是好酒!” “好酒是用来喝的,可不是用来眼睛看的。” 韦士笔跟着取来两只大斗,盛了一斗,手一扬,满装美酒的木斗,直直向温去病飘去,没有半滴晃出,后者接过木斗,看斗中酒液清澈如水,散发着淡雅的桂花香气,当真薰人欲醉,清澈的酒水反映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更显景境清幽,不由得又赞了一声。 “独酌酒不欢……” 韦士笔自己也盛了一斗,遥敬温去病,“再好的酒,也要一起喝的人对,才够味道……我生命中最好的酒,只和我最好的兄弟同饮。” “嗯,好兄弟,一道喝好酒,干杯。” “干杯!” 两人对干一斗,接着就是第二斗、第三斗……对于有着内世界的天阶者,凡间的俗酿,就算再烈、喝得再多,也不会有醉的感觉,两个人转眼间就把这坛酒喝了小半。 “……两个人,喝起酒来还是寂寞了点。” 韦士笔喝着喝着,有些兴味索然,跟着随手一抛,木斗落入酒坛中,没有再喝,温去病也做了相同的动作,道:“你就将就点吧,小妲如果在这里,未必有兴致与我们干这一杯酒,现在的碎星团,究竟是不是她所乐见的,我不知道,你呢?” “……说的也是。”韦士笔不禁苦笑道:“她一直是我们之中,最偏激的那个,行动力又高,一旦看不惯我们,就自己单干……你还记不记得,老尚成亲的那天晚上,我们一开始担心她偏激,让事情激化,撇开她单干,结果她也撇开我们单干,最后……” 温去病闻之默然,这是自己此生最为懊悔的几件恨事之一,如何会不记得?这些年来,虽然手上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无数的问题要耗神解决,自己依旧止不住会耗费时间在想,当初自己究竟要怎样做才能避免最后那个结局,但……从来都没有答案。 “你别忘了,现在我们也一样是在撇开她单独干。”温去病忍不住叹道:“你向整个世界展现了碎星团与过往不同的未来性,开出一条可以与世界共荣的新路来,我觉得你做得很棒,但她……未必也会这么想。” “是啊,她是一向只看今天,连明天都不看,哪会在乎什么未来啊?她的想法应该只是要把当初的血债都收回来,让全世界都感受我们当初受到的痛……”韦士笔道:“我本来希望,就算她对我们打造的理想,我们设计的未来没兴趣,可她对你一直有很深的依赖,看在你面上,或许能……” “少来这套!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温去病哂然回应,一句话过后,两人因为香雪而打开的话匣子再次关上,重新又陷入沉默,半晌之后,韦士笔才开口道:“你是不是应该有话想问我?” “……靠!怎么你和老尚都是同一句话的?你们俩其实是有血缘的失散亲兄弟吧?” 温去病没好气应了一声,随即露出深思的表情,“龙仙儿她……地狱龙皇执掌权柄,不能悖逆大道,的确代表着这世间的公平与审判,她登天称尊,作为神灵假身,同样不可能悖逆公正,依然执意与我们为敌……” “嗯,这件事还是让你也很放不下,老尚的那一套说辞,也无法令你释怀?” 韦士笔似乎早有准备,笑道:“的确,你从来也不是武力至上的那一派,不然这事就简单了,无论什么妖魔鬼怪,你一拳破之;阴谋诡计,你一拳破之;道理框架,你一拳破之;冤债苦主,你也一拳破之,做事干净简单,反正不管什么问题,都要先挨你一拳。” 温去病闻言不禁苦笑,这其实就是彻底的唯力是伏,管你是什么道理、什么问题,不管三七二十一,来了就先给一拳,没被打趴的才有资格说话,想让我听话就要打趴我,没有拳头就不要废话。 如果自己也能这么相信霸道之路,那倒也简单,哪怕是遇上龙仙儿所代表的东西,也没什么可动摇的,但……偏偏自己不能。 面对那些因己而死的无辜冤魂,他们的控诉,自己根本没法无动于衷,说要将他们全都一拳破之,一了百了,自己却要拿什么去挥这一拳?一颗黑心吗? 有的时候,还真希望自己就是个白痴,那样就不用想这么许多,心里也没有任何愧疚,也不会搞到没事就要自我怀疑了…… 老尚的路,与自己完全不同,他的答案解不了自己的困惑,但阿笔的或许就可以…… “其实呢……事情是这样的……” 韦士笔取出了菸杆,点起了火,抽上两口,呼了口长气,才缓缓开口道“像这种时候,你就要回想当初,为什么你要出来做事?你做下这些事情,最开始的初衷是什么?” “最开始的初衷?” “你一开始跟着大家一起组建碎星团,真的为的是救世吗?还是想要拯救人族?都不是吧?老尚那时候可能是有点雄心壮志,妳和小妲根本就两小屁孩,跟着一起过来,就是来混饭吃而已,不过是刚好这边有份工打,你们就来打工学本事了……” “……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温去病回忆当初,一切的起点,脸上不禁露出笑容,那时候大地上的反抗军组织多如繁星,经常是几个人一凑,就能扯一杆大旗,妖军、魔军一天能灭几百支反抗军,还有很多反抗军根本是扯个名目拉人干别的,从头到尾连妖魔的照面都没打过。 当初那个人说要带领导大家打倒妖魔,什么土鸡瓦狗也敢碎星,自己根本就在当他是发神经,哪可能因此生出什么救世宏愿?何曾想那个人竟然那么变态,一路领着自己等人打倒了妖魔,更不曾想到,救世之路走到尽头,会是那样一个结局…… “结果后来得到的,就是天天疯狂加班,月月欠薪,工作到飙血尿的悲惨上班族生活,男怕入错行,这话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啊……” “所以,这件事情说到底,你和小妲根本就是在随波逐流罢了,谁给你们饭吃,谁给你们一份工作,你们就在哪上班,你来只不过是运气好,没被心魔阁招募过去而已,不然十有八九就走上灭世之路了……什么人族救星,都不过是浮云,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给自己扛这么重的心理负担?你原本不过就是打工的上班族啊!” 韦士笔笑道:“你最开始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在乱世里混口饭吃吗?世界得不得救,与你又有什么相干?你的初衷实现了,现在你饭吃得不错啊,有妻有房的……” “可是……” 温去病还要再言,韦士笔直接扬手打住,继续道:“无论作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完全不伤害人,你想做一件事,肯定就会影响到旁人,延伸下去,甚至会有意无意地伤害到什么人,难道你因为这样,就什么事情都不做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要这样说,这世上什么事情也都别想做了,动则得咎,甚至哪怕是什么事情都不做,想要求一个不做不错,都会被人指责是挡着路。 “想要做事情,必然会影响到人,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必然会伤害到人,这个我明白的,但是……”温去病说着说着,露出困惑表情,“我们做事伤害了人,难道不用付出代价的吗?明明伤害了人,却不用付出代价,这种事情还有天理吗?我们当初想创造的,并不是一个这样的世界啊。” “……放你妈的乌拉屁啦,你当初明明只是来应征上工的,而且还是被忽悠上工的,根本不知道这份工要干什么,说什么创造世界?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啊?你这是自我膨胀,太要不得了!我前面说的话你根本没听进去嘛!” 先是劈头一顿骂,把温去病直接骂得哑口无言,韦士笔这才从容道:“如果问伤害了人要不要付出代价,那答案肯定是要的,不然我们干嘛要这么拚命锻炼自己,提升修为,我一个顾后勤的,也跟着你们一起苦练,把自己练成四大武神,不就是为了将来好付代价?” “……呃,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做事伤害了人,要付代价没错,但要是赔赔钱倒无所谓,但这些家伙钱也不要,道歉也不要,就是奔着要命来的……唉,真的是来要命啊……阿山,你想死吗?” 突然被韦士笔这么问,温去病不禁失笑道:“都到我们这个层次了,命还算怎么一回事?生有何欢,死有何……” 话才说一半,看韦士笔那边都直接搬起凳子,快要砸过来,温去病立即改口,“不,一点都不想。” “是啊,我也不想死,要是真的那么想死,直接去死不是挺快?何必说这么多废话?”韦士笔放下凳子,道:“我是想道歉的,但我又不想死,人家偏偏又只接受我以死偿命,那我只有把自己练得强之又强,谁想来找我要个公道,就先挨我一拳,挨完一拳还没倒的,就挨第二拳,想要我付生命做代价,就要先打趴我!” “你、你这和老尚又有什么分别?” 温去病不免有些哭笑不得,真心感觉自己是在问道于盲,绕了一大圈,说了一堆话,结果又回原点。 “……不然……”韦士笔微微一笑,“你就跑吧!你既然练得那么强,起码你有不打、不杀的权利,弱者只能任人宰割,但强者若是不想杀人,还可以逃啊。” 温去病错愕道:“……逃?” “是啊,你就把自己练到所有苦主都追不上你,什么冤魂都找你不到,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啊!” 韦士笔耸耸肩肩道:“你干什么一副不信任的样子?这话我不只敢对你,对龙仙儿,就是将来真到了地狱龙皇面前,我也一样这么说!” 温去病失笑道:“你这根本就是在耍赖……” “没错!就是赖,人生债务千百款,除了还,还可以赖,我凭真本事赖的帐,为什么要还,有本事就逼我还啊!” 韦士笔笑道:“这世上,原本就不是每件事都有公道、都有道理、都有解答的,你烦恼的这个问题,可能压根就没有答案,什么地狱龙皇、龙仙儿,真要那么代表天地公理,为什么只找我们算账,不去把那个人揪出来,赏善罚恶?那个人都可以逃,凭啥要我还?” 提到那个人,温去病豁然开朗,想想也是,地狱龙皇若真的那么平等无私,何以那个人能躲起来自在逍遥?他都可以,为啥别人却不行? “行了!”韦士笔站起身,拍拍温去病肩膀,“你该问的另一件事,就先寄下,我们齐心合力把老尚治好,其余的事……到那之后再说。” ps 周一開始(記住,明天,不是今天),17k的周打賞(記住,僅限17k)滿一千的話,除夕到初五,連續六天雙更,謝謝大家。 上一章 ← 章节列表 → 下一章 加入书签 第二章 冥土流浪(周红包满一千下周加更) 九幽黄泉,冥土深处,这是为天所忌的遗失之地,这是遭受诅咒的不祥之地,万古以来,不晓得有多少的冥土住民,怀着对生者的怨恨,咬牙切齿,诅天咒地,把满腔悲愤全都发泄出来,久而久之,连天地法则都受到这悲愤诅咒的影响,排斥所有的生者,无分仙佛妖魔,让所有的生命体都在此格格不入。 对此,始界的生灵大多只是当成一个遥远的传说,龙云儿却尤其有感觉,如今走在这块辽阔无边的荒芜大地上,不仅仅是感觉呼吸不畅,连身上都仿佛套上了千斤枷锁,举步维艰,每迈出一步,都要花费比平时在他处更多得多的力气,若是寻常地阶在此,恐怖不用多久就会力竭而亡,化为冥土的一部分。 不过,对自己来说,这份感觉却有些特殊,因为在自己身上,这些排斥反应,其实只有一半,另一半的自己,压根就没什么呼吸困难,不但吸进来的每一口气,都有饮酒一般的轻微兴奋感,待的越久,愈觉得神清气爽,更感受不到什么枷锁,反而感觉身体轻盈,步履轻快,与另外半身的沉重,简直不像是同一具身体。 “……妳在这里倒是占了便宜,万古以来,如妳这般的例子,就算不是绝无仅有,也肯定不会多。” 淡淡说话,话语中隐约含着一丝羡慕,声音来自身旁正撑着黑伞的女子,她手中的宝伞,正是两人能够行走于此生者禁地的最大倚仗。 “前辈莫非将这这种事情看成殊荣?”龙云儿不由苦笑道:“我是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荣幸的……” “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俩现在能平安走在这里,没被冥土的法则和土著终结,半是凭着这件神器的庇护,半是靠着妳的特殊体质,两个里任少一个,我们可能便要完蛋,妳就在一边偷着乐吧!” “……我真的没有在乐。” 龙灵儿忍不住叹了口气,“而且,前辈妳也不该一起来的……” 持伞的红衣女郎,自然只会是燕无双,身为始界众生仰望的最顶层战力,即使在诸天万界中也该算是最顶尖一批的人物,她此刻的状态却并不好,大半身形已经虚化,一双脚时隐时现,风吹得大一点,就整个化为一片虚烟,人看起来整个没了下半截,活脱脱就是个鬼形。 之前,两人被困在绝地,燕无双已经身受重伤,又遭遇强敌索命,那一战……与其说是凶险,龙云儿更感到其实是绝望,好几次都以为一切已成定局,无可挽回了。 但也是那一战,龙云儿见识到,什么叫做姜是老的辣,能成功走过那时代的老江湖,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已经伤重至极的燕无双,赫然还有保留的底牌,而且是连四大武神都不曾晓得的秘密。 燕无双的神兵,天斗旗剑,原本是用旗旛改造而成,可以透劲为布剑,也可以化成旗旛,亦刚亦柔,兼具阴阳之变,非常厉害,但谁都不知道,这柄旗剑竟然还有第三个变化,就是化为伞。 “……那个人当初有一点说得不错,无论收到什么样的好东西,最好自己多加个一手,作为底牌,如果画蛇添足,不小心搞坏了东西,后头再找人修就是,但偷藏个别人不知的后手,关键时刻,可以救自己一命。” 燕无双淡淡道:“我手边所有的装备,都是得自碎星团没错,但不代表就要被他们事事控制,女人当自强,必要时候,还可以藉机反过来坑他们一回。” 之前龙云儿真没想过,燕无双居然还懂得谋算,这个素来大大咧咧,总是少根筋的女人,平素根本没什么心计,也懒得盘算太多,却早早地给自己留了保命后手,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燕无双没有温去病那样出神入化的改造本事,化为宝伞的旗剑,并没有什么新的功能,只是回归了旗旛的原貌,更用单一个体,超越极限,短暂发挥出整组旗旛的功能,启动了“盘古开天十方大阵”。 刹时间,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十方俱乱,在万古层级的能量爆发下,多个世界直接错乱层叠在一起,连时间线也被打乱,过去未来再无可定向,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什么攻击,全都失去目标,打落空处。 十方大阵一动,连时光轴都被打乱,除非是永恒者亲自出手,否则就算万古层级加害,都有从中保命逃生的希望,燕无双的突来一手,直接打破了强敌的辛苦谋算,带着龙云儿从必死的险局中逃出,离开那座圣塔,更利用多个世界的重叠,想要直接逃往其他世界去。 然而,天斗旗剑终究不是天神兵,以一代全的强行发动,发挥出万古层级的作用已经是极限,大阵能维持的时间太短,在尝试逃往其他世界的时候,无以为继,状态解除,不仅没能逃到目标世界去,反而因为时空破碎,最终跌入九幽,进入冥土。 以人身入九幽,实际上和投火没有分别,龙云儿深知此地凶险,但燕无双竟然还乐观得起来,“看起来这次运气不错,虽然是九幽,但要是掉进魔界,我们两个就真是十死不生,还好是冥土……” 透过燕无双的解释,龙云儿这才了解,九幽广大,魔界只是一部分,绝大部分区域是无尽的冥土。而冥土辽阔无边,鬼界就在冥土之上,但哪怕鬼界同样无边无际,却连冥土的一半都还占不到,大部分的冥土,都是属于死者的荒芜旷野,除了亿万年冻结的寒土,就只有狂吹的无尽阴风。 在无边的冥土上流浪,时间过得的久了,就连原本满腔怨毒的厉鬼,都会被那永不止息的阴风同化,渐渐丧失记忆,丧失存在意识,化为黑风…… 两名生者来到冥土,自然要承受特殊天地法则的排斥与压制,只要气息稍微有所泄漏,就会引来鬼界的亡灵攻击,两人这些日子能够保住平安,全靠燕无双手中的宝伞,遮蔽了相关的天地法则,又掩盖了两人的气息,才能让两人能在冥土上活动,不被发现。 龙云儿心中不住赞叹宝伞之奇,却也不住担忧燕无双的状态。两人最初落到冥土时,燕无双的模样看起来还算正常,除了原本的重伤,起码看起来还像个人样,但随着在冥土活动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模样也开始不住变化,现在这个身体下半截若隐若现的样子,看起来根本就是个幽灵了。 虽然燕无双的声音一直保持平稳,每次问起来总说自己没事,但龙云儿心中着实担忧,觉得战友可能隐瞒了伤势,并没把实情告诉自己,可能此刻走的每一步都是强撑,而如果自己这个推测没错,那后头麻烦可就大了,因为冥土无边无尽,两人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目的地? 意外流落在冥土,照说两人应该要想办法立刻离开,何况之前两人遭到强敌追杀,在过程中得知了不少秘密,更晓得了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令她们两人心急如焚,想要赶回始界阻止,至少,也要提前通知到温去病他们,尽力避免最后的悲剧发生。 然而,这件事情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要是燕无双的状态仍在,实力完全,想要回去始界自然是易如反掌,现在却是没这可能,流落冥土的两个人,如今自身难保,已经顾不到始界那边的事了…… 已经足足在无垠冥土上流浪多日,别说是找到出路,一路走来两人就连不同的地貌都没看见过,天上无日月,地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既没有树,也没有草,土地全是深深的黑灰色,在万古不绝的阴风的不断吹拂下,不住化为飞沙,飘散在空中。 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有朦胧的山影,但不管怎么走,山影却仍然在远处,好像不管怎样都靠近不了,永远看不清真貌……一路上,两人就连徘徊的冥土的亡灵都不曾见到,只看到永恒的死寂和荒芜…… 走在这样的地方上,时间、空间概念都变得毫无意义,根本没法判断自己到底已经来了多久,又在这块荒芜大地上走了多久,只有疲惫和颓废感,不住在身心累积,最终,真的会倦极倒下,然后化为这无尽荒原上的尘沙,融入这吹拂万古的黑风,再难脱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燕无双斜瞥了龙云儿一眼,很清楚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自从坠入冥土之后,她一直在找寻某个方向,想要去一个地方,自己虽然没有点破,却还是心中有数的。这丫头不可能来过冥土,也不会在这里有故旧,能过作为目标寻找的,应该只有血脉的源头,不过…… ……或许,应该先把话说明了。 甫要开口,燕无双却陡然一震,手持宝伞,赶紧扯过龙云儿,迅速从她身上汲取出浓烈的冥气,与脚下的冥土气息如出一辙,混入顶上的宝伞之内,跟着喷发出来,化为气罩,将两人护住。 冥气遮掩,宝伞屏障,两人的身影就此从冥土上消失,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冥土的上空有了异动,大片阴云横过天际,不见尽头的千万里长空,被骤然涌出的阴云彻底遮蔽。 远远观望,遮蔽长空的浓密的阴云中,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蠕动,仔细看去,赫然发现,这些阴云都是由不知多少的鬼魂混组而成。 阴云飘动的速度极快,内中不住有阴魂穿进穿出,浮游内外,像是一条条蝌蚪,密密麻麻,光是极小的一块地方,怨魂显化,为数就起码几千,那么一大片阴云,遮天蔽空,无边无际,层层叠叠,龙云儿简直无法想像,那里头到底有多少冤鬼?多少怨魂? “前…… ” 话才要出口,就被燕无双伸手阻住,目光严厉地摇了摇头,两人就静静地藏身在宝伞屏护下,动也不敢动一下。 突然出现的阴云庞大无边,移动速度却很快,转眼之间就又消失不见,这是两人落入冥土至今,首见的诡异景况,当阴云不见后,龙云儿才呼出一口长气,“好恐怖,那里头到底……到底有多少只鬼啊?” “哼!”燕无双冷笑道:“无论妖、魔、神、仙、佛、人,只要死了,除非落得烟消云散,或是能直接入轮回,否则就是变鬼,而鬼的消亡却要漫长的多,能够存在万古的比例远超它族,万古以来,妳算算会有多少鬼吧?” 龙云儿略为一想,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数量也太……太多了。” “鬼族一直以来号称为天所忌,妳以为是为了什么?坦白的说,我不晓得鬼族是否真的受天忌惮,但七界之中,最惹各界疑忌的,肯定就是鬼界!” 眼看阴云去向,燕无双不由皱眉道:“奇怪,鬼族出征,这方向……好像就是始界。” ps 今天開始,到十四號,17k的周打賞(記住,僅限17k)滿一千的話,除夕到初五,連續六天雙更,謝謝大家。 第三章 鬼族出征 “鬼族果然动了!” 龙云儿忧心忡忡,望向天际,自己没有燕无双的能耐,能够感应遥远的方向,甚至跨越位面,但命运之眼一开,探索因果之线,自己就确认这答案不错,大量冤魂、恶鬼,正从鬼界出发,跨越漫漫冥土,前往始界。 寻常鬼物,没有能耐离开鬼界,一旦离开,单独行走在冥土上,肯定被黑风同化,化为虚无,更别说要前往始界,那里面肯定有鬼尊带队,甚至……有鬼族的大能! 按理说有封神结界在,鬼族别说是千军万马,就算再多百倍,千倍,甚至亿倍,也是无用,不然当初百族大战就不会彻底不见踪影,现在会这么蜂涌而出,就表示…… 封神结界恐怕已经破了,那个人留下的限制不再,又或者,魔族对始界的攻击行动已经开始,这是鬼、魔两族对于始界的联合攻击,一但魔族打开通路,鬼族的大军就会席卷始界,换句话说,碎星团治疗尚盖勇的行动,应该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节点。 “……我们没时间了。” 龙云儿不由喃喃自语,面有忧色,忽然眼睛一闭,幽幽目光断开,不再窥视因果,跟着立刻蹲低下来,燕无双的反应也相同。 两人刚把身形、气息藏匿得更好,空中就又出现一大片阴云,同样遮蔽天幕,浩浩荡荡,其中不知有多少鬼物,一下经过,又瞬息消失。 阴云就这么来了又去,转眼就是四五批,不晓得一共有多少冤魂、厉鬼,就这么破空而去,跨越冥土,前往始界。 “……这样每一批到底有多少?百万?千万?总共已经多少鬼物前往始界了?” 龙云儿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先前为了了解碎星团的冤屈,自己曾花很大的时间和精力,整理过已经渐渐被世人遗忘细节的百族大战的历史,也算是从资料中经历过那场大战,对双方的实力比数算是了解,敢肯定地说一句,无论妖军、魔军,都不曾动过这么恐怖数字的大军。 ……这就是鬼族的真正实力? 燕无双冷哼道:“妳眼力挺不错,但算术就不太行,那些阴云里头,还有大鬼体内带小鬼的,每一批的数目起码要用亿来算,不过……就算这几批加起来有百亿,相较于整个鬼界来说,也是非常非常微不足道,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的小数目……嘿,想要为天所忌,令六族一并猜忌,妳道是那么容易的事?” 龙云儿听了更是彻底无语,也可以明白,当初为什么那个人会这么忌惮鬼族,甫一参战,就直接就把鬼族从始界彻底抹去,断绝了它们的进路,如果不是这样,若是鬼族也参战,恐怕后头也就没妖、魔两界什么事了。 “……妳的功力这段时日倒是增长不少。” 燕无双摇了摇头,在与自己相遇之前,龙云儿已经在太一的安排下辗转几个世界,累积了不少历练,而与自己结伴冒险后,一切的实力成长,更是自己亲眼目睹。 “要是最开始时候的妳,强行使用命运之眼窥探因果,一次性处理这么大量的讯息,就算不当场直接爆头,也要受到反噬,后续至少痛苦上半天……”燕无双叹道:“妳刚刚一眼看过去,就把整个因果窥清,可没有什么难受……坠落冥土之前,妳无论如何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龙云儿跟着点头道:“确实,这段时间的冥土苦行,我觉得自己对于命运之眼的运用又有不小的长进,现在窥视因果的时候,已经能够自动取舍,把追踪目光集中在几个主要线索上,把其他次要的全部屏蔽掉,还有对于自身力量方面的控制,也一样有了很大的长进……” “唔,这些都是本质上的提升,比单纯的力量增长更为重要,在现阶段或许还不明显,但当妳踏足天阶之后,这些增长奠定的就是妳的道基,会让妳在天阶道路上一帆风顺,高歌猛进。” 燕无双却又摇了摇头,“这一切,让我觉得并非巧合,而是命运啊。” 龙云儿微笑道:“我明白这些,这些日子的收获比简单的力量和修为的提升更为重要,是我得到的宝贵财富。我也觉得,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意,让我巧遇前辈,有幸在前辈的指点下,提升自我,做好将来登天和之后的准备……” “……不,妳搞错了我的意思。” 燕无双神色却转冷,“我想告诉妳的是,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天意也不在什么冥冥之中,常常只是某些天阶高位大人物的安排,祂们活过万古,可以布局落子的时间很长,做出的布局往往很深远,当下难以窥知究竟,但事后回看,就会发现,一饮一喙,都有祂们摆布的痕迹……妳的这段旅程,最开始的时候还是透过太一在进行,妳真认为……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吗?” 龙云儿想了想,不由惊道:“前辈的意思是,有某位诸天万界中的大人物,藉着太一设下这些历练来栽培我,为我将来的登天做准备?可是……人家与我非亲非故,怎么会……嗯,莫非是打算将来要利用我去做些什么?” “这的确是一个可能,也是你们这些爱和太一打交道的人,得到提示时最直接会生出的一个想法,但……并不是给妳好处,就是想要帮妳,然后在想着后续利用的。这世上有些人,给人好处都还掺着沙子的,以妳资质,将来踏足天阶只是早晚,绝无半点问题,而提前帮了妳一把,却让妳为此结下一桩因果。” 燕无双感叹道:“天阶中位,成就大能开始,缔结因果的影响,就会慢慢显现,身上背负的因果越重,想要更进一步就越发困难,那些能登上高位,成就万古的存在,甚至能够更上层楼,踏出那一步的,都是把自身过往因果了断干净,负担极小的,而祂们最不愿意的,也就是直接插手,这样会牵扯过多因果……所以,妖魔不讲人性,仙佛也都说太上忘情,就是这个道理。” 龙云儿不由困惑道:“所以,前辈是想说……我这一路以来的历练,从中收获的好处,可能是出于某位大人物的安排,或是某些大人物博弈的结果?目的是为了增加我身上背负的因果?” 燕无双道:“妳自己数数看,自从离开始界至今为止,妳究竟得了多少好处?功法传承、装备道具,总会在妳濒临绝境的时候,恰巧入手,又不得不用,倚之翻盘,这些礼物这么一路收下来,妳已经和仙、佛、妖、魔都扯上了关系,说现在的妳一句因果重重,绝不为过。” “但……那也都是等我证道大能,才会渐有影响,若要实际生出效果,恐怕是等到我要证万古时候的事了。”龙云儿却笑道:“我即使登天有望,但是否有幸证道大能,还得两说,至于成就万古,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何必现在就担忧那么久以后的事?哪怕真的有这么一天,恐怕也是很久很久之后,现在先收了好处,用对地方,那么久之后才要还,这笔交易我也不吃亏啊。” “……妳……倒是真的想得开,第一次遇到比我更粗神经的人,唉,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没有像妳这样的啦,一个个都锱铢必较,什么好处都要拿,便宜也要占到尽,反过来被人算计一点就火大到要杀全家……” 燕无双来回踱步两圈,抬头看龙云儿,“妳这种个性,会很吃亏的啦。” 龙云儿也笑了笑,并不多答话,自己已经不再是三岁小孩,所做的每一个抉择与判断,都会自我负责,也早就有了觉悟,绝不会因此懊悔,而燕无双特意对自己警告,背后所藏的关心,也是很让自己感动的。 “……妳真的想好了?” 一句话后,迟疑了许久,燕无双才再次开口,表情十分凝重,甚至说得上小心翼翼,“我们流落冥土,本来最好的选择是固守一处,慢慢恢复元气,避免过度消耗,但妳这几天一直走个没停,像是在寻找什么……别以为我都不知道妳心里在想什么啊!” 听到燕无双这么说,龙云儿收起了脸上微笑,但表情看来并没有很严肃,反而只是有点小尴尬,还吐了吐舌头,像是打算做什么小恶作剧却被活逮了。 而这在燕无双看来,更见识到了这个女孩的内心坚定,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对一块岩石说话,对方看似温和,却是个绝不会轻易动摇的人物。 “……妳啊,看来也是个死脑筋的……” “前辈,妳过誉了,我并没有……” “浑帐!我又不是在夸妳啊,妳爽个鬼?” “抱歉……” 龙云儿微笑道:“我只是……觉得有必须要我去做的事,就得去做,温家哥哥和韦帅、尚帅他们现在有了危险,我……想赶回去帮他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妳啊……” 燕无双摇摇头,待要再说些什么,两人却俱是一震,甚至不打招呼,就一起藏匿气息,只见空中大片阴云出现,又是一支鬼族军团出征。 与之前的几批阴云相比,这片阴云并没有更大,但其中散出来的恐怖威压,却远远超越之前几批,不但让人清楚感受得到,当中有天阶者存在,而且,还有鬼族大能同行,甚至不止一名。 ……为了攻击始界,鬼族一次性出动了多位大能? ……这样的攻击力,如今的碎星团真能承受得住吗? 龙云儿心中不住震颤,看着同样俯趴躲避的燕无双,忍不住低声问道:“前辈,这件事,我以前就想问了,妳不是当初就已证万古吗?为何会……” “啰嗦!要是这是在始界,挑我身体状态好的时候,这些家伙我负责一只手扫给妳看,但在这种地方……” 燕无双头也不回,随口说出了关于自己力量的惊天之秘,龙云儿还来不及讶异,思考其中的玄机,就陡然感到一阵森寒,抬头仰望,赫然发现空中正飘着黑雪,点点漆黑雪花,自阴云中飘落。 ……冥土下雪了? ……这又是什么状况? ……从来没有见过,冥土有天气变化的…… 头上的阴云中,有一点很特殊的存在,龙云儿本能地注意到了那一点,发现在大片阴魂的中央,似乎有一个人体,那是一个……女子。 阴云中,万鬼簇拥的女人,有一头长发,如冰似雪,身形看起来很年轻,却瞧不见面目,但龙云儿虽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有一种浑身发冷,好像全身血液都要开始彻底冻结的感觉。 龙云儿顿时心惊肉跳,不敢再多看,收回目光,却另外生出一种非常怪异感受,好像自己曾在哪看过这名雪发女子。但是,这应该是个错觉,鬼界中怎么会有自己见过的人…… “……这是有人证了冰之大道!而看这模样……是人非鬼。” 燕无双不由沉吟道:“奇怪,几时竟然有人证冰之大道的?现在的新人都好厉害啊,不过元素系统……希望不要是魔界专门培养出来的人物,不然,身为人又怎么会甘心被鬼族利用?不过有了人族当先锋,封神结界很多厉害手段都放不出来……” 龙云儿闻言娇躯一震,却果断点头,“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而我相信,我们的旅程,一定是有意义的!我必须要把它走完,然后回到始界,帮助温家哥哥。” 第四章 准备 英灵殿,表面上是碎星团的慰灵地,当初秘密建造的时候,耗用了无数天材地宝,为此所付出的资源,让温去病一回想起来,就由衷感到一种深深的心痛。 “……这事最扯的是,那个人最开始还一直忽悠我,说他只是想盖一个建物,用来纪念我们一路上抵抗妖魔,牺牲的兄弟,立一块漂亮的大碑,书写上他们一个个的姓名,让他们的事迹与荣耀流传后世,以此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站在英灵殿中,看着散发出的那如日光般洒落的缕缕圣芒,温去病忍不住叹道:“他那时候让我去搞设计图,我前前后后给了他十几张设计稿,结果都被他退回,说是特效不够,看起来不够炫,我问他想要什么样的特效,他每次说得需求都不一样,我就只好一样一样加,然后里头有些需求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他就说这些由他来解决……” 百族大战末期,英灵殿的建造,以及后续相关的封神计划,是碎星团的绝密,如武苍霓这一级的副大队长等干部,地位虽高,却就只是一知半解,现在听温去病说起个中秘辛,仍是啧啧称奇,“这个东西不是你设计出来的吗?怎么现在说得好像……根本不是你造的一样?” 尚盖勇在一旁摇头道:“设计是他设计的没错,但在最核心的问题上,他的作用就是个包工头,里头用到的那些关键东西,都不是由他制作的,全部是那个人负责搞来,他就负责把东西组装在一起,他的设计,就是能保证让那些零件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武苍霓闻言立刻明白过来,就像是造一辆机关车,温去病根据那个人的需求设计了整辆车,但零件全是外购的,他负责最后将这些零件组装成车,能够维持正常运作,但至于这些零件要怎么造,他就一窍不通了…… 温去病也耸肩道:“别的都不讲,我连这东西的动力源究竟是从哪来的都不晓得,当初英灵殿盖到一半,那个人突然把我们平常用来和太一交易的那个祭坛搬来,让我把这东西也装在英灵殿上,然后在那上头加工,结果就变成了封神台。” 武苍霓闻言错愕道:“原来封神台是这么来的?” 温去病不住叹道:“后头还加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啦,如果不是这样,现在封神台要崩,根本不是问题,我另外再起一座代替就好了……” 韦士笔跟着接口道:“这件事也不光是技术问题啦,当初为了造这座英灵殿,你知道总共消耗掉多少资源吗?别说是靠你,就算现在那个人还在,也造不出第二座来了……哪怕他现在站我面前我也敢这么说!” 这话,碎星团中也只有韦士笔才有资格讲,他当初是碎星团的后勤大总管,也相当于是大财会,手里握着全团的钱袋子,建造英灵殿所耗的物资,除了那个人出的个人收藏,其余全都是他批了才能用,他说打死都给不出的东西,那就是真挤不出来。 百族大战时,碎星团的各类物资,除了少部分是透过太一交易获得,就是通过掠夺妖、魔的战利品,而妖魔的战利品,很多又是人族势力的千年累积所得,只有在这种史无前例的残酷战争时期,才会有这种千年累积,一朝倾出的好事,之前的积累全都在大战中消耗干净了,现在哪里还变得出第二批来? 何况如果轻易就可以造出第二座封神台,当初以那个人的个性,也不会让龙仙儿半途收手,放了清洗目标一马,又不负责地直接离开,留下一地烂摊子,最后还是要温去病费力来收拾。就算他自己造不出,也应该让人把温去病抓回来再造一座了…… “如果现在还能造第二座封神台,那这些事情就好解决了,能造出一座,就能造第二座,只要砸锅卖铁,一次造个十座八座封神台出来,稳守始界,就不用怕那些神神魔魔的什么事。” 温去病在一边着实慨叹,说完又不禁抬眼望向高处,“或者,如果能把那一座拉下来直接用的话,一座恐怕也能抵个几十座……” 在众人目不可见的始界的无穷高处,那座真.封神台仍在默然屹立,虽然始界内九成九人都压根不晓得它的存在,但它这些年持续运作,守护整个始界,其效果根本不是底下这座仿品能比的。别的不说,若非真.封神台在百族大战之初就彻底断绝了鬼界和始界的通道,这个始界十有八九已经沦为死地了。 韦士笔也跟着点头道:“打我知道头上还有真.封神台的存在后,这些年来,我一直反覆估量,觉得它可能就是底下这座封神台的能量源,下头这一座,实际上应该只是它的补漏装置……把它没能封死的那些虾兵蟹将全给挡住。也不知道那个人当初是怎么搞出头上那座的……” “虾兵蟹将?”温去病却闻言苦笑道:“那些不被封禁的妖魔大能,对我们来说可都是庞然大物,就算是那些妖尊、魔尊,也不是当时的我们能直接对抗的……” 韦士笔叹道:“那个人本来想得是很好,两座封神台,奠基与补漏,从此始界再也没有外族入侵之扰,人族的天阶也一道死光,没有个人过度强大的威胁,大家都可以一直在低武世界过好日子,只可惜……” 尚盖勇却在一旁冷笑道:“只可惜,生命与生俱来的宿命,就是要不断的斗争,在斗争中发展,进化,这宿命打出生那刻起,就根本没有得逃避,越是想要逃,就越是死得快,想把人族用豢养的方式保护……哼,那还不如直接把人族灭了更快些。” “……那个人虽然有他的安排,但并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完全照着他的安排来的,生命总会自己找到出路。”韦士笔也笑道:“好在我们也没浪费什么时间,这段时间里,谁也没有就这么坐以待毙。” 韦士笔回看四周,数以千计的人形装构体,高约一米,五短体型,正在英灵殿内开工干活,或是切割板块,或是銲接,或是重新描绘法阵,还有一些动作较为精细的,正在测算场地中的光源与磁场,进行种种调整。 英灵殿内原本设下的禁法重重,不是每一种术法都能在内使用,装备更受到很多压制,想要在里头大规模施工改造,只有靠一手建起英灵殿的温去病。 此刻,他召唤出魔屋,让本身内世界直接降临,覆盖住英灵殿,跟着数千工程用机械人从魔屋内涌出,开始进行英灵殿的最终改造。 为了最大限度利用好行将破碎的封神台,为替老尚护法做好准备,英灵殿必须要进行施工改造,才能实现温去病所规划的攻防机能,时间还很赶,当初为了建造封神台,温去病不但花了很长的时间推敲设计,更不得不委外进行,把一些不那么要紧的组件,分别委托给九龙寨、鲲鹏学宫来制造,事后再自己拼凑组装,为了不让他们识破其中的秘密,还额外花了很多心思。 这回,一早就料到温去病会遇到的困难,萧剑笏让韦士笔带话过来,如果有需要,鲲鹏学宫愿意再次相助,承担一部分改造工作,结果被温去病直接谢绝,整个英灵殿的改造工程,由碎星团……正确来说,是由温去病一人独力进行。 此刻场地中的机械人虽有数千之众,却全部受到魔屋的操控,集体开工,彼此既可以单独干活,又会相互合作,尽管各种声响此起彼落,但与普通的人类工匠相比,它们完全没有彼此间的交谈,数千个独立个体,却有着同一个灵魂与意识。 这样的指挥、这样的效率,温去病并没有特别夸耀什么,这种数目的统一操控,对现在的自己只能算是牛刀小式,如果不是英灵殿里的空间不够,自己指挥的机械人数目,可以再多十倍,干活速度还更快。 但看在其余人眼中,这就是他的独门能耐,放眼始界的天阶,甚至万界之中的天阶,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存在,能够干出这种事来。 尚盖勇、韦士笔都在心中暗自盘算,别说是修为推至天阶三重,就算往上进入大能,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这就是温去病所独有的变动之道,就算另外找一名变动之道的天阶者,也未必作得到这种事。 虽然没有了那个人,碎星团也并没有就此原地踏步,每个人也都在长进,百劫余生,提升自我,现在要再次与诸天神魔开战,胸中底气要比当年足得多了,这是最值得安慰的地方。 “……六个时辰又两刻七分……” 温去病道:“整个英灵殿改造工程,完工还需要这些时间,之后就改造完成,可以放人进来了。” 韦、尚两人未及夸奖,武苍霓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疑惑道:“天阶之路上的每一步晋升,内天地都会有相应的变化,晋升三重是凝结出不竭能量之源,晋升大能是内世界中孕育出生命,而大能中的佼佼者,能在内天地中孕育人形生物……队长这样的……它们算是生命体吗?” 对这问题,韦、尚两人都不禁顿了一顿,尚盖勇迟疑道:“应该不能算吧?这些东西的动作都很……机械,机械也能算是生命体吗?” 此言一出,温去病却双眼一瞪,跟着响了一下手指,几千个工作中的机械人,行动忽然灵活起来,一个个都跑跑跳跳,有些还顺道翻上两个筋斗,一面干活,一面表演各种花式体操动作,却比之前流畅了十倍也不止。 温去病哂道:“说我不行可以,说我的技术有问题就不行,现在怎么样,它们的动作可漂亮了吧?” 说话的同时,众人也注意到,组成魔屋的千亿板块,变动位置、颜色的节奏也在同步加快,似乎在配合这些机械人的灵活动作,加快演算。 韦士笔一眼看出其中的问题,抢道:“动作是像人了没错,但你这几千个机械人,却都只有一个意识,一个灵魂,这样也能算生命体?” 温去病不服道:“你这话就未免浅薄了,难道几千个身体,只有一个灵魂,就不能算做生命体吗?就没有生命体是这样的?” “这……” 韦士笔顿时为之语塞,这话虽然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是在他所知的诸天奇闻中,在古老的洪荒时代,确实也有那么一些生物,多体同心,个体即是全族,威能往往还非常强大,那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生命体。何况往小了说,修炼分身绝技的强者,自然是生命,若是几个分身算是生命,为何几千个就不能算? 尚盖勇则摇头道:“你这么说也还是不行,要是这样也可以,以前小妲直接拿尸蛊,能操控大批尸骸,那些僵尸的动作也都可以很流畅,又全都受她操控,难道这样也能算做是生命体?如果这样也成,心魔阁那些怪物该当你是它们的救世主了。” 被尚盖勇这么一问,众人都呆了,想了一想,纷纷摇头说不行,温去病却愣了一下,跟着一拍掌,道:“还好,老尚你提醒得好,我差点忘了心魔阁那一挂,我们这回行动,他们很可能也会来插手……嘿嘿,这下该替他们也作点准备了。” 第五章 点兵遣将 碎星团原本对这一战的基本预备,都是在担忧来自世界外侧的攻击力量,鬼族必然会出现并发起的猛烈攻击,甚至其他妖族、魔族的伺机而动,或是其他意料之外的不明之敌,说得明白一点,别看己方此次行动,仙界、佛界都在背后暗中支持,可大家并不是真诚合作,就算他们忽然背刺,与鬼族联手,温去病也不会被吓到,各界之间的背后利益交换实在太正常了。 除此之外,如今行踪不明的燕姣然,还有总是搞风搞雨的死曜,也是隐忧,不过也是少数个体,在亢金龙陨落之后,威胁应当有限,让自己第一时间没有考虑到其他的威胁。 但是尚盖勇无意的一句,提到了心魔阁,一下让温去病注意到了那个可能,在两边开打的时候,自己要面对的,可能还有来自世界内侧的蚂蚁雄兵攻击。 原本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己方选择攻守的地点是英灵殿,这里是特殊的空间,没了亢金龙,九外道那群碎料,连上也上不来,根本就没有参战的资格,又能拿什么来干扰? 不过,上趟武苍霓、尚盖勇的试探攻击,心魔阁所展现的力量,特别是和鬼族的勾联,已足够让人忌惮,特别是天菩萨还出手阻拦,帮着他们隐藏了手上的底牌,现在完全有能力成为此战的变量。加上之后天菩萨插手冰心之事,一改过往的行事风格,她和心魔阁已经成了新的变量。 考虑到这些,温去病决定更改若干本来定好的防御措施,把这些因素也纳入考量。 “……金刚护法大阵,本来就是金刚寺的最强防御,也是始界最强的防御阵法之一,若是寻常,即使对上大能也不虚,但到时候,大阵的全力运作,都要用来稳住老尚的内天地,恐怕就没剩多少防御力,还有,我要作为金刚护法大阵的阵心,到时候我也动不了……” 温去病前方,漂浮着能量图的虚像,开始模拟届时可能发生的战局,“为了要保护大阵内的老尚、我,还有一百零八僧,就只能在靠其他的阵,这个部分,由我和鲲鹏学宫联手布置,到时候,萧老师会亲自控阵,这是我们的第二道防线……” 虚影之中,募地出现了多个八卦图形,层层叠叠,是非常复杂的法阵之形,届时,多重立体法阵会连通水、火、地、风,在萧剑笏的控阵下,别说是阻挡千军万马,大杀四方,甚至用来直接镇压整个世界,若无其他大能出手阻挡,都没人敢说一定不成。 “不过,萧老师再怎么控阵,也是有极限的,所以第三道防线,就得要靠你们了……” 温去病横视面前的韦士笔、武苍霓,这两名空余的天阶者,再加上仗义出手的司徒小书,是必须要扛起整个战线的三根支柱,这三根支柱联手,若是早些时候,不计那个人留下来的万古和大能,就是拿去镇压始界,也绰绰有余,但要面对如今各种明里暗里的危机…… 武苍霓沉吟道:“要先估算可能会遇到的糟糕情况,还有,最好空一个人下来,应付紧急状况,我敢打赌,这种情况到时候肯定会有。” 温去病点头道:“封神结界现在还在,无论鬼族还是妖魔,大能以上应该进不来,但无法排除打开缝隙,隔空出手的可能,寻常的天阶者……无论来多少,萧老师应该都压制得住,但目前能够过来,已知身属天阶,实力却超越当前位阶的两个……燕姣然与……” 话说不出口,但众人都心里清楚,那必然是刚刚归入鬼界的司马冰心,她目前是一个太过特殊的存在,就算不考虑要手下留情,她之前展现出的力量,也不是谁都能对付的。 武苍霓抢道:“冰心由我来挡,我……” “妳不行的!”温去病想都不想,直接摇头,“冰心如今能直接连接太古妖都,那个场面,妳是亲眼见过的,单靠妳一个上,根本挡不住的!” 武苍霓闻言默然,力之大道攻防无双,通常能力压同阶,但冰心的那一手,直接引动太古妖都之力,这个别说是自己,恐怕就连大能都压制不住,纯理论上来说,自己确实不能胜任这个位置。 但她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说服的女子,略为一品,马上发现温去病这思路不对头的地方,“且慢,萧老师防不住的变量就那几个,韦帅与我修为相若,我不能,难道你要他上?而且这么说的话,你是打算让我去拦燕姣然吗?” 温去病一时为之语塞,燕姣然的战力,同样也是天阶三重保底,甚至还可能藉助七邪覆之威,更往上提升,其极限难以估计,可以确定根本不是天阶二重挡得住的,如果再算上可能出现的终末之河,哪怕天阶三重也仅是在她面前保命的起码资格。 难道武苍霓、韦士笔,两个人都只能用来挡住秋艳红和几柄地神兵?这显然不现实!碎星团当前号称可以辗压始界的无敌战力,现在竟如此捉襟见肘,派不出手? “……你这样排兵布阵是不行的,以前大家打仗,可不是这么打的。” 尚盖勇喟然而叹,说出了众人心里共同没有说出的那句话,“你这种调遣法,完全是以每个人都能全身而退做为大前提,百族大战的时候要是像你这么打,再五百年也打不完,不,那时候这样打,我们老早就被妖魔消灭干净了。” 过往碎星团打仗,那个人最后定计,下的都是死命令,只要求达成目标,从来不计伤亡,实力不足就往死里嗑,哪怕拼到玉石俱焚,也要把硬骨头咬开!如果是用这态度,那就不用考虑什么挡不挡得住,直接一道死命令下给武苍霓,拚死去挡,纵死也要保证完成任务。 战争的目标,就是胜利,不是全员平安…… 更何况,战争又不是过家家,除非你当真实力碾压,一路推平过去,不然又想赢,又不想牺牲,最后的结果通常是损伤更重,没有决死的决心,通常只会死的更快…… 尚盖勇道:“当前团里的战力,以我和阿山最强,偏偏这次行动得把我们两个都摘除在外,这是我们吃亏的地方……” 碎星团如今的主战力当中,攀上天阶三重的,是温去病和尚盖勇,这两人又远比寻常的天阶三重厉害得多。 温去病甫登三重,凝结不竭之源,就藉助大愿,把力量强行拔升,已经来到三重的后段,省去了不少的累积时间,实力极强,又兼修五德之气,有诸多克敌手段,更能制造出尸蛊分身,打起来可一可众,这还没算上十绝阵之能,真要打起来,他一个人就可以拖困住十几名同境界的敌人,即使对上大能,都未尝没有全身而退之力。 尚盖勇的实力也是极为强横,人道之路初成,天阶三重,在始界动起手来,拥有诸多人道之主的神能,特别是在回应所御子民的呼唤时,往往能化腐朽为神奇,人道之主可以遇强越强,完全不讲道理。 这是碎星团当前的两张王牌,如果能够打出去,温去病一个人拖住司马冰心、燕姣然都可以,甚至再加上秋艳红和两把地神兵,只要时间别太长,咬咬牙也没未必做不到。 偏偏,温去病、尚盖勇这回都被困在各自的岗位上,完全出手不了,碎星团战力一下低落,这才调度困难,现在……碎星团就要面对两根主力支柱被抽走的战局。 尚盖勇道:“还是交给阿笔来调派吧,阿山你现在不适合这个活。” 武苍霓在一旁用力点头,虽然明白温去病是在替大家设想,希望所有人都能安全,可在这种时候狠不下去,不能理智抉择,最终大局倾覆,个人的安全又有何用?真正鬼界得逞,人道之主为敌人所用,妖、魔?、鬼肆虐人间,别说几个人幸存下来也难以对抗,就是燕无双和司徒无视两名万古尚在,怕也难逃一死。 温去病闻言,却多了一层心思,前夜尚盖勇专门提及韦士笔的问题,曾表露过心中的担忧与不安,现在却把整个指挥权交到他手里,这正是信任的表情,兄弟之情,始终胜过一切。 ……能这样,真是太好了…… “咳!” 韦士笔道:“阿山你首先漏算了两个筹码,月光神尼你没提到,应该是打算让她来挡住天菩萨吧?至于枱面上的这几个威胁……我记得你能制造法器,转移十绝阵的使用,你把落魂阵转出来,让苍霓拿着,她一个人困战秋艳红和地神兵,当可操胜券,燕姣然什么的,由我来挡,她虽然厉害,我也有一定自信,问题并不大,司徒小书还可以空出来当预备战力。” 这样的调派,井然有序,听起来是比温去病的安排更好,但众人也都生出一个困惑,就是司马冰心若是出现,又谁去挡? “……且慢,我忽然想到,还有一着奇兵可用,说不定能把苍霓也空出来当后手,至于冰心……” 韦士笔笑道:“阿山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你花了那么大的代价,专门请来了外援,难道放着在一边纳凉?” 武苍霓惊道:“韦帅你是指……呃!” 一被点醒,武苍霓也就明白了,温去病去和龙仙儿的谈判,谈妥了条件,对方也承诺出手一次,来换温去病的一个承诺,如今这个承诺正是适合的时候。 不得不说,这着实是一计妙着,龙仙儿和碎星团和司马家都没有渊源,非亲非故,由她对阵冰心,她实力有天阶三重,要挡住冰心不是问题,动起手来也没有任何顾忌,堪称是一计妙着。 武苍霓看了温去病一眼,道:“确实是个好安排,但龙仙儿的承诺可靠吗?就算是天阶三重,想要扛住如今的冰心,也不是随便打打就能成的,万一最后冰心的实力超出预期,需要豁出命去战,她愿意为我们作到那一步吗?” 尚盖勇道:“那就只能看阿山的个人魅力了。” 温去病无奈摊手,对此不予置评,韦士笔抢着道:“所以,我手上的工作还多一个,就是要盯住她那边的战况,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就由我来递补那边的空缺。” 武苍霓不由讶道:“韦帅,你有没有搞错?这样一来,稍有闪失,你就要以一敌二,甚至可能要以一敌三了,龙仙儿直接倒转枪头,和冰心、燕姣然联手攻你的可能性,虽然不高,但也绝不是没有,你这样的风险……” 韦士笔笑道:“若真是如此,那就要靠大家帮忙了,真要那样的话,我最多撑个十五分钟,再久,恐怕就没命回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能够独力扛住司马冰心、燕姣然、龙仙儿三方夹攻一刻钟,这就算温去病也不敢说一定能作到。 韦士笔是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的,这也就表示,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交底,他真实的实力,比他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更高,若不是暗藏了强力装备,就是一直在隐藏力量。 尚盖勇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温去病则是在一旁淡淡点点头,“三道防线,是我们的全力而为的结果,我想再加上第四道,但我不确定这一道,究竟是会让我们多个安全保障?还是会更危险?” 第六章 开阵 数日时光,转瞬即逝,在紧赶慢赶,一连串的通宵加班之后,温去病终于完成了英灵殿的改造,同时碎星团也和约定中的盟友一道完成了数道外围布置。待到约定之日,碎星团成员在两郡据点全力戒备,而精英尽出,镇守封神台,又打开空间连结点,让来自金刚寺的一百零八僧,进入英灵殿。 英灵殿内,以无邪首座为首,金刚寺总共一百二十名预备参与金刚大阵的僧人,透过空间转接,进入这座碎星团昔日全力打造的祭奠牺牲团员的神秘空间,眼看天上缕缕圣光洒落,地面反映天光,氤氲圣华浮沉,全然不似身在尘世,大多震撼不已。 “……这里确实是绝佳的慰灵所在,英灵在此永久沉眠,足以告慰亡魂,安心修来世之福,只是……” 无邪首座语带困惑,因为在他的感知内,此刻在这座一眼看不到边际,仿佛被云海包围的圣殿里,并没有任何的“灵”存在,昔日碎星团虽然要将此建此成为慰灵之所,告慰当初牺牲在百族大战中的碎星者,但却没有任何碎星团将士的亡魂栖息于此。 英灵殿,却没有任何亡魂于此安寝,这显然是出了什么问题,没有完成当初的预期,虽然昔日碎星团在帝都一夕之间遭到巨大打击,险些就此覆灭,应当没有机会将全部亡魂汇聚于此,但里头一名过往亡魂也没有,其中的原因不免让人玩味。而再远远看见视线尽头,那座已经满是各种大小裂纹的高台,金刚寺众僧一个个眉头微皱,却没有人多话。 百族大战后,断绝妖魔两界和始界通道的封神台即将崩灭之事,已经不再是秘密,金刚寺自然也已知悉,而此刻的位置能亲眼看见封神台,众僧都晓得此物要紧,关乎本方世界的安危,碎星团既然肯把己方带这里来,足见推心置腹。 “有劳各位圣僧!” 温去病抱拳为礼,感谢前来援助的金刚寺众人,但目光扫过来此的众僧,对于多出来的人数不免有些不解,虽然自己心中有些猜测,但还是开口问道:“敢问首座,多出来的这些是……” “阿弥陀佛!”无邪首座双掌合十,神色,“方丈师兄特意交代,此番助阵,事关重大,为了避免有意外发生,需要替补,我们多带了十二位弟子前来。” ……果然! 闻言不光是温去病,包括后头的武苍霓、韦士笔都不禁表情一变,这可不是普通的替补,金刚护法大阵的威能非同小可,一百零八位地阶成阵,加上温去病作为主持,足以力抗复数大能,反过来说如果这样也会运作出纰漏,代表承受的压力之大,连护法大阵也撑不住了,要在这种时候要顶上去补缺位,不光是简单的要冒生命危险,简直是九死一生。 金刚寺既然摆出这个态度,那就是要决心力挺碎星团到底,每一名来此的僧人,都抱定可能要牺牲的觉悟,这是真正的铁杆盟友,无可挑剔。 尚盖勇一步跨前,拱手为礼,慎重道:“各位的恩情,尚某这次先记下了,今日事后,金刚寺的这份人情,必加倍回报。” 如若此番施法成功,尚盖勇就稳稳的是始界人道之主,有很大可能一统帝国,取代衰落的李氏,开创一个新的王朝,更可能是始界有史以来,最为鼎盛的一个王朝,他亲自出来给的这份承诺,金刚寺众僧也不敢怠慢,纷纷还礼。 无邪首座道:“吾等方外之人,不需富贵,也不需要回报,只要施主日后能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忘造福人族,敝寺于愿足矣。” 长长一礼,无邪首座道:“不过,有关今日的具体安排,还要请各位先行告知,敝寺僧侣也好有个预备,知道后头该怎么配合。” 无邪首座的用词含蓄,听起来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一问,但碎星团众人却都脸上一红,金刚寺如此鼎力相助,却依然有此一问,态度也有些冷淡,实在是以前的合作中被碎星团坑惨了,从此有了心理阴影,这才要事先问清楚,省得后头有什么来不及提防的情况,被碎星团连着敌人一起坑了。 “目前我们做的准备是这样……” 温去病出来一番解释,交代己方预计的战场情况和做出的对策和计划,同时暗中观察无邪首座的表情,对方虽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但得知此番外魔干扰将来自尚盖勇的内天地,而且可能是大批鬼族来攻,一时间也不禁为之色变,情知此事确实异常危险。 “不过……”无邪首座低头沉吟道:“佛门手段,对于鬼魂别具一功,无论是佛光、佛音,或是佛火,对上冤魂怨鬼都威力非常,届时金刚护法大阵应当能发挥预计的作用,足以镇压一切外邪。” 无邪首座言谈中透出不凡信心,却让温去病一怔,不知金刚寺何以突然变得那么有底气,而旁边韦士笔却似乎有所发现,先向温去病使了个眼色,跟着上前道:“首座大师,敝团为了履行当初的承诺,已经做好准备,现在先为贵寺的诸位师傅提升修为……” 金刚寺镇派的金刚护法大阵,需以一名天阶罗汉,搭配一百零八名地阶禅师而成,阵容坚强,威能无边,但以现今的金刚寺,是根本凑不出这个阵容的,就算让高阶弟子持着佛宝充数,也距离一百零八名还有段不小的距离。 当初双方最后谈妥的条件,为了组成大阵,要有十字庵派出高手,填补金刚寺的人力缺口,如果这样还有缺的,就由碎星团上场,负责用技术手段速成来补完欠缺的高手。在这方面,是碎星团的专门,百族大战中,碎星者们就是靠各种速成地阶的手段和妖魔对抗,而如果只要求短时间内冲上地阶,维持个把时辰,温去病有大把方法泡制出来。 金刚寺此番如此竭诚相助,温去病自然也丝毫不敢马虎,无论是准备的装备还是药物,都挑选最好的,争取把副作用降到最低,尽量对身体没有伤害,不会留下后遗症,才好对得起这批来之不易的盟友,但此番金刚寺来援的队伍中,并无十字庵的人,未免有些异常,而韦士笔才一开口,无邪首座就摇头谢绝,“不用了,所需的一切资源,敝寺已经自行备妥了。” 这个回答,让武苍霓、尚盖勇都暗自一惊,再仔细一看金刚寺的阵容,登时明白无邪首座这次何以如此笃定。 金刚寺到此的一百二十名僧人,有老有少,其中最年轻的还不足二十岁,但身上所释放出来的气息,已经全是地阶。 这是足足一百二十名地阶禅师! 金刚寺几时有这样的实力了? 不久之前,刚刚打完西北之战的他们,还因为在大战中元气伤损严重,甚至把全部的长老都算进来,也连一百名地阶都凑不出来,怎么一下竟凑满了一百二十名地阶派出来?这些人都是如何提升上来的? 温去病一眼横视,特别注意其中最年轻的几个,十几岁能成就地阶,必然都是万中无一的天纵之才,这类人物肯定早早就能成名,断无被隐藏起来的可能,自己不应该会没有印象,但此刻僧众当中的年少者,自己却都很面生,一个也不认识,看来能够进入地阶,靠的不是长久锻炼和杰出的天赋,而是“奇遇”。 短短时间之内,这么多僧人纷纷靠着“奇遇”升地阶,已经很怪,而仔细观察他们的气息,虽然有些力量不稳,却佛力精纯,胜似寻常僧侣甲子苦修,比碎星团的种种速成手段的效果还要高明。这种不寻常的集体进步,根本不是正常能发生,也不是金刚寺的技术能做到,要说这件事与太一没关系,真是谁也不信。 只是,金刚寺素来对太一忌惮甚深,一直也没有过往来,若说金刚寺会突然藉助太一,大量提升自家弟子的实力,这种事温去病第一个不信,但……太一的真面目,无非就是背后的那些神魔妖仙,这次与其说是金刚寺藉助太一系统提示弟子修为……温去病相信,该是其背后的佛界有动作了。 原本金刚寺是没有渠道联通佛界的,所以这些年来才只能苦哈哈的练金刚法门,把自己练的像是健身教练。但是封神台逐渐崩溃,佛界借助自己西行取法再传法,又有月光神尼脱离始界周游诸天,始界佛门跟佛界之间应该已经有了来往的渠道。 温去病斜视看了韦士笔一眼,就在不久之前,韦士笔也透过太一,再次造访了仙岩洞天,面见云中子,除了归还大家联名持有的法宝,也询问能否请来帮手,如果此番行事,能从仙界雇来佣兵,那就更理想了。 但在这点上,云中子表示,有真.封神台在上,仙尊以上进不来始界,未满天阶的则是来了也没用,何况始界不得开发,是各界共识,之前联名持有法宝之后,仙界被盯得死紧,更不能率先打破规矩。 一连串官样文章说下来,总之就是一句不行,温去病可以理解对方的推脱,却想不到这次仙界未能出手相助,却又得到了佛界的助力,这个人情……不小啊! 不过,这也让自己心中有数,虽然诸天神魔直接伸手进始界,这还是个会惹来众怒的违规行为,可是借助太一栽培、提升原就在始界的徒子徒孙,然后再由他们来出手,这却是打了个擦边球,佛界可以这么干,妖界、魔界也一样行,换句话说,等一下大阵开动,可能会遭遇到的不只是世界外的攻击…… “既然大家都已经预备妥当……”温去病把手一摆,“各位大师,请入阵吧!” 在重新改造完毕的英灵殿中,已经插满了各种旗幡,更有各色晶石浮动,七彩炫目,光霞流转,煞是好看,这是萧剑笏亲手炼制的阵盘,交给温去病,与英灵殿结合,成为外侧的阵法防线,而在这座四象大阵的核心,有一座仿效七级浮屠的圆环石坛,则是金刚护法大阵的位置。 七级石坛,尚盖勇、温去病两人位于顶层,其余一百零八僧,则分别坐在底下的六层,组阵施法。 这些都是金刚寺众僧的吃饭本事,不用温去病多言,众僧进入法坛后,一百零八人各自就位,盘膝而坐,纷纷取出身上的佛宝,或是念珠,或是木鱼,还有些只是一页经文,各自都有精纯佛力发散,让整座石坛笼罩在一片氤氲佛光中。 “……这法坛……” 无邪首座见状惊奇道:“汇灵聚力的效果,竟然如此之高?贵团的高手匠人,似乎比当年更加厉害了……这座法坛的建造技术,若是能引入敝寺……” 温去病闻言笑道:“大师实在谬赞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待此间事了,这座祭坛的建造蓝图,我亲自送上金刚寺去。” 无邪首座抬头看了温去病一眼,感触良多地叹道:“施主当真多才多艺,真是我人族不可缺的栋梁,只可惜,冰心她无此福分……” 这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温去病本来还带笑的表情,一下僵住,真是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埋了自己,还是尚盖勇拍了拍兄弟肩膀,道:“不要分神,一切成败,俱看此刻了。” 温去病点点头,跟着盘膝坐下,引领众僧诵经持咒,所发之声,似与这座空间相呼应,初时并不是很响,后头却自英灵殿中的每一处传来,震动天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众僧的诵经声给笼罩。 随着诵经声笼罩世界,一道纯净佛光,闪耀七重祭坛,金刚护法大阵就此发动,刹时,剧烈的晃动,天崩地陷,疯狂摇撼整座英灵殿。 第七章 现身 温去病与一百零八僧开启金刚大阵,韦士笔、武苍霓则是站在封神台上远望,保持着高度警戒。 跟着英灵殿地面上布好的四象法阵,隐约开始发亮,呼应着中央金刚护法大阵的佛光,隐约出现的气息,表现萧剑笏已经到场,接管了四象阵的操作,随着阵主入位,大能的力量贯通,水、火、地、风,四象元素汇流,建构出一道森罗万象防壁。 同时,另一道若有似无的气息,也在英灵殿内出现飘传,即使以武苍霓的手段,也不知对方具体位置,却晓得龙仙儿也已经到了。 “……这倒是一位说话算话与准时的。” 这是出自真心的称赞,武苍霓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恨意,甚至妒意,自从由温去病口中,得知这名昔日执行计划,让碎星团覆灭大敌的真相,了解地狱龙皇的权柄之后,她对龙仙儿的感觉就不同了,对方确实是敌人,但……应该并不是坏人。 韦士笔道:“小书也已经到了,唔……英灵殿开始彻底封闭了。” 考虑到除开世界之外的敌人,始界内依然有天菩萨、心魔阁众人可能会在此时有所动作,温去病一早就定计,金刚护法大阵一发动,就立刻运作封神台,利用空间法则彻底封闭英灵殿。只要空间彻底锁死,任谁想要过来搞事,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然而,英灵殿刚刚封闭,跟着就是莫名的一下剧烈摇晃,却让两人骤然一惊,英灵殿如今已处于封闭状态,有封神台加持,等闲的天阶等级的外力冲击,都传不过来,现在却整个空间晃动得那么厉害,代表此番冲击的外力,已经大到可以撼动整个空间,造成时空震的地步了。 “这是有大能出手了……”韦士笔的目光骤转锐利,“肯定还不止一个。” 目光穿透天顶圣光,直视冥冥法理,韦士笔的视线穿过原本不可能越过的阻隔,直接看到世界的外侧,隔着那一道无可跨越的次元裂缝,对面黑影幢幢,秽意深深,魔气冲天,共有十多道不住旋动的光影,正隔着次元裂缝,往这边发动攻击。 武苍霓也看见了同样的东西,更为之错愕,记得温去病之前隔岸挑衅两名欲魔大能,让对方怒火中烧,狂乱攻击,却最后全都落入次元裂缝中,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怎么现在会能够掀起时空震,撼动英灵殿的? 韦士笔回过头,看向脚下这座已经伤痕累累,行将崩溃的晶石高台,朦胧的晶石之内,正不住焕发彩光,瑰丽奇幻,都是受的的能量冲击所化,亮度越高,代表发生的能量冲击就越激烈,此刻都亮的快逼得人睁不开眼。 “阿山上回对峙欲魔时,封神台的状况,和现在根本没法比的……”韦士笔叹道:“虽然那时候也已经进入使用期限的倒计时,但整体结构尚还完好,在最终时刻之前,应该都能发挥出大部分预计的功能。但之前冰心的那一击,伤害太大,关键结构出现问题,现在的封神结界,已经没法把来自外界的冲击,完全隔断在次元裂缝之外了。” 武苍霓闻言惊道:“还能撑多久?那边如果有十名以上的大能,一旦次元封断都阻拦不住,直击过来,我们……岂不是要直接玩完?” 之前碎星团的预想,魔界纵然会有动作,也该是循序而为,有一段双方互相试探的空间,而有了时间缓冲,己方就能从容完成计划,之后再与魔族周旋,却怎么都料不到,魔族这次会这么蛮干,才一开始,就直接十多名大能排开,狂轰乱炸,利用时空震来打击封神台,虽是粗鲁蛮干,没有效率,却正巧是当前己方最忌惮的打法。 无论什么样的战术、计策,都是在双方实力相差不过大的前提下才有意义,要是封神结界就这么直接被攻破,跟着十多名魔界大能直接辗压过来,这边直接就要完蛋,什么阵法、什么准备都毫无意义,除非燕无双和司徒无视复生,不然始界的力量对上这些大能,当真是螳臂当车。 韦士笔却摇头道:“蛮干之所以被说是蛮干,就是因为注定无法持久,我来加固封神台,妳注意防备一下,我不相信魔界这次只是蛮干,没有其他的配合。” 说完,韦士笔纵身一跃,上到封神台第二层,跟着手结法印,端坐封神台上,自身气息几下就与封神台彻底融合,用一身修为,引领着封神台内寸断碎裂的禁制,重新连结,发挥作用,抗衡外部冲击。 武苍霓遥瞪着韦士笔,暗忖这回确实是事情紧急,连一向最爱藏招、保留实力的人都抢先拿出真本事来了。 远方的温去病朝这边看了一眼,立即收摄心神,引导着金刚护法大阵凝聚起来的佛力,向尚盖勇体内涌去。 “老尚!敞开内天地!” 不待温去病呼喝,尚盖勇已经运转力量,敞开了内天地,用自己的世界笼罩下来,覆盖住整个七重法坛。 原本身成鬼尊之后,尚盖勇的内天地,就与鬼界彻底同化,接引那边来的力量与资源,化为死者的乐土,空旷无垠的冥土,无数阴魂鬼魅游荡,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此刻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天地,虽不是寻常星宇,却也没有半点阴森鬼气,而是充满明黄色的星火,每一点都是众生之力的凝缩,充满人道之气,浩浩荡荡。 金刚寺众僧也都是人身,置于其间,感受人道之息,体会众生之力,都从血脉深处生出一股振奋,情绪激昂,就算是禅心都镇压不下,不由为着人道之主的威能而心惊。 温去病居于阵中,诵经行法,将金刚护法大阵凝聚起来的浩瀚佛力,往尚盖勇的内天地中传入,粲然佛光,遍照四方,在这片内天地中飞快延伸了面积,犹如侵占领域。 尚盖勇如果存心抗拒,人道之力的抵抗下,佛光想要在这世界染色,绝对没有这么容易,但他此刻主动接纳,配合着金刚护法大阵,让佛光侵染的速度,瞬息千里,一下在内世界中弥漫开来,佛力与人道之力混合,照耀整个世界。 作为整个金刚护法大阵核心的温去病,控阵时格外谨慎,佛门虽然一向慈悲为怀,佛力也是非常温和的能量,但佛界传承千门万脉,当中也有强行度化外道的法门,如果被这一系的佛力沾染身心,就会遭到强行度化,归于佛门护法,结果和被魔气汙染,因此入魔,没有什么分别,一样的危险。 这次行事之所以选择金刚护法大阵,而不是其他的佛阵、菩萨法阵,一大原因就是因为和其他的佛门手段相比,金刚护法大阵虽然略嫌笨拙,却纯正得多,不容易弄鬼,此刻流传过来的佛力,没有任何印记,也没有弄鬼的余地。 而这些精纯的佛力,扩散开来,和原本的人道之力一同稳固着尚盖勇的内天地,只要是这些佛光覆盖之处,鬼气就休想再侵占回来! 而在尚盖勇的配合下,佛光护守领域,进展奇速,很快就把大部分的内天地占满,向着最后的尽头延伸过去。 佛光的扩散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和主阵者是温去病有绝对关系,随着法阵运转,梵音回响,温去病整个人也笼罩在佛光中,手结宝印,法相*,尽管身上穿着依旧一派贵公子气息,也没持有念珠木鱼之类的佛宝,可在佛力流转下,俨然就是一名佛门高僧,唱颂经文时的肃穆神色,与寺中供俸的那些古佛,身影几乎可以重叠,令在场的众僧啧啧称奇。 温去病即是传法的三藏法师之事,在金刚寺高层之内不是秘密,来此的一百二十名僧人,也有三分之一知悉此事,但大多人以为他不过是因为和太一牵扯较深,被佛界选中的快递员,本身和佛法没多少关系,此刻看见温去病俨然如高僧风范,甚至比寺中长年静坐禅修的僧侣,更有高僧风范,委实诧异不已。 无邪首座等老牌禅师,心下清楚,这一切不是单纯的模拟,温去病与佛门的渊源,多半还在金刚寺之上,他并不是单纯的快递员,否则,当初不会由他传法入世,此刻也不会展现出这么正统的佛力。 才在诧异,众僧陡然见到温去病周身笼罩的佛光,因为过度凝聚,开始显化成形,乍看是一个金身铜佛的形象,结印跌坐,和眉善目,笑咪咪的,充满慈悲。 这一尊铜佛虚像,与温去病沐浴在佛光中的真身,交相呼应,而随着佛像虚影出现,金刚阵的佛力流转更为顺畅,在普通金刚寺僧人的眼中,这里头没什么特别,自从连通佛界后,众僧已然知道,佛门神通足足三亿多种,数不胜数,境界到了,随念而生,眼前所见,应当不过是其中一种,用不着大惊小怪。 但以无邪首座为主的老牌禅师们,一个个却为这一幕而双眼瞪大,认出了温去病这门神通的来历,那是金刚寺尚未接通佛界之前,寺中传承久远的几套镇派绝学其一:宝相金身! ……为什么温去病也会宝相金身的? ……当初那个人以佛门未解之疑的答案为代价,索取宝相金身这门尴尬秘笈的时候,说是要以那为基础,开发出金刚身这套神功出来,虽然说之后金刚身的法门流传甚广,百族大战时,无论是碎星团,还是金刚寺,大家都抢着修练,但宝相金身这门原始神通,除了山陆陵之外,就再没有人练成……也没有傻子肯花时间去练…… 诧异之余,无邪首座等高僧,却都感到一阵不快,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山陆陵后头将这门神功转传给温去病了!而当初那个人索取秘笈时曾经承诺,宝相金身除了山陆陵,绝不外传其他人,而现在温去病也会使了,摆明那个人又说话不算话! 虽然,那个人说话一向如同放屁,根本是打一开始就把金刚寺上下当白痴耍,说了不算的承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众僧早就对他没什么指望,但发现又一次被人撕毁信诺,感觉还是很不好,更何况,那个人如今虽然是不在了,温去病却还在这里,他难道不晓得那个人做下的承诺?为何还要明知故练?山陆陵又是什么想法,要将功法再传?这是否算一种挑衅了? 双方正在联手,准备对抗大敌,金刚寺众僧心中纵有不满,也不会在此时发作,只有在心中暗骂,自己又吃了碎星团这伙人的一次暗亏。 才刚在这么想,就见温去病身上的铜佛古影,在笼罩的佛光中又生新的变化,更多佛力汇聚凝视,原本无奇的铜佛变成了一个魁梧的巨汉,笼罩住他,虽然仍是虚像,但虬起的肌肉、坚实有若岩盘的体型,仿佛巨力可以撑地举天,堪比古老巨神,巍峨不可匹敌。 变化的巨汉虚影气势慑人,但真正震动金刚寺众僧的,就是这名大汉的面孔,他们全都熟到一眼就能认出,而这名巨汉的身影,又与内里的温去病气息呼应,双方出于同源,这个过于明显的特征,别派弟子还可能错认,唯独金刚寺弟子,绝不会认错。 刹时间,在场所有金刚寺僧侣,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直接愣在当场。 ……山陆陵原来是温去病的化体? ……山陆陵……原来就是温去病? 第八章 金刚镇法 自从山陆陵的宝相金身气息重新在此界出现后,各门各派都猜到当初万里沙海一役,结果并不如李氏宣称的一样,碎星团绝非只有些许残党余孽留存,四武神或许依然都在人间。而帝都之战结束后,众人的猜想得到证实,四武神至少有三位依然在世,更晋入天阶。 但其中,最先显露痕迹的钢铁卫士山陆陵的状况,却在天牢正式复出后,就一直扑朔迷离,尽管后头依然有间歇出现,却始终不似韦士笔、尚盖勇一样,直接站到台面前来,让人摸不清楚他的想法,前几天先是有人目睹他为了拯救百姓身体崩解,后边更从温去病口中传出了他的死讯,着实把外界弄得一头雾水,也包括金刚寺众僧。 虽然心中困惑不已,但那到底是别人家的事,金刚寺作为盟友无意过多探听,免得碰到什么忌讳,却不料却在今日,意外得知了碎星团隐瞒十几年的大秘密,更亲眼目睹了真相。 温去病就是山陆陵!山陆陵不过是他以宝相金身所凝成的化体! 这一点,别派的人士还可能会搞错,误以为这不过是什么神通或幻术形影,唯独熟知宝相金身原理的众僧,一看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刹时间,极度的震惊,如五雷轰顶,震得众僧全数傻在当场,一个个都无法置信,险些连经都忘了诵。 总算大和尚们平日修练,铸就禅心,最擅宁心定神,而能来此参加任务的都是当中佼佼者,终于迅速宁定心神,堪堪稳住护法大阵,恢复正常。 不过,得知这个天大秘密的情感冲击,仍然缓缓在众僧心里发酵,一些较年轻的低辈弟子,对山陆陵这名昔日大战中的人族战神的感触不深,尚还容易摆脱影响,但那些老牌禅师,却都是一路看着山陆陵声名鹊起,成为传说,当得知那个威猛不可一世,巨拳力毙无数妖魔的人族武神,竟然只是形象化体,真面目其实是旁人后,他们顿生出一种“世事尽虚幻,如梦幻泡影”的感触。 感触会连通感悟,佛门又最讲空无,不少僧人顿时觉得心境颇有长进,只这一下功夫,修为赫然又有小幅提升,不由暗自心喜。 而对此感触最深的,还是无邪首座等僧人。看着山陆陵的魁梧虚像,还有内中法相,依旧诵经不绝的温去病,他们百感交集之余,最后生出的,就是一句“这么些年,他也实在不容易”的感叹,所有的猜疑不信、旧怨嗔怒,尽付一笑中。 温去病在上头感知到阵法的波动和下方众僧的情感变化,不免微微苦笑,这些不是自己的预计,谁也不知道自己作为主持,运行金刚护法大阵,竟然会意外激活宝相金身的效果,而眼下也顾不得这些,在尚盖勇的配合下,如今佛光已经沾染了他内世界的八九成,即将延伸往最后区块。 打从进行人道修练开始,尚盖勇就将本身内天地封锁,尽可能断绝与鬼界的连接,也随着人道之法的治疗,将本身的鬼气逼住,全都封锁在小小的一块地方。 原则上,只要能将这小小地方封锁的鬼气,全数驱除,再彻底断开内天地与鬼界的连接,尚盖勇就可以身心自主,彻底复转回人,从此自由,但也唯独这最后一步,最是凶险。 尚盖勇之前压缩自身鬼气,加以封印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很平顺地完成了整个过程,这本就是很不合常理的事,鬼界没有丝毫行动,任由他试图脱离掌控的作法,已经让碎星团忌惮不已。而无论鬼气、魔气的处理,都是同一个道理,在遭受压缩时,若没有反覆被消耗,保存了力量,后头一旦能够突破封锁,带来的反弹就会更厉害,甚至能够瞬间侵占满整个身心,弄巧成拙。 温去病对于这样强大的反扑,丝毫不敢小觑,所以才一定要联手金刚寺,动用了金刚护法大阵,就是要用最妥善的预备,强行硬碰硬,不管鬼气的反扑有多凶猛,有金刚法界、人道皇气合壁,怎么也都坦得住。 己方唯一所虑者,就是尚盖勇内天地与鬼界的最后连结,在成功将之截断前,不晓得鬼界会怎样阻拦?只要能够截断这个连接,有真…封神台在上,哪怕封神台破碎,鬼界也拿始界没办法。 尚盖勇如今仅有天阶三重,内天地的负荷程度也是如此,照理说,哪怕能够避开真…封神台的限制,鬼族能施展的手段,也不可能超过这个程度,己方怎么也承担得下,但就怕鬼族手上有什么超越自己预期的手段,那就…… 心念转动间,温去病引领佛光,已经推展到最后的一块,随着尚盖勇的主动解除原本的封锁,无量佛光正要推辗过去,将整个内天地完全覆盖,忽然,森森鬼气,暴冲而出。 强猛的鬼气,如溃堤洪水一般,倾泻而出,一经解放,立刻化形为冥河汹涌,滔滔席卷,奔袭整个内天地,这激流中汇聚无数怨魂怨鬼的悲苦,千万悲嚎、怨泣,让天地都为之失色,伴随河水喧腾不已,充斥整个内世界。 森森鬼气所化的冥河,恐怖的奔流声势,就是天阶者也未必能承受,而被内世界覆盖的七重法坛首当其冲,在这滔天冥流冲击下,温度疯狂下降,奇寒侵袭,众僧都感受到血液僵凝、皮肉如遭千刀割剐的痛楚。 然而,滔滔冥流虽凶猛无边,弥天盖顶而来,却始终无法将佛光笼罩中的七重法坛掩下,法坛在层层佛光护守中,未曾离地,却莫名拔升,冥河水流再猛,法坛却也始终在激流之上,不受其侵袭。 “……须菩提。若有人言。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说义。何以故。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阵阵梵音,一百零九人集体念诵,声音整齐而不乱,嗡嗡作响,并不强烈,甚至远远及不上冥河的汹涌之声,更别提河水中的冤魂怨鬼的悲嚎、怨泣,但时间一长,诵经声却从这空间的每一处返响回来,纵是冥河中的怨泣、怒号,也掩之不下。 不光是佛音回响,被冥河冲激过的每一处地方,虽然其上鬼气纵横,立刻被封冻住,却没有就此重新化为冥土,而是闪烁着金光,无数人道星火浮现,化开冥气侵蚀,一道道卍字佛痕,飘浮起来,显化朵朵佛气金莲,顶住冥河冲刷。 金刚护法大阵、人道皇气,众生之力和佛力的双重护持,牢不可破,破除封锁,爆发出来的鬼气纵然厉害,却取不到决定性的胜利,如无源之水,只要势道稍衰,就会被源源不绝的人道之力和佛力层层削弱,最终彻底归无。 但这些,却建筑在一个大前提上,就是温去病能成功截断尚盖勇内天地与鬼界的联系,没有持续的鬼气侵入进来。 “大金刚镇!” 温去病一声呼喝,跟着身外凝结的山陆陵虚像,骤然十指结印,内缚印、日轮印,最后结为智拳印,急举向天。 而石台上的一百零八名禅师,随着阵法运转,同步进行相同的动作,结三法印,最后擎举向天,整个金刚护法大阵汇聚的精纯佛力,无匹无敌,被凝聚起来,在山陆陵的拳上汇集,跟着一击打出,灭千魔,伏万鬼,正是金刚阵的最强一击:大金刚镇! 离掌的大金刚镇,化为佛光卍字形,金芒环绕,旋转着轰向内世界尽头,鬼气的源头,要将内天地与鬼界的连结,彻底断开,但看这卍字金印旋动如轮,所过之处冥河崩散,鬼气消弭,温去病却骤然生出一股刻骨寒意。 ……有什么东西,要从那边过来了! 内世界的尽头,一片漆黑的最深处,汹涌冥河的来处,蓦地又涌起一股巨浪、一波海啸,其势狂乱,比之前爆发的鬼气更猛,也更乱,甚至都来不及形成冥河的形象,就这么强推过来,撞上正猛推过去的卍字佛印。 金芒转动中,惨嚎之声,破天裂地,却是一声不晓得多少亡魂齐声而发的哀号,压下所有佛音,响彻于整个内天地中。 瞬间,尚盖勇面容抽搐,似乎正承受着极大的痛楚,大金刚阵的众僧纵然有阵法加护,佛力傍身,也是额上冷汗涔涔,要用极大定力才能抵抗。 从世界尽头自鬼界涌来的,不是什么天阶之力,也不是什么大能暗手,就只是一群阴魂和怨灵……却是数以百万计,浩瀚如海流的阴魂与亡灵,一口气直接狂推过来。 哪怕打过百族大战,见识过妖魔两界的强横和数量众多,温去病也从没见过,这么庞大数目的敌海,一口气直接涌来,仿佛无穷无尽,只是来得不巧,直接被大金刚镇的佛光扫个正着。 佛门系统中,金刚法界的力量,是纯粹的正法之力,其中不含慈悲,也不讲什么超渡众生,纯净佛光过处,被扫到的亡魂都如同春雪遇烈阳,迅速崩消瓦解,转眼之间,数百万亡魂就全数被金刚镇的佛力“净化”,彻底消融,什么也不剩下。 卍字佛印一举摧灭百万亡魂,其上流转的佛光暗淡不少,已经被鬼潮的冲击被削弱许多,却仍有过半威能,持续往世界尽头轰去,依然足以断开两界的连接,但所面对的,却是又一波,甚至第三波的数百万级的鬼海浪潮。 温去病见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哪怕晓得鬼族一向凭着数量称雄,令五界和诸天所忌,但实际面对时,还是被这场面彻底震慑到。妖界和魔界,绝对做不到这样的可怕兵海,他们虽然都能透过妖虫、魔虫,制造成千上万的效果,对上人族占尽便宜,可和眼前的鬼海一比,就不免相形见绌,威能更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卍字佛印上的金光虽然还存有大半,威能依旧,可温去病已经晓得接下来的结果了,鬼族同样摆开了架势要强干,大金刚镇虽然强横无匹,却也禁不住这样的消耗,前后三波,直接是总数超过千万的怨魂炮灰冲上来,大金刚镇就算一击能净化千万亡魂,可若后头的亡魂海依然持续涌来,大金刚镇又怎么撑得住这等消耗? 千万亡魂,充作炮灰,一次性舍弃,这样大手笔的消耗,温去病还是首次见到,而自己甚至不敢说鬼界这回当真是下足了本,因为当鬼族决定砸本时,千万亡魂可能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天晓得后头还会有多少的亡魂海等着自己? 转眼之间,前后三波的亡魂海,总数过千万的死灵、怨魂被净化,却已经将卍字佛印的力量消耗殆尽,从战果上来说,一击大金刚镇,直接净化千万亡魂,这是金刚寺史上首见的辉煌战果,但有幸参与其中的众僧,却没有半点荣耀或振奋的感觉,只有深深的不安和脱力感,因为此刻在黑暗的尽头,汹涌的狂潮再一次涌现,新的一波亡魂海,正滔滔卷来。 七重法坛的周围,骤然闪起强光,插立在地上隐约发光的诸多旗幡、令符,骤然大亮,水、火、地、风元素交织,组成防壁,迎向这一波的亡魂海潮。 但在这道防线奏效之前,新一轮的剧烈晃动,再一次摇撼整个英灵殿,温去病目光一下锐利起来,因为这次的震荡……冲击源头赫然是始界之内! 第九章 干娘难为 在空间的猛烈摇晃中,四象法阵丝毫不受影响,绽放出彩光,红、蓝、黄、青四色,交织串组,既组成坚实的防壁,又幻化出龙、凤、虎、龟四头圣兽,吼啸盘旋,将再次轰啸涌来的亡魂海潮挡住。 四象交缠,演化出森罗万象,涌来的亡魂浪潮,遭遇着冰冻、焚灭、雷击、狂风、吞噬……等自然元素的攻击,队形被阵法分隔开来,散落各处,在各色攻击中一一溃灭,但效率与先前的大金刚镇的沾之即灭,就完全不能比了。 只是,面对着数百万亡魂的攻袭,四象障壁却固若金汤,而幻化出的四大圣兽闪着光芒,来回攻伐,也让众多鬼物无法越雷池一步,金刚大阵中的众僧可以从容回气蓄力,反倒是英灵殿本身的摇晃,越来越是厉害。 此刻来自世界外的魔族大能的攻击,仍然在持续,韦士笔以本身修为,加固封神台禁法相抗,一时间将受到的攻击大部分重新消弭在次元缝隙中,不至于让封神台再遭受破坏。 但面对如今来自始界内的攻击,封神台就有些顾不上了,温去病之前以禁法分割空间,强行封锁英灵殿,彻底断绝内外所有联系,避免寻常手段的影响,现在也就感知不到始界内的状况,现在看到英灵殿受的冲击如此厉害,也着实有些糊涂,不清楚始界之内又怎么了。 ……想当只专心的缩头乌龟其实也不容易啊! 温去病不由在心中暗自感叹,如若封神台尚且完好,最大抗击力之下,能够影响到英灵殿的攻击,应该是没有的,但封神台本身已经开始出现问题,这一年来又历经多次攻击,尚盖勇和亢金龙在英灵殿就单挑了几次,打得乱七八糟。 而之前司马冰心的怒极一击,还是连同神器一起掷出,险些直接把半损的封神台彻底打塌,现在的封神台,威能已不足应有的三成,即使有韦士笔以自身修为引导操控,在全力维持次元封断,抵抗世界外侧攻击的同时,已无能抗衡另一侧的攻击了。 只是,那么猛的冲击力,始界里头到底怎么了?心魔阁这些杂碎,究竟拿出了什么样的手段? 温去病心中着实纳闷,而此刻在始界之内,司徒小书也正焦头烂额,到处赶场救火,已经有些疲于奔命。 自早先首波攻击一开始,连接而来的攻击就再没停过,自己虽然依照韦士笔离去前留下的布计行事,仍给魔族和九外道的手段弄得上气不接下气。 首先遭受攻击的,是汉水四镇,这个碎星团在帝都之战后重回舞台上,依之风云再起之地,是用心打造出来的示范区,哪怕如今大军已经转移,分驻鹰扬、虎踞两郡,也仍属于碎星团的核心势力范围,也因此,被敌人列为首波攻击的地点。 这波攻击来得很蹊跷,大量的阴魔、无形魔头,突然在天上出现,如骤雨落下,袭击汉水四镇。 碎星团在此建立的结界,能扛千军万马,曾经在三族联军昼夜不停的攻打下苦苦撑住,但那些阴魔与魔头,大多擅长幻化,形影不定,甚至近乎无形无影,普通的抗击结界根本组拦不住,大半轻易穿过,进入到结界内。 阴魔穿体,吸蚀血肉生气,再陷人于疯狂;无形魔头侵入人心,种种魔念幻惑,让人转瞬入魔,身不由主,狂乱如癫。 这些阴魔、无形魔头入侵汉水四镇后,依附人体、幻惑人心,再进一步借用附体者进行破坏,四镇内立刻就爆发各种破坏事件,爆炸、大火之类的灾难在四镇内纷纷出现,还有发了狂的暴徒直接上街乱斩,让百姓各个惊慌失措。 若单单只是这样,问题还不是太大,对付这种情况,经历过百族大战的碎星者们有系统的处理方法,可是当敌人的手段更在预估之上,连留守四镇的碎星者,也遭受无形魔头扰心,幻惑发狂时,整个局面就渐渐失去控制,而第二波攻击也在此时到来。 城内彻底大乱,结界乏人运作,就此支离破碎,出现处处破绽,而跟着到来的莫名的连续爆炸,不知何处来的攻击,将四镇的三分之一都化成火海。 ……你尚盖勇不是受万民膜拜,藉此成为人道之主吗?那当你辖下万民遭受攻击时,你理不理?救不救? ……如果辖下万民遇险却不救,你这人道之主的位置,还能坐得稳吗?没了人道之主的神通,没了众生之力加持,你拿什么对抗无尽鬼气,从沉沦冥土的下场中摆脱? 挑准了时间,找到了关键点,这一波攻击可以说异常恶毒,虽然寻常手段如今进不去英灵殿,却直接在外界动摇尚盖勇根本,当司徒小书接到这个通知,就感受到这样的恶意。 不过,汉水四镇出事,碎星团虽然理论上是不得不救,却也不能救,因为在韦士笔的谋算中,这时候若有敌人蠢动,很可能就是要行调虎离山,中途狙击的那套老招,所以早有严令,碎星团各部稳守其位,依托各地的大阵坚守,不得命令,绝不可擅自支持外地。 普通的碎星者不能动,其他能够派上用场的,就只有具备高度机动性的天阶者了,司徒小书如今当仁不让,风风火火,立刻赶赴汉水四镇进行救援,人一到,立刻就把整个局面控制住,而那些手段非同寻常的阴魔、无形魔头却已经望风而逃,早一步离去。 也几乎是她才抵达汉水四镇,就接到钱都、神都两地遭遇袭击的消息,一切果如韦士笔事前所料,这是调虎离山的打法。 鹰扬、虎踞两郡,如今都有碎星团主力驻扎,高度戒备,又有原本的城市大阵依托,就算是天阶者前来攻打,也没有那么快出事,司徒小书并不是太担心,倒是在汉水四镇发现的痕迹,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阴魔、无形魔头得手,破坏四镇的守护结界后,第二波造成大量破坏的手段,很怪异,并不是高手袭击,而是一堆机关与火器,这类东西在大地上可不常见,除了温去病爱用,其余就只有…… “……这是九龙寨也直接搅和进来了?” 司徒小书着实有些诧异,九龙寨虽然也身在九外道,却素来讲究维持中立,广接各方客户,从不参与江湖斗争,专心耕耘本身业务,黑白两道都是其座上客,和浮萍居、易水坟一样,是九外道中的灰色存在,很难想像他们会对碎星团公然露出獠牙……尤其是失去亢金龙,九外道无人统合的此刻! 未及细思,司徒小书又接到急报,说是攻击神都、钱都两地的敌人,出动了天阶遗褪,有妖尸,也有兽骸,都是天阶层级的存在,还不只一具,威能强悍,如今两地的防守压力极重。 “……又是心魔阁这帮玩尸体的!” 司徒小书不由大怒,除了心魔阁之外,大地上的其他势力也没能耐整出那么多天阶者亡骸出来,既然如今确认汉水四镇平安,自己就要回援神都与钱都。 韦士笔特意警告过,敌人很可能先调虎离山,然后中途伏击援军,司徒小书心里有数,这么不加掩饰地飞行移动,本来也存有引蛇出洞的意图,自己这边能够牵引埋伏,英灵殿那边自然就少了许多压力。只是,自己也确实没想到,半途拦路的伏笔,不是秋艳红或燕姣然,而是七名性感冶艳,身披薄纱的美女。 “欢喜院七大天女?” 司徒小书见了拦路者,不由得皱起眉头,自己的风格与审美,在这点上倒是跟天斗剑阁类似,对那些喜欢搔首弄姿,穿着暴露的女子,非常没有好感,光是看到,一股拔刀斩下的冲动就油然而生。 不过,打狗还要看主人,欢喜院背后有天菩萨,堂堂大能,自己等闲没必要招惹。而这种时候,欢喜院的人应该也不会傻到跑自己面前闲晃,更重要的是,区区七名地阶,岂堪如今的自己一击?天菩萨会简单地让她们跑来送死? “司徒盟主,其实我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商量,何必这么杀气腾腾呢?” 为首的一名天女,貌美如花,娇滴滴的声音惹人怜爱,但话语中的意思,尤其令司徒小书不快,还没听完,手已经按在刀柄上,“我和欢喜院素无瓜葛,天菩萨若没有什么话让你们代传,就请几位让路,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呵呵,司徒盟主当真是翻脸不认人啊,之前令尊登天称尊,更了悟人生妙谛,需要美女交欢合修,他身边那些伺候的奴婢,都是我们欢喜院一力供应,在这里的姊妹中,就有几位与妳父亲有过合体之缘……” 艳女娇声道:“依照礼法,盟主当唤我们一声干娘,大家就是一家人,呵呵,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语毕,七名艳女一同哄堂大笑,极尽欢愉,司徒小书闻言却满脸通红,手紧紧握拳,怒道:“妳们……妳们……” 语句断续,似乎极为激动,似乎被羞得都说不出完整句子,但七大天女的轰笑声,却戛然而止,七人中有五人,身上骤然生出一道黄光,凝化出气盾,不住抖动,像是挡到了什么。 另外却有两名,身上的黄光虽然也亮了起来,但一声断弦似的裂响,先一步绽开,她们雪白的颈项,跟着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越来越粗,最后爆开,两颗满是惊恐的美丽人头,激飞冲天,颈断处血如泉涌,跟着往下断开,裹着蝉翼薄纱,凹凸有致的两截肉体,分两边倒落下去。 “……现在还有人想当我干娘的吗?” 司徒小书淡淡说话,再没有什么激动,脸也不红了,语调冷静而清晰,却让五大天女感到远胜先前的恐惧。 ……真是作梦都没想到,那个素来被认为古板、顽固、不懂得作人的迂腐少女,苦行刀主,竟然也懂玩心计,而且,根本就是个心机女! ……七人受命来此,负责拦截司徒小书,身上都带着天菩萨亲授的护身符,也有着面对天阶者的戒备,但因为她先前情急红脸的尴尬反映,误以为她并没有那么危险,是个可以语言逗弄,逼出破绽的寻常对手,哪知这女孩佯作激动,一声不响就干脆出刀,还砍得异常鬼祟,无影无形,护身符虽然发动,终究慢了一步,两人当场毙命。 “……天菩萨给了妳们护身符,应该也嘱妳们结阵困住我,用护符的力量拖时间。” 司徒小书冷笑道:“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结阵的人如今少了两个,妳们还组得成阵吗?缺位的阵,又能拖我多久时间?” 五名天女闻言不禁遍体生寒,真正意识到眼前这女孩,表面上迂腐古板,事实上就是个专下黑手的主,自己性命如今危若累卵,已经有人动了直接转身逃跑的念头。 但还没等她们有所动作,天空骤然大亮,一道光之裂缝,横过半空,不住发出爆炸似的强光,司徒小书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被引过去。 ……英灵殿的空间封锁已经被打破了? 第十章 师门恩怨 钱都、神都两地,如今正受到敌人的猛力攻击,这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事,两郡都在碎星团的牢牢监控下,任何大部队想要靠近,千里之外就会被碎星者察觉,遭到预先设好的远程手段的痛击,这让大部分的奇袭行动,打一开始就困难重重,通常只能进行小规模的恐怖活动。 真正要上升到攻打的层次,如果不是组织大军,一路耗费时间稳扎稳打,慢慢压过来,就只能出动天阶级战力,凭着天阶者的移动速度,在碎星团侦知之前,突然袭来,强势攻打,因此,负责攻击钱都的力量,是心魔阁的天阶尸群,各种奇形怪状的兽群、尸群,越空而来,在钱都上空,对着底下的阵法一通狂轰乱炸。 “撑住!给我都撑住!咱们碎星团一向最拿手的,就是用凡人血肉硬扛天阶!心魔阁这些杂碎,手段比妖魔差远了!” 作为如今第一大队的副队长,天阶者不在时的最高层,司马路平高声斥喝,鼓舞士气,“眼下是队长们最重要的时候,咱们可不能扯后腿,只要撑过这一阵,就轮到这些玩尸体的杂碎要倒大楣了!” 钱都城的护法大阵,经历了之前多场天阶大战的破坏,虽经经过温去病和鲲鹏学宫的紧急修复,短时间内威能尚可,可面对那些天阶的邪尸、妖骸,便相形见绌,承受多重轰炸,很快就伤痕累累,下方封刀盟、碎星团的人马各自结阵,联手共抗,支撑得异常辛苦。 而突然出现,袭击神都的,则是数以千万计,五彩斑斓的毒虫海,弥天而来,仿佛大片遮日的黑云,声势浩大,让底下的碎星者们看了就恼火。 “莽荒殿!这帮玩虫子、毒药的,也敢跑来惹我们?” “肯定是那帮玩尸体的牵线,浑帐东西!真当我们全无准备吗?” 在几名副队长的指挥下,碎星团开始进行防御,执行韦士笔之前制定的防守方案。 作为军师,韦士笔堪称攻守堂皇的正统派,是先预想各种可能遭遇的敌人,再设定好针对办法,不管碰上什么对手都有得应对……反正办法想完,实施层面就全扔给温去病看着办,既要能达成效果,还要自行拿捏好预算。 既然知道此番九外道是敌,又岂可能不做事先的防范?无论心魔阁还是莽荒殿来攻,都在韦士笔评估的可能性里,还是最大可能的那种,一遭到攻击,碎星者们立刻启动相应的防御结界。 针对莽荒殿最代表性的手段,毒虫海的防御结界,拉开光幕,七彩灿然,落下的毒虫云,八成都在与光幕碰触的瞬间,直接焚化成灰,纵然数量庞大,遮天蔽日,却起不到太大作用。 然而才刚挡了一波,城内忽然又传伤亡,正在操作大阵抵御虫海的碎星团成员,忽然遭遇刺杀袭击,多名事先潜伏的杀手出现,一个个形若鬼魅,出手无形,一下刺杀多名重要干部,试图打乱碎星团的指挥系统。 “……易水坟!” 第三大队的副长盗拓不禁咬牙切齿,“九外道这回是铁了心,要一起和我们作对!” 指挥系统一乱,乏人指挥,原本无懈可击的结界壁开始出现破绽,而新一波虫海又到,出现破洞的结界壁,这一次的拦截效果不佳,被虫海钻了空子,一时间奇毒散落,弥漫整个神都。 九外道的两波攻击,其目的都是冲着普通民众而去,想要尽可能造成普通人的伤亡,藉此直接动摇尚盖勇、司徒小书这两人的基础,试图将他们受到人道反噬,直接重创大敌,不过韦士笔、温去病留下的各种手段和方案,碎星者们藉着一一应变,虽然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但始终还是稳稳撑住,没有让局部的伤亡变成整体的动乱。 不过,当战斗进行一刻钟后,一道撼动整个世界的震波,从空中透发,跟着一道光之裂痕,横过天上,令地方的普通人啧啧称奇,但对于早已有备的外道邪人来说,这就是他们等待已久的东西。 “……这是魔界的攻击生效,封神台的结界撑不住,显形出来了。” 山巅之上,柳*戴着面具,腰配地泉神剑,遥遥看着天上出现的亮光,还有原本正在攻打钱都的天阶尸群,纷纷转向,改为攻向那道新出现的光之缝隙。 “这趟要溜出来,花了不少力气,后头也不好再回去了……不过没想到被龙仙儿那个疯婆子摆了两道,回去也没用了……不过心魔阁那帮家伙真是卖力……魔界到底想要什么?” 柳*不住喃喃自语,这一点她着实没能想通。碎星团目前倾尽全力在做的,是帮尚盖勇尽驱鬼气,彻底摆脱鬼族的控制,魔界那边却不遗余力想要破坏,可据自己所知,魔界和鬼界之间可算不上友好,两名魔界永恒者都和鬼界关系恶劣,那……尚盖勇脱离不了鬼界掌控,甚至让鬼界多一名天阶,掌握联通始界的道路,对魔界又有何好处? 如果说是想趁机破坏封神台,打开道路,降临大能一雪前耻,抢占始界,虽然有一些道理,但是这般莽撞行事不比前次,容易替人做嫁衣。如今真…封神台仍在,仙、佛、神难以插手,但一旦鬼界成功,封神台破碎,鬼族和妖族也都可以直接降临,魔族抢先出头,破坏诸界共识,后头还要跟两界争夺,未免出力不讨好。 做任何事都有动机,柳*在这一点上思索良久,却始终把握不到其中精髓,眼看心魔阁操控的那些邪尸,如癫如狂,抛下火头阵阵、浓烟密布,护城大阵行将破碎的钱都不理,改攻打天上的光痕,摇了摇头。 “多想无益,还是先动手吧……” 手提地泉神剑,柳*腾空而起,预备向天上的光之裂缝遥斩出去。英灵殿的守护封印如今和封神台联结,哪怕行将破碎,可烂船仍有三斤钉,纵使心魔阁的那些天阶神尸死命狠攻,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打破,未免迟恐生变,出现预料外的情形,可由自己执地泉剑斩出,一剑就能破开! 柳*飞身而出,刚要动手,陡见一道火光飙向半空,形若巨龙,跟着一下弯折,竟然直接挡在自己的面前。 火光散去,一名美貌少女,拦挡在自己在前,正是龙灵儿,她目光中带着困惑,迟疑道:“死曜?妳……妳真的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柳*起手就是一剑,地泉神剑斩出,伴随着天阶之力,一动手就是杀意满满。 这徒儿的太阳龙战体到底有多耐打,自己再清楚不过,但如今天阶之力加上地神兵,一剑就要把她了结! 一剑斩落,龙灵儿感受危机,法相展现,太阳龙光耀四方,遍照大千的雄伟身影浮现,调用天地之力,加持己身,这在柳*的预计之内,但同时出现在少女身上的那道浓烈血光,这就令她大出意外。 “苍穹血魔甲?这东西怎么会在妳身上?” 柳*一时没忍住惊呼出口,之前透过魔界那边的情报,她得知了司马冰心为何能在燕姣然爪下生存的理由,也得知这门诸天万界有名的奇功,却打破脑袋都想不到,血魔甲是怎么会转移到龙灵儿身上的? 太阳龙战体,加上修复完好的苍穹血魔甲护身,龙灵儿虽然不过半步天阶,却无惧这一剑斩击,甚至敢主动出手来握,同时利用空的那只手,剑气骤然喷吐。 苍穹六象.星流! 如彗星般的一剑,势不可挡,斩空破日,更瞬息分化,数十道剑气化作流星近距离射出去。 柳*如今的护身力量,可以扛下这些剑气而无损,但她下意识的反应,却是立刻高速闪躲,连续数十下轻微侧身,每一道射来的剑气都是贴身落空,无一能伤,远比用护身力量硬扛要难得多,显示出其对龙灵儿剑路的无比熟悉,而在完美闪避后,柳*又是一剑轰发,震开龙灵儿的擒抓,直直斩中她右肩。 换了之前,这天阶一剑绝对能把龙灵儿狠狠创伤,甚至垂死,但血魔甲加上被激发血脉强化过的太阳龙的防御力,已经到达变态层级,龙灵儿虽然被一击打得在半空中连滚数个筋斗,却毫发无伤,反倒一下爆发起来。 “真、真是妳?”龙灵儿眼中有了一层湿气,悲怒而吼,“师父,为什么妳要这么做?妳为什么……” “不为什么!” 柳*却是冷冷一句,紧跟着再出一剑,要把人再次打飞出去。一看见龙灵儿身上出现苍穹血魔甲,她就晓得碎星团那帮人究竟是什么打算,想要利用血魔甲加上龙灵儿的天赋,这样区区一名半步,就可以绊住自己这名天阶外加地神兵,着实是战力上的好买卖,自己可不能就这么被缠在这里。 但她甫才动剑,龙灵儿已经怒啸一声,身形灵动,速度陡然大幅提升上去,避过斩击,死缠上来,脑里闪过早先那个叫韦士笔的人特意给过的交代。 ……在神都之战中被魔界大能残杀的人命,所凝成的万灵血珠,用来修复了之前被燕姣然击毁的苍穹血魔甲,现在交付过来,让自己穿在身上,可以藉此去证实自己的怀疑。 ……柳*到时候必会出手,如果自己能证实她的真实身份,如果她直接朝自己下死手,那事实就再清楚不过,秋艳红早已背叛剑阁,欺师灭祖,届时,碎星团希望自己能帮一个小忙…… “师……不!秋艳红,妳欺师灭祖,我从今天起,再不认妳做师父!” 龙灵儿厉啸着冲上,却不是冲上来死拚,而是死死缠住,不让秋艳红有机会远遁离开,后者见状,也晓得如今若不先打退她,恐怕是很难摆脱纠缠,空出手来,攻击封神台。 “哼!贱丫头,妳叛离师门,本座今日就要先清理门户!” 秋艳红运转力量,又是一剑挥出,斩向龙灵儿,两边火拚,另一边心魔阁一众天阶神尸的攻击,亦是猛烈,可那道光之天痕,虽然越来越亮,却始终稳稳守住最后一线,没有彻底裂开,开放入口。 “哼!碎星团确实是很有一手!” 心魔阁的队伍中,李月白看见天空中战况胶着,封神台的禁锢一时难破,想起临行前掌门人与长老的重托,毅然道:“此战必须速战速决,迟则生变,不能再等了。” 主意一定,李月白手中出现几道血符,跟着迎风一晃,自燃焚烧,他持着火符跪地叩首,连续三拜。 “有请前辈献身!” 语方毕,漂浮在天上、地上的诸多天阶邪尸、妖骸,身上骤然冒出火焰,似在*,施展出的力量却一下子激增,几乎是原本一两倍的层次。 这是心魔阁秘传的自毁秘术,拚却彻底舍弃遗褪,*激发出极限力量,不到门派生死存亡之刻,绝不可轻易动用,李月白如今拚尽全力于一击,可以说是心魔阁费尽家底的疯狂一搏,若不能在这一战里重创碎星团,转头心魔阁立刻就有覆灭之忧。 而这最后力量的一拚,效果也确实十分明显,在多道激增的天阶力量攻击下,原本还稳稳守住的空间裂口开始破碎,露出内里正剧烈晃动的英灵殿,还有即将溃倒的封神台! 十一章 内外交煎 英灵殿内,感受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剧烈震荡,更面对着自鬼界涌来千万亡灵的狂乱攻击,众人的脸色一时都很不好看,特别是温去病。 作为金刚护法大阵的核心,温去病分外能感受到鬼族这波攻势的狠恶之处,千万亡灵源源不断的涌来,尚还未有天阶者登场领导,就已经让准备好的阵法难以支撑,而随着英灵殿不住摇晃,封神结界虽然仍在苦苦支撑,一道道连通外界与英灵殿的时空裂缝却已经出现,外界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想像,让他更感到状况不妙,敌人如今肯定正在趁机全力攻打碎星团领地,只不过不晓得究竟是哪方人马? “老尚,你不用担心!就算人道根基会被这样动摇,但要想真正搞到人道之主遭遇愿力崩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温去病沉声道:“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回应信众的呼救,做出行动,愿力确实会有所反噬,但哪怕伤亡再重,只要你后头有心替他们报仇雪恨,众生之力就不会崩溃,这一切是有得补救的,所以你现在一定不要分心,全神先过这一关再说。” ……至于司徒小书那边,自己压根不需要担心她,只要她仍然奉行仁道,就算她的支持者全部被敌人杀光,也没有愿力反噬和崩溃的问题……开挂的人就是这么讨人厌! “……镇定!” 看着温去病脸上紧张的表情,尚盖勇皱着眉头,淡淡道:“我没事的,倒是你,你现在是全阵枢纽,你若是心境不宁,所有人都会跟着你感到不安,把心拿稳了!” 温去病不由顿了顿,道:“我没心境不宁。” 尚盖勇不禁哂道:“……你要是心境没有不宁,那为啥现在要特意和我解释那么多?这是适合解释的时候吗?” 温去病闻言又是一愣,就看见尚盖勇看来的眼神,坚定得有若磐石,竟是全然不为外界种种异动所动,不由讶然,“你……老尚,怎么你……都一点没受到影响的吗?” ……按照常理说,当领地被人攻击,千万领民陷入巨大危机时,众生之主会立刻生出感应,哪怕空间隔断也不能阻止,此刻应该两郡四镇千万人的呼声都在尚盖勇的耳边、在脑海响起,若是平时也还罢了,这种行功到紧要关头的时刻,怎么可能不受影响?而且这种因为个人之事,不能回应子民的呼声,造成愿力开始反噬的时候,响在耳边、在脑海中的呼声应该更添许多怨恨,如何能够完全无视? “我没事!” 阴风怒号中,尚盖勇迎着温去病投来的质疑的目光,几乎失笑,“我真没事的,不是装出来的,一早就料到敌人会用这一手影响,我岂会让他们如愿?哼!且让他们去闹,全都跳出来,今日有份参与的跳梁小丑,我后头逐一上门血洗,谁也跑不掉!” 说到最后几句,尚盖勇气息依然沉静,却目露凶光,自有一股霸气睥睨,温去病不由心下一奇,庆幸之余,也有许多不解。 ……领民大量死伤,对人道之主的影响绝对大,那可以说是直接在耳边响起的千万人声,摀上耳朵都躲不掉,老尚的心灵修为向来又不怎么样,是怎么可以作到充耳不闻,不为所动的?这绝对不是提前在心里下定决心,后头一定要凶手血债血偿就能轻松摆脱无视的…… ……这简直是人道修行史上的一个新奇迹! 温去病半晌摸不着头脑,但英灵殿的摇晃却越来越厉害,甚至原本彻底隔绝内外的封锁也被动摇,此刻透过外侧的浅浅云幕,隐约能看见大批邪尸发狂似的猛攻。 “……心魔阁……还真是这帮玩尸体的杂碎!此仇不报非君子!”温去病恨声一骂,尚盖勇淡淡道:“心魔阁为魔界所控,又和鬼界有来往……这帮杂碎,想趁我分不开身时,直接打破封神台……算盘当真打得好精!” 温去病道:“阿笔早料到这些了,只是没想到他们这次这么蛮干,魔界直接出来一排大能隔着次元裂缝狂轰……希望……阿笔能挺得住吧。” 而正为这点担忧的,也不只是温、尚两人,还在封神台上待命的武苍霓,就正忧心忡忡地看着盘膝定坐,操控封神台化解魔界攻击的韦士笔。 正以一己之力,将自身法界笼罩,甚至连法身都几乎要彻底融入封神台去,韦士笔的神情,前所未有地肃穆,脸色却是出奇的坏,有若金纸,更随着封神台内外受击,英灵殿不住震荡,口鼻不住溢血。 鲜血不住洒落出来,滴在封神台上,有些立刻烧起火来,有些则像是受到强烈腐蚀,冒出呛鼻的袅袅轻烟,武苍霓见状直皱眉头,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这些欲魔大能攻击力量多元?还是韦士笔体内原本就有多重内伤,承受这一波波巨力冲击后,被牵动爆发出来? 唯一可以判断的,就是再继续这样下去,韦士笔肯定撑不久,而封神台此时若破,就当真大势去矣,武苍霓并不想就这么干站着在一旁看戏,道:“韦帅,你本来想用龙灵儿为奇兵,司徒小书配合,箝制秋艳红和地神兵,但小书现在不见踪影,应该是被人拖住了,只靠龙灵儿一个,怕是撑不了多久,还有心魔阁的那些东西……” 从渐渐稀薄的日光云影中,已经可以遥遥看见鹰扬郡的空景,虽然依然模糊,武苍霓却能看见心魔阁的大群天阶邪尸,正在朝着这边齐力猛攻,而更远处的地方,血魔甲罩身的龙灵儿,正竭力苦缠着戴着鹰面具的秋艳红。若是司徒小书被拖住,待秋艳红摆脱纠缠,腾出手来,地泉剑最擅斩破空间,怕是一击就可以打破英灵殿的封锁,事态已经危急至极。 “我离开这里,出去冲杀一阵,争取把心魔阁的神尸扫掉,运气好,可能还能趁机先解决掉秋艳红,争取帮你舒缓些压力。” 武苍霓一句抛下,就转身要往外走,韦士笔忽然开声,声音微弱甚至带着颤抖,却十分坚定,“你不能去!老温之前把这里完全封闭,要打开封锁让妳出去,直接就会整个崩了……” “那……现在怎么办?” 武苍霓闻言有些傻眼,现在战情十分危急,自己作为重要战力,却只能在一旁干瞪眼,无处插手,那鬼界涌来的千亿冤魂、怨鬼,由萧剑笏控阵扛住,自己强行介入纯属添乱;金刚护法大阵正在回气蓄力,自己也完全帮不上忙;难道只能傻站在这里当废人看戏? 韦士笔缓缓道:“……秋艳红不足为惧,心魔阁那些跳梁小丑,也无关大局,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危急。真正的大敌,燕姣然还没露脸,妳如果离开,燕姣然直接入侵进来,谁来挡?” 原本的计画,韦士笔会负责挡住燕姣然,但他现下操控封神台,阻挡魔界大能攻击,更受创不轻,原有计画肯定得变动,而燕姣然的状态十分特殊,温去病设下的封禁,虽然能把英灵殿与外界的连接彻底封闭,但寻常外人进不来,却未必能封得住有万古手段在身的燕姣然。一旦燕姣然这时候闯进来,自己在外头来不及回援,封神台一样要完蛋…… 不过,韦士笔话虽然说得好听,武苍霓却未敢尽信,因为现在情势摆在眼前,“不足为惧”的秋艳红正逐渐占到上风,压着龙灵儿在打,只是一时还摆脱不了她,而小书依然不见踪影,而“跳梁小丑”的心魔阁邪尸群,更攻势猛烈,看这势道,再不用几息,便会彻底打破封锁,甚至直接破开封神台,届时,魔界和始界之间再无阻拦,守在外头的魔族大能趁势而入,不等燕姣然现身,这边就要完蛋了! “……哼!如果封神结界真的那么容易就被破……”韦士笔吃力笑道:“这几年里,人族早就完蛋了。” 武苍霓不禁摇头道:“韦帅,可……封神结界现在确实就要撑不住了……” “放心!在结界真的撑不住之前,有些人会先坐不住的。”韦士笔的笑容中露出一丝诡异,“封神台之所以能存在那么久,除了靠本身的力量,还有……外界总会出现的维护力量。” 武苍霓一时不解韦士笔这一句的意思,但忽然之间,英灵殿内的空间震动,顿减大半,眼看即将要被外力攻破的封禁,忽然又稳定了下来。 “怎、怎么回事?” 武苍霓一时莫名其妙,却可以感受到,来自次元断层彼岸的猛烈攻击,忽然停了下来,魔界那边竟然住手了。 武苍霓抬头仰望,试图看出一些端倪,却只能见到一片茫茫黑暗,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了? 而在武苍霓目光所不及之处,次元断层的另一边,以刑忌魔公为首,十名欲魔大能突然停住了攻击,这十名欲魔大多没有具体型态,或是一团忽大忽小的黑雾,或是一片不断变化的七彩幻光,或是一个时隐时现的影子,大多甚至没有眼耳口鼻,更谈不上脸色与表情。 但就算没有脸色和表情,仍可以感受到此刻他们之间的气氛古怪,而在他们的另一侧,似乎非常近,却又实际在无限远之处,云海涌动,仙霞蒸腾,十道存在感巨大的身影,飘立在云海中,和这边的欲魔大能遥遥相对,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对峙,双方甚至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空间,相距何止天涯之远,但两边总数二十名大能,身后还各有多名魔尊、仙尊,双方阵营对看,却又仿佛近在咫尺,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威压感,迎面而来。 若仔细看,这些大能无论仙魔,每一个的存在感都非同寻常,是大能之中的佼佼者,他们所在之处,世界仿佛承受着完全不合理的诡异重压,为之塌陷,令那处空间隐约扭曲,随时都能与其他的空间发生碰撞、重叠,也令一名大能可以轻易跨越无尽的距离,直接显现于别的世界。 一名大能的存在,就足以让空间扭曲,生出种种异变,二十名大能聚合在一起对峙,虽然相互之间都没有动作,可光是本身的集体存在,未刻意压制的气息的释放,就已经让这处空间处于高度不稳定的状态,狂风、雷电大作。 “……诸位道友,始界作为保护区,未有六界共识前,不得擅自动手。” 仙人群中,云中子站在最前头,代表仙界发言,“当初这份六界共识的缔结,也是魔界同意了的,现在各位的所作所为,又该怎么解释呢?” “哼!魔族率性而为,一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什么解释?” 刑忌魔公狞笑道:“云中子,但这回你确实是多管闲事了,是鬼族正在强行入侵始界,有违六界共识,我们只是恰好路过,看不过去,这才出手,要制止鬼族的违规,虽然能为了阻止鬼族,不免造成一些破坏,但的确是为了始界好,可不是对始界有什么想法?” 云中子闻言摇头笑道:“道友所言,未免令人难以置信,更何况,你们一早出手,还在鬼族之前,我们可是一路看着的,这可容不得你们抵赖。” 刑忌魔公直接哈哈大笑,“一路看着?你们明明看着我们出手也不直接出手阻止,还不也是想要图谋始界?少在这里装什么正义面孔!大家都是一丘之貉!” “哈哈哈哈……” 云中子抚须大笑,“好,魔界的道友,就是快人快语,有什么说什么,毫不忌讳,不过刑忌道友误会了,我们之所以看着不动手,不是为了等你们,而是在等别人。” 话音甫落,魔族队伍的另一侧,石矶圣母与众位妖族小圣的身影赫然浮现! 十二章 各争先手 仙魔两边人马对峙,一时间杀气腾腾,魔界这方人数略微多一些,态度更是张狂无比,当面就说瞎话,更毫不在乎地揭底,摆明就是一副“有本事你就揍过来”的想直接开战的架势。 哪怕两边同样是大能,仙人素来并不善长攻伐,大半的决战手段都在使用的法宝、法阵上,一旦法宝被破,或是没机会布下阵法,战力减半都算少的,魔界这边又是有备而来,根本是只怕对面不翻脸,还真不怕仙界直接动手阻止。 在魔界看来,那些所谓的仙,就是爱装模作样,明明心里就是想要,却不敢直接伸手拿,要扭扭捏捏、纠纠结结,找到什么大义名份,才敢伸手去拿东西,浪费大把时间又猛绕大圈,更该死的是,他们自己纠结扭捏还罢了,偏偏还要死命去扯别人后腿,他们不好拿的,就不让别人去拿,或是故意制造机会,让别人先去拿了,再打着大义名份,从别人手里取来,当真是无耻到家。 正因如此,这回魔界十名大能受命而来,还专门带着门下的魔尊,早就有所准备,如果遭遇那帮仙人过来指手画脚,装模作样,就撸起袖子,先干上一场,有心算无心,肯定把这群无耻之徒打的有来无回,但情势发展却大出意外,在双方开始摩擦,情况正要按照预计进行时,竟然突然有第三方人马出现。 隔着一个世界,突然出现的妖界的十名小圣,以石矶圣母为首,来势汹汹,与魔族人马相对,更隐约和仙界的大能连成一线,将魔族夹在中间,纵然有空间阻隔,可那股重压直迫而来,让十大欲魔都感到很是不妙。 刑忌魔公见状怒道:“石矶娘娘,妳这又算什么意思?” 石矶圣母却是冷笑道:“始界这边突然有了动静,鬼族违背六界公约,我恰好正与各位小圣在聚会,就干脆一起过来看看情况,你们两边这么人齐,是特意约在这里想干一场,了结过往恩怨吗?好啊,你们继续,当我们不存在就行。” 刑忌魔公闻言大怒,晓得这也根本是在睁眼说瞎话,大能级人物,等闲不会随便碰头,偶然两三好友聚会也还罢了,十名大能突然碰在一处,足够引来上层关切了,眼下魔界、仙界,各自都有十名以上的大能会集,各自嘴上虽然不提,背后都是有大人物指派,妖界这边自然也不会例外。 更为可虑者,妖界、仙界两帮人马虽然互相之间没打招呼,双方也未交谈一句,但隐约摆出来的架势,就是两界已经联手,如果己方继续傻乎乎地向云中子众仙开战,石矶圣母嘴上说要看戏,却肯定会参战助阵,甚至连那群妖族大能,都一个个开始摩拳擦爪,吐舌舔獠牙了,这要说等下会袖手旁观……他娘的谁信啊? 魔界大能纵然善战,可若对上妖仙两界联手,那便大势去矣…… “……嘿!我们不过是看鬼界蠢蠢欲动,这才赶来想要阻止的。”刑忌魔公狞笑道:“既然大家现在谁也信不过谁,我们也不强出头,顶多大家一起在这里看戏,就让鬼界得手好了,哈哈哈~~~” 魔界的诸位大能见状干脆地罢手停动,转为沉默,却并没有离去,而是摆出了一副伺机而动的架势,云中子看在眼里,只是抚须微笑。 ……之前妖界的访问团专程前来仙岩洞天,表面上是来追究仙界之前的擦边球,实际上却是各自带话,最终达成共识,约定在之后始界冲突的关键时刻,妖界、仙界需要站在同一阵线,联手压制魔界人马,不让事态更加复杂化。 ……至于鬼界那边的行动,自然也不能让它们成功。 云中子的手,默默探进袖子,内中有一件特殊的仙宝,是自己受命专程携来,不为外人所知,就连与自己同来的这些大能,都不晓得自己带着这么一件大杀器。 如果接下来事情失控,走向最坏的结局,那自己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直接用这法宝清除始界乱源,万万不能让鬼族入侵得手,此宝的威力,能够穿透封神结界,进行毁灭性攻击,足以消灭鬼族入侵的连接点,甚至可以用来强行打破封神结界,虽然这么干,不仅对不起盟友,后续的因果也极重,但……很多事情都是无奈的。 仙魔妖三方对峙,足足超过三十名大能的恐怖战力,就这么隔空相互牵制,一个个站着干瞪眼,过于密集的能量汇聚,不管是三地中的哪一处,都是雷轰电闪,狂风大作,世界为之扭曲。 随着三方所在的空间重叠,都在不断迫近始界,彼此间也在相互干扰,令天象变化更趋激烈,能量释放越来越狂暴,甚至直接影响三方人马的立足之处,天地都开始崩解,然而,三方里头谁也没在乎这点琐事。 忽然,三方都注意到,鬼界不受封神台限制,直接连通往英灵殿的那条奇特隧道,有了明显的时空震动,有某个散发出异样能量的东西,强势进入了。 这个感应,换做是普通的天阶者根本察觉不到,两方之间的相距,何止亿万里之遥,根本是不同天地、不同次元的距离,相隔多个世界,也只有勘破空间之秘,能够同时存在于多个空间的大能人物,才可感知,甚至……直接看见那道被万鬼簇拥的苍白身影。 ……终于现身了! 云中子、石矶圣母、刑忌魔公,几乎同时心里都冒出这一句来,看见各方所预知中,此役之中,原本不曾预计,却突然崛起,带来最大变量可能的那个人,自冥土中脱出,率领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鬼族队伍,要进入空间通道,直入英灵殿。 白发、雪肤,少女的周围阵阵阴风飘扬,所过之处,什么生命都被直接冻住,化为巨冰,极度的奇寒,就连亡魂、怨鬼都感到莫名的畏惧,如果鬼物不是无形无体,早就一道给她封冻住,别说什么率领前行,哪怕万千冤魂怨鬼,也直接就被她全灭了。 ……明明只有天阶二重的修为,没能凝结不竭能量之源,却散发着一股超越三重的力量,甚至堪比大能……这简直是拖着一个巨大库在到处跑的天阶……不,她自己就是那个巨大库…… ……但这个库,倒是符合鬼族通道的限制,因为尚盖勇修为的关系,大能以上无法通过这个通道,,鬼族真是找到了一个最好的通行者。或者说,是找到机会特意制造出来的通行者? 云中子心中微略沉吟,这名少女这段时间,身上发生的连串意外,让她短短时间内崛起到这个高度,有最终成为鬼族的棋子,是仙界这边的最大误算,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被交付那件法宝,在有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下,不顾后果,出手解决祸源。只是,这一连串的意外,真的是意外吗?但是鬼族,会有此等布局能力吗? ……现在只希望盟友们的运气好些,能够撑得过这一关。 ……虽然仙界直接出手,联合妖界,暂时阻住了魔族对于封神台的狂轰硬打,但始界之内,魔族操控的那些走狗,仍在趁机发动猛攻,现在鬼族新一轮的攻击又在发动,内外夹攻,定要打破封神台,就不知…… 纵是大能,云中子如今也无能插手这阶段的战局,而在始界之内,因为魔界大能们的停手,封神台承受的压力顿减,因此展露在天上的光之裂缝,开始渐渐闭合,这一幕光景看在九外道各派邪人的眼中,顿感不妙,更是疯狂猛攻,争分夺秒。 秋艳红手执地神兵,挥斩间占尽上风,根本是打得龙灵儿毫无还手之力,但苍穹血魔甲结合太阳龙战体后的抗击力高到变态,秋艳红纵然招式和力量上都将徒儿完全压制,却谈不上造成什么具体伤害,令她不免为之气结。 从前和这徒弟对练的时候,太阳龙战体的超强防御,就一直令她暗恨在心,每每想要藉机加害,却都如老鼠拉龟,完全找不到能下嘴的地方,后头之所以冒险谋夺地泉剑,也是想有了神剑在手,便能斩了龙灵儿。 哪想到,如今晋升了天阶,又有了地神兵在手,竟仍然拿这孽徒丝毫没办法,苍穹血魔甲加上太阳龙战体的威能,竟然连地泉剑都砍不进去。 更糟糕的是,这个素来固执的徒弟,这次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替剑阁来讨个公道,但她表现决心的方法,却不是激愤地冲上来跟自己拚命,而是拚尽一切,不惜代价,也要拖延自己的脚步,不让自己有机会离开去攻击裂缝。 ……不怕冲动的拚命,就怕这种有了觉悟,又认清水平,明确目标,不顾一切要达成目标的对手。 无论秋艳红交手中怎么故露破绽,想要设计诱敌,龙灵儿就是不上当,完全是一副不求胜,不求歼敌,只是死死缠住人的作态,偏偏对秋艳红而言,这种状况比她卯起劲来要拚同归于尽还要命。 深知自己这个小徒弟一旦下定决心,会有多难缠,秋艳红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恐怕很难脱身了,眼看天上那道裂缝渐渐消失,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汗流浃背。裂缝开始闭合,应该是始界之外的魔族攻势受到了他界干扰,而一旦显露出来的破绽消失,九外道的力量就再也无法够到英灵殿,己方这边立刻就落在下风,甚至是陷入绝境,无论如何也要打破僵局…… ……但自己可不是亢金龙,根本无法使唤日月神剑,也无法强迫其参战。 ……燕姣然自己其实也指使不动,能不能派出来,自己并未从魔族那边得到指挥权,心魔阁现在应该也操控不了。 ……己方枱面上能够出手改变局势的,如今就只有天菩萨了!根据自己的情报,魔族为了拉拢这位态度一直暧昧的始界大能,着实给了不少好处,她是承诺会动手的。 不过,秋艳红也很理解天菩萨为什么至今没有动作,在两名万古先后不在后,当前始界就是那人留下的三名大能相互牵制,碎星团这番请动了萧剑笏、月光神尼助阵,却不可能将这两位都安置在英灵殿内对付鬼族,必会留了一名在始界,箝制天菩萨。 两名修为相若的大能,又熟悉彼此的底细,谁先出手,可能就要处于不利位置,天菩萨如今多半已经到了,却忌惮碎星团那边伏藏的另一名大能,不愿意轻易出手,只是,这也未尝不好,无形中等若也牵制住碎星团留下的那名大能。 否则,无论是萧剑笏或月光神尼留在外边,只要她们出手护住裂缝,心魔阁那些拼凑的天阶邪尸就算攻得再猛,也未必能突破萧剑笏的万阵变化,更别说那个号称“能挡天魔乱舞”的月光净琉璃法界。 ……天菩萨,看来是不愿意先动手了,那么…… 秋艳红心中不住盘算,陡然有所感应,抬头见到空中赤影一闪,一抹凄厉如血的鲜红倩影,已经出现在半空,嫁衣血红,邪爪秽深,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让人脑中无数魔念纷起,狂乱入癫。 燕姣然到了! 满怀怨与痛的厉目,远远看了渐渐消失中的光之缝隙一眼,燕姣然骤然出手,邪爪挥出,威能堪比神兵,卷起周围百里风云,化为一道高度集中的气旋,直直轰向裂缝。 无论哪个阵营,人人都心脏揪紧,不敢猜测燕姣然这一击命中的后果,因此,一下无声的轻叹后,在气旋命中, 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一道淡青色的光霞,抢先护在裂缝之前。 ……月光净琉璃法界! 十三章 虚空曼陀罗 月光净琉璃法界,出自始界佛门的无上传承,净琉璃结界,威力无穷,但一直传承艰难,往往数代才能有人修成。月光神尼就因为修成这门秘法,在百族大战中始终能有一席之地,后来晋升天阶时,更在那个人的帮助下,直接将这门秘法结界,结合融入本身的法界,将内世界开辟为月光净琉璃法界,自此威震当代,后头不晓得替碎星团挡过多少恐怖的攻击。 百族大战打到中后期,终于重视起对手的妖魔两族,开始大量投入天阶者,更不乏大能层级的手段,寻常人族势力根本抵挡不住,而碎星团当初之所以能扛住大能层级的攻击,往往就是靠月光净琉璃法界的庇护,这套法门堪称人族之光,但月光净琉璃法界,却有一个很要命的缺点,不为外人所知。 “净琉璃结界,号称万法难侵,典籍上更称赞其能抗天魔乱舞,清净不染……简单来说,就是修成大能后,可以用来对抗万古层次的攻击,虽然有时间限制,但越级扛揍,效果的确是杠杠的!不过……” 百族大战时,那个人对四大武神讲述净琉璃法界秘法的厉害,四人听过原本欢喜赞叹兼庆幸,后头己方又有了一个大靠山兼大盾牌,可听到这一连串夸赞后,居然接了句“不过”,就晓得事情要糟。 “所有佛门体系的功法,都要遵循一个大原则:所谓神通难敌业力!” 蓝衫男子道:“佛门神通巧夺造化之功,很多方面都有奇效,往往能发挥出越级的威能,但却尤重因果,越是上乘的境界,就越是这样……佛门其实不是不能杀生,但是杀生造成的业力,会直接折损修为……你们为啥都一脸懵逼的表情?我都说的这么浅显了,都听不懂? 好吧,那在说的直接点,净琉璃法界,防御力的确惊人,但其实是可以拿命去填的,虽然这个结界主守不主攻,可当太多鲜血、生命直接折损在上头,业力堆积,净琉璃结界就会不攻自破,还会连带折损施布者的境界,甚至有些运气不好……直接就圆寂再见了。” 始界知道这一点辛秘的人很少,但晓得这个秘密的韦士笔、温去病,打死也不敢让月光神尼帮忙守鬼族的攻击。 大能层次发动的月光净琉璃法界,背负三五千妖魔的性命,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三五万也稳稳承受得住,数字哪怕更大,也未必扛不下,至少在百族大战的时候,还不曾测出这个底线数字,可那些测试是建筑在没有鬼族的前提下,现在遇上具有绝对数量优势的鬼族,那个数字可能瞬间就会被飙破。 因此,明明月光净琉璃法界的祛邪效果,要比鲲鹏学宫的四象演法更好,对鬼族更有压制力,可碎星团仍是请萧剑笏来镇守英灵殿,月光神尼则在外抵挡可能出现的强敌。 要是有得选择,等天菩萨出手后,月光神尼再动,利用后发优势,彻底压制住敌方在始界最重要的战力,是个最好的选择,但如今天菩萨迟迟未现,燕姣然却先出手,痛恨一击之下,封神台断然承受不起,月光神尼已不能再有保留。 无声一叹,青光乍现,仿似月华般的光霞,随着叹息声横空出现,护住了整条光之裂缝,在这道月光屏护之前,什么邪力也不能突破,哪怕是超越天阶三重的力量遇上,也不过如落入长河的细沙,连些许涟漪都不曾溅起,而突然出现的青光不但横向延伸,甚至还高速扩展,像要把整个天地都一同包覆在内。 月光净琉璃法界,不只能挡,也能网,一张绝难破坏的大网! 既然提前出了手,只要把燕姣然连同心魔阁的诸多神尸一起困住,也就算暂时解了外部危机,更能缓出手来,继续预防天菩萨的介入。 铺天盖地而来的青光,延伸奇速,燕姣然击出的血色旋风,撞上了青光,立刻释放出无数魔气邪影,丑陋的类人形影诡异地舞动,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啸声,秽意深重,但青色光壁上璀璨绽放,更隐有隐梵音响起,跟着圣洁佛光柔和亮起,瞬间就把魔气化消,仍持续向着目标网罗而去。 只是,就在展开不住延伸的青色光壁仿佛要罩住整个天地,将成未成的最后刹那,整片青又光骤然消失,事前同样是毫无半点征兆,无声无息,让众人全然不知是怎么回事,唯有在空间法理上累积足够的天阶者,才能有机会察觉到那一瞬间的空间波动。 一个新撕裂开来,甫重新创生的小空间内,天地玄黄,半里山河,青光蓦地闪现,一名身穿灰袍,气质素雅,容颜甚是秀丽的中年女子,出现在其内,半闭的明眸募地睁开,流露少许讶色。 “……这是虚空胎藏曼陀罗?” 空间系的至宝,在佛门、魔界都各有传承,能够自辟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小世界,普通人获取无力使用,但对于一至三重的天阶者,这就是用来提前参悟空间法理,为以后晋升大能做准备的无上珍宝。 月光神尼六识伸展,发现这个小小空间看起来不过方圆半里大小,与传闻中具体而微的小小世界大不相同,边缘处还在不住崩裂、碎开,估计撑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消亡,困不住自己,但能够把自己和施放中的净琉璃法界一道瞬间困入,这又是确确实实的万古级手段…… “月光净琉璃法界,确实难以破解……不过,如果不用蛮力去破,直接把妳拉走,那也就不是问题了。” 月光神尼的正对面,妙影展现,一个九品莲台正飘浮半空,宝光绽放,其上薄纱玉体横陈,一道美艳不可方物的倩女身影,色相无相,轻缓开声。 “这座曼陀罗,原本可以负载一界,可惜之前遭受妖都震爆的直接冲击,如今即将崩毁,现在刚好废物利用,把最麻烦的妳先拖出来……” 媚音入耳,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肯定要趁机问上几句,从口舌之争中套些情报出来,但月光神尼却是默然无言,双目闭上,结印诵经,浑然不理身外事,任世界崩坏,山高水流,俱当东风过。 而在青光骤然消失的战场,原本划过天空的光之裂痕,也跟着一道消失不见,心魔阁的邪尸群纵然在自我燃烧,激发最后力量的情况下,攻击着实猛烈,却已经失去了目标,所击之处,不过是平常虚空,再不能碰触到英灵殿分毫。 李月白等人见状,登时也傻了眼,心魔阁的邪尸群已经自我焚烧,发动力量,要一举定胜负,现在却直接失去了攻击目标,那启动的自毁程序不就很搞笑,这是要白白赔上这些心魔阁的家底? 想到其中后果,李月白等人都不免有些腿软,但一阵阵邪尸的异常吼啸,却让他们回过神来,发现原本正在自我燃烧,激发力量的那些邪尸,不分人骸、妖尸,忽然都被一道道秽意极重的黑气绕体,而随着黑气注入,火焰焚烧自身驱壳的效果,瞬息激增逾倍。 本来这些神尸虽然被秘法催动,但天阶邪躯强韧难破,虽然烧了好长时间,也只烧去表面部份,身形依然大致完整,估计还能再烧上小半时辰,才会彻底损毁,但此刻融合绕体黑气所烧出的邪焰,势道好猛,眨眼间就烧去神尸半个身体。 李月白见状,登时醒悟,心魔阁现在使用的控尸手法,已经有些跟不上素材了,那些得自太一的天阶尸块,固然令心魔阁大丰收,能够派出这些准天阶战力,可是宗门里的主要控尸技巧,仍是地阶层次,以至于发动自毁秘法,却无法有效榨取出神尸的应有力量。 现在,受到这诡异黑气一催,众多神尸固然直接烧掉大半身躯,所余的时间有限,可威能却在刚刚激增的基础上,又陡增一倍,成了一股真正恐怖的强绝力量。 而操控这一切的,赫然就是悬浮在半空中的燕姣然,她邪爪平伸,漆黑如墨的魔气,不住从中释放,发散飘向诸多邪尸,夺取了它们的控制权,更催迫出它们的巅峰邪力,并且将这股惊天动地的群力,统合起来…… 英灵殿内,韦士笔、武苍霓看见远处和始界重新连接的裂缝消失,封神台重归稳定,都松了一口气,而英灵殿的震动也平复下来,靠着月光菩萨的守护,眼前的危机总算暂告解除,成功守住了英灵殿,韦士笔第一时间回气,要镇压本身伤势。 武苍霓在一旁担忧道:“韦帅,你自己身体还撑得住吗……” 与其他人开始的状态完好不同,韦士笔是打一开始就有着严重内伤,只是一直凭着天阶力量,强行镇压住体内伤势,平时根本看不出来而已。之前封神台受到魔族的跨界重击,照说应该找个状态好的人上去坦,而不是挑个本就带伤的去拚命硬抗,偏偏天不从人愿,事发突然,刚刚有空的人力仅能由他上去。 “……还好魔界那边停手得快,否则就真要坦不住了。”韦士笔脸色苍白,额头上也汗如雨下,苦笑道:“感谢月光菩萨救命,现在得要立刻疗伤,暂时稳定住就好,倘若那边再有什么事……” 话没说完,一道离奇出现的伤口,从韦士笔的胸口狠狠撕裂到小腹,顿时鲜血飞出,他的微笑还僵在面上,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厉色,跟着双手结印,喷溅出来的血还没落地,就被他运劲强行逼回体内,跟着筋肉蠕动,将伤口整个闭合起来,但有眼力的仍看得出,这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他体内撕扯,要往外冲。 武苍霓甚至不用问为什么,就看整个英灵殿又重新晃动起来,封神台中更是黑光闪烁,却是一股邪魔之气试图入侵,狠恶来势,凶恶难当,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群魔界大能又动起了手。 但天顶日光云影中,再次出现的那道空间缝隙,代表这次问题的源头不在外,而在始界之内! 武苍霓目光瞬息紧缩,从再次出现的裂缝中隐约看见燕姣然的邪影,还有在她操控下的众多焚烧神尸。 ……她竟然能强行操控这些神尸激发潜能,更汇集众力,直接撕裂空间封锁,连通英灵殿,强攻封神台? ……真不愧是永恒者借助心魔阁搞出来的超级兵器,确实是怪物级的存在! ……再让她这么撕裂下去,封神台早晚保不住。 武苍霓权衡情势,正要开口,让韦士笔别再这么强撑,眼前陡然一花,一名倾城之姿的宫装丽人,离奇现身在面前,正是龙仙儿。 “……解开英灵殿的封锁!” 龙仙儿的声音极为冰冷,脸上更没有一点笑意,不再是疯疯颠颠,沉迷表演时的做派,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表情展现,但武苍霓本能地感受到,她似乎正在盛怒中。 “……那个人设下封神台的原意,并不是给人这样用的!拿整个始界的屏障,作你们个人的保护伞,你们碎星团到底要践踏人族到什么时候?” 十四章 对妳有什么好处 龙仙儿质问的话语,让武苍霓再次面对一个故意忽视却颇为尴尬的问题。原本封神台、英灵殿的运作机制,是各自独立的,亢金龙之前几次入侵英灵殿,大肆破坏,但除了和尚盖勇的战斗的余波波及,也不见得就伤到了封神台什么。 但这一回,为了替老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韦士笔做了一个提案,要将将封神台的力量,与英灵殿的防御机制合一,然后利用封神台的力量将英灵殿完全封闭起来,彻底和始界隔绝。 有了封神台的加持,英灵殿的防护能力大幅提升,若不能领悟空间法则,像当初亢金龙那样的寻常天阶者,就根本不可能入侵进来,这样一来,计划顺利的话,只靠着月光神尼的掩护,就可以同时截住天菩萨、燕姣然两名大敌在外,碎星团则可以集中力量对付鬼族。 “……如果最后被始界内的敌人杀进英灵殿,和鬼族里应外合,我们九成九守不住,而溃败之后,封神台也会被他们摧毁,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拿来用。”韦士笔道:“哪怕我们这次不用,封神台又能再撑多久?一个月?七天?横竖是毁定了,与其放着等其崩溃,不过废物利用,不用白不用。” 这个想法,称得上合情合理,几乎韦士笔一提出来,温去病就立刻就附议,摆出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态度,尚盖勇虽然欲言又止,明显有些顾忌,但最后始终是没说出口。 那种气氛下,哪怕心里有反对意见,却谁也说不出口,就算说出来了也不会被理睬,所以谁也没说,可……事到临头,可以忽视的问题还是冒出来了。 原本英灵殿的封锁被打破,封神台还能多撑一段时间,现在两个被碎星团强行绑一起,结果就是还没等鬼族大军突破进来,燕姣然就要先撕裂空间,强破封神台了! 封神台一破,尚盖勇会怎样还不好说,首先要遭殃的,就是始界众生,妖魔两族重临人间,当年的种种惨事只怕会十倍百倍的再演,这不只是把封神台、英灵殿的力量绑在一处,根本是把始界众生强行和碎星团绑在一起。 对于此事,武苍霓心中并不是没有想法,或者说打一开始,就不应该拿英灵殿来当行法的地点,但既然话最终都没说出口,出了问题,她也并不想扮什么清高,逃避自己的责任,只是,作梦都没想到,在这个关头来向碎星团提出质疑的,不是金刚寺,不是月光神尼,不是萧剑笏,竟然会是龙仙儿! ……这真是超重的一记打脸,虽然只是言语质问,却让人脸上无光,甚至隐约有火辣辣的感觉…… 韦士笔依旧盘膝而坐,只是抬头冷冷一眼扫过龙仙儿,表情倒不像是见到宿怨仇家,但仍是百分百的不友善,目光中满是嫌厌,更像看到一个打酱油的路人,跑来说了一通空有大道理却全然没用的废话。 “……好吧!还请打开英灵殿的封禁,拜托韦帅了。” 龙仙儿见状微微一笑,再开口已经是甜甜地说话,完全换了一副表情,瞬间,武苍霓只觉得心头一颤,竟没由来地感到同情,尽管自己与这个女人不熟,彼此间还有深仇大恨,但也不知为什么,刚刚那一瞬,自己就是莫名感到……龙仙儿原本险些就直接炸开了,不知花了多大的定力,才把满腔怒火压下,没有立即出手打爆韦士笔的脑袋,而是冷静地说话。 “这次就算妾身欠了你们碎星团吧!烦请韦帅把英灵殿的封禁打开,让妾身出去,妾身会负责,在你们完事之前,绝不会有任何来自始界的攻击来干扰施法……如果做不到,妾身就当场自尽,以谢天下。” 这一句话,把武苍霓整个人都震得不轻,完全想不到龙仙儿为什么会突然许下这等重诺。 在整场战争中,龙仙儿的位置,说得好听是外聘来的强力佣兵,说得实际一点,她与碎星团根本非亲非故,还有大仇难解,温去病去谈合作,都不敢许诺两方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只能谈利益交换。她如今看似守诺而来,实际上心思难测,能不临阵倒戈,已经谢天谢地,怎么现在还主动跳出来要冲到最前头,要替碎星团拚命了?这……情理上根本说不过去,她又是发什么疯? “……那就有劳了。” 韦士笔闻言略一犹豫,终究是轻叹一声,跟着底下封神台猛力一震,像是解除了什么绑定,半空中原本隐约不清的日光云影,一下就清晰起来,尤其是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缝。 龙仙儿没再多看韦士笔一眼,而是侧过脸来,仿佛看透了武苍霓心中的困惑,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温郎,妳可千万别忘记告诉他啊。” 语毕,龙仙儿迳自破空而走,穿过天上的缝隙,就此消失不见,武苍霓看着她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刚刚那句话是很明显的对情敌在示威,可自己听在耳里,却半点怒火也没有,丝毫提不起劲争风吃醋,反倒是有一股满满的违和感萦绕在心头。 ……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但愿如此吧。 心头募地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武苍霓按下困惑,抬头一看,却见天顶又一波近千万数目的怨魂大军杀到,层层叠叠,如潮水、如蝗虫,漫天袭来。 青龙、白虎、朱凤、玄龟,四大圣兽得到元素充沛供应,都是数十米的巨大体型,一扫、一推,都可拔山翻海,威力无穷,掀起的玄冰、烈火、狂风、沙尘,交织共起,虽然不及大金刚镇立竿见影,也已经连续扫掉千万鬼族,正试图为金刚护法大阵开辟出路来。 但在最新的这一波鬼兵的冲击下,四大圣兽一时间不能扫除鬼魅,身上直接爬满阴魂,密密麻麻,动作顿时迟钝下来,明显不支,这不仅是因为新一波的鬼兵,数目大幅超越之前几波,更因为这一波的质量也远超先前。 鬼潮冲的主力是大量的地阶鬼物,有妖、有人、有魔,俱化为鬼,奇形怪状,却都在对生者的怨恨下,不顾一切,倾天狂攻,对四象阵造成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而武苍霓更看见,在大批鬼兵的最后头,有漫天风雪狂吹,风雪之中,一道仿佛与绝对零度共存的冰冷身影,正在迅速逼近。 ……果然来了! 武苍霓见状倒抽一口凉气,若照之前的安排,冰心一出现,就该是由龙仙儿去挡,可现在龙仙儿已经离开,负责抵挡始界内的危险,韦士笔又成了这样,自己已是责无旁贷,要收拾掉这桩意外。 要是有得选择,自己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想和冰心动手,若是事情只牵涉一人,自己宁愿赔上这条性命,可是,事已至此,天平另一端是碎星团和始界黎民百姓,再卖弄纠结,只能是害人害己,这可不是自己会做的事…… “韦帅!这边交……” 武苍霓话还没说完,韦士笔已经迳自冲天而起,飞速飙入鬼兵阵中,让武苍霓一时间瞠目结舌,暗忖韦帅这回真是完全豁出去了,从幕僚人才转职为阵前猛将,什么东西都只会第一个带头冲,明明身体都已经伤成那样,却不争取时间回气疗伤,还这么拚命,真当他自己是山陆陵上身? 唯恐韦士笔有失,武苍霓立即就跟着冲上去,虽说最好能空出一个人在此压阵,预防鬼族翻出其他底牌,可如今韦士笔已伤,现有实力未知,若一照面就被冰心干掉,这边就更别想守住,唯有自己也帮着掠阵,试着先把冰心压制住,才谈得上回头关心全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一路横冲直撞,犹如两道长龙,瞬间扫灭无数鬼兵,大量阴魂被瞬间破灭成灰,开辟出一条路来,直直冲向鬼潮尽头的司马冰心。 几乎是这边两方对撞的同一刻,钱都上空,龙仙儿飘然现身,与燕姣然遥遥相对,却没有立即向燕姣然出手,而是举掌向天,一道法印打了出去。 随着法印打出,冥冥中一股力量被解放,跟着,周围数百里风云骤变,十二道身影从天而降,奇形怪状,却是各色妖魔,一个个身上死气缭绕,天阶层级的力量爆发,围绕龙仙儿,串组成阵,赫然竟是先前用以保护帝都的十二神煞。 “……十二神煞?上当了!他们早有准备!” 钱都城上,仍未能脱离龙灵儿困战的秋艳红,惊愕地看见龙仙儿突然现身,更直接召唤出十二神煞来。 根据手上的情报,十二神煞如果想要串组成阵,发挥出最大威能,就要配合法阵,结合地气,故而不能轻易移动,断无举手召唤,十二神煞就能随即从天而降,串联组阵的道理。 所以目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龙仙儿早已暗中将十二神煞转移到钱都来,并且秘密串连大阵,吸收钱都地气作为根基,而这一系列隐秘行动,甚至可能得到了碎星团的协助,若否,想要在碎星团眼皮子底下串联护城大阵,汲取地气,哪有这么容易?龙仙儿要是有这种手段,怎么会让碎星团逍遥到今天? “她……龙仙儿不是和碎星团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怎么这两边会联手的?” 秋艳红脑里完全是一片错乱,打破头都想不到,何以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本应仇恨无可化解的双方,居然能够联手?碎星团到底是怎么和龙仙儿谈妥条件的? ……碎星团居然藏着一张这么大的底牌!龙仙儿加上十二神煞! 惊愕未复,另一个更大的惊吓又紧跟着发生在眼前,秋艳红看见召唤出十二神煞的龙仙儿动作未变,立刻又一道法诀打出,冥冥之力,操控十二神煞,一道碧绿的九幽玄火,自十二具天阶尸骸的内部焚烧出来,十二具神尸明明已经死亡,却依旧发出痛苦的嚎叫,还想挣扎逃躲,却被某种力量直接锁在阵位上,不能动弹,活生生被焚毁躯体。 转眼之间,十二具天阶神尸都被彻底焚灭,只剩下十二盏摇曳的碧绿火团留在阵位上飘荡,不过拳头大小,犹如深夜孤灯,望过去只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寂寥、诡异。 “……她疯了?” 秋艳红见状更是又惊又怒,自己当然看得出来,龙仙儿这一手,与心魔阁早先所做相同,都是拚着彻底毁掉神尸,迫发出最强力量来。 这十二具天阶神尸,原本是龙仙儿用来镇压整个帝国,抗衡崛起的碎星团的最大倚仗,她这时候会跑来帮碎星团出手,已经是大违常理,居然为了碎星团,连自己手上的最大底牌都干脆的毁掉,这就简直不是一个疯字能形容的了。 秋艳红一瞬间甚至都想冲上前去,用同为女性的立场,狠狠删她几个巴掌,喝问她这么做到底有甚么好处?是被什么迷了心? 然而,一分付出就有一分收获,龙仙儿一举牺牲掉十二神煞,得到的回报也是大的惊人,在它们被焚灭成火团的同时,它们所串组的大阵的力量,也是数倍,甚至十倍增强,直接限制空间,禁锢法则,镇压方圆千里,让秋艳红都感到一阵气虚力竭,手脚发软。 连法则都能禁锢?这又是什么手段?这也是碎星团和龙仙儿合作的结果? 秋艳红惊骇之余,应变失措,对面的龙灵儿同样察觉到她有不妥,力量有明显的衰弱,当即不由分说,直接抡拳就打了过来。 十五章 岂容邪魔逞凶 万古之下,就能够禁锢天地法理的阵,这种事情秋艳红根本是闻所未闻,虽然只是有些微影响,不是太严重,却也让秋艳红一时间觉得气力不济,与自身的内天地间像是多了一层间隔,催发力量受到不小的阻碍。 这股禁锢之力,原本并不足以牵制正常的天阶者,然而,当初秋艳红登天阶时,受到外力干扰,虽然最终斩破天阶,成功证道,却最终道基有缺,表面上战力虽然无损,但一碰到这种涉及根基的禁锢,弱点立刻就被暴露出来,被到严重影响。 同样被阵法影响的,还有心魔阁的神尸群,这些拼凑组成的天阶妖尸、亡骸,并未能生出神智,乱拼起来的法界残缺,大道不齐,寻常时候能发挥出天阶出力,如今被龙仙儿开启的禁制一盖,却如遇到天敌,登时都被定住,所输出的力量也立刻被截断,连燕姣然灌注在它们身上催发力量的魔气,都被直接驱散。 “人族疆土,岂容邪魔逞凶?” 龙仙儿面寒如冰,遥对燕姣然,目光似落在她身上,又像是透过她,直视某个站于她身后操控棋局的某个存在,说出来的话,更是正气凛然! 牺牲了手上压箱底的十二神煞,催化大阵,制造出来的禁锢场,不止截断了燕姣然对于神尸群的操控,更让这些神尸一个个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处,任身上的蚀元魔焰焚烧,直至身躯完全焦烂,化灰而逝。 “……碎星团那帮家伙,打从一开始就只是在追求胜利,而不是守护人间,并不将人族性命放在第一位。”龙仙儿冷冷道:“但始界人族的身家性命,还是有人在乎,有人放在心上的,我希望你……或是你们,给我记好这一点!” 话说出口,龙仙儿感到一阵由衷的快意,这些话自己不知多久以前就想讲了,甚至想对着那帮家伙都吼出来,只是一直以来身份不对、画风不合,说不出口,现在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说一次。 就连在一旁陷入僵局的秋艳红,都有些傻眼,没想到龙仙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竟是如此相合,一股凛然气势,让人见之羞愧。不过如此说来,龙仙儿会选择放弃过往恩怨,相助碎星团就可以解释了…… 不过,秋艳红已经无暇顾及这点了,她的麻烦正接踵而来,趁她被禁制削弱,强势反扑的龙灵儿,本还不至于有太大威胁,可是那把忽然斩下的那柄龙头大刀,就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秋星主,这次你既然出来了,就不用想再回去了。” 密侦司大统领龙晋涛,现身神都,直接找上柳*,挥动神兵,凌空斩下,天阶之力开山破岭,压得秋艳红气息一窒,若不是手中的地神兵威能非凡,险些就被这一刀劈下去。 两名天阶者对撞在一起,刀剑相拚,龙晋涛却一点都没有被禁制削弱的现象,不但力压秋艳红,甚至还有余裕和龙仙儿说话。 “神都大势已稳,玉虚真宗出动紫阳、泪日两名上仙,协助维稳,神都周边的外道小丑,已经翻不出浪来。” 甚有威严的一句通告,让一旁的秋艳红心头又是一震,连声暗叫失策,更想起百族大战时的过往。 碎星团在百族大战中的战无不胜,一部分固然是因为他们的战力强横,手段高超,不忌牺牲,遇强更强,但经常被人忽视的另一点,就是他们在重要战役时拉盟友的本事,不但经常能拉动那些顶尖大势力相助,有时候更能把一些本为死敌,怎么都不可能过来帮手的力量拉过来,临阵倒戈,凭空增加致胜的筹码。 百族大战的最末段,妖都封神之战前,心魔阁和数个恶名昭彰,甘为妖魔走狗的外道门派,被碎星团说服,在关键时刻忽然反正,狠狠踢了妖军、魔军一记,当时别说是妖魔不曾料到,就连人族联军都一个个目瞪口呆,这没人能想到的一着,奠定了后头妖都之战的胜利基础,也是最后一次,展现碎星团……或者说韦士笔,展现出他的外交才干。 这一回,碎星团无疑又拿出了昔年压箱底的本事来,不但说动了龙仙儿,让她发动手下的所有力量,甚至不惜代价,上来就是玉石俱焚之举,更还外结玉虚真宗,让那边也插手进来,两名只出手不拚命的上仙,已经足够镇住虎踞郡的所有外道蠢动,还有…… 魔界、佛界,此役都暗自连结始界的门徒,间接参与这场斗争,掀风作浪,仙界如果也依样画葫芦,那与他们有最直接关系的,就是玉虚真宗了。素来死要利益不松口的玉虚真宗,会应邀配合碎星团的行动,除了大义名份、足够的好处,最大的可能就是……来自上界的授意。 眼前的战局,看似各方参战,已经是一潭浑水,其实在参战的每一方背后,都还另外有支持的靠山,各有目的和算计,这才真是乱中之乱…… “……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早就该把你们都扫荡掉,归还始界清净。” 龙仙儿冷眼扫视,目光从燕姣然的身上,横移过大地,也扫过地上的封刀盟总部,司徒小书如今不在,那里应该还有一名天阶,尽管也是境界有缺的天阶,很可能也被禁锢阵一道镇住了,但无论如何,截至目前,他没有动作…… “灵儿,退下!过来!” 冷冷一喝,传入龙灵儿耳里,她本来可不是那种会老实听命的乖乖牌,在剑阁之内,就算是燕无双的命令,对她也不太好使,更何况自己与这大姊分离已久,相互间连和睦都谈不上,前次上门求助,也只得到一头雾水,一听见她叫自己名字,反感立生,张口便想抗拒。 只是,话到嘴边,那声呼喝中蕴含的某种东西,似是长姐威仪,此刻如山之镇,太阳龙少女虽然张开了口,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来,而龙仙儿后头的话也到了。 “……一直在那里晃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是故意拿妳当诱饵,给魔族机会入侵妳肉身,染秽神魂,平白送个大好筹码到敌人手上。” 入侵肉身? 龙灵儿并不傻,一得到点醒,登时惊觉,二话不说就撤出战线,飞身躲远到一旁。燕姣然的邪爪,散出的魔气,反掌间就绕过心魔阁,直接操控众多神尸,更轻易激发出力量,龙灵儿亲眼目睹,深自忌惮,自己的物理攻防力虽强,可要比到精神修为,那就不行了,万一等下真被邪魔入侵心神,变成绝佳的打手,回过来扯自己人后腿,在这个关键时刻,岂不要直接成为千古罪人? 曾以山陆陵作为偶像,龙灵儿一向视临阵逃脱为耻,但如果因为自己逞强,最后坑了战友,那就真是纵死莫赎。经历过司马冰心的事情,少女大受打击,个性里的锐角被磨平了不少,变得沉稳了些,现在明白事情轻重,立刻依言退走,不介入秋艳红、龙晋涛的战斗,更远远躲开燕姣然。 龙仙儿看了一眼自己听话的小妹,又望向燕姣然,“现在,是妳我之间的事情了。” 燕姣然闻言默然不语,嘴角却露出一丝嘲讽的邪笑,下一刻,两道明光划破天际,日月双剑,破空而来! 另一边,千万鬼兵之间,韦士笔、武苍霓联合杀开一条通道,挡在司马冰心的面前。 身陷千万鬼兵的包围,纵是天阶者,也会感受到不小的压力,但此刻的韦士笔、武苍霓却没什么这方面的困扰,因为司马冰心的状态实在过于诡异,光是她站在那里,就不断把周围的一切都冰封,漫天飞雪的面积不住往外延伸,根本是走哪冻到哪,管你是人是鬼,是不是天阶者? 稍微聪明一点的鬼兵,别说跑过来助阵,早就会闪得远远,就怕被着冻气沾着,化为冰雪的一部份。 只是,比起有灵识、知进退的阴魂,那些只照本能动作的怨魂怨鬼,数量更要多得多,它们怀着对生者的无尽恨意,看韦士笔、武苍霓就像两个香饵,根本不管是什么挡在前头,都忘我地想要扑去撕咬。 于是,这些不长眼的鬼兵,就这么前仆后继地冲来,却还在大老远外,就通通被冻成坚冰,然后又直接碎开,连形态都保不住完整,化为一片片雪花,成为不断扩散的暴风雪的一部份,就这么消逝于天地间。 而在这片冰雪世界的核心地带,武苍霓和司马冰心的交手,也堪称是她生平千百场战斗里,最怪异的一场。 基本上,司马冰心根本就没怎么出手,就是斜眼一看,或是伸手一指,极冻风雪就往武苍霓这边袭来,武苍霓若只是默运护身力量相抗,肢体便会被封冻,必须要挥拳踢腿,把力量更高一层的发挥,才能够破碎冰层,维持住活动。 纯就力量上,武苍霓感到自己还能压过冰心一头,但她透发出的冰雪力量,却异常得其真髓,特别厉害,致使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只能双方隔得老远,各打各的,而自己虽然远远窥出一些异状,可并无法有效利用。 尽化七邪覆的魔气,登天之后重组肉身,冰心的头脸已经修复完毕,容貌一如从前,却有了一些小小的改变,下巴变尖了,五官更细致了,从本来还带几分女孩的稚嫩,变得真正有了小女人的成熟感,连双眼也愈合完好。 不过,大半时间,司马冰心都是闭上双眼,偶尔闻声睁开,也是黯淡无光,没法判断出到底能否视物。 至于司马冰心此刻的想法、心态,也全然不得而知,如果说之前面对天劫的她,还满含愤恨,现在的她就像是个冰雪的女王,与大道法理深切结合,举止间都引动大道,本身的情感与意识却变得极为淡薄,只要感受到有人迫近,就发动力量,一下侧目,把迫近过来的威胁给冻结。 而当天阶者的情感与个人意识变得异常淡漠,换来的,就是对大道法理的惊人反应,冰雪之力超越一重,发劲速度是更快得吓人,武苍霓一再想要贴近,但是以力之大道攻防无双,竟只能被逼在外围,拉近不了。 除了冰心本身的状态,武苍霓更担忧一点,就是冰心的力量暴冲。每当自己趁着前攻,高声喊出她的名字,想要确认她的状态时,受到刺激的她,力量就会莫名暴冲,飞快提升上去,同时身后隐约浮现巨大都市的形影。 那绝不是天阶三重之内应有的力量! 十六章 内外交煎 单纯以力量、速度而言,武苍霓还是对自身的力之大道有信心,而当前面对的风雪,并无法真正封住自己的行动,只要全力运劲护身,拼着略微受创,迎着风雪,直接高速冲上去接近,十招之内,自己有把握将冰心制服。 毕竟即使是天阶,意识清醒,与意识朦胧之间的实力,特别在近身战斗中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但问题在于,司马冰心表现出的力量,并非只止于此,而是如同海潮、涌泉一般,会间歇性地喷发,不时与她发生连结的太古妖都,形影时隐时现,每每两边一连结起来,太古妖都的形影实质化起来,无可匹敌的能量导入,她的力量就开始三级跳,从单纯的二重天阶,往上飙升到一个难以想像的层次。 随着力量一提升,狂飙过来的风雪,威能整个就是毁灭性的,有好几次武苍霓都险些被直接冻住,是靠激发龙象大力,强行破封,这才打了出去。 能在瞬息冰封自己的力量,武苍霓怀疑那已经是天阶三重,甚至更超越其上的层次,而每当这股远超常规的冰雪力量袭身,不只是封住自己,冻凝成冰,当中蕴含的天地法理,更还在不住入侵肉体、内天地、神魂,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冰消瓦解,化为天地中的一片雪。 这不仅仅是单纯无匹的力量,更包含极其高超的天地法理的运用,堪称是一种超越自身过往见识的卓越战斗技巧,在战斗中,武苍霓大有领悟,甚至有种感觉,天阶者就该是这么战斗的! 如果真按照当初的想法,自己一人对上冰心,想要收拾这个局面,如今定是一场苦战,甚至有可能迅速落败,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幸好,自己如今不是孤身一个在战斗,远远在旁掠战的韦士笔,帮自己化去了主要的压力。 百族大战之后,已经很久没什么机会见到韦帅动手了,看他拿出真本事来,这场景让自己格外怀念…… 韦士笔的战法,非常奇特,团里的人都晓得,他的战力很强,并不输于剩下三位武神,同样是带队杀敌的好手,不过他最强的时刻,还是担任辅助者的时候。 此刻身在战围外,韦士笔的眼中绽放青光,幽深碧绿,似乎能洞穿天地间一切奥秘,遥遥凝视着冰心,就能看透她力量的运作节点,甚至能够看透她和太古妖都之间虚渺的联系,所以能提前看出她即将爆发的力量,并且发出提示。 正是因为有韦士笔的提点,武苍霓能够做出预防,在太古妖都形影浮动的前一刻,运气护身,正面迎抗风雪,试图逼近,逐渐缩短了与司马冰心之间的距离。 与此同时,韦士笔双手飞快结印,瞬息间就是几十个法印结咒打出,完成一道强力封锁网,将司马冰心将要爆发的力量,预先截住、切断,没有能够爆出应有威能来。 武苍霓记得,这是当初那个人单独传给韦士笔的一套秘术,是为大衍秘录,从内功、剑法、掌法到身法应有尽有,是一部很完整的套装功法,而当中最常被使用的,就是韦士笔仗之成名的大衍遁法,堪称是最顶尖的逃遁法门,来去无定,穿梭无影,不知帮他躲过多少杀劫。 而这套非常倚重修炼者计算能力的大衍秘录,更还包含一门特殊的封印法门,能够把目标物运作的能量直接截断,无法正常运转,一再削弱后,再加上封印。 过去,碎星团遇上强力妖魔藉着自身力量强行冲阵,经常是由山陆陵恃强在前头与敌人对撞,而韦士笔就在旁边,又是窥看敌人破绽,又是施加印法,拚命给敌人拖后腿。 而每每出现这种场面时,碎星者们总会同情敌人,因为自己若是易地而处,在与强敌单对单正面硬拚时,本就是求个战的痛快,纵死也甘心,结果对面还不时有只苍蝇在旁边打闷棍、泼脏水、使绊子,做出种种无耻的干扰,这样不论最后胜败如何,光是这口气就憋屈死人了。 四大武神中,在人族心目中里要论邪气逼人的形象,自然是褒丽妲拔头筹,但不为人知的是,要论起让妖魔那边一个个恨到牙痒,狂拉仇恨的能耐,却是韦士笔不做第二人想,想将他抽筋剥皮,脑袋从脖子上拧下的妖魔,绝对远远多过山陆陵的仇家。 能够享有韦士笔的专属辅助,这在以前,可是四大武神才有的待遇,武苍霓此番也是与有荣焉,不过,韦士笔看来单是辅助也不轻松,他的大衍咒封,虽然成功一次次封住司马冰心的力量爆发,并不断试图削弱她与太古妖都的连结,却也一次比一次吃力。 用半途截留,咒法干扰,层层削弱,最后强力加盖的封印法,阻断从异界涌来的无匹力量,避免直接硬碰,确实是封印咒法中极上乘的技术,但无论什么东西都终究有个极限,太古妖都源源不绝的能量,已经超出了寻常技术四两拨千斤的范畴,当韦士笔十指指甲喷血,脸色越来越难看时,武苍霓就心中有数,韦士笔再封不了多久了。 ……事实上,能以一人之力,屡屡封住太古妖都暴冲的力量,这已经非常妖孽了,更别说韦士笔之前还护住封神台,以一人之力和十多位魔族大能较劲,为此已然负伤不轻。 看出了这一点,武苍霓顿时感到为难,既然明知道肯定挡不住,理智的做法就是先前撤离,以空间换时间,但在此时此刻,这却是压根不可能的。 如果此时退了,冰心就会长驱直入,直接进入英灵殿,这等若是把一个大*,直接放开,掉落在温去病、尚盖勇面前。所以无论撑不撑得住,现在就是死顶,也要把冰心堵在这里,不能让她入侵下去! 判定出当前的战斗目标,武苍霓立刻改换战术,不再试图贴近,一举建功,而是放缓了攻击步伐,远远绕着司马冰心游斗,只是干扰、拖慢脚步,不给她太大的压迫感。 不过度压迫,或许就能够阻止司马冰心的力量爆发,进而拖延她前进的脚步,而只要把她与鬼兵分隔开来,纯粹的鬼兵众,底下的四象阵应该扛得住。 武苍霓进行游斗,韦士笔一看她的动作,就晓得她的企图,心中暗赞,和聪明人当队友确实省事,一眼就能看出己方当前的困境,立刻采取了正确的应对,而不是死抱着初始目标一条路走到黑。 ……只不过,除非鬼族的进攻,是全然无序,只靠着放过来无尽的冤魂怨鬼凭着本能攻击生者,并没有任何主将在后操控的,否则看到武苍霓这么应变,那边的下一步动作恐怕也要来了…… 这个念头才刚在脑中闪过,巨大压力陡然从天顶直降,一股森森鬼气,高速迫近,韦士笔不用抬头,都晓得究竟是什么状况。 而游斗中的武苍霓,瞬息变色,看见足足六名鬼尊,身形若有似无,介乎实体与虚幻之间,正朝着这边高速飙来,更发着令人寒颤的怪笑。 这一仗之前,尚盖勇给众人恶补了鬼族的相关知识,把自己当初与鬼界交流所知的一切,如竹筒倒豆子,尽数让同伴了解。若非如此,始界对于鬼族当真了解有限,此刻也弄不清敌人的底细。 所谓万劫阴灵难入圣,鬼族为天所忌,先天就不利修练,走正常的修炼途径,往往要付出比其他种族更多倍的努力,才能一步步练上来,哪怕作为亡者的鬼族拥有的时间远超它族,也往往成效甚微,所以绝大部分鬼物的修为,大多是生前所练,死后停滞,再不然,就是依走相互吞噬这条路,藉此快速提升,没什么鬼物是正正经经练上来的。 靠着吞噬而提升力量的鬼物,虽然晋升速度快,但实力基本都很水,常常徒具境界,却没有相应的战力所以同常都是靠数量或者层次压人,就如同此刻,武苍霓感觉得出,这六名鬼尊的实力要逊自己不少,真动起手来,六名联手,还要齐心协力,配合默契才能让自己逃不出去,必死无疑,而自己若豁出去拚命,一个人可以扫那边四个。 ……这也真是水得太厉害了。 武苍霓心中暗骂,但却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感觉,因为这六名鬼尊,身形飘忽,继续高速狂飙,根本无视自己的存在,竟要直接冲下去。 ……不好! 再顾不得司马冰心,武苍霓第一时间出手阻截,要把这些鬼尊全数拦下。 力之大道,攻伐无双,可对于这种没有实体,介乎虚实之间的目标,攻伐手段就要捉襟见肘,先前在五藏妖界时,武苍霓就因此大大吃亏,这回要面对鬼族,那一整个就全是没实体可言的对头,又岂会不做准备? 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武苍霓一方面让温去病制作道具,作为底牌,一方面暗中苦练不辍,作针对修行,开发特殊手段。如今,若是碰上那种攻守俱无形的,纯打精神仗的,确实没有办法,但只要对手不到这个境界的,就有漏洞可抓。 先是一记刀气,环形拦斩,六名鬼尊却根本不痛不痒,连闪都不闪,任由刀气透体而过,全然不受影响,而在这一刀空发之后,讥笑声纷纷响起。 “这女人看起来挺聪明,其实是蠢的!” “蠢的!蠢的!蠢的!” “明明知道自己打不着,却还非要出手浪费力气,说蠢还高估了她,简直就是傻的。” “傻和蠢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这关你屁事!” 在六名鬼尊男女老少并作的嘲笑声中,武苍霓见识到鬼族不可理喻的一面,这些东西的理智,受到亡者本能强烈干扰,除了被仇、怨、恨、苦等强烈的负面感情支配之外,还有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习性,像是看见石磨,会有顺手推一把的冲动,就经常被人用来针对利用。 它们原本是要利用种族优势,错过自己,直攻金刚阵核心的,可是看到自己一击失利,居然直接停了下来,七嘴八舌地开始嘲笑自己,置本来的任务于不顾,任性、荒唐的程度,当真让人瞠目结舌。 正如尚盖勇所说,鬼族受种族的本性影响甚重,即使修为提升,能够一定程度拥有智能,依旧基本都管不太住自己,各个刁钻刻薄,但凡看见值得耻笑的东西,如果不立刻打落水狗,就会非常难受,这类难受如果不得宣泄,还会随着时间累积,最终成为摧毁理智的怨与怒。 所以,这些鬼尊立刻就停下来讪笑对手的失误,甚至还没一轮笑完,自己人就先闹了起来,转为互相攻击,如果它们背后有个操盘的首脑,对于手下尽是这么一班控制不住,甚至连基本自控都有困难的“悍将”,想必非常吐血。 武苍霓控制住自身情绪,心境无波,持续斩出第二、第三道刀气,朝着六名鬼尊发出,依旧是径直透体而过,鬼尊们最后甚至不避不闪,大剌剌地不动,承受刀气,耻笑着人族的愚蠢。 但这次,方才笑到一半,莫名一股冻气从体内爆发,鬼尊们的身影一下凝重起来,方自错愕,武苍霓冷冷的声音,传入耳里。 “……作战的时候,记得看看地方,这里是让鬼族倒楣的战场啊!” 十七章 鬼族的本能 武苍霓原本的打算,是要靠抓住鬼尊虚实互换,遁入空无的瞬间,给予这些自大的家伙痛击,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特训,自己对这类时机的把握,已经有相当信心,特别是对上这群容易情绪失控,给出机会的对手,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但在与冰心遭遇后,看她周围的冻气散发出去,那些没有实体的鬼物,也全部被冻结化为冰雪,无一幸免,甚至连身为天阶的自己,沾着都有一种被入侵本源,要身化冰雪的感受。 ……对寻常鬼物有效,对天阶的自己有效,那么对天阶鬼尊又如何呢? 连着三刀,看似是无用的空斩,实际上是为了把冰雪四散出的冻气集中,透入这些鬼尊的体内,那种联结大道,能够封冻本源的穿透力从内部生效,就算不能对于天阶鬼尊造成明确伤害,也一定能让这些鬼尊就此显形出来。 这个战术,纯粹是一个临时构想,武苍霓觉得比自己来单纯抓虚实切换的时刻攻击要好,但最后能否成功,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纯粹一赌,但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身旁有个好队友帮忙,一看自己连续无谓挥刀,韦士笔立刻看透了自己的想法,默默从旁协助。 大衍咒印一发动,凭空对鬼尊也造成一定程度的压制,让武苍霓刀气中引动的玄冰之力,能够趁隙深入,而后当入体的寒气被引动后,鬼尊的虚无之体,一下就爆出冰花,硬生生寒冰之力被逼出实体来。 武苍霓、韦士笔觑准时机,二话不说就一同动手,前者爆发出龙象大力,后者青眼闪动,窥出鬼尊力量的弱点,直指要害,两人都是同时攻向三个目标,就听见鬼尊怒吼连连,阴风咆哮,爆发性的力量横扫四面。 两边剧拚之下,力量爆开,一时间通道里震动不已,武苍霓十龙十象之力,毫无保留,但对面的三名鬼尊也非泛泛,仓促间不惜代价,爆发出强绝大力,她以一敌三,一击打碎了三名鬼尊的半边身体,自己也被轰得倒飞出去,嘴角出现一丝血线,却是腑脏受到创伤。 等闲情况下,鬼尊的身体为虚,根本没有破损一说,就算被强绝大力打散,也会如烟聚合,丝毫不受伤损,但在被司马冰心的冰雪大道逼凝为实体的情况下,实体身躯直接连通内世界,被龙象之力爆发打碎,也就直接造成了内天地严重伤损。 连声怒哼,三名鬼尊以爆发性的力量逼出入体寒气,身形一幻,重返如烟似雾的虚化状态,一下又恢复完整身躯,像是全无伤损,可是身上散发的气机却陡然一降,无复之前的状态。 鬼族的本性,就是心胸无比狭窄,得意时会忍不住大开嘲讽,失利了就发怒如狂,当即拚命向武苍霓攻来。 这却正合武苍霓的心意,自己所图,根本不是战胜,而是想方设法拖住这些鬼尊,为温、尚两人争取时间,现在它们主动缠着自己不放,简直求之不得。 武苍霓强运一口真气,直接压下伤势,正要迎战,牢牢的吸引这些鬼尊的注意力,一道身影却从旁高速掠来,拉着自己就往回狂飙,竟是发动大衍遁法的韦士笔。 “韦帅,你这是……” “要爆开了!先开溜!” 韦士笔急急抛来一句,再来不及详细解释,像是只中了箭的兔子,拚命逃窜,带着武苍霓远离,更一下钻入底下的千万鬼兵中。 武苍霓一边跟着逃窜,一边看着韦士笔口鼻溅飞的鲜血,陡然想起一事,司马冰心的状态本来就高度不稳,时隐时现的太古妖都不时传来超越其极限的力量,刚刚都是靠韦士笔的全力压制,这才没有失控,现在韦士笔跑了,没了压制的人,那冰心她……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就听见一个声音,仿佛巨大冰层的瞬息破裂声,武苍霓连忙抬头仰望,只见太古妖都的形影,清晰浮现,仿佛要直接撞击整个空间,重新回到始界,而无可匹敌的沛然大力传出来,更透过司马冰心转化,成为恐怖的冻气寒流,狂袭八方,瞬息冰封所接触到的一切。 六名鬼尊与大量鬼兵,猝不及防之下,全数给冻在里面,形成一块无比辽阔的冰层,横亘于空,从底下看上去,那何止是冰山,简直就是一块无尽冰雪堆叠成的冻土大陆,不晓得多少鬼物,被封冻在里面! 武苍霓见状却是倒抽一口凉气,鬼族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会把冰心放在队伍里头,照目前这情况看来,她完全就是个不可控的大杀器……甚至连兵器都说不上,根本就是一个会移动的自然灾害。 自己原本以为,冰心她此番可能会为鬼族所控,与鬼族共同行动,成为那边掌控的在这个战场环境里,最强的杀人工具,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两边共同行动不假,杀人工具就不好说了,为鬼族所控简直是笑话,她根本就是不可控的,走哪炸哪,毫无敌我概念,鬼族拿她当工具用,杀自己人的效率比干掉敌人还要高! ……认真说起来,自己还真该给鬼族这次的统帅写个服字,这种高危兵器,就算是当初的碎星团也是万万不敢用的。 太古妖都的力量如同潮涌,大浪滔天却转瞬即退,形影稍现即逝,而司马冰心失去太古妖都的力量支持,寒冰之力凝冻出的巨大冰层立即破碎,化为无数碎冰与雪花,缤纷飘坠,漫天鹅毛白雪飘飞中,还有晶冰闪烁七彩,远远望去,说不出的瑰丽好看。 而随着冰层破碎,怒吼之声震动,四名鬼尊从碎冰层中脱出,气息都有所衰弱,其中一个更是甫破开冰层,就形影飘忽,仿佛随时都会直接幻灭,伤势已危及自身存在。 武苍霓见状心头一热,“战果不错,一下就干掉两个半,这些鬼尊的实力确实很水,可惜没能抢到鬼尊精元……” 开战之前,尚盖勇所作的情资特训,就有专门耳提面命,若能在击杀鬼尊同时,直接抢到那名鬼尊的精元核心,那就是最大的战利品,非常有用,特别是转头拿来当爆裂物使用,是己方这次行动能够以战养战的关键。 一名靠吞噬同类而晋升天阶的鬼尊,哪怕实力很水,远不如正常天阶,却唯独在自爆的时候,威力是一点也没有折扣,若是能抢到鬼尊精元来当爆裂物,简直是天阶层级的大杀器,堪称魔躲神逃,所向披靡,特别是回头来对付鬼族的大军最好不过。 韦士笔摇头道:“它们被我们先前的一击的伤势拖累,再陡然被爆发的冻气侵袭,有这结果不算意外,但……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因为要躲避司马冰心的冻气爆发,两人一开始闪得很远,没法第一时间抢回去打落水狗,进一步扩大战果,而那四名鬼尊的动作,也很出人意表,受创最深的那一名老鬼,竟然立刻掉头想要逃走,但才刚要动作,周围三名鬼尊却像约好了一样,同时出手,毫不容情,一下将它整个扯裂,连惨嚎都不及发出,就分作三份,遭到之前的同伴吞食。 “……果然和老尚说得一样。” 韦士笔见状忍不住叹道:“鬼族的世界,可以说非常残酷,但自成一种特殊的平衡,靠吞食同类而晋升的它们,实力的确很水,不过受了伤之后,同样可以靠着吞食弱者来迅速恢复。所以一旦受创严重,立刻就会成为同伴眼中的最佳猎物,随时内鬨……嗯,严格来说,那边应该没有同伴这个说法。” 三名鬼尊,转眼将受创最重的那名老鬼吞吃干净,身上原本因伤而大幅衰弱的气机,一下又恢复鼎盛状态,鬼气森森,凶意逼人。 实战中最让人头痛的对手,未必是山陆陵那样钢铁不倒,战力无双的战士,很多时候,拥有异常强大回复力,无论怎么被打击都能重新站起的对手,也让人无比头痛,而鬼尊在这如今遍地是鬼的地方,回复力几乎是无限的…… “摸清楚了!” “人族就这点小手段,正面不胜,就会使阴招。” “阴招也伤不到我们,不过是一群演杂技的小丑,真是可笑!” 双方相隔遥远,三名鬼尊的讥笑声仍然清晰可闻,这明摆着是故意传音过来讥讽的,武苍霓却听得瞠目结舌,这些家伙真是没有半点羞耻可言,六名鬼尊一下折损三名,还连累无数鬼兵陪葬,它们非但没有就此夹着尾巴,低调做鬼,居然还表现的像是自己大胜了一样,一个个洋洋得意,猛开讥嘲,这……真是脸皮厚到极点。 但武苍霓却无暇开口回呛,倒不是无心与鬼物打口水仗,若是能用嘴拖住对手,那真是赚大了,而是在天顶无穷远处,通道的末端,又出现了十二道光点,却是足足十二名鬼尊降临,朝这边高速掠来。 十二名? 武苍霓顿时目光圆瞪,碎星团如今的巅峰战力,满打满算也不过就四名天阶者,就已经足够傲视始界,龙仙儿仗着十二具拼凑出来的天阶者遗螁,组成大阵,就能镇压大地,让各方忌惮,鬼族竟然有如此这等大方,一出手就是足足十八名鬼尊? 就算心里一早就有准备,明白鬼族的势力庞大和这次的决心,可到了实际面对时,武苍霓还是觉得仿佛回到从前,当初百族大战中,己身还是一个弱小地阶,却要面对复数天阶者时,那种近乎绝望的感受…… 冰冷的鬼气自通道的起点高速逼近,司马冰心也有所感应,遥遥回头一望,也不知是否看得见,但周身冻气再度涌动,似乎又被牵动力量。 而经历刚才的冰封,鬼尊们明显对此感到由衷的畏惧,一见她有异动,连忙闪得老远。 “……圣女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专门针对我们,她真的是我们这边的人?” 风中传来的一句疑问,着实令武苍霓感动无言以对:你们这群白痴,难道现在才开始发现到这点吗? “不知道啊!她不是我们的圣女吗,怎么杀我们的数目,却要比杀敌人的还多?” “我们怎么会选出这种圣女带领我们的?” “这就天晓得了,反正不是我选出来的,每次我们都是被代表的。” 鬼尊们的七嘴八舌的讨论,顺风传来,让武苍霓感到鬼界的指挥系统,恐怕真是乱七八糟,全无章法,一群鬼尊顶着不知道哪来的圣女,甚至连这圣女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都不知道,就带着千万鬼兵朝始界杀来,可能都不知道要过来干啥,这真是很可悲的事。 三鬼的奇葩讨论随着十二名鬼尊的飙近而被打断,武苍霓转头看了一眼韦士笔,在冲锋上去阻拦之前,想先看一下他这边有没有什么妙计,却闻劲风急颳,却是一道雄伟身影从下方高速飞来,刹那就飙过两人,抢着冲向鬼尊群。 山陆陵! 武苍霓看见却是一怔,自然晓得这是温去病动用了尸蛊分身助阵,但照理说,现在的他应该丝毫不能动弹、不能分神,要全力主持大金刚阵,却强行化出这一道尸蛊分身来,帮战友分担压力。 三对十五,一个人要扛上五个鬼尊,数字怎么看都不妙,武苍却霓没再多想,抄起手中的落魂幡,就这么跟在山陆陵的后头,毫不犹豫地像从前那样冲锋出去。 十八章 血闇凶矛 人、鬼两边的第二波对拚,打一开始就极为激烈,虽然山陆陵、武苍霓勇不可当,以一敌多不在话下,修练大衍秘法配合天赋血脉异能的韦士笔也形同开挂,但无论如何,只靠三名人族天阶,是抗衡不了十五名鬼尊的,尤其是当中还有几名天阶三重,凝结不竭能量源的存在。 连三重天阶的鬼尊都一次派出来多名,再往上提高一层次,就是大能了,这显见此番鬼族的志在必得,武苍霓估计,这恐怕也是鬼族在此战中的派的上用场的最强资源倾住,除非尚盖勇能够临阵突破,晋升大能,让内天地晋级,从而让通道上限扩增,否则,鬼族除开力量不稳定,对敌我都堪称大杀器的冰心,最多能派出的,也就是三重天的鬼尊罢了。 ……而那么搞笑,堪称自寻死路的事情,就算尚盖勇犯傻,温去病也不可能让它发生! 不过,想归想,武苍霓也知道这些仅是根据自己的认知、常识,所作出的粗略判断,未必准确,说得实际一点,考虑到对手的性质,和之前数波千万怨鬼当炮灰的大手笔,如果己方真的如有神助,把这十五名鬼尊都歼灭掉,鬼族却反手又派出十八名,甚至二十四名鬼尊,个个都是三重天境界,自己大概也不会被吓到。 对方是靠资源海来压死人的强敌,是能够为天和五界共忌的禁忌势力,如果真的对这边投下本钱,资源根本是无穷无尽,要敌对就只能习惯这一点,幸好,己方也不是全无基础,至少……一点主场优势还是有的。 “落魂阵!开阵!” 落魂幡挥动,十绝阵开,跟着点点落魂光羽,如星屑般撒下,自成一界,将十五名鬼尊全都纳入范围。 对鬼族而言,专们攻伐神魂的落魂阵,比什么风吼、红水、红沙阵都要棘手得多,没有躯体,介于虚实之间的它们,遭遇落魂光羽等若被直攻本源,就算是鬼尊也感到非常棘手,必须愤怒地进行闪躲。 武苍霓持幡控阵,不断催动落魄光羽牵制敌人,韦士笔、山陆陵则分合进击,默契十足,前者的大衍秘法,长于数算,尤其擅长配合阵道发挥,青眼扫视下,阵内能量流向清清楚楚,配合秘法推算,他一步步跨出,都恰好踩在落魂阵的能量流上,藉力增速,不但从容闪避飘落的落魂光羽,更以闪电般的速度同时抢攻多名鬼尊。 靠着阵势的掩护,韦士笔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行迹变幻无定,明明是人身,却让那些鬼尊都生出形若魅体的错觉,更靠着大衍遁法与青眼,分身化影,到处袭击那些鬼尊,往往是鬼尊还招,才发现眼前不过是虚影,猛招空击,甚至会误击友军,顿时一个个怒恨爆跳。 大衍秘法、白狼青眼,在这两件不讲道理的外挂加持下,原本负伤的韦士笔,却屡屡作出超越人体极限的行为,表现出奇迹一般的恐怖战力,给予鬼尊们强大威胁。 山陆陵那步又是另一种情形,踏入力之大道的武苍霓,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一些以前看在眼中却没能发现的东西。 鬼尊本是无形之体,虚实变幻,进退无形,最克力量流,但山陆陵宝相金身罩体,实为圣德化身,先天克制一切阴邪,鬼尊们的攻击如果击中他,沾染到圣德之气,就会被迫显形出来,一时间虚化不得,而山陆陵的反击,也在这时到来。 毁天霹雳.阴打! 这原本就是温去病当初为了对付魔族的无形魔物而开发的绝技,最擅对付这些无形之物,后来要对付鬼物,又刻意精进,其中增加了许多奥妙变化,成就的结果,就是此刻一声霹雳大喝,撼宇惊雷,跟着一记霸拳击发,混沌开天。 强悍如鬼尊,硬生生挨了山陆陵一拳阴打,刚猛拳劲先是化为阴柔震波,再猛然一下爆发,鬼尊立刻形影晃荡,跟着一下炸裂,竟然就这么被他活生生一拳打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就算力之大道催到极致的龙虎一击,在天阶三重之内,都作不到这样的效果,武苍霓赞叹之余,也心生明悟,或许,温去病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作着将来要与鬼族敌对的准备了,又或者,昔日为温去病设计宝相金身法门修练,并引导他创出毁天霹雳的那个人,一开始就在做着这样的准备…… 只是,纵使有落魂阵强力牵制,最大程度的限制鬼尊的实力发挥,韦士笔、山陆陵两人也看似勇不可当,这一仗仍难言乐观,十五名鬼尊的数目优势始终摆在那里,韦士笔一昧拖延,虽然弄得鬼尊们不胜其扰,愤恨难抑,却谈不上有效杀伤;山陆陵虽然大发神威,连毙三名鬼尊,但用的战术是以伤换伤,自己身上也多了好几处深可见骨,猛流黑血的惨烈伤口。 倘若温去病也能一同出手,和山陆陵化身联手对敌,又或是能再多出一具化身来,情况立刻就能好转,己方就能尝试不断削弱鬼族,在自身崩盘之前彻底打垮对面,但温去病的底细,武苍霓很清楚,哪怕是晋升三重天的他,最多也就分出两具化体,代价还是整个体力被掏空,以当前情势,除非舍弃金刚大阵,一具分身就是他的极限了。 能够把十五名鬼尊拖延至今,除了三人的拚死奋战,另一个主要的关键,其实是还在一旁的司马冰心。 武苍霓发动落魂阵时,小心控制阵法范围,避免把她牵扯入内,惹来她的爆发与反击,在太古妖都的支持下,爆发的冰雪之力说不定直接就把落魄阵分割出来的空间冻碎,敌我俱亡,而那些鬼尊也是一样,纵然是三重天阶,对冰心的存在也充满忌惮,无论攻防,都在避免出力过度,波及到她。 如此一来,鬼尊们自然一个个都绑手绑脚,激怒的它们不住试图合力下闯,一举完成这次的真正目标,而武苍霓等三人就是拚命阻截,想方设法打乱它们的联合,不让它们群力集中,突破封锁,死死把它们拖在这个高度。 这样的努力,最终因为山陆陵的一击而破灭。 沉重一爪击出,足以撕裂一切,山陆陵的巨硕身躯直接被打得翻跌了筋斗,刚躯被破,圣德染秽,咽喉上被拉出六道血痕,险些就被这一爪当场拔掉首级。 出手的鬼尊,接近天阶三重的极限,有着妖的形态,顶生龙角,显然生前是流着龙血的妖尊,一身威煞慑人,见状立刻狂放狞笑,“什么狗屁人族战神?老子生前,屠过几百个比你更强的东西,他们……” 狞笑之声骤然被打断,却是一个砂锅大的刚拳,伴随无俦巨力爆发,直接打入鬼尊的胸膛,打断它的脊柱,跟着往外拉出,并且阴柔拳劲震发,伴随着震天雄吼。 “……像你这么爱吹嘘的妖族,我以前也宰过也不止几百个了!” 痛楚激发雄劲,山陆陵身受重伤,接近崩溃,却极限爆发,毁天霹雳的一击阴打,震波透出,鬼尊当场毙命,而远处的司马冰心却蓦地一震,娇躯如遭雷击,剧烈颤抖,身后太古妖都的虚影复转凝实,跟着来自妖都的无尽力量被接引过来,如山洪般轰泄出来。 在这无尽风雪的席卷下,落魂阵首当其冲,开始接近崩溃,武苍霓手中的宝幡跟着出现裂痕,虽然她全力护持,试图保住落魂阵的运作,但在风雪之力的冲击下,裂痕迅速扩大,这个阵图看来怎么都维持不下去了。 同一时间,武苍霓注意到一点,击杀了鬼尊的山陆陵,浑身是血,伤痕累累,显示这具化体已经快到极限,但犹自紧握的巨拳,当中却绽放出几缕精芒,阴气深重。 ……他击杀鬼尊的同时,伺机抢到了它们的精元核心? ……还不止一颗? 彼此间的良好默契,让武苍霓不假思索,反手收了落魂阵,立刻转头就往回冲,身形甫动,有着相同认知的韦士笔,大衍遁法发动,更快她一步,远远就飙了出去。 而两人一动,山陆陵通体立刻冒出白光,整个身躯更浮现无数裂痕,每一道裂痕当中,都绽出耀眼的光芒,圣德战躯,行当崩解,而他却咧着嘴,反手一拍,将握在掌心的四颗鬼尊精元,尽数拍入体内,要用自己的身躯,将这四颗开始引爆的精元,锁闭压缩,进一步提升爆发的威力。 就是这个动作,让周围的鬼尊们,一个个都露出恐惧至极的神情,纷纷开始逃窜,或是遁入虚空,或是尽可能地飙远。 当能量释放大到一定程度时,足以撼动空间,引发时空震,一旦卷日,就算是鬼魅虚体,也一样不得平安,四名鬼尊的精元爆发,近距离挨着,大能以下十死无生,鬼尊们醒悟过来,立刻纷纷逃散,争先恐后,要躲开这一场灭顶之灾。 随着压缩到极致的精元自爆之力爆发出来,璀璨到看了会瞎眼的强光,伴随着恐怖的冲击波,瞬间放射出来,首当其冲的山陆陵,整个伟岸雄躯,刹那间爆散成千万射线,就此灰飞烟灭,而被压缩后集中喷发的冲击波,撼动空间,扫向这片天地内的每一处。 这一击等若是多名天阶者的集体自爆,其中还包括两名天阶三重,联合炸开来的威力,堪可威胁大能,反应慢了一步的鬼尊们四下飞散,却依旧快不过身后涌来的能量风暴,转眼就被绚烂的白光给吞没。 甚至急退中的武苍霓、韦士笔,虽然提前反应,已经飙出老远,却仍被这股暴风波及,堂堂天阶者,一时也如怒涛中的孤舟,身形左摇右晃,怎么都稳定不住。 惊骇于巨爆的无匹威力,武苍霓不由担忧起司马冰心的状况,决战时固然不能心慈手软,得要硬下心肠,抛开情感,不畏惧牺牲,但每当缓过气来,为牵挂的人担忧就是难免,只是现在也顾不上这许多,连自己都只能在风暴中苦苦支撑,哪还管得到旁人? 强力爆炸,彻底吞没了鬼尊群,跟着吞没了底下万千阴魂,哪怕是剩下的余波,都足以冲击底下的金刚浮屠,七重法台猛力晃动,已是摇摇欲倒。 金刚寺众僧,竭尽全力,试图稳住大阵,而萧剑笏挥手控阵,水、火、地、风之力运转,拉出四象光带,交织成一道新的护壁,拚命要护住中央的金刚大阵。 而在众人守护的核心,金刚浮屠的顶端,随着山陆陵灰飞烟灭,爆炸之力冲击过来,主持大阵的温去病身形蓦地一晃,跟着一口鲜血喷出,尚盖勇见状面有忧色,还未及开口,温去病已主动道:“不碍事的,这点小伤还要不了命,分身损坏,伤势并不会影响本体,只是……有点伤神。” 自爆尸蛊分身,原本丝毫不会影响本体,但一面要稳住金刚护法大阵,一面又要远距离操控分身大战一场,着实劳心劳力,加上催动分身的耗损,这就让温去病有些挺不住了。 尚盖勇闻言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陡然遍体生寒,猛地抬头一看,赫然见到一把血红色的长矛,散着邪异波动,陡然爆发近乎大能的恐怖力量,从近处直袭而来。 十尊以血共祭.血闇凶矛! 瞬息间,凶矛破开金刚大阵,直接贯穿入内,钉穿了温去病、尚盖勇的身影,整座金刚浮屠瞬息破灭! 十九章 灭灵网 当那道血色长矛,骤然出现,跟着从身边飙过时,武苍霓隐约看见,长矛的形体似虚非虚,流转的血光闪烁不定,周围似有鬼尊的怨魂,盘旋绕动,哭号诅咒,让人闻之就遍体生寒,而上方犹自剧烈爆炸的能量云中,莫名没了鬼尊们的气息。 ……鬼尊们已经被全部歼灭? 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天真,就算这场巨爆的威力非常恐怖,甚至撼动空间,但不是集中指向性的攻击,能量过于发散,一两个倒霉鬼被卷入核心碾过不奇怪,但要说能一口气把上面十一名鬼尊全部干掉,也未免太过痴心妄想了,更别说里头依然还有天阶三重的存在。 那么,它们都去哪了? 武苍霓刹那间明白过来,鬼族看似因为先天缺陷,不受控制,难以严格执行既定的计划,却非完全无谋,它们同样也有后着与应对手段,一旦发现情况不利,马上动用后手,就是这一支诡奇邪兵。 从属性上,这只血矛原本应该是地神兵的层级,不过因为还在沉睡阶段,所以能够被带入通道,而在关键时刻,可以直接用天阶者血祭唤醒提升威能。这一次应该是看到情况不利,直接十尊共祭,强行唤醒血矛提升到通道能允许的极限层次。 这一矛,来的无声无息,几乎无可察觉,上头血光缭绕,怨毒深深,光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心惊肉跳,摆明有很强的沾染力,中了就算不死,也会后果严重,怨毒入体,难以涤除,稍有不慎就会沉沦成怨鬼。 就是这么一击,阴狠毒辣,在巨爆的掩护下破空而至,武苍霓、韦士笔根本不及察觉,别说阻拦,反应过来时已经只能就这么看着它贯空直下,钉穿了温去病、尚盖勇的身影,余势未止,跟着更打穿了整座金刚浮屠,七重金刚圈,都被硬生生撕碎开来。 一百二十名僧人,各个露出骇然欲绝的惊恐神情,当中更有错愕、不解,跟着,就如梦幻泡影,整个金刚浮屠,连同上头的所有人,全数化做无数泡沫消逝。 这一击残剩的余劲,仍非同小可,轰得整个英灵殿都疯狂摇摆,要不是萧剑笏的大阵仍在作用,以大能之力稳住了英灵殿,光只是这一矛,就能把英灵殿的存在之基彻底破开,直钉到始界去。 一举歼敌,血矛悬浮半空,上头怨魂缭绕,放肆尖啸、痛叫,让人为之胆寒,冉冉现出鬼尊们的形影,有些黯淡地聚合成形,有些则是怎么都聚不在一起,最后化为一股淡淡血雾,被血矛吸收殆尽。 以血祭兵,不是开玩笑的牺牲,纵是鬼尊,被献祭给地神兵,事后也只有实力最好的那几个,才能够逃脱,这里头还有不少运气成分,其他没这运道的,都直接被地神兵彻底吞噬,吃干抹净。 十一名鬼尊,最后还能重新聚合形影的,不过四名,全都是身影模糊不清,随时会散开彻底归无的重伤状态,它们一个个左右顾盼,看到正上方的武苍霓、韦士笔,还有更上头逐渐散开的能量风暴中,现身的那道雪白无瑕,令人全心发寒的倩影,正冷漠地俯看着。 伤重之余,强敌环绕,立刻逃跑是明智之举,不过,它们赫然发现,周围的空间好像整个凝固起来,却是有人出手禁锢虚空,让它们没法轻易遁逃出去,而韦士笔、武苍霓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愤怒与惊恐,甚至说得上是好整以暇,似乎刚刚看了一场好戏。 “……我们上当了!” “卑、卑鄙的人族!” “只会玩一些阴谋诡计的人渣!” 在鬼尊们愤怒的呼喊声中,一座金刚浮屠法台,重新在左侧大老远外浮现出来,温去病、尚盖勇依旧在顶端盘膝而坐,金刚寺的众僧也依然在七层浮屠中盘坐,前者汗水湿衫,气喘如牛,显然耗损得非常厉害,下面的众僧人则一个个表情惊疑未定。 ……第四道防线! 打一开始,温去病就认为要事前有所提防,多做一张底牌,因为鬼族或许会出一些奇招,远远出乎己方预料,所以己方应该要在三道防线之外,准备应急的第四道防线,防备鬼族的突袭手段。 具体提出的策略,就是要在鬼族的面前玩幻术,当两边战斗进入白热化以后,毫无痕迹地挪移法台位置,再放一个幻影在原来地方,用来当做鬼族后手的靶子。 这战术想起来容易,实际做起来,简直是在开玩笑。幻术一道正是鬼物所长,想要在一堆鬼尊的眼皮子底下用幻术玩偷天换日,当真是谈何容易?更何况,金刚护法大阵也是一个超重量级的术式,要把运作中的大阵瞬间挪移,还要做的无声无息,非但要瞒过一边的鬼族,更要连阵内的金刚寺众僧也一起瞒过,这……简直就是奇迹般的任务。 若单靠温去病一个人,想要做到这样的效果,只能说是痴人说梦,哪怕如今有了魔屋法界也不行,但再加上一个萧剑笏,那就是另一回事,师徒两人技术合作,智能碰撞,又依靠大能托底,终于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才有了刚刚的奇迹。 萧剑笏在此役前半场的表现,只能说乏善可陈,所布下的法阵,都在困斗普通的阴魂,甚至没能怎么威胁到鬼尊,堂堂大能,这般表现,委实令人讪笑,金刚寺众僧都有些怀疑,萧剑笏是否有所保留,故意出工不出力,否则怎会如此? 但看了这一下变化,众僧登时明白,萧剑笏不是在留力,恐怕大半气力,都花在这个“戏法”上,居然能把整座金刚护法大阵,神不知、鬼不觉地搬移开来,丝毫不干扰运作,甚至连换了位置之后,阵内的自己都一无所觉,这何止是神乎其技! 以金刚护法大阵运作时的能量等级,若是稍有闪失,运作失控,造成的爆炸绝不会比顶上那一场要小,完全是一场毁灭性浩劫,倘若事先告知,敢不敢陪碎星团这票狂人那样玩命,众僧扪心自问,还真不好说,哪怕事前答应了,过程中也难免有所困扰或者表露,引得鬼族生疑,而萧剑笏无声无息,就帮众人跨过了这一关,个中手段,委实令人叹服。 只不过,服归服,而在惊骇与叹服过后,众僧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点想法。 ……这么大的事情,事先居然一点消息也没告知我们。 ……虽然,若是事前告知了,我们很可能直接不同意,也可能人多反应杂,难免会露出破绽,而欺敌必先欺己的道理,我们也都是懂的,但好歹……我们也都是赌上性命,来这里助你碎星团成事,你那么重要的一手,竟然真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金刚大阵挪移的过程,只要稍微有点差错,还不用鬼族加害,整批人全都会直接炸得尸骨无存,这样的事情事先都不打招呼,未免令盟友心寒! 更有甚者,众僧不约而同地回想到百族大战时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当初的碎星团,在那个人带领下,当真是各种的专坑盟友,对盟友从来没有半句实话,今天干出的这事虽然不算是坑,但隐欺瞒骗的下一步,天晓得会不会是一个新的大坑?如今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碎星团还是如此对待盟友吗? 想到这点,金刚寺众僧心里的感觉着实不好,但眼下仍需得大家齐心合力,共度难关,谁也不会在此时闹起来,只能把这点不满按耐在心里。 金刚寺众僧的不满情绪,温去病其实略有察觉,但当下也是顾不上,自己苦心孤诣布下这个陷阱,为的可不是只用来躲鬼族一击,是要趁它们破绽大露的机会,反过来将它们一网打尽! 封神台上的虚空中,一道至美身影朦胧浮现,长发飘扬,裸足踏空,周身环绕着一层看不真切的晕黄光虹,将整个人映得若影若现,正是萧剑笏。 战斗的前半段,一直藏匿起来,全力操作泡影幻阵的她,终于无须保留,得以全力动手。虽说全力,但身为大能的她,同样不能进入尚盖勇内天地中的领域通道,只能遥遥控阵,刹时,原本被无数鬼物覆盖限制住的四大圣兽,亮出强光,伴随着无比威能释放,水、火、地、风四象元素汇聚,跟着狂暴吼啸。 纵始千万鬼兵,在这股能量洪流冲击中,也一下被冲开,瞬间伤亡惨重,四大圣错翱翔,拉出千百道光虹,狂乱的自然气息从光虹中冲出,组成一道道能令鬼物魂飞魄散的封锁线,纵是鬼尊,沾碰上了也要付出极大代价,其余鬼物,更是触之即灭,而千百到封锁线,更交织成网,向上方扫去。 鲲鹏禁术.混沌归元灭灵网! 这是萧剑笏一早伏下的杀着,最初的预想,是要趁着鬼族翻出底牌的一击落空时的破绽以此反击,一口气要拦下十余名,甚至短时间内要牵制数十名鬼尊,却不曾想碎星团的这些小家伙,如此善战,靠着韦士笔、温去病、武苍霓的努力,这记杀着未出,来犯的十余名鬼尊就已经伤亡得七零八落,纵是不出这一着,在血祭神兵之后,残余的几名伤疲不堪的鬼尊,也威胁有限了。 因此,灭灵网主动寻找着其它够格的对象,一面将不住挣动的血闇凶矛紧紧封印,不使其动弹;一面交错向上,迎向上方那一股宣泄下来的冰流汪洋! 高度密集的雪花,牵动天地法则,倾天崩落,远看像是一场雪崩,可是砸落下来的绝大多数,都是坚冰,还在大老远外,韦士笔、武苍霓就都感到一股侵蚀本源的寒意,着实难挡,如果不是那张灭灵网及时迎上,尽挡这阵崩雪寒潮,两人怎么都要再耗些元气。 看到五光十色的灭灵网,擦身而过,武、韦两人都是叹服不已,若是换了温去病来发动这种灭绝招术,恐怕就是无差别大范围杀伤,萧剑笏居然还能对自己人留力,区分敌我,操控的手法之神妙,远胜弟子多矣。 而在灭灵网去向的正上方,司马冰心却凌空盘膝,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古琴,双手拨弄,随着琴弦拨动,身后太古妖都的形象越发分明,而天上像是凭空多出一片冰海,轰然倾泄,滔滔不绝。 大音希声,在这全然没有一点声波震动的琴曲中,又有二十四道鬼火如奉召唤,摇曳出现在通道尽头外,高速朝着这边飙来。 这一回,不光是武苍霓,连韦士笔都看得头皮发麻,那些鬼火中的每一个,都散发着三重天阶的威压,赫然都是三重天阶的鬼尊,一个个杀气腾腾,毁灭而来。 ……鬼族就是要让人见识,资源多真是可以辗死人的! 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武苍霓更能深切体认到为何那个人一参战,首先就要把鬼族给整个封掉。 ……打完了又有,一波还比一波强,根本不曾止歇,这仗……怎么有办法打下去? 二十章 光阴过客 冥界的最深处,经历了又一场漫长跋涉,一路上追逐幻影,费尽波折,龙云儿和燕无双站在一条白如奶水的奇异河流旁,眺望着对岸的黑山。 “……这就是白水,传说中是冥河的一条支流,是心之隙,也是意念之河……我以前也只是听过,据说……这玩意儿并不是随随便便能看到的……” 燕无双望着眼前的白河,颇为慨叹,这条来处莫名,去向也莫名的白色河流,乍看之下,不过数米宽,宛如溪流,侧个角度瞥看,更觉得好像只有筷子般粗,随时都会干涸,可若是蹲下来一看,赫然发现眼前的河水奔流浩荡,辽阔何止千万里,汹涌的水流如同白龙,吞噬一切。 这显然是一条并不真实存在,却又同时存在于多重空间的奇特河流,就算是了悟了空间之道的大能,也并没法轻易跨越,虽然看似举步可过,但实际想要过的时候,白水遥遥化作无尽星海,大能不敢渡。 “传说中,若是要过白水,需要寻到彼岸花,唯有彼岸花开处,方是白水唯一的通过隘口,但……白水无定,千年未必一现,冥土荒芜,彼岸花难开,更是万年不得一朵……” 燕无双叹道:“想要白水现,恰逢岸边彼岸花开,真如盲龟浮木,千万年难得,还要有人恰恰正在岸边,真是难,难,难……” 龙云儿在一旁默然点头,很清楚燕无双为何会连声长叹,因为就在两人眼前,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开在白水边的彼岸花,此时就开在那里,还不止一朵,沿岸盛开,花团锦簇,都快可以开花店了。 两人在冥土中迷失多日,不得去路,哪怕自己隐约有所感应,想要寻找,却始终寻不到,却在早先,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跟着一道朦胧骑影奔驰飙来,长歌而过,两人见状立刻在后追赶,距离却被越拉越远,眼看就要被甩脱,就只见骑影之前,忽然一道白河莫名出现,骑影跃起,岸边刹时间彼岸花团,簇簇锦开,骑影跟着径直越过白水,转眼不见。 荒芜的冥土,往往连鬼都见不到,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道骑影?这道骑影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这道骑影奔过,白水现,彼岸花开,自己要寻找的目标,似乎就在眼前?龙云儿心中有很多的疑惑,那似乎只是一个朦胧身影,是过往历史的残留气息,并非真实存在。 自己曾听燕无双说过,诸天之中的很多大人物,一举一动,都会在时空中留下烙印,形成道标,这些印记纵然经历万古,仍会不断回放,甚至能够影响当前时空,这很可能就是类似的“灵异”现象。 只是……那道骑影所释放出的气息,非神非魔,更不是鬼,好像……是很纯正的人族气息,人族中竟然曾有这样的存在? 摇了摇头,龙云儿却无暇多想,灵异现象却也是机缘,托得这位大人物的福,彼岸花开现白水,有了过去的通路,而只要跨过白水,就是黑山,那道一直让自己觉得亲近,仿佛遥遥呼唤,这段时间却遍寻不到的气息,就是从黑山里发出来的,所以只要跨过去,这趟旅程就到终点了…… “就是这里了……”燕无双摇摇头道:“妳想要找的那个,就在对岸,我没法过去,就只能在这里送妳了……” 事到临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见燕无双拱手一礼,龙云儿只能深深一记回礼,然后举步便行,要跨过白水,前往最后的终点。 “等一下……” 右手袖募地一紧,却是被人拉住,龙云儿回头一看,后头的燕无双一脸凝重,近乎哀伤,虽未说出口,却是满满的不舍。 “……妳……去了又有意义吗?搞不好,这次的事情,他们自己就能解决了,我们根本不晓得那边的状况,万一他们已经凯旋胜仗,自己解决了危机,妳在这边所做的事,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是平白付出一场?就算他们这次真的有危险……”燕无双低声道:“妳只是一个人,连他们所有人一起都应付不了的危机,妳就算赌上性命,又能做得了什么?” 龙云儿笑得很温柔,“这可不像是妳会说的话,当初妳发下宏愿要拯救天下不幸女子的豪气哪去了?那时,妳也只是一个人啊……” “我……那时年轻啊……”燕无双无奈抓抓头发,叹息道:“也是经历过很多,我才发现,一件大事的背后,是大势所趋,而大势的形成,背后又有着太多的因与果,并不是单独一个人、两个人出来,就能把大势扭转的,妳看看我现在……” “……诚然,只凭一两个人不足以影响大势,就算是一两百人、千人,对上大势所趋,可能也不过是螳臂挡车。” 龙云儿微笑道:“但前辈当初发愿时,应该也没想过这些,就执着这么干了,而我相信,也许一个人站出来,并不能改变大势,但或许一个人出来了,就能点燃火种,给后人指引方向,然后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乃至最终的千千万万人一起站出来……最终把时代改变!无论是前辈妳,还是当初的碎星者们,也许下场不好,但是他们站出来,终究是做成了大事,不是吗?” 燕无双闻言一震,猛地抬头,还想要再说什么,龙云儿柔声道:“而现在……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我的同伴,他们现在需要我,而我……也很想为他们做点事。” 语态柔和,眼神却很坚定,温柔的眼神里,蕴含着一股意志,拒绝别人再做挽留,燕无双见状无奈摇头,想了一想,俯身摘了一朵彼岸花,塞在龙云儿手中。 “拿好它!刚刚的那个烙印,如果进去之后,还有什么信息留下,妳要把握好,或许……那就是妳唯一活着出来的机会所在。” 说完,燕无双叹息着后退,龙云儿继续往前行去,就听见燕无双的声音,幽幽从后传来。 “……如果,以前我也有妳这样的同伴,今天的天斗剑阁,或许就不会是这样了吧……我常常在想,当初我最想救的,明明就是妳这样的女人,怎么到了最后剑阁会变成那样了……” 唏嘘之音,龙云儿并没有试图回答,人在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自己的抉择,自己虽然对自身的使命和前路有了觉悟,但燕无双所背负的使命,却是自己也无能为力的。 踏过彼岸花开处,只是轻轻一跃,就像跨过一根细筷子,龙云儿就来到白水彼岸,回身一看,已经不见白水,也不见燕无双,身后是一片茫茫冥土,黑漆漆一无所有。 再转回头,黑山巍峨高耸,依然矗立眼前,龙云儿不假思索,跨步往前,快速抢入黑山之中,方才几步迈出,手中彼岸花微微发光,幽幽飘香,跟着眼前画面一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视线的尽头,黑山的深处,那道骑影似乎又浮现出来,踏马长歌,一派潇洒。 “……寂寞姓氏遗落谣歌,唱去日苦多,这一生擦肩黄泉与碧落,再会我忘了我……” 记得燕无双先前的嘱咐,龙云儿不敢怠慢,连忙拔足飞奔,想要追赶过去,但那道骑影的速度委实太快,眨眼间就化成一个小黑点,隐没不见,唯有歌声从远方持续传来。 “……这一生自画何用费笔墨,光阴都记得我……” 余音嫋嫋,万古留存,回荡在耳边的声音,既有洒脱,更有一股睥睨豪气,只不过,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曾经在哪见过他……背影和声音明明完全陌生,可是那种气质和唱歌的感觉……总觉得似曾相识……究竟是为什么呢…… 龙云儿微微出神,募地猛地一醒,拍拍自己脸颊,快步走入黑山之中。 进入黑山深处后,龙云儿心头惊异不已,眼中所见的一切,就如自己在大荒西朝时所见的幻境一模一样,一片灰蒙蒙的,山峦起伏,荒芜凄凉,没有半点生气,是一个完全被汙染,彻底陷入绝望的世界。 ……曾经,自己拚命提升修为,就是想要避免有朝一日,被强行带进这个世界,但现在,却是自己主动苦苦追寻,在荒芜无尽的冥土上不断寻找,最终借助奇遇,踏进了这里,命运弄人,一应若斯。 没有感叹的时间,龙云儿本能地赶到危机正在不断迫近,身在始界的温去病,如今肯定处于非常不妙的情况,纵使两人相隔亿万里,自己就清楚感受得到这一点…… 现在,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呢? 还在不断思考,希望的得到破局的方法,大地蓦地震动,灰暗的世界整个震动起来,跟着地裂天崩,苍穹破碎,一颗仿佛红色月亮般的巨大眼瞳,高悬于空,伴随着一股让人心肺停歇的压迫感,直视而来。 刹时,龙云儿直接无法呼吸,险些就要直接窒息,而一个震动她魂魄的巨大声音,直接在意识之内响起。 ……妳……有一个机会……不死…… ……回答我……我的道……是什么? ------------------------------------------------------------------------ 鬼族强势压迫,响应司马冰心的召唤,二十四名三重天阶的鬼尊,即将降临,不光是韦士笔、武苍霓直接傻眼,就连萧剑笏的脸色都变了。 单纯的二十四名三重鬼尊,对于碎星团这边还只是压力,还未算完全绝望,但真正恐怖的,是鬼族这一手添油战术,背后所隐藏的从容与自信,是面对以量压人战术的极致的一种无力。 ……你们不是英勇善战吗?先派六个鬼尊和你们玩玩。 ……瞬杀了?那就再派十二个试试水。 ……又死光了?再派二十四个好了。 ……三重天阶很吓人吗?那就派二十四个清一色的三重天阶好了,孙子们,玩吧! 对面仿佛不是在调兵遣将,而只是随手在扔过来些玩物,哪怕己方真的奋起神力,把这一波的鬼尊灭除,下一波又会是怎样?一次性派来四十八名三重鬼尊?碎星团究竟能超越奇迹到什么时候? 战力的打击,固然沉重,但意志的动摇,才是最为可怕的,武苍霓、韦士笔都不是软弱之辈,从百族大战一路走来,也是面对过无数强敌险境,可此时此刻,两人都只觉遍体生寒,越是深想,越是感受到敌人的恐怖。 ……这下要怎么办? ……硬着头皮迎上,只是态度,并不是解决办法,有什么办法能破局的? 紧绷的压力中,武苍霓注意到了一点,半空中的司马冰心,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随着身后赶来的鬼尊迅速靠近,她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很欢愉、很开心地笑了。 这个笑……真心让人打起寒颤…… “退!” 韦士笔喊了一声,让武苍霓退去,自己却如箭离弦,朝着敌人直飙出去,武苍霓见状,哪敢落后,也跟着冲上去。 两人不避不让,直迎上冲来的鬼尊,而在他们的大后方,金刚浮屠顶上,尚盖勇双眼睁开,全身金芒遍照,隐隐散发的威煞,慑人心魄,像是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 温去病满眼疲惫,嘴角却笑起来,“成败在此一举,扬我人族光辉,老尚,此番看你的了!” 二十一章 决胜时刻 透过一声嘹亮佛唱,温去病全力催动金刚护法大阵,众僧募地神魂一震,跟着感受到一股精纯至极的佛力灌顶而来,连忙收摄心神,屏除一切杂念,全身心参与阵法运转,要配合控阵的温去病,预备不惜消耗,再一次发出大金刚镇,做出决定性的一击。 同时,骤然感到金刚护法大阵中的佛力爆发,萧剑笏微微侧目,这是温去病一早就同自己约定好的暗号,一旦收到这个信号,自己就需要配合发动最强手段,内清入侵的诸鬼尊,外断敌方后续增援,短时间内将尚盖勇的内天地和鬼界的连通阻断,以争取时机做最后的分离,至于自己要用什么手段来达成这些,温去病没有问,就如萧剑笏也没问温去病底气何在? 彼此间的信任并没到那程度,冒然开口问对方的底牌只是自取其辱,但哪怕相互间的信任度不足,师徒两人间仍有着起码的尊重,充分信任对方的能力,更相信对方在那样的情况下,一定还有回天之力,并且愿意为了大局而出尽全力。 不假思索,萧剑笏当即手捏法诀,遥控混沌归元灭灵网,将其威能催至极限,更当成一面筛网来用,高速飞升,直接撞向司马冰心,要将她扫出去,再挡住两界通道末端,为温去病的动作争取时间。 同一时间,有动作的人却不是温去病,而是他对面的尚盖勇,他不但豁地站起,甚至径直漂浮了起来,周身明黄光点骤然闪动,从星星点点变成星河环绕,跟着聚合贴体,凝化出帝冠与皇袍,龙气绕体,虎目帝威,以始界人道之主的身份,调运起一身的众生之力。 随着能量涌动,众生愿力化为滔滔洪流,围绕着尚盖勇不断旋动,他像是处在一片激流之中,更听得见洪流中传出的千万呼喊,那是人族臣民身遭危难,向君王祈求避护的呐喊声。 此刻在外界,九外道引发的战火仍未停歇,就算随着龙仙儿和太乙真宗的上仙出手,两郡的局面已经得到控制,但恐慌的人心,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平静下来,他们的祈愿,一律随着众生愿力,流转到人道之主身边来,在供给他力量的同时,也要求他有所作为,庇护受难的臣民。 ……而当所辖的臣民遇险,遭遇祈愿时的人道之主,力量可以被人道之力无限放大,完全不讲道理! 尚盖勇藉着子民的诉求,散发的气势不断提升,跟着掌心平举,凝出一方皇玺,又化出一条金龙缠绕,成就人皇之兵,金光耀眼夺目,帝气浩荡,镇压诸邪。 “朕的子民,你们如今的痛苦,朕感同身受;你们内心的祈愿,朕也都听见了!” 声音不大,但话以说出口,却在内世界覆盖的整个空间内嗡嗡回响,仿佛天意一般,尚盖勇举起手,皇玺剑冉冉升空,犹如一轮当空红日,而灿烂的光辉,放射八方,纯正浩荡,当真是万邪辟易。 这充满人道气息的纯阳光焰,遍照整个空间,更与金刚护法大阵早先延展出的力量相呼应,尚盖勇内世界的无垠星宇之内,几乎每一寸都闪耀着人道光焰、响起佛音梵唱。 鬼气被一扫而空,如今满是纯阳正气的环境内,仅余少量的鬼物大多发出恐惧嚎叫,四下逃窜,却都在金色光焰的照射下,无处可逃,悲嚎着从体内生出一股火焰,烧得灰飞烟灭。 那些原本已经被重伤鬼尊的状况也是极差,不住缩小身形想要躲避这蕴含人道之力的光,却仍是遭到阳流灼伤,进一步被削弱,甚至就连大老远外的司马冰心,都露出一个非常难受的表情,不自觉地抬起手,似要遮挡那炽烈放射的光与热。 “朕……” 尚盖勇一举歼杀绝大部分鬼族,又回应了臣民祈愿,满足了愿力,无数众生之力疯狂汇聚在一起涌来,更将他的力量不住推升上新巅峰。 “准尔之请!但凡犯我疆土者,尽诛之!” 雄浑一喝,恰如雷震,尚盖勇跟着右掌翻动,如圣旨下达,皇玺剑立刻化为一道流光,朝着目标破空飞驰而去,沿途不断洒落点点金雨,如春风普化,而这些金雨沾落在人身上,更是妙用无穷。韦士笔、武苍霓都觉得通体舒畅,似乎连原本受到的不轻伤势都开始好转,即便是萧剑笏,也感到之前消耗的气力渐渐恢复,不由大为错愕。 人道光辉,普照人族,但在着和煦光辉之下,蕴藏的也是帝威霸杀,那些伤重的鬼尊,被着点点金雨洒中,一个个都有如坠腐蚀池中,一身修为全然无用,只能惨嚎着化成一阵白烟,迅速溃烂消蚀,魂飞魄散。 皇玺剑,承帝意,破空而去,灭鬼诛邪,只一下就飙过大半通道,竟直指司马冰心而去! 这一剑,威凌天下,大能之下莫可匹敌,却险些看得武苍霓只觉得肝胆欲裂,张口欲呼,却生生忍住,而司马冰心也感受到绝大危机降临,双掌猛地一同按在琴絃上,跟着全力一拉,七絃琴如弓放射,一道无形巨箭,轰向皇玺剑。 这一记猛击,同样威力惊人,但琴音箭甫发,尚在侧耳倾听的司马冰心,神色骤变,不等琴音箭命中射来的皇玺剑,就连忙侧身一闪,滚开躲闪。 琴音箭与皇玺剑的正面对击,前者的力量反常地占到上风,只因皇玺剑在接触一刹那再发神异,莫名虚化,不具有实体,琴音箭的巨力击空,透轰而去,皇玺剑跟着重凝为实,速度不减,直直斩向司马冰心。 就是那一下紧急应变,司马冰心成功救下了自己的性命,她一遍侧身躲避,一边身凝多重玄冰护罩,冻体遮挡,却在瞬间就全部被皇玺剑一击尽破,更在左肩斩出一道长长伤口,大量鲜血喷飞。 司马冰心右手连忙往伤处一记重拍,玄冰之力透发,将伤口连同左臂一起冻住,再持续蔓延到整个左半身,也亏得她反应奇速,否则这一剑斩来,就算要不了她的性命,起码也要卸掉她一只左手。 皇玺剑在尚盖勇以人道之主的身份操控下,纵然两边距离遥远,却仍如臂使指,圆转如意,再狠狠斩开少女左肩的那一瞬,其实有机会直接回剑追击,趁势斩下她的首级,尚盖勇确实也动了这样的念头,但心念一起,终究只是一声叹息,皇玺剑调转方向,直直破空而去,转眼就飙到通道的尽头。 正常情况下,任何的招法、兵器,随着打出,距离离开越远,一路耗损之下,威力只会越来越被削弱,但尚盖勇此刻正处于人道之主保族卫道的奇妙状态,一剑击出,杀鬼尊、破鬼族大军、又复创伤司马冰心,统统都被算是回应臣民祈求的正常行为,更因此得到众生之力反馈,不但本身的修为力量节节高升,连自身掷出,远距离操控的皇玺剑都不住得到众生之力的补充。 一路无阻,直接飙到通道尽头时的光剑,非但威力没有因为一路飙来而减弱,甚至还持续在提升,对于已经在最后时刻,抢入通道的二十四名鬼尊来说,迎面飞来的这道光,哪里像是斩来一把剑,简直就是一座攻城战槌重击城门、一门巨炮,近距离直轰过来。 浩浩荡荡的皇者之威临头,新降临的鬼尊们都生出一种莫名惧意,完全没有大家联手一挡的念头,各自连忙乱飞就想逃,靠旁边的几位运气还行,而被挤在中间的那几个,运气就很差了,哪里来得及躲避,就看到皇玺剑轰然射来,碎头、贯胸、开膛,竟是眨眼间就连破三名三重天阶的鬼尊! 众生之力,外化化无上纯阳帝威,透入至阴鬼体,更直接打崩内世界,摧破核心,三名鬼尊就这么被阳气蚀烂,从此灰飞烟灭。 一剑之威,霸道至此! 鬼尊们见状一个个相顾骇然,还没来得及做出合适的反应,灾难就连接着到来,伴随在皇玺剑之后到来的,又是一片灿然金芒,纯正佛气凝成的卍字法印,坚不可摧,浩浩荡荡,正朝着通道尽头,翻滚而来。 大金刚镇! 倾尽金刚寺一百零八僧和温去病的全力,再次轰发一击,大能之下,所向披靡! 这一回,先有皇玺剑开道,扫清前路,再无阻碍,大金刚镇猛地发出去,还后发先至,穿过混沌归元灭灵网张开的空隙,摧灭了几名来不及逃开的鬼尊,直直飞出,最终落在通道尽处,盛放出无量佛光。 通道内,所有降临入侵的鬼尊若非已经被歼灭,就是已经逃了出去,而混沌归元灭灵网随后推至,结合大金刚镇所放出的无量佛光,化为一道光壁,将整个通道的出口彻底封死,彻底断绝了尚盖勇内天地与鬼界的联系。 ……成功了! 温去病口中持续诵经,心神不乱,却着实为之一喜,整个计画最困难的部分,至此终于完成了,将尚盖勇内天地中的鬼物全部扫荡干净,彻底清除鬼气,并且短时间内彻底封住了通达鬼界的联系管道。 大金刚镇加上混沌归元灭灵网,别说区区天阶三重内破不开,就是有复数大能全力而为,都不是短时间内能破的,这已经是己方所能做到的的预估计划中最好的结果,接下来的事情,则要相对简单得多,只要再借助截之道,彻底拔除尚盖勇体内的鬼气就好。 ……这是最后一步了! 与鬼界的联系暂时断绝,尚盖勇神魂内部仅存的些许鬼气,似是晓得大祸临头,开始疯狂反扑,但此刻的尚盖勇,正处于人道之主最颠峰的辉煌状态,没了鬼界的支持,残留内天地的这些许鬼气,根本不足为惧,青光只是微微一闪,就已经被驱灭。 众生之力演化成一道洪流,滔滔卷卷,将尚盖勇整个浮托起来,穿着明黄皇袍、帝冠的他,更被无数明黄光点环绕,人道之力加身,气势慑人,望过去只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崇高,令人拜服。 即便是金刚寺众僧在这股奇异的感染力下,禅心也要受到严重考验,若不是众人如今集体连结成阵,集合众力摒弃外界干扰,此刻就要有人禁不住内心颤动,直接向人皇俯首而拜。 但作为替补,如今尚不在阵内的那十二名僧侣,遭遇的情况就比较尴尬了,他们离得近,不过数道台阶的距离,受到的威慑力尤其重,却又没有大阵连结,其中现在功力高的,还能盘膝打坐,勉强坚守禅心不乱,修为浅的却已经双膝一软,纳头便拜,尊奉尚盖勇为主宰,身心都沐浴在一种极大的幸福感中。 温去病见时机已至,当即手中结印,一团佛光自怀内亮起,跟着缓缓漂浮半空,是一只干瘪枯瘦的断掌,此刻灿发着佛光,作淡金之色。 作为一个仅仅参悟数年的半吊子佛修,温去病之所以能主持金刚护法大阵,七成都是依赖这只古佛断掌,不断以自身的变动之道,无限模拟、贴近这只断掌中蕴藏的佛道,整个人恍若古佛化身,这才能稳稳主持金刚护法大阵而不失,更让金刚寺众僧误以为他佛法深厚,更与佛界关系匪浅,个个心悦诚服。 如今,到了真正发动的时刻,古佛断掌蓦地大放光明,瞬间飞快放大,变成一只仿佛覆盖天地的巨掌,就往尚盖勇身后切去。 截之道.截天佛掌! 二十二章 反目 二十二章 反目 英灵殿内,碎星团与鬼族的连环大战,一方堂皇之势,以量压人,一方殚精 竭虑,连环布局,以弱抗强,堪称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对战。而所发生的一切,虽 然因为场地被隔绝封闭起来,外界无法看到,但人道之主如今的沛然气息,灿发 的光与热,外界仍是能清楚感知,尤其是那些正在各自位置上眺看的各界大能, 甚至能够感知到鬼气的变化,充分把握如今的局面。 「……鬼界这次的布局很有一手啊,先是埋下伏笔,获取棋子,正面开战时 大气从容,资源有效利用,大有堂皇之气,不似普通目光如豆的怨鬼。」 云中子感应着气息变化,微略沉吟,身旁的同修却听出了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堂皇之气?难道……这次出手的是鬼韬一脉?」 自酆都鬼君莫名崩落以来,原本另五界共忌的鬼界庞大势力就此四分五裂, 多位万古豪雄并起,各据一方,互相看不顺眼,日日争战不休,偌大一个鬼界, 过半力量都在内耗,已经成为其余各界的笑柄。 而鬼韬一脉,却是如今鬼界中少数富于智略,素以谋算自衿的体系,此回尚 盖勇的事,鬼族的进攻,布局井然有序,更能事先掌握到司马冰心与太古妖都这 着棋子,着实大出诸天意料,引起各种怀疑,云中子便猜测与之有关。 但怎样也好,碎星团终究凭藉着自身的力量和智能,一步步走到了这里,虽 然背后仙、佛两脉都没少暗自助力,但收了资助,不代表就一定有能力站起来, 特别在对面此番鬼族的堂皇攻势,碎星团仍能把不利的情势一一扭转,扳平局面 ,堪称善战。 「到了这一步,此事应该就算稳了……」 随着尚盖勇的气息不断攀向巅峰,云中子暗松了一口气,在个人情绪上,他 对此回的人族盟友颇有好感,见他们能够成事,大感宽慰,接下来,只要自己这 边小心盯住魔界,不让他们有机会蠢动,估计后续再也就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只是,看着英灵殿外的那道断开鬼界和尚盖勇内世界联通的封印,金光闪闪 ,四象交融,云中子也不禁苦笑,这帮人族盟友的戒心实在很重。 护住通道的那层封印,不光是大能难破,而且还不限封印对像,既防鬼,也 防妖魔,甚至连神仙佛也都一起挡住,拒不能入,换句话说,碎星团那伙人摆明 除了自身,谁也不信,真是把自身以外的所有人,都当成是可疑人。 「真是完全继承了那个人当初的态度,对我们全无好感啊……不过,这份提 防,倒也不能说是错的……」 云中子抚须微笑,自己早已无心涉事,只不过对这回的人族盟友颇具好感, 才肯出来当接头人,又领队出来挡住魔族,自然对始界、对碎星团众人都没什么 企图,可自己身后的大人物究竟是什么想法,那就不能保证了,碎星团如此谨慎 从事,也不能说有错。 刚想着,感应到异变出现,云中子神情骤然凝重,喝道:「你们这是要干什 么?」 就在刚才的那一瞬,有一道几不可查的黑影,趁着在场的大能注意力都放在 人道之主身上,由魔族阵营中闪出,很像是某位大能分身化影,应该是想利用制 造出来的影分身,遁逸出去,方向更是直往始界的次元裂缝而去。类似的神通手 段,各家各界都有,虽然却是诡秘难测,瞒过了其余众仙,却又怎么瞒得过云中 子……身上的法宝。 仙界众位大能联袂到此,就是为了盯住魔族,现在胜负将分,魔族果有蠢动 ,仙界哪里能够容忍,又正值紧要关头,云中子甚至顾不上与魔界诸大能扯皮, 直接就先动手了。 手掌一翻,云中子祭起法宝落魂钟,直接就往那道诡异黑影跨界砸去,落魂 钟盛放仙光,速度奇快,转瞬化为一颗流星,途中不住变大,要抢在那道遁向始 界的黑影有实际动作前,将之砸灭。 同时,其余的仙界大能也没有袖手旁观,既然魔族彻底不要脸,抢先动手, 他们当然也不会傻傻站着看,都取出了自己的法宝与仙家手段,一同往那道黑影 攻击。 这一回,魔界的诸大能却没有停手,反倒不约而同地叫嚷起来,强势反攻。 「卑鄙,说好一起看,仙狗居然先动手!」 「仙狗子贼喊捉贼,无耻啊无耻。」 「那我们也没什么可顾忌了。」 「仙狗果然都是一群伪君子,说翻脸就翻脸。」 魔族大能一个个嘴上说得好像很愤怒,语调中却都是满满的好整以暇,一点 意外感都没有,这让仙界一方立刻就心下清楚,这些全是魔族准备好的计画,而 他们这时候敢这样硬干,恐怕也是有些底气的。 众仙都生出的一个担忧,就是在猜测魔族究竟有何后手?虽然魔物通常狂妄 自大,很可能凭着自我感觉良好,就摆出高姿态,但若是他们这次真的伏了什么 后手,己方没有提防到,导致的后果可能很严重。 况且,魔族此番要面对的,不只是己方,还有妖界那边赶来助阵的大能,又 是什么让他们狂妄到同时面对两界施压仍丝毫无惧?他们准备的陷阱或后手,真 能一举把两界的大能都坑进去?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确实卑鄙,仙狗口口声声说和谐,却比谁都霸道。」 「仙界的杂种真的不是好东西。」 「我们刚刚都亲眼看见了,这次是仙界的杂种先动手!」 「当着我们的面,还敢干得这么出格,睁个眼说瞎话,简直不把我们放眼理 !」 连声斥骂想起,伴随着疯狂轰击,一下就打懵了云中子等众仙,这一阵攻击 却不是来自魔族,竟是来自原本应该是此回盟友的妖族。 以石矶圣母为首,妖族的诸位小圣,还有其余妖尊,一边叫嚣指责,附和魔 族,一边联合出手,和魔族一起夹攻众仙。 先前仙、魔、妖三方的位置,好像是魔族在中,被仙界、妖界「左右夹攻」 ,但那其实只是单纯的视角问题,三方根本就不在一界,只是利用空间重叠的技 术,跨境来俯视始界,感受这场大战的变化,一旦同盟翻脸,后续联合谁、合攻 谁,实际的位置根本是说变就变的,而且,因为是跨界出手,守方遇到的攻击何 止是腹背遇袭,根本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挨打。 妖族临阵反水了! 这个惊愕至极的事实,场上众仙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特别是云中子,这次 仙妖两界的联盟就是他见证完成,明明先前石矶圣母传来的讯息,说是妖皇首肯 了这次的合作,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妖族集体反水? ……难道是石矶圣母伪造了妖皇的讯息?这不可能,以石矶圣母的本事,应 该还没有谒见妖皇的资格,之前的消息当是透过某名大圣传来,她不可能有胆子 反叛顶上的大圣。 ……所以是有大圣中途弄鬼,假传妖皇的许诺,好麻痹我们的注意力?这可 能性其实也很低,妖族万古者纵然彼此间也勾心斗角不停,但对妖皇却是都是忠 心耿耿,那是源自血脉的桎梏,不可能有哪个敢直接反叛妖皇。 ……那么,排除这些,就只能是那个最不愿面对的答案了。 云中子忍不住喟然一叹。 妖皇翻脸了! 或者,情况比这更糟糕,很可能打一开始,争取妖皇合作的就是两边势力, 而比起己方的拉拢,妖皇这次直接倒向对方,摆明了初始时只是和己方虚以委蛇 。 妖皇这次为什么会和魔族联手?魔族究竟提了什么好处?据自己所知,这回 仙界为了拉拢妖皇,说动妖族相助,可是下足了重本,魔族那边又能开了什么更 好的条件? 所知的内幕远较其他仙人为多,云中子受到的震惊尤大,而在三方混战之中 ,他也多察觉到一点异状,早先打去的落魂钟,经过加速,已经化成小山般的巨 钟,崩然砸落,要镇住先前遁出的那道黑影。 却不料,那道黑影一闪、一扭曲,跟着一只纤细而优美的手臂挥出,诡异阴 劲爆发,滔天邪力涌出,竟然直接将巨大的落魂钟打得飞了出去,途中更出现无 数裂痕,最后砰然炸裂。 云中子的心笔立刻直往下沉去,身为落魂钟的设计与开发者,他很清楚究竟 需要怎样的力量,才能把这件庞然大物一击破坏,那道黑影绝不是普通的大能分 身,应该是大能本体,而且哪怕在欲魔当中,也是排名靠前的有数强者,再不然 ,就是万古天魔的分身! 这人,显然就是此次行动,魔界特意准备的秘密武器,一众欲魔大能的动作 ,甚至包括拉拢妖族倒戈,都是为了掩护这道后着……只是魔族之中,什么时候 竟又出了这样的超卓人物? 心念急转,云中子飞快想着各种可能,猜测敌人可能的名单,思索魔族发动 这招后手的募地,如今始界内碎星团大势将定,单靠一个欲魔强者在封神结界之 外,又要怎么扭转战局?却立刻见到一幕更荒唐的奇景。 如果说,妖族的突然反水,令这位万年大能吃了一记闷棍,震惊大骇,那正 发生的这一幕,几乎让他的下巴狠狠砸落地上。 遁出的黑影从魔界往次元裂缝飞速飙去,但有封神结界在,理应会被挡在次 元断层这边,最多只能遥遥出手,攻击次元断层,透过这种攻击,撼动如今被严 重削弱的封神结界,但是现在鬼族被封印隔开,魔族在始界内的棋子也被拖住, 再想硬撼封神台,即使万古出手短时间难以起效,可那道黑影来到断层边,骤然 一闪,竟然直接从这边消失,已经穿透封神结界,进入始界了。 ……这……这样也可以的? ……魔族这是找到直接通过封神结界的办法了? 云中子见状当真是瞠目结舌,通体发寒,第一时间就想探手入怀,去拿那件 禁忌法宝,不惜代价,挽回局面,只是在碰到的一瞬间,却又强行忍住。 ……还……还不是时候,我还可以再等你们一段时间……希望,你们能自己 克服这一关。 云中子的顾虑,此刻正在英灵殿内发生,尚盖勇已经行功到紧要关头,蕴含 截之道的佛掌覆盖天与地,囊括一切,佛光过处,照亮冥冥因果,尚盖勇身后浮 现出千百道绿色光线,冰寒邪异,鬼气阴森,正是尚盖勇和鬼族间难以断去的因 果纠缠。 但佛掌截过,截之道下,根根绿色鬼线,逐渐断去,尚盖勇少了鬼族的因果 牵缠,人皇之气越发明亮,众生之气化为九龙,缭绕周身。 此时的通道内,已无其它鬼族残存,唯一的敌对威胁,就只剩下司马冰心一 个,受创的她,前方被武苍霓、韦士笔联手拦住,抱着怀中古琴,神情紧绷,目 中虽然无神,却似乎并未放弃,仍想要有所作为,逆转战局。 武苍霓紧握拳头,晓得这已经是尚盖勇的最后关头,绝不允许失败,而冰心 已经是唯一的变量,自己怎么样都要把她截在这里,不能放过去。 这恐怕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当冰心的手按在琴絃上,身后隐约浮现 形象,却不是太古妖都,朦胧中出现的,似乎是一只眼睛的形象。 面对这道眼睛的虚像,武苍霓骤感到莫名压力,明白这应该是鬼族埋下的最 终底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司马冰心陡然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p.s 明天的章節,非常重要,希望能一口氣讓大家看到,所以,希望大家集中在明天投紅包, 滿六百,三更,拜託大家明天出手投紅包了,記住,是明天,不是現在,謝謝大家。 二十三章 王者归来(周一红包满六百三更) 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司马冰心方才手按琴絃,身后浮现独眼虚象的模样,明摆着是有某种猛招,即将发动,从声势来感受,这一击恐怕非同小可,应该是鬼族在她身上埋下的又一张底牌,武苍霓没把握能够接得下,但旁边有韦士笔,后头还有萧剑笏,金刚大阵也尚有余力,尚帅终究未成大能,内天地限制没有完全开放,众人接下这击应该还是稳的。 然而,就在司马冰心准备的杀着,将发未发之际,忽然一道赤红身影,自她后方飞速飙出,事先毫无预兆,也不知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就这么凭空出现,迅速贴近司马冰心,最初,武苍霓还以为这是司马冰心发动的某种神通…… 但这个“神通”立刻就造反了。 突然出现的血影迅速凝化成人形,接着却朝着“主人”立刻便是一腿横出,司马冰心对此根本是浑然无觉,全不提防,被结结实实踢中,无匹巨力加身,直接身不由主,如出镗炮弹般横飞出去,无复早先的威风与恐怖,全无反应,就重重摔坠向星海之中,刹那间不见踪影。 “呸!一路上都在装模作样,还以为有多厉害,其实半点屁用也没有,鬼族费尽心思找了这么个坑货作为底牌,真是蠢的,早就说顶着圣女名字的,除了装逼,没一个能打,看妳不顺眼很久了!” 血影凝化成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娇俏美人,紫发雪肤,惹火的身段,性感诱人,来得离奇,更对司马冰心充满了鄙夷,暴起一脚踢飞了人之后,开口就骂。 就算是猝不及防之下,想要击伤有太古妖都之力的司马冰心也非易事,武苍霓很清楚刚才那一踢究竟有多么不易,更展示着怎样强大的力量,但明知如此,她却顾不上去确认司马冰心现在的状况,因为眼前这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音容熟悉,并不是陌生人。 这是一个很熟的故人,碎星团自从帝都之战,诛杀李昀峰,以四名天阶者纵横当世,复出以来,虽然号称底蕴可以镇压天下,但一路走来,真是恶战连连,而每有恶战,温去病和尚盖勇就总是慨叹,她如果也还在就好了,就连最后这一战要进行前,尚盖勇还多次提起她,怀念之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碎星团第二大队队长.褒丽妲! 自从投身太一,进行极乐任务以后,就再也不曾归来始界,甚至没有联络的她,最后留下的可以追寻线索,就是温去病和武苍霓在五藏妖界所见,她应该在大人物安排下,回到过去,同化纵天女君,已经身成大能,堪称是碎星团当前境界最高的一个。 如果打一开始就有她在,这一仗打起来肯定会轻松许多,但武苍霓却不太了解,为何她这次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直到尚盖勇已将近功成,大事底定的当口,这才现身露面? “……嘿!我也想早点回来的,但进不来啊!” 褒丽妲耸耸肩,“老尚这个破世界,三重天阶以上就进不来,也只有在他人皇之力全开,藉着回应众生祈愿,将神通无限提高的时候,我才勉强能钻缩进来……嘿,他的进展倒快,把鬼族那些杂碎彻底一脚踢开后,这回应该要晋升大能了。” 武苍霓闻言微微一怔,却没想到尚盖勇摆脱鬼族束缚的疗程,末了还会锦上添花,竟然还有这样的天大好处,但旁边的韦士笔似对此并不在意,看见久违的同伴,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欣喜,只是侧着头想了想,问道:“妳……是从哪边回来的?” “那你得去问太一了,我是被祂送走,一路在各个世界穿梭做任务,这次也是由祂负责拉我回来,何况……” 褒丽妲向远远的封神台看了一眼,道:“阿山的那个封神台,能挡始界的人出去,也挡外界的东西进来,却不挡始界的人回来,这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此事武苍霓还真是首次听闻,愕然转头望向韦士笔,却看他也微微点头,登时也明白过来,封神结界虽然为了隔绝内外交流,会挡住始界的人,不能往外遨游诸天,却没封住回来的路,这可能是为了节约能量运用,的确很像是那个人的作风,而这个设计也有其道理所在。 不经过太一,想要自行遨游诸天万界,必须要有穿梭空间的能耐,换句话说就是有对空间法则的认识,除非身怀即使诸天万界也极其罕见的异宝、异能,不然身成大能是起码要求,其余天阶者就算出去了也没能力自行回来,而始界之内原本就两个大能,这种方便之门开了也没人能用。 转念再一细思,武苍霓发现其中的不对,若非封神台自行开始崩溃,威力逐渐降低,就算太一也再伸不进去手来始界,那个人留下的大能与万古也出不去,原理上本来就不会有始界之人会在封神结界之外,自然不需要挡人回来…… “……哦,成功了啊。” 褒丽妲引颈眺望,看见截天佛掌划过,截之道出,尚盖勇神魂中与鬼界的气机牵扯,全数断去,彻底解脱了束缚的尚盖勇,一身轻松,精气神汇集,更进一步激发出人道之力,不光是身边千万明黄光点环绕,众生之力在激烈涌动下,形成漩涡,所在之处竟出现了空间凹陷、垮塌的现象。 同一时间,尚盖勇、温去病都感应到气息,望向这边,看见褒丽妲,露出异常惊喜的神情,而褒丽妲也飒爽地举手,向那边大力挥动,“喂,老家伙们,咱们碎星者自立自强,我先行一步,你们几个男的要争气,别被我甩开太远啊!” 一派亲朋重逢的欢乐气氛中,武苍霓不免觉得有些尴尬,虽然四大武神情同家人,情谊深厚,碎星者们这一路走来,也是相互扶持,但从前自己就和这位褒队长总有些不对盘,相互看不过眼,迥异的做事风格,让两人时有牴触与摩擦,碎星团覆灭后,再也没见过面,此刻百劫重逢,自己和她之间可没什么相互拥抱的狂喜情感。 想到冰心刚刚在毫不提防的情况下被她一脚踹飞,她如今是堂堂大能,刚才的一脚又毫不留情,半点也没有看在樵峰的面上留力,现在消失在星海中,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武苍霓放心不下,直接飞身出去,往星海深处去寻找。 冰心有太古妖都的力量支持,战力难测,那一腿估计也只能伤她,不至于危及性命,自己这么一个人冒冒失失找过去,可能还会有些危险,这点武苍霓心里有数,却还是决定离开,因为……总觉得这时候夹在那四人当中,自己很是尴尬…… “去,碍事的人总算走了,真是碍眼,一点也不识趣。” 褒丽妲看着武苍霓远去的背影,全然不掩饰嫌厌的表情,还很没气度地啐了一口,“以前就一直看她不顺眼了,明明也没多强,就爱在那边装模作样摆架子,现在还跩起来了,天阶二重了不起啊,我也有天阶二重过啊!” 韦士笔在一旁苦笑道:“两个美女之间,原本就是容易处不来的,大家好歹都是一起走过来的同志,妳多少也看在团队和谐上,稍微收敛一点。” “……你还敢帮她说话?我知道了,你绿了阿山,私下里和她也有一腿?” 褒丽妲闻言直接一脚,就踩在韦士笔的脚背上,力道不重,就像往昔在军中,两人无数次的玩乐打闹一样,韦士笔压根也没闪躲,只是不住苦笑道:“妳别随便造谣啊,我虽然风流倜傥,但从来不上兄弟老婆的,阿山才是干这个的专业户!” “我管你究竟上了谁的老婆,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说她是美女,这才是不可饶恕,要是换了我以前的脾气,刚刚就直接就拎桶强酸给她洗脸了!” 吸血鬼大小姐踩了一脚之后,还没解气,干脆玉臂一伸,勾上韦士笔的脖子,直接就把他夹到自己胸前。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暗示性的动作,被少女强行夹在臂弯里,按着脸贴在她丰满的乳丘侧,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衣,完全能够感受得到,皮衣里那对雪球的傲人浑圆与弹性,阵阵香气袭来,甚至有种脸被雪球挤着、打着的错觉。 但比起这些秀色可餐的福利的刺激,一下盈满韦士笔胸口的,却是怀念过往的温馨感受…… 金山毒霸往昔艳绝天下时,不知有多少世家公子、青年俊杰,渴望能够享受这样的一夹,当真是但教能一亲芳泽,纵死也无憾,不少人真的看不清形势和脸皮,不顾后果的做着无用的尝试,褒丽妲成日受欲念骚扰,当真是不胜其烦,怒火中烧,最后更因此创出了一式叫“怀中抱妹杀”的雷霆杀着。 不过,那时候团中最常和褒丽妲有肢体碰触的,就是韦士笔了,两个人每次拌嘴起来,褒丽妲总会像只发怒的小猫,扑上去又撕又抓又咬的,期间自然少不了擦擦碰碰,更别说每次褒丽妲兴起,想要找人试验自身的性感魅力,韦士笔都是不二人选,百族大战时期,两人在大战间隙的悠闲时光里,不知上演过多少类似的香艳场面,当真羡煞旁人,甚至很多人都以为,褒丽妲和韦士笔其实是一对。 只有四大武神自身,才知晓其中的实情。就像山陆陵当初一直对武苍霓的穷追猛打全然无感,在韦士笔眼中,无论眼前的蝠翼少女有多美艳,半裸身躯多性感撩人,有多少人迷恋她到理智丧失,都只是幻术迷障,真实的她,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屁孩,心性与身躯都没有发育完好,自己再怎么乱搞,总不至于变态到对小屁孩感兴趣! 一直以来,自己对这个女孩,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哥哥对调皮妹妹的情感,所以总束手无策,被她骑在头上嗔闹,也只能默默苦笑、无奈地说着“好吧好吧”,虽然很糗也很不男人,还因此被人误会是好好先生,可……自己心里却感到很温暖。 有时候,自己也常常在想,山陆陵和褒丽妲的存在,就像是一双自己真正的弟与妹,和他们相处时,自己得到了那份和真正的兄弟姊妹在一起从未有过的亲缘,让自己沉迷,不知不觉中,胸口的空洞被填满了…… 每当这么想,那份打出生以来便不断累积的遗憾,便获得了补偿…… “……怎么样?我现在的身材性感吧?该大的大,该小的小,真材实料,可不是用幻术变出来的!” 熟悉的骄傲嗔声,勾起了韦士笔的久违回忆,嘴角不禁露出淡淡的微笑,“什么大大小小的,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我可是妳的长辈。” “那是以前了,现在姑娘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而是真正的女人啦!少在这摆你那长辈臭架子。” 褒丽妲说着,忽然语气转柔,轻声一叹,“这些年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老尚和阿山都活成了狗,你也真是辛苦了,我觉得……咱们里头,就是你最不容易了,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了你。” 韦士笔闻言苦笑道:“只要现在好,以后会更好,就可以了,过去的始终过去了。” “是吗?但如果我走不出过去呢……” 幽幽的话语入耳,夹在肩脖的手臂,忽然有若铁箍,压力骤增,韦士笔还来不及挣扎,一股热辣辣的切体剧痛,直接由小腹撕到胸膛。 “……继碎星团之后,下个被您和神妃用完就丢掉的是死曜吗?麒麟阁下!” 二十四章 如果可以…… 始界之内,九外道和碎星团的战斗仍在持续,秋艳红深陷险境,见事不可为,当机立断,直接发动法宝,脱逃而去,龙晋涛却追赶不放,双方一起离场,倒是杀尽七大天女的司徒小书,终于赶了回来,却只看见钱都上空一片混乱,龙仙儿、燕姣然在大打出手,两边势均力敌,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 照关系来说,这两个应该都是敌人,燕姣然为魔族所控,肯定不是友方,但神妃龙仙儿也一样是碎星团的大敌,这两个人现在却在钱都上空大乱斗,司徒小书看了着实有些傻眼。 ……这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两个女人,到底哪边是敌方?哪边又是友方?或者只是两个想要黑吃黑的敌人自己斗了起来?应该不会有谁只是过来打酱油,被意外卷入的吧? ……那我现在又应该怎么办?上去要帮谁打谁?还是应该拿出包瓜子坐着看戏?碎星团的大家又怎么了? 众多想法,一时间难以抉择,司徒小书愣在那里,忽然,原本酣战中的龙仙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平等戒尺一挥,击开燕姣然,回身就想遁入英灵殿,脱离钱都战场。 同时,燕姣然募地面露诡异微笑,跟着身形化影,日月神剑也骤化人形,变成三个明灭不定的燕姣然身影,瞬息拦在龙仙儿之前,将她困住,不让她有机会抢入英灵殿。 司徒小书见状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管这两个女人这边是如何鬼打鬼,自己都可以先进入英灵殿帮手,如今英灵殿的封禁解开,从外侧再无法撼动封神台,哪怕这两人突然停手,携手反攻碎星团,也可以在殿内静候,用不着在这边干瞪眼。 心意一定,司徒小书当下飞身而起,遁入虚空,就要进入英灵殿,却忽然感到一股气息迎面而来,似曾相识。 “……这是?” 记忆被迎面而来的气息勾动,这道气息极为强横,虽然只感受过一次,却让自己印象极为深刻,那是当初在帝都之战时,群雄为了争夺李家龙气,打得头破血流,一片混乱中,忽然有那么一个男人,飞身而出,七星剑一击,破去了最后的防护,让龙气倾泻。 “……新时代,由我手中而开!” 那个豪迈而潇洒的声音,对世间的朗朗宣告,特别和后续的事态变迁相合,更让人难忘,迄今仍仿佛在司徒小书耳边回响,成了心头一个烙痕极深的印象。 死曜中人.麒麟! 帝都之战后,这个早就成就天阶,有机会在新时代舞台上大展光彩的男人却再没出现过,为什么他的气息,会忽然在此刻出现在英灵殿内?死曜那帮人已经打进英灵殿去了? 司徒小书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总觉得,有什么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了…… 相较于司徒小书心头涌出的不安,韦士笔此刻所感受到的,就是货真价实的剧烈痛楚,来自褒丽妲骤然发难的辣手一击,将他从胸到腹都狠狠割开,大能层级的绝杀手段,近距离发难,造成的伤害不只血喷如注,险些连肝肠都要一起流出,更还有浓烈的邪秽,飞速入侵,整个内天地都已经开始迅速破碎。 这一记袭杀,既猛且狠,刹那间就把韦士笔直接伤到垂危的边缘,眼前发黑,世界在渐渐暗淡,身体却在迅速冰凉,连耳边听到的声音都渐渐变得很遥远,兄弟在呼叫着自己,但似乎渐行渐远,意识也跟着昏沉,脑海里只剩下几个很简单的念头。 ……不好!必须要立刻拿出全力护体、疗伤,再这么下去,很快就要没命了。 ……但……或许这样死去也不错,就这样……什么也不要做,一口气让生命直接走到尽头,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就这么死在同伴的手里……其实也是不错的结局…… “唷,淫贼是吗?” 朦胧中,那个蓝衫男子的身影,又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眼前,明明眼前的世界已经黑暗下去,却又重新亮起,“……简单来说,愿意跟我一起来拯救世界吗?” 打从那个时候起,自己的人生就整个走偏了……明明当初告诉自己,无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付出,为什么走到最后,却走向了一条自己不想走的路? 现在,就是把一切都纠正回来的时候!老尚已经没事了,阿山他过得很好,成长得非常出色,新的碎星团已经彻底上了轨道,自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事情了,就这么把一切放下,不要挣扎,作为麒麟死去,可能是最好的结局,对谁……都最好…… 思绪迷蒙,却依稀听到两声暴喝,异常愤怒,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住手!有话好说。” “小妲,给我停手!” ……阿山、老尚,你们俩个不要过来! ……以韦士笔的身份,以死曜的身份,死在小妲的手里……对我……是一种幸福…… ……如果可以……我也想自己从来只是韦士笔……可是……可是…… “……喂!做梦呢?” 细若蚁鸣的冷笑,却在极近的距离内传来,一下子将所有的温暖彻底冻结,破灭一切。 “你去死吧!陛下!” -------------------------------------------------------------------------- 金刚护法大阵还没有解除,温去病、尚盖勇看到归来的小妲一击重伤韦士笔,焦急仓皇,正准备不顾代价想要挣脱,抢去救人,就看褒丽妲跟着追上去飞起一腿,直接踹中韦士笔的胸口,在骨碎迸炸声中,法身重损,整个人如垃圾般飞了出去,坠向茫茫星海的另一头。 这一幕,看得温去病、尚盖勇两人眦目欲裂,都想第一时间冲出去,一边拦人,一边救人,但两人此刻的状态非常尴尬。 尚盖勇涤尽鬼身后,人皇之力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众生之力围绕涌动,周围隐隐出现空间凹陷,交互层叠的现象,已经攀到证道大能的边缘,如果趁着这股气势,勇猛精进,一举晋升大能绝不是梦想,却不料褒丽妲忽然杀出,跟着闹了这么一出来。 现在,想要说直接中断这状态,冲过去阻止,根本不可能,稍有异动,不但尚盖勇可能就此殒落,气机牵引之下,此刻被困在金刚护法大阵运作中的倒霉鬼,从温去病到底下的金刚寺众僧,全都性命难保。 别说妄动,光单单只是此刻的心绪起伏,就让金刚护法大阵的能量极度紊乱,来到爆炸的边缘,众僧咳血,连温去病眼耳口鼻间也都是鲜血,支撑艰维。 尚盖勇只能强自稳住心绪,看着温去病此刻七窍溢血的惨状,陷入两难的处境,如果只有自己,这时候二话不说就冲出去了,根本不顾忌后果,现在却不敢妄动,生恐冲出去抢救不成,同时失去两个兄弟。 焦急之中,困惑更是丛生,褒丽妲这次回来得十分突然,时间点异常诡异,但她对韦士笔下毒手时喊的那句话,这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继碎星团之后,下个被您和神妃用完就丢的是死曜吗?麒麟阁下!』 这个罪名,连同它所揭示的事实,其实早都不算是秘密,自己和阿山虽然嘴上从来不提,一次也没有交谈过此事,但彼此早就都心里有数,死曜的麒麟就是阿笔,并且和龙仙儿早就有勾结,在那六年里的关系,绝不是相互为敌那么简单。 那其实并不是什么太难猜到的秘密,死曜中麒麟来历神秘,在帝都之战活跃时,和韦士笔出现的时间与地点既有重合又错开,天阶的实力也来的异乎寻常,再考虑到韦士笔的神秘登天,很容易就把两者联想到一起。 至于麒麟和神妃的勾结,纯粹是一种直觉,但考虑到韦士笔一直对自救当初如何被擒,还有锁功囚禁之事,交代得不清不楚,这个猜测也不算离谱,考虑到龙仙儿助众人打倒李昀峰的立场,与韦士笔联手的动机也很充分,倒是难为他在皇城之战中上窜下跳,前一刻还在地底下挥剑斩阵,释放李氏龙气,后一刻就要跑回来钻进小黑牢等待同伴援救,真是辛苦了…… 一世人,两兄弟,既然选择了做兄弟,就是要相信他到最后!阿笔这个人虽然一向干事神神鬼鬼,手脚多多,但对兄弟的心,应该是可以信任的,所以,自己和阿山一直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一些不该问的问题不问,甚至连想都不往那边去想…… 要说这段时日,自己内心一点担忧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这一战的前夜,自己就曾掩不住心中的担忧,在阿山面前露了口风,阿山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可最终还是表示选择相信阿笔。 阿笔是个聪明人,应该也是感觉到了什么,这一战中特别卖力,可以说是舍生忘死,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冲,到处去坦,原本一个谋略型的伐谋能手,此战里竟硬生生打出了山陆陵的范,着实不易,只凭这些,之前哪怕他有些什么自己的小算盘,都可以略过不计,要说拿死曜的身份这个罪名来下杀手,这真是荒唐透顶! 反倒是小妲,以前她的心性就特别偏激,和团员格格不入,容易走上歪路,之前藉太一出走时,本就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历练于诸天的极乐任务,透着邪气,更与妖族大有渊源,该不会……已经被妖魔洗脑,成为他们的利用工具,如今身不由主,被派回来暗算阿笔? 刹那之间,尚盖勇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判断着褒丽妲如今可能的状况,也着实担忧韦士笔的情形。 然而,辽阔星海之中,募地有一股气息被释放出来,虽然微弱,却在迅速壮大,转瞬间幻化成一个巨狼形象,伴随着无穷血脉之气,暴冲而出。 出现在星海的白色巨狼之影,顶天立地,目发青芒,冷眼天下,睥睨红尘,气吞星宇,自有一股不世雄威。 看见这道巨狼影出现,温去病、尚盖勇都暗暗松了口气,青眼白狼就是韦士笔的血脉形象,能够这样显现投影,代表韦士笔已经全面爆发力量,正在竭力压制伤势,哪怕是被大能重伤,一时三刻内,应该是死不掉的。 ……不能让小妲再下杀手! ……要想办法立刻脱身去帮手! 这样的念头,在温、尚两人心头闪过,但褒丽妲似乎并没有继续追击的打算,仍旧漂浮在原处,像在等待着什么,而那道在星海中飞速壮大的巨狼投影,却开始出现不妥,急遽膨胀的力量,迅速窜上天阶三重,其势不止,最终巨狼投影反而承受不住,膨胀到极点,竟轰然炸开。 突来惊变,温去病、尚盖勇见状都愣在当场,这种情况只有两个解释,第一是韦士笔受创太重,为求保命,将力量鼓催太过,结果超过血脉之源的负荷,直接炸开,血脉投影连同他自身一起灰飞烟灭,但狼影炸掉后,那股力量与气息却仍在提升,这个解释应该不对。 还有第二种可能…… 青眼白狼的血脉,其实只是一种假象,是专门准备的套在真正血脉上的障眼壳,当真正的血脉力量极度激发出来,这层壳就再也承受不住,直接炸开。 ……套层壳来遮掩真实血脉,这种事……真的有人能做得到? 温去病反应过来,却直接呆在当场,身为当代对血脉技术掌握最多的一个,自己也只能猜说有这种可能性,却根本不知道要从何着手,达成这样事情,那……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 蓦地,温去病身躯一颤,如遭雷击,梦呓似出声,“……那个人……” 二十五章 还君情义 ps:红包破2000,所以再加更一章,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让我走到这里。 要说始界之内,还有谁在血脉技术上能压过自己一头,温去病想都不用想,答案肯定就是当初那个人。 当初他拿出的三道门,直接替老尚改易血脉,当中牵涉的技术,自己迄今仍然毫无头绪,若说他还有什么暗藏的后手,在血脉操作上展现出惊天之举,自己压根不会意外。 而今,展现在眼前的事实是,那个人……特意在阿笔的身上施了后手,隐藏住他的真实血脉,所以一直以来,让大家都以为阿笔的血脉是青眼白狼? 只是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隐藏阿笔的真实血脉,是为了要掩盖什么?为了保留力量,让人错估他的真正实力吗?那个人的确喜欢让团员暗藏底牌,可……为什么?只隐藏阿笔一人的血脉,以当时和后来的情势,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啊!而且为何阿笔要把这个秘密保守到如今? 如果不是为了隐藏实力,在必要的时候打出来,那又是为了什么?而且,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测量众人血脉,是在六道宝瓶抽宝之后,那是众人结识的最初时刻,碎星团才刚刚组建,那个时候,阿笔展现出来的血脉,就已经是青眼白狼了,也就是说,早在那之前,早在众人相遇,四武神聚首之前,那个人就以手段遮掩住他的真实血脉,后头和阿笔一起合作瞒过众人了。 那个人做这个动作,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在碎星团组建之前?在他……决定要专门组建一个用完就丢的工具团队之前?这两者之间,是有紧密关联的吗? 一个接一个的念头,顺着思路,益发清晰显现,一些自己过去不愿意去深想的讯息,故意忽略掉的疑点,都在思潮涌动中,全被翻了出来,进而串联在一起。 刹那间,温去病感到一股彻骨寒意,从头到脚,让原本因为事态异变而激动的身体彻底凉下来,更意识到这个被翻出来的秘密,很可能把现有大家付出无数,辛苦维护起来的一切,都给狠狠打破! 星海中,巨狼投影爆裂破碎后,暴冲的力量仍未止歇,就像遏止不住的大涨潮,持续往上提升,并且自动开始重组,脱出人为制造的桎梏,依照本来所应有的形与貌,归还为其真正应有的形象。 一声龙啸,震动九霄! 横越整个星海的银白巨龙,破空、破宙而现,威煞惊九霄,吹息动风云,如山脉般的巨大身躯,无可匹敌的真龙之威,犹如王者至尊,降临此间就是为了主宰一切,和早先的巨狼相比,当真是一天一地,不可同日而语,唯有眼中绽放的青光,一如先前。 白龙青眼! 原来这才是韦士笔血脉异能的真面目,这么些年来,他竟然能把这点深深藏起,始终滴水不漏…… 九天真龙影,帝威镇星河,这道龙影给予人的感受,并不是单纯威力强大的存在,更有一股统御一切的气势,受命于天,是真龙天子的具现,从某个角度来说,它比最开始的尚盖勇,更具备成为人道之主的潜质,就算是现在,对上即将成就大能的人皇,也仍具有强大竞争力。 温去病感受到这股气势,立刻为之变色,这个事实,给予自己一个非常不好的联想,而随后发生的事,更直接证明了这个猜测。 龙影纵横,一个身影缓缓从当中浮现出来,破损的衣衫、体态、气质,都和韦士笔非常近似,但更具有威仪,与洒脱不羁的韦士笔,更有那种高高在上,不容忤逆的尊贵。 眼神如旧,这是老兄弟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的,但随着隐藏的力量解封,和血脉一起被隐藏起的真面目出现,轮廓与五官与之前的韦士笔有些许差异,变成了温去病既熟悉又陌生的另一张面孔。 温去病脑中仿佛响起了炸雷之声,一个霹雳,几乎将他彻底震晕,这张脸……自己此生都不会忘记,之前在皇城,自己一度和他打得天翻地覆,最后和老尚联手,这才将他葬送,他……应该是个已经死去的人。 “……李……李昀峰!” 干涩扭曲,温去病几乎辨认不出自己发出的声音,只觉得眼前这一切好像还在梦里,自己仿佛仍在七年前帝都的那个夜里,做着一个没能醒来的噩梦,但心里一个声音清清楚楚,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没弄错,韦士笔……就是李昀峰,这些年主宰帝国的真龙之主,万岁天子! ……之前帝都被杀的那个,只是假货?难怪他死前一瞬的眼神,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应该是某种超卓的控制精神的手段,让这个假货一直自以为真,至死方悟我非我。 和那个假货相比,真人有着全然不同的气势,不用满口的“朕”、“逆贼”、“敢尔”,不必摆出那种超中二的狂放姿态,光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哪怕此刻身上血淋淋伤重,仍不住散发着人上人的至尊气派,让下位者见之心折。 也在看清那张面孔的一瞬间,缺失的线索终于被填上,温去病一下明白了很多事情。 当初帝都之夜,知道封神台出现裂痕后,那个人,并不是真的什么也不管地拂袖离开,他还是留下了负责处理问题的人,不光是龙仙儿,还有……李昀峰。 或者说得正确一点,龙仙儿根本是那个人留给李昀峰的副手,一直是配合他的意思来行动,因为李昀峰……才是那个人打从一开始就带在身边培养,准备最后用来接收自己带着碎星团打下来的一切的人才。 过去这些年,这件事情自己一直很想不通,百族大战那些年,那个人领导碎星团一路辛苦驱逐妖魔,扫平了所有敌对力量,为什么最后不自己出来掌权?就算他自己根本无心治理,那又为何不能让碎星团来建立政权?碎星团团员因为出身问题,又在大战中沉沦,如果帝国的臣民,很大可能成为新的乱源,但作为帝国的主人,却未必会比过往很多势力干得差,为什么非要把碎星团全部消灭不可? 打退妖魔后,支离破碎的始界,肯定是需要一批人出来执政,巩固胜利果实的,为什么就不能是碎星团?那个人最后执意要由李家来重建政权的理由是什么?他……根本就和李家非亲非故,平时也从无好感,断无可能突然脑袋发昏,拚死也要保李家江山。 这些谜团,自己一直没能想通,哪怕是在太一任务中,接触到那个人的过往和隐秘,也把握不住其做出最后选择时的心态,却不料……真正的理由,竟然是这样…… “……那个人……打一开始就挑选了你……” 温去病的声音含糊不清,咬牙切齿,要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忍得住满腔怨怒,“先是利用我们来给你打江山,铲除你所有的掌权障碍,事成之后,直接兔死狗烹,连具薄棺材也不用给,陛下,你可真是千古一帝,万载圣君啊!” 说话的同时,温去病犹保持着几分清醒,察觉到萧剑笏悄然移动,已经来到自己与老尚的后方不远处,看似平常,却不着痕迹地造成压力,警示自己莫要轻举妄动,否则,就会引发她的动手。 ……她原来是为了李昀峰而来?对此连一点惊讶也没有? 又一个事实清楚起来,当初碎星团被李氏剿灭,鲲鹏学宫、十字庵这两名曾经的重要盟友,却未置一词,只是直接改站在朝廷这边,眼睁睁地看着碎星团被灭,后来,龙仙儿造反弑君,这两派马上就和龙仙儿达成和解,相互合作,抛弃了李家的真命天子,直到碎星团复出,声势日大,这两派又立刻倒过来递橄榄枝,不但帮着劝服金刚寺与己方,还没好处就出人出力,甚至萧剑笏、月光神尼都在此役亲自出手。 江湖上的好事者,都在暗自讥笑,好歹是堂堂人族大能,趋炎附势,何致如此?碎星团内,虽不会这么肤浅解释,只是说这两位大能所行所为都是为了人族大义,但心头也不免感到好笑。 却原来,她们真正支持的对象,从来都没有变过,打一开始,她们就为了人族大义,坚定地站在那个人捡定的继承者那边。 李昀峰在朝掌权,她们就支持正统王朝;李昀峰假死隐退,她们和代执李昀峰权位的龙仙儿,也有一定默契;而当李昀峰在碎星团时,她们也从善如流,配合他要走的每一步,从来都没有变过。 “……哼!” 褒丽妲见状却是冷笑一声,身形瞬动,化为血影,一下消失,跟着血影重新凝化,在温、尚两人的后方显现,与萧剑笏遥遥相对,挡住她的威吓。 “不过是几个废物大能,也敢猖狂!”褒丽妲寒声道:“连燕无双也在我手上九死一生,拖命逃跑,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了,只留下妳们两个剩货,又翻得出什么浪来?” 听出褒丽妲的弦外之音,萧剑笏神色登变,“妳把燕无双怎么了?不对,只凭妳,还威胁不了她,妳已经投靠妖魔,成为他们的走狗了!” 香雪闻言却大笑道:“哈,说得好像我原本和你们是一国似的,真是太荣幸了,不过,与其老老实实当人族的走狗,尽心尽力,末了还逃不过那一烹,我还是当一只快乐的妖魔吧!” 萧剑笏道:“妳果然就是乱源,当年我就主张,妳是碎星团里最不该留下的一个,早晚会成为大患,可惜最后还是给妳走脱了……” “……哈哈哈……” 褒丽妲纵声大笑,神色却渐渐转冷,“自从我彻底清醒之后,我就懂了……如果说,那个人当初想灭掉我们,就是为了保护始界,消除一切可能的危险因子,那最后有幸生存下来的我,唯一能做给他的回报,就是毁灭他要保护的这一切,尤其是妳们这些他特意留下来的人和事物!” 说完,褒丽妲手中五指,浮现出血色火焰,每一道血焰当中,都有千百血红邪影在狂舞,似沉沦挣扎,又像欢喜*,动人心魄甚钜,赫然便是猛招将出前奏。 萧剑笏见状也不敢怠慢,周身四色光球也旋动起来,两边眼看就要直接动手,忽然,一串凄厉的骨碎之声,就在近处响起,惊人的能量也随之逆流爆发,褒丽妲闻声愕然回身,却看见尚盖勇强行逆转了众生之力,将一身凝聚起来,即将突破的人道修为,疯狂散化。 这是形同自杀的疯狂举动,尚盖勇的法身难以承受众生之力逆转化散的压力,当即严重损毁,内天地处处都是凄厉的裂痕,随时都要彻底崩毁。 “住手!” “老尚,你这是发什么神经?” 温去病、褒丽妲见状都想阻止,但尚盖勇决心甚坚,一早就料到身边可能发生的情况,手一扬,逆行的众生之力,化为滔滔洪流外泄,阻住两人靠近,一双极冷的目光,跨过无尽星海,遥遥注视着对面那个同样伤重的男子。 “……你给的施舍,我不能要,这次全都还给你!” 尚盖勇大口鲜血喷出,胸膛整个炸裂喷血,整个人再无半点王者气派,血染中的凄厉身影,狰狞如兽,而他反手一击,直接挖出了自己的左眼。 “姓尚的有眼无珠,识人不明,以仇为亲,当有此报!从今往后……” ……掌一收,血淋淋的眼珠子,被捏爆成一摊血糊。 “……你我……不再是兄弟!” 二十六章 霸者回归 其實我昨天的意思是,意外滿了兩千,所以,本來七點要更的那章,提前到兩點更。結果被人誤會我要四更,嗯,不過我是個拿錢認帳的人,大家這麼踴躍激情,那就更吧,加更在三十章那天,和小劇場一起出來,二十九章的第二天,應該是比較好的時間。 尚盖勇陡然面对这让过往一切美好,都被撕碎的残忍真相,做出的激烈反应,大出温去病,甚至褒丽妲的意料之外,尤其是后者,特别等到这一战胜负将定,尚盖勇尽除隐患,力量攀升到颠峰,即将要借此突破,得证大能的当口才现身,当中就有联手力量大进的尚盖勇,共同向李昀峰复仇的盘算。 却不曾料到,尚盖勇得知真相后的反应,异乎寻常的凶猛,竟然直接逆行气脉,尽散众生之力,直接舍弃李昀峰引导他走上的皇道之路。这简直是形同自毁的动作,更别说在这种时候,强行停止晋升所造成的反噬、散去人道力量的衰弱,两点搅在一起,别说现在只是天阶三重,就算是身成大能,也要粉身碎骨。 ……真是个死脑筋,一辈子都如烂泥扶不上墙,你有力量留着用不行吗?拿人家送来的力量打回去,这才过瘾啊!当初打妖魔、坑门阀的时候没见你对类似的事情这么敏感,偏偏这时候要逞什么面子,搞到自己重伤垂死,那我特别等你要没事了才出来,又是为什么啊? 心里气急,暗骂不休,但看着尚盖勇的惨状,褒丽妲的担忧与不安,更远在胸中怒气之上。 只有李昀峰,对于这个情况未算意外。 ……老尚的性子,看似温和,一直是四武神里最包容的那个,其实本质上也是偏激一路,从当初卯起来自毁,成为鬼尊,要向这个世界报复,就可见一斑,现在骤然发现真相,情绪涌上来,做出这些激烈的自残动作,不足为奇。 ……若有点缓冲时间,他心情沉淀下来,能够理智想想,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空间,但假若自己待着这里持续给他刺激,别说废功、毁目,接下来恐怕连更恐怖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心中有数,李昀峰一派沉静,面无表情,似乎对眼前发生的这些都无动于衷,更无视于尚盖勇的伤情,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必须要立刻离开这里,避免给老尚过度刺激,他现在的状况不能再有大反应,只要我现在离开,事情就不会更进一步恶化到无可挽回。 ……老尚并不是一个人在这里,身边的同伴,会照顾好他的。 这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强行抚平内心波动,让李昀峰能够做出最理智的选择,身形闪动,大衍遁法发动,就要直接遁出此处,自己当前的伤势非常严重,褒丽妲的下手异常阴损,在开膛裂腹的同时,将一丝血秽魔气打入,大能级数的力量,直接引爆自己的血脉,让暴走的血脉力量突破伪装,被强逼现形,而直到此刻,爆发出的血脉之力仍在体内不住翻腾,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如果不是以前的特殊修练,类似的事情遇到得多,有了抵抗之能,刚刚直接就被她这一下给弄死,现在,必须要尽速脱离英灵殿,恢复伤势,再想办法将事情挽回,神妃也多半已经感应到这边的状况,在外接应了…… 这个念头才刚在脑海中闪过,李昀峰就听见一声惊呼,来自身后远处,是温去病的叫声,声音中有着极度的困惑、错愕、不知所措,似乎那边又出了什么乱子,还没等他想回头确认情况,一股惊人的能量震波,就从后方直扫过来。 ……这是什么状况? 李昀峰错愕回望,只见尚盖勇染满鲜血的面孔,整个抽搐到扭曲,独目中更有一股痛意流露,但那股强悍至极,横扫四方的能量震波,赫然就是从他身上发出。 先被截天佛手彻底断绝与鬼界的联系,复又主动散尽人道之力,自毁根基,又值重伤,尚盖勇明明应该发不出什么力量了,能够从双重反噬下幸存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可是此刻陡然爆发出来的那股力量,强度却直线攀升,甚至比他未散功之前的巅峰状态,都还要更胜一筹。 ……明明已经散功、重伤的他,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力量?这股力量……又是打哪来的?这股来源不明的力量,究竟是好?是坏?是有人布局,还是奇迹发生? 这个疑问,几乎同步出现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跟着,又是一波力量爆冲,褒丽妲猝不及防,竟然直接被扫开,而温去病和金刚浮屠则首当其冲,挨了一下这堪比太古妖都爆冲的震波,金刚护法大阵摇摇欲坠。 “老尚,冷静!” 只来得及这么大喝一声,温去病就已经腑脏如沸,七窍溅血,必须要用尽全力镇压,才能强行稳住行当崩毁的金刚护法大阵,保住自己和金刚寺众僧的性命,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否传达给失控的战友? ……冷静? ……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尚盖勇意识模糊,一方面是因为伤心、激动,强烈的悔恨情绪不断翻涌,还有严重伤势的影响,一方面,是因为好像有个声音,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却一下子占满了整个意识。 『……你……反覆挣脱宿命,一路独行至此,累吗?』 ……累?我不累,我有兄弟支持,大家互相扶持,携手共进,怎么会累? ……不对,我……没有兄弟了……已经没有了…… 念头一个接一个涌现出来,这辈子所经历的一切,都在眼前走马灯般跑过,自己原本是前朝王族之身,在阴影中挣扎,努力挣脱出来,辛苦求得新生,有幸遇见了她,又有了亲如血脉的兄弟与家人,然后,失去了她,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兄弟…… 这些记忆回溯,有些甜到心里,有些却痛澈心肺,交织在一起,构成自己的一生,有笑有泪,明明有过希望,却最终一路走到现在的局面……渐渐的,回溯的记忆里好像多了一些东西,有些……新的东西,慢慢嵌合进来…… “……王朝早已覆亡,明明是一群只敢藏身在黑暗中的老鼠,整日守着陈旧的地穴,却妄想复国,这有意义吗?我、我……不想再被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束缚。我想离开这里,不惜代价,开启新的不受束缚的人生。” 地下秘窟之中,青年满眼愤慨,用鄙夷的目光,怒视着自己的没用父亲,说出了自己深埋在心中的志愿,但忽然间,青年的眼中闪过凌厉紫光。 “我不想再被这些老掉牙的束缚限制,从今日起,我自斩神躯,返本归真,放弃过去的一切,走我自己的路!” 画面一变,碎星团喊出土鸡瓦狗也敢碎星,扛起救世大旗,与妖魔激战,自己与妖魔连场厮杀,终日浴血,虽然疲惫至极,胸中却充满了壮志豪情,而当这份激昂战意升到顶点,画面却骤然扭曲。 一手持刀,一手长戈,纵横沙场,所过之处,尽化尸山血海,刀戈横扫百万军,何其快哉?妖魔授首,万鬼悲泣,诸佛涅槃,群仙拜服,诸天万界皆臣服,何其快哉? 却只憾,拔山翻海,颠覆天地,竟无人能与之抗手,长刀空利,英雄寂寥! 幸好,这一路征途漫漫,并不是无人相伴。 回头侧望,身旁出现碎星团三大武神的身影,韦士笔、褒丽妲、山陆陵,他们一路陪自己走过漫漫征伐路,就是自己的骨肉兄弟,只要与他们相伴,就算闯到天地尽头,自己也无惧一切。 蓦地,三道身影逐一消失、扭曲,最后只剩下了他,一身真龙天子气,当真是无比讨厌,周身无数明黄光点环绕,皇袍帝冠,人道气息汇合成流,浩浩荡荡,象征人族万家灯火,文明不灭。 是他,领着人族奋起,胼手胝足,积蓄实力,揭竿而起,抗击妖魔,双方曾经击掌互盟,携手力拒仙佛,约定平分天下,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高度,在他之前,天地无人皇,人道之路,由他初始,贯彻始终。 站在对面,他虽然一语不发,一副皇者气派,面无表情,但在眼中深处,流露着说不尽的痛苦与遗憾。 ……天宽地阔,万古悠悠,但为何……容不下两个皇者? ……杀杀杀杀杀! “……阿勇。” 轻声一唤,尚盖勇陡然从滔天杀意与恨意中清醒,茫然回望,只见营帐内,小桌旁,这些年始终魂牵梦萦的那个可人儿,笑吟吟地坐在那里,眼中含着惊喜至极的泪,深情地凝视过来。 尚盖勇当即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周围景物依稀变幻,从营帐变成了华丽宫殿,红烛灿灿,喜庆至极,但他全不在乎,只是将她一把搂过,用尽所有力气抱在怀中,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从怀中消失。 热泪,不知何时滚滚淌下,模糊了双眼,湿透了衣襟,却全然不觉,只有传进耳边的声音,软语呢喃…… “阿勇,我们……真的要成亲了吗?” “嗯!青青,我要给妳一个最好的婚礼,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然后……妳,要好好的走下去。 此生荒唐,我不负妳……带着我所有的期盼与祝福,妳……要好好的活下去,要幸福……可以吗? 怀中一空,只见面前惊鸿一影,美人惨笑,雪白的颈项,绽开一道怵目惊心的红线,鲜血喷洒出来,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倾城红颜,万古天骄,最终也不过是一抔黄土风吹落…… ……我……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能够做到,什么……也守不住……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 『……如果能重来,你可愿为了满足胸中欲望,捣得日月倒悬,天地倾覆?纵然众生沉沦,万界涂炭,也要一偿所望?』 宏声若雷,惊破寰宇,问着一个个拷问人心的问题,却吓不到那颗已经彻底麻木疲惫的心。 ……众生又于我有何价值?我出来拚命争出人头地,为国为民,到头来都只是为了她,既然她如今已不在,我又有什么不敢?有什么好不舍的? 既然如此,就闹个他妈的天翻地覆吧! 寂静心头,尚盖勇渐渐咧开嘴,笑了起来…… 万劫两世,心境如一,因果重叠! -------------------------------------------------------------------------- 处在能量风暴的正中,尚盖勇已残破不堪的身躯,却在爆发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恐怖力量,冲袭周围的一切,受到双重反噬的内天地本就严重崩坏,如今更是岌岌可危,冲击波把底下的英灵殿,直接毁得千疮百孔,强如大能,一时间也无法近身。 空间凹陷、垮塌的诡异现象,又重新在尚盖勇周围出现,从三大武神到萧剑笏,人人都是一脸的错愕不解,伤重至此,却能爆发出那么强横的力量,已经很不合情理,却又为何能重新进入证道大能的的状态? 这不是想不想死,怕不怕死的问题,而是以他这样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引发空间垮塌,开始空间重叠组合的关键,其中情由到底是…… 光华骤亮,跟着出现的一幕,更是让人难以置信,一道道天地玄光,在尚盖勇身边回绕绽现,蜿蜒如河,哪怕是周围空间正处于一种剧烈的凹塌状态,也遮掩不下这些光华,仿佛……天崩地裂一碰触到这些玄光,立刻都放缓下来。 在场的天阶者,个个见识不凡,甚至有幸亲眼见过,自然认得那道玄光之流是什么,就连急忙赶回来的武苍霓,都一眼认出那道玄光之流,骇然失声,“时光长河?这怎么可能!” 别说尚盖勇还未证大能,就算真的成功证道上去,区区大能,也还根本接触不到时间法则层次,更别说能让时光长河显化,那照理说……应该是万古顶端层次的领域。 武苍霓一时间思绪混乱,完全弄不清楚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温去病却心中骇然,跟着看见尚盖勇残躯中,一截深藏于心房内,已经与心室融合的短棒,正如超新星般发着强光,此刻一切冲击能量风暴俱是由中发出。 刹时,温去病明白了老尚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世因果重叠,道标建立! ……万古存在回归! 二十七章 禅机未至 英灵殿内异变突生的复杂情况,外界暂时还掌握不到,不管是始界之内,或是始界之外,关注这场可能会牵动诸天万界变局的人,目前都被困在自我的战局内,打得乒乒乓乓,不可开交。 龙仙儿、云中子、石矶圣母、刑忌魔公、燕姣然、秋艳红……都陷在各自的泥沼中,一时脱身不得,而在鬼界深处,一名孩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嘴边叼着奶嘴,衣着华贵,正跨越无尽星海,重重世界和那道可挡大能的封禁,仔细观察这英灵殿中的变化,周围万鬼拜服,趴伏地上,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随着时光长河显化,鬼童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华丽坐轿,眼神既天真,又有看过千秋万载的世故老成,淡淡道:“戏言与诺言,其实只差一个字,跨越万古的盟约,终于是时候了……出发吧!” 语出,鬼界之内,亿万鬼声应和,让亘古死寂骤然喧嚣,不知有多少鬼火,一起亮起闪烁,如同天上星河,鬼童的目光斜抬,投向无尽虚空,似乎在凝视着什么,非常嘲讽地笑了起来。 “碍事的,现在都已经忙不过来了。” 佛界之中,有一片无边佛国,其中自有一切好,佛国之中,菩提树下,僧影独坐,照见景中枯荣,而在这佛国净土之外,却有一道深邃魔影,凝成人形,面上邪覆,七色光华流转,似人非人,其中秽意深深,堵住了菩提净土所有往外的通联。 而在仙界的至高之处,有古阁深宫,高缈难测,如同天意,素来就是高不可攀,为群仙所仰望之处,但就在不久之前,一座古老的石殿,充满洪荒气息,蓦然出现,如遮天乌云,遮住了道宫之影,堵住了全部出路。 紧绷的气氛,相互对峙,而随着英灵殿内时光长河爆发,万古者的回归已经到了最终时刻,道宫之内,苍老的叹息声终于传出。 “何致如此?当年吾等定计对他的围杀,道友妳也是同意并参与了的,如今出尔反尔,却是为何?真想靠他来重开神界大门?” 如此大事,却临阵倒戈,选择了另一方,总该要有个说法,万古以来选定的立场,断然不会简单改易,或许,可以只是交涉技巧,故意摆出敌对姿态,趁着调解,要求更高的价码…… 古老的洪荒石殿,传出威严的女声。 “……天尊可曾记得。当初你们连袂而来,迫我同意的时候,答应了我什么?后来你们又是怎么做的?交我女儿的尸还我?不!你们甚至连条尸都交不出来!” 坚稳若磐石的女声,却流泻出一丝万古不化的怨与怒。 “……你们既然做得,我就做不得?天尊,无论为人为仙,可都没有这么霸道的!” 古阁道宫之内,高缈仙影闻言只能无声一叹,终究是因果难逃,事既至此,再无什么可说的,为今之计,只有一战尔。 战端一起,道宫仙光喷勃,九天日月无色,石殿洪荒气息冲霄,万里风云皆动,永恒者之间的斗争,甫一开始就直接撞击两座大千世界。 诸天之上,最顶层的永恒存在,或冲突,或牵制,都已经无力对始界风云再做应变,而英灵殿内,众人眼见异状发生,时光长河显现,都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上当了! 同一个念头,却有着各自不同的解读。 李昀峰、萧剑笏是恍然大悟,怪不得鬼族一直以来,对尚盖勇试图挣脱束缚之事,近乎没有反应,这次大军袭来,摆出的阵势不小,起到的效果却泛泛,原来早就与魔界联合,暗伏了凶险后着在此。 不管尚盖勇怎么努力挣脱,想要切断与鬼界的气机相连和因果联系,哪怕真的彻底挣脱了鬼界都无妨,只要与陨落的万古存在的因果仍存,条件一满足,道标自成,直接牵引万古存在回归,以万古者意识作为主导,最终仍要为鬼族所用。 这番因果联系本身与鬼界无关,己方再是准备也切断不了,甚至,藉由引导,己方助尚盖勇挣脱鬼族的努力,反倒都成为了两边因果深缠的基础,越是努力,越是深堕鬼界设计中。 尚盖勇愤恨绝望之下能成为鬼尊之事,恐怕并非偶然,恐怕……它们一早就拣了他作为万古回归的道标人选,当初那个人还在的时候,有他镇住一切,鬼族不敢轻举妄动,待他拂袖而去,更恰好留下了难得的机会,立刻开始进行这计画,接纳栽培尚盖勇,给资源、给功法,不加任何束缚,培育他成合格的载体。 这一局,己方真是棋差何止一着…… 心中生出相同感受的,还有褒丽妲,她眼瞪着现在在尚盖勇周身的时光长河,怒火中烧,手紧紧掐着,想要怒骂,却又不知该从何而起。 ……魔族本就善于诱人入局,就算说的全是实话,开出的承诺也毫不弄假,一样也能骗人入瓮,上当的只能说自己太蠢,与虎谋皮,还自以为只要手段高,就能够全身而退。 ……魔主!这笔帐我记下了,后头我一定加倍奉还! 咬牙切齿,但再深的懊悔与恨怒,都不能改变眼前正在发生的事,而相较于褒丽妲的激动和愤恨,温去病则是呆若木鸡,原本应该要全力维持金刚大阵的他,此刻脑中却全然空白一片,反反覆覆,都只是一句“原来如此”。 昔日五藏妖界之行,自己在太一引导下参与见证,青女霸皇的重生计划,背后无数大人物伸手,你争我夺,各自介入,但原来……最后竟是为此! 引导陨落的万古存在回归的秘法,首先要有目标人物的关系物件,再来要因果相合,当时各家所争的,是青女的发簪,而现在…… 尚盖勇心房里正在闪烁的那一截短棒,只剩下指头大小,还在不住消融,与他同化,就是当初自己从中悟出毁天霹雳的参照物,赠予尚盖勇后,随着他自爆内天地,连接鬼族,此物彻底不见踪影,本来以为是给炸没了,或是流落它处,却原来……它非但没有毁坏,而是与尚盖勇的心脏同化,融为一体,这之中……肯定有鬼族大人物的操作。 若自己所料不错,那截铁棍,应该就是霸皇当年随身长戈的残块,历经万载千劫,如今成为道标的连接物。 至此因果已成! ……其实,自己是有过机会来阻止这一切的。 在经历过五藏妖界之事,知晓两次复生青女计划失败的内幕,晓得诸天围绕万古存在的特殊斗争之后,自己假如敏感一些,就应该联想到,类似的事情可能正在自己身边发生,甚至……整个五藏妖界之行,就是有友方的大人物看透前尘后事,明晰鬼族计划,在暗中给自己的提点。 ……为何,这些自己没有早点想到? 强烈的懊悔,开始侵蚀身心,温去病不由感到满满的无力与茫然,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办?用快要完蛋的金刚护法大阵去尝试镇压尚盖勇,打断霸皇回归吗?但尚盖勇身上爆发出的力量,已经是大能层次,单凭金刚护法大阵自保或许可以,但绝对处理不了那层次的力量。 更别说,此刻时光长河已经显现,大能层次的空间力量就算再强,也穿透不过时光长河,金刚护法大阵与之相比完全就是个渣。想要进行干涉,起码要有能够影响时光长河的力量,否则…… 蓦地,温去病想起,自己当初在五藏妖界晋升天阶二重,引发问道四方的异象时,曾有大人物暗中出手,让自己提前光阴绕身,有助于日后的感悟与提升,那时沾染到的气息,可能也是一记暗手,或许现在能…… 在此时分心,和找死并没什么分别,但温去病不管不顾,赌上性命想要尝试拯救兄弟,硬是分心出去,回忆、思悟那一瞬光阴绕身的气息,调动魔屋的分析演算,全力解析,试图找出些东西来扭转局面。 在魔屋的解析下,的确有一些当时被掩盖掉的东西,忽然被解封开来,温去病蓦地眼前一花,所见的景物大变,却是离开了英灵殿,来到一片净土,佛光笼罩,对面的菩提树下,一名干尸模样的老僧,盘膝跌坐,和自己遥遥相对。 情势紧急,温去病甚至顾不得见礼,急忙就要开口,但对面的老僧不动不言,却有声音莫名传来。 “……五藏妖界时,老和尚曾三次试图点醒于你,奈何机缘未至,虽点不中……” 话音落,整个净土幻界瞬息溃灭,佛光消失,只化成一缕余音,袅袅散开。 “……事既至此,可见天命难违,霸皇重回已是定局,唯寄言道友,当舍则舍,保得今日,方有后计!” 余音散去,温去病神识一晕,已经回到原处,只觉得神魂之中好像多了点什么,那位佛界的大人物,趁机寄托了什么过来? 未及细想,耳边轰然一声巨响,就在自己神驰物外的短短时间里,在场各方已经放弃争执,连成一气,齐力一击。 萧剑笏、褒丽妲、李昀峰、武苍霓……甚至还有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司徒小书,个个奋起全力,或远攻,或近击,倾尽全力,狂轰环绕尚盖勇的时光长河。 时光长河本身并无攻防神异,但它代表的是光阴流逝,长河内外两侧,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时间轴,你的攻击再强,一拳能倾江山,轰破空间,让世界消亡,却又如何打得着昨天的我? 光阴不可追! 除非拥有时光类的异宝,否则哪怕只靠大能层次,想要越阶挑战万古,就算是群起团战,也没有半点机会,双方本质上的差别,就是天壤鸿沟。 惊天动地的联手一击,就如众人预料般的一样,不过是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就像击在空处,时光长河浑不受力。 璀璨的金芒,自时光长河中点点飞出,凝成一个人形,又融入人身,最终与尚盖勇归化为一。 瞬间,尚盖勇的残破法身,迅速恢复,甚至变得更为精壮,连已经层层垮塌的内天地,都重新建构,不仅恢复原状,绕体的时光长河更在整个内天地延伸,冲刷着法界,让重新建构的星宇,拥有了经历万古的气息。 与此同时,尚盖勇眼中精芒绽放,一股从所未有的霸念涌现,伴随着无敌大力,轰泄四周,正在全力攻击的众人,全被加倍涌回的力量震飞,不分远近,摔得乱七八糟。 那股力量中,更还蕴含着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并不是力量,而是一股直通神魂的慑服力,又或者说一种坚定无匹,可以扭曲现实的霸者信念,霸意纵横,让人根本生不出对抗的意志,受击的众人纵然伤势不重,也丝毫提不起斗志来,只想拜服认输。 ……这样的力量,委实是闻所未闻。 时光长河渐渐消失,尚盖勇跟着一步跨出,开口便是一声长吟,声震寰宇。 “……千秋易过,恩义难消,半生因果,还君一刀!” 长吟声中,一柄黑黝黝的长刀,直接现形于掌上,凝气造物,虚空现刀,跟着,看也不看,一刀斩向金刚浮屠! 二十八章 还君一刀 霸皇重临世间,当头而来的第一刀,竟然是劈向金刚浮屠,更说什么半生因果,还君一刀,温去病实在觉得莫名其妙,真是无妄之灾。 ……我们这边压根都还没来得及对你动过手,你真要的斩,也该是先斩那些攻击过你的,先斩我算什么道理?要说什么因果奉还,出手的里头也有两个人跟你是半生因果,特别是韦士……李昀峰跟你的因果更多,仇恨也大…… 万古存在的当头一刀,其中的力量似乎不强,斩出的路线却蕴含神妙,虽然看不懂,却能感觉到有种说不出的天地法理在内,温去病丝毫不敢小看这一刀,去赌一赌霸皇并无恶意,当下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抵挡。 哪怕面对回归的霸皇,在心内的某处,温去病直觉自己并不是全无生路,身上似乎藏有某种力量,可以抗衡这一刀,只要自己找得出来…… 但仓促之间,面对一连串突变,脑中无数念头错乱,根本不知道这个预感究竟是真是假,又是应在什么上头,仅有能想到的,就是刚才在净土幻境中,自己最后被托付的那个东西。 无暇多想,温去病再次敞开神魂,感受那一丝寄存的气息,同时发动魔屋,全力计算推演,内天地中陡然大放金光,一道福菉凭空出现,龙飞凤舞,形态飘逸,仿佛随时都会扭曲空间,直接破空而去。 ……果然有料! 佛门一向在福菉之道上,另辟蹊径,别具一功闻名,温去病此刻满心期望尽系于此,正要直接发动,魔屋已经抢先将这道法符的功能解析完毕,得出的结论,却让温去病直接愣在当场。 破空古符,一经发动,就能破开空间,瞬息远遁千万里,甚至跨越世界,不受任何束缚限制,哪怕层层重压在身,也是说走就走,堪称是佛门金光遁法中的翘楚,独一无二的逃债法门,而这张符咒的等级之高,甚至足以让使用者摆脱万古存在的追击。 金刚护法大阵尚未解除,作为大阵核心的自己,难以走脱,只能硬拼霸王一刀,但只要有这张金光遁符,这些都不是问题,动念即走,甚至可以突破封神结界的限制,远遁出始界,顶上这一刀纵然玄妙无比,也拿自己没有一点办法。 但……温去病却一下傻住了。 ……佛界大人物传来的指点,就是让我赶紧逃跑? ……你们让我当舍则舍,就是舍弃底下的战友,舍弃你们的徒子徒孙,自己一个人先逃了? ……保得今日,方有后计?但金刚寺众僧就是因为信任我们,这才毫不顾忌风险,前来助阵,现在遭逢大难,我自己一个人先逃了,他们却要留在这里,挨霸皇的一刀?这又算什么道理? ……但若是不走,又能如何?我挡得住这刀吗?如果挡不住,横竖大家都是要死的,何必要多死一个,走得一个是一个,难道不对吗?但是,为什么是我可以走,其他人不能走?我有资格一个人先走吗? 错愕、困惑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温去病一时间不知究竟该何去何从,但也在这份徬徨中,一股意气被激起。 我不能走! ……这不是为了逞能或是一时意气的冲动,而是人生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当然知道何谓转进,何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底下这群人是因为相信我,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与我面对强敌,这种时候,我不能走!至少不能还未战,对面只是看不出底细的一刀砍来,就直接走了…… 心念一定,温去病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神识内掀起一场风暴,将金光法符破碎,彻底断去后路,破釜沉舟,坚定自己的斗心,跟着,双掌一拍,发动全力,誓要把这一刀接下来! 金光法符破碎瞬间,隐约听见耳边回响一声满是惋惜的叹息,温去病充耳不闻,拚着后果严重,豁尽全力重组尸蛊分身,山陆陵的巨体瞬息重现,因为先前一战耗损过度,如今仓促重组,只得上半身,却是甫一出现,立刻霸拳轰出,要阻断这一刀的斩势。 山陆陵化体轰出毁天霹雳,温去病跟着双掌一回,双极轮收劲卸化,一刚一柔,相辅相成,力抗这一刀,是温去病当前能做到的最强招式组合。 但防御还不只如此,一道血色爪影,一路打崩空间,从旁探入,要把斩来的刀势截停。 “不许伤他!” 声嘶力竭的吼啸,褒丽妲双眼血红,奋起精神,无视霸气的压迫,重新抢了上来,一爪横过,拉出千百道血影,破碎空间,更不知有多少怨魂、魔煞,随之飞舞,抢攻向敌人。 大能的拚命一击,尚盖勇却未置一词,丝毫不为所动,目光横过,满是讥诮,特别是看见山陆陵全力施展的毁天霹雳,揶揄的笑意更浓几分。 ……画虎类犬不成形,班门弄斧何足道? 面对褒丽妲的全力一击,尚盖勇不避不让,任由血爪狠狠击打在他身上,更顺势撕拉下来,想要将他撕成两段,但喷出的却不是血光,而是火花,这足以撕开空间的利爪,并没有能够破开尚盖勇的身体,不是皮肉之坚,而是骤然出现的一个薄薄的气层,犹如坚不可摧的甲胄,令褒丽妲一爪施出无功,反被一脚踹中面门,直接倒飞出去,笔直地坠向远处。 随手排除掉褒丽妲,这一刀的轨道,分毫未改,持续斩下,首当其冲,斩破击来的毁天霹雳,钢铁卫士的豪拳虽然霸道,但这纵横一刀,却更快更霸,黑光过处,山陆陵原本莫可匹敌的拳头被轻松破开,一截手臂掉落,整个身体跟着被一分为二,完全断开。 钢铁卫士成名以来,从未经历过如此惨败,引以为傲,在百族大战中令无数妖魔畏惧的毁天霹雳,被人正面破去,更狂、更霸、更强横,完全遭到辗压。 而对后头的温去病来说,这一刀崩天而来,造成的压力,配合尚盖勇的霸气震慑,自己就好像是一只面对巨大车轮滚来的小蚂蚁,根本无力抗衡,哪怕想尽一切的办法,都难逃被辗杀的命运。 万古存在,已经足够横行诸天,代表天意,主宰无数大千世界的亿兆生灵,更何况这一位还是万古以来,那境界里最接近永恒的一个,以一人之力杀得六界黯淡无光,他的纵横一刀,又岂是寻常天阶能挡? 温去病双掌化阴阳,双极轮极招出尽,更带起金刚护法大阵的所有力量,凝运出最后的大金刚镇,想以佛道双元之力,做最后的奋斗。 阴阳双极之力,流转浑成,在这一刀降临的途中,不断将力量卸开部分,削弱半分,当这一刀来到面前,温去病死死咬牙,激发金刚大阵全力,双掌一拍。 大金刚镇! 众力合一的佛门极招,如岳之镇,硬生生将这一刀拍停下来,但刀气略微透出,在温去病额前斩出一道深深血痕,热血淌出,整个眼里看来一片朱红。 “……竟然能挡住我一刀,有意思,有意思,好一双挡车的螳臂。” 尚盖勇目中满是揶揄笑意,纵然一刀被挡住,却未见丝毫愤怒,反而相当欣赏挡刀的人。 温去病心底晓得对方为何如此从容,自己虽然看似拚命接下了这一刀,却实在难言接住了,此刻掌中所感受到的无尽压力,仿佛那不是一把长刀,而是一座倾天砸落的大山,自己拼尽全力暂时撑住了山,却再也没有余力挡住巨山一点一点地继续砸落。霸皇之威,实在远超己身,自己的挣扎,仿佛不过是奋力表演猴戏的小丑…… “不过……再怎么负隅顽抗,螳臂终究只是螳臂……我见证了你的挣扎,但一切到此为止了!” 尚盖勇言罢猛地发劲,漆黑刀刃上爆发出第二重力量,瞬间破开底下的大金刚镇,温去病双掌血花四溅,再也扛不住,无力垂落,而刀光势如破竹,直劈而过。 远方,被反击弹飞的众人刚刚从霸气的束缚中挣脱出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看见一抹黑色刀光,如同勾月,从天顶直直破到地上,瞬息就将整座英灵殿从中破开,一分为二,渐渐崩解。 在这道大裂痕的中央,七级金刚浮屠,却还维持着表面的完整,但其上一百二十名金刚僧众,再无复早先的惊惶、不安,人人盘膝正坐,一脸肃穆,口诵佛名,嗡嗡的诵佛声响,回荡于整个空间之中。 在梵音返响之中,一百二十名金刚寺僧人,从最顶层的无邪首座开始,身驱迅速化为泡沫,连人带袈裟,如梦幻泡影,迅速消散不见。 一层接着一层,众僧皆化泡影消失,直直到了第五层,这股无匹玄奇的刀劲才开始失控,闭目盘膝,专注颂佛的僧人,首级落地,滚下法坛,身体则被连接爆发的刀气纵横切割,四分五裂,血洒浮屠。 一百二十名金刚寺禅师,至此全数兵解,无一幸免,而在最顶层的位置…… “……队、队长!” 极尽惊恐,武苍霓带着哭音的嚎叫,声嘶力竭地喊吼出来,在场的司徒小书闻之不禁一怔,从来没想到过,武帅她竟然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传闻,当初封神之战结束,司马樵峰的死讯传回,她的反应冷静到让人心惊,将所有悲与怒暗藏心中,化为一刀斩出。 那时的武苍霓,可没有如现在这样,像个小女孩一样失声哭叫,情感彻底失控,不过,自己完全明白她此刻的感受,因为在那道刀光纵横劈下的一瞬,自己也亲眼看到,七重浮屠的顶端,首当其冲的那道人影,先是碎裂成百块、千块,然后化为泡影,就此无迹无踪。 这一幕,令自己心胆俱裂,好不容易摆脱霸气影响,撑起站立的双腿,险些又直接跪倒了下去,虽然内心怎么都不愿相信,但此刻英灵殿中,已经再没有任何他的气息,不管从哪一个征兆来看,都像征着同一个事实。 温去病……已经不在了! 这个讯息,不只是英灵殿内的人感受到得,就连外头的人,也立刻察觉到这件事。 仍在与燕姣然混战的龙仙儿,娇躯募地一颤,几乎立刻就想转头回望,确认英灵殿里的状况,好不容易用极大定力抑制住,以免被大敌抓住致命的机会,却仍难免一时心乱,被燕姣然狠辣一爪,撕在肩头,血流如注,其色若乌。 这一下伤得不轻,龙仙儿却完全顾不上处理,满心所担忧的,就是英灵殿内的战况。 ……为什么,他的气息突然没有了? ……不可能!无论英灵殿里谁死了都不可能是他死,里头到底是怎么了?还有,刚刚忽然出现的那道强悍气息,不是尚盖勇,却又有着尚盖勇的些许特征,究竟又是怎么回事?鬼族和魔族,究竟做了什么? 一时心神难静,龙仙儿迭遇险招,想要凝定心神,专心逼退大敌,却怎么也做不到,一时间手忙脚乱,左支右绌,愈发落在下风,脱身不得,而在始界之外,云中子也在激烈的战斗中整个人愣住,遥遥望向了始界。 “……怎么回事……他的气息突然没有了?温去病死了?这……这下可怎么办才好?他一死,那……这诸天万界,马上就要乱了啊!” 想到事情的严重后果,云中子一时间冷汗涔涔,险些被妖族一招重创,连忙收摄心神,逼退对手,同时试图确认信息,但不论同样的动作进行多少次,得到的结论都一样。 ……温去病,已经被消灭了! p.s 記者:您好,霸皇,因為很多讀者提問,所以小編奉命來採訪一聲,您前章砍向老溫的一刀,說半 生因果,還君一刀,這是什麼意思呢?是不是因為老溫和尚蓋勇情誼最深,你怕受到影響,所以先殺他消除後患? 霸皇:某無懼一切,更不屑剷除什麼後患,所謂的半生因果,還君一刀,乃是助詞,增加氣勢,還有文藝風格,不然,難道要喊:小子你別動,讓老子砍一刀嗎? 記者:呃,才剛睡醒就裝逼? 霸皇:所以同樣是抄刀子砍人,某才會是霸皇,不是街頭小混混。 記者:那你不砍別人,先砍老溫的真正理由是? 霸皇:他底下還堆著一票人,目標明顯,砍他等同砍一票,當然先砍他! 記者:還有這樣的?那好吧,我們來請教另一位,您在五藏妖界時,三次點醒老溫,前後是哪三次呢?怎麼看不出來啊! 古佛:其實...貧僧也只是裝個逼...反正只要有點過就好了,三次什麼的,溫道友事後回想,會自己抓感覺湊數腦補的.... 二十九章 净世咒 初始原人之死,代表着一切将彻底失去控制,一直以来诸天都还算收敛的始界争夺战,将为此点燃,彻底爆发!如今霸皇回归,鬼族蠢动,初始原人一死,一场惨烈更胜当年的诸界大战,只怕已经近在咫尺,到时候大能星落如雨,万古凋零,甚至诸位永恒也未必能够超然事外…… 这个意外的后果严重性,在场的众多仙魔大能,只有云中子一个真正了解,他不由暗自感叹,哪怕是高高在上的永恒者,一举一动皆能代表天意,却还是避免不了意外这种事发生。 哪怕是临阵倒戈的妖皇,应该都不会想过,要直接出手抹杀掉初始原人,这并不合妖界如今的利益,却不曾料到,霸皇重临世间,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手斩杀初始原人…… 温去病既死,单靠己方在始界的那名盟友,誓难抗衡归来的霸皇,封神台即将被破,届时,妖魔两族将不再受阻碍,而真.封神台的存在,只会让仙界、佛界绑手绑脚,而当下唯一破局的办法,就只有行那万难之步了。 ……初始原人既死,倒是不用亲自面对那份无力破局,只能等待毁灭的苦楚,就可惜那位甚得自己欣赏的盟友,覆巢之下无完卵,就只有祝福他自己好运了。 云中子无声一叹,下定决心,跟着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掌中仙剑随即大放豪光,高速飞旋,威力大增,一时间逼退石矶圣母、刑忌魔公的联手夹攻,跟着探手入怀,掏出一物。 面对这位仙界鼎鼎大名的“万年留级生”,但同时也是首屈一指的造器大师,手里头一向诸般异宝层出不穷,石矶圣母、刑忌魔公表面上鄙夷万分,看不起他的修为,实则分毫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他拿出什么厉害神器来,一举扭转胜负,这时见他不惜血祭仙剑,逼退自己,只为得空取出法宝,心中都是一凛,晓得接下来遇上的必是厉害杀器。 却不料,云中子并没有趁隙祭出法宝攻击,而是反手一掷,那件法宝远远飞出,速度快如流星,跟着直接穿过次元断层,竟是直直坠往始界。 “你……” 石矶圣母见状一时惊怒交集,仓促间只看出那似乎是符籙一类的事物,,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厉害东西,刚要出声喝问,就见一道璀璨白光,在始界内直接绽放开来,却是无上圣气,冲破原本空间的结构,直上诸天,化点点光雪倾落。 异常恐怖的声势,超越寻常大能的压箱底手段,石矶圣母双目刹时圆瞪,还没来得及质问云中子干了什么,就看到一旁的刑忌魔公像是活活见了鬼似的,立即弃战,一掉头就远遁千里,连正在和仙界酣战的其余欲魔都全然不顾,猛地想起一事,失声道:“你、你这是大日如来净世咒!” 云中子却是惨然一笑,“有劳娘娘回禀妖皇陛下,往者已矣,一切既已失控……就让它彻底无可挽回吧!” ------------------------------------------------------------------------------ 英灵殿内,李昀峰感应到异动,仰抬起头,看着半空中一道光符显现,跟着点点光雪,倾天而落,所经之处,一切事物都被消融,不是腐蚀,而是解裂、还原,而是将万“有”归还为“空”。 “……净世咒吗?真是个好手段。” 李昀峰的记忆中,那个人当初曾提过,佛、道两门在咒术上的最高成就之一,就是净世咒,简单一点的说法,就是一套用来毁灭世界的逆反程序,堪称世界破坏兵器,一经启动,万法俱破,哪怕大千世界也要归化为无。 这种涉及到世界终结的超级兵器,会出现在此,代表了仙界对于始界事态突变的态度,恐怕还是由自己的那位盟友亲自实施,要将底下失控的一切,不惜代价,就此终结! 虽然如今身为要被一起终结掉的池鱼,自己倒是不想抱怨什么,因为若是易地而处,自己多半也会有相同的判断,鬼界这次的谋划太深,掀起来的底牌可以将诸天都捅穿,一场仙佛难逃,妖魔狂喜的腥风血雨即将来临,牺牲始界去避免实在划算,只不过,这道净世咒充满佛界气息,换句话说,这个最后处置方案,是仙、佛两界的共同决定? 真难为他们下了这么大的本,干脆利落的破罐破摔,但……这道净世符,似乎只是微缩版本,这才能以符施放,那……真的能够杀灭霸皇吗? “……故技重施,令人发笑。” 尚盖勇冷眼望向天上飘下的倾天光雪,霸气自发护体,落下来的点点圣光,能瓦解万物,将万“有”归还为“空”,却根本洞穿不了他的霸气护甲,虽然造成了一定压制,暂时将霸皇行动限制,却谈不上有多少实质杀伤力。 但对于英灵殿附近的其他人,这些飘落的光雪就绝对要命,而且,净世咒一发动,直接把整个空间都给封闭起来,就算想走都没地方跑,只能眼睁睁看着光雪飘落,将附近一切化为空无,将护体真气轻易瓦解,只能浪费躲闪,等着跟着世界一起被埋葬。 “……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声音来自李昀峰身后,萧剑笏冷冷道:“只是简化版的净世咒,主要目标又是霸皇,由我开阵,应该可以短暂打破空间封锁,你把握时间冲出去,身为帝国之主,你的生死牵系人族安危,不容有失。” 语气决绝,李昀峰不用问也晓得,这个可以短暂打破净世咒封锁的法门,恐怕要赌上自身性命,何况就算当场不死,也不过是留在净世咒范围内等死,以萧剑笏的个性,这委实是莫大的牺牲,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人族与天下。 只是…… 李昀峰无声环顾,目光扫过空间的尽头,寻觅着目标。 ……阿山刚刚死了。 ……老尚也已经不在了。 ……小妲应是从此与我誓不两立了。 ……万界茫茫,但离开了这里,我又能去哪里? ……我真正想守护、保住的东西,如今全都已经没有了,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走? 悲凉在心中发酵,苦笑涌上脸庞,李昀峰摇了摇头,还未开口,萧剑笏却已然变色,“你、你真是执迷不悟!到现在你还放下不那些……” “萧老师,妳……”李昀峰话到嘴边,却哑然一笑,有些事情,自己不管怎么说,别人永远也不会理解,何必多费口舌,“……时间有限,妳就自便吧。” ……先前控阵连番虚耗,加上刚刚霸皇一击的反震,萧老师如今的力量估计已经不足四成,要不然,她怒火中烧后,自便的第一个动作,搞不好就是举掌先杀掉自己。 这个想法,莫名在李昀峰脑中闪过,不知为何,竟让他有些想发笑,但尚盖勇突兀的一下神色震动,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连霸皇也为之惊讶? 李昀峰心念忽动,把握到一丝转机,青眼敞开,血脉异能极致运转,赫然见到整个封闭空间之内,有一道光带如同长河,正无声划过,逆向运动。 ……时光长河异动?没有真正显现,是潜在逆流,霸皇想要逆转长河做什么? ……不!不是霸皇! ……是有其他万古存在插手,正操作时光,溯流逆行! 李昀峰心头剧震,为着这个惊人发现,如遭雷击,但这个发现的结果,最终会让未来指向何方,却已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了,唯一所知道的是……自己目前所记得的一切,恐怕将要有所不同,除此之外,只能说无论如何,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吧…… 而在李昀峰所不能见之处,时光长河逆流奔腾,将时间节点回溯到不久之前,尚盖勇一刀擎举,斩天而下,褒丽妲拼尽全力,摆脱霸气压制,探爪拦截,未能奏功,反被一脚踹飞出去,直直坠落星海,死活不知。 黑色刀光,向山陆陵持续斩落,正要碰撞毁天霹雳,犹如不可规避的命运,要将钢铁卫士一刀两段,旁边的空间骤动,一道绝美的身影,直接跨越无数世界,无声无息冒了出来,青色的发丝飘扬,一只眼睛殷红如滴血,另一只却如澄澈湖水,温柔可人,整个身影如同一抹游魂,仿佛不真实的存在,却空灵幽幻,美到了极点。 龙云儿! 佳人翩然现身,而打她出现的那刻起,诸天震动,正在蜂拥前来始界的鬼界大军中,鬼童的脸色骤变,探出鬼爪,直接跨越重重星海,想要阻截,但一道障壁,横挡在前,让这一爪伸不进去,它深深皱起眉头。 “……两道封神禁锢,至今都还在作用吗?奇点对我鬼族的镇压,尤其厉害啊……” 同时,一声龙啸,声扬九霄,发自冥土深处,却瞬间遍传诸天万界,仿佛无处不在,鬼童闻声骤然抬头,触及一道视线,一颗血红的巨大龙目,居高临下,隔着不知多少星海的距离,遥遥看了过来,巨硕的身躯,恍若占满一界。 含着明显警告意味的龙啸,让鬼族浩浩荡荡的大队伍,一时间惊慌无措,无法再进,而随着这声龙啸一起,诸天之顶,正在僵持的几方永恒,登时有了大动作。 净土之外,邪秽黑影陡然震动,立刻转身就要离开;大赤天顶,洪荒石殿拔空而起,要飙离长去,但菩提树下的干尸般僧影,立刻发出万道佛光,将黑影缠住,古阁道宫之内,古老的天尊一手轻挥,直接错乱了周围时空,断去了一切出路,将想要离开的不速之客挡下。 ……堵门是个技术活,讲究的是势均力敌,刚刚你们能堵住出路,让我们出不去,现在我们也能断掉去路,让你们走不掉。 ……神界早已封闭,鬼君被奇点镇压,冥皇永远保持中立,如今再没有永恒者能够干预始界的变化,而永恒者之下,它几乎站在一切万古存在的顶点,即使对上全盛的霸皇也在伯仲之间,如今就只看,它愿意为此付出多少…… 英灵殿中,扭转时间出现的龙云儿收回仰望的目光,朝着无尽星海之外的龙影点了点头,跟着向尚盖勇欠身一礼,“因果易解,恩义难消,还请霸皇成全。” 说完,龙云儿转过身,对身后重新斩来的黑色刀光不管不顾,魅影飘飘,飞身掠向温去病。 ……缔结的约定,只有五秒,更不能直接参与战斗。 ……温家哥哥,你要活下去,你是云儿的心……云儿的命……云儿魂梦相系的唯一! ……能在那一天被你买下,是云儿此生最幸福的事情! ……能够在这种时刻,付出代价,为你做些什么,我真的很开心! 魅影飘忽,仿佛没有实体,直接穿过了山陆陵的铁拳和伟岸身躯,直直飞向温去病。错影刹那,芳唇撞贴在温去病的嘴上,似是相吻,温去病却只像接触到一团轻烟,仿佛感受到,实际上没有实体,没有温度。 温去病看得到龙云儿脸上的微笑,笑得是那么的温柔,仍旧是那么体贴到让人心疼,看得见她醉人的眼波,甚至能看到她眼角滑落的一连串泪珠,却偏偏碰触不到她,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与体温。 四唇相碰的一瞬,明明没有感觉,却好像有很多信息,排山倒海地传透过来,疯狂涌入脑海,纵使有魔屋全力发动的高速解析,温去病一时也僵立当场,动弹不得,脑里生出想法,却始终没法抬举起手,去拥抱那道娇怯怯的身影。 黑色刀光有了极短暂的停顿,最终仍是落下,轻松破开毁天霹雳的拳,断开山陆陵的雄伟身躯,最终,将龙云儿的倩兮魅影斩过,冉冉消逝。 温去病全身血液都为之冻凝,眼睁睁看着龙云儿的泪水与笑容,一同消失归空,眼前……只剩下尚盖勇好整以暇的讥嘲笑容。 “……你看我将你最心爱的女人,打到连条毛都不剩,你的兄弟义气,又能帮到你什么?” 三十章 千古忧患 看着眼前的景象,温去病一时间怔怔出神,脑海中盘旋不去的,尽是龙云儿的音容与笑靥,过往的点点滴滴不断涌现出来,更还有刚才霸皇一刀之下,她芳影碎逝,彻底烟消云散的模样。 早几秒之前,自己奋力出击,只为在霸皇刀下求得一线生机,只是为了保命而拚命,但此刻……胸中焚起熊熊恨火,其他一切都再无意义,心中只有个念头,就算这条命没有,也要为云儿讨这一笔帐。 ……不管眼前这人是谁,不管什么兄弟道义,不管过往的恩怨纠缠,也不管敌我之间到底有多少差距,不管以卵击石究竟有何意义,只想着就算拚尽这条命,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但……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做到?对方是纪元以来永恒之下第一人,万古里头拔尖的存在,自己不过是小小蝼蚁,无知螳臂,纵有激愤,又何能挡车? ……不!现在的他……应该并没有那么强大! 愤恨之下,依然做出理智的判断,温去病察觉到回归霸皇的威能,与其所享的盛名有所不符,如果真是自己记忆中那个一己之力杀得神魔辟易,仙佛凋零的霸皇,刚刚又何须凝劲挥刀?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这里所有人直接死无葬身之地。 ……时光长河也只出现了刚才那一下,让尚盖勇重伤的身躯得以复原,之后就再也不见,与万古中的顶尖存在并不相符。自光阴中藉着因果纠缠回归的万古意识,盛载的肉身,只不过是尚盖勇未曾进阶大能的重伤之躯,如今的霸皇,状态真的完好?真的还有万古层级实力? 他并没有我以为的那样强! 温去病生出这个明悟,终于有了几分复仇的把握,但哪怕只是大能级数,在万古霸者的操控下,也不是如今的自己所能够力敌,必须要另寻他法。 魔屋刹那间进行了无数计算,尝试自身力量的各种组合,推演出的最强威力的极招,仍只是依靠尸蛊分身施展的刚柔合一,而山陆陵化体已经被斩开,自己哪怕豁出性命,短时间内再变不出第二具分身来,又拿什么去面对霸皇的刀?又凭什么替云儿报仇? ……云儿…… 念及龙云儿,温去病骤然心血来潮,她刚刚藉着轻轻一吻,留在自己脑中的杂乱讯息,以魔屋之能也一时间解析不完,此刻却尽数化为一种直觉,催促着自己展开行动。 面对霸皇,自己只有一击的机会,这个直觉来得当真莫名其妙,全无根据,应不应该盲目去相信,把一切赌在这上?万一赌错,自己的性命,还有替云儿报仇的希望,就全归泡影了!然而若是不赌,魔屋的推衍告诉自己,自己豁出性命的拚命招式,对面此刻的霸皇,成功的希望也接近渺茫…… 瞬间的挣扎,温去病最终做出判定,相信这个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直觉,相信龙云儿最后赠予的东西,把最终的希望和一切都赌在云儿的赠予上…… “来吧!” 抛开理智,温去病决定顺从那份不断涌上来的强烈的直觉,做着连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奇妙动作,凭空发劲。 莫名的动作鼓催下,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那是一些……原本就存在自己体内,却一直没被自己发现、根本还尚未成熟的东西,自己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哪怕此刻强行牵引出来,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啥? 这股尚未成熟的力量,应该还需要经过某些未知的程序炼化,才能真正使用出来,然而,此刻在自己体内,却有另一股奇异的能量运作催化,直接逆乱了光阴,让这个原本应该在未来才能被自己完成的力量,提前出现到此刻使用。 “霸皇,接我一招!” 温去病一掌轰出,完全信任自己的莫名感觉,哪怕根本不知道会打出什么东西来,这一掌也挥出得毫无保留,随着全身的精气神尽数融入这一掌,就见黑白两色光影旋动,似阴阳鱼相互追逐,迅速组成一个光形。 五德之器.道德显化! 自己掌握五德之气用法后一直在默默修练的五德之器,赫然有了全新的第三重变化,显现出第三件五德之器,但温去病想破头都想不出,自己是何时累积了足够的道德之气来演化?从未来获取力量……这就是云儿留给我的东西,掌控光阴的万古存在的战斗方法? 不仅仅是气息变动,温去病还感到体内有一股力量被牵动显现出来,那是当初在帝都晋升天阶时,吸纳的李家龙气,原本早已融会体内,现在竟然被重新抽取出来,伴同在未来积蓄的道德之气,一同显化。 道德之器.阴阳龙火罩! 阴阳化形,一座钟形法罩,外有九龙环绕,盘旋吐火,威不可当,就这么自天上打落,将尚盖勇整个罩在内中。 这一着,不光大出在场所有人意外,就连尚盖勇都一脸错愕,只见法罩阴阳轮转,隔绝内外天地,他手中凝化出的黑刃,顿时消失,跟着九龙喷火,试图将之炼化。 “……就凭你们?” 尚盖勇却是一声冷笑,跟着霸意纵横,撼动天地,九道龙焰一起熄灭,跟着就是力量爆发,冲击道德法罩。 两力对撞,尚盖勇脸色立变,感受到这层法罩的异常坚固,自己全力爆发的一击,只能将它击出无数大小裂痕,随时就要崩解,却终究没有真正破碎。 ……区区天阶三重的封禁力量,竟然能挡我一击?我的力量还远未恢复,而对方的这一招,也非常有意思,五德之气,道德显化,不愧是直指最终的大道,能在此刻见识,真不枉刚才空斩的一刀…… 尚盖勇露出喜悦的笑容,这还是霸皇归来后第一次,他的笑容中没有任何轻蔑之意,但对面的温去病却没有半点欣喜的感受,自己豁尽所有,甚至可能透支未来的搏命一击,最终不过短暂困了对方一步,他稍一动念,爆发一击,阴阳龙火罩就直接碎成这样,再有一击,就可以把法罩连同自己一起干掉。 ……但他始终还没有出来,自己仍有最后一点机会。 ……只是路在何方? 敌方的实力更在预计之上,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走到黑,温去病再次把一切都托付给直觉,托付给云儿留下的信息和力量,右手平伸,口中吐出两个不明所以的字,要把一切都彻底改变过来。 “忧患!” 暴喝出口,温去病甚至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可是,那种穿越时光,自未来而来的怪异感,再次出现,只听见“哗啦”一声炸响,一直被严密封印锁住的封神台第三层,晶石炸碎,封印解开,一股惊人的能量暴冲而起,而一道黑影朝温去病飞射而来。 “……那是……” 在场所有人当中,唯有李昀峰眼中骤然一亮,迅速从错愕惊异中流露出恍然之色,“那个人……原来把它留了下来,一直封印在这里……” 从破碎的封印中射出的黑影如经天流星,一下子就来到温去病掌中,冲击力极大,若不是双极轮化劲之能玄妙无比,自行发动,温去病险些直接就被一棍子扫了出去,错愕之下,惊鸿一瞥,入手的事物黑黝黝一长条,似是一截长得过头的通火棍,又像是一支过细的扁担,很不起眼。 然而,这截形状毫不起眼事物上,散出的强烈波动,却让温去病瞬间傻眼。 “……这是……天神兵?” 叫不出名字,但这件应自己“忧患”呼唤出现的事物,确实是一件天神兵无疑,而且,里头似乎还蕴含着某种熟悉的气息,这是……人道之气! 温去病错愕发现,手中这支黑棍内散发出的人道之气浓郁,蕴含的众生之力,较诸早先的尚盖勇,强大何止千百倍,绝对是一件有历史的神物。 只是,这件东西自己虽然不认得,却恐怕与昔日的霸皇有不小渊源,仍困在法罩内的他,原本意态悠闲,仿佛在静静等着自己上演螳臂当车的笑话,却在感受到此物气息的一瞬,爆发了无边狂怒,跟着霸气一扫,法罩破碎,扬手一刀便斩,喝声如雷,震动诸天。 “在我面前,众生不得称皇!” 黑色刀光斩来,破天裂地,将空间一路斩碎,威势更胜之前何止十倍,温去病首当其冲,原本无力可挡,却陡然间福至心灵,反手一拍,满身圣德之气,以这截黑棍为中心,疯狂灌注。 五德之气.圣德显化! 璀璨金光放射,三界圣德之气,加上天神兵的本质提高,圣辉遍照十方,凝聚起来的圣德巨炮,更是威势惊人,温去病不假思索,就将炮管对准了斩来的黑刀,与之后的霸影。 “霸皇!我去你妈的!” 怒吼声中,当头一炮轰发,无比威力的一炮,光华冲破始界,放射诸天,恐怖至极的威力横扫一切,瞬间黑刀破碎,吞没了霸影,温去病更直接被反震力弹出,不光撞穿了英灵殿,更打破空间隔离,迳直跌落大地,又陷地千米,这才停了下来。 ……这一炮,实在太伤身了…… 温去病躺在巨大的地坑里,足足过了几分钟,这才回气过来,一跃而出坑,还未及确认一炮的战果,就只见一道霸气身影,飙空而起,动作如常,刚才那么凶猛的一炮,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但……如果没伤没害,以他的性情,刚刚为何不追杀过来?为何会放自己回气如此之久?又怎会此刻掉头离去?这显然不合理。 温去病并没有追击,双方实力上的绝对差距,不容自己在此刻冲动行事,而且,在尚盖勇飞走的方向,点点鬼火盘旋,却是数以亿计的鬼族大军,它们如潮水般朝着始界涌来,队伍的最前头,是一张真龙骨骸雕成的惨白王座。 距离虽然隔得很远,但还是看得见,尚盖勇脱离始界空间,回归鬼族大军,坐上了龙骨王座,无数鬼兵雀跃狂呼,鬼火盘旋飞舞,赞颂着真主降临,王座旁的一名鬼童领着万鬼俯首叩拜,表示服从,跟着,鬼族的大部队转向,浩浩荡荡,破空开入鬼界。 霸皇重归,迎入鬼界,这件万古未有的大事瞬息传遍诸天,温去病无从得知个中状况,就像他无从得知诸天顶上的四方对峙随着鬼族离开结束,各归各方,也无从得知云中子袖中有一张符菉,莫名烟消云散,就此不见。 温去病所能看见的,只有在刚刚一炮后彻底崩毁,炸成无数碎块的英灵殿,脱出空间缝隙,逐渐坠落大地,还有正式宣告瓦解的封神结界。 本来就坏得不能再坏的封神台,在那截长棍响应自己的召唤,破碎第三层打出的瞬间,正式宣告完蛋,在无数牺牲后立起,从不甘的妖魔手里保护了始界数年的结界,就此破碎,重新打开了始界连通妖、魔的大门。 ……似乎还不只是妖魔。 温去病仰望天空,原本鬼族会出现在始界肉眼可见的上空,就是一件不该发生的事,而当霸皇的王座离去,尚有过半鬼卒留在原地,此刻汇集起来,浩浩荡荡,向始界杀来,化为一场……亡.灵.天.灾! 曾死了那么多人,牺牲了那么多的生命,最终,只不过换来寥寥数年的太平日子…… 空中点点光雨,来自四面八方,像是多场流星雨交错,一起落往地面,里头的光星有些散发野兽气息,有些则是邪异汙秽,数量最开始不多,却以惊人的数字飞速增加,代表着成千上万的妖魔,疯狂进入始界。 封神台崩,妖、魔、鬼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抢占地盘! ……这是个开始?或是结束?往后,该何去何从? 温去病一阵茫然,见萧剑笏、司徒小书的身影,这两位奋身而起,第一时间去阻截鬼族与妖魔,也看见武苍霓满眼惊喜,向自己这边高速飞来。 ……我现在该干什么?抗击妖魔、保卫人族吗?为什么?再被人兔死狗烹一次,还一堆亡灵说我杀孽太重,日夜哭喊要找我偿命吗? ……离开吗?去哪里?覆巢之下无完卵,还有哪里能去的? ……唉,这个新时代,到底是来了! 第一章 龙殇千里 蛮荒野外,联邦与兽族领地接壤的边境上,一名秀气青年,身穿文士服,与周围环境很不搭调,步履轻捷,在山间小路上飞快行走,神色中更有些许紧张。 一阵断断续续的生涩鸟鸣突然从路边树林中传来,青年闻声面露喜色,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我是王思平,是龙家世妹吗?” “思平世兄!” 身份对上,一名十岁,身穿劲装,容颜姣好的女子,敏捷地从隐匿的树丛中窜出,向王思平拱手见礼,“数年不见,世兄可好?” 女子貌美如花,话音甜美,王思平面上不禁露出微笑,但随即正起神色,低声道:“妖族如今势大,又最擅野外追索,此处虽然荒郊,也恐隔墙有耳,此地不宜久留。” 劲装女子点头应道:“小妹明白,但妖族虽然强势,这趟我也不是孤身前来,本家有几位高手随行,营地就在附近,世兄随我一道,无需担忧。” 王思平却摇头道:“清婉世妹妳初入地阶,就登星榜一百零七名,堪称人族菁英,龙家精英的实力我也信得过,但妖族近来在这附近活动频频,光是妖王就有不下二十名,恐怕……” 妖族、兽族的地阶,都是肉身极其强悍的存在,通常能力压同境界的人族,龙清婉虽是沧溟龙家的新起之秀,甫入地阶列名星榜的强悍人物,可若引来复数妖王夹攻,那就大事不妙了。 王思平虽然比龙清婉年长数岁,已在前年就登了地阶,却至今还星榜无望,尽管对龙清婉颇有好感,这次抢着担了为龙家人马向导的工作,却不敢逞能好强,生怕一着不慎,乐极生悲。 龙清婉微微点头,“附近妖王若多,一次引来多名,确实堪忧,不过这回我们是由一哥领头,只要不是碰上妖尊,寻常妖王再多倒也是不惧。” “一哥?”王思平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喜道:“可是当前星榜第一,龙殇千里龙杀一?” 龙清婉却笑语盈盈,点头低声道:“可别在一哥面前提起这话,否则他会生气的。” 王思平一时只能尴尬笑道:“杀一世兄两度抡元,如今已是堂堂天阶之下第一人,乃我人族的光荣,又何必……何必……嘿嘿……” 五年前,龙杀一曾经是星榜榜首,哪怕风云突变,随着亢金龙崛起,九外道会盟,太一大规模插手入始界,后起之秀如浪拍岸,他的排名备受挑战,也终究没有遭遇能被证实的败仗,让别人可取而代之。 但在封神台彻底崩溃,诸天神魔正式回归之后,帝国一朝改制成为联邦,同时也改了日月星榜的排名方式,日榜只计大能以上,月榜登名的起码条件则是天阶,其余人等无论年岁,都在星榜之列,以此日、月、星三榜,提振人族士气,宏扬尚武之风,激励人族武者在此救亡图存之际不断提升自己,以备迫在眉睫的大战。 如此一来,区区地阶初段的龙杀一,自然没资格再据有星榜魁首之位,直接被刷到榜末,一时惹来不少闲人讪笑,但他却未有灰心丧志,五年来凭着个人努力,不住往前超赶,击败了一个又一个比他年长、修为深厚的前辈,终于在两个月前,以半步天阶之身,重新星榜抡元,号称如今天阶之下第一人。 一生两度星榜夺冠,当中象征的,是败而不馁,力争向上的精神,是现今人族最重视的东西,王思平以前对龙杀一过往的行事作风,多有不认同,可看着他这些年如此拚命地爬到这位置,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惊人、努力过人,五年自地阶初段到半步天阶,甚至号称半步天阶第一人,若在过往,简直是一段传奇,虽然……这登顶的最后一步,有点小瑕疵…… 龙清婉叹道:“打自灵儿姊姊两个月前登天成功,一哥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所以世兄你千万别在他面前,说什么星榜第一的……” 两个月前,自联邦成立以来,长期盘踞星榜第一的“太阳战龙”龙灵儿,经历数年打磨,浴血一战,击杀百首妖尊,藉此强势登天,证道踏入月榜,这让本已约战她于帝都,想堂堂正正取回曾经荣耀的龙杀一,还未战就直接惨败了。 尽管如今顺利递补缺位,登上星榜魁首,压在一众前辈的顶上,让不少当年的讪笑者惨遭打脸,但从以前到现在,靠着递补而成为魁首的第一,总是惹人讪笑,旧的去了新的又来,这也让龙杀一近来格外郁闷,心绪不佳。 王思平道:“清婉世妹,此地我们不宜久留,还是先与你们家的人会合再说。” 龙清婉点头道:“好,世兄,请随我来。” 龙清婉才一转身,蓦然一惊,只见一道黑色身影,正无声无息地站在身后,眼神冷漠,自己和王思平对话时半点不曾放松警惕,却不曾察觉人影从何而来,而此刻明明天气不算冷,他却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裘,像是觉得非常冷一样,更让所有站在他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莫名冷意,甚至打起寒颤。 “……一哥!”龙清婉见了身影当即面露喜色,“你不是……” 王思平正要上前见礼,胸前却募地一热,玉佩发光,他惊喝道:“别上当,他是帝江妖王伪装的。” 惊喝声中,黑裘中的形影,骤然变形,身形膨胀,面目变化,身后多出四支翅膀,身前多出两只手臂,四臂一起攻向龙清婉,同时,没有耳目口鼻的肥肿头脸,骤然开裂,筋肉贲张,要将龙清婉一口吞下。 “休想得逞!” 龙清婉情急发劲,法相流转,身后巨大的双头火龙形象浮沉,带起熊熊烈火,就往帝江妖王烧去,烈焰摧物,周围数十米的草木全数起火,转瞬焚为灰烬。 星榜强人,确有不俗实力,龙焰过处,帝江妖王的皮肉出现道道焦痕,但却也仅只如此,龙清婉见状大为惊愕,自己的龙焰杀伤力极强,以法相催动,地阶中段也不敢撄其锋芒,满拟这近距离一击能焚破敌方半身,却不想才只是留下焦痕,妖族地阶的法身之强悍,果然骇人听闻。 王思平从侧方匆忙抢上,家传绝学“掌中八卦”,重重击打在帝江妖王身上,想要趁势将妖王击退,却只是一晃,肥厚的肉壁荡起层层浪,没能更进一步。 “帝江一族擅长变化人形,皮肉更是坚实难破,世妹若无宝兵,就千万不要犯险!” 王思平喝出提点,同时从腰间抽出家族所赐的宝兵长剑,全力灌输真气入剑,长剑骤亮,闪现六爻卦象,跟着狠狠斩下,在帝江妖王身上,留下一道长长血痕,赫然攻破了帝江难破的妖躯,一时大为振奋,张口欲呼,却见龙清婉手上一道波光扬起。 一条锦织,在龙清婉手上化为潋滟波光,缠住帝江一臂,似柔实刚,更兼有寒冰之利,一阵哗啦啦水声拖过,帝江妖王的一臂,竟给直接斩下。 王思平见状恍然而悟,龙清婉是沧溟龙家近些年锐意培养的新一代高手,自然会赐下宝兵使用,这条锦织的品阶远在自家宝兵之上,在她手中,又颇得水火共济之命,威力陡增一倍,最适合对付这种仗着妖躯蛮横行事的对手,自己与她联手,当可收拾得了这个帝江妖王。 才刚这么想,就见受创不轻的帝江妖王往后急退,跟着仰天而嚎,发出一种常人听觉难闻的高频叫喊,王思平、龙清婉听不见,却能感受到阵阵气浪扑面,声势不小,明白对手正不顾自身形势,不图反击,反而全力附注一吼,不由得脸上变色,心中暗叫不好。 ……这妖王是在呼叫同伴? ……光是一个妖王就那么难缠,再多来几个那还得了! ……妖族的增援有多快,如果不快速解决帝江,我们走得了吗? 未及细细思索,做出决断,就听见不远处有凄厉尖啸、雄浑吼声齐作,跟着,大地震动,却是多个方位都有妖王层级的存在高速飙来,王思平、龙清婉脸色顿时大变,立刻虚晃两招,舍下帝江,就朝着没有妖王赶来的方向急奔。 ……要快!必须得快! ……如果被妖王们合围,那就必死无疑,万一引起妖族怀疑,暴露主力行藏,甚至不幸落入妖族手中,被迫出隐秘,拖累到这次的秘密行动,那就是人族的罪人了。 两人一轮狂奔,生怕被后头赶来的妖王们追上,人族武者的速度虽没有同阶的妖快,但两名地阶高手一起发力狂奔,也是拔山倒树,声势惊人。 一路奔出数里,王思平眼见后方烟尘滚滚,起码有六名以上的妖王联手追赶而来,双方距离一点也没有拉远,心中不由焦急,眼看右前方有一片广袤密林横过,或许能藉机脱困,连忙和龙清婉打个招呼,两人一同向右偏行,窜入浓密树林之中。 入林之后,枝叶茂密,遮天蔽日,不辨东西,王思平取出家族的定位罗盘,偏折向东,却同时释放出纸人甲马,往西急奔,想要藉此引走部分追踪的妖王。 一番施为,干净俐落,龙清婉还没来得及发问,王思平就已经全部做完,她心下着实佩服,天府王家屹立千古,果然手段不凡,像这样的能耐,别说自己没有,只怕整个龙家都没几人能够。 诱敌手段一布完,王思平立刻拉着龙清婉,要从东面穿出树林,同时预备在离开树林前再做一次,将妖王彻底分开,哪知才奔至树林边缘,却看见几名妖王愤怒吼叫,正面而来,如果就这么冲出去,直接就会陷入妖王群的包围中。 王思平、龙清婉顿时一呆,之前两人一路被妖王追赶,是从树林的南面进入,现在是要由东面离开,怎么会直接和追赶过来的妖王直接撞个正着的?是自己慌乱中跑错方向?还是妖王料敌机先,直接在外头遶个大圈子,来东面堵截?但是自己有罗盘指路,不至于偏差如此之大,妖王若是有如此速度,之前就该追上自己,何必绕这个大圈…… “不好!快走。” 不及细想,趁着妖王们还没追到,王思平连忙拉着龙清婉回头重奔入林,甫回头,一件事物从林内高速冲出,赫然是王思平早先放出的纸人甲马,长驱而过,迳直冲出树林,飙向那些冲过来的妖王。 王思平顿时双目圆瞪,自己和纸人马甲明明是背道而驰,一东一西,怎么会最后跑到一处来?自己还有可能慌忙中跑错方向,纸人甲马只会直行,又是怎么跑这来的? “走!” 这回却是龙清婉的反应更快些,不管这些甲马又有什么古怪,总之不能傻站在这里等着妖王杀来,她拉着王思平回头狂冲,也不管什么方向,只是要用最快速度通过这座密林,甫一见天日,就看见几个高大身影,矗立面前,赫然就是那几名追来的妖王。 “人族!受死!” 形如猿猴的举父妖王,大力挥动骨锤砸来,王思平抖手打出一道白光,耀眼遮目,趁着妖王们被强光照的目不能视,回头要躲到林子里去,甫转身,眼角看到一尊毁坏的纸人甲马,倒在林边。 ……我们这次又回到原地了? ……所以其实是不管怎么走都会回到入口? ……这座树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章 谜样之屋(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连着两次都一路奔回原点,王思平不免一头雾水,但却也有些明白了。 “这片林子应该是被人布了迷阵,会惑乱我们的感官,让我们迷失方向,所以才会从哪进出到哪。”王思平重新取出罗盘,以八卦定向,“世妹且跟我来,我要隔绝迷阵干扰,重新指定我们的方向,寻找出路。” 王家易学,结合玉虚道法,着实别有一功,王思平神情肃穆,罗盘飘起,垂落卦爻彩光,在龙清婉惊叹中,周围景象变得朦胧起来,渐渐分裂成诸多区块,又重新组合,变成了一幕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林景,而一条之前数次未曾见到的小路,直直开辟出来。 “成了!我们这边走!” 王思平不敢耽搁,带着龙清婉沿着小路飞奔疾走,紧张道:“这座迷阵手法巧妙,不是妖族能布出来的,若非我易学勘虚新踏入第四层,恐怕今天就走不出去了。不过有此迷阵,妖族定然寻不到出路,应该追不上我们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龙清婉点头道:“幸好有世兄,否则今日……” 话未说完,两名地阶高手已经沿着小径,飞速离开了树林,甫至林外,日光照来,两人却登时呆住,作声不得。 林外,一具被撕扯碎裂的纸人甲马,正横倒在地上,六名妖王好整以暇,站在林外,像看着什么可笑事物一样,两三米高的个头,俯视着两个再次回来,一脸迷茫的愚蠢的人类。 “……怎、怎么会……我明明……破去虚妄……” 王思平难抑心中波澜,失声惊叫,像是刚刚一脚被人活生生踹进地狱去,明明自己已经破去了迷障,勘透虚妄,让真正的道路显现出来,怎么会又跑回原地来?这一切简直毫无道理!若是自己学艺不精,破除不了迷障,困在阵中等死,也只能道一声技不如人,但这阵竟然会设多层迷障,真是岂有此理? 龙清婉心中也是一惊,更注意到妖王们趁着自己两人冲出来,已经断了后路,完成包围圈,现在就是想要再退回林子也不可能了。 “世兄!我们拚了!” 龙清婉法相流转,双头火龙形象再现,烈焰绕身,同时手中锦织化为潋滟水光,水火相济,预备奋起一击,王思平也被一喝唤醒,在顾不得纠结林中迷阵,双掌一错,要配合龙清婉的攻击突围,绝不束手待毙,哪怕突围不成,也要拉几位妖王陪葬。 妖王们纷纷吼啸出声,震动山岳,双方正要冲突,龙清婉忽然瞥见,在妖王们的大后方,一道黑影正高速飙近,掠风而来,却是无声无息,毫不引人注意,而一身黑色皮裘之下,冰冷的眼神,杀意如兽。 ……又是帝江妖王变形蒙骗? ……不!这次应该是真的! 龙清婉目露狂喜,不及动作,就看见黑影瞬息飙至,如同缩地一般,而应该感官极其灵敏的妖王却对此浑然不觉,被黑影掠至身后依然毫无反应,跟着黑影皮裘飞扬,旋动起来的边缘,锋锐如刀。 先前龙清婉、王思平需要动用宝兵才能创伤的坚韧身躯,直接被大卸八块,血肉纷坠地上,其余的妖王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纷纷转头,吼喝来攻,却遇着一道破空而来的龙爪。 爪势如龙,矫健翻腾,穿云破日,纵横乾坤! 龙影翻腾间,连着三名妖王直接横尸就地,穿天一爪,五颗妖王的首级,不是滚落地上,就是直接被打爆。 剩余两名妖王,见情势不妙,转身就想逃,却分别被龙清婉、王思平绊住,龙杀一闪电再出一爪,瞬息连杀两名妖王,前后不足五秒,原本气势汹汹的六名妖王成了满地碎尸,再无声息。 龙杀一两击得手,停下来慢慢系好皮裘的衣领,大半张脸重新遮掩在皮裘的高领内,道:“这些妖物,脑袋生得真多,六个妖王还得分两三次杀……” 丝毫没有关心同伴的状况,这名如今的人族天阶之下第一人,原本就是一只孤狼,这次被派出来领导队伍,执行公干,也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团队默契,神色之间,只有一派冷漠。 龙清婉对堂兄的言行不以为怪,这位明明与自己同一世代,天赋血脉也算不得格外出色,却凭藉本身努力,一路越过艰难险阻,爬到现今位置的人杰,如今已被迎回龙家,成为沧溟龙氏的骄傲,家族中的年轻人,全都以他马首是瞻,争相效仿,自然谁也不会觉得他的冷漠有什么不妥。 王思平也肃然起敬,别说人家刚刚展露的实力摆在那,不愧天阶之下第一人,跟自己云泥之别,光是其“当朝太子”的赫赫头衔,就让人不敢开罪。 自从其父龙晋涛五年前从帝国密侦司大统领一跃成为联邦的实质统治者,成为公认的黑暗帝王,并公布了与龙杀一的父子关系,他就被人视为当朝太子,或许将来的某天,龙杀一就会接替父亲的位子,统治这个巨大的联邦……只要其不半路陨落,晋升天阶,同时联邦能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存续…… “……这座树林……里头很有些诡异。” 龙杀一抬头仰望,目光深深看透进树林中,试图从中找寻一些东西,看看能不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他此时肩负的任务其实相当要紧,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但这座林子确实引起他的注意,想要进行探索。 王思平将适才所发生的一连串怪事,一一道来,最后道:“我明明已经用勘虚神眼破除障眼法,归还真实,但不知为何仍是……” 龙杀一淡淡朝王思平看来一眼,“王家易学,确有独得之妙,不过……” 龙清婉在一旁听着一时心中讶异,一哥是个高傲到不屑与人客套的孤狼,说话风格直接了当,不给任何人情面,他会在说主题之前,特别先肯定王家的易学,绝不会是顾忌得罪人,说些场面话,而是真正佩服王家的易算之能,这可着实不易。 龙杀一道:“外层的这个迷阵只是个用来引开你目光的假象,你破了迷阵,却没有涉及到其中本质,反而越陷越深。” 王思平点头道:“我刚刚也想到此节,勘虚神眼能破除光线、声音方面的误导,所以显露出来小路,但这阵恐怕还扭曲了空间,所以道路依旧会回到起点,而我……” 王家的易学勘虚虽然能推演大道,但涉及到空间法则的高深计算,起码也是第九层以上才能进行,王思平身为新生代的俊杰,如今才不过新晋第四层,就算知道此阵奥秘,也无力进行解析。 龙杀一在一旁沉吟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举起手来,往前迈步,前方的树木骤然生机流失,开始枯萎丧亡,成人环抱粗的大树,一下就叶片尽落,枝干枯黄,彻底丧失了生命。 王思平、龙清婉见状都是目中放光,龙杀一成名许久,擅长的种种绝学早就明文记录,天下皆知,其中最出名的,乃是数年前他遭逢奇遇,将一身杀气提炼升华,成为一种外放的独门真气,自创的“真龙杀道”,释放出的杀气,于生命体堪比剧毒,触之即死。 这些树木都是内中迷阵的一部份,如果只是单纯砍去树木、烧掉树木,阵法会自行生出变动,减轻伤损,之后不断生出新的树木,可谓源源不绝,但龙杀一放出的杀气,直指无上大道,在侵杀树木的同时,也直接侵蚀杀阵的本身,他一路释放杀气,同时大步长驱直入,沿路的树木纷纷枯死,完整的阵也跟着萎缩下去,就此被他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路来。 龙清婉跟在后头暗自咋舌,自己修练的龙焰虽然厉害,在寻常地阶中算是第一等的神通,但对付这样的阵势,却只能用来烧树,无法解阵,阵势后续变化源源而生,只会把自己困死在里头,甚至可能会引火烧身,一哥这手看似同样是蛮干,强行开道,实则已经接触到天地法理,是在利用法则之力破阵,再迈出半步,就是连接法则,登天证道,真不愧是天阶之下第一人。 王思平则是在一旁瞠目结舌,眼看对方与自己年纪实际上也相去也不远,一身修为却已经不知甩开自己几条街,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看了委实羞愧难当,然而,再想起那个把龙杀一也远远甩后头的“太阳战龙”龙灵儿,心气登时平和,所谓强中还有强中手,人比人是会气死人的。 三人直入林中,小小一座林子,先前王思平、龙清婉闯阵时,飙入飙出都只匆匆奔过,好像并没多大面积,现在龙杀一一路破阵而入,竟走了足足之前的两倍路程,才将将进入林子的核心地带,看见了那间小木屋。 “……是这里了。” 龙杀一收了手,脸色却略为发白,刚刚一轮施放,林中阵法的本身不住抵抗,一路闯进来耗损他元气甚大,周围山区不知还有多少妖族、兽族的地阶活动,实在是危机四伏,这么耗损元气其实非常不智,但这座阵势来历不明,设计空间法则,坐落此地,确实勾起自己的好奇心,想要近来探究。 龙清婉打量周围半天,沉吟道:“这个法阵和树林,应该是用来庇护这座木屋的,却不知木屋究竟是哪位高人的居所?我们擅闯,会否……” 此地乃是联邦与兽族的交壤地带,会在此盖屋而居的,到底是人是妖很不好说,万一其实是哪个大妖的居所,自己等人这般冒失闯入,后果难料。 龙杀一沉默数秒,直接迈步前行,半点也没考虑前头可能存在的风险,龙清婉不由吓了一跳,不知一哥这番为何如此冒进?就看他径直长驱直入,而前头也再无任何阻碍,直接就走到那座小木屋前,随手推开门进去。 王思平、龙清婉紧跟在后,发现小木屋内无桌无椅,丝毫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却隐隐又有种说不出的奇特氛围,似乎屋中暗藏玄妙。 “这座木屋,应该是整座法阵的核心,法阵造成的空间变异,都是由这里引起,勘虚神眼甚至可以看见空间波纹的震动……” 王思平努力给着自己看出的讯息,让自己看来是有所作用的,龙杀一则点点头,“这里似乎是一个时空座标点,应当是天阶强人钻研空间法则的成果,随手布下的……” “钻研空间法则?” 龙清婉闻言一惊,晓得一哥这话的份量,能够钻研空间法则的天阶者,那都是已经踏足天阶三重,凝结大日,拥有不竭能量之源,有望成就大能的佼佼者,如同“天南武凤”武苍霓、“天心仁皇”司徒小书,怎么会有一个偷偷跑到这荒山野岭来? “咦?” 日光透入,龙清婉发现了木屋一侧的墙壁上,挂满了画像,刚想过去细细察看,寻找线索,龙杀一已经先抢过去,随手摘下其中一张。 “是她!当真是她!”龙杀看了画像,一阵惊愕之后,眼露困惑,“但……怎么会是她?” 王思平凑近一看,只见画像上是一名碧绿发色的大美人,显然是龙家之人,却不知又是哪一位? 龙清婉却在一旁惊道:“这是云儿堂姊?她……她不是都谣传说过世了吗?” 第三章 物是人非 身为沧溟龙家的一员,“苍空碧玉”龙云儿,曾以帝国十美之一的名衔,为人所知,但因为本身低调,以及在家族中的边缘化,真正知道她、认识她、了解她的人并不是很多,哪怕是龙家的亲戚,如龙清婉也只记得她很漂亮,总是温温和和的笑着,对谁都很善意,却没有其他更多的记忆,甚至连她曾经说过什么,都不太有印象。 哪怕是后来离奇失踪,龙云儿也没能在家族里掀起太大的波澜,家族里好像派出了调查团,但很快就不了了之,细思起来,对于一向唯我独尊的沧溟龙家,略显得有些异常。 待到帝国末期和联邦建立之初,因为龙仙儿、龙灵儿两人的极度活跃,让人们再一次将目光关注到这位失踪已久的大美人身上,如果一门三姐妹中连出两名这么强大的天才人物,那么挤在中间的第二人,除了惊世的美貌,又会否也有着惊人的实力或潜质?如今到底又身在何方? 当这个问题随着接连的讨论,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而一个消息又不知打哪传了出来:龙云儿确实继承了禁忌血脉,拥有惊人的潜质,却为家族所忌,只能出走避祸,但潜质未曾兑现,就已经在“迅雷神盗”尚盖勇的手上香消玉殒,被他一刀所杀。 龙灵儿曾为此事激愤不已,从原本的在江湖上到处寻找姐姐,转为到处寻找尚盖勇想要报仇,但尚盖勇这几年里行踪渺然,据说已经不在此界,而当初英灵殿之战,知道内幕的人却都闭口不谈,龙灵儿的寻找徒呼奈何,就算想找碎星团的人迁怒,也无能为力。 这些就是龙清婉所知的龙云儿一切,对于这位堂姊的逝世,她着实感叹美人命薄,不胜唏嘘,但仍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座木屋里会挂着她的画像?难道木屋的主人,曾经和离开龙氏的她有过来往? 但还不只是她的画像…… “这个女的……我认得。” 龙杀一却皱着眉头,取下墙上的另一张画,画中女子与龙云儿眉目仿佛,但气质却有所不同,额前一撮火红的发,透着一股邪气,让人印象极其深刻。 “她是……”龙清婉也认了出来,“这应该是当初山陆陵……温去病身边的女侍从,叫做龙秘书,当初曾经上过星榜的,但后来也失踪了……” 对于寻常的习武之人,日、月、星榜上的每个名字,都是自身向往,每日看得滚瓜烂熟,特别同辈的星榜中人,更是与自身相近的表率,龙清婉当然也对曾上榜之人有印象,而王思平也有了其他发现。 “咦?” 王思平惊讶地指着一张画像,里头却是个形貌臃肿的肥婆,“我记得这个人,她曾与我交过手,而且打出过一式毁天霹雳……” “毁天霹雳?” 龙清婉闻言当即吃了一惊,那可不是普通的功夫,而是昔日百族大战中第一武神的成名绝学,在半步天阶手中,生生打爆无数妖魔天阶,堪称一门无敌的绝学,纵使在碎星团中,除了他本人与武苍霓,就没听说有其他人会使,画像中那个肥婆如果会使毁天霹雳,肯定是温去病的嫡系,与之关系匪浅。 荒野中的一座小小木屋,不知何人所建,外侧布有涉及空间法则的迷阵,内里还莫名挂满了画像,当中两名与碎星团有着不浅的关系,龙清婉心念一动,“建了这木屋与阵法的那位,莫非是碎星团的高人?” 王思平闻言恍然,正要点头称是,旁边龙杀一却冷笑出声,“碎星团?早都已经没有了的过气组织,如今不过风中残声,哪里还来的高人?” 龙清婉、王思平闻言俱是沉默,曾经碎星团那么惊天动地的名头,干下那么多轰轰烈烈的事迹,土鸡瓦狗也敢碎星的口号从众人嘲笑到世人敬服,让人不得不服,哪怕是经历打击,一朝覆灭,但第二次重出,依旧风云再起,只手操控天下时势,一度要气吞整个帝国。 但如今,复起的碎星团再次分崩离析,早已不存,与之相关的一切,明明不过只过去数载,却在大时代中俱化为风中陈迹,只存在于人们的话语留念间,徒留唏嘘…… ……碎星团不在,连他们当初抛颅洒血打造的帝国都已不复存,这……已经是一个新时代了! “……把我们的人都召集过来。” 环顾屋中诸多画像后,龙杀一直直盯着那张龙秘书的素描,虽然只是寥寥数笔勾描,却颇得神韵之妙,画画的人如果不是此道大师,就是对她很熟悉,从里到外,直透灵魂深处的熟悉…… “今晚我们就夜宿在此,明日再出发。” 龙清婉闻言却是一怔,此次随行而来的,还有数名龙家的成员,正藏匿在附近,都是新晋地阶的好手,本来大家就预备和王家向导汇合后,在这山中待上一夜,然后再越过边界,进入兽族领地,现在改移到这边来过夜,倒也不算更动计画,但……这间屋子可能是某位天阶者,甚至是天阶中的佼佼者所建,己方贸然入侵,还留着过夜,真不会有问题吗? 龙杀一看着怔住堂妹,道:“刚刚妳离开后,我接到最新消息,接头人这次会主动来找我们,这座木屋既隐蔽又醒目,我们在这里过夜,正好方便人家找上来。” 龙清婉却讶道:“但……原本的计画,接头人此时不是还身在兽领,等我们潜入,才带我们一道去见那一位的?怎么会突然改变计画,主动来寻了?” 若早知如此,此番就不用特别向天府王家借人当向导,来穿过附近山区。 王家子弟修习家传易学,除了本身战力不俗之外,配合独家法器的偷天换日,遮掩天机之能,亦是一绝,甚至对上妖族、兽族的天生灵觉,都有很好的遮蔽效果,也正因为如此,自古以来,但凡组团冒险打怪,王家子弟素来就是极热门的组队人选。 自封神台崩毁,诸天神魔回归,妖族在与帝国短暂冲突未果后,转而把目标先放在兽族领地与海外诸国,这几年里,和采取了相同动作的魔族,更在海外打得热火朝天,造成的伤亡不小,而在兽领之内,也从本来的强调“妖、兽一家同源,应当亲善友好”,渐渐露出狰狞面目,一味讲究弱肉强食,横行霸道。 于是各大兽族的日子,一天难过一天,不少兽王被妖族找理由冤杀清洗,甚至全族被灭,在这种氛围下,就连曾经身为兽族共主的遮日那王,都渐渐情势不妙,妖族认为他过往与人族太过亲善,其实非我族类,不断鼓动兽族造反,他的位子犹如坐在火山口上,日夕不安。 就在日前,遮日那王秘密遣使联邦,请求援助,联邦立刻组织行动,一面先行让人进入兽领,与遮日那王接洽,同时让龙家组织团队,进入兽领协助增援。 这是众人所知道的部分,而龙清婉虽然专注修炼,没太多的政治敏感性,却也晓得,在这种时候计画出现这种大变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接头人本来应该先行进入首领,直面遮日那王,然后在兽领等候众人来会,却改成主动来此边界地区寻找众人,这里头透露的讯息,着实耐人寻味。 “一哥……”龙清婉疑道:“难道遮日那王如今……” 龙杀一点头应道:“根据最新情报,遮日那王遭遇妖族和兽族反叛者围杀,伤重而逃,如今已经弃位不知所踪,妖族正式接管兽领全境了。” “啊!”龙清婉闻言不免惊道:“但遮日那王不是已证天阶?他……” 龙杀一却冷笑道:“碎星团辉煌半世,今安在?四大武神不可一世,今何在?又何况一介兽酋?更别说,如今的天下,区区一个天阶者又算是什么?” 这话从当今人族的天阶以下第一人口中说出,格外具有讽刺意味,也特别有份量,王思平、龙清婉都不禁为之默然。 曾几何时,天阶者是此界至高无上的存在,任何势力、家族只要拥有一名天阶者,就足以震慑其他势力,令出而万众伏,五年前,碎星团风云再起,三大武神和武苍霓携手横扫大地时,也不过是天阶一重而已。 但在失去封神台限制,诸天神魔已回归的此刻,天阶者已经不再稀罕,金刚寺、玉虚真宗的罗汉与仙尊,各自都在三十名以上,妖、魔两族降下的尊者更不知凡几,甚至还有大能降临统御。天阶者如今仅是尊贵,却不再高渺如神,势力拥有一名天阶者,仅是足堪自保的标准,再非横行无忌的保障。 曾经的几大世家中,龙家在迎回叛徒后,总算拥有龙晋涛这么一位天阶来扛大旗,如今又新晋升了一个龙灵儿,可以说门面有光,更还有一位大能“神妃”,遥遥照拂,在新时代里可谓如鱼得水,正值当势。 天府王家虽然没有出天阶者,但库存的神兵、神器不少,更与玉虚真宗交好,多位仙尊时常前来交流,给予各种方便与当靠山,一样在这个新时代中风光无限。 兽族那边就没有这么理想了,几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兽尊,这几年里或是被妖族所杀,或是屈膝甘为妖族犬马,各大部族都遭到大妖的各种蚕食鲸吞,无力反抗,遮日那王纵然晋升天阶,也是孤掌难鸣,在妖族大势下,最终只落得伤重逃亡,不知所踪。 三人对此事感触并不深,毕竟人族、兽族在数年之前,都还在相互为敌,两方之间战事时有发生,换了是早几年,像遮日那王这么一位声势看涨,潜力无穷的英睿兽主,失势倒台,完全可以当成喜讯来看,人族从此少了一大威胁,西北的司马家和金刚寺怕是额手称庆。 但如今,听闻此事,三人心头所涌现的,却尽是兔死狐悲的凄凉情绪。 ……兽族到这算是彻底完了! ……那人族呢? ……妖族在彻底吞没掉他们宣称“骨肉至亲”的兽族后,下一步,肯定是兵指人族,而人族能否挡得住这一股滔滔大势吗? 意识到如今人族的前景维艰,三人的情绪都不免有些低沉,龙杀一独自外出,将几名龙家的高手带来会合,一行人就在小木屋中暂栖。 夜晚,龙清婉默默点起了屋中的火盆,不知为何,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像是有人在旁边窥探,却察觉不到,而龙杀一则静默在旁,反覆看着手中的画像,久久没有言语。 龙清婉觉得,一哥看那张画像的眼神很特别,向来只会表现出杀意,其余时候就全是冷漠的一个男人,却在看着画中美人的时候,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一哥说,曾和这名龙秘书交过手,是不是……在那次交手之后,留下的印象随着时间发芽,酿出了什么? ……那确实是一名很美的女子! 第四章 危险的树林 心绪难宁,龙清婉藉口巡视周围,悄悄出了木屋,到外头透气,同时平复波澜的心境。 身为龙家这一代的天之骄女,血源原本较远的龙清婉,在这几年里成长起来,表现出不俗潜力,倍受家族重视,如果没有龙灵儿这匹黑马异军突起,她本应该是往后十年,龙家最耀眼的一颗星。 即便是现在,甫登地阶未久,就踏入星榜之中,也仍是沧溟龙家上下目光的焦点,不待她开口,最好的功法、资源,直接都倾注过来,助她快速提升,甚至连她的家人都获得家族重视,享有高规格待遇,一切的一切,只为让她心无后顾之忧,早日登临半步,甚至冲上天阶,为龙氏在这个新时代的再添一道保险。 不过,哪怕再怎么专注卖命,刻苦修练,一心想要扑在武道之路前进上,人始终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心,打从第一眼看到那个男子的瞬间,龙清婉就不自觉地红了脸,随即明白,话本故事中的那种自己曾视为虚妄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他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良配,和知书达礼、温良恭俭之类的良好品格扯不上一点关系,这些年一路走来的是条残杀过来的血路,不知摧折了多少生命,但他很强,即便没有得到能成系统的教学,只凭少许指点与无数实战的磨练,从鲜血中领悟杀意,就爬到如今的高度,半步之顶,天阶在望,比无数世家门派精心培育的青年才俊都要强大。 ……他也不能说是很英俊,长年的血腥战斗,加上功法特异,先伤己后伤敌,他其实非常的瘦,甚至有些骷髅样,只是眼神凌厉,将人注意引开,让缺陷不明显,但在自己看来,这样的他仍是充满了男性魅力。 这些年来,自己与他相处的机会不多,心中却始终念念不忘。所以当知道这次隐秘潜入兽族领地支持的计画,是由他来主持行动时,自己当真是满心欢喜,搁下正在进行的修练冲关,不顾他人劝阻地抢着加入。 在这支龙家小队里,其他的家族成员,目光都一直紧盯着自己,就算平常装做正经,私底下也总会偷瞥过来,唯独他却一直视而不见,目光始终望向远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值一哂。 这些本来也没什么,在自己看来,这正是一哥胸怀大志,不被寻常俗务干扰的表现,虽然心中总有几分淡淡的失落,却也愿意默默等候,然而,看他刚才凝视画像里的美人,流露之前从不曾展现过的柔和表情,那幕和他过往略显违和的温馨画面……让自己心头很不是滋味。 “……什么嘛……都不看我一眼,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啊……” 心里气闷难耐,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引人注意,龙清婉轻轻拍了树木一掌,发泄纠结,只用了半分劲,却也震得树木剧晃,鸟雀飞起。 “喂!吵死了,妳要发春麻烦走远点啊!” 一把阴恻恻的声音,冷不防地一旁响起,龙清婉不禁大吃一惊,连忙一把抹去眼角的残泪,同时运功护身,摆出防御架式,四下环视,却没看到敌人,心下大奇,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再凝神看去,这才在黑暗的草丛中,看到一双眼睛。 ……有人! 龙清婉娇叱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神经病!这林子是妳家的?许妳在这里发春掉泪,不许我鬼鬼祟祟?” 冷冷的声音传来,其中充满不耐,却没有太多的敌意,龙清婉发现对方的声音一直在那里,没有走开,也完全没有移动位置,似乎也没有什么危险,一时好奇心起,缓步走近。 拨开沿途及腰高的长草,往前走了十多米,龙清婉这才看清草丛中刚刚出声的那个人,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蹲坐在地,三十左右,四十也许,年纪难以辨认,因为他不知多久没有剃须剪发,长长的头发与胡须,形如蓬草,让人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与详细年岁。 空山野岭,迷阵之中,却不知打哪跑出一个野人来?龙清婉心中着实诧异,但看到对方是一名人族,紧绷的心情登时松懈大半,只要不是走背字碰上妖族、兽族,都是可喜可贺。也许是荒野乡民,正巧在这片林子过活,因为有高人庇护,所以不曾受到妖族、兽族的侵扰,那他会否知道林中小屋的内情?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姑娘说话很客气啊,桀桀桀!” 野人突然怪笑起来,龙清婉听得心头一阵发怵,跟着就听他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在这里……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房子就给人占了……人又急了,当然就只能在这里了,结果还遇到一个小丫头,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发神经,也不知今天倒了什么霉。” “……先生……你在说什么?” 龙清婉的警惕心,一下子又变得强烈升起,尤其是在听见“房子”的瞬间,达到了顶点,却看野人转过头来,眼神忽然变得深邃起来,看着自己的绿发,微微点头,“真像……真像……” “先生,你说我像谁啊?” 龙清婉忍不住心中好奇,缓缓又走近一步,这个野人身上毫无气势,应该不会是什么特别危险的存在,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和奇怪的话语,应该是想起了某位龙家的女子吧?他……会是底下那间木屋的主人吗?但是涉及空间法则的迷阵,应该不是他的手段,他和那位高人又是什么关系? “危险!别过来!” 野人见她不断靠近,募地一声断喝,龙清婉顿时吓了一跳,整颗心快吊到嗓子眼,脚下却没能停住,但是一脚踏下,没有爆炸也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根本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由得错愕当场,觉得自己是不是碰到什么疯子了?亏自己前面还想了那么多有的没的,真是自作多情…… 跟着,她察觉到脚下所踩的地方,好像有些不对,湿湿的、软软的,比地面要略微突起,却又不是寻常的泥土,带有明显的温度,再看到那个野人一直是蹲着地方没起来,刹那间,她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打从内心深处发出深深的恐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凄厉的尖叫声,刹时划破夜空,响彻周围十里,更惊动了在小木屋里休息的龙家人与王思平,正在看着手中画像沉思的龙杀一,眼神骤然一厉。 王思平闻声惊道:“是清婉世妹!她在外头遇到危险了?”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龙杀一已经身形一晃,直接出了木屋,几下眨眼,就已经寻声抢到龙清婉的身旁,看着她一个人在林中惊惶尖叫,连眼角都有了泪花,周围却没有其他人、兽、妖出没的迹象,不由错愕当场。 “妳……” 虽然是在黑夜中密林,龙杀一特别训练出来的目力,仍能清晰视物,看得见龙清婉仍不停颤抖的脚上有着什么,再看着女孩一副恐惧到泪崩的无助神情,不由无语。 “一哥,刚刚这里有……有个怪人……他……他变态的……” 心情激荡之下,龙清婉一开口就忍不住泪如溃堤,简直泣不成声,龙杀一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好半晌才冒出一句,“……很多人也都说,我是变态的……” 龙清婉闻言一呆,没想到龙杀一酝酿半天最后会冒出这么句话来,登时愣在当场,跟着就看龙杀一直接掉转头去,头也不回地离开,而王思平和其他龙家人则在此时赶到,一群人七嘴八舌,探问究竟,龙清婉把事情说了,众人略显尴尬之余,联盟展开搜索,找寻那个野人,想要弄清楚情况,却是无果。 据龙清婉的回忆,在她反应过来,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慌乱惊叫的时候,那个野人也突然消失不见,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点本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众人搜寻半天,却找不到半点那个野人的足迹或是逃逸痕迹,若不是龙清婉落脚附近的……恶,其余就根本找不到这里任何曾经有第二人存在的证据。 寻找无果,众人哭笑不得,虽然不免有些怀疑野人的身份,也只能就此作罢,当做是个运气好,熟悉林子的疯子对待,而早先一度消失的龙杀一,却在此时重新回来,扫了众人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拎了两个装水的皮囊,递给龙清婉。 “拿去!” “……谢谢一哥。” 龙清婉脸上一红,接过水袋,默默把自己的靴子冲洗干净,女儿家素来爱洁,靴子上一直沾着这些秽物,她几乎都要忍不住呕吐了,只是周围人多,为了体面,强行顶着,现在接过龙杀一递来的水袋,如蒙大赦,连忙冲洗之余,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那么多人围着自己表示关心,却无济于事,却只有他,默默离开,又提了水来。 ……他先前离开不是为了袖手不管,而是为了替自己解决问题。 龙清婉心中流过暖意,早些的嗔怨和刚刚的惊慌都不知所踪,递了水的龙杀一没再多看她,目光不住搜寻着四周,试图找寻莫名出现又消失的奇怪野人的一些线索,却全无所获。 “看来无事,都回去吧!” 最终,龙杀一放弃了搜寻,只当是个小插曲,淡淡开口,招呼所有人一同离去,但在这林子里千百树木中的一棵,最顶端的位置,一个幽魂似的身影,正悄然踏在树梢,蓬草似的乱发与长须,遮住了面容,正居高临下,静静看着底下的众人。 地阶武者能对旁人的注视生出感应,若无高妙秘法绝难屏蔽,龙杀一更是直觉敏锐之士,就是寻常天阶也难以近距离瞒过他的感应,但树顶上的他,目光来回扫过,底下的人们都浑然无所觉,就连龙杀一都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妥。 “……现在的这些熊孩子,真是……” 轻叹之声出口,夹杂在风里消逝,龙杀一却被触动灵觉,蓦地回首,往顶上树梢看去,却依旧一无所见,除了随风摇摆的树梢,什么也没有。 一行人难掩心中的怪异感受,回到小木屋,却惊见方才离开不久的小木屋里已然有人,却是一名中年汉子,虬髯长刀,正跨坐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气息沉静如溪中岩石,岿然不动,却又给人强大的压迫感,是地阶中的强手。 龙杀一见了却是微愣,奇道:“接头人就是你?” 就着屋中透出的灯光,众人也都已经看清突然出现的汉子的形貌,登时认出这位名人,赫然是“天南武凤”的副手,昔日碎星团第一大队的好手,现今在虎踞军中非常活跃的司马不平。 司马不平斜睨众人一眼,道:“你们太不小心了,在这种地方过夜,随时都会把妖族、兽族引来,你们又要如何抵挡?” 话中气力不济,龙杀一闻言当即皱眉道:“你受伤了?” 抢近一看,更发现司马不平身上,何只是有伤,简直是伤痕累累,有些伤口虽然已经裹布上药,却仍带血,伤得着实不轻,来此之前不知经历过多少场凄惨的血战。 龙清婉等人见状,纷纷取出自家压箱底的上好伤药,想要帮助处理伤势,但一个声音却从门后传出。 “司马将军高义,一路舍命相护,与我联手,方才杀出重围,否则,我定没法活到此刻。” 门后阴影中,一个雄壮的身影走出,狮头人身,赫然并非人族。 龙清婉见了失声叫道:“遮日那王?” 第五章 星殒团散 原本众人此次行动,是为了要潜入兽族领地,面见兽族共主,遮日那王,协助他解决问题,共同对抗妖族,看不能支持兽族成为人、妖之间的隔离带,中途却得到消息,遮日那王如今遇刺逃亡,不知所踪,兽领全部落入妖族手中,让众人心里犯着嘀咕,这次的行动多半要就此取消,无疾而终,哪知目标人物竟然能杀出重围,亲身前来接触,还到了这边境之地。 看着离奇现身的曾经的兽主遮日那王,作为人族精英的众人的感觉都很怪异,这时候也不适合多说,只留下两人在外守卫,其余的人纷纷移回屋内,协助伤者处理伤势,同时打听具体状况。 司马不平身上的伤势极重,但多数都是皮肉伤,未曾伤及筋骨。作为碎星团第一大队的能征惯将,百族大战中血雨腥风走过来,他对抗妖魔的丰富经验,不是寻常将兵和一般的高手能比的,从兽领深处妖族层层包围突围出来,前后十余场血战,他伤势虽然不住累积,却未曾伤筋动骨,始终保有了持续的战斗力。 不过,他身后一个深刻入骨的爪痕,却着实怵目惊心,是他实力大降的根源。这似是妖尊或兽尊的出手,而在命中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威力减弱不少,若否,他应该早已惨死了。 “……幸好有遮日那陛下为我挡招,否则此番我肯定没命回来。” 司马不平叹道:“我这次是奉了武帅的命令,秘密进入兽领,面见陛下,谘商双方接下来全面合作事宜的,这几年里,我们曾秘密遣使往来多次……” 身为武苍霓的副手,司马不平此刻说出的,都是绝对的秘辛,遮日那王为了避嫌,甚至特意让到一旁去。 众人听着司马不平说话,胸中的感受都不免有些怪异,因为他口称陛下,这固然是对遮日那王的尊重,这位兽王登天证道,又是兽族共主,本当得起这尊称,但如今的联邦,已非帝国,最高的位置是联邦主席,并没有皇帝,甚至举国之内,除了“黑暗帝王”龙晋涛,就再没有帝皇称号,忽然来一个兽族陛下,听在大家耳里,感觉委实异常古怪。 龙杀一因为身份,近些年贴近联邦的权力核心,所知更远较余人为多,打从五年前李氏帝国彻底崩溃,改组联邦的那刻起,与兽族的关系就是联邦的两难之题。 昔年百族大战时,妖魔联合兽族,把人族打得相当凄惨,后来碎星团之所以能扭转大局的关键之一,也是成功离间、策反与迫反了兽族,最终是兽族与人族不计前嫌联合起来,这才成功击退了入侵的妖魔,此番妖魔重回始界,人族若记取昔年教训,最该做的就是立刻重新连结兽族,共抗妖魔,更别说,当初策画干下这事的,就是如今身为联邦主席的那一个。 然而,就算明明知道道理如此,想要真正实现起来却仍有难度,首先是今时不同往日,百族大战时,那个人直接出手彻底封禁仙佛神鬼,人族想要寻求盟友,除了尽可能统合自身的人族势力外,就只能拉兽族过来打妖魔。 但这一回,封神台破碎,佛界、仙界也都有了插手的空间,各自利用传承,把势力深入始界,人族要寻求盟友,光是紧握佛道两派之手就够,再非百族大战时孤立无援的窘况。 再者,当初百族大战结束后,兽族首先就成了帝国首要外患,大家这些年来才刚打得头破血流,转眼就又要笑着拥抱谈和,这似乎……转得太过生硬,情感上很难接受。 后来,妖魔重回人间后,发起的攻势十分凌厉,加上鬼兵的威胁,联邦实在是疲于奔命,就管不上兽族的事,只能由着妖族不断对兽领蚕食鲸吞,却一直爱莫能助,致使终于有了今日的局面。 不过,虽然联邦没有直接进行相关的行动,却不代表人族里没有人做,据龙杀一所知,这些年始终有人没放弃联合兽族以制妖魔的方案,并且持续在投入资源,默默进行,当中实践力最高的,就是如今虎踞公国之首,“天南武凤”武苍霓。 这五年里,武苍霓利用过去曾经合作的情谊,与遮日那王遣密使保持往来,希望能在兽族之中,保住一支对人族友好的力量,甚至有机会能够再现韦士笔当初的计画,将兽族彻底拉拢过来,这份用心着实不易,听说前后投注下的资源也不小,但如今……终究是白费一番力气。 “……陛下作为兽族公推的盟主,对我人族保持有好感,意存合作,这几年里,一直不受妖族待见,势力很是受到打压,与他亲善的兽尊、兽王,经常会被妖族叫去斥责,痛加羞辱,激怒之后,藉故剪除,以此来削弱陛下的力量……” 司马不平道:“这趟我奉命潜入兽领接头,原本陛下是要做出决断,接受我们的援助,正式与人族结盟抗衡妖族的,希冀能重现当初百族大战的剧本,驱逐妖魔,不想妖族先下手为强,派出妖尊带队趁夜袭杀,我们猝不及防,险些丧命,一路奔逃来到这里……” 众人为之沉默,虽然多是首次接触到这种军国大事,但也听得出来,妖族下手狠辣,杀伐决断,正好落在最关键的节点上,武苍霓的数年努力,付诸东流,可能还搭进去一批精锐人员。 妖族如此强势,身为人族,任谁都是感到仿佛乌云罩顶,有种说不出的沉重压力,正弥天而来,不知哪一日,就会倾落到自己头上。 这五年里,封神台破碎,妖魔重归人间,与联邦之间时有摩擦,虽然因为这次仙佛两界也插手进来,不好妄动,两边还没有大规模的征伐,小冲突却是不断,各家族的长者,都在把昔年百族大战时,妖魔如何肆虐人间,人族过着何等暗无天日的生活,不厌其烦地告诉晚辈,一遍又一遍,耳提面命。 如今人族当中的氛围,再不同于先前大战结束,新帝国建立时,人人欢天喜地,以为妖魔永远不会再回来,清平盛世就在眼前的气象,而是各个兢兢业业,拚了命地自我增强,晓得接下来只要一步踏差,那些过往史迹中的悲惨日子,随时就会发生。 今日的兽族,或许就是他朝的人族,在这点上,人们都不免有兔死狐悲的感受,也唯独到了这时候,人们对于那些过往战争中的英雄人物,才会特别怀念。 碎星团,这个如今已经随着四武神反目而分崩离析,彻底成为过往陈迹的名字,在此时此刻,重新闪耀起来,每每当长辈讲述百族大战中人族的惨烈境遇时,聆听故事的新生代,总会很自然地问起当初打退入侵妖魔的那些英雄。 ……既然能打退一次,就能打退第二次。 ……现在妖魔重新回来了,当初打跑妖魔的那些英雄人物,今又何在? ……为何如今却不见他们的踪影?不能请他们再为人族出力,重新上战场吗?虽然英雄总不免垂暮,但是百族大战并没有那么遥远,值此人族存续危在旦夕的时刻,尚在的英雄们为啥一个不出? 每当有人提出这个问题,长辈们就会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然后无奈地告诉晚辈,那些英雄……已经不在了。 曾高呼着“土鸡瓦狗,可以碎星”的那个团体,曾屡屡创造奇迹,在门派世界的质疑中带领人族驱逐妖魔的那个团体,曾在帝都遭到背叛一夜覆灭,却在蛰伏数年后卷土重来,气吞山河的那个团体,如今已经彻底土崩瓦解,四大武神更是失踪的失踪,叛离的叛离,再不可能一起归来,抵抗妖魔。 身为新一代人,他们对长辈口中那段总是语焉不祥的禁忌历史,始终充满好奇,明明那么传奇,留下的痕迹却那么稀少,只能在长辈口中听闻,想要进一步了解,却苦于既找不到资料,也找不到相关人士来探问,现在……似乎出现了一个。 龙清婉小心问道:“司马将军,你……曾是碎星团的成员吗?” 这其实是明知故问,曾经碎星团三字作为帝国禁忌,其成员被大肆搜捕时,这名汉子化名司马路平,在西北当一名小军官,但其后随着帝国时期,唯一从碎星团全身而退的武苍霓大放异彩,等到帝都之战后碎星团复起,他也光明正大用回本名,重归于第一大队,屡战建功,现在天下皆知的碎星团成员,除了当初的几个头子,就属他与另外几名副队长了。 司马不平转头看了少女一眼,接过她递来的伤药,自嘲似的笑起来,“早就没有什么碎星团了,领头的人全都走光了,剩下的人就此分崩离析,跑的跑,散的散,若不是还有武帅撑着那面旗,早都是笑话一场……” 龙清婉不解道:“但,世所共知,当初宣布解散碎星团的,就是武帅本人啊!” 五年前,在四大武神翻脸离开后,成为碎星团团长的武苍霓,下令解散碎星团,所有成员无论是回归海外,或是留在国内,都各自给予补偿,酬谢这段时日以来的辛苦,至于仍愿从军效力,对抗妖魔的,则是并入虎踞军中,在她的刻意拔擢下,后来都成为军方高层。 解散了的碎星团成员,可都是抢手货色,那些出身海外的二世代佣兵,个个能征惯战,都是沙场生死历练出来的猛人,各大世家、门派都求之若渴,至于为数不多的经历过百族大战的一世代成员,那更是如今人族共同的瑰宝,无论到哪里,都会被那方势力高高供起,借助他们的经验与见识,为已经到来的妖魔乱世时代,做出指引。 不过,这些一世代的成员,在经历一连串的大起大落后,大多心灰意冷,除了少部分选择继续追随武苍霓,任职于虎踞军中,还有极少一部份加入了封刀盟,其余的大多数,都改名换姓,遁入山林,试图在这乱世中找寻一刻宁静。 沧溟龙家为了延揽人才,砸下大钱,也请到一些碎星团散出来的成员,担任家族供奉,但都是二世代的成员,龙清婉与族中的年轻一辈,常常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海外的奇闻轶事,不过对于碎星团当年的秘辛,他们也都所知有限。 “我听你们的人说……”龙清婉道:“当时武帅接掌碎星团后,团员们都期望她能担起大局,重振碎星的威名,可她却执意解散团队,把人赶走,只留下少部分与她亲善的收入自己势力,很多团员都非常愤慨……” 龙清婉一边说,旁边的龙家人都点头,那些碎星供奉述说回忆时,他们都在场,亲眼见到供奉们的愤慨与无奈。 “胡说八道!” 司马不平闻言重重拄刀顿地,出力甚重,身上一些凝痂的伤口,重新破裂出血,他却浑若未觉,道:“武帅是不得不站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的,她……只能这么做,才能给大伙一个更宽广的未来……那面碎星团的旗帜,一直挂在她房里,她每日都会看那面旗很久,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舍不得碎星团……” “那……为什么她会……” “……因为这是她唯一能替山……温帅所做的事。” 第六章 迷梦一生 逐步登上台阶,如今成为黑暗帝王的龙晋涛的心头无比复杂,这几年里发生的一切,充满了非现实感,而回首自己的这一生,当真是如梦似幻,尤其是在那一天,被龙仙儿这疯女人拦下之后,整个人生就扭曲到成了一场完全不真实的幻梦。 如今的自己,莫名其妙就从原本密侦司统领这种高级打手,一跃成为这个庞大“帝国”的实质掌控者,无论是叫帝国,还是什么见鬼的联邦,体制和名称或许有些改变,但在自己看来,全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东西,而自己联邦最高统治者的身份,也并不是自封,是宫内宫外,甚至大地上所有人、仙、妖、魔的公认,甚至连鬼族都这么认知着。 事情如此剧烈变化的关键,还得回溯到几年前,封神台崩坏,世间一切剧变开始的那一天。 当时,自己接受密令,神妃让自己带着密侦司的高手,配合玉虚真宗的仙尊,联合撒网,全力绞杀九外道的邪人,帮助碎星团完成大业,让尚盖勇成为货真价实的人道之主。 得到这个命令的自己,一度非常错愕。有些事情一早就在自己的预料中,像是神妃这些年坐看碎星团崛起,自己就料到她必有后手,历来真正的大事与盟约,她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而且以她的手腕,帝都之战时既然能拉拢萧剑笏、月光神尼,那么如今要说动玉虚真宗合作,也是情理中事。 但到这一刻还摆出这么一副架势,毫无保留,哪怕拚尽身家也要援助碎星团,助其成事,特别是助跟己方最难以和解的尚盖勇成为人皇,这种荒唐举动自己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我理解,我们是没必要和碎星团拚到不共戴天,适当与他们释出善意,也是交涉手腕,如今封神台不稳,妖魔对人间虎视眈眈,的确不是人族内讧的好时候,但这些……是不是有点过了?” 对着又下了荒唐指令的神妃,龙晋涛一如过往无数次的那样提出质疑,“碎星团如今对我们的敌意是事实,而且妳我心知肚明,他们既然把当年的帐算在我们头上,那双方矛盾是不可能化消的,即使化消了又如何?我们一路走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奉尚盖勇为主,向他竭尽忠诚吗?” 这在龙晋涛而言,是最不可思议的一点。 碎星团那帮人巧妙制造形势,以四镇民心为根基,堂而皇之地让尚盖勇行人道,并且迅速修练出雏形,以此来压制鬼气,这在李氏正统王朝仍存的情况下,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情形。 有大能支持,王朝政权在手,如果龙仙儿有意阻止,他们一千一万个不可能成功,可她却在握有绝对优势时,静静地什么也不作,坐失良机,到如今……尚盖勇其势已成,如果真让他摆脱鬼族束缚,借助人道成就大能,到时登高一呼,举兵统一四境,自己都不知接下去己方要拿什么去打? 那……难道龙仙儿这些年作这么多,不惜反叛李昀峰,背叛那个人的计划,推翻李家正统,又压着不选帝皇登基,令真命天子出缺,就是为了推尚盖勇成为新的人族帝皇?这简直是脑残到极点的答案。 自己想不通龙仙儿的目的,但自己现在与她同在一艘船上,脱身不得,照她这么干下去,前头显然是死路一条,而自己也会跟着一同陪葬。 当年暗中谋夺龙家家主之位,事败逃亡,后来又执掌密侦司,操控天下大权,在神妃带领下,密谋反叛李家,造反上位……自己的人生,就是一连串的力争上游与不甘屈居人下,始终是在谋取更进一步的权位,虽然近日颇有些感慨,觉得权位尽虚妄,高处不可凭,看开了一些东西,但也没有看开到要这么去舔碎星团的脚趾,当尚盖勇的奴才啊! 自己心里甚至还有一个怀疑,随着温去病的身份曝光,神妃与温去病年少时的过往,于自己早就不是秘密,在自己看来,这两个人之间明摆着有点什么。 龙仙儿能谋善断,虽然时常表现有些疯癫,但事后看来往往是有深意在,不可能是那种会为了感情,忘却理智,放弃一切的蠢人,可除此之外,她这段时间的行为根本没有合理解释,自己只能怀疑,她会否为了温去病,疯得比自己理解的还要厉害? 眼看龙仙儿越玩越偏,在作死的道路上发足狂奔,自己进行了劝阻,而她也一如过往无数次遭到劝阻那样,压根充耳不闻,自己在出面拦截秋艳红时,还非常扼腕地感叹,这下真要陪那个疯女人一条路走到黑,莫名其妙就成为碎星团的走狗了!只希望这次兔死狗烹的结局不要来的太快…… 这个心理预估,却只中了一半…… 秋艳红不好杀,又有一堆护符藏身和地泉剑在手,她只求保命逃逸,自己的追杀并没有太大效果,认真打起来,她甚至还有跟自己拚个同归于尽的能耐……自己怎么可能为了碎星团的安危去和她拚命,当然是做做样子,脱离核心战场后放水兼放人。 然后等自己回来,整个世界都彻底变了……封神台塌了,诸天神魔回归,连自己的老板都换人了。 ……碎星团四武神中的“百难臆度”韦士笔,就是李昀峰! 这个事实真相,即使以自己饱经历练的心境,也直接被震得晕头转向,压根不能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跟着,才体会过来,当初碎星团那个人的谋算中的深深恶意。 ……这才叫算无遗策,这才叫摆布天下于掌上! 当初谁都以为看清了那个人的短处,只顾着领着手下征战妖魔,却没建立政权,偏偏行事遭人嫉恨,以致最后被李家清算,辛苦建立的碎星团被兔死狗烹,毁于一旦;后来神妃出世,李家垮台,很多人又自以为看懂了他的安排,原来一切是他的布局,碎星团不过是特意打造出的用完就丢的工具,神妃才是他的真正后手,只不过他还是算差一着,后手叛变,终是把李家给掀了,可见算计不能尽如人意。 ……却不料,事情兜兜弯弯一大圈,最终所有人都愕然发现,什么也没能逃出他的掌中,连神妃都只是他留下的后手之一,他真正的继承人,一早便已经摆在身边,打退妖魔,随手覆灭碎星团,扫开所有前路障碍,再由他一早安排好的继承人走上前台,开创朗朗乾坤,清平盛世。 如果不是意外频频,好好的封神台突然要崩,诸天神魔太快回归,照他原有的计画一直走下去,人族真会享有一段罕有的太平盛世。 前前后后,瞬间想通了那个人的整个手笔,桀傲如龙晋涛,也不禁拜服,如此翻手为云覆为雨的能耐,如此算无遗策的谋划,就是自己自认了得,也是远远不及。 而关于他留下的这名继承人…… 龙晋涛回想到过往谒见经验,那个初时温和平稳的皇帝,似乎因为忌惮碎星余孽和消失的那个人,渐渐变得神经紧张,偏激易怒,更满口无上皇威的天子言语,越来越像一个高高在上,不知人世疾苦的帝皇,却也越来越不像原本的他,如今想来…… ……那个家伙!是打从刚登基未久,结束对碎星团的清洗,那个人不知所踪,就开始训练替身顶位,进行这个计画了吧! 这个计划的持续时间太长,为了能取信于人,替身必须要修炼人道,而急于速成的强行灌输众生之力,导致最终走火入魔的结果,就是那种超级违和的言行,把某个原本还算正常的生物,硬生生在众生之力同化下,弄成了帝皇的样板。 甚至连那个替身的真面目,自己大概也能猜想得到,当初新帝国建立,密侦司甫创建时,曾经扣押了一名妖族的帝江妖王,最擅长变化人形,维妙维肖,密侦司原本有大用,但不知何时失了踪影,自己曾经问过神妃此事,对方直接搪塞过去,将此事划为绝密。 擒住帝江妖王,加以洗脑,让他相信自己就是李昀峰,修炼人道,再加上走火入魔后满满的帝皇作派,作个替身足够,不但可以瞒过众臣,甚至连复起的碎星团也给一道瞒过,成功上演一出公子献头的戏码,瞒天过海,让韦士笔得以重新回到碎星团去。 龙仙儿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不作为,也有了解释,她的持续静默,放任碎星团行动,是为了配合老板的行动,而为了让老板的行动顺利,她打从帝都之战前,就不断卖力演出,利用各种敌意放大,把碎星团的目光牢牢吸引在自己身上。 碎星团的几名首脑,都不是易与之辈,尚盖勇粗中有细,武苍霓智勇双全,温去病更是无比刁钻,想要把他们全数瞒过,成功潜入,这个瞒天过海之局,不但得布置周密,还要够强烈,将他们的注意力彻底引来,韦士笔此番能够成功潜伏,龙仙儿居功不小。 那段时间里,龙仙儿可以说是豁出全力在支持老板的行动,一面要吸引碎星团目光和仇恨,一面要顶着恶名造老板的反,还要替暂不在位的老板稳住大局,让骤然失去真命天子,更持续保持空缺的大地局势不至于因为复起的碎星团的掀波,有太大的动荡……一根蜡烛何止两头烧。 而这么大的压力,这么困难的计划,她一个人全部顶住,把秘密保守得严严实实,没有对任何人透漏,连自己这个应该是她心腹和最重要打手的人物,都被彻底蒙在鼓里,直至事情底定,“老板”归来,才晓得先前密侦司所谓的造反、脱离李家控制,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大笑话。 “龙卿,这一路辛苦了,往后对你将有重用,继续好好干吧。” 封神台崩毁时,李昀峰从天而降,对着龙晋涛这么说着,还伸出手拍了拍他肩头,似乎是要示意亲善,释放出“你当初的谋反愚行,朕全部赦免,不用在意这些小事,继续努力干活吧”的讯息。 龙晋涛自认一直是个天生反骨的男人,对于别人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素来就有非常强烈的反感,无论对面是谁,所以当时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要挥拳狠狠在这张自信但是讨嫌的笑脸上重重打一记。 考虑到李昀峰在刚刚的连番大战中出力不浅,伤势极其严重,胸腹之间的伤口,甚至还在止不住地猛出血,这一拳得手的希望委实不小,然而…… 抬头看见李昀峰身后的天空,妖星、魔星乱舞,万鬼啸空,妖魔乱世,亡灵天灾已经近在咫尺,纵是桀傲如己,也不得不承认,这并不是一个人族内鬨的好时机,妖魔鬼族都已经打到门口了,再不齐心协力,人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百族大战时候人族的凄惨情况,如今的小辈们或许印象不深,自己可是历历在目。 “遵命!陛下。” 一声称呼,龙晋涛单膝跪拜,向归来的君王表示臣服,而之后,李昀峰展现惊天能耐,连同佛、道两门,把人族危倾的大势给稳定下来。 短暂臣服,是有意义的……但龙晋涛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才没过多久,连这声“陛下”都有了不同意义。 第七章 七国共尊的皇帝 龙晋涛收敛心神,从回忆中摆脱,推开门进去,“始界联邦”的小办公室内,人来人往,不过百多平方米大的地方,无数看来非常精明干练的工作人员,忙碌来去,传递讯息,整理方案,逐级上报。 在办公室中央的那张长大会议桌上,尽头正坐着一名明艳逼人的女子,埋在堆积如山的资料堆中疾笔奋书,正是昔日密侦司的真正主宰,神妃龙仙儿。 随着李昀峰归来,联合佛道建立联邦,帝国解体、改制,作为帝国中坚的她也换下了一身宫装礼服,改换上俐落的套装,成为联邦中枢的主要成员,行事更由出世转为入世,不再那么神龙见首不见尾,而是定期出现,处理联邦的行政工作,并且表现十分出色。 在她的手边,摆放着一块黄澄澄的奇金,据说是天外神石,奇遇获得,有望铸炼成神兵、神器的绝品素材,每次看到,龙晋涛都隐约感到内中日盛一日的煞气,让他格外不自在。 还记得,是李昀峰回归的那一天,神妃把这块神石取出,说是从此必须日日携带,以自身温养,将来会有大用,最初不过是块巴掌大的石头,但这几年“温养”下来,已经渐渐变形、拓平,像个小脸盆一样大了。 而在长桌的另一端,曾经的帝国之主,碎星团武神,现任联邦主席的那个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很没形象地托着下巴,叼着笔在思考,看见龙晋涛过来,扬了扬眉,打声招呼。 “唷,陛下,你来啦,各部状况还好吗?” 随着他这一声招呼,周围原本正在忙碌,无暇分心的各部人员都抬起头来,纷纷朝着龙晋涛行礼,口中虽无称呼,但个个姿态恭谨,一如面对帝王……每次看到这副光景,龙晋涛就深深懊悔自己当初的愚蠢与坦诚。 那是始界联邦成立的前夜,头衔仍是帝国真命之主的李昀峰,把神妃和自己找来,进行三人密谈。 “如今面对的是一个新的局面,将要有个新的开始,过去我们一路走来,绕了不少弯路,浪费了不少时间,如今封神台崩,诸天神魔重临,往后我们再没有走错路的机会,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今晚大家就抛开身份,开诚布公,都说说心里话,沟通一下对后头的规划。” 过去无数次历史证明,一名帝王,倘若忽然说要大家抛开身份讲心里话,鸣放所欲,这基本就是对现状忍不可忍,杀意已决,一场修罗场的开始,后头要不杀得人头滚滚,就太对不起这些真以为可以趁机说话的傻瓜们。 龙晋涛最初是对此事有些戒心的,但李昀峰和龙仙儿,却压根没在乎他的情绪,直接自顾自地讨论起来,也让他首次见识到,这两人私底下的相处,确实是一点身份都不讲的。 “你是神经病吗?好好的一个帝国,你突然改什么组?列祖列宗留下来的基业,就这么完蛋了啊,你知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你这个亡国皇帝!” “哇哇哇,这位师奶,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给人扣精神病的帽子。我记得妳是姓温的,不然也是姓龙吧?不管怎么说,起码妳不姓李吧?什么列祖列宗的基业,和妳家有一毛钱关系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关妳鸟事?龙大统领都没说话,妳一个穿裙子的在这指手画脚,妳是匹夫吗?” “你、你说什么大家一起沟通后头的规划,该不会又想藉机开溜了吧?让大家各自说说后面想干什么,然后就趁机分配工作,自己却直接逃之夭夭,这种事你不是第一次干了!” “这位师奶,请妳自重,别一直抓着我领口,我是靠脸吃饭的!影响了我的形象,你赔得起吗?一个成功的领导人,就是会用人的领导人,我知人善任,把所有工作都分配给最适当的人,保证所有工作都有人去顺利完成,那不就好了?分配完了之后,妳管我是去开游艇度假,还是案牍劳形?阎罗王也不管这个的吧!” “领导人身为表率,应该要以身作则,才能让下属信服,哪是你……” “我什么了?每个人的做事方法各有不同,我喜欢分工放权,通过合作来最高效完成工作,难道非得像某些蠢材那样,成天把自己埋在公文堆里扮勤劳,才算是好皇帝?妳那是皇帝还是影帝?” 一连串嘴炮,你来我往,一旁的龙晋涛为之瞠目,也多少了解了一些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原来,虽然名义上是君臣之分,实际上这两人的关系近乎合伙人,是平等而对等的关系。 ……龙仙儿过去执掌密侦司,总是任性又不讲道理,常常让自己和一干下属左右为难,结果她顶上的老板也是同一德性,这还真是有样学像,结果倒楣的都是底下人。 龙晋涛才刚这么想,就看龙仙儿被一连串推卸责任的嘴炮怒红了脸,反手抄起那块神石,直接就往李昀峰的脸上砸,只听“砰”的一声,奇石砸脸造成的冲击波,形成白色气圈,往周围放射出去,整座建筑物都是一晃。 那可不是寻常的一击,奇石本就有着神兵主材的品阶,或许还不是普通的神兵,更被龙仙儿温养多年,此刻直接用肉身挨那么一下,不啻硬受神兵一击,普通半步天阶早就给直接打挂,就算是天阶,吃上这一击也要伤得不轻,至少,龙晋涛绝对不敢亲自去试那么一下。 李昀峰却似乎完全没把这击当回事,被打中的他,身体只是微微仰了一下,跟着就转过头来,对龙晋涛道:“不用担心,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女人每次说不过我就直接动手,一点品都没有,这么区区一点小攻击,伤不了我的。” “……陛下,你流鼻血了……” “……靠……” 李昀峰举起手,擦了擦鼻血,抬起头来,看着龙晋涛,神色依然正经,“流鼻血是流鼻血,伤是伤,我流鼻血了不等于是被她刚刚那下打伤,现在你理解了吗?” 龙晋涛面无表情,“我理解了,伤是伤,流血是流血,陛下你还是再擦擦吧,又流了。” “……谢谢,爱卿给条手巾我好吗?算是朕跟你借的……谢谢。” 看李昀峰直接接过了手巾擦血,龙晋涛无语归无语,心里却着实佩服不已。 当初碎星团纵横天下,相关信息都摆在明面上,韦士笔在碎星四大武神之中,擅长柔巧之变,一手双极轮圆转如意,青眼窥见破绽,攻击如蛇刁钻,大衍遁法来去如电,非常难抓难杀,是最惹人讨厌的辅助,但打大开大阖的硬仗素来是其弱项,和山陆陵完全是两个风格。 然而,从眼前的情况来看,李昀峰如今的法身之强,比起昔日山陆陵,恐怕也没差多少,至少,绝对不如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文弱。没有哪个文弱的天阶者,能够不运功,不化劲,纯靠肉身强横,就能用面门直接硬接神器的攻击,还基本不受伤,做得到这种事的,都可以套上“怪物”的头衔。 在经过一段商议,或者说嘴炮加偶尔的暴力对峙后,龙仙儿认可了李昀峰的作法,虽然觉得直接解散帝国,改立联邦这种荒唐事,实在是过于突然,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新格局,更切实眼前的新时代,既然佛门、仙界的力量,已经正式进入始界,后头想要对抗重临的妖魔,又非得借助他们不可,那一个平等互惠的新模式建立,确实是当务之急。 而在建好这个新格局后,龙晋涛就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找到这里来一起开诚布公,这两个都是十分擅长分配工作兼甩锅的主,如今新时代新局面,有一堆工作要干,一大堆锅要背,而身为帝国实质上他们两人之下的第三人,自己显然就是大祸临头的那个! “……那个……既然说是大家放下身份,开诚布公,说说心底话,那我也就直说了。” 龙晋涛盯着眼前这两个生物,总觉得自己正被两头饥饿的洪荒巨兽瞪着,虽然明知道接下来的反抗是徒劳,可自己就不是那种愿意束手待毙的人。 “我刚懂事的时候,确实曾经有过一个梦想,我要爬上权位的巅峰,统治整个帝国,让众生都匍匐在我脚下,俯首称臣,不过……” 龙晋涛道:“我的理想,是想要藏身在幕后,掌控一切,享受权力,却不需要站在前面……你们说要怎么办?” 两只“洪荒巨兽”互相看一眼,当着龙晋涛的面,旁若无人地开始交谈。 “喂,他说他的梦想是想要当爬上权位的顶峰,统治整个帝国啊,亡国皇帝,你怎么说?” “哎呀,有人漏夜赶科场,也有人辞官归故里,爬上权位顶峰,统治帝国这事其实很麻烦的,我早就跑了,他既然不信就让他上去看看啰……踏遍青山人未老,这里风景独好,大统领,看完记得写篇游记啊!” “问题是人家想要藏在幕后的,你想喊他上去,他还想让别人上去啊。” “唉,都说了那边风景独好,好好待着不就行了?何必非要跑来这边,幕后的位置很挤的,你也要来,那我们俩该往哪去呢?喂,师奶,妳最近是不是又胖了?被妳站旁边,我觉得很有压迫感啊!” 乓! 一声巨响,跟着冲击波扬起,建筑又是一晃,是神器又砸在面上的声音。 “……呜,大统领,你站到权位顶峰的技术问题我来负责解决,至于站在幕后这事,你考虑一下,其实只要站在顶峰,干活在哪里不是干?幕前幕后有差别吗?你、我、神妃,都不过是这个伟大时代的机械中的一颗小小螺丝,我们……” “明白了,陛下!”龙晋涛冷冷答道:“你还是先把鼻血擦擦吧……你的鼻梁有点歪了。” 那天的事,龙晋涛记忆犹新,隔日联邦宣布成立,帝国改组,而第一任联邦主席就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发起提案,要求赠与前密侦司龙大统领“黑暗帝王”的称号,自己压根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么一出,干出这么不要脸皮的丑事,也来不及阻止。 于是,联邦七国领袖,毫疑异议地全票通过了这个提案,再考虑到七国背后代表的意志,自己就成了七国认证,甚至是仙界、佛界背书的始界的黑暗帝王,是由帝国进入联邦的新时代里,大地上唯一的皇帝。 就冲着这一点,自己这些年常常在想,如果往后还有机会造反,自己肯定要亲自冲上去,管他到底是替身还是本人,先捅上十八刀再说……碎星团过往会那么招人恨,明明打退了妖魔,却转眼被兔死狗烹,不是没有道理的…… “……陛下,你那边的计划应该有点进展了吧?”坐在桌旁,李昀峰笑道:“令公子定期回报行踪,不是差不多应该进入兽领了。” “禀告主席,与褒丽妲刚刚在海外掀起新一轮血洗相比,小儿在兽领面对的状况不值一提。”龙晋涛淡淡道:“但最新接到的回报,那边已和遮日那王会合了。” 第八章 星离人散 荒山野林的小屋之中,司马不平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替尚帅驱除邪气的行动失败,封神台崩毁,诸天神魔回归,在那一刻,碎星团就随着四大武神的分道扬镳而散了……” 原属于碎星团最核心成员才了解的秘辛,经历五年时间,很多事情都已经不是秘密,没有保密的价值了。 一度被确认为死亡的真命天子,李氏正统,那个人留下来的接班人李昀峰,重生回归,执掌帝国大权,这固然直接吓掉了各大世家与门派的下巴,但当初叛乱成功的神妃龙仙儿直接表示臣服,连同萧剑笏、月光神尼两位大能一起背书,无可置疑地证明李昀峰的身份,更表示从头到尾,这场碎星团的崛起和李氏的颓唐都是真命天子测试属下忠诚的一盘大棋,藉此让一些野心份子、跳梁小丑纷纷现形,然后一一铲除。 ……一个皇帝,竟然拿自己的生死和江山存续来设局,主动制造一场政变谋反来引人入瓮?这开的究竟是哪门子脑洞?你就一点都不怕弄假成真,最后没有地方可以回来? 这样的嘀咕,各方势力都有,特别是那些本以为跟着神妃造反上位成功的李氏宗族,一个个被吓到连死的心都有,而还没等他们连滚带爬地抢去向归来的真命天子表现忠心,又一个震惊大地的消息传来,将他们彻底震失了魂。 李昀峰,就是韦士笔! 碎星四武神中的“百难臆度”韦士笔,就是李氏的正统皇帝李昀峰! 和这个轰天雷般的事实相比,褒丽妲远走海外,尚盖勇遁出始界,因为其中隐秘被知情人瞒下,在当时就并不太引人注意,只知道这两位走得头也不回,与碎星团乃至人族完全划清界线,不留半点昔日情份。 之后,成就大能的褒丽妲率领重回人间的魔族大军,在海外掀起滔天魔祸,并隐约兵指联邦,而妖族在在兽领降临,一面笼络侵蚀兽族,一边和联邦对峙。风雨飘摇之际,人们开始寻找英雄,而透过金刚寺众僧之口,温去病就是山陆陵的真相也广为世人所知,当人们想要追踪他的下落,这才发现,他早已下落不明,失踪多时了。 “……我们最后一次看见温帅,就是那一仗,战前他曾和我们说,这一仗为尚帅尽除隐患后,就会带领我们再登巅峰,完成当初的遗憾,既要再次击退窥觊人间的妖魔,也要为大家创造一个更好的家园……” 司马不平叹道:“但那一仗之后,温帅就再没有回来,关于那一仗的详情,英灵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王思平闻言奇道:“你是武帅的副手,难道武帅对你也没说起过?” 司马不平摇摇头道:“这件事的详情,武帅一直不愿提,只说尚帅驱邪失败,如今已与大伙形同陌路,再见面时,谁再心存怀旧,就是自己找死……呵呵,这种事情,我们倒是一向很拿手。这些年我也想从他处寻找答案,但是当初英灵殿内的几位,一个个都闭口不言,完全没有只言片语传出……” 众人皆是无言,现在碎星团在百族大战中的事迹,随着各家供奉的口述,广为人知,特别是魔染时期的各种经验,各位供奉尤其耳提面命,众人都有所知,只是听着就感到不寒而栗,碎星者那种一发现同志神魂有异,立刻要狠心拔刀相向的本事,确实没有别人能比。 “褒帅回来后也直接和众兄弟翻了脸,去了海外统领妖魔……不过她那一支,底下本来就没人,其他人和她也都不熟,说起来也不算和大家翻脸啦。” 司马不平接着苦笑道:“至于韦帅……嘿嘿。” 笑声中的苦涩之意,显而易见,众人也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李昀峰就是韦士笔,这件事当初同样也吓到所有人,再联想到之前数年帝国对碎星者持续不断的彻底镇压,还有帝都那一晚的血腥屠杀,这一切可不只是一句兄弟反目就能形容的,而是一场最冷血的利用、最无情的用完就丢。 自联邦成立以来,由帝皇转型主席的李昀峰统合仙界、佛界降下的力量,稳定住了大局,当海外、兽领被妖、魔、鬼蹂躏肆虐得一塌糊涂时,帝国原土仍能享有一段太平时光,国家生产总值甚至近些年还在不断创新高,民生繁盛,这委实有大功于人族,当他是英明领袖的人不少。 然而,伴随着明面上各种称颂一起出现的,人们各种背后的冷笑、讽刺,也是要多少就有多少,他在百族大战中一手扶起碎星团,带着土鸡瓦狗碎星成功,驱逐妖魔,却又一手坑杀碎星团,将黑锅都甩给了碎星者。如今看来,百族大战时期,碎星团干下的各种龌龊事,他比谁都难辞其咎,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干净的地方,当真是黑到可以出汁了。 “亡国皇帝”、“小人主席”、“绝世渣男”……之类的新绰号,在私底下被提起来的次数比直呼他本名要多得太多,除了在街头巷尾私语,当然也不免传到当事人耳里,却没听说他有什么避讳,每每谈笑风生,甚至还主动拿这些称号出来和人调笑,让那些有幸与他同席把酒的贵人,事后总是腹谤:李昀峰这人当真是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 除此之外,各种传言也不胫而走…… “我曾听说……” 龙清婉迟疑道:“那一战,本来碎星团成功在望,是李昀峰为了彻底铲除碎星团,在最后关头出手,暗算温去病,又袭杀尚盖勇,只是没有取得成功,还因为他们的奋起反抗,打破封神台。这才导致诸天神魔提前回归……” 众人在一旁纷纷点头,类似的谣传,他们也都不知听到过多少回了,个个有鼻子有眼,绘声绘影,细细讲述李昀峰如何露出凶相,往温去病背后偷印一掌,又怎么取出暗藏的神兵,刺中尚盖勇的后脑……两大武神又是如何负伤反抗,被迫打碎封神台,制造混乱,才得以保命出逃…… 如果这些传言为真,那李昀峰无疑就是诸天神魔提前回归,妖魔肆虐大地的罪魁祸首…… 司马不平反问道:“你们这些话,又是打哪听来的?” 龙家众人互看一眼,这些话这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大地都知道,源头根本不可查。 王思平却尴尬道:“我们家曾经花费精力追查过,最初好像是来自海外……”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怔,然后就都沉默了,海外早已沦为魔祸重灾区,从魔族那边传回来的谣言,有牵涉褒丽妲和韦士笔的恩怨,不管是不是真实,肯定不怀好意。 “……老实说,这些事的真假,我也不知道……” 司马不平忍不住叹息道:“传这些话出来的,很可能是褒队,她传这些话出来,可能是想点破真相,也可能只是纯粹造谣,那天从英灵殿中活着离开的,都不是会随便乱放话的人,真相只有他们知道,我也曾问过武帅几次,她始终没回答我……” 龙清婉忍不住道:“就算李昀峰翻脸暗算,尚盖勇、褒丽妲与他反目,各自投向异族,那温去病呢?人族现在的情势那么紧张,他是有为之身,为什么不出来再次拯救万民于水火?他……是不是真的死……” 话音甫落,屋外风声骤紧,阵阵强风猛地吹袭而来,一时间林中树木摇晃,树枝飒飒作响,木门也一下被吹开,负责站在外头把守的两名龙家好手,急忙将门重新掩上。 如此情景,众人心头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但左右没事发生,就收回注意力,压下心中异状,望向司马不平,等他的回答。 “……我们听到的有关温帅的各种传言很多,有的人说温帅遭到背叛,伤势太重,已经伤重而死了……” 司马不平叹道:“也有人说温帅封神台一战后彻底心灰意懒,再也不愿过问外头的事,毕竟这次他受到的打击太大,过往十数年的认知颠覆,生死兄弟一个个形同陌路……甚至还有人说,他因为与韦帅彻底翻脸,跟着尚帅离开此界,或是和褒帅一起远赴海外,暗中统领妖魔,这些我都听说过……” 旁听者中,一名龙家子弟突然满脸兴奋地冒出一句,“嘿,最后那个说法我也听说过。”旋即被同伴怒瞪,连忙羞愧低头。 司马不平挥手道:“传闻如果没法被证实,就只是传闻,无论哪种说法,都缺少确实的证据。而要说温帅会投向妖魔,帮着残害人族,我是不信的,但要说他就此心灰意冷,不问世事,这可能确实是有的,武帅她曾经说过,在四大武神中,温帅是唯一真正……三观近乎普通人的那一个,所以,一直以来,他承受的压力比谁都要大,长久下来,压力日积月累,当没有了可以相信的东西后,他终究垮了……” “……可是,现在人族需要他,他可是山陆陵啊!” 一名龙家子弟忍不住道:“他是人族的英雄,是所向披靡的战神,大家是那么相信他,相信他会替人族撑住一片天,现在人族到了危难的时候,他若未死,怎么能选择退隐求一个独善其身?这等于是背叛了所有人对他的信任!” 司马不平却一下变得静默无言,转头用一种看着白痴的眼神,扫了一眼那名出声龙家的年轻人,后者见状却是一头雾水,好奇道:“我……我有说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也许你真是对的。”司马不平冷冷道:“只是每当看到你这样的人,我就常常觉得,温帅其实走得一点也不错,他如果肯早走个十年,或许这个世道还会更好,有些生物……有些物种……确实是不该得救的。” “……闲聊可以先停一停了。” 避嫌走开的遮日那王站了出来,刚才他一直和龙杀一在里头的房间交谈,似乎在交换什么隐秘,现在却直接抢了出来,神情严肃,手中拿着的狮皇金剑,颜色黯淡,处处都是斑驳与缺口,伤损极重,似乎这柄昔日随他走上巅峰的神兵已到了损毁的边缘。 “有人……不,有妖追杀来了!” 遮日那王的宣告,让众人都是一惊,纷纷起身,拿起兵器,调整状态,准备应敌,龙杀一也从内中出来,神情严肃,“敌人可能出动了妖尊,嘿,大家接下来自求多福吧。” 一听到敌方可能有妖尊,众人登时炸了锅,这里除开重伤的狮王,最强者也不过地阶,如果真的撞上妖尊带领妖王,在场除了龙杀一之外,其他人恐怕连逃命的机会也没有,难道要直接束手待毙? 遮日那王则皱眉望向龙杀一,“事到如今,你们准备的后手可以拿出来了。” “后手?”龙杀一却冷冷道:“陛下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遮日那王道:“你们原本是要入兽领和司马将军合力支持朕,只靠几名地阶能起到什么作用?必然有后手暗藏,或是带来了神器神兵,或是有天阶暗助,现在不拿出来,难道大伙一起在这等死吗?” 众人一呆,纷纷觉得遮日那王言之有理,期待的转向龙杀一,却不料龙杀一摇头道:“狮王却是误会了,我们此番确实没有别的后手。” 遮日那王闻言脸色大变,“什么?那我们现在岂不是……” 话未说完,一道沉重的气压,崩天而降,巨大的妖爪,迅猛兼备地打落,更引动天地法理,赫然是天阶者出手,直接将整座小木屋一把打得粉碎。 第九章 命途多舛 脚步蹒跚,龙清婉在山中小路上间断奔走,半身染血,伤得着实不轻,因为不曾有机会使用伤药,身上的失血也未止住,状态越来越差,一路踉踉跄跄,若不是后头有追兵紧跟不放,靠着一股求生欲坚持挣扎,可能早已力竭倒下。 刚刚的那一击,妖尊的一爪,气劲凝为实形,更隐隐引动大道法则,倾落一击,脆弱的小木屋被一爪而摧,连带整片树林和其中的阵法,都被打出好大的一道缺口。 在这种威势之下,小木屋里的人还都能保命,真多亏了遮日那王奋起的那一剑,兽王爪、狮皇金剑合璧,挡住了那一爪。 然而,遮日那王虽然也登天称尊,全盛之时可能还在来袭的妖尊之上,但此番本就身负重伤,面对骤然袭来的猛招,更难以抵挡,所作的抵挡,只能短暂支撑僵持,这也是众人的生机所在。 想要靠自身实力抵挡或逃,是绝对没有希望的,一群普通的地阶,别说不够格抵挡天阶一击,就算是想要近距离挡住两名天阶者交战的余波,都力有未逮,唯一生路只有依靠装备。 此番前来的沧溟龙家的子弟,不愧为大势力的菁英,非寻常中小门派弟子能比,个个都有最后的救命法宝随身,一遭遇到危机,护身宝纷纷启动,为主人争取最后的生机。 在这种时候,个人的底蕴是否深厚,就整个显示出来。众人启动的护命宝,有守有逃有攻,几乎都是与龙相关的宝贝,刹时间,多股龙气在小屋中流转,几个不同色彩的罩子,或火或电,有水有气态,或是护住身躯,或是爆发出强猛一击,要杀出生天。 还另外有几道光芒闪烁起来,带着主人化为遁光,飞冲飙出。 不同的救命宝器,产生了不同的结果,无论雷光电闪、风火交击、金刚气罩,个个威能强大,都是比主人正常时候还要猛上数倍的力量,若是用在同级争胜,可能瞬间就能逆转胜负,但面对天阶者的一击,这些不同属性的强大力量,全都只爆发了瞬间的灿烂,就被一爪拍灭。 龙清婉身为家族最重视的未来菁英,给予的护命法宝,自然是最好的遁符,一经发动,立刻将她瞬息送出,在逃脱的那一刻,她看见两名同族高手在遁符帮助下化光朝不同方向飞走,坚持不住的遮日那王剑断喷血,软软倒下,却被龙杀一、司马不平联手护住,化光朝另一个方向飞走,而周围林中妖气冲天,众多妖王冲出,试图把逃逸的人族拦下。 妖族的各种天赋异能,委实厉害难当,即使应该在地阶中无往不利的遁符的品级也受到严重考验,一名龙家好手虽然也化光遁走,逃过妖尊一爪,但只是遁光裹着人飞,速度不是很快,被多位妖王拦截,半空打落在地,一下就被大卸八块。 只有能将人也化为光,介乎虚实之间穿梭飞遁的上品遁符,才能逃过妖族大部分的堵截,顺利冲出包围圈去,龙清婉就是拿着这样的优品,成功逃逸,瞬息遁出十里,甫一落地,就感受到后方多道妖气正在迅速迫近。 区区十里,对妖王、兽王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下爆发冲刺的距离而已,龙清婉晓得其中厉害,拖着伤躯亡命逃命,一点也不敢逞强。 自己能在妖尊的全力一击下保住性命,已属万幸,龙清婉此刻身上多处骨折,流血不止,连压箱底的保命护符都已经用掉,晓得这已经是自己的最后机会,如果甩不开距离,落在敌人手里,势必会死得惨不堪言。 对妖、兽两族来说,为敌的人族可不算对手,没有什么尊重可讲,就只是一大块肉! 这几年间阵亡在和妖族冲突战场上的亲友的凄惨尸骸,让龙清婉对这个严重后果非常清楚,籍此激起全副精神,奋起余力,拖着伤躯又一连跑出数里,虽然还能继续跑,但后方妖王也越追越近,如果不能提升速度,应该再逃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逃不了了,我该想办法躲起来吗? 龙清婉立刻否决掉心中这个念头,除非是修练特殊功法,或是持有特殊的装备,否则普通人类要和妖族比六感灵敏,那真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人是不可能瞒过妖族的耳目,尤其是在野外环境里,何况以自己现在的状态重伤垂死,血气难消,就算有功法和设备,也极大概率难逃一劫。 逃不掉,躲不了,龙清婉猛一咬牙,决定干脆停下脚步,保留体力来拚个鱼死网破,此番幸存逃脱是不用想了,至少,也要多拖个妖王一起上路,还要想办法自毁身躯,死得有点尊严,而不是最后成为这些妖族口中的半块剩肉。 龙清婉心意已决,停下脚步,伸手点了身上的几处窍穴,不顾代价,催迫功力,同时凝神感受着自四面包围过来的妖气,三个……五个……当数目算到七个时,龙清婉忍不住打起寒颤,两方实力差距如此悬殊,自己就想连同归于尽都不可能了。 蓦地,包围上来的七名妖王的气息,被一片汪洋般的妖气直接盖过,如河流被大海吞没,一个更强大的气息,由天上降临。 “……妖、妖尊!” 打从体内深处涌出的寒颤,让龙清婉讶异于自己为何会如此胆怯,但妖尊的威煞震慑,是源自生物链上的绝对压制,如果没有对等的实力,绝不是单凭个人勇气就能克制住的,如果不是已经唤醒了龙系血脉,削弱了压制力,龙清婉直接就要跪倒下去。 “……就是这个小女娃娃吗?看起来细皮嫩肉的……” 龙清婉闻声颤抖着抬头,看见一名皮肤异常苍白的年轻公子,摇着摺扇,看起来甚是文雅秀气,年纪很轻,似乎才二十不到,但夜风吹起,阵阵腥气从他身上传来,中人欲呕。 上等妖族,通常会化为道体,也就是人形,但多多少少仍有些种族特征难以掩饰,龙清婉看见这名年轻妖尊张口微笑时,长长的舌头分叉吐出,应是原身是蛇类之属,人形的长相虽然斯文,但吞食时候的可怖光景,可以想像。 龙清婉咬牙催劲,身后重新浮现出双头火龙形象,预备拚命,年轻的蛇尊见到,则双目发光,出声赞道,“好!好!好!女娃娃居然是熔岩双头毒龙的血脉,大补之物,大补之物,不枉我特别来这边一趟……” 蛇尊迈步前行,身后出现几名妖王蹑手蹑脚跟来的身影,看见龙清婉,他们不约而同地舔着舌头,垂涎不已,但被蛇尊感应,回过头冰冷的目光扫过,一个个都畏惧地缩了回去。 “……你们这些小妖,本尊到了嘴边的肉,也有你们来捡的份?” 蛇尊冷笑一声,见妖王畏惧,又看回龙清婉,在他刻意释放出来的威煞震慑下,龙清婉拚命凝聚出的双头火龙法相已经消失,整个娇躯一时间汗出如浆,血与汗染了满身,两腿颤抖得站立不稳,只是靠着一股不想被吞食的执念勉力撑住,口中犹自咬牙念着,“我……不会……不会……被你吃掉的……吃掉的……” “哈哈哈!妳真是块有趣的肉。” 蛇尊踏过草丛,缓步向龙清婉走近,眼中闪着森冷的光辉,冷笑道:“本尊稍后慢慢消化妳的时候,会一一回味妳带给本尊的刺激,本尊……呜哇哇哇!” 正一步步感受死亡气息逼近的龙清婉,忽然听见蛇尊的尖声惊叫,登时愕然,连身上承受的威煞震慑都一时间大减,更还觉得这声惨叫之中……有种异样的熟悉,像是之前在哪听过? “畜生!是哪只畜生?” 蛇尊勃然大怒,连骂了两句之后,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是人!这个感觉……是人!” 愤怒吼啸,蛇尊仰首向天,“是哪个人这么没有公德心的?是谁?是谁?究竟是谁?是他妈的谁啊~~~~~~” 妖尊的怒吼,直接化作一股冲击波,疯狂肆虐周遭,七名妖王个个被吹得东倒西歪,龙清婉伤重之余,被这气劲扫得更加恶化,直接撑不住摔倒在地,但哪怕伤势加剧,境况依旧险恶至极,她仍禁不住大笑起来。 ……蛇足妖尊又如何?堂堂天阶又怎样?终究还是要脚踏大地上,一个不小心,照样会踩个满脚黄金! ……这也是人族对妖魔的反抗! ……你们想要入侵我们的世界,想要覆灭我们的族裔,想要断绝我们的传承,哪怕你们实力再强,但我们抵抗之心甚坚,杀机也潜藏在各处,只要你们稍不留神,就会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龙清婉想起自己早先的尴尬遭遇,深有同感,看到妖尊吃瘪,更是笑到牵动伤势,一时间咳血连连,此处距离原本的木屋,已经有十余里的距离,照理来说绝不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巧合,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想到那个一头乱发、长须,胡言乱语的野人。 伤势沉重,意识昏乱,龙清婉脑中闪过许多错乱念头,虽然头很昏,意识有些错乱,但临死前的心情却很好,能够看着妖尊吃瘪,就算最后仍不免葬身妖腹,也算是死而瞑目了。 “你们……”一轮吼叫发泄后,蛇尊目露凶光,扫向后方一个个已经感到大事不妙的妖王,“看见了这事,一个也活不了!”说完,目光又移向龙清婉,“小娃娃,就先从妳开始!希望你这块肉,能够略微弥补我的屈辱。” 龙清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却仍在大笑,既然横竖已经逃不掉了,她很想有气概地说一声“放马过来”,却忽然见到了一幕怪异景象。 就在蛇尊的身后,不足半米的位置,有一团东西正凌空浮起,黑夜中并看不太清楚具体形象和细节,但从形状与轮廓看来,应该就是那个东西……蛇尊刚刚不小心踩中,引发狂怒的那东西…… 身后的妖王们也都倒吸一口凉气,察觉到了目前情况的诡异,偏偏蛇尊却全然未觉,明明能够清楚感知周围百里的天阶者,却连脑后半米的动静都丝毫感查不到,这个情况……着实让人看了一阵背脊发凉。 身后妖王们的诡异反应,却引起了蛇尊的注意,他一下回头,还未及开口叱喝,那团东西就高速向他飞来,打了个满头满脸。 “呜!恶恶恶恶呸呸呸呸……” 一段惨绝人寰的画面,就在龙清婉与七名妖王的眼前上演,让他们清楚见识到,天阶者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该倒楣的时候,一样会吃瘪,一样得吃屁,一样会……满脸黄金…… 考虑到之前蛇尊的狂怒反应,感到自身处境极其不妙的妖王们,都想趁机开溜,免得被迁怒,可才刚刚转头,就有妖王发现,在他们来时经过的一处草丛中,有个身影浮现出来。 一个乱发长须,野人模样的男子,正蹲在那处草丛里,一点声息也没有,如非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感应不到其存在,看见他们望来,眼中神情是一片无辜。 ……我也不想的!明明都已经躲出十几里,你们还硬是追过来踩,怪我喔? 第十章 妖族的废话(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妖王们盯着那个突然显露行迹的野人,十几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双方的眼中都是无辜与无奈,有声无声之间,双方的目光默默交流着讯息。 ……我说,我就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你们非往这跑来闹我干啥啊? ……我们知道你肯定很厉害,能不能给条活路,让我们走,行吗? ……你老母咧!现在那么想走,那一开始就别来啊! ……要是早知道来了会遇上这种场面,我们也不想来啊!您老大人大量,给我们条活路可以不? ……这句话你们不是该问你们的头子,那个吃瘪的妖尊?我只是一个外人,说了也不算吧? 双方眉来眼去,默默去却快速地交换着无声的讯息,就只有满头黄金的蛇尊和瘫在地上的龙清婉完全不晓得状况,但在这诡异的气氛中,龙清婉隐约觉得,那边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妖王们的沉默和毫无动作太不协调,而蛇尊鼓发力量,震走身上的秽物后,狂怒吼啸。 “谁!是谁干的?究竟是谁?有胆子就给我滚出来!不把你活生生搞死,我就不算上族!” 咆哮声中含着天阶者的无匹威煞,妖王们闻声一个个心惊肉跳,直接匍匐在地,草丛里的野人则像是整理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来,慢慢朝着怒火冲天的蛇尊走去。 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到这个男子起身缓步走来,甚至连龙清婉都看到也认出了男子的身份,唯独灵觉远超众人的蛇尊却恍若未觉,打那个男子站起来的那刻起,他的身影就变得极度飘忽,像是一道融入空间的虚影,一抹存在于天地间的游魂,明明整个人站在那里,却一点气息都没有。 蛇尊的感应并没有察觉,却从龙清婉瞳孔中的影像,看见了有人正在背后朝自己靠近。 ……这怎么可能?有人在靠近过来,我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有人这么近瞒过了我的感应? 蛇尊察觉不对,瞬息回身,瞬间也想到了一些事。 哪怕看不见对手的人影,也不该完全感知不到,除非……自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法界,被屏蔽了感知,但这和现在的情况完全是两回事,就算天阶者有能力暗中让自己陷入他的法界内,也不可能完全封锁自己的感知,特别是那个人族的身形明明别人就还看得到,连个地阶女娃娃都看得见,偏偏能蒙蔽自己,这种指向性的细微操作……怎么可能? 但如果有能力作得到,那表示双方之间的差距绝不是一点半点,自己绝对没有半点取胜的机会! 在想到这些关键的时候,蛇尊已经把自己最强的一击打了出去,万毒蚀心击,全力鼓发,直接对着从后头靠近的那人轰去,管他是人是鬼,这一下都要将他整个蚀掉。 不过,一击命中,蛇尊的感觉却有些不对,自己的最强一击,就是一座山头也能直接轰掉、蚀烂,可这一下,却像打在什么屹立万古的岩盘上,对方根本分毫未动,反震回来的力量,更让自己两臂痠麻。 而敌人的形貌,好像也有些不妥,刚刚从人族女娃的眼中所见,那个野人模样的人族男子,个头并没有多高,也不是太特殊的一个长相,但此刻矗立在自己跟前的这具身躯,却足足三米多高,身上筋肉虬起,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就是一根肌肉柱,或者……一棵生满筋肉的大树。 始界的生灵或许不曾遇到这样的敌手,蛇尊却曾经见过这样的情况,那是在妖界,某些传承自上古炼体一系的大妖,会追求返祖归本,获得超越寻常的妖身,最终会更趋近于先天精怪的形象,也就是创世古神,他们不讲神魂凝炼,不重神通异能,甚至也不讲登天后的大道相合,就一心只顾强化肉身。 如此千锤百炼出来的强悍躯体,当真是无懈可击,虽然路子走得实在太偏,不顾长生,往往会折了寿算,但换来的,就是异常恐怖的实战力! 那个系统练出来的妖尊,通常在天阶前三重就可以挑战大能,随便一根指头就能辗了自己! 但……那些存在都是上族中的大妖,不是人族,而自己在这里遭遇的……明明就是个人!只是个人! 惊惧的蛇尊下意识地抬起头,仰望眼前的巨人,三米高的巨大身躯,头颅之大堪比桌案,正咧着嘴在笑,露出来的两排刀齿,形态似鲨,嘴角几乎开裂到颧骨,似乎正笑得非常欢愉,可看在底下仰望的妖眼中,显示出的就是绝对的恐怖……这是对妖族来说非常稀少的感受,一种食物链上,仰视着上层掠食者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什么……” “废话真多!” 巨汉闻言不耐烦地出手,左手伸出,一把抓住蛇尊的身躯,右手直接跟上,扯着他的脑袋就往外拉。 蛇尊骤然吃力,身躯急速变巨,似乎想要恢复妖身原形,爆发力量来和巨汉对抗,但才刚鼓劲,一串脆响,他整个脑袋连同脊骨,都被巨汉直接抽拔出来,竟无半点还手之力。 龙清婉看着眼前这血腥一幕,整个人都看得呆掉,虽然作为大敌的妖尊被人解决值得庆贺,但那位可是妖尊!是高高在上的天阶者!是堪比神明的强横存在,怎么这么一下就被人扯掉脑袋?前后甚至还不到一招,自己刚刚到底在看什么东西?自己真的不是伤势过重,绝望之下发了□症? 然而,妖族的蛇尊,确实没有那么简单,这么就被人解决,就在他脑袋被巨汉扯下的一瞬,断裂的颈项处喷出一股血雾,跟着迅速变化成两颗新的首级,并非人头,而是巨大的蛇首,甫一显化,立刻咬住巨腕的脉门,顿时皮肉绽开,鲜血飞溅,足以腐蚀万物的剧毒随之注入。 原本泛着金石光泽的巨腕,遭受剧毒侵蚀,一下就变得漆黑,两颗蛇首紧咬着不放,一面持续注入毒液,一面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和冷笑。 “愚蠢的人族,妖族的真身,个个都有三头六臂,你以为是那么好杀的吗?我族的毒液,能溶佛前金刚,岂是你这种……” 声音突然顿住,却是蛇尊发现自己的利齿,像碰到了什么极坚固的东西,硬度堪比神兵,一下就撞得齿间生疼,无法再进,而那只开始发黑的巨腕,漆黑却一下退尽,恢复了原来的金石之色,像是所有毒素都被瞬间消除。 蛇尊见状四目瞪凸,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顶上的那张狰狞无比的面孔,刀齿反映着凄厉白芒,笑得依旧灿烂无比,却是一种全然蔑视,俯瞰脚下微尘的笑容,然后,右手再一展,一次抓住了两颗蛇首。 “妖族别的本事没有,他娘的废话忒多!” “呜……住……唔唔……住手…” 再遇绝境的妖尊发出惶恐的痛楚呼声,想要挣扎,拚死反抗,但在压倒性的力量前,什么样的抵抗都是无用之功,前后不到三秒,他剩余的两颗脑袋,就像豆芽一样被巨汉拔出,跟着随手捏烂,彻底断绝生机的身躯,浑身骨骼也被捏烂,软软倒下。 “……才捏了两下就死了,妖族就是没劲……” 巨汉没有使劲叫喊,只是在用普通的腔调说话,可说出的每一句话,隐约与风雷共鸣,听在现场的其他生灵耳中,每一个字吐出,他们心头就是一震,承受着非常沉重的精神压力。 七名妖王,平日在狩猎猎物之前,一个比一个霸气残忍,此刻却全都牙齿打颤,惊惧已极,仰望着那道以妖族标准而言,其实并不算高大,但压迫感却无与伦比的巨影,仿佛看到上族天敌,发出差不多的颤音。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妖族的废话,他娘的一个多过一个!” 巨汉似乎懒得和这些喽啰多啰嗦,直接振臂一扫,也不是施展什么杀着,就是单纯的挥臂击打空气,然后,很自然地绽放烟圈,跟着形成冲击波,释放出去,七名雄壮威猛的妖王,一个个如同枯枝败柳,就这么一口气被扫上天空,远远飞了出去,坠入夜空深处,成为七个小点,有些凌空爆开,有些则消失不见。 看着在夜空中消失不见的妖王们,巨汉长长呼了一口气,“终于舒坦了,卡了两年多,果然还是要见血才能放松……” 摸着肚子,巨汉半眯着眼,略微摇晃脑袋,似乎相当爽快,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转过头,瞥向已经吓得跌倒在地的绿发少女,咧着嘴笑了一笑。 龙清婉还傻在那里,不明白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一开始,自己看到那个野人从后方往妖尊飘去,然后,野人不知道怎么就消失了,这个巨汉一下冒了出来,跟着用绝对暴力的手法捏死了自己完全无法抗拒的妖尊,接着拔草一样打退妖王,那些应该很强横、很难对付的妖族,在他手上,一个个却比豆腐渣还脆弱。 ……这一切,是真的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这个人……真的是人吗? 在龙清婉的记忆中,此生所见过的所有人族高手,就没有一个能与他的强悍相比,就算是号称战体已经超越昔日山陆陵宝相金身的“太阳战龙”龙灵儿,也远远不如。 如此的威风霸杀,如此辗杀妖族的盖世气概,要是人族能有这样的重将,何愁大事不成?远的不说,眼前面临的困境,就可以迎刃而解! 一想到这个,原本已经瘫坐在地上的绿发少女,伤疲之躯不知从哪涌出来力气,一下弹起,冲上去想要拉住巨汉的手。 “前辈!” 身才一动,巨汉那只足足有脸盆大的指头,其快如电,一下就点到龙清婉面前,虽然就此煞住,带起的雄强劲风仍扑面袭来,龙清婉只觉得一股巨力打在面门,像是被铁饼砸中,而若不是这指自行煞住,自己肯定已经爆脑。 恐惧加上伤重,龙清婉一时站立不住,干脆顺势跪倒,道:“前辈,我还有几名同伴,身负人族兴亡大任,他们就失陷在附近,妖族正追杀他们,可否请你……”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巨汉干脆利落的转身,踏步离去,竟似对此全然不感兴趣,龙清婉像看见救命浮木越漂越远,不顾一切地爬起冲出,又抢在巨汉身前,直接跪倒叩头,“前辈,求你救他们一救。” 连叩了三下头,巨汉却仍没有什么反应,目光始终望向远处,迈开步子又要走。 “……我堂兄龙杀一和遮日那王都失陷在那边……” 龙清婉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喊了出声,却见巨汉迈出的脚步忽然顿住,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样,似乎因为这两个人名而有所触动。 龙清婉见状大喜,知道事情有戏,连忙把自己刚刚的遭遇用最快速度说了一遍,说完,就看巨汉沉吟了数秒。 “……罢了,就去看两眼吧。” 听见这一句,绿发少女如蒙大赦,高兴得险些直接晕了过去,正要开口感谢,却听巨汉道:“妳身上有干净的手绢没有?没有的话,肚兜也行,扯一条给我用用。” “啊?” 龙清婉闻言当即花容失色,虽然对面此人,自己压根无从反抗与拒绝,但……仍想不出巨汉为何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前辈你……” “……刚刚……我好像也踩中了!”巨汉眼神认真,长声一叹,“这件事告诉我们:做人没有公德心,那早晚会有报应的。” 十一章 以邻为壑 要进行诸如进入兽领之类的高危险的任务,连龙清婉的身上,都有家族赐下的高水准的遁符,司马不平和龙杀一身上的好东西,自然更不会少,两人不但有多件瞬间传送的护命宝,更有各种藏匿行迹,遮断气息的专业装备。 这些年来先有太一,后有仙界、佛两界把手伸进始界,那些仙尊、罗汉直接把制作道器、佛宝的技术,流传在自家门派,也间接流传到其他人族各派,造成始界的技术力大进,最高级的新一代护符,甚至能够彻底遮蔽天阶感应,虽说这种高级货造价不菲,普通人买不起,并没有普及开,可对龙杀一、司马不平这种大势力的核心来说,这就不是什么问题。 同时发动护符,遁光一闪,两人夹着遮日那王,瞬息飞飙出百余里,遁光仍在继续往前飞射,吸引敌人注意,三人却中途脱离出来,藏匿在底下的大山中。 龙杀一从怀中取出一块石板,随手拍破,跟着一道仙光绽放,将三人的气息和形影遮断,司马不平点头道:“玉虚真宗的仙宝?” “……只有一刻钟。” 龙杀一不喜多言,这类法宝虽然能偷天换日,欺瞒过天阶感知,却都有时间限制,若不趁法宝失效前,寻找到适当地点躲藏,收敛气息,瞒过后续的追索,那就是白白浪费一件昂贵道具了。 三人都是实战经验丰富,腥风血雨中走过,从城市打到野地,各种地形精通的能手,一说要找地方躲,很快就找到一处崖壁下的孤洞,躲了进去,更各以秘法遮断了本身气息。 “我们在这边藏不了太久……”龙杀一道:“外头起码有两名妖尊,只要发现遁光不对,返身回来拉网搜寻,我们藏在这里,早晚会被找出来,必须要想办法尽快移动,深入人族领域,才能脱险。” ……然而,现在是好不容易才瞒过妖尊感知,藏匿起来的,如果随便就出去乱跑,没有法宝支持,只靠秘法掩蔽气息,在移动中根本无法保持,这样在深入人族领域之前,就直接会被妖尊擒杀。 司马不平原本就伤势不轻,刚刚又被余波扫过,又添新患,呛了一口血,无力道:“这里怎么说也是人族与兽领的边境地带,妖族大举活动,我方的天阶也不会坐视,自会来援。” 龙杀一却摇头道:“这里是王家的地盘,王家枱面上没有天阶高人,虽然神器、神兵不少,又跟玉虚真宗交好,但靠山缓不济急,素来是自保有余,要出手参和与妖族的斗争……不是他们的作风。” 让一堆半步天阶拿着神兵、神器,配合阵法,虽能保家卫族,但因为实力不足,肯定不愿主动惹事,妖族若有蠢动,只要不是深入领地作乱,就无关痛痒,王家不会立刻派人来看,肯定要等玉虚真宗的仙尊来援,免得中了圈套,白白送宝给妖族。 司马不平闻言苦笑道:“天府王家的占算之术,独步天下,边境有异动,他们肯定会占卜,确认状况,然后……” 确知此事无关家族安危后,他们最多只是将此事通告联邦总部与玉虚真宗,等到那两边派出天阶来援时再进行配合,这一来一往的时间,三人恐怕尸骨早寒了。 龙杀一忽然道:“这里虽然是王家地头,但其实距离武家也不远。” ……哪怕这边距离神都是远了些,但对天阶者而言,这些距离并不是什么问题,武苍霓如今已经凝结大日,登临天阶三重,力之大道更能力压同级,如果她能来援,足可震慑妖族的天阶,将三人平安带回联邦。 司马不平却摇摇头,“这边到底是王家的地头,除非王家主动报请武帅来援,否则,自行跨境行事,不是她的作风。” 又一个可能性被否决,六目对看,一时无计,纵然三人都经历诸般险恶,也都不免情绪低落几分。沉默片刻,遮日那王忽然一声长叹,“妖族进逼至此,人族还有那么多框框条条的,顾忌诸多,连内部都不能彻底整合,想要人族与兽族通力合作,联手抗衡妖族,怕是没有指望了……” 王者长长的一声叹息,似乎对自己和兽族的未来充满悲观,雄壮魁梧的身影,这一刻竟有英雄迟暮之感,在冷风中倍显凄凉。 在场两人都不傻,同样的处境换成是人族,一名失势的政治领袖,逃命他国,多半是要筹组流亡政权,求取国际支持,凭着自身的正统性,他日带着援助回国重登大位,取得政权。 类似的情况,在人族历史上屡见不鲜,无非是场权力游戏,只要出让的利益够,盟友的实力足,正统性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但这事在遮日那王身上,就全不可行。 兽族的传统,拳头大的就是正统,被武力逐走的前领袖不如狗,从遮日那王逃亡的那刻起,他就再没有什么正统性了,新的王者会取而代之,他的部族会被血洗,或为奴,或是连奴也做不成,而他即便流亡人族,托庇保命,如今自顾不暇的人族也没有可能助他复位,仙佛两界依旧受真封神台限制,即使两界与人族携手,对上妖族也不过勉强维持,若非如此,也根本不用考虑争取兽族,而是直接全面开战了。 曾经是兽族强大的希望,年纪轻轻,就统合诸族,成为兽族共主,更登临天阶称尊,有希望成为一代王者传奇,现在却被时代的车轮辗过,只能从历史舞台上黯然退场,今后……恐怕再没有什么作为了…… 遮日那王不禁喃喃道:“如果诸天神魔回归之初,人族就能够立刻下定决心,与兽族联手,共抗妖魔,情况……或许会不一样……” 听着兽王这些呓语,司马不平和龙杀一都只能暗自摇头,觉得这位狮王绝望之余,思路似乎有些乱了。 哪怕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军政大才,更习惯听命执行,但在高位上也都看得出来,狮王所说的这个可能性理论上确实存在,也可能带来最理想化的有利局面,但就实际情形来看,却根本就不可能实行。 两个物种,为了争夺生存空间,之前相互打得头破血流,就算有那么一点停止战争的意思,也只是为了各自休养,并没有太多的友好共存的意思,两边甚至连最基本的互信都没有,怎么可能骤然就转为联手抗敌? 五年前,封神台倾倒,妖魔回归的时候,如果有人直接提出这个方案,别说人族一方,光是兽族那边就不会答应,遮日那王作为兽族共主就算有这等远见,也要考虑到诸位兽尊的想法,即使一意孤行下勉强能成,也是充满各种权谋交易的结果,在妖族的强势进逼下,这种不及格的联盟,很快就会演变成相互推对方去死,进而宣告瓦解。 遮日那王回身,双目炯炯,望着两人,“直到现在,人族的行事其实也没有太大变化,朕很清楚,你们联邦的那一位,其实就是想着以邻为壑,利用妖族吞并消化兽族的时间,争取人族的生存机会……” 司马不平、龙杀一无言以对,后者事不关己,前者的表情就格外苦涩,晓得狮王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错。 封神台崩,诸天神魔回归,妖、魔、仙、佛都伸手进了始界,金刚寺和玉虚真宗从原本的大门派一跃成为天阶数十的上界代表,连司马家、袁家这两个本来弱势的世家,也因为背靠仙佛,一下变得无比硬气,姿态高了起来。 而虎踞、鹰扬两郡,这两个基本属于碎星团的地方,即使碎星团解散,在武苍霓和司徒小书的掌控下,对李氏政权的态度也暧昧莫名,虽然为了人族大义,大家不得不坐下来携手合作,可众多前仇旧怨,暗潮汹涌,如果归来的李昀峰表现得太过强势,完全有可能把这些意态未明的臣下,直接逼得揭竿而起,或是倒向敌人。 李昀峰不惜顶着亡国皇帝的臭名,主动顺应前所未有的情势,直接改制帝国,重组联邦,让原本的七家以平等形势结盟抱团,宣示了自身的态度,更表现了足够的诚意,这不光是对昔日碎星团的同志表态,也是对插手进来的仙界、佛界的一个态度。 新的时代已经到来,若还以帝皇的姿态,高高在上发号施令,这是极不适当,甚至可以说是自取死路的。很多人都看得出这一点,但能够像李昀峰那么决断,有这么敏锐的政治敏感性,当前人族中找不出第二个。 而在联邦成立的同时,李昀峰强力推行的国策,就是确认人族方针,全力守护联邦、壮大联邦,也只限联邦! 降临始界的妖族、魔族、鬼族各有利益冲突,初时一轮急攻,发现联邦在仙佛两界支持下,不是那么易啃,就会转为分头行动,各自找寻容易下口的地方,先建立自家的根据地,免得后续被心怀鬼胎的盟友抢了好处。 魔族、鬼族远颺海外,妖族则侵吞兽领,各自抢占在始界的根基,表面上,联邦坐看隔壁失火,完全不知轻重,可在一份只有少数高层能看的会议记录中,李昀峰拍着桌子,这么宣告过。 “这是一场生存竞争,敌强我弱,妖魔追,我们就跑!而我们眼前的一个机会,就是我们不必跑得比妖魔快,只要跑得比我们旁边的那些快就行!趁着妖魔吃他们的时候,我们逃命!” “但也别忘记这是一场生存竞赛,等妖魔吃饱了,吃光了其他以后,会更快更猛地追上来,如果我们跑得不够远,如果我们只是一味的在逃,那死就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想要求生,在跑的时候我们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壮大自己,让我们自己够强壮,然后,等妖魔饱饱追上来的时候,我们……” “……吃.了.他.们!” 文字记录里,李昀峰朴实话语中的霸意,即使透过纸张,仍袭面而来,两人都感到在这名亡国皇帝的理性中,同样藏着一股非生即死的野蛮兽性,纵使平时表现斯文,必要时,他仍可以毫不迟疑的放开口咬,不惜一切,扯下敌人的血与肉来。 五年来,联邦大势的如日方中,声势日盛一日,并不是凭空得来的,就算很多人不愿意承认和接受一个反覆无常,毫不要脸的亡国皇帝有这种能力,但李昀峰的决断和敏锐,确实是促成这局面出现的主因,他利用了每一分、每一秒,面对各自两难抉择,从没有行差踏错一步。 ……这是一个绝对不能小看的主。 不过,纵然佩服自家这位联邦主席的卓越见识和远超他人的决断力,可面对遮日那王的指责,司马不平与龙杀一却着实无言,因为这说的就是事实。 司马不平沉默数秒,望向龙杀一,点头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龙杀一闻言皱眉道:“拿什么出来?” 司马不平道:“这次你们之所以前来,是武帅向联邦请求援助,为联合兽族做最后的尝试,我虽不知你们带了什么来,但那一位以前也是碎星团的,要嘛不出手,要出手就必然有能够反转局势的把握,不可能只是派几个地阶来凑数,你们一定带了什么来……拿出来吧!” 龙杀一看着司马不平,想了一想,最后从芥子环中取出一物,放在地上,却是一个晶石匣子,外头层层封印,锁着晶石匣内的事物。 司马不平变色道:“怎么会是这个?” 十二章 歧途 龙杀一拿出的晶石匣子,里头虽然是半透明,隐约可以看见内中事物形状,似乎一碰就碎,但上头布有多层法咒,交错层叠,是防护匣中物的禁咒,如果不经正确方式,强行要开启,就会触发禁咒,将匣子连同内中事物一起炸碎。 哪怕是天阶者,都不敢小看这样的封禁,匣子本身禁咒的爆破力,未必能伤得到一名地阶,可若是通过特殊技术让禁咒勾连神器,能连匣中物一起迫爆,令某件沉睡的神器自毁,那炸开来的威力,就连天阶者也要倒楣。 遮日那王、司马不平都是晓得其中厉害的,也都对龙杀一特意忍至此时才肯拿出的东西有所揣测,知道定是非同小可,可实际看到,造成的冲击仍是大大意外。 有晶匣遮掩,具体的细节看不是很清楚,但仍可看清匣中是一方印玺,遮日那王之前修练人道,兽人亦人,广纳兽领各族的信仰之力,化为实质修为,藉此快速提升,对这类的能量特别敏感,隔着晶匣和禁法遮掩,也能很清楚察觉到,这块印玺上众生之力涌动,是这方面的宝贝。 这倒不是太意外的结果,印玺类的宝贝,大多都与人道修练有关,更多是难道的至宝,霸者主兵杀,多用刀剑枪戟,只有皇者才涉及统治,会用印玺,而万古以来,诸天万界皆用印玺象征皇权,几乎每一位开疆拓土的明君,生前使用过的印玺都有庞大众生之力缭绕,哪怕主人不曾修行人道,也会在众生之力的催化下,成为助长人道修练的至宝。 ……听说,现在联邦主席的那一位,堪为人间真龙,天生皇者,在人道上的修练,想必是高的,哪怕帝国已经崩溃,可他仍是人族政权的顶点,众生之力自然汇聚,肯定是此道上大行家,他送这件宝物过来,意思非常明显,更堪为一条治本之策。 送来这件人道秘宝,作为结盟礼物,然后自己利用身为兽族共主的地位,加强修练人道,壮大自我,等待时机,以人道统御兽族人心,发挥不可思议威能,足以在妖族彻底撕破脸皮前自保,假若能得天时,就可与人族联手,反过来攻打妖族! 不得不说,李昀峰是个很会送礼的人物,不愧是当初碎星团里最长袖善舞的那个,就是自己都必须承认,他准备的这份礼物很让人心动,雪中送炭,既能够扭转困局,也能表明立场,让自己得肯定李昀峰的诚意。 但司马不平的诧异,却还不止如此,他倒抽一口凉气,道:“你这是……羲皇玺!” 一语出,遮日那王也不免大惊失色,碎星团昔日的很多机密,现在都已经广为人知,尽管还没外人晓得当初建团时六道宝瓶大抽奖的事,可尚盖勇归来后能修练人道,藉四镇民心汇聚的众生之力成为人道之主,发挥不可思议威能,就是靠使用羲皇玺这件古老神物,却已满世界皆知。 同样是人道神器,羲皇玺这样的历经万古的古老印玺,可不是寻常的帝皇印玺所能相比的,上头累积的人道气息,经历千载万年的时光冲刷,带着古老气息,于人道修练上非常有好处,更能作为以后探索踏入天阶高段道路的基础。 一方帝皇印玺,助己提升人道修为,能算得上是厚礼,但羲皇玺的份量,绝对是大礼、重礼了,再考虑到羲皇玺对昔日亲如兄弟的碎星四武神的特殊意义,李昀峰送的这份礼物,遮日那王都觉得有些不好收下手了。 只是……雪中送炭却错过了时辰,实在太可惜了…… 遮日那王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司马不平看到这表情,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更明白他此刻的感受。如果能更早些时间收到,这份重礼确实意义不凡,足以成为人兽两族联手的保证,甚至成为他日反攻妖族的基石,但遮日那王此刻已经被迫流亡,失去了兽人盟主的权位,没了这个位置与大权,脱离了兽族子民,如要如何修练人道? 要是妖族还急着没动手,遮日那王还能继续在位几年,或者哪怕几个月也好,这件重宝都将有大用,可如今……放在此处,就成了一个令人尴尬的笑话了。 “羲皇玺……呵呵,呵呵,李主席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可惜……可惜……” 遮日那王无奈地笑着,等了片刻,看龙杀一并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意思,便主动伸出爪子,往晶石匣探去。 “且慢!” 看遮日那王伸手探来,想要取走晶匣,司马不平叫了一声,龙杀一闻声,立刻拾回晶石匣子,跟着闪身退到洞窟的另外一端,小心戒备。 遮日那王闻声动作顿住,回头望向司马不平,“司马兄,这是何意……” 司马不平道:“有件事,我这一路上始终有些怀疑,还请陛下教我。” 遮日那王不禁皱眉道:“司马兄,有什么问题,尽可直言,无需顾忌。” 司马不平道:“从我和陛下联手从妖族埋伏杀出来的那晚,直到刚刚,我们总共遇上六次妖族天阶的阻截,每次都是血战突围,险死还生,我自问没有这样的能耐,如果不是陛下一路不顾己身地浴血奋战,司马不平尸骨早寒了……” 遮日那王却大气摇手道:“司马兄不用客气,你我同路同命,相互帮助罢了,没有你的一路护持,只凭朕一个,一样也不可能撑到此时此刻,没有谁救了谁这回事。” “……但我是从连续追杀里活下来的人,对追杀这种事特别敏感。”司马不平道:“敌人务必要取命的全力追杀应该是什么样,我很清楚,敌人明着追杀,实则放水留情,另有图谋又是什么样子,我也很清楚……陛下,妖族派出来的那几名天阶,和你战斗时,并没有真的出全力,若非如此,你我应该已经死在路上了。” “哦?”遮日那王皱起眉头道:“司马兄是觉得,妖族的行动有问题?他们是故意放我们一条生路,想要趁机对增援下手?” 还没等司马不平再开口,龙杀一就小心往旁侧移动退开。 ……笨蛋也听得出来,司马不平的意思,恐怕不是妖族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甚至……可能你与妖族都有问题!你投靠妖族,更亲自来演这出戏,好坑了人族盟友的援助当给妖族的投名状的可能性奇高无比…… 司马不平则叹道:“修练之事,素来欲速则不达,如今的局面,陛下何不等进入联邦,见了武帅与主席,由他们提供资源,再行借助羲皇玺修练人道,又何必急于一时?” 照最新计画,狮王原本就是要在人族接引下前往帝都求援的,这要求很正常,而且以遮日那王一贯表现出来的从容大度,这些质疑也就是挥挥手,一笑点头,然而,这一回,遮日那王却干脆冷笑一声,“司马兄这是信不过朕?” 司马不平静静道:“信任,应该是互相的,先前为了表示诚意,武帅命我数次潜入兽领,冒着极大风险,与陛下接触,现在也是为了诚意,我让他提前把李主席的所托示予陛下,现在既然陛下说到信任,那何不也拿些诚意出来呢?” 侃侃而谈,一名素来质朴的军人突然表现出外交使臣的口才,遮日那王一时竟被堵得无言以对,沉默了几秒,方才叹道:“人族和兽族之间想要互信,再进一步联手,终究是不可能的……可惜啊,如果那个人如今还在的话,或许局面就会不一样了……” “那个人?” 司马不平闻言一怔,“那个人”三字对碎星团来说是专有名词,而根据自己的理解,经历过百族大战存活至今的第一代碎星者应该不可能有谁会用这么怀念的口吻,希望那个人还在就好…… 再一想,司马不平明白过来,之前潜入兽领前,武苍霓曾私下告知自己一个秘密,就是温去病当初,曾经为了扶植遮日那王,付出不小心血,双方交情很好。 在现在联邦以邻为壑的基本战略下,武苍霓却从没有就此抛弃兽族,五年来始终默默与遮日那王沟通,尝试建立双方的合作管道,也与此不无关系,想要把已经离开的温去病当初进行的工作,一并接续下去。 但…… 司马不平着实自嘲,今日的事情,就算温去病亲身在此,恐怕也无力回天了,双方立场间过于巨大的鸿沟,不是浅薄的互信能弥补,事已至此,剩下的恐怕…… 遮日那王依旧站着不动,看似没有什么动作,可他所站的位置,却直接封死了往外的出路,司马不平、龙杀一都感到气氛的变化,开始小心提防。 问题是,对面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天阶,如果他一路上受的重伤是伪装……不,就算他身上的伤不是伪装,而是假戏真做,落实了好取信于人,重伤的二重天阶者,也可以压着他们两个打,己方依旧没有半点胜算,而护命宝刚刚已经用掉,这会儿在这种环境,当真是连逃都逃不掉。 司马路平转头向龙杀一看了一眼,眼神示意,人族安危重于己身,自己两人可以死,但人族重宝万万不能落在敌方手里,若是让投靠妖族的遮日那王,统御兽族,借助羲皇玺修炼人道,一日千里,将来定成人族大患,自己则是人族罪人了。 龙杀一直接翻了白眼,这么简单的事,不用提醒也会心中有数,反手先往晶石匣子上一拍,启动内中法咒,晶石匣顿时变得幻影朦胧,跟着一下破空遁去,穿山透石,如若虚影,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匣内额外预设的另一种安全措施,一经发动,就会进行传送,将晶匣连同内中重宝一起直接传回帝都,连天阶者都难以拦截,李昀峰作事向来周到,自然不会没留后路,简单痛快的就把宝物交给狮王,不给己方留后悔余地,龙杀一发动这后手时,一直盯着遮日那王,防他出*夺,但对方却动也不动,任着龙杀一施展,眼睁睁看着羲皇玺破空而走。 司马不平见状一怔,感到事情难以索解,难道自己理解有误,遮日那王并无意强夺羲皇玺?他此番是有更重要的目标?还是…… ……不好!他有帮手!那些追来的妖尊…… 司马不平醒悟过来,目光一震,就看遮日那王负手背后,淡然道:“李昀峰不愧是当世兵家,还提防了这一手,但外头早有两名妖尊埋伏,就防着你们会来这一招,他们身上都有专门的拦截法器,无论人族有什么手段都不能逃……很遗憾,已经入我们嘴里的东西,连骨头都吐不出来的。” 龙杀一闻言一震,跟着感应到晶石匣子的讯息已经被断去,还没飞出这个区域,就被某种力量拦截,就此断去联系,果然已经落入敌手。 “走!” 龙杀一吼喝一声,反手就把旁边的石壁轰出一个大洞,飞身朝那边冲去,争取时间要逃离,司马不平跟着发力,反向遁出,但遮日那王淡淡一声,“没用的,地阶之中,你们两个算是很强,可是……” 手一举,一股令乾坤混沌,江山错移的奇异力量,瞬息笼罩周边,正分别朝两个方向高速移动的龙杀一、司马不平,莫名其妙竟跑了回来,方向错乱,怎么也离不开去。 “这是妖族用来和我交易的力量……”遮日那王平静道:“你们两个,用自己的牺牲,替李昀峰探出了我的动向,算是人族的英雄,我敬你们了得,就用这股力量送你们上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十三章 谣言 遮日那王施展的力量,与过往所展示的大不相同,不再是那种兽族顶点的力与巧,而是有一点“道”的玄妙意味,超脱于原本兽族天阶晋升的传统路线。 正因为这点玄妙蕴藏,就是能与寻常天阶拚上几招的龙杀一,也是一招之间就直接失了手,仿佛遇上了大能,转眼便被彻底压制,只能摊在地上,猛喘大气。 司马路平的状况更是不堪,他一路同遮日那王杀出来,虽然敌人在放水,但身上受的伤,毫无花假,特别是先前妖尊一击,旧患又添新伤,此刻状态别说对上天阶,就是来一个普通地阶也扛不住,在遮日那王的力量下,如遭重山压顶,直接跪倒在地,咳血不止。 一座荒野山洞,就要成为人族两名英雄的埋骨所…… 遮日那王毕竟曾想与人族亲善,多少有些感慨,正要下杀手,了断此事,防止再生变量,忽然有所感应,是妖尊的气息,还有那只破空而去被拦截的晶石匣子,正在缓缓靠近,已经到了洞外。 “鹂觞尊者吗?你来得稍微早了些,截获羲皇玺可是大功一件。” 尊重对方的上族身份,遮日那王率先出口招呼,虽然就个人感觉上,自己对这些趾高气昂的妖尊并无半点好感,一个个都是嚣张跋扈之极,摆足上族姿态,不但从不把自己和兽族放眼里,即便是遇上他们眼中的下等妖族,也是极尽轻蔑、侮辱之能事,当真全是一群十足十无药可救的愚蠢生物。 脚步声不断响起靠近,却没有应答,遮日那王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这些妖尊尽管受命要配合自己行动,做事虽然算得上尽力,姿态却一贯摆得极高,对自己的问话不答不屑是常有事,没顺带奉上一声冷哼发泄心中不满,倒是有些难得。 蓦地,遮日那王雄躯一震,侧目往旁边看去。不断接近的的确是鹂觞妖尊的气息没错,却有些怪异,失了妖尊应有的霸气,而一连串靠近的脚步声也不对劲,太轻也太缓,不是鹂觞的正常步伐。 映入眼中的景象,赫然是鹂觞妖尊惊恐之极的表情,像是看见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哪怕空洞洞的眼眶里,已经没有眼珠,遮日那王仍能从中感受他当时的无比恐惧,更连着让自己都不免遍体生寒。 确实是鹂觞妖尊亲至,发散出的气息也没错,不过,只剩下这么一颗露出惊恐表情首级,被装在破空而走的那个晶石匣子里,被一名表情十分尴尬的绿发少女,就这么捧了进来! “参、参见狮王陛下。”龙清婉对着狮王,尴尬笑道:“有……有个人说,这个是主席送给陛下的礼物,诚意十足,就这么乱扔是不好的,特别给您送回来了。” 遮日那王一时间顾不得追问鹂觞妖尊是怎么死的,也不及问蟒相妖尊哪去了,更无暇去管龙清婉怎么会捧着妖尊首级进来,此刻唯一的感受,就是一股森凉寒气,从脚底直透头顶,仿佛回到小时候,自己初次独自偷去森林里玩,却被一头体型数倍于己的巨熊盯上,相同的颤栗感…… “什么人?”遮日那王定下心神,出声喝道:“不用在这里装神弄鬼,我知道这里已经是你的法界,露面出来!” 遮日那王何等见识,一见到捧着鹂觞妖尊首级来的是龙清婉,马上就已经明白过来,凭她初入地阶的浅薄修为,能来到这么近处才被自己发现异状,必是有高人在背后掩护,戏耍自己,这非是寻常手段可以做到…… 自己有很大可能已陷入人族的天阶者法界中,而此人能够无声无息张开法界,将自身陷入,自己却全无察觉,直到龙清婉出现到近处才惊觉自身感知被压制,这一手……可畏可怖,两边的实力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来的不是普通的人族天阶者!也不是罗汉或仙尊! ……起码是大能级数的存在! ……佛门已有大菩萨降临始界?或者仙界某位大能出动了? ……还是,这场支持行动完全是人族的布局,羲皇玺与这两人都是摆上台面的饵,当自己咬了饵,后头的钓鱼人就趁势收杆了? 刹时间,遮日那王想到了一个人,哪怕没有直面相对,他也仿佛感受到这个人的目光正直透而来,嘴角露出讥嘲的冷笑,让人不由得阵阵发寒。 ……这位自帝国改制,联邦组建以来,固然表现了极大的包容性,不管是仙、佛、俗、朝,大家都欢迎坐下来谈判,讲求内部通过协商解决事务,但同样也有严厉到不近人情的一面,凡是首鼠两端,有明显背叛行为的势力,一概都被血腥肃清,绝无改过的机会,这五年里,杀得人头滚滚,始终没有断过,联邦市民都谈之色变。 ……昔日碎星团时期,这一位担任后勤大总管,负责筹措物资,安定后方,而所谓“安定后方”,也包括惩处叛逆,他在筹措物资时,成天打躬作揖,跟着各方势力哈腰陪笑,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可他真正开始获得各方势力重视,是他掌律执刑,杀出火来,一夜连屠二十六户疑似通魔富商的满门良贱。 ……每个曾经与他握手谈笑的贵族都晓得,这个号称百难臆度的男人,虽然脸上一直堆着笑,总是苦哈哈的满是无奈,但苦笑里散出来的,却是满满的血腥味。 苦笑给你看,让你开心下,但接下来你如果不能让我笑得开心,等一下……你可能连哭都哭不出来! 自己这次选择与人族翻脸,更要吞掉他派来的使者与礼物,以他的个性,岂肯善罢干休?这反咬过来的一口,绝对又猛又狠,痛入骨髓,是以自己绝不会傻乎乎地真的做戏做全套到深入联邦才转头,还在这边境之地就该要走了,不然离开联邦的路,可绝对不好走,可是……难道他竟然亲自来了? “李昀峰!你不用藏头缩尾,我知道是你来了,有胆就出来见我!” 遮日那王直接横剑一摆,怒喝道:“想救回你的人,就给我出来!” 喝声出口,天地蓦地一暗,石洞依旧幽幽,但洞里的人却都不见了,司马不平、龙杀一,甚至龙清婉都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遮日那王单影孤剑,黑夜深深。 无声的压力持续传来,遮日那王益发感到不安,虽然晓得这应该是对方的法界压制,但天阶者的法界一旦认真发动,就是内世界展开,星宇浮沉,而自己如今所见,仍是原景原地,并非内世界的星宙,难道自己是中了某种高妙幻术?可是这一系的技巧,通常是魔尊一脉,能够让自己分辨不出,也需要欲魔出手。又怎会在此地出现…… 正自琢磨,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洞口,缓步踏入,略为有些高瘦的体型,看起来非常眼熟,而那双满是风霜气息的眼睛,目光依旧,更让遮日那王如遭雷击,一时间错愕得无以复加。 “……很久不见,你……确实长大了。” “兄长!” 遮日那王见了久违的温去病,一惊非同小可,脱口道:“你……你不是和大姊一起去海外统御魔族了?怎么会……” 一句话脱口而出,却半途顿住,不但遮日那王如梦初醒,就连温去病都不禁微微皱眉,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谁和你说我去了海外的?小妲?她来见过你了?她是和你怎么说的?” 连着几个问题出口,温去病没等对方回话,心中已经有数。 “……明白了,是她之前来和你说,我因为……遭到打击,决心和人族翻脸,所以和她一起去了海外,现在跟着魔族混,是这样吧?” 这五年里,虽然是游离失所,不问世事,却非不晓世事,外界正在发生些什么,新时代的种种变化温去病都心里有数,关于山陆陵去向的各种谣言,更是没有少传入耳,虽然自己一向嗤之以鼻,也不觉得这些谣言能动摇得了谁,真正的明眼人都不会相信,即使有疑问的也能追溯来源,分清其中祸心,但……显然自己错估了这一点。 小妲那个家伙,真是一不做二不休…… 封神台崩解一役后,尚盖勇化为霸皇离去,她虽然恼怒魔族的阴谋,却仍领着入侵的魔物,和帝国打了一仗,在确认得到仙、佛两界助阵的联邦实力不弱,未可轻取,又有妖族、鬼族在一旁扯后腿后,她直接率领魔军远征海外,抢着建立势力。 原本,她就对海外诸国很熟悉,当初碎星团一夕覆灭后,她就是负责前往海外收容幸存者,并吸纳新血组建用来复仇的新一代碎星团。 所以别说改组的联邦打着以邻为壑的国策,压根不会出去阻止,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那个力,五年来,她带领魔军狂扫海外,伐灭诸国,不知多少人族沦为畜禽,也不晓得多少家庭毁破伤亡,听说,曾经富庶的海外诸国,如今已经成了货真价实的人间炼狱,万紫千红,只余一片血色…… 当初碎星团复起,那支自己与她打造出来,由妖魔组成的第五大队,却被留在海外,没有敢带来帝国征战,免得引得各方势力围攻,而她一回归,立刻强势接管,要并入魔军,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经历这些时间的平静生活,有些妖魔也改变了最初的想法,觉得和人族和平共存也不错,甚至有些已经和人族通婚,娶妻生子了,当褒丽妲要求他们重新当回侵略者,随新入侵的魔族攻城灭国时,他们拒绝了,其中部分希望能够和平离开,退隐躲藏,还有部分直接对褒丽妲表现出敌意。 ……结果都是一样的。 『上了贼船,还以为可以说走就走的?你们当这艘贼船你家开的?想死的直接可以去死,想走的一样也要死!』 褒丽妲直接血洗掉那批叛变的妖魔。 『老老实实当个快乐的侵略者不是很好吗?干什么要悔悟?既然后悔了,就用死,为你们过去的罪刑承担责任吧!』 被一起清洗掉的,不光是他们,还连带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妻儿,全部直接沦为大批魔物的血食,在惨叫中被啃噬殆尽,当他们懊悔地哀求,希望过往的首领能够留一线时,就得到冷冰冰的回答。 『要我放过你们的家人?笑话!之前你们当侵略者的时候,杀了那么多人,杀他们的妻儿的时候,他们难道没有求饶吗?你们之前理过了吗?血债血偿的时候到了,身为战犯,拿点骨气来给我看看!』 没有一丝悬念,这批退缩悔悟的妖魔与人都被清洗光了,更释放出一个清楚的讯息:身为侵略者,只允许一条路走到黑,谁想回头、谁想下船,就是这么一个下场! 这个做法,可以说是在新时代竖立军威的作为,但接着,褒丽妲又开始新一波的血洗令。 “普天之下,唯魔独尊,我不需要妖类来舔我指头,把队伍里所有的妖族都杀尽,一个都不留!” 就是这么一道指令,结束妖族、魔族重新入侵始界的蜜月期,从相互暗扯后腿,转为直接翻脸开战,双方连续几场大战,大能带队,天阶更是出动无数,打崩天地,伤亡均重! 十四章 出卖 在碎星团四大武神中,褒丽妲的工作,就是负责出来杀人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杀人,灭人满门之类,是彻底的屠灭,要说四大队中哪一支最能在短时间内,大范围、大数量屠杀,肯定就是第二大队无疑,毕竟没有灵智和心理负担的死灵,这一块的执行力比人类高上太多。 所谓战争,拚的就是有效杀人,只要先一步杀得对面崩盘,自然就能赢,很多人都会理所当然地认可这一点,但事实上,只懂得杀人、只会高效杀人,是打不赢一场仗的,也正因为如此,在碎星团里,从没有任何一次重要战役,是由褒丽妲来主导进行的,也没有任何人类队? 员,敢把自家大队的指挥权交到她手里。 因为,战争并不仅仅是杀人…… 封神台崩溃后,魔族再一次强势入侵始界,基本观念多半仍是“凡曰为人皆可杀”,所以任用始界出身,知门熟路的褒丽妲统兵,嗜杀就不是问题,但温去病却觉得,他们还是太过骄傲,过于大意了。 褒丽妲在清洗完叛徒后,又直接杀尽第五大队中的所有妖族,虽然杀的是妖,但剑指的方向却是魔族一方降下的高层,这一杀的示威意义相当浓厚,或许还有一点报复魔族的意味,因为她这么干完后,先是将这些妖族尸骸悬挂,后头还好像怕没人知道一样,把尸骸分为尸块,遣使发给降下的妖族大能,邀请他们共烹而食,同享杀戮之乐。 ……这种行为,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据说,收到这份大礼的妖族小圣,眼凸得有若铜铃,周围更刹时无声,所有在场的妖族,听着魔族使者大声宣读褒丽妲的邀约,各个沉默无语,现场的气氛像是将要爆发的火山。 ……杀我同类,侵门踏户,侮辱到这个份上,再忍下去,妳真当妖族都是妳家养的? 忍无可忍的时候,妖族就压根不忍,素来崇尚万古不易的原始文化的他们,一向唯力是从,根本未有机会成形什么“不斩来使”的文化,就算有,当这使者主动找死的时候,也没有哪个妖会记得要遵守文化礼仪。 ……仗着“不斩来使”的陈腐规矩,就敢跑过来尽情侮辱妖族,而想我们还会遵守规矩眼睁睁让他离开,这不叫有文化,只是一种极度的愚蠢!妳真当妖族都是妳家养的? 石矶圣母的怒极一掌,褒丽妲派来的魔族使者直接成了一滩烂泥,跟着,没等魔族进一步派人交涉,化消矛盾,妖族已经点将提兵,直接跟魔族大战了一场。 双方原本就非常浅薄的互信与善意,直接被这场大战打得稀巴烂,再之后,察觉联邦不可轻惹的双方各自忙于本身的地盘攻略,不时逮到空隙,就会再拚个一场,各自的妖将、魔将,有事没事就找机会挑衅对方,五年之中,因为妖魔两族互斗而丧命的天阶、地阶,甚至还超过了与联邦开战造成的数字,成为本次妖魔入侵战史上,非常耀眼的一笔。 造成这个结果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就是叛变魔族的新晋大能褒丽妲,为此,联邦之中也有很多人着实摸不着头脑,觉得这位碎星团过去的英雄,难道其实身在魔族心向人,假意投靠魔族进行挑拨离间,削弱妖魔实力,实是人族的大功臣? 这种天真的想法,温去病是万万没法苟同的,那日英灵殿之战,自己看她的眼神与态度,已经知道她清楚选择了立场,势要报复这个曾经被她拯救,又背叛她的世界,而这是个一旦有所选择,就只会卯起来向前,哪怕撞穿墙,也不会回头的人,对她的立场还心存幻想,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就温去病看来,自己这名好友,如今想要彻底毁灭人族、毁灭始界的心,货真价实,不含半点虚假,但在执行层面上,她似乎是想要到处点火,摧毁身边的一切,就连妖魔也都在她的仇恨名单里,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将拉着整个始界……不,诸天万界同坠,破灭终结为无,最终连无也不存在。 这些是自己可以看出的部分,不过……自己确实没曾想到,她在海外搞得遍地烽火,顺带坑了妖魔两界之余,还有余力亲自跑到南蛮来再放一把火,引导兽族走上这条路,光看遮日那王的表情,自己就能猜到当初小妲对他说了些什么。 ……想必,是说自己知晓了当初的真相,更因为李昀峰的背叛,无法接受这一切,因此抛下了碎星团,更彻底舍弃人族,接受她的邀约,与她一同前往海外,统御魔族,更以此为例,要遮日那王别对人族、对李昀峰再心存幻想,早日做出选择。 大势当前,光靠兽族自身并无法对抗妖族回归,遮日那王若不想坐以待毙,也不能与人族联手,那唯一的路,就是抢着出卖自身,在妖族那里换一个好价钱,如果能获得妖族的一定重视,或许还能拥有地位,从而保住兽族的一丝元气……当然,如果想要提高在妖族的地位,就必须立功,也就是征伐人族,来证明自身有用…… 温去病耸耸肩,“……你该不会是想和我说,你干的这些,其实全都是为了替我报仇吧?” 遮日那王闻言不禁皱眉道:“难道不是吗?难道经历了这些,你还要再被人族利用,继续当人族的走狗?兄长你英雄一世,岂能……” “……我还记得,上一个来我面前说这类话的,是想哄我帮忙走私奴隶去海外卖。”温去病似笑非笑,“我也敢打包票,小妲当初来你这里的时候,也对你说了类似的话,对吗?” 遮日那王直接愣在当场,回忆了两秒,方才苦笑道:“兄长你真了解大姊,确实……唉!” 一声叹息,其中包含很多无奈,他确实将褒丽妲当成家人,甚至看成一直憧憬的女神,这时候想到对方居然向自己用这些话术与心术,着实气馁与难受。 温去病却笑道:“她那个人,你该很清楚的,没有抓破你脑袋,直接操作你神魂,已经是对你另眼相看,当你是自己人了……你如果这样就觉得气馁难受,后头还有得你哭的。” “……这样说倒也是。”遮日那王道:“那兄长后头有打算何去何从?你并没有去海外,这五年来又销声匿迹,没有为人族出力,想必……有些故事吧。” 在遮日那王眼中,温去病的形貌一如过去,似乎时光没有留下痕迹,基本没有什么变化,但其中却仍有少许的违和感,仿佛有些不真实,这让遮日那王判断,自己看到的恐怕是投影或幻影,并不是真实形象,兄长如今的形象……可能已经面目全非了。 温去病一笑,“你呢?已经做出决定,投靠妖族,不会后悔了?”却是对遮日那王的问题轻巧避过,全然不答。 遮日那王闻言色变,顾不上深究,开口道:“兄长难道是来劝我悬崖勒马的?” 温去病摸了摸鼻子,“不能吗?你又是怎么想的?” “人族与兽族,根本不可能为友!”遮日那王道:“你们人族,压根也没觉得能与我们兽族和平共处,就算其中少数人确实有这么想,可真遇到了危难,你们马上会统合思想,最后的结果也是推我们出去,又玩起以邻为壑,驱虎吞狼那一套,我如果还把族人的未来,寄托在人族的友善上,不是自寻死路?” “话说得倒是不错,确有几分道理,已经不能再拿你当小孩子看待了……” 温去病伸手摸着自家光滑的下巴,仿佛那里还有着许多的胡子,“但有决心和见识,不见得就能够成事,你又把自己卖了个什么价钱?” 这本应该是绝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换了是如今联邦的任何一人,甚至是一直对兽族表露善意的武苍霓来问,都别想从狮王口中知道答案,但面对温去病,遮日那王想也不想便答道:“妖族强者辈出,但万古以来,从来没有妖族行使人道……” “……所以,你就奇货可居?”温去病笑道:“我们确实忽悠过兽人亦人,但妖族也能算人吗?如何能行人道?” 遮日那王闻言摇头道:“兄长又说笑了,这点小事,别人或许会为之所惑,兄长又如何不知?所谓的人道,并非人族之道,本质是众生愿力的蒐集与使用,所谓众生之力,凡有生而能祈愿者,皆可出力。人与兽,俱是众生之一,妖兽同源,又如何不是众生?” 温去病冷冷一笑,“说得好,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以你的见识,说不出这些理解,是妖族哪一位告诉你的?” 遮日那王变了表情,脸上有了尊重,甚至可以说是崇敬的神情,“是那一位的投影,她说,妖、兽两族皆是她所创,各有天赋,我如今身负兽族的希望,如愿来归,她将一视同仁,正式以礼迎我入上族。” “……还真是好大的面子。” 温去病一时哑然,没想到妖族此番竟然下了如此重本,居然是那一位亲自降下投影来招降,怪不得遮日那王会被打动,投向妖族,莫说人族难以统一思考,真心和兽族友善,就算真的诚信结盟,也未必开得出匹配的条件。 若是换了是其他的妖族大人物来招降,自己敢断言他最后不会有好下场,无论现在开了什么承诺,最后的结局都逃不出被用完就被丢的套路,因为妖族之中阶级分明,上族从不遵守与贱族的约定,守约就是耻辱,言而无信才是应该的。 但如果是那一位出面,自己就不敢多嘴了,一来,是随便胡言乱语,搞不好立刻就有雷打下来,如今的始界可不安全,虽然真封神台还能隔绝天阶顶端的存在直接降下,但隔空使力可防不了,二来,遮日那王少说了一点,自己本来也不知,是这五年来,连续降临多个世界,这才接触到的知识。 那一位当初所创的,不只是兽与妖,而是众生! 在很多中千、小千世界的神话中,她以创世女神的形象流传名号,天地间的九成生命,除开先天神灵和少数神兽,都由她创生,她万古以降一直冷眼旁观众生兴亡,世代交替,直到后来人族崛起,与妖族冲突渐烈,初始人皇上位后,更有压着妖族、兽族打的情况,她才转而庇护妖族,这才成了妖族顶上的那一位。 论起渊源,这一位不但是妖皇,也是人祖,更是太初巨神!其胸襟与气度,寻常妖族没法比的,温去病无惧与之为敌,但随便嘴炮这一位,恐怕会有现世报,甚至立刻报的。 “……所以是那一位看上了你的潜力,看上了你行人道的潜力……奇怪……”皱眉想想,温去病露出狞笑,“也罢,既然你确实做了笔好交易,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卖的这个价钱,够不够斤两吧!” 十五章 不知大局的浑蛋 妖族对人道的看重,有些超乎温去病的意料之外,虽然在这五年里,自己透过太一,遨游诸天万界,确实没有见过有妖族修练人道,那几位诸天著名的万古神皇,也都不是妖族出身,不过,妖族自身的强横传承不少,登临万古的大圣不缺,很难想像这会变成一个重要筹码,让妖族改了看法。 所以按照温去病的预想,妖族不过是透露部分信息,诱得遮日那王入瓮,日后待利用完,再翻脸背信,把狮王和兽族一道吃抹干净,正常来说,这是兽族和妖族合作必然的结果…… 不过,眼下的情况并不是遮日那王展现出的价值赢得了妖族的重视,而是妖族最上头的那一位,对他的道路感兴趣,破格出手要保人,以妖族上下关系的绝对性,只要是妖皇表了态,其余妖族就断然不敢违抗,至少……就算是大圣,也不敢公然违逆妖皇的决意。 理解了其中的前因后果,温去病就只对遮日那王手里的东西感兴趣,妖族是直率的物种,妖皇既然点了名要栽培遮日那王,为妖族新添一条道路,那为了要震慑群妖,就绝不会只有空口白话哄他卖命,肯定给了他一些后手,或是什么实惠的好处。 自己倒是不会眼红这些,但……能够有机会提前接触到永恒者的力量,这可不能放过。 遮日那王闻言色变道:“兄长,我不想和你为敌,唯独你与大姊……” “不想与我为敌……打我踏进这个山洞到现在,你的手就一直没离开过剑柄,总不会你要说,这只是你的习惯动作?” 温去病冷笑道:“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选择了道路,你就该有种态度,杀光所有胆敢挡在你面前的人,践踏过他们的尸首,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在这种时候畏首畏尾,你又如何能个成事?如果你不想与我为敌,就去死吧!” 话一落,温去病明明没有动作,但整个天地骤然黑暗,山洞内彻底没有了光,甚至连整个山洞都化为黑暗的一部分,遮日那王晓得温去病发动了攻击,却全然不知那攻击到底是什么? 完全摸不清楚的状况,避无可避,也根本无可防御,虽然看起来暂时没有实质性的威胁,却绝不敢轻视,确定平时所擅长的一切技法,都没有把握应付这个场面,遮日那王唯有豁尽全力出击,狮爪一扬,一股幽玄之力发动,令乾坤混沌,江山倾覆,范围内受影响的一切,全都颠倒错位。 一片漆黑的世界,受到这股幽玄之力影响,有了新的变化,虽然仍是黑色,却不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一种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混在一起,揉合起来的污黑,在这股混元之黑中,一些原本被完美隐藏起来的东西,开始硬生生被逼得显现了出来,温去病的身影,重新显现了轮廓。 这绝对不是寻常兽尊或妖尊能打出的力量,也根本不是他们所能触及的领域,遮日那王虽能施展出来,却也不知其所以然,还参悟不到其中真髓,只是凭着当初接受的真意灌顶,强行施展,而他也相信,当自己打出这个足以错乱天地的力量,三重天阶之内的对手,自己都能不败,甚至……堪称大能以下无敌。 然而,这个意念还在脑中酝酿,遮日那王就看见一根指头,粗硕如海碗,像一根巨木似的点向自己头颅,来得又快又慢。 说快,是这根指头忽然出现,一出现就已经在自己眼前,快到自己根本来不及应接;说慢,是这根指头将要碰到自己眉心的刹那,自己的妖乱天地发挥作用,要将之错位、偏移,却好像一张网在与石柱拉扯,怎么都扯之不动。 “……就是五色神光我也扛过,你这点小力道算个屁?嘿!” 一声低语响起,指头已经点在额上,遮日那王眼中所见的一切,片片碎裂,笼罩周遭的黑暗崩溃,无数光线错乱重组,一阵光影幻化之后,自己又重新回到刚刚那个山洞,刚才的一切如梦似幻,像是不曾发生过。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遮日那王益发感到迷乱,不能判断眼前所见这些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形。身为新进天阶强者,他心态保持良好,理解强中更有强中手,自己中了幻术也没什么好讶异,但若连自身是不是中幻术都无法判断,这就很难接受了。 眼前的种种光景,让遮日那王实难以判断其中虚实,虽然已经重回那个山洞,但仍旧不见先前消失的龙清婉、龙杀一与司马不平,温去病确实是正站在自己面前了,不过,披头散发,长须遮面,模样甚是可笑,好像身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味…… ……这些仍就是幻觉?或者已经是真实?还是自己中了什么其他的手法…… 遮日那王益发迷惘,摸不清自己究竟遇上了什么技术,就看温去病笑了笑,“你干得不错,既然长大了,就好好继续干下去吧,或许你真能领导兽族,走出一片新天也未可知。” “兄长……你不怪我吗?”遮日那王闻言愣然,却看温去病笑了起来,“怪你?为什么?” “……因为我和人族……”遮日那王顿了顿,“我没有选择人族,而是选择了妖族,兄长难道不生气?” 温去病收起笑容,正色道:“从我扶你成为兽王的那刻起,我可曾要你将来要与人族友好,将来看我面上要照顾人族?” “……并没有。” “那我可曾要求你一定与人族结盟,在人兽之间,尽量维护人族的利益?” “……这也没有。” “是啊,这些都没有……”温去病耸耸肩道:“你现在是个政治领袖,必须要对自己的族民负责,我不想左右你,你也不是被我特意捧出来操控的傀儡,既然你最终做了你该做的选择,作为你的结义兄长,我应该要替你高兴,为什么要生气?” 这一通话,听得遮日那王双眼圆瞪,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几年里,他对双方之间的关系回想很多,也随着年岁日长,接触权位之事日多,有了许多很不好的设想,不免怀疑温去病当初别有所图,却直至此时方知,兄长的胸襟是如此辽阔,自己这些年完全都想错了…… “你好自为之吧……” 温去病一闪身就准备要离开,遮日那王胸中陡然涌出一股悸动,开口唤道:“兄长,且慢,妖族近日调集大量人手,正试图进入九幽,取得霸皇之刀。” 身形一闪,原本已经离开的温去病,一下又闪了回来,目中神色凝重,“此话当真?妖界想要去九幽取霸皇之刀干什么?” 遮日那王道:“我也不确知其中细节,只是间接听到些消息,说是霸皇殒落前,将大部分力量都存于刀中,留待自己归来后取回,如今虽然重生成功,但状态并不完全,必须要逐一取得当初散出去的关键物,才能真正重登万古,这几年里,霸皇呼啸万界,把主要精力都放在那上头。” 温去病皱眉道:“你知道霸皇的事?” 遮日那王道:“略知一二,关于尚帅的事……很遗憾,妖族对此事异常看重,不惜代价,务必取得霸皇之刀……” 温去病点头,却道:“这应该也是妖族的重要机密,你就那么随便地告诉我,真的可以吗?” 遮日那王凛然道:“我为族人选择了前路,但并没有就此失去自我,兄长你和我讲的是义气,我就和你讲义气,这是我该为你做的。” 温去病闻言哑然失笑,“你搞错啦,我已经很久不和人讲义气了……唉,你都把自己论斤卖了,还要留着这点东西不卖,对你可不安全……算了,拿着。” 手一扬,遮日那王不疑有他,顺手接过,但定睛一看,却险些被吓得摔了东西,那赫然就是早先装在晶石匣子里的羲皇玺。 直接血肉接触,遮日那王更能深切地感受到当中正涌动的众生之力,虽然这些人族的人道气运,自己并无法直接使用,需要经过一系列繁复手续转化才能从中有所得,但宝玺本身仍是一个很好的参照物,能够指引自己在人道之路上修炼前行的方向。 更何况……假若那个传说是真的,羲皇玺中积蓄的众生之力,甚至不需要经过复杂手续的转化,就能直接为兽族所用…… 遮日那王一时愕然道:“兄长,你为何……” “……你做了不该做的事,真以为就这么简单就能瞒得过妖族吗?如果不拎着这个回去,持续增加你的利用价值,下次再见你,估计你就只剩一颗脑袋被吊起了。” 温去病摇头道:“大义什么的,我这些年越来越不懂了,也许我就只是一个自私自利,只讲个人恩仇,不管什么人族大局的浑蛋……” “兄长!” “……将来等你要对人族搞大屠杀的时候,就想想我吧。” 温去病微微一笑,跟着一步跨出,彻底消失不见,遮日那王则愣在原地,呆呆站了半晌,这才确认周围的景物是真非幻,而温去病早已去得远了。 “……兄长,祝福你万事安好。” 遮日那王悄然一叹,收起了掌上的羲皇玺。妖族进入九幽,要取霸皇之刀的消息,自己说得轻易,但却如兄长所言,妖族的大人物们若是知晓是从自己这边走漏消息,必定不会轻易干休,然而…… 兄长所赠与的这颗羲皇玺,也不是随随便便能送的,此事若是传扬开来,以后在人族,无论过往他做过多少贡献,如今的他恐怕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叛徒一个了,这样的结果……他真有深思过?当真是他想要的吗? 没法追着去向温去病确认这些问题,遮日那王不敢久留险地,迅速离开,回归了兽领,而莫名逃过一劫的三人,则莫名其妙出现在百余里外,唯一保留的记忆,只到龙清婉捧着晶石匣子进来山洞之中,再之后,就像喝酒断片一般,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过不久,这个装着妖尊首级的晶石匣子,连同龙杀一的报告,一起被送回了帝都,摆在联邦主席的桌上,用那对没有眼睛的空洞双洞,瞪着现今换了名目的人族之主。 李昀峰认真看着眼前的匣子和妖尊头颅,摸着下巴沉思,好半晌后,才正色道:“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明明我们都已经不是帝国了,这里却还要叫帝都?妳不觉得这问题真的很大吗?” “乓!” 不客气的一挥,金板打在脸上,联邦主席帅度一百的脸,登时变得有些扭曲,花了些力气,重新坐正身体,沉思了片刻,又开口道:“说错了,我的问题应该是……这个匣子是怎么被打开的?它的封印是当前帝国最高技术啊!按照设定,如果飞遁秘法失效,应该会催动内中事物自爆的啊!” “乓!” 整个人直接从椅上被打飞出去,龙仙儿一掌拍在桌上,“这种技术对他会是个问题吗?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该在意的难道不是匣子里东西去哪了吗?” 十六章 不知轻重 龙杀一最后险死还生的奇遇,他本人只觉得莫名其妙,搞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至于龙清婉所遇到的那个出手解决了妖尊和遮日那王怪人,龙杀一隐约有点想法,却无法肯定,只能藏在心中,但对于顶头上阅读那份报告书的人,这些疑问就不是问题。 李昀峰看过报告书,很清楚龙杀一他们遇到了谁,对此也颇有些意外。这五年来,世人不知道温去病的去向,有过很多离谱猜测,但对自己来说,要知道他的大致行踪,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利用太一系统,反覆穿梭诸天万界,似漫游,似藉机锻炼,虽然表面上不问世事,但是始终在寻找机会提升自己,同时在尝试寻找龙云儿,这些事自己都是知道的。 温去病这次会出手救人,主动介入世事,这一点倒是颇出意料,李昀峰原本以为,十年之内,他恐怕都不愿意再介入始界人族的事了。不过反过来想,这次说不得他是为了遮日那王出手的? “他上次走的时候,态度十分坚决,甚至连武苍霓也不带,独自一人离开,更借助太一系统穿梭诸天万界,不再回来,这就是与我们彻底划清界线……他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李昀峰慨叹着拿起茶杯,吹了两口水面热气,才要凑过去喝,一块金板就从脑后挥来,直接打得他整个人往前扑,手中滚烫热茶撒了一头脸。 “哇啊啊啊~~~~烫、烫、烫死人啦!师奶你要打人可以正面上我,别背后偷袭啊!” “烫死也是你活该!你还有脸说,你就是他过不去的那道关啦!” 金板横挥,刚刚还潇洒感慨的联邦主席的身影被打得横飞出去十几米,落在地上后还滚了几圈才停住,而出手打飞人的神妃,在主席的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你们两个现在这样又算怎么回事?他跑掉躲着,你就出来扛着,现在遮日那王翻脸,最后羲皇玺落到他手里,以他此刻的心理状态,很可能被他转手就送人了,如今已经落在狮王手里……这个可能性非常高,你又打算怎么办?帮他收拾善后?” “这事哪有这么严重?” 李昀峰似游魂一样飘了起来,边飘边悠悠道:“羲皇玺,是不祥之物,本来就是我们要送出去的,遮日那王走人道之路,统御兽族,就要替兽族出头,实力强了,早晚会和妖族有冲突,这是阳谋,又何惧东西最后落到他手里?” 龙仙儿一时无言以对,乍听之下,的确是这个道理,当时决定送出羲皇玺,助狮王以人道提升自己,对抗妖族时,也不是没考虑过遮日那王诈和翻脸的可能,但现在事情明显有了巨大变化,计画已经出了不小幅度的偏差,还说这些话就很没意思了。 不过,要跳出来大义凛然地指责这个明目张胆以权护私的人,龙仙儿早就没那个力气,这人又是出了名的不要脸皮兼狡舌善辩,想要在道理上说服他,绝无可能,他完全可以根本不管你在说什么,用大篇似是而非的诡辩,绕得人晕头转向,半天都说不到正题上,看似跟你在好好讨论,实际上一开始就无视一切。 所以,和这个人共事久了,就会习惯在开口同时动手,甚至都不用开口,直接进入动手掀桌的模式,搞得自己好像越来越野蛮,不讲道理,只会以力压人,但真是只有受害者才明白,一旦让这个家伙开了口,基本就只有他说话的份,别人连个字都插不上去,无论你内心有多少话想说,有多少理可以讲,都是白费。 在手下人的眼中,李昀峰简直成了自己的专用发泄对像,整天都被打得东倒西歪,但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这其实是李昀峰独树一格的炼体修行,他的抗打击能力,就是这么一路堤升上去,如今已经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境界,偏偏外人还都当这是笑话看,没有察觉到这个事实背后隐藏的杀机。 龙仙儿扶了扶额头,益发感到疲惫不堪。 有很多事情,外界迄今仍存有更大的误解,更是自己与这个男人之间的秘密……并不是刻意隐藏的那种,只是外人一直没机会接触到,自己与他也不是逢人就会乱掀老底的个性,才一路下来,在世人的猜测中就这么变成了秘密。 如今,世人皆知,他与自己都是那个人一开始就伏下的棋子,专门留下来的善后人,在利用碎星团为王前驱,驱逐妖魔后,出来行兔死狗烹之事,收获果实,开创前所未有的新时代,而他为君,站在明面,自己为副手,隐藏在黑暗中。外人也都以为,那是贾伯斯留给他什么手段,先天上克制着自己,这才定下了主副关系。 其实……压根就没这种事,贾伯斯定下的事情,不需要用这种下乘手段来维持,李昀峰手上也从没什么克制自己的手段,只不过,双方的大方向始终相同,单干效率不好,姑且结伴而行罢了。 但有一点是必须承认的,就是这家伙虽然很不靠谱,这些年为了一己之私,让很多事情偏离了方向,但本身的实力,却一直都在自己之上。变装回归碎星团的那段时间,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特意压制本身力量,之前更很长时间停止了修行进境,这才迟迟没有往大能突破。 特别是为了能取信于同伴,他专门用神魔封印强加于身,损伤尤大,这点特别让自己受不了,苦肉计玩到这种程度,根本就是已经疯了,那个神魔封印下得超级重,如果那次老温最后带不回解禁钥匙回来,甚至再晚些时候带回来,李昀峰是真会死的! 事实上,那段时间,他本就已离死不远了,又咳血又常常晕厥,为了苦肉计放任伤势恶化到这种程度,着实让人看不下去,为了不想看他“自杀”成功,自己好几次都想出手,帮他把那个封印解掉,让他放弃这个没谱的潜伏计画,放弃碎星团,多把时间、心力花在帝国万民身上。 结果,自己的好意,却被他逼住,首次自己表示来意后,他的眼神就表明了意思,如果自己敢无视他意愿蛮干,打破他的计画,他解除封印后,肯定会先杀掉自己,然后自杀,或许自杀前还顺手血洗个龙家,再随便拖个十几万、几十万人来陪葬…… 他并不是个蔑视生命的人,平常时候,他晓得生命的价值,更尊重生命的价值,从不滥杀,但……他也从来不是一个威胁了别人,结果却做不到的人。 只要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倒! 这个计画,一定要成功,谁也不能阻我,如果此事不成,我要不就作为碎星者就此死去,要不我就作为碎星团的叛徒,亡国皇帝死去,还要拖着整个帝国陪葬! 碰上这种不理智的老板,自己除了一边掩面叹息,一边表态支持,然后默默滚回帝都去放空自我,还能做些什么? 在封神台崩溃在即的时刻,想要守护人族,抵御再临始界的诸天神魔,李昀峰的能力与存在不可或缺,若非如此,自己早就直接掐死他,然后领着手下单干了! 后来,为了协助他能尽早成事,老温能早点取回解神魔封印的钥匙,不要搞到假戏真做,一代帝皇这么无声去世,自己只得照着先前的计画,化身无名老妪,进入五藏妖界行事,也顺带与仙界联系,合计后续的安排。 自己这些努力,总算没有完全白费,虽然挽回碎星团之事,最终因为鬼族和魔族的技高一筹而破局,魔族诱导褒丽妲揭破李昀峰的伪装身份,鬼族更直接借助因果,让尚盖勇成为万古重生的道标,化为霸皇,碎星四武神就此分道扬镳,可回归之后的李昀峰,无须再隐藏保留,迅速突破三重天阶,踏入早在十年前就可以进入的大能境界,更越过那个人留下的三位大能,成为日榜第一。 他眼下的力量……很强,换了是自己,在没有防备,不运功护身的情况下,被神器这样虐打,就算不死,每天恐怕也要内外伤不断,可他却能每天都笑嘻嘻地承受下来…… “算了。”龙仙儿理了理头发,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准备开始操作舆论,预留伏笔,等到将来有消息外传,说他把人族重宝交给妖族,是人族叛徒的时候,就把伏笔掀起来,说这些是妖魔的恶意中伤与离间谣言?” “内行的!” 李昀峰闻言竖起大拇指,似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却道:“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泡茶。” “泡茶?” 龙仙儿一听几乎要直接伸手再拿起了板子,把飘回来的贱人再打飞出去,李昀峰却视若无睹,坦荡道:“不错,就是泡茶,泡好茶!” 听见这个答案,龙仙儿先是愣了两秒,随即恍然,又坐了下来,不再理会李昀峰,自顾自看起等一下要一道扔给龙晋涛的公文卷宗。 李昀峰则好整以暇地泡起茶来,煮万年雪山深处的雪水、拿进贡过来的上好茶叶,就水烹茶,不久之后,当武苍霓一把推开要抢着通报的侍者,大踏步进入联邦主席办公室时,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杯色如琥珀,直递面前的热茶。 “武帅远来,还请先喝杯茶!” 武苍霓看着李昀峰递来的这杯好茶,先是一怔,继而宁定下来,举手接过来站着把茶喝尽,再坐在椅子上,道:“看来你们已经知道我会来。” ……毕竟,一行获救的三人里,司马不平就是武苍霓的副手亲信,帝都这边得到龙杀一的报告有多快,武苍霓得到司马不平报告的速度就有多快,再加上她掌握的资料和判断力,一下就能猜到那个神秘人的身份,接着,自然就是亲来帝都一趟,把两边的情报汇整。 如果不是因为事关温去病的去向,武苍霓绝不会亲来帝都,众所周知,如今的联邦七郡当中,与帝都李家关系最紧张的,就是神都武家,每次联邦商讨大事,若不是鹰扬之主司徒小书先行入帝都,作保邀请,武苍霓绝不会来。 这回司徒小书没先来准备,武苍霓却直接入帝都,已是联邦建立五年来,从未有过的头一遭。刚干出破天荒举动的武苍霓,却全然无感,迳直往椅子上一坐,开口道:“你们又有什么打算?” 龙仙儿闻言笑道:“武帅何出此问?坦白地说,我们现在手头的事情很多,九幽那边的问题尤其麻烦,霸皇和鬼族之事不可不防,其中更还有一件麻烦,是拜武帅所赐,当下……我们实在没心力再去干涉他什么了。” 联邦这些年来,以邻为壑的基本国策摆那里,各郡都以此为方向照办,唯有虎踞郡一直暗中动作不断,武苍霓不光自己私下遣使频频连结遮日那王,更时时写信到帝都,向李昀峰痛陈厉害,觉得太早将兽人完全放弃,恐非上策,就算要以邻为壑,也该在兽人之中维持住盟友,留待日后之用。 这其实是一种地方对中央决策的反抗,换了是别人,中央肯定直接就是一道严令驳斥下去,但因为上书的人是武苍霓,李昀峰就一直放任行事,还专门为她打了掩护,让此事不为外界所知,免得其承受各郡势力和百姓质疑的压力,最后更应其所请,给予遮日那王实质援助。 武苍霓道:“你们也太莽撞了,我虽然请你们表现出一定诚意,给予他实质帮助,助其维持兽族共主的地位,和妖族周旋,却没有要你们把羲皇玺给出去,那是人族重宝,岂可轻易落在兽族手里?你们委实太不知轻重!” 龙仙儿闻言在一旁连连点点头,瞥了自家老板一眼,赞道:“说得对,我发现碎星团里的雄性生物,就没一个知道轻重两字怎写。” 十七章 转轮如意法 边境上已经发生的事,对李、龙、武三人,本都不是值得大费心思的事,不管羲皇玺怎么重要,都已经交了出去,遮日那王籍此行人道之路,最终肯定会成为妖族的不稳因素,这个阳谋纵使跟计画出现偏差,也在预料内,后续责任将由三人共扛,而三人都是行动力极强,擅长补过、收锅的干才,各自都有善后的手段,这件事只是略为一想,就可以抛诸脑后。 报告书上,真正让三人牵挂不下的大事,就是五年来首度在始界露面的温去病,武苍霓是专程为此而来,另外两人也不打算浪费时间。 龙仙儿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昀峰,后者正举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俊秀的外表、高档的衣饰,举止一派优雅,像是一位诗人,多过一名政治领袖,更看不出过往一连串黑历史的臭名昭著,龙仙儿知道他如今想说的话有一座山那么多,偏偏此时却不适合由他开口。 武苍霓也有自身必须守住的立场,此番前来是带着抵触来的,如果由他开口嘻皮笑脸,武苍霓就算自己忍得下,也可能恪于立场,必须拂袖而走,因此,主要的交谈工作,就只能由自己来进行。 ……这件事真是天杀的尴尬。 “……老温一走五年,这段时间里,他借助太一系统,在诸天万界遨游,进行修练,一次也没有再回来过。” 龙仙儿道:“这次他回来,并且出手,我想他的修炼应该是到了一个段落,或是遇到了一个瓶颈,才会回到始界来,或许,修为有所长进的他,打算要做些事了。” 武苍霓闻言点了点头,龙清婉的奇遇,司马不平早问了个清楚,她引得温去病出手,到面见遮日那王一路的点滴都被反覆确认,理成报告交了上来。从报告中看来,温去病前后击杀两名妖尊,几乎都是瞬杀,堂堂一重、二重天阶的妖尊,在他面前全无半点抵御之力。 温去病如今似乎还未有突破三重天阶,证道大能,但若只凭天阶三重的修为,绝对无法这么屠妖尊如杀猪狗,至少靠他离开之前的手段,是万万做不到的。恐怕是这些年修练有成,开发出新的技术,在什么地方有所突破,这也就难怪他停下持续五年的穿梭修练的脚步,回归始界。 ……他恐怕是要改变这些年的隐忍低调,有所作为了,而自己这厢所能为他做的,就是整备出一个方便他行事,可以随时支持他的情势来,无论是情报或是资源,都要预先替他准备好。 武苍霓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开口道:“我要先弄清楚几件事,你们和仙界之间究竟是什么状况?” 李昀峰在一旁轻敲茶杯,似乎在思量什么,却不发一语,这是五年来,武苍霓首次主动向己方提问,想要对己方的情况进一步了解,之前每次联邦高层在帝都商议大事,她也都只是单纯来开会,态度十分冰冷,除了联邦七郡集体商议出的事项,别的事情一句都不多问,也丝毫不感兴趣。 果然一如当初所料,阿山的归来,就是改变风向的契机,到头来,也只有他,才能够让壁垒分明的几方人马都被牵动,改变以往的态度。 龙仙儿道:“当初那个人丢下烂摊子离开之后,我们知道封神台将倾,诸天神魔的回归已经在倒计时,就立刻开始做准备。那个人的存在,能让诸天神魔辟易,任他喜好摆布,随便拉人组团,就打垮了妖魔,我们可没这本事,寻求盟友是必然之举。” “……果然,你们那时候就已经在暗中连结外界了。”武苍霓闻言不禁冷笑道:“当初说得好听,封神台断绝始界和外界联系,让人族休生养息,却偷偷给你们留了后门,别人出不了始界,唯独你们能来去自如,从中得利,真是好设计。” 龙仙儿却微笑道:“那个人的品德操守,难道妳还会抱什么指望?他弄什么东西,会不偷偷留个后门给自己?更何况,这种事人人都干,也不光是他,我们家老温开起后门来,也是从不含糊,妳看看先前那精美的帝都大阵……” “行了。”武苍霓顿时面色不佳,“说正题吧,你们……十年前就联络了仙界,结定了联盟关系,呃,十年前?” 碎星团重新聚合后,温去病确认想要抵挡即将入侵的妖魔,无论人族还是己方都应该要连结外援,加上后头五藏妖界和云中子的会面,才有后头透过仙岩洞天,连结仙界之事,本以为这事碎星团抢先一步的成功之举,但若照龙仙儿说法,他们两边根本早就…… 龙仙儿笑道:“云中子是位老好先生,和我们很熟,也多有关照。十年前,主席为了寻找对抗妖魔的盟友,曾离开始界,周游诸天,更亲上大赤天数次,试探对方意象,虽然一直被挡在外头,不得其门而入,但后来对方便指派了云中子,作为与我方的联络使者,这些年里,双方一直合作得不错。” 武苍霓理清头绪,冷冷道:“所以你们一早就和仙界勾搭在一起,却在我们面前装不认识?当初五藏妖界和仙岩洞天的会面,都是你们安排好的?” 龙仙儿摇了摇头,道:“如果能够从妖魔手里守住始界,那与仙界结盟,就是大功一件,代表人族结盟仙界的,更会就此流芳百世……这样的大好事,当然要留给我们家老温,唉,可惜他自己不接受……” “……哼,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流芳百世,我想他无福消受,就用不着两位的好意了。” 武苍霓心中格外不满,但目光却瞥向旁边沉默良久的李昀峰,虽然龙仙儿把什么事情都揽自己头上,但自己也猜得到,想把这份荣誉送给温去病的人,是李昀峰的机会要远远大于龙仙儿。 之前封神台之战,玉虚真宗的出手相助,表面上是龙仙儿暗中合纵连连横,既搞定了鲲鹏学宫和十字庵,又暗中和玉虚真宗的勾连以为后手,实则是仙界的背后助力,而这五年来,托管给玉虚真宗的袁家、和玉虚真宗素来极为亲善的王家,都对联邦主导的事项极尽配合,甚至比以前作为臣下时还要忠心耿耿,明显是最后头的仙界出了大力,武苍霓看在眼里,心下早已存疑。 甚至,武苍霓怀疑这些年佛界也没少在背后使力,很可能也和李昀峰有关,当初温去病之所以能说服金刚寺协助处理尚盖勇之事,十字庵出了大力,这看起来固然像月光神尼暗中受李昀峰所请,背后却未尝没有佛界的促成,而金刚寺在同意协助后,立刻有僧人奇遇连连,功力突飞猛进,待到封神台之战时,实力整个拔升一层,这根本就是佛界的明助与表态了。 当然,这世上从来没有凭空掉下来的烧饼…… 封神台一战,最后的结果却是碎星团以及李昀峰大败亏输,封神结界大破,妖、魔、鬼三族回归,眼看一场浩劫就要发生,千万人族将要沉沦,尸横遍野,血染苍天,萧剑笏、司徒小书、龙仙儿虽不顾一切试图阻拦,却是独木难撑大厦,就在这关键时刻,在场的金刚寺众僧忽然生出异变,佛光绽放,梵音飘荡,奇香远传,二十八名禅师,直接立地成佛,踏足天阶! 二十八名金身罗汉,降世临凡,开辟净土,联手施为,开启佛门大阵,就这么挡住了妖、魔、鬼三族的首波进攻,应该要发生的惨重伤亡,生灵涂炭,因此没有发生。 金刚寺一口气出现二十八名天阶者,不只是震慑外邪,就连始界中的原住民,都一个个目瞪口呆,不了解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诚然,一场极度危险的大险战,生死之间的绝境刺激,包括肩负众生安危的责任感,让人有所领悟,自我突破,这种事情毫不稀奇,很多高手都有过临阵突破,或是战后数日取得晋升的经历,这都是常事,即便有人因此证道登天,也不是史无前例。 但……一口气登天证道二十八名? 这数字怎么都不正常,若说没有什么伏笔、暗手在里头,谁都不会相信,武苍霓首先想起的,就是这一仗之前,有多名金刚寺年轻一辈修为突飞猛进,晋升禅师,参与了布置在英灵殿的金刚护法大阵,虽然进展过速,境界不稳,但个个佛力精纯,明显得到了佛界的暗中相助。 ……而此刻立地登天,成就罗汉的,似乎也就是他们。 而当时仍在场未曾离去的温去病,更从他们身上的气息窥出了玄机。 “……这不是临阵突破晋升,而是偷天换日,李代桃僵。”温去病沉默了几秒,叹道:“当真是好布局,好手段,让人无话可说。” 武苍霓闻言也察觉异常,皱眉道:“这些罗汉……身上的气息不太对,看起来像是年轻人……却又有古老的气息……李代桃僵?你是说他们……” “身是臭皮囊,心是明镜台……”温去病道:“这二十八具臭皮囊里装的,应该都已经不是原本的那面镜子了……我在大荒西朝所阅的佛门经典中,提到有一套佛门秘法,名曰转轮如意法,兼具降临、转生两家所长……” 这是一套能够作用于天阶者的秘术,由施术者斩出一道分灵,寄于宿体之内,宿体会因此修为突飞猛进,如有神助,并且毫无副作用,能够不住壮大己身,成为最适合的依附躯窍,待得宿体寿终正寝,死亡的那一瞬间,寄体的分灵会取而代之,同时,施术者真身就此消亡,新生的分灵直接成为真身。 温去病了解佛门体系后,对此法的作用非常难以索解,佛门的正统修行之途,视肉身为臭皮囊,主要练的是神魂,跟魔界的法门有异曲同工之妙,除了极少数走金钢不坏路子的存在,其余的走到天阶之后,根本不需要肉身,转轮如意法绕了一大圈,最后本体消亡,分灵新生,虽然知识经验如一,却折损了原本的修为,还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肉身,真是不知所谓。 即便是那些修练金钢不坏,肉身成佛的少数派,锤锻的也是本身肉体,更不会要把精神转生到别的肉体上,这套法门于佛门而言根本不知道是干啥用的鸡肋。 不过,也不得不说,这套法门甚具巧思,虽然看起来没有用处,却能把坏处降到最低,因为先以分灵寄体,让宿体功力突飞猛进,给足了好处,又尽量减少后遗症,不干涉宿主,只待宿主自行死亡后才发动,为后头取而代之彻底了结了因果,不负罪业,重修路上,再无任何业力阻碍,远非一般强行夺舍之类的残忍手法可比。 “但……很奇怪,转轮如意法想要发动,必须是宿体死亡之后。”温去病皱眉道:“可他们明明都没死啊?” 武苍霓疑惑道:“或许……佛门此番见势不妙,强势推行秘法,不等宿主正常寿终,直接杀生夺舍?亦或者金刚寺众生明晰其中关键,选择了自我牺牲?” “不可能。”温去病却摇头道:“转轮如意法的最大意义,就在于避免因果业力,如果中途直接杀害宿主,哪怕是诱导宿主自杀,都会背负极重因果,转轮如意法的运作会直接崩溃……此事无关他们想不想,就是想也不成。” 必须要宿体死亡才能发动的秘法,为什么会在宿体未死的情况下发动?这点着实古怪,其中应该有什么被自己略去的东西,隐隐约约,温去病感到那些僧人好像已经死了,或者,死过了,但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却是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十八章 光棍 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佛门准备的后手,可以说相当厉害,一面利用温去病西行求法再传法,打开与始界僧众的连结,更透过太一,直接给予各种好处,拉拔门徒,增强他们的实力,拓展始界佛门的势力,另一方面,又以转轮如意法暗施伏笔,就算前期的投资出了什么纰漏,也不会直接血本无归,照样有得回收。 这个算盘打得之精细,温去病一时无言,武苍霓叹为观止,不似魔族、鬼族那样争天下先,明面上拉仇恨,出力气,拚死拚活才抢到好处入袋,而是鸭子划水,毫无烟火气息,却一点好处都不落下,当封神台破碎,妖、魔、鬼三方都降临始界,理应仍受到真.封神台干扰,不能进入始界的佛门罗汉,也同步进来了。 很幸运的是,这些利用转轮如意法绕开真.封神台限制,进入始界的金身罗汉,没有袖手旁观,而是立刻摆明立场,与玉虚仙尊联手,挡住了妖魔入侵,若没有他们双方的助力,这五年里人族一早就要完蛋,绝不会维持住双方成对峙之态。 自帝国改制,联邦成立以来,解散碎星团,收拢残兵的武苍霓踏足虎踞,盟好鹰扬、狼翻两郡,鹰扬朱家如今是司徒小书说了算,这也还罢了,司马家的背后就是金刚寺,也即是佛界,虽然大家嘴上都不点破,那立地登天的二十八名罗汉也依然顶着之前的身份在生活,可彼此间都心中有数,武苍霓这些年接受不少佛界的援助,和那边的连结远比与仙界要深。 武苍霓早已怀疑,仙界和李昀峰一系早有勾连,之前种种都是李昀峰安排,却不能肯定,会否佛界也早与李昀峰有联系,同样是受托来“照拂”自己,只是不说而已。 “……很遗憾,我们这边和佛界并没有什么关系。” 龙仙儿摇头道:“当初在选择盟友时,我们首先考虑的是仙界,一方面是因为仙界首先给出了回应,另一方面……佛界那边系统实在太杂,牵涉到的派系冲突太多,这也让我们不太愿意靠近,妳对佛界的了解或许有限,等后头知道得多了,自然知道我指的是些什么。” 武苍霓闻言冷哼一声,虽然自己不确知,却对此也有点心塞。 五年来通过与金刚寺的合作,自己对佛界已经略有所知,益发感觉到,过往的金刚寺委实是佛门中异类,像是司马家的分号,远多过佛门传承之地。 佛门之中,有另外一套全然不同于世俗的价值观,强调智能多过热血,而佛界认可的智能通达的表现,就是所谓的看透事物本质,这点自己倒是理解的,但为何明明应该都看透了事物本质,佛门之中却仍有这么多派系,而且这许多派系互相之间还冲突不断,这个自己就搞不太清楚了。 但其中有一点,自己非常在意,就是这些佛门系统虽然彼此之间冲突不断,甚至听说有时候为了辩法,会直接打得净土破裂,清净不再,菩萨、罗汉消亡,可面对其他事情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不愿意去冲突,凡事太过看穿本质的具体表现,就是争亦无用,不争也无损,何必多惹尘埃? 这常常让未能与他们处于同一境界的自己,满肚子窝火,如果自己还是十几岁时血气方刚的脾气,估计早就抄刀子和人见红了! ……李昀峰和龙仙儿没有首选他们为联盟的对象,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武苍霓继续问道:“这么说,当初那只佛掌又是怎么回事?” 龙仙儿闻言却是耸耸肩,幽幽叹道:“那只佛掌,是透过太一,花了血本才弄来的,那里头付出的代价……我敢说,就算是现在的妳,知道了也会吓到咬舌头。” ……我当初知道的时候,气到差点直接砍下某人的狗头! 武苍霓却冷笑道:“这里头有这么大的代价,你们也舍得?” 龙仙儿叹道:“这个妳就得要问某人,但妳估计是不想问的。原本的计画,是想藉机把那截佛掌交给老温,让他能亲手救了自己兄弟,心里感觉会好些,谁知道……鬼族的算计棋高一筹,我们千般谋划,后手重重,最后事情还是变成这样。” “让他亲手去救自己兄弟?”武苍霓冷冷道:“话倒是说得好听,你们其实是知道,如果一开始就直接说明真相,把东西拿给他用,他和尚帅绝不可能接受这一切的吧?天晓得你们给的东西里,又藏了什么祸心?” “咳,事实证明,那只佛掌里并没有藏什么祸心,我们确实是善意的。”龙仙儿道:“而既然我们如今都在一条船上,我建议武帅妳放下心中的牴触,不必打一开始就将我们全都预设成坏人,这只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如今妖魔临世,人族的灭顶之灾只在旦夕,甚至外头分分秒秒都在死人,我们应该可以省下这些扯皮时间,做点更有用的事。” 听见这具有无比正确性,却轻飘飘将过往恩怨抹去的话,武苍霓一口气没忍住,呛道:“当初一手歼灭我们的人,现在要我别把你们预设成坏人?这么多碎星团弟兄的鲜血,都染在你们手上,妳现在摆这么高的姿态,要我放下心里的牴触?” “那个……这件事请容我纠正一下,我的确歼灭了碎星团不少人,但可没动过妳,打一开始,妳就被划分在应该留下来,负责开创新时代的人里,这个……另外,关于态度的问题……” 龙仙儿说着右手一掀,直接掀翻了面前的这张桌子,紫檀木制成的厚重长桌,废纸般撞穿了会议室的墙壁,远远飞了出去。 估不到对方竟然说动手就动手,在掀桌瞬间,武苍霓第一念头就是戒备,随时准备出手,却见一旁还正在喝茶的李昀峰,被热茶又烫了一脸,而出手掀掉桌子的龙仙儿,却二话不说,直直就跪了下去。 “妳、妳这是干什么?”武苍见状霓怒道:“妳别以为这样我就……” “武帅想要我的态度?这样的态度,够不够有诚意?只要妳能满意,以后妳每次来,我都这么和妳说话,妳还满意吗?还是要我从城外一路跪迎忏悔,当着千万人的面,跪到妳离开?如果还不够……” 龙仙儿出手如电,一下十几个巴掌,啪啪连响,打得自己白嫩的两颊高高肿起,又红又紫,已经破裂出血。 “这样武帅能够满意了吗?若是觉得规格还不够,那三刀六洞、万蚁噬身、吞棍串体,妳喜欢其中哪一种,我都可以奉陪,这样的态度……可以吗?” 龙仙儿仰着流血肿胀的脸,斜看身旁坐着的李昀峰,“如果有需要,我刚刚说的东西,这家伙也可以拉下来一并照做,相信他并不会反对……好吧,吞棍串体这个就不要了吧,他大概扛不住。” 李昀峰却淡淡用手绢擦去脸上茶水,看都不看龙仙儿一眼,平静地朝着武苍霓说道:“这女人癫的,她的疯言疯语,妳可以不用理会……我能扛住的!” 武苍霓看着眼前这一男一女,一时间彻底无语了,自己好歹主持过无神铺,也算是黑道一员,这些年也遭遇过不少的无赖,却第一次遇到光棍成这样的无赖。 很明显,如今自己还承担不起和李昀峰一系全面翻脸的后果,甚至承担不起这两个罪魁祸首从此不在,自己独撑人族大局的情况,哪怕仙界就此转向,全力支持自己,自己也承担不起整个联邦,所以过多情绪化的言行,只会搞到自己更进退维谷。 当初温去病离开时的那句感叹,又一次涌上心头,他说得并没有错,自己确实是有其极限的…… 想到这里,武苍霓下意识地捏了捏胸前的玉玦缀饰,这是温去病走之前所留下的,再没有别人知道,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 “……我明白了,后头我会注意言行的。” 武苍霓平静说着,声音回复平缓,却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这样的说话,已经形同低头道歉,若是平日的自己肯定不肯,但刚刚才受了人家的跪拜,难不成自己要跪还下去,以示两不相欠?或者还要加个磕头礼表示诚意?但对方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万一又磕回来,甚至拉旁边那个同样没节操兼不要脸的一起下来跪磕,三个人就这么拜来拜去,不用干正事了? 因此,只能快刀斩乱麻,先开口提问,拿到自己最想知道的几个情报…… 武苍霓道:“当初那一战……队长他最后从封神台第三层中取出的那件事物,究竟是什么?” 哪怕是面对不完整的霸皇,十个当初的温去病也根本扛不住,最后那一击能产生作用,让霸皇最终退走的关键,其实是靠封神台中出现的那截棍子,强行提升了圣德之炮的等级,打出了超越现今等级的威能,这才击退霸皇,武苍霓这些年一直想知道,那玩意到底是什么? 特别是,封神台虽然是由温去病一手建造,但最后的调整与启动,却都是那个人亲为,此物深藏在无人能触及到的封神台第三阶,很可能就是那个人亲手所留下……事关那个人,无论什么东西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搞不好……用完还会有严重代价! 龙仙儿起身却没开口,而是先望向李昀峰,后者点点头,才道:“那是天神兵的坯型,我曾经看那个人拿出来过,但并没有用……未成形的天神兵,本来是无法使用的,他说……或许将来哪一天,这能成为人族对抗诸天神魔的最后兵器……我一直以为他后来离开,已经把东西带走了,却没想到,被他留在封神台内,甚至应该还是特意留给老温的……我原本不知道这件事,他离开此界之前,我特别问过东西的下落,但他没说……” “人族抗衡诸天神魔的最后兵器?” 没想到会问出这么大的来头,武苍霓一时间表情十分古怪,“天神兵我有听过,但天神兵的坯型又是什么东西?不就是神兵主材吗?有什么特别的吗?” “某方面来说,确实是。”李昀峰道:“所谓的神兵主材,就是蕴含天地法则在内的特殊材料,但除了极少数例外,绝大部分的神兵主材,其实都是天阶者的尸骨一类的事物,包括现在阿山手里的那一件也一样……” “天阶尸骨?”武苍霓一怔,随即惊道:“那天神兵的坯型就是万古存在的遗蜕?” 地神兵已经堪比大能,天神兵的存在,就是对应万古存在与永恒者了,如果那根棍子确实是天神兵的坯型,换算回去,就应该是万古存在所化了! “不是。”李昀峰却摇摇头,“永恒者的!” 这一句话,将武苍霓整个震得不轻,目光斜望向李昀峰,“永恒者的?但……不是说永恒者永恒不殒吗?怎么会有遗蜕?” p.s 因為有個別讀者文字閱讀能力較低,特別補正,褒麗妲遣使送屍塊挑釁獸族大能,這個遣使,是送到獸領,目前妖族主要攻略範圍在獸領。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十九章 天神兵的起源 在五藏妖界的时候,从云中子的口中,武苍霓初次了解了万古、永恒者这些天阶高段存在的“生命”型态,当迈过六重天阶,踏入万古层次之后,天阶者的存在,会与时空结合,成为时光烙印,变得非常难杀。 万古存在就算身亡,也会在漫长岁月流逝后,借助时光烙印,从时光长河中重生回来,只是这过程通常会非常久远,似乎不是几十万年内能够正常做到,而到了永恒者的境界,这个重生过程更只在一瞬,别说旁人杀不死,就算想要自杀,也会被时空修正力强行复活,维持时空的稳定。 所以永恒者永恒存在,不死不灭,根本不能杀死,只能被镇压,但这个“镇压”着实令人闻之色变,如果说万古存在的重生,动辄就是百万、千万年,待到回来已经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那永恒者的镇压,就是动辄亿万年计,直至地老天荒,寂灭永恒。 但不管怎么说,永恒者不死这一点,应该是基本确认的,既然不会死,又为何会有遗蜕留下? “……万古存在身亡后,留下遗蜕会成为天神兵的胚型,在适当机缘下,有望打造成天神兵,这是万古级数的……而若是原主能历万劫归来,手持前生遗蜕所化的天神兵,则可战永恒,这一类的天神兵,威力会无限贴近永恒者,但本质上仍属万古层次。” 李昀峰抓抓头发,继续道:“永恒者永在,不死不灭,就是死了也会立地重生,自然没有遗蜕可言,但有一种情况却是例外……” 武苍霓看着李昀峰,等着他继续把话说完,却见他并没有往下说,似乎在等待什么,不由得开始自行思索,想了一想,一个异常恐怖的念头,骤然出现在脑中,骇然惊呼:“不是死后,是生前,直接……炼己为兵?” 一些神话传说中,确实有听说某些伟大神明,为了拯救世界,选择舍身化成某些神器,以此来消解灭世浩劫。 神话传说里,那些伟大神明牺牲救世,不管是投炉炼兵,或是身迎天雷,都是投入即化神兵,可没有先动手自杀这个步骤,原本武苍霓并没有联想,但现在说到永恒级别天神兵的源头,难道…这些…所谓的永恒级天神兵,就是永恒者舍身所化? 李昀峰道:“现在放眼诸天万界,已经被镇压掉的不计,枱面上还在的统共只有六名,但有史以来,踏足永恒的可远不只这些,那些不死不灭的存在如今都到哪去了?若再把天神兵都算上去,数目就比较正确了。” “那……”武苍霓脑里已经是一片错乱,思索半晌,这才道:老温手里的那一件,究竟是万古存在遗蜕所化?还是……哪一位永恒者舍身?” 一句话问出口,武苍霓又想起一事,脱口道:“等等,永恒者以身造器,不是应该直接身成天神兵吗?怎么会只是个胚型的?这东西……也会有化身失败的吗?” 李昀峰在一旁叹道:“妳看阿山这些年造器的经历就知道了,平常似乎威风八面,真的造起来,还不是整天爆炸?他造神器是这样,人家永恒者身造天神兵,一样也不是百分百成功啊,倒楣一点,过程中发送爆炸,没走到最后的……就只能成为天神兵胚型一件了。” “那……知道那根棍子究竟是什么大人物的化身吗?” “这就天晓得了,妳之前拿那根雷矛用得欢的时候,怎么没看妳问这东西生前叫甚么名字?是什么大妖的遗蜕所化?” 李昀峰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但当武苍霓认真追究起来,他只能两手一摊,束手无策,“那个人当初压根就没提过这事,我自然也就无从得知,这种事关永恒的情报,都是禁忌,除非你出得起钱找太一,不然知道麻烦更大,倒是那天老尚看到这棍子后的眼神怪怪,反应也大,说不定认出来了,妳真想知道,改天去找他问吧。” 武苍霓的脸几乎都皱在一起,叹道:“你们……一个个真是无药可救,尚帅早已经不在了,你们还总当他……” 李昀峰却点头道:“理解,理解,这次是我用词错误,武帅改天碰见霸皇,可以去找他打听一下那根棍子吧,这样说,有比较容易懂一点吗?” 被这话呛到无法回答,武苍霓盘算一下,再次开口道:“最后一个问题,霸皇之刀又是怎么回事?妖族最近动作频频,是为了夺刀做准备吗?” 这一句话抛出,龙仙儿表情立变,李昀峰也是满面错愕,讶然道:“此事妳又从何处得知?妳……和金刚寺,不,和佛门的联系,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武苍霓果断道:“这个你别管,总不会就许你们勾连仙界,不许我发展自家的情报管道?” 李昀峰转头看了龙仙儿一眼,点了点头,后者开口道:“这是我们最近才得知的情报,也算是诸天禁忌,如非情况紧急,仙界也不愿此事外传,当初霸皇堕落为魔,征伐诸天,杀得万界一片血色,无数万古陨落,最终兵败身亡,长戈碎裂,流散各界,而伴随他征伐各界的宝刀,则是被各方联手封印起来……” 万古存在若要想要提前从时光长河里重生,需要一件传承物来勾连因果,通常效果最好的,就是伴随着兵主经历无数生死大战,寄托其意志与力量的神兵,每次要施行类似仪式,都是以类似物件作为核心,这已经是一种常识。 龙仙儿道:“霸皇的刀,名为风雨战刀,来历非凡,是他当初自斩先天神躯,转生时留下的遗蜕,藏之密处,后来取回,铸炼成刀,成为天神兵,助霸皇扬威仙界,又伴随他进入魔界,反过来一路征伐诸天,见证了他传奇的兴衰起落。” 武苍霓当然不会忘记,李昀峰才刚提到过,这一类万古顶峰的天神兵,威能无限贴近永恒,如果再为转生的兵主持有,会生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可以之战永恒。 以情理来说,那柄风雨战刀,若是能够寻到,作为辅助霸皇提前归来的传承物,绝对是最佳选择,封神台之战时归来的霸皇,状态明显有缺,甚至连万古层次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更不要说当初征伐诸天的气魄,要是打一开始直接用风雨战刀来做为核心物,估计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但……当初令霸皇最终兵败身死的仇家,肯定防了这一手,风雨战刀就算没有被摧毁,恐怕也被收藏在某个等闲难以接触的地方,鬼族要是一开始就打这刀的主意,也不可能暗中行事到成功。 龙仙儿道:“当初霸皇殒落后,各方达成协议,风雨战刀被送入九幽,受九阴之火焚烧,借此玷汙灵性,伤损刃体,要将之瓦解……” 武苍霓不禁皱眉疑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霸皇殒落,已经是万古之前,风雨战刀要是从那时候开始就被烧炼,能一直烧到现在?到底是想毁刀还是特意留着等霸皇来拿啊?这还烧个什么,就没点靠谱方法毁刀或者封印吗?” 龙仙儿却苦笑道:“那可是十大天神兵之一,估计没这么好烧,说不定烧着烧着,却变成别的什么了也未可知,寻常封印等霸皇归来招呼神兵,内外夹攻之下更不靠谱。不过据说待到今时,将有变化发生,霸皇好像探知了具体消息,即将攻打封禁地,妖族也会帮忙。” “……九幽。”武苍霓沉吟片刻,转头望向龙仙儿,“我记得,妳的传承好像与九幽有些渊源?该不会这次的事情……” 九幽辽阔无边,魔界、鬼界都在九幽之中,更还有冥土这种冥皇统御的中立区域,光说一句送入九幽,别说是人,哪怕是鬼也不知道是哪里?这种隐秘,最后却让龙仙儿知道的一清二楚,即使可能是仙界透露的情报,其中用意,也值得思量…… 龙仙儿耸耸肩,“那个秘境,位在冥土边上,和我是有些渊源,所以稍后我也会前往那边,近距离关注霸皇动向。” 武苍霓闻言不禁讶道:“妳想去阻止霸皇?” 质疑之问,几乎等同不自量力的质疑,这五年里,霸皇虽然不曾再入始界,只是统帅鬼族征伐诸天,不断回复力量,就是自己都透过太一,略有所闻,听到的都是一连串的捷报,虽然尚不曾回复巅峰,依旧是纵横一刀,所向无敌,龙仙儿虽然也号称深不可测,背后永恒冥皇,但真与如今的霸皇对上,未必能挡得住他一刀。 龙仙儿却微笑道:“好歹,我也还占点地利,可以不用正面对上,能保持距离观察一下也好,霸皇对我们可不友善,现在我们和鬼族之间战事频仍,他又带领鬼族在攻伐诸天,五年间破灭消亡的小千世界,不下千万,后头早晚会带着鬼族再打回始界,突破僵局……不先提前做好准备,难道要等他回复巅峰,甚至更进一步,打回来时,直接引颈就戮吗?” 不是听龙仙儿这么说,武苍霓着实没有想到,事情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了,当下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了解该知道的东西后,直接起身离开,连句告辞也没有。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龙仙儿道:“你猜,她现在去哪里?” 李昀峰在一旁摇摇头,“刚才她说无可救药的时候,说的是你们,妳觉得,这个们字又是指谁?” 龙仙儿斜瞥了自家老板一眼,“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个和你一样思路、心情的傻瓜!这样的才算得上们。” 在刚刚会谈中证实自家怀疑的,不只是武苍霓,龙仙儿、李昀峰也是一样,五年前待得仙佛两界出手,稳定了始界的形势,温去病直接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始界,不留只言片语,也对原本的一切都舍如敝屣,甚至连如今在西北开枝散叶的温家人都不再联络,显得异常绝情。 然而,李昀峰始终有个怀疑,以温去病的个性,恐怕难以把绝情贯彻到这一步,而如果说他会和始界什么人维持联系,把自己放不下的种种牵挂,委托给某个能让他安心的人,那撇开至今下落不明的龙云儿,就只有武苍霓了。 温去病一回归始界,武苍霓就独自上了帝都,表面上固然是她因温去病的事情而来,实际上,说不定就是替温去病来的。 龙仙儿笑道:“如果现在偷偷跟着她去,有可能能见到老温,要跟上吗?” 李昀峰却苦笑道:“跟上去见到了又能如何?他并不想见我们,大家如今碰着了,难道要先打一架吗?别去找不自在了……对了,妳的脸怎么样?我这里有伤药,最好的,太一挂保证,先拿去用吧。” 龙仙儿不免奇道:“你这花花公子,身上带一堆东西,随时讨好女孩兼泡妞也就算了,怎么连伤药都有?” 李昀峰斜看没事就犯上的同伴一眼,木然道:“最近被神器照三顿打,不随身带着伤药马上擦,早就死了,还炼体咧!别人都说,炼体是用钱堆出来的,妳以为呢?” 两人递药交谈,心里牵挂的却都是同一个人,而在大山中的某处,温去病看着手中的玉玦,思索刚刚听见的传声,消化得到的情报,点了点头。 二十章 道德先天 当初在离开始界之前,温去病特意将一块玉玦交给了武苍霓,“遇到事情的时候,把它开启,我会听得见妳那边的声音,不管距离多远,我都会回来的”。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这几年里,温去病借助太一系统,穿梭诸天,降临各处,但始终没有断了和武苍霓之间的联系。 说是联系,其实也不太正确,因为这段期间,两人并未交谈过,玉玦传音只是单向,只能把武苍霓这边声音传过去,却没有双向交流的功能,然而,不知道武苍霓是弄错了什么,还是存心故意,打自温去病离开始界之后,玉玦的传音法阵从来没有关过,她身边发生的大小事情,全数传入了温去病耳里,钜细靡遗……当真是不胜其扰。 ……我身边的这些女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女人果然都不可得罪。 温去病困扰时只能无奈苦笑,但笑容里却多少也有一分甜蜜安慰,这几年里,自己辗转诸天万界修练,在始界这边虽然只是五年,但诸天之中各个中千、小千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自己实际经历的时间,要远长于此,武苍霓不断传来的声音,着实暖了自己心头一块地方。 而自己这一路的修行,也确实有了长足的进步。 原本按照最初的规划,自己是要争取以最快时间突破至大能,好以境界压人,镇压始界,要抢在所有人前头的,所以当初在晋升天阶三重时,自己发下大愿,籍此凭空提升,直接来到三重天阶的后段,即将圆满,只待在空间法则上有所领悟,就要迈过天阶三重,证道大能。 这道槛,应该不是太难,五年时间足矣,但封神台之战,妖、魔、鬼三族的算计,让自己的谋算成空,如今封神台破裂,神魔重临人间,区区大能再也谈不上镇压始界,但自己却也在大战中看到了不同的方向。 那一战里,背后主导的决胜关键,是“时间”! 自己在五藏妖界晋升天阶二重时,曾接受过的礼物,就是时光长河绕身,提前感悟了些许时间法则,虽然还远远谈不上在时光之道上有成,却让自己比起同境界的天阶者,在时光上有了点模糊的感觉。 所以,自己能够明白,那一战的最后,现身的龙云儿所做的事情是什么,她用某种自己根本无可想像的神奇手法,向“未来”借来了力量,直接打乱了时间长河的前与后,错逆了因与果,让自己提前拥有了可与归来的霸皇一战的力量。 自己相信,在原本的时间线里,自己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会攒够道德之气,修成五德之器的第三件,也会走上封神台的第三层,打破封印,取出内中的事物,这些都是时间长河中,已经既定,早晚会发生,不可改变的“必然节点”。 龙云儿的那一手,就是扭转时光,让这些必然发生的事情提早到来,但显然也不是凭空施为,自己当时正在英灵殿内,而不是身在万里之外,因为与封神台靠得极近,才有地缘之利,能够提前打破封印,引出内中的天神兵来。 同样的,阴阳龙火罩之所以能够被发动,也是因为自己体内早有道德之气蕴藏,只是积蓄不够,自己从来未有发现,若非如此,直接错乱时间,让自己能发动五德之器的全盛状态,五德浑成,就算当时打不趴霸皇,起码也没那么容易被他打趴! 此刻的因,将来的果,能把时间与因果短暂错逆,打破现实的范畴,让不可能成为可能,当真是匪夷所思,这就是诸天万界,那些天阶顶层大人物的手段,温去病着实见识到了。 这种手段,应该只能短时间内起作用,虽然事后那截天神兵等级的棍子没飞回去,但是温去病却再没能发动阴阳龙火罩。因为龙云儿留下的力量已经失效,因果错乱的特殊状态已经结束,自己再没法使用属于来自未来的力量。 然而,那段过程,本身却是一个很好的指引! 修行中最让人忐忑不安的,就是未知,自己在无数可能的道路中艰难摸索,实在不是一条好走的路,而现在有一个既定的事实为果,循线推因,就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温去病这段时间里,就在琢磨阴阳龙火罩成型的关键。 五德之器的铸炼,是修练者选定一个形象,朝那个方向铸炼而成,但之前发动阴阳龙火罩时,自己压根就没选有定形象,也没有经历铸炼程序,五德之器就直接发动,代表那是属于未来的力量,本应该是自己在未来铸成,不过,也让自己得以确立了方向。 战衣为守,巨炮为攻,在攻守兼备后,自己确实需要开发一件困敌的道具,一方面可以用来捕捉、擒拿,防止一些能杀却杀不得的对象利用自己的顾忌之心逃跑,另一方面,像对付霸皇那样的存在,能把目标关起来狠狠打,确实是爽到爆。 至于五德之器的核心,接下来如何修练其余的五德之气,这点也找到突破口了,阴阳龙火罩是道德之气显化,而温去病这些年一直想不通,道德之气究竟该要如何修练?难道是要修身养性,斋戒禁欲,行善积德,以此来提高本身的道德水平?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打入碎星团以来的种种作为,直至如今,偷蒙拐骗,*贪婪,都与道德逆向而驰,自己体内如何还会有道德之气的累积?这点就解释不过去了。 ……难道,自己体内积蓄的道德之气也是来自未来?自己在将来会禁欲尚德,成了道学家,因而道德之气得以大成? 温去病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如果逆乱时光,错乱因果的神通,真有那么好用,那当时自己直接就应该五德齐现,莫非在这条时空线上,自己到死也没能练满五德? 更何况,自己虽然没有接触过凤凰一族,但随着在万界穿梭旅游,见闻日广,听到过往凤凰一族还活跃时,他们的种种行事作风,那真是和他们的羽毛一样,五彩斑斓,多采多姿,个别人物风流浪荡的程度,足令自己瞠目其后,根本比不上,这样也能成就道德之气?真是见鬼了! 为了探究这个奥秘,自己专程通过太一系统,到接天世界,攀千雪峰,入青铜古都,最终在千秋无字碑前,见到一名古老凤凰留下的羽毛,还有其破空而去之前的爪痕遗刻,最终才得悟真相。 道德者,大道之德也! 人道非道,那些属于人的约束,可名为礼,却并非先天大道,更谈不上德,自己现有认知中的很多框框条条,都只是人族礼法的范畴,实则根本无关乎道。 贪婪是罪,荒淫是错,妄语不该,奸淫劫掠俱为法禁,这些是自己打懂事起就接触到的知识,教导自己要怎么样去做个好人,可称之为礼法,但所谓的礼与法,仅是人与人之间为了相处,为了让群体组织能够正常运作而制定的规则,并不是天地法则,不是世界存在与运作的根本规律,与所谓的道德扯不上关系。 当温去病站在青铜古都中的千秋无字碑前,这份感觉就格外清晰,抬头仰望苍穹星辰,低头俯览脚下千山与云海,此生种种,都在脑海中闪过。 所谓三千大道,自是无所不包,破灭亦道,贪婪亦道,真实是道,虚幻也是道,善为美,罪恶却一样也有美丽色彩,这世上的一切,无一不具有全然相反的两极,正因为有不同的两端,万物万灵之间才有拉锯、才有平衡,也才有循环。 一个没有循环的世界,就只能陷入停滞,是一个不会运作的世界。 世界的起源,由正初始,却逐渐走向衰败,所有负面的恶,都是整个流程中不可缺的一部分,最后汇整而成终末,令世界完结,而后又重新创生,如此生生流转,周而不息,让世界能够持续运转的规律,就是三千大道。 “……而天道,就是维持三千大道持续运作的力量?” 站在峰顶,看着眼前的无字碑,温去病隐有所悟,之前总觉得三千大道中,有一些两两相对,彼此冲突,仿佛天生冤家一样的法则存在,十分的怪异,现在却觉得,整个三千大道就是一整体,既混乱又包容,在三千大道的组合下,方才能呈现世界的真貌。 礼法,是人在讲的,但这世上还有许多人以外的生灵,适用于人的规则,未必就适用于其他物种,哪怕皆为人族,对同一个规则,仍有许多不同的歧见,所以礼法未足以言道。 禁欲,为善,这些是人族所认定的德,根本无关于大道,要靠这样来持身修业,成就道德,是完全搞错了方向。 那自己又为何能成就道德?自己体内的道德之气究竟是从何而来?所谓的道德究竟又该是什么东西? ……道,是三千大道。 ……德? ……如果三千大道就是道,那什么样的行为,才是于道有德? 温去病唯一所能联想得到的,就是“传道”,让各种不同的大道,在无穷大小千世界中传递,使诸道弘扬于诸天万界。 ……换句话说,所谓修练道德,就是要像采花峰一样的工作,到处授粉,令花朵盛开,生机勃勃,让对大道的认知,在诸天万界里流程。 ……而且从规模来看,想要积蓄道德之气,必须是跨世界传道才能奏效。 当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温去病愕然发现一个事实,打从自己接触太一系统,开始穿梭各个世界开始,大荒西朝、五藏妖界,不知是什么机缘巧合,自己都做了相同的一件事情。 ……收徒! 这可是一个实打实确定了传道的任务,自己过往在碎星团中从未收徒,后来也没什么收徒传承的想法,却在太一任务中,无心插柳收了两个徒弟,在异界留下了传承,要说这些纯属巧合,如今的自己怎么都不会再相信,恐怕……也是哪位或哪些大人物暗中操盘的手笔。 ……还有佛门花费大代价,让自己带回经书,传道于始界佛门,这也是非常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要暗助自己修练五德,所以提前布局道德之气?或者……还有些什么自己看不出来的目的? 困惑一时无从解答,但后续修炼的方向却已经很清楚了,之后的时间里,温去病借助太一巡回诸天,在执着本身修练时,也是到处在当老师,反正这些年来自己所学五花八门,有大把东西可以传授给别人,这么万界到处跑,到处当老师,传业授道,最猛的时候还当上了校长,门下弟子三千…… 积极刷经验的结果,就是道德之气成功提升上来,才刚刚完成铸练,成功发动阴阳龙火罩。 “……总算又多了一点资本,剩下来就是阴德、福德两项要想办法攻克。” 温去病喃喃道:“接下来得往九幽一行,但在那之前……要先往沧溟走一趟,替云儿尽点心,好像……是她母亲的忌辰。” 二十一章 扫墓 封神台之战,失踪多时的龙云儿离奇归来,以不可思议的手段操控时间,逆转因果,让温去病得以从未来借取力量,埋下后头圣德之炮逼退霸皇的伏笔,其自身却被霸皇一刀斩过,直接烟消云散。 这一切,温去病明明亲眼目睹,悲愤欲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些年却一直有一种异常强烈的感觉,龙云儿其实未死,还存在于某个世界、某个地方,虽然大家相隔诸天万界,再无音信,甚至没有丁点线索,但早晚有哪一天,自己会与她再相见。 这个预感,根本是全然盲目,温去病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莫名有这种感觉,说不定,这其实只是一种自我安慰,是自己因为负疚感和极度悲伤而生出的错觉,想要用这种假象来平复心情,但……这种感觉真的很真实,自己宁愿盲目相信这份直觉,就像过往无数次生死关头,自己选择信任直觉一样。 未来,自己一定还有机会再见到云儿,更有甚者,她可能正困在某个地方,等待自己去接她回来,因此,自己没有灰心丧志的权利,必须要从一连串的打击中振作起来,拚命提升自己,才能够避免将来再发生这样的遗憾。 游走诸天万界的这段时间里,这样的信念,支撑着温去病一刻不停的持续行动,寻找一切机会提升修为,琢磨未来道路,更从各个世界搜寻可能的情报和线索,而最后理性分析的结果,他觉得如果想要寻找龙云儿,就必须往冥土一行。 生灵死亡,如果没有直接烟消云散,亡魂都会入冥土,进入鬼界,成为鬼灵,之后或是成为鬼族,就此沉沦,或是经过等待和审判,重新进入轮回,龙云儿若死,去冥土找她,是必然之理,而若她没死,以她的血脉源头来说,冥界尸龙也在冥土,有一定可能是被尸龙截留,考虑到她之前出现展露出的万古等级的莫测技巧,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自己想要找寻龙云儿,冥土是非去不可的地方,在穿梭诸天万界,依旧毫无头绪后,这个念头在温去病心中益发肯定,但想去冥土找人,救人,这可不是说笑的。 古往今来,诸天万界,不晓得有多少强人,因为生离死别之痛,想要一手逆天,前往冥土捞出失去的人来,不惜杀破地府,屠灭众鬼,也要把自己重视的人救出,回生改命! 然而,进入冥土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更别说从冥土带人出来,尤其是一旦在冥土中爆发战斗,那边的天地法则,对生者完全压制,别说是普通天阶者,就算是大能、万古存在的生灵,进了冥土也一样发挥不出真正实力,面对无穷无尽的鬼族涌来,更可能还有同等级的厉鬼伺机出手,绝没有什么好下场。 万古以来,有多少自负勇力,进入冥土想要捞人的,就有多少逆天失败,以卵击石的悲剧,这些事温去病心中有数,更别说,霸皇从时间长河中回归之后,就是被迎入鬼界,当前似乎是鬼身,堪称鬼中至尊,自己一旦进入冥土,行踪早晚暴露,到时候少不得受到鬼族的特殊照顾。 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贸然入冥土,十有八九还没等自己找到龙云儿,直接就要完蛋,基于这个认知,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准备,一方面借助太一搜集资源和情报,一方面提升自己,终于有了点基础,虽然还没有完满,可是遮日那王传来的消息,让自己已经不能迟疑,必须要进入九幽了。 若是霸皇之事尘埃落定,让妖族和鬼族取得大势,则到时始界人族危在旦夕,冥土之上鬼族称雄,再没有自己寻人的机会了…… 但此去吉凶未卜,在进入冥土之前,自己想要完结一些事情,免得留下遗憾,所以,要先行前往沧溟。 当初,云儿跟着自己来到温家,对她来说,这是整个世界从此天翻地覆的不同,原本从不接触武事的她,开始认真修练拳脚,每天争取时间练气,还要学习各种炼金知识,好胜任自己造器助手的工作。 这里头就没有一件是她喜欢做的事,她却很努力去适应一切,从没有抱怨过,也没有对她习以为常的过去生活,表现出一点留恋,不想让人担心她,不想让自己难做,但唯独两件事,她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安。 一件是从此无法对父亲尽孝,承欢膝下,但既然出嫁,本就无法再晨昏定省,她早早就培养起了家里的仆佣,上花轿之前,什么都规划得清清楚楚,后头只能靠定期回访,来确认他们的侍奉无误。 另一件,则是母亲的坟墓,原本龙云儿会定期清理、祭拜,就算出嫁之后,每年也预备要回家打理一趟,如今身入温家,再也见不得光,就无法再回去扫墓……在这一点上,龙云儿一直非常牵挂,表面上虽然不提,却在无人时,温去病数次偷瞥见她流露出的不安,后来在大荒西朝时,温去病给出了承诺。 “妳现在已经入了地阶,算得上高手,后头每年我带妳回去一趟,给妳母亲扫墓,以妳我现在的修为,再加上道具辅助,秘密进出沧溟全身而退,想来问题不大。” 听到温去病给出的承诺,龙云儿先是露出喜色,却随即显得十分为难,道:“这样不好,云儿不该再给哥哥添麻烦的……哥哥如今身上的事,心里的问题,已经很多了。” “去给你母亲扫墓而已,既不用入龙家祖坟,又不需要进藏宝重地,麻烦不到哪去,如果我后头练上了天阶,直接大摇大摆过去都成。”温去病哂道:“妳真要怕给我添麻烦,那也简单,我直接找批人,把伯母的灵柩给偷……咳,迁葬过来,那就一劳永逸,往后妳一天爱扫十八次也可以……我不是说笑的,有个门派叫心魔阁,他们专干这个业务的……啧,但是那票变态对尸体不太规矩,这个却要防一手。” 这个提议,让龙云儿顿时脸如土色,连连摇手说不行,温去病则哈哈大笑,似乎就此揭过,实则将此放在心里,牢牢记住。 ……有朝一日,肯定要带云儿回去替母亲扫墓。 ……她是个认真并且情深的好女孩,为了自己付出良多,无论自己还有多少大事在身,如果连这么一丁点小事,自己都无法替她做到,就真是枉为男儿了。 这是当初立下的心愿,原本以为不过是些许小事,实现起来不过是手到擒来,但遗憾的是,最终却是诺言空许,自己登天成功,云儿却在不久之后,便即失踪,没能够一起回去扫墓,而后头自己一路东奔西跑,偶然念及,也无暇去处理,就这么一直搁着,直至如今。 此番前往冥土之前,自己很多放心不下的牵挂,都可以交给武苍霓去顾,唯独这个不行,若连这件事都让武苍霓代劳,自己就真是大写的渣男了…… 打定主意,温去病立刻动身前往沧溟,今非昔比,以自己如今的修为,降临在这片一望无际,波光潋滟的大湖之滨,龙家的守护法阵别说察觉,就连半丝波动都没有生出,自己随意现身在大街上,人群中,迳自踏着舒缓的脚步,就这么一路往目标地行去,轻松写意一如游人……好吧,从路旁行人纷纷侧目看来又扭头避开的神态看来,说是游丐可能更贴切点。 温去病暂时还没有梳理仪容的打算,虽然自己并非完全不在意这些的人,但现在这副野人模样,可以替自己省去一些无谓的纷扰,否则,自己少不得还得隐身匿行,免得被人认出相貌,比现在这样更要麻烦得多。 走在沧溟大湖畔,温去病对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虽然这里是自己幼时居住成长的故土,有过不少美好的回忆,但也同样是自己的耻辱地,曾留下难以释怀的怨念,百族大战之后,自己就不曾再履龙家地头,纵使是在大战时期,如非无可避免,自己也一直在避免着回到这块土地上。 自己可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圣人,当初离开龙家时候的遭遇,还有自己气愤至极时发下的誓言,迄今仍历历在目,回荡在耳,后来龙家有难,自己抛开过往恩怨,率众回头相救,在龙云儿看来,那是自己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大丈夫表现,为此感动到不行。 然而,对自己来说,那根本就是软弱和砸自己面子的愚蠢行径,哪怕常常自我解嘲,幼时的诅咒言语,不过是不懂事的戏言,小孩子的怨恨,哪能作什么数?那时候明明要颗糖要不到也会恨半天,现在还计较这种事简直是孩子气,长不大,不成大器……可,偏偏那些年,自己还是很计较,总觉得,明明当初说了长大回来要灭人家满门,也有了足够的实力,却狠不下心去作……真是好瘪屈啊! 想杀却又下不了手,想要看开却仍有意气难平,就是这么矛盾的情绪,让自己在百族大战时委实不愿接近沧溟,不愿看到龙家的人…… 后头,有了云儿陪伴在身边,这种可笑念头当然就不曾再有,现在事隔多年,重回故地,看着眼前这些既熟悉又全然陌生的风景,想着自己幼时在这里渡过的短暂时光,想起当时是如何结识龙仙儿和云儿,如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定下姻缘,最后又如何被人泼粪赶走,然后……当自己不在这里以后,云儿又是如何在这片山水间成长? 沧溟大湖,一望无际,横波千里,隐约有着海洋的壮阔,清澈的湖水反映着周围的天光与山色,空中两行大雁飞过,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景。湖面上小舟三三两两,或是打鱼,或是游玩,不时可以看见文士打扮的诗人,立于船首,似乎在寻求灵感,身着花衣的女子探出头来,欣赏周遭山色,辛劳的渔夫,更不时下网收网,收获全家的口粮。 湖面清澈,但一定深度以下,就会变得黑暗深沉,不见底下,仿佛湖底别有洞天,蕴藏无数谜团和珍宝,随时会有真龙破水掀浪,跃空上天…… 锺灵毓秀,这里是龙家的祖地,沧溟龙氏从这里起家,威震天下,更在这里千百年的延续辉煌,铸造传奇,温去病顾盼东西,想像当初龙云儿可能在这湖边散步、读书,或是洗手濯足,莫名的亲近感觉,油然而生。 威远侯府的位置,仍在原处,却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跟自己记忆里截然不同,光是百族大战期间,妖魔的攻杀侵扰,这里就毁过不只一次,周围龙家人的宅院也都被夷平、焚毁,现在的建筑都是战后重建起来的。 不过比起西北那边,几番大战打到连地图都重画几次,傲龙郡的伤情还是要好得多,而战后重建起来的威远侯府,不但规格被提升到侯府,甚至还算得上有几分低调气派,比战前的衰败贵族模样要好得太多,当初温去病一度以为只是单纯大战结束,论功封赏之故,如今想来,以威远侯龙承运的个性,若说这些封赏的背后,没有李昀峰、龙仙儿的刻意维护,打死自己都不会信。 而眼前的威远侯府,又已经不是龙云儿早年离开时候的样子,随着神都一战,龙仙儿从幕后走向前台,威震大地,威远一系正式进入各家的视线。如今不仅有着神妃加持,又有一个星榜第一多年,更新晋天阶的三小姐,此地虽仍是侯府,却早已成为各方目光的焦点,龙家主动帮忙扩建,再兴土木,要让这里符合应有的威仪,不失整体龙家的体面。 威远侯龙承运本人并不是个喜好奢华的人,如果他个性强硬,或许会反对亲族们这样反客为主的巴结行为,但生性随和的结果,就懒得为此事坚持,推脱不得就任由亲族们去搞了,温去病经过的时候,威远侯府正在扩建,他稍事停留,看了一眼,就往更后头的山里行去。 二十二章 便宜岳父的八卦 凡是传承悠久的世家,少不得会拥有自家祠堂,祭拜列祖列宗,对外彰显威仪气派,对内凝聚人心,更可以在必要时借助先祖留下的力量,作为家族的一道保险。沧溟龙家是当代一等一的大世家,宗祠的巍峨堂皇,夸耀举世,只比鹰扬朱氏略逊一筹,但其中底蕴内蕴,又非朱氏可比,凡是龙家的重要人物,死后都会入祖祠,接受后辈香火供奉,更要立碑造像。 即便是普通的龙家子孙,只要不背叛家族,也会有座坟墓,或是焚化骨灰后,有一个不起眼的牌位在架上,让其直系后裔祭祀,这是身为龙家人的最起码丧葬规格。 不过,龙仙儿、龙云儿、龙灵儿的生母,病逝后却没有送入宗祠,而是龙承运亲手在自家府院的后山林中,为其建了一座清幽的小坟冢,素来不以体力见长的龙云儿,就常常陪着父亲,或是独自上山,洒扫祭拜。 据说,龙承运因为太爱这个妻子,所以,舍不得让她独自葬入祖祠,寂寞孤苦,只是将人葬在后山,方便两人相见,只要他人在侯府,就会抽出时间,到妻子坟前去上炷香,说句话。 在这个风雨飘摇,力量为上,男尊女卑的时代,一个男人有着这样的形象,并不是什么优点,旁人可不会称赞什么夫妻深情,特别是在龙家人眼中,不少人暗自耻笑,觉得侯爷沉溺情爱,不思进取,算不上英雄,哪怕他这些年为家族南征北讨,每次家族有险,都在前线抢险不退,类似的讥笑就从没断过,甚至据说龙承远这些年在龙家内部不讨喜欢,也与此有关。 直到他两个女儿先后出人头地,连同叛族而出的龙晋涛一起,反过来把整个龙家一脚踩在底下,这样的声音才终于变了,这次温去病回来,便很讶异听到,人们在说什么威远侯铁汉柔情,上阵能打,回家能扛,两夫妻伉俪情深,不舍不弃的传说。 ……历史,果然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当然,伴随这些龙氏可以造势的正面宣传一起的,也不免有一些“父凭女贵”、“不重生男重生女”的闲人讥笑,这种事情就是权势再大,宣传再给力也免不了。 温去病对此颇有哑然失笑的冲动,如果云儿也在,听到自己父母这样的恩爱传说,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心情? “……她素来是个单纯的女子,应该会感到很开心吧……唔,好像少带了点东西,上坟没带香烛鲜花,这个有点说不过去啊……” 猛然查觉到自己其实是空手而来,温去病颇为懊恼,换了是来看别人,自己肯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到了就是给对方天大面子,还要什么礼物?真当自己是没事做的闲散流丐吗……不过,云儿的母亲,对自己那就是丈母娘一样的,自己怎样都要表示出尊敬,心意得要到,更别说……以前人家还对自己挺不错的…… ……咦?她对我不错?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明明似乎没什么记忆?她对我做了什么吗? 突然出现的感觉,让温去病皱起眉头,稍稍回想,只记得那位夫人看着就非常高贵,有一种生而为人上人的气质,模样非常的美,非常爱笑,还有……很喜欢拿东西给自己吃。 百族大战期间,妖魔肆掠大地,各地都物资艰困,普通人常常吃了上顿就没下顿,能够不成为妖魔口中的下一顿就算够走运了,自己那些年也随着父亲流浪,不得安生,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却唯独是在侯府为客的那段日子,天天饱饭无虞,那位夫人还常常拿些糕饼、点心、甜品之类的塞给自己吃,让自己实在很开心。 一个常常给自己东西吃的人,当然是好人,对自己肯定不错,印象也是因此而来,不过,好像后头还有点什么事情,却记不太起来了…… 温去病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觉得有些不适,以自己如今的修为,不应该有这种感觉,忽然见到几名仆婢模样的少女,手挽竹篮,从侯府中出来,向着后山行去,看那模样,似乎是带着东西要去云儿母亲的墓前祭拜的。 “……还不错,算是有心了。” 以威远侯府如今的权势地位,给夫人扫墓这种事情当然不用主人亲力亲为,府内组一支百人护陵队直接驻点看守加每日祭扫都可以,才算是龙家人习以为常的“起码威仪”,料想还是龙承运保持低调简朴,这才只安排了几个仆妇去干活。 “……发达了也有好处,起码手下佣人多啊,就算自己不想多,人家都会主动塞过来……云儿要是看到这些,应该能放点心吧?” 温去病沉吟道:“等等,她们带了祭品,我刚好是没带祭品的……不如大伙凑在一起,让我代为献礼,嗯,这么刚好,这可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嘴上说是不好意思,实际上,压根就没有那种可能,温去病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到那队仆妇之后。 这里是威远侯府后方,大批建筑工人、府内杂役,还有武装护卫来来往往,附近何止数百双目光看着,更因为是神妃生母的安葬处,为了防止心魔阁之类的对头使坏,特意多布置了术式。但温去病径直出现在她们身后,却没有任何人察觉,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连侯府最新款的侦查术式,能扫出天阶者存在的法阵,都没有多出一个点来。 再来,只要一下内世界吞吐,就可以把这些祭品全数收走,人留在这里,她们甚至不会察觉手里的竹篮空了…… 温去病正要这么发动,忽然感觉到周围有一丝不妥,有些诡异的气息从后山那边隐约传来,原本自己都没有发现,可随着内气发动,隐约触及,这才发现有些不祥的气息藏匿在后山。 ……有点意思,是哪路人马在那边?是潜藏起来的护卫?还是有人图谋不轨? 自己刚好在这时候到来,也算是巧合了,姑且进山去看看,能够让自己一时不查的存在,不像是龙家的人,若不是龙仙儿的暗手,说不定,就是碰上心魔阁的老朋友,在干拿手勾当,那就怪不得自己顺脚踩下去了。 “……侯爷对夫人的感情真是深啊,夫人亡故这么多年,侯爷一点续絃的念头都没有,始终洁身自好,前天本家才又要荐来美婢侍奉,侯爷二话不说就回绝了。” “如果夫人不是走得那么早就好了,现在小姐们出息了,再也没人敢瞧不起侯爷,但偌大侯府里却空荡荡的,大小姐从不回来,二小姐失踪已久,三小姐几年也不回来一趟,侯爷一个人守在这么大的产业,却寂寞凄凉,好……好那个啊。” 小婢女并没有把话说清楚,否则就是谤议主家,以沧溟龙家不拿下人当人的家法,这是可以直接棒杀的罪过,但她话里的意思,众人也都明白,一名较为年长的仆妇不由叹道:“侯爷真是个好人啊,宅心仁厚,龙家里再没人像他那样好了,可惜啊,挑了这么一位夫人,惹了那么一场祸事,现在这样……根本就是家破人亡了。” 这句话如果认真追究起来,杖杀一百次都算轻的,一般人真不敢说出口,但这名仆妇显然是侯府中的老人,地位特殊,龙承运又一向御下宽厚,从不摆主子的威严,府中仆佣心里感激归感激,却没有谨言慎行的危机意识。 年轻的仆佣,不知这些府中旧事,听前辈一说,一时好奇心起,叽叽喳喳,凑在一起问个没完,而年长的那一名,明显心中有怨,要替主子鸣个不平,一开起口,就肆无忌惮地说个没完。 “……咱们家侯爷,与其他家的主子不同,是实干出身的,别的龙家主子,各个都是天生贵胄,一生富贵都是自娘胎里带来,从小享用不尽,只有咱们家的这一位,每一分都是实功挣来,打年轻时候,就在沙场上杀敌……” 声音传入温去病耳中,令他若有所思,身为真正的“高层人士”,自己听到的信息自然不是世人口中传播的谣言,而是碎星团、浮萍居制作的详细情报书。 对于龙承运这个人,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出生在百族大战时期,那时候龙家也是风雨飘摇,苦苦支撑,他不过是众多龙姓子孙中的平凡一员,无论资质或智略,都没有特殊表现,是属于一心埋头苦干,以勤补拙的那种拙朴派,最后在多场大战里因积功而从小军官建升为战将。 龙家在百族大战中也不忘内部斗争,几次权力更迭后,家主落在他这一系的头上,但身为当代家主的兄弟,却不善交际,实力一般,为人又有些方正近迂的他,并没有因此飞黄腾达,反而因为到处惹人碍眼,被撵来撵去,当成一件趁手的工具,每每家族有苦活累活要嫡系出面带头,就都会指派他去干,当别人在富贵里头爽死,他就在与妖魔的拚杀间出生入死,累到要死。 ……咦,为什么这种蛋疼的心情和处境,我忽然觉得很能理解呢? 忽然冒出的念头,温去病不由莞尔,但至少有一点,自己是万万不干的,就是命可以卖,苦可以受,但钱也一定要收,好处不能少,绝不会像龙承运一样,拚死拚活,然后功劳最后全部给人领,眼看旁人啥事不干一路升官发财,徒有苦劳的自己,只领些上头随手洒来的残羹冷饭。 如果是自己遭这待遇,一早就投敌去了,说不定还会拎着老板的脑袋一起投过去……不过仔细想想,之前的老板好像没那么好出卖,只能感恩他好歹还有点下限了? 这不完全是自私的想法,而是随着地位的提升,荣辱不再仅关系个人,也关系到底下的人,一个不懂得争取自我福利的领袖,只会让整个团队都跟着一起受害。 一个领袖被人逼退半步,或许损失不多,可以忍受,但他的手下、他的家人可能就要退个十步,为此受的委屈、损失的实质利益难以计数,时日一久,必会动摇根基,这不是为帅之道……可惜,龙承运似乎不知道。 ……话说便宜岳父是这种个性,当初居然能够泡到妞,娶到老婆,也真是奇事一件,和他能够活到今时今日,足堪并列为龙家的两大奇迹。不过考虑到他竟然能一连生下三个天赋异禀的女儿,似乎这两个奇迹也不算什么了…… 温去病满是恶意地这么想着,却听见那名年长仆妇道:“侯爷之前大半辈子都在和妖魔打仗,年月蹉跎,一直没有娶妻成家,后来……也是在战场上遇到了夫人。” 但这并不是那种铁马金戈,巾帼与英雄的相遇,能够让世人赞佩,甚至流传千古的爱情从这里开始…… 在温去病阅读的资料中,龙承运在某次战役中,刚好救下了一支遭到妖魔袭击的车队,那是一家姓白的富商,带着一生积攒的,数目可观的财物,全家逃难途中,却被妖魔追上杀戮,满门几乎死绝,只剩下一个惊吓过度的孤女,因为无处可去,乱世中为了求平安,将己身和财物都托庇于龙家,又被安置在龙承运的家里。 ……那位姓白的小姐,带来了大笔钱财,即使是当时的龙家也要垂涎,而她不只是有钱,而且还羞花闭月,非常的美……非常美丽! 二十三章 一个好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焉知非祸?带个美娇娘回家,这种好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消受的。根据浮萍居传来的记录,当初那位如花似玉的白小姐,被龙承运带回沧溟的时候,无论是她的绝世美貌,或是她带来的大笔财物,都引起觊觎,不少龙家人都对其有想法,按照正常剧本,龙氏的衙内威逼孤女,得人得财的好戏就要开演。 在这时候,跳出来二度英雄救美的,就是龙承运。 这个一生从不替自己争福利的老好人,在这个时候却挺身而出,护卫白小姐,不允许任何族人侵吞属于她的东西,或是对她心怀不轨,当他把平时与妖魔抗争的凶劲发挥出来,连续发生多起流血冲突后,龙家人愕然发现,这位大家眼中的好好先生其实是块硬骨头,强行想咬,肯定会被弄得满嘴血。 于是,在龙家家主的裁决下,白小姐最后由龙承运带回家保护,过了不久,就传出两人因为日常相处,日久生情,决定拜堂成亲的消息,而来自女方的大笔财产,也就这么归入龙承运家里,还盖起了颇为气派的府第。 龙家里不是没人对此提出质疑,不满龙承运这种“监守自盗”的行为,但当时的家主大手一挥,将这视为龙承运这么多年为了家族出生入死的酬劳,压下了龙家人的议论,就此成了一桩好事。 这是资料里可以看得见的东西,大部分的人在这件事里,看到了龙承运的义勇、老天疼好人的幸运、郎才女貌的佳话,还有龙家家主的公正与慷慨。 温去病却不这么看,从这些资料里,自己看出了更多的讯息,一些很糟糕的讯息。 龙承运这个人,确实是个正人君子,时值乱世,无依无靠的白小姐孤身住他家里,他不欺暗室,这点自己是信得过的,但要说什么两人日久生情,喜结良缘,那就是纯扯蛋了,姑且不论这性情、喜好天差地远的两人,能否谈得来,光是两人究竟有没有相处的时间,就是实质问题。 温去病后来专门查过资料,白小姐住在龙承运家里的那段时间,妖魔肆虐,不断入侵沧溟,龙家战事不断,龙承运被派出去到处打仗,在自己家的时间,一个月也难得有一天,哪里来的两人相处日久? 从才干上,龙承运也并不是什么无敌名将,他打仗拚命,从不退却,但一向败多胜少,唯一强项,不过勇于任事而已,委实不是什么会让少女仰慕、尖叫的英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久都成不了家。 温去病估计这两人的结合,情感的成分并不大,多半只是寻求庇护与施以保护的关系,孤身一人却持有大笔财产的白小姐,虽然被龙承运暂时保住,避免被人吞下。但一时平安,不代表一世平安,她终究困在龙家之中,脱身不得,周围可以选择的对象,最后也只剩下了龙承运。 乱世之中,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多,在严苛的现实面前,两人各方面的差距,包括性情的巨大差距和十几岁的年纪差,都可以略过不计。 这说不上什么好与不好,不过就是供需、买卖关系,只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温去病甚至见过很多比这更大差距的婚姻,也不见得他们就一定会落得家破人亡了。 然而,婚姻的基础,始终是两个人的相处,如果一开始想得太少,或是认知不正确,后头不能摆正心态,就会有很多的麻烦,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温去病微微冷笑,默默听那名年长仆妇,不断说当年老爷是多么疼惜夫人,把她视为心上珍宝,不管外头的战事有多疲累,只要得闲,就会想方设法回来看看夫人。 这件事确实是真的,温去病在记录上有看过,但当这些资料与自己的童年记忆相对照,一些颇为有趣的东西就浮现出来。 当初龙承运家里物质条件还是不错的,在百族大战的环境中,甚至算得上优渥。沧溟龙家再怎么自大,也未至于傻到让统兵在外的将领家宅不宁,起码三餐不愁,还有仆佣侍奉,这些都是基本的保障,但除了基本之外,龙承运家里的情况就有点上不了枱面,至少……先前白小姐带来的那些金银财宝,都不知哪里去了? 小时候的自己,并不懂这么复杂的事,是后来自己花钱买来相关情报,对照参详,才知晓究竟。 白小姐最后选择下嫁给龙承运,是为了求一个稳固的庇护之所,想让丈夫能如之前那样,守护自己的人与财产,更能名正言顺。以她当时的处境,有这念头很顺理成章,倒也无可厚非,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只遗憾……她的设想却与事实的差距大了点。 龙承运是个好人,白小姐并没看错人,一个好人是没什么私欲与私心的,更不会觊觎旁人的东西,可以无私的维持公正,守护他人,然而,一个好人也是仗义疏财,乐于助人,在公众与己的利益有冲突时,会主动抑己从人,识大体,主动牺牲的。 所以,只是路人的时候,一个好人是弱者很大的倚仗,但当是自己人的时候,一个好人家长……很多时候就是一个巨大灾难了。 龙承运是个好人,所以当家族有难,或是军中需要钱的时候,他总是不假思索,或是慷慨解囊,或是自己先行垫付,然后等家族后续拨款,如果家族的拨款总等不来,他也没什么怨言,因为时值乱世,谁没有些许无奈?既然身为龙家一分子,与家族荣辱与共,自然要共体时艰。 “……从前,我没多少钱,尚且如此付出,现在我有钱了,难道就要从此吝啬吗?凡是对家族有益,对老百姓有益的,我龙承运都会竭尽全力,因为这就是天地良心。” 年长仆妇转述着当年龙承运某次酒后,在全家人面前说的心底话,虽然学不像那个神态,却依稀可以想见侯爷当年意气风发的风采,一众仆妇都感叹说侯爷真是大公无私之人。 温去病却在一旁无言地掏了掏耳朵,真庆幸自己的老爸不是这种人,否则不管自己做生意有多奸诈、多贪婪,这辈子都休想发财…… “……夫人她出身小家小户,又是商贾人家的女儿,不太懂得大家族的规矩,常常因为这些琐事与侯爷啰嗦、吵闹,侯爷还总是让着她,想尽办法哄着她……” 仆妇们说着这些陈年旧事,在单一源头的传递下,大家得到的结论且趋于单一,异口同声地说着夫人不识大体,覆巢之下无完卵,在那种时候还贪图私利,不舍得自家私财又有什么用处? “……已故的夫人,与龙家的人都处不来,龙家人也都一直看她不过眼,连带对几位小姐都没有好眼色,侯爷也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让夫人葬入祖祠的。” 听着这些,温去病表情漠然,整个无言以对,如果这些散出去的财产全部是一家之主努力赚来,他无论想怎么花,当然都没有问题,但那些钱明明都是妻子带来的嫁妆,如此挥霍,真能算是英雄气概?更别说,这些财产都是妻子已故的双亲,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就这么随意拿出去给他人用掉,她真会没有一点想法? 相形之下,还是龙家的那位家主,手腕高超,看清形势,巧妙施为,藉机把白氏和龙承运凑一对,既得了庇护孤女,大公无私的好听名声,她的财宝也直接入了龙家,龙承运绝对不会拒绝为家族付出,这些钱交到他的手上,既名正言顺答谢了他对家族的多年付出,又可以拿出来全为家族所用,比落到少数私心重的龙家人手里要好得多。 这一手,算不上什么大智能,却着实有些小聪明,温去病不予置评,但听着这些仆妇为自家主子鸣不平,感慨夫人不懂事,就可以想像当初那对夫妇的相处,要说两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自己甚至很难想像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共通话题…… 也难为了龙承运这些年,老婆死了那么久,还能这么深深记挂,里头恐怕也有些懊悔遗憾的成分吧…… 温去病维持着沉默,就这么跟着一众仆妇走入后山,路上猛听她们大聊各种八卦,倒也不会觉得无聊,差点都忘记自己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刚刚察觉的气息隐藏得很好,有几分熟悉的感觉,是“龙宸”?那个横行诸天的杀手组织?还是…… 经过整修重建后的石阶山道修得很好,一行人很快就进入山中。所谓的侯府后山,其实不过是座百余米的小山丘,此刻已整个划归为威远侯府的私产,沿途草木都有专人修剪,植了月季、蔷薇之类的鲜花,看上去非常美丽,特别是专门选择了浓香花种,一路走来,芬芳馥郁,中人如醉。 温去病却在一旁暗忖,这些布置虽然看着漂亮,却绝不是云儿的手笔,她素来爱淡雅低调,不喜浓香,如果由她来布置设计,肯定不会是这么花团锦簇的浓艳景致。 ……龙仙儿也不像是会闲着跑来参与陵园布置的人,龙灵儿那个战斗狂就更不用说,大概是龙家出面,另外请的匠师来设计的吧。 ……打理得的倒是不错,就是设计得实在太差了,还不如当初请我来设计。 ……不过,记忆中,那位夫人好像是很喜欢这种浓香的,每次见到她,身上都散着浓郁的胭脂香,都是些最上乘的香粉,就是对小孩子来说,实在是有些呛了。 是因为放下心结后,久违的重回故地吧?童年时所见的种种形象,竟然不断从脑海深处跳出来,仿佛昔日那位美丽又高贵的夫人,就要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这还……真是一个奇怪的感觉。 不过,那种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的…… 温去病随着仆妇们一直走到山道尽头,看到一座开满紫色、红色、黄色玫瑰的小花园,花香又浓烈几分,而在花团的正中央,一个纯白石子砌造的圆坟,静静坐落,上头立着一块碑石,简单写着“龙门白氏之墓”。 碑石上套着几个花环,很是雅致,但完全看不出死者的家人,如今正搅动天下风云的无比尊荣。 圆坟前,一名园丁,头戴竹编斗笠,身穿着朴素农服,戴着手套,正在打理坟前的花草,脚边有两个新编好的花环,手艺不算巧,主要胜在素材新鲜。 ……龙家的护园经费是不够吗?应该请些好点的人才对。 温去病在旁边正犯着嘀咕,打算要偷偷收走祭品,先行祭拜,再看看暗中潜伏的人马会否动手,却陡然一震,从侧脸认出了这名园丁。 威远侯龙承运! 二十四章 鬼故事 骤然见到自己的便宜岳父,温去病却没有太多的感触,毕竟,这已经不是两人离开龙家以来的首次遭遇,要有什么激动情绪,也早就发生过了,更何况有了云儿之后,自己早将过往纠结彻底放下。 碎星团时期,自己星夜奔援,来这里救了他老家之后,他特别跑来碎星团驻地想要道谢,当时自己已经不在沧溟,又星夜赶往多处救火,刚刚回来歇息,听属下说他来了,直接挥手挡架说不见。 当时的自己已经是人族武神,赫赫威名,只要喜欢,架子可以摆得比天还大,不用给任何人面子,就连当时的龙家家主,若被自己挡在外头,也没人会觉得自己架子摆得大,而他只是龙家一名普通战将,说要求见道谢,根本不用自己开口,所有人都会把他直接挡下。 ……第一武神这些年来为人族而战,救过的人不知有多少?若每个人被救了,都坚持要当面道谢,谢也把山陆陵谢死了,哪还有时间休息? 自己没有出去见龙承运,不过,终究心气难平,忍不住远远地偷瞥了两眼,因为当时装酷装得太用力,不好让人看出来,其实自己那时候很想冲出去,给他一记很用力的毁天霹雳,就算不把他打成肉泥,也要给个大大的教训,好答谢他当年泼粪轰走自己的恩情。 后头听云儿说,在万里沙海,碎星团余孽被人一路追杀的时候,他曾经率众来救,虽然最后半点屁事也没干到,但他终究是来了。 往昔,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受过碎星团的恩惠?被第一武神救过全家老小? 那个人授意,李昀峰和龙仙儿受命设计清算,天下人全力追杀碎星者时,往昔称兄道弟的封刀盟、拿尽好处的天斗剑阁,全都第一时间翻脸捅刀;当时执正派牛耳的金刚寺、玉虚真宗,也没出来阻止……满天下的人都认为碎星团该死,急着落井下石,狠打落水狗,却唯独……这个家人曾被自己救了的好好先生,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人了…… ……要知道,连那个总与自己称兄道弟,实力更是稳坐天下第一,总嚷着要把孙女嫁给自己的老瞎子,他都没有来,便宜岳父却来了……那时候,从封刀盟离开的几位宿老,因为用自己的下场告诫了世人,敢与碎星余孽一边的人,唯死而已……他却依然来了…… 知道这件事时,自己内心的感觉一度极度复杂,不愿意去深思,只让它埋在心底,直至此刻站到这里,又一次看着这个男人,那种复杂的感觉忽然又涌上来,刹那间,自己有点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谁是敌人?谁又是朋友? 略一定神,温去病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有不少花白头发,照理说,他此刻还未满六十,纵有华发,也远不到满头花白的程度,更别说他也有地阶修为,又是龙仙儿的父亲,即使龙仙儿这个颠婆,不讲孝道,没有按时送礼,也还有龙灵儿,以及各家巴结奉承的人,也该会送来各种延寿珍物,服用之后,就算百多岁,看起来也该是三十出头,这才是常理。 眼前这个已显老态,形容憔悴的男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记忆中的他,就算丧妻,也没有这样的老态,是三个女儿的现况,让他感到心神疲惫吗? ……瞧他这身打扮,堂堂威远侯,弄得像个老花匠一样,敢情这座墓园,甚至山道旁的一草一木,都是由他在亲自打理? ……这份用心,可不简单啊!对于他们两夫妻之间的感情,或许自己该评价得更高一点的。 温去病皱起眉头,有些纳闷,就听龙承运开口,“把东西都放下,剩下的我自己来处理吧,今天日头不错,我想再和夫人多待一会儿。” 仆妇们点头应命,将竹篮放下,预备离开,龙承运没有太在意,回头把注意力放回到墓碑上,却不料,刹那风动。 一阵突来的强风,吹得山林拂动,树木沙沙有声,黄沙扬起,众人都下意识地转头闭眼,但在山风之中,一道幽影暗藏,若有似无,在虚空中浮现出来,向龙承运一爪探去。 风过无痕,那赫然是两名遁入虚空的鬼尊,两只生前为妖的的妖鬼,受命而来,擅长潜伏狙击,潜伏在这片林子里已经有段时间,要先确认这墓园里的防御法阵与护卫暗桩,然后再行出手。 它们潜伏半天,观察得差不多了,肯定这里并没有能威胁到天阶的布置,即使龙承远身上有什么底牌,也不可能彻底翻盘,这才猝然施袭,凭着鬼族天赋,遁形无影,它们很有信心,若是没有其他干扰,龙承运就是死了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甚至连躲藏在附近林中的那些护卫,都只有莫名其妙的份。 这应该是很合理的情况,但事情却从迈出去的那一步开始,整个出了意外。 “咦?” “那、那是什么?” “有、有鬼啊!闹鬼了!” “护卫呢?来人啊!” 一连串惊呼声中,就是没有丁点修为的普通人都清晰可见,半空中浮现出两个十余米高的半透明鬼影,青面獠牙,脸印血痕,说不出的狰狞可怖,身上涌出来凄厉的怨意,化为滴滴浓血,洒落地上,烧出凹洞与青烟。 “鬼尊!” “不好!鬼族来犯!” 周围树林中,立刻跑出来七名地阶护卫,气血翻涌,凝聚出各自的法相原形,十多道巨龙之影浮动,齐声咆哮,穿云惊日,声势动天。 但对鬼尊而言,这七名区区地阶的龙家战士,完全就是一群搞笑的东西,根本不值一哂,哪怕他们得到侯府的法阵加持,引地气贯体,倍增了力量,也仍是一些随手可杀的东西,还不如他们手中所持的法器来得有威胁。 当今之世不比过往,人族对鬼族知之甚少。如今鬼族入世已久,人族与之抗战已经五年,累积了许多经验,更得到仙界、佛界的相助,开发了许多对抗鬼族的专用兵器,现在对上鬼族,人们已经不会惊惶失措,手忙脚乱,更被鬼族特性极大的克制,除了少数特殊功法的人,只能束手就擒,而配合各种专用兵器,这些地阶武者,更能给鬼尊带来麻烦。 ……如蚊虫叮咬般,虽然无大患,却甚是恼人的麻烦。 两名鬼尊此刻的感觉非常不好,那些蕴含纯阳、纯阴、怨煞的法器,固然十分讨厌,但真正让它们感觉到情况不对头的,还是自己的隐身状态莫名失效,这是不应该出现的情况,这绝非眼前布置可以做到的事情,难道有什么意外发生?或是这里其实存在着什么自己未看透的布置? 还有,从刚刚开始,它们就隐约感受到一股压力,仿佛有什么威胁正在无声靠近,非常的危险,却看不出虚实…… “你在这里掠阵,我去把他杀了!” 一名鬼尊这样呼喝着,同时身化阴风,直直朝龙承运飙去,跟着鬼爪挥出,切割大气,更隐约牵动天地法理,似是随手一击,其实神通暗藏,就要把他大卸八块。 鬼尊级的出手,区区地阶层次的护卫哪里拦得住?就只见巨大的鬼爪破空,无视护卫的干扰,直接扫到龙承运的身上,正要将他整个人厮的四分五裂,一道冷冷的寒光放射出来,将他护住。 ……当今神妃的亲生父亲,连龙家都要倾全力在守护、巴结,神妃本人如果没有留下什么保护手段,那才真是有鬼了! 冷光放射,在龙承运的头顶,结成了一个护罩,但说是个光罩,型态其实更接近某种神像,一个狗头人身的神明铸像,色作黑金,手拿权杖,目光冷冷,更散发着无上权威,睥睨着身边的众生和亡灵。 寻常人族,对这个形象瞠目不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两名鬼尊却都认了出来,这是某位冥皇的化身形象之一,掌握着生死权柄,至高无上,手中权能,更对鬼族有着强烈的压制效果。 有这个护罩在,就算是鬼尊全力出手,没有其它干扰,也别想在十击之内破坏得手,而十击一过,这次行动会有什么结果就很不好说了,负责袭杀的那名鬼尊当机立断,放弃正面攻杀,一掌拍落,发动“五鬼大搬运”神通,要把龙承运连人带光罩一起转移带走。 这是鬼族的天赋异能之一,动则难防,但神妃所留下的护符,也不是那么简单,一边把人护住,同时也发动转移术法,龙承运整个人在术法作用化为一道强光,就要破空而去,离开险境,撞着五鬼大搬运,双方互扯,渐渐要脱出鬼尊的神通飞走。 “哪里走!” 掠阵的那名鬼尊,眼看情况不妙,自己戒备的压力却始终没有出现,连忙出手,要合双尊之力,将人转移出去,这照说也是十拿九稳的事,只凭现场这些地阶废物,没人能拦阻他们,只要隐约感应的压力不出现,等到再有破局之力的人赶来,他们早就去得远了,就算是神妃追来也是无用。 然而,今天的事情就是那么不顺,他们的力量才刚发动,事情就又一次脱了轨,两名鬼尊联手的力量甫一发动,眼前的情境就一花,变得非常奇怪,不见了龙承运,也不见那些仆佣,甚至跳出来展露肌肉的那些龙家护卫也全都不见了。 眼前所见,只有寂静山岭,白石孤冢,和作为点缀的各色鲜花,坟前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长胡散发,正将一大束鲜花放在墓碑前,双手合十,默默祝祷,状似虔诚,三叩首之后,抬头起身,向在一旁戒备的双鬼点头。 “凉风有讯,喜得贵客,请坐!” ……坐? 两名鬼尊此刻脑里很乱,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看到白石坟前多了一张小几,三个蒲团,茶几上有一个小壶,三个茶杯,那个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几旁,正倒茶慢饮。 ……这茶几,又是什么时候有的?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坐下去的?我们刚刚在干什么? 一连串的异常,两名鬼尊只感到极度困惑,却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得很乱,却生不出警兆,稍微迟疑了一下,自己竟不知怎么也入了座,看着那个青年举起壶倒茶。 “请用茶。” 两个茶杯,就这么被推送到面前。 眼下的情形明明很怪异,但两名思维混乱,反应迟钝的鬼尊,却都没有问出口,就这么端起茶杯,默默把茶给喝了,内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违和感越来越强烈,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有问题? 茶的味道,很淡,但是……很暖! 茶杯放下。 一人两鬼,就这么默默相对无言,乱发长须的青年开口道:“劳烦说个鬼故事吧!” ……鬼故事? 两名鬼尊一时间神情错愕,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听到的又是些什么东西,乱发青年又道:“你们喝了我的茶,就说个鬼故事给我听吧。” 这次话听清楚了,但两名鬼尊的困惑却有增无减。 ……这个人……满嘴在说些什么鬼话?他要我们给他讲个鬼故事?我们是干这种事的吗?我们可是堂堂鬼尊,是来这里…… ……咦?我们好像就是来讲鬼故事的? 二十五章 你娘的鬼故事 “从前从前,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 一名鬼尊缓缓开口,用异常呆板生硬的声音,说着一个毫无新意的故事的开头,小几上则莫名多了一盏烛火,天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就连坐在对面的那个乱发青年,看不清楚面容的表情,都开始变得异常狰狞,一双眼睛,闪着碧油油的邪光,长须底下的口唇,惨白的獠牙若隐若现…… “不对!” 随着违和感越来越强烈,旁边默然听着故事的那名鬼尊,一下觉醒,怒吼着发难,伸手拍桌。 天阶之力,伴随鬼煞怨气,汹涌倾泻,一爪就把小几连同烛台打得稀巴烂,更把困住两鬼的幻境破去,只见白石荒冢、树林花丛,整片天地里出现无数裂痕,一下破碎散开。 幻境消失,回归真实,两名鬼尊定睛看去,只见寂静山岭,白石坟冢,一个小几横在白石墓前,依旧是三个蒲团,三人端坐其上,一名乱发长须的青年,从小几对面静静推来两碗猪脚面,热气腾腾。 “请用。” ……这个情况,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两名鬼尊静静地不说话,呆呆看着眼前的两碗热气腾腾的猪脚面,思维像是在哪里打了结,明明感觉很怪,眼前的状况不对,却又想不起来问题出在何处,下意识地开始吃面。 猪脚面面很香,猪油与胶质都融在里头,倍添香气,猪脚很弹牙,又有劲又兼具肉感,肯定是出自名厨之手,自从堕入冥界为鬼之后,好像自己就再没吃到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它们囫囵吞枣地吃完了面,险些连碗都一口吞下去。 大快朵颐,心满意足,满意的准备起身离开,或是要干些什么来着?却看到对面的那名乱发青年眼泛幽光,微笑道:“说个你娘的鬼故事吧。” ……你娘的鬼故事? 两名鬼尊闻言呆愣着,一时间不明所以,脑里像是被人倒进一堆猪油,晕糊糊的无法思考,只听见那个温和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吃了我的面,就说个你娘的鬼故事给我听吧。” 柔和好听的声音,直摧神魂,鬼尊下意识地想要执行,一名甚至连老套的开头都想好,就在嘴边了,但一股似曾相识的重复感受,激起了危机预感,它们突然遍体生寒,急速从迷魂状态里清醒过来。 只见,天色漆黑,阴风如嚎,小几上,烛火闪着碧光,诡异青年的长发,无风自动,露出底下腐烂的皮肉,嘴角惨白的獠牙外露,目烁凶芒,点点黑色怨血,自獠牙滴在地上,烧出凹洞与青烟…… ……好家伙,这个人看起来怎么比我们还像鬼,还要凶狠? 两名鬼尊见状心惊胆颤,知道这回碰上了硬铁板,对手的实力深不可测,不敢强行硬碰,第一时间就转身飞身而走,更发动鬼族天赋,遁入虚空,想要直接从这处空间中穿梭出去。 这种一族的天赋异能,在提升到天阶层次,近乎于道后,就会变得极度强大,只要肯花代价,哪怕身在时空迷境中,都可以以此强行遁出,它们对此神通极有信心,打不过也总能逃得过,先逃出去,再来想办法。 两道鬼影一道遁入虚空,跟着穿梭到外界,甫一出来,它们就看见…… 寂静山岭,白石孤冢,一张小几,三个蒲团,它们莫名其妙已经坐在蒲团上,对面一个…… ……我靠!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啊? 两名鬼尊的心里,不约而同地都响起这么相同的一声惊呼,呆呆地看着小几对面,蒲团上那道十几米身高,巨硕如同小山,豪壮得几乎不似人形的可怖身影。 背后的脊椎骨,异化变形,根根突起成尖刺,应该坚实至极的肌肉,却布满了青蓝尸斑,处处疮口,千疮百孔的躯体,处处都是腐肉与脓血,脸颊边上的破洞里,还有虫类在窜进窜出,不时被那大嘴的嚼动给咬碎…… 这根本不是人的形象,倒很像是冥界中,那些尸龙、僵尸皇一类的模样,个个都是天阶三重顶,甚至堪比大能的存在。 这个巨硕的身影,正在埋首……用餐,小几上摆了一个远远大过几面的木盆,里头好像装了什么东西,他正埋首其中,正吃得十分痛快,却有阵阵酸臭尸味,正不住飘出。 两名鬼尊这次没有再犯迷糊了,但先前连续两次的失败,让它们一时不敢妄动,还未拿定主意,就就看到那个巨汉把盆子一推,抵着他们面前,低低的声音,却有若雷震,轰隆隆响起。 “……吃!” 两名鬼尊看着推过来的盆里的东西,纵然两人已为鬼多年,生前也是妖族,却还是涌出了久违的呕吐感,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反胃,抬头仰望。 “吃了东西,就跟我说个去你娘的鬼故事吧!” 威严的声音,轰隆震响,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强绝意志,两名鬼尊心惊肉跳,互相看了一眼,跟着一起转过身来,对着巨汉比出了一个大大的中指。 “去你娘的!” ……来来去去,老是都只有这同一招,同一个情境,你真以为我们鬼族都是些白痴,会一直被你这么当傻瓜耍吗? 比着不文明的手势,两名鬼尊的身体开始飞快膨胀,从原本长条形的身影,一下变得粗圆如球,还要不断变巨,这是鬼族发动了自爆程序,即将炸开的现象。 自爆,是鬼族的天赋之一,也是其最为强大,为各族忌惮不已的杀敌手段,但一经发动,就会神魂俱散,什么都再不留下,这也是所有鬼族都最为恐惧的结局,不到万不得已,没有鬼愿意走出这一步。 然而,鬼族使用这个手段的机会却实在不少,因为……若敌人不想跟亡灵同归于尽,看见鬼族想要自爆,便只能立刻收手逃跑,也让这边有了中止自爆兼开溜的机会;若否,就炸他妈个玉石俱焚,杀一个够本,杀一堆有赚,作为亡者的鬼族,在对生者怨恨的支配下,比寻常生灵要对自己狠得多。 两名鬼尊联手自爆,本以为敌人会被就此吓退,哪知,从那尸皇巨像口中,发出了一个冰冷,不含一丝情感的声音。 “故事终结,因果之契成立!” ……呃,什么意思? 两名鬼尊闻言一阵错愕,就只见那双大手直接伸了过来,一手一个,把它们双双抓住,跟着按捏进那个大盆中,全然不顾它们的反抗,两鬼越是挣扎,越是被消融,身躯不断缩小。 “两个小小鬼尊,也敢在老子面前猖狂!都是些给脸不要脸的愚蠢东西,还敢对老子比中指?老实把递过来的东西吃了不行吗?偏偏要逼老子亲自出手,还想玩自爆吓唬我?你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在老子面前玩这套老掉牙套路的鬼吗?都给我去死!” 被压入盆中,两名鬼尊只觉得自家身体正在飞快缩小,气力更在极其高速流失,再无法凝聚精气来开炸,意识更渐渐变得朦胧,陷入一片无底的深沉黑暗,最终整个泯灭归无。 “……还是欠了临门一脚啊。” 旋动的钟型气罩下,温去病正盘膝而坐,缓缓吸了一口气,两道绿色火光,凝化为点点星点,被一口气吸收进去,迅速化消。 刹那间,温去病整个内天地都剧烈一震,千亿彩光中的魔屋,开始高速演算,把新得来的这些能量,用最好的方式来消化使用,籍此进一步拓展内天地,发生更新的演化。 温去病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内天地又有了不小增长,不光是体积拓展,并且核心的幽玄之气更浓,可以进一步推演相关变化。 ……吞噬,果然比单纯的辛苦修练的增长来得有效率! ……对手是纵横诸天,万古中最顶级的霸皇,更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永恒者,时间上的差距不是天资能追平,何况自己的天资未必能够胜过,自己想与他们为敌,想要追平他们,就只能另走偏锋。 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放弃了单纯境界提升,就是在尝试开辟新的道路,利用打造道德之器的机会,把自己这些年反覆思索推衍得到的构想实现。 道衍天地、道化万物,换句话说,道,也可以吞噬,自己所造出的阴阳龙火罩,是道德之器,利用这个原理,得到的功能之一就是可以炼化天阶者,供己吞噬,助长修为。 这原本不是修行正道,鬼物就是因为可以相互吞噬,提升自己,这才会为天所忌,也才会根基不稳,实力和修为不符,封神台之战时,那些越界而来的鬼尊一个水过一个,这情形自己是亲眼所见。 然而,什么事情都是有短处就有长处,无论根基怎么不稳,无论实力有多水,这个法门进步快速是事实,水货的鬼尊再水,对上地阶也是碾压,同理,无论基础多么扎实,自己想靠三重天阶或是区区大能的修为对抗万古永恒,也是痴人说梦。而和其他的修练道路相比,别家是慢慢走,吞噬、掠夺之道连跑都算不上,根本是在飞。 吞噬,并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逮了就入口,鬼族之间可以相互吞噬,继承绝大部分的能量,但吞生者就无法增长修为,而妖族、魔族虽然也有吸噬精血一类的邪法,但过程中的能量耗损却很大,十不留一,浪费的远比得到的多,性价比极低。 正因如此,吞噬才成为鬼族令人羡慕的天赋,而自己这些年的设想,可不光是想把这天赋夺为己用,更要修正其中缺憾,让这条捷径尽可能完美,这样才有可能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对抗。 阴阳龙火罩的吞噬异能,首先是炼化、提纯,因为有这道程序,就没有作用对象的物种分别,管你是什么仙佛妖鬼魔,被炼化提纯了都是一样,就可以跨界、跨物种地进行吞噬。 而经过炼化、提纯后的能量,是最精炼、堪比压缩后的凝聚,与本身的融合度也非常高,如果说,鬼族靠吞噬提升上来的境界,是堆土盖房,自己的做法就是夯土烧砖,再以砖砌房,还要加上钢筋士敏土的,两者的稳固程度,根本没法比。 除此之外,自己还效法当日的司徒诲人,提前参悟一些通常天阶顶端才会涉及的高层次的东西,其中之一就是还在研究的因果契约。 之前用来幻惑遮日那王、刚刚摆平两个鬼尊的迷局,都是阴阳龙火罩开发的功能,看似幻境,其实是龙火罩内的封闭世界,拉出多重空间的变化。 两名鬼尊每吃一份东西,就会更深入一分,跌入下一层迷境,而基于等价交换的原则,它们吃了东西,自身的一部份也就交了出去,遭到炼化与吞噬,不断削弱,不断沉沦,越陷越深,最终再无力逃脱。 如果研究成功,连续沉溺三重迷境后,猎物不但力量会被龙火罩完全吞噬,神魂也将完全受自己操控,成为傀儡,招出它们所知的一切秘密,无有半点虚言。 可惜,理论与现实终究还有不小差距,从第二层迷境开始,两个鬼尊的行动就不再受自己操控,力量虽然在流失,神魂反而愈发清醒,虽然依旧可以吞噬,却终究没能掌握目标的神魂…… 二十六章 当年的那个孩子(周一红包满五) 如果刚才的进展一切顺利,能够按照预期设想控制了两名鬼尊的神智,现在想要问话就方便多了,好歹也是天阶者,层次比较高,特别在始界里也算是一方主力,不是寻常的炮灰角色,应该能得到鬼族里一些比较重要的情报。鬼尊都有天赋神通,最是来去无踪,难困难抓,若非机缘巧合,普通想抓一个鬼尊可不容易,这次真是难得的好机会。 无奈,研发中的龙火罩迷境,尚未完成成功,这一次只能得到一些实测数据,后头好修正开发方向,却拿不到多少实质情报,顶多是在吞噬鬼尊的时候,得到了一些残余意念。 自己看到了一座位在冥界的參天市集,还有……霸皇! 这点残余意念里的画面,甚至算不上具体情报,但总算是个指引,后头前往冥界时,多少有个寻找的方向,不至于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闯。 ……而且在出发之前,能吞掉两个鬼尊,不无小补,也算是开了个好头,这几年,自己遨游诸天万界,研究道德之气和吞噬之道,前前后后,也猎杀了三十多名妖尊、魔尊,鬼尊就要少得多,此次冥土之行,正是开市大吉的好机会。 “行了。” 温去病将吞噬鬼族得到的能量,彻底消化完毕,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站起身来,预备要离开,却不意身后突然冒出一句。 “你是……温去病?” 却是威远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温去病闻声扬了扬眉头,不无些许意外,刚才鬼尊强势袭击,龙家的布置已经无效,自己张开法界,偷天换日,将龙承运收在魔屋之内,和鬼尊分隔开来,照说当时是加了迷神印,应该可以让他这段时间都迷迷糊糊,不记得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但他有龙仙儿的护符在身,迷神印的效果不佳,这也不奇怪。 温去病转过头来,面对光罩内的龙承运,感觉虽然有些复杂,有些说不出来的纠结,但当中肯定没有畏惧。 龙承运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救下自己的乱发长须的青年,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还是开口道:“你就是……当年温家的那个孩子?” 温去病闻言耸耸肩,“我不是孩子已经很久了,也早就过了会被人泼粪轰出去的年纪了。” 龙承运却是一愣,“你还记着当年的事?” “……当然侯爷是不记得的。”温去病哂道:“当初被人浇了满身大便轰出去的那个人又不是你。” “……看来,当年的事,对你影响很深。”龙承运叹道:“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深自懊悔,当年那样子对待一个孩子,确实有些过分了,我向你致歉。” “这就不必了,我也这么大个人了,不需要为儿时的些许阴影找人负责……比起你的泼粪,那些个让我天天白天出去血战妖魔,晚上回来还要嚼辣椒,加班到吐血的人,才是真正该死!” 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温去病道:“听说当年万里沙海之战,侯爷去了……那这些事情就这样吧,你我两清,互不相欠了。” “你怎会知道我曾去过万里沙海?”龙承运却又愣了一下,表情随即从平和而略带感慨变得焦急而凝重,“这些是……云儿告诉你的?你知道她后来去哪里了?” 对方语气一下变急,温去病却听了一怔,看来龙仙儿并没有向老父交代清楚失踪妹妹的事情,自己这一句等于直接捅在马蜂窝上了,龙云儿失踪多时,这几年被人翻出来寻找下落得到的线索,也不过得到一些不靠谱的谣传,为人父母者,这些年来心中的焦急和担忧只怕更在自己之上。 之前和龙承运对答,温去病还有点居高临下的俯视意味,对方当初是亏欠自己的,自己之前能够放下仇怨救他全家,现在更能既往不咎,是非常宽宏大量的,但一提到龙云儿,情况就整个倒过来,看见便宜岳父追问失踪女儿的情况,没有负责照顾好他女儿的自己,此刻真想挖个地洞,钻到别的世界去。 “那……那个……我现在有点事情想要先走,改天再来找龙先生你喝茶……” 温去病内心是很想这么说完就转身跑路,假装不明白对方究竟在问些什么的,但看见便宜岳父脸上的凝重表情,终究是只能硬挺着留下来面对,把自己当初如何巧遇龙云儿,又如何把她带回温家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后头在封神台之战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连自己都半信半疑,没必要让便宜岳父平添担心,就略过不说,只交代因为太一任务发生意外,云儿失陷在纷乱时空中,自己肯定要负责把她找回来。 “原来……是你救了云儿?”龙承运听完女儿这些年的遭遇,已是老泪纵横,弯腰要拜谢答礼,温去病哪有脸受这一拜,慌忙拦住,安慰说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负起责任,不找回云儿,自己就不是人之类的。 龙承运听了这话,稍感安心,点头道:“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是我龙家的大恩人……咦?可是,我好像也听到过有传闻,说云儿她被霸皇所杀,这传闻是……” 温去病立刻正经脸色答道:“这个传闻确实非常奇怪,我也一直很纳闷究竟从哪传出来的,正要找机会去探查究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个问题再说下去,后头就不好交代了,眼看龙承运低头不语,不知在思量什么,已经祭坟完毕的温去病就想趁机离开,但龙承运看了一眼白石圆坟,缓缓道:“你是来替她扫墓的?” ……其实我只是代云儿来扫墓的。温去病心里这么说着,明面上,还是附和道:“是的,夫人当年对我很是照顾,我常自想念,最近将有远行,归期难定,走之前,特别来祭拜悼念。” “……那你真是有心了。”龙承运顿了一会儿,道:“令尊……近年来还好吗?” 温去病却是苦笑道:“他早都死了,战乱时候,一路颠沛流离,从你们这边逃出去后,被酒与毒瘾掏空了身体,贫病交迫,不久就死了。” “……这样啊……” 龙承运表情似乎有些不胜唏嘘,不知道是在感慨故人离世还是什么,温去病更不知自己有否看错,但不知为何,自己便宜岳父的神情里,竟然有些怀念,这真是他妈的见鬼了,你现在怀念我的死鬼老爹,当初为啥要赶我们走? 一直等不到龙承运再开口,场面上的气氛渐渐有些紧绷,温去病看了一眼墓碑,强笑开口道:“当年你们嫌贫爱富,看不上我,还连累了夫人与……嗯,但现在,我发达了,证明是你们当初没眼光,没有识人之明,现在还不让夫人迁入祖祠,这很不给面子啊!承认个错误,有那么难吗?” 旁人不知这些内幕,但温去病通过从浮萍居购买的情报,已经得知,龙承运因女得势后,龙家内部曾进行过会议,讨论应否让白小姐的牌位迁入宗祠祭拜,最终却将提案否决。 白氏是神妃的亲生母亲,这原本是一个安抚神妃、巴结其父的大好机会,远比派上十个八个高手护卫或是出钱出人翻新侯府要有用得多,但龙家为了本身的尊严与面子,仍是选择否决。 听到这事,龙承运猛地抬起头,注视温去病的目光,带着一些危险的气息,“你是如何得知?此事应该是龙氏绝密。” 温去病却不以为意,“这些东西也就瞒些普通人而已,真正肯砸下钱去查,有浮萍居在,龙家大部分的绝秘,对外都是清清楚楚的。嘿,也是你们龙家人不长眼,宁死也不肯承认过去的错误,坦白说,他们不把宫里那位放眼里,我无所谓,宫里那位不和他们计较,是她大人大量。但连我都一起得罪……或许我远行之前,应该先在沧溟大开杀戒,给他们留一点深刻印象?” 有过独闯钱都,大杀朱氏高手的战绩,温去病现在说要在沧溟大开杀戒,还真没人敢怀疑,普天下人都知他说得出做得到,而以他如今的身份,旁人被他杀了都没处说理去。 温去病说这句话,并不是刻意想要讨好龙承运,只是看不下龙氏的自大,但一句出口,却看见对方全身一震,似乎非常激动,过了几下呼吸,才平复心情,开口道:“你……对当年的事,是不是根本就不知情?” “不知情?说什么笑话!”温去病的火气顿时被直勾上来,怒极反笑,“当年的事我是当事人,我不知情还有谁知情?当初棍子是打在我身上,屎尿是浇我头上,我就是从那扇门被轰出去的,侯爷你现在说我对当年的事不知情?我告诉你,当日的情景,我没有一天曾经……” “令尊……”龙承运脸色骤然铁青,忍受着怒火,一字一字吐出,“与我夫人……有染。” “那又怎样?我告诉你,我……” 盛怒之下人总是习惯话赶话,根本不考虑究竟出口的是什么,温去病本想说“我也和你女儿有染,还不只一个,我温氏父子就是这么英雄气概,有染又怎么了?”,但当日司马冰心被自己轻薄话语刺激,悲怒登天后,在地上仰望的自己,深悔往日言行过于轻率,平白惹出偌大祸事,这些年来,已深自克制,谨言慎行,即将脱口的一句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被压了下来。 然后,理智开始运作,温去病顿时呆在那里,觉得……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因为受到的冲击太过,一瞬间脑筋空白,反而想不起刚刚那句话来。 “龙先生,请问……刚刚你说的是……” “令尊……与拙荆……”翻起埋在心底的不愿想起的过往,忍受着刻骨铭心的痛,龙承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有染!” “呃……我还是想先弄清楚一下……”温去病下意识伸出手按着额角,眉头皱得死紧,原地转了两圈,似乎还无法接受这个事情,内心中的某处,还在牢牢抗拒刚刚听见的东西,“侯爷你说的有染,究竟是指?” 思维处于一直极度的混乱,温去病问得非常茫然,却绝没有调侃的意味,只是一种本能的抗拒的表现,但这话听在对方耳里,就完全是另一种味道了。 龙承运忍不住一步跨前,那么好好先生的一个人,此刻完全控制不住爆发的怒气,不顾身份与礼仪,也不顾忌和对方的实力差距,一把揪住温去病的衣领,咬牙切齿,喊出了椎心之痛,“你父亲,当初用卑鄙手段奸汙了我妻子,还引诱她吸毒,让她染上了毒瘾……他们……还想让仙儿嫁给你,这样两个人就可以名正言顺,一直这么勾搭下去……你听明白了吗?你他妈的给我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完全懂了! 温去病的脑子,就像是被破开了一个洞,心里深处某一堵高高筑起的墙彻底倒塌了,原本被封锁在墙后许久的画面,一下子倾泄出来,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幼时旧事,一点一点,在脑中错乱穿插,重新排序,还原当年的事实。 ……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龙家的。 ……父亲和龙夫人又是怎么“结交”的。 怪不得在自己的印象里,龙夫人总爱拿各种东西给自己吃,而自己每次吃完,都会睡上很久,在旁边安安静静的,不妨碍他们俩个办事。 怪不得自己从小就擅长解锁与绳索脱逃术,虽然自己一直以为是家传手艺,其实是因为当自己对有点抗性后,无良父亲就总是把自己五花大绑扔旁边,不妨碍他们办事,他们还藉此获得更大的欢愉…… ……真是些恶心之极的记忆,怪不得自己会不愿面对,这些年都深深锁闭起来! 二十七章 不堪回首 刻意被埋藏封锁的幼时记忆,一旦复苏,但凡有正常的理智运作,就足够把当年所有真相还原,以温去病如今的阅历与见识,很轻易就可以看出当年自己父亲和白夫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父亲在经商屡屡失败后,败光了祖产,在百族大战那种战乱中,只能带着自己流亡街头,甚至吃完上顿就没下顿,常常只能幕天席地为家,自认满腹才华的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一直想要奋力一搏,利用手上的现有筹码,做一番大事,改变命运。 这样的想法,本身无可厚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心有大志不能算错,问题是父亲他手上的现有筹码,就是那张俊脸和精心打扮出的美男子仪表,然后,就是巧舌如簧的无双口才与技巧…… 如果他还有超卓的见识与智能,那么,凭着这些出色的筹码,大可以成为一名用口舌撬动各大势力,在时代的舞台上展现才华的的纵横家或外交家,堪称时代的弄潮儿,再不然,成为大势力的一名谋士,在那个时代也不失为一个远大的前程,如果选对了势力,甚至进而留名青史,成为传奇也不是梦。 很可惜,他并没有这样的能耐,若有,他当初就不会因为抢女人这种事情,和一起集资开商号的同伴闹翻,愤而退出那个大家合力组建起来的小团队,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商号在自己退出后迅速成长,日进斗金,并且在日后茁壮成长,最终成长为九外道之一,人称“九龙寨”的一方之霸。 正因为他徒具外表与小聪明,却未拥有相应的眼光与气度,所以才会屡屡错失了发达机会,只能看着九龙寨的成功,捶胸顿足,自己混得一日不如一日,在各种无用的尝试里败尽家财,最终,只能成为一名靠脸混饭吃的渣男王。 在自己的回忆中,那段时间,他日日在外厮混,不断设法攀附上那些有钱有势的女人,既得钱,又得色,还在自己面前夸夸而谈,说什么“找对一个伴侣,可以少奋斗三十年,找对一百个伴侣,不用奋斗就快活胜神仙”。 这种荒唐而颓废的言论,真亏得竟然会有那么多清纯少女、深闺怨妇,有情无脑,一个个被他的外表和口舌迷得昏头昏脑,争着献身兼送钱,即便在妖魔乱世的战乱年代,男虫仍能混得风生水起,还捞到一个“白菊俏郎君”的浑名。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搭上了龙家的夫人…… 温去病依稀记得,父亲当年非常兴奋,把这当成一个大猎物,指望着一朝得手翻身成功,不但表现的异常卖力,还在那期间切断了与其他“金主”的往来,营造出专情的态度,处心积虑要把这个目标拿下。 一个满肚子黑水的帅气男人,不择手段,想要拿下一个心思单纯,又阅历不深,还偏偏和丈夫感情不睦,怨恨颇多的贵妇人,那还真是容易到不行…… 温去病不太想回忆当时的事,自己的父亲不但不是白夫人眼里的正人君子,深情之人,还渣得有剩,如自己没有料错,他应该在事前用了迷香、下药一类的手段引龙家夫人献身,事后为了进一步稳固关系,还勾引龙家夫人一起吸食麻药为乐…… 龙承运的控诉,其实有一点是不对的,“奸污”这两字,用得实在不太准确,哪怕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这样,可到了后来,这对男女毒虫根本就是恋奸情热,狼狈为奸,一起开心地在汙泥里打滚,除了没有夫妻名分,两个人简直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深情代表,整日一起弹琴、作画、赏花、划船,在妖魔乱世的黑暗年代,沉醉在两人的感情世界里不问世事,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绝没有谁胁迫谁这种事。 这对偷情男女,为了能整日腻在一起,父亲甚至直接搬入了侯府,扯了什么表哥、表妹的远房亲戚认亲投奔的理由,反正一表三千里,乱世之中,也不好核对,府内多嘴的仆佣都被白夫人寻找借口撤换,就算有人怀疑,一时也未走漏风声。 明明已经全家死光光的夫人,忽然间多出了远房表哥投奔,还就这么收入府中常住,稍微有脑的人都会知道不对,为了要有个明面上可以交代的理由,双方于是订下亲事,夫人的表哥把自家儿子也带进龙府,和当时也尚幼小的龙仙儿订亲,双方既是表亲,亲上加亲也是常有的事。 此事当然也有告知侯爷,他当时正领兵在外,与妖魔血战,因为自身难得归家,龙承运怜惜夫人在这段婚姻里受的委屈,对之一向千依百顺,所有要求一概允诺,从无违拗,即便是女儿的婚姻大事,也不反对,认可了这门亲上加亲。 当初那门亲事,就是这么订下的。就如今的温去病来看,这个影响自己一生,至今还遗祸无穷的婚约,看似为那对狗男女偷情提供了保护伞,其实只是个掩耳盗铃的愚行,甚至可以说,正是这个愚蠢的谋划,为他们两个敲响了丧钟。 ……龙家对族中血脉的管束极严,龙承运虽然是个不受待见的背锅侠和救火兵,也是实打实的家族重将,又是家主的兄弟,属于血脉非常贴近主家的旁系,他的女儿要订亲,怎么可能不惊动龙家主家? 这是基本常识,如果当初操盘的人是自己,这也是绝不会犯的错误,龙家可不是每个人都像龙承远一样好说话的……但可惜,自己的老爹并没有这种见识,不然也不会沦落至此,他算到龙夫人好操控,估到以侯爷对夫人的歉疚,不会拒绝婚约,自认为这是条绝世妙计,却压根没想到,这么作已是自掘坟墓。 或许也正因如此,以为得计的老爹还沾沾自喜,准备趁热打铁,再创辉煌,在自己的记忆中,那对男女最后事发前,已经在合计拉龙氏其他家的贵妇落水,让更多人同享欢乐,自家老爹将建立一个更大的“地下王国”。 ……唉,真是作死都没有这么作的…… 温去病摇了摇头,摆脱了这些从封锁中重现的记忆,眼神也从冲击后的混乱,恢复理智,“当初是龙家的人……是你兄长让你回来清理门户的?” 一切想通后,温去病立刻厘清了前因后果。人在远地,对妻子心有愧疚的老好人龙承运好骗,但沧溟龙家却绝非自家父亲可以摆弄的存在,当纸包不住火,沧溟龙家得到消息后,便立刻有动作,要把这桩家族的奇耻大辱解决。 立刻招回龙承运,告知真相,让他负责秘密处理掉这一切,是较为体面的作法,否则要是由其他亲族直接行事,冲进他家宰掉奸夫,动静不小,事后既容易惹人疑窦,暴露丑闻,又可能让老好人龙承运怀恨在心……不得不说,大家族行事,还是很有经验,很讲规章制度的。 龙承运道:“当时,我接到家族的通知和要求,要我尽速清理,彻底了断此事,否则就要由家族出面清洗……我不能违抗。” ……不能违抗,因为根本不可能违抗,这不是他可以说了算的事,就算他不在意头上绿油油,沧溟龙氏也绝对不能忍受消息传出去败坏家族名声,如果他敢拒绝处理,家族就会直接下来动手,绝不能让这样的丑闻传扬出去。 ……再说,他又何必要违抗这个命令?身为苦主,他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愤怒!哪怕再怎么对妻子心存愧疚,这次的事情也超过了他容忍的限度,妻子居然为了那个男人,连亲女儿都可以出卖。 ……只要想到自己的妻女,正被那对温氏父子给欺负着,哪怕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他得到消息后星夜回奔,冲到自己家里,要把一切的帐算过。 这些话,龙承运并没有说出口,但温去病完全都读得出来。 当这些前因后果,完全摊开在眼前后,温去病就整个无语了,心头各种滋味堆积,最后能说出口的,就只是一句话。 “你当初……怎么没有杀了我们?” 温去病尤其不能理解这点,别说是换成任何人,就是换成自己,如果遭遇这种事情,含恨回来肯定先掏了奸夫的心肝活祭,那个意图玷汙自己女儿的小子也绝对不能放过,宰掉这两父子后,多半还要迁怒他们的宗族家人,杀个血流成河,来洗去自己的怒火。以当时的龙承远的愤怒和身份,对上破败的温家,这么做任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相较于自己的想法,龙承运的处置,完全可以说是轻轻放过,至少,最后没有死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受到永恒的伤害…… 这不单纯是个人修养的问题,当时龙承运是背着家族的使命,赶回来清理门户的,允许他留下白夫人应该已经家族底线,奸夫父子肯定在必杀名单上。甚至只有杀干净一切丑闻的相关人物,把当时侯府杀个干净,才算符合家族期待,随便就把主要目标放生的话,就是抗拒家族命令,要担好大关系的。 忍着胸中恨怒,顶着家族的巨大压力,龙承运竟然还是选择放人逃跑,头顶上的圣人光环可不是普通亮,简直闪到刺眼了。 温去病这才稍微有点理解,龙仙儿无视自身遭遇,不计代价坚持守护世界的正能量,龙云儿从来不念旧仇的宽广胸襟,到底是从哪里继承来的了,这百分百是遗传…… 龙承运抬头看了温去病一眼,目光中满是痛意,似乎不愿意再提及此事,但终究还是一声长叹,开口道:“她当初以死相逼,说只要你父亲一死,她便自杀,以身相殉……” 温去病直接一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作梦都想不到,问题的答案竟然是这样! ……这又该怎么说?谁说奸夫没真爱吗?这么说好像还是有些不妥,龙夫人对自己父亲看来是有爱的,但父亲对她真的有爱吗?仔细想来应该是没有的吧! 龙承运负手背后,仰头望天,似乎陷入一段伤感的回忆之中,喃喃自语道:“她当时对我说……这一世,唯有你父亲给了她幸福快乐,我能给她生活,却不能给她爱情,所以无论我对她怎样,她都要出去寻找爱情……我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好像空了一块,怎么……都填不回来……” 温去病在一旁只能沉默无言,找不到一句可以出口的话,哪怕是以前遭遇到队上阵亡弟兄的家人,哭着骂自己是杀人凶手,都不曾如此刻这样尴尬过…… “……她为了爱情,赌上了命,我终究是没法拒绝她的,于是,我并没堵死出路,让你父亲有机会逃出去……” 龙承运慢慢转头,望向温去病,“她并没有要求保你的性命,但我既然连你父亲都没能下杀手,又岂能厚颜无耻,把这一切都迁怒到一名无辜的孩子身上?大丈夫有所不为,所以……便只泼粪将你逐出府去。” 温去病觉得这时候自己该说一声谢谢,但也晓得这一声谢谢绝对不能出口,对这个男人来说,这声谢根本就是在侮辱,自己已经不该再给他更多的羞耻了。 ……这么一想,这趟自己还真是不该来,光是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就像在活生生耻笑他的软弱。 ……谢谢不能说,道歉也显得过于轻薄,再考虑到云儿如今的状况,有生以来,自己从没这么感觉对不起人过…… 二十八章 天道昭彰? “……其实,善恶到头终有报,天道昭彰,不曾饶过谁……” 温去病强行开了口,说着平时自己不喜欢的大道理。如果世间一切真的都善恶有报,天理昭昭,那自己当初白天血战妖魔,晚上吃辣椒加班,岂不是吃饱了撑着?只要静静躺着等待,老天自然会降下报应,惩罚妖魔,人族根本就不用反抗,不就正是因为天理不彰,善恶无报,所以自己才要奋斗的吗? 然而,现在自己却只能用这个老掉牙的论调,来试图让龙承运好过那么一点…… “据我所知,他从侯府离开之后,下场也很惨淡,很快就在亡命逃亡过程中身染恶疾,贫病交迫,最后诅咒天地,痛苦地死去……这些是他应该承受的结果。” “……这样啊……” 龙承运闻言沉吟数秒,转头又望向白石圆坟,“她若泉下有知,肯定会很伤心的……” ……干她母亲的臭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管她的感受啊?温去病腹谤不休,无法理解便宜岳父的想法,表面上仍只能尴尬陪笑,一语不发。 龙承运跟着叹道:“她在那之后,心丧欲死,又摆脱不了毒瘾,自此一病不起,待她死后,我本想去寻你父亲,报仇雪恨,一扫前耻,但……想到如果连他也死了,她豁出性命去保护的,就真的只是一场空了……最终我也没有能迈出这一步去。” 温去病听完却耸耸肩,“这事就是侯爷你的不对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事情也是你该忍的吗?就算夫人生前你狠不下心,死后你就应该立刻追过去,斩他个十八段,还管他什么死人遗愿,你自己内心痛快才是真的!” 龙承运不禁一震,错愕地转头望向温去病,讶道:“你在胡说什么?那可是你的亲生父……” “就是当着我亲爹的面,我也一样这么说!”温去病抬头挺胸,“之前失忆的时候不说了,刚刚想起来这些,我那时候就很想扁他了,如果他如今还活着,敢到我面前来,我直接就给他一拳!” “……你倒是想得很开。”龙承运终于笑了一下,摇头道:“你能成长到现在这个高度,百族大战时为人族驱逐妖魔,总算不枉当日的逐你出府……只是可惜了仙儿。” “呃,她又怎么了吗?” 温去病闻言却是心头七上八下,单就目前自己所知道的这些,龙仙儿当初入宫之事跟自己想的完全不同。其实是因为自己父子的事,被龙家立刻送进宫里,说是为了遮丑,但以那种送进宫去后,就不闻不问,希望她自行消失的做法,根本就是藉机杀人灭口了。 关于龙仙儿被龙氏送入宫后的种种遭遇,自己也只是依稀知道一些,不是太清楚具体,其中还有些真真假假参杂在一起,至于当初那个人是怎么在宫里收下她,怎么授业,让她成为碎星者的掘墓人,后头的神妃,这些就更无从得知,难道……她虽然没告诉别人,却和她父亲提过? ……照理说,这种事的可能性应该很低才对,龙仙儿的个性,就不是一个会到处碎嘴八卦的女人,特别是关于她自己过往经历的种种痛苦,更肯定会深埋心里,不会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软弱。 “……仙儿她娘……当初以死相逼,说什么爱情、幸福的时候,那孩子就在旁边,听着她母亲的说话……” 龙承运叹息道:“这些话,是不该给她听见的,这些事情不是她一个孩子应该承受的,但当时的情况很乱,她最初是哭着冲上来抱住我,要我别伤害她母亲,但……听完她娘说的那些话以后,她的眼神整个变了……在那之后,我就再没看到她哭过……在之后,她就被龙家作主送入宫中,之后这些年我也甚少见到她了……唉,我真是个失责的父亲,你觉得……呃!你怎么了?” 话说半截,错愕看向一旁,龙承运一时惊疑不定,天阶者的威能,自己也算见过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某个天阶者能将嘴巴张得这么大的…… 温去病却已经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了,大惊失色,张口结舌,耳中更嗡嗡作响,回荡的全是: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之声。 只要略为想像一下,依稀就能想到当日的混账情境,幼小的女儿,挺身出来想要保护母亲,求着盛怒的父亲不要伤害,这是何等勇敢的行为?而站出来这么作的她,对母亲又是怎样的心情? 然后,她听见母亲的那串混账话……对那个一心恋着母亲,拚命想要护住她、护住这个家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感受? 温去病可以想像情景,但对景中人的感受却无可想像,但总觉得,那应该是心中一个敬仰形象,被彻底打破,碎裂得不成样子。 难怪……后来龙仙儿会与自己告白,说大家的认识根本只是一场错误,说什么今生不再见……当时自己只觉得伤心欲绝,又急又怒,觉得被人看不起,但后来随着年纪增长,就越想越觉得其中很是古怪…… ……当时那丫头才几岁?普通青梅竹马的小情侣,分开时不是应该哭哭啼啼,说些幼稚的情话?她怎么会有办法说得那么……成人范?那些话该是个九岁丫头该说的对白吗?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在她来与自己告别之前,恐怕……就因为一连串家变,被迫成长了。 在父亲的怒吼声中,明白母亲这些时日的作为究竟是些什么,明白自己欢喜得不得了的订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才九岁的孩子,全然没有准备地直面了成人世界的丑恶与欲望,属于她的单纯而美好的世界,一夕崩溃碎灭…… 为了保护父亲,为了保护两个妹妹,她挺身出来,面对龙家的愤怒,作为这场大丑闻的终结点,被送入宫去。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在应该要庇护她们的时候,没有尽到责任,结果反而让她保护了这个家……” 龙承运面容因痛苦而扭曲,“我和她说了要入宫的安排,她没哭没闹,就只是问我,是不是只要她去了,这个家就可以没事?是不是…你就可以没事?让你有条生路离开……你能想象吗?她……只是个孩子……” ……真心想象不能! 温去病根本无法想像,在自己狼狈被轰出龙家,满腹愤恨,指天恨地,叫骂不休时,坐上花轿,被送入宫里的龙仙儿,又会是怎样的心情?而当她在宫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时,又该是怎样的想法? ……她会想念家人吗?害怕过吗?明明有家可回,却回不得,她恨过自己失职的母亲?恨过那些……把她害成这样的凶手吗? ……在整件事情里面,她才是最无辜的一个,所有的错,没有一个是她作的,但犯错的那些人,却跑的跑,逃避的逃避,没有一个人留下来承担后果,到最后,她却成了替所有人扛罪的活祭品! ……这些年来,她就这么硬挺了过来,独自承受,没叫过一声委屈,没向任何人抱怨过,只是默默的把这些埋下心里,甚至放下了仇怨,把全身心都投入到拯救人族,对抗妖魔的行动上…… 蓦地,温去病想起了一个重点,自己再会龙仙儿以来,她从没有对当年的事重提过一句,自己一直误以为她当初会被送入宫的理由,是因为订亲双方的身份差距、家族歧视,她也将错就错,从不否认,以致自己一直误解到现在。 ……这些事情,她为何不说? ……她是有资格向自己控诉的,因为自己两父子的愚行,才会把她害得那么凄惨,但她却什么都不说,把一切都给隐瞒下来。 早在当年,她被逼入宫和自己分开前,她其实就可以冲上来,又嘶又咬,骂自己父子无耻,害得她好惨好惨……但她没有。 面对着八岁的自己,面对唯一可以发泄怨恨的自己,她最终选择了什么都不说,只是淡淡而决绝地告别,独自保守这个秘密十多年,即使后头重遇,即使双方为敌,大打出手,即使她看不惯当初碎星团的很多行为,她也从没拿这件事出来说过。 ……她不说,会是因为面子上挂不去,不愿倾吐吗? 显然不是的…… 她……其实一直都心很软,不想看人受伤害,不想去伤害任何人,虽然作为那个人选中的人,负责清洗了碎星者,但她其实依旧希望能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害,所以把这件事当成隐密,依旧用她的一贯风格,默默地独自承受,从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作着她……善意的隐瞒…… 只要看看眼前的龙承运,就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坚持这样做,龙家父女两代……其实都是好人啊!虽然不是完人,有些迂腐的乡愿,无关正义与公平,但……确实都是好人,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在努力维持这个世界的良善与美好。 不过,这些事情真的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吗?龙家之内,撇除当时年纪太小的龙灵儿不谈,云儿她会否也晓得这些混账事的吗?相逢以来,她从没在自己面前提过一句,只是静静地、包容地,好像事实就是自己以为的那样,不忍揭破…… 无地自容,就是此刻温去病内心唯一的感觉,对着这样的龙氏父女一家,他简直想找出自己父亲的尸骨来,然后和自己一起埋到地心去,好躲开这些过往的糟糕…… 以前从没这样觉得过,自己两父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的危害,好像就算什么事都不做,光只是站在那里呼吸,就会不断汙染着这个世界…… “……别想太多。” 一只手拍在温去病肩膀上,让他瞬间回过神来,只看见龙承运正靠近过来,站在跟前,表情平和,像是一个面对晚辈的平凡长者,“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你父亲做的那些事,与你无关,上一代的事情,不能干扰到下一代的人生……你这些年来为国为民,干出了好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救过我们家也不只一次,说起来……是我们家负欠你才对。” 温去病只能苦笑,普天下人中,唯独这一家人的道谢,自己没有脸去受,虽然说自己的确当时年纪小,父亲作下的孽,自己没有责任,但这话世上人人可以说,就是自己没资格讲。 这份情,欠得实在太大了,如果不偿还,自己还如何有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但想要还,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着手,云儿至今下落不明,自己可以全力去寻找,却不敢说一定能把人好好的带回来,至于龙仙儿……她与自己之间的恩怨,到如今已经彻底搅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断,也不知如何开解,委实…… 踌躇徬徨,温去病终于摇了摇头,把一切杂念强行斩断,陡然向龙承运一揖到地,“侯爷,温某负欠你家许多,今生必定偿还,这是我给你龙家的承诺。” “何须如此?当初那些事情其实并不干你的事。”龙承运却摇手道:“那时你尚幼小,父亲作的恶,若要要算在儿子头上,岂非陷我于不义?此事再也休提,你若真有心,只要往后多为……” 话还没说完,龙承运陡然见到一幕奇景,先是一道琉璃色的七彩火焰,迅速从温去病体内窜出,不断扩张,焚烧身体,跟着,他立足之处的世界,空间扭曲,开始层层垮塌。 …这又是…什么状况? 龙承运还没能弄清楚情形,骤然就生出一股极大的危机感,好像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就看见温去病手一扬,龙承运只觉得一下天旋地转,当四面景物重光,却已经脱离了温去病的法界,正被仆佣、护卫簇拥着关心,已经回到正常世界了。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十九章 蒙天青眼 事发突然,七彩琉璃火出现的太快太猛,温去病完全措手不及,一时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唯一来得及作的,就是立刻翻手乾坤,把便宜岳父给送了出去,离开自身法界,如果因为自己的关系,把他扯入什么大危机,最后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可真是万死莫赎。 人送出去了,就剩下自己要面对突发问题,温去病也直至此时,才真正意识到究竟发生什么事。 一直以来,自己的记忆里,有一个心理缺位,那段其实早该就意识到想清楚的童年往事,因为太过恶心,打小时候就主观去回避,视而不见,不愿往那边去想、去深思,只保留对自己有利的记忆并以此理解开脱,日积月累后,终于变成了自己心障。 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心理状态,只是自己一直处于自我锁闭里头,从来没有意识到,而随着刚才的交谈打破封锁,前尘厘清,自己彻底记起那段被封锁多年的回忆,破除了心障,虽然如今愧疚很深,可是心障解开的感受,确实是一阵轻松…… 自己确实是感到轻松的,然后,自己就着火了…… 这个说法听起来其实挺荒谬的,仿佛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但看见火实际烧在自己身上,那感觉就更不好笑了,即便自己神通广大,不畏大部分火焰,经历过无数风浪,仍能清楚感受,这道火焰无视了自己的护体力量,直直烧入腑脏,这是非常反常的现象。 ……不对,火就是从自己体内腑脏往外烧的,这绝不是普通的火焰! 伴随着七彩琉璃火一同,周围的空间开始层层垮塌,仿佛多个不同的次元世界,开始在这一个点上作重叠,进一步压缩空间,导致空间法则发生变异……而造成这些异象的力量,不是来自外界,不是有敌人在暗中出手,而是发自本身。 ……自己这是要问道大能了? ……竟然在这种时候?靠! 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阴阳龙火罩的制作,还有对力量本质的思考探索上,试图把变动之道的可能性,作进一步的推演,为将来的道路走的更稳更高,为将来可以和那些天阶顶层的存在过招打下基础,并因此暂停下晋升之路,没有踏上四重天阶,成就大能,毕竟对自己来说,这一重天阶,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不急于一时。 但所有的修行,都会有收获累积起来,自己与大能的境界,本来就只差半步,这半步甚至早在数年前就可以冒险跨出,如今经过几年打磨,各种累积都已经完备,当初与自己同步,甚至不如己的人物,都已经跨出这步,身成大能,如今随着自己解开心障,身心轻松,也终于到自己迈过这道坎的时候了。 这并不是个最好的时候,但既然遇上了,就没有得选择! 天阶三重要再往上走,踏出新的质变,掌握空间,成就大能,一样要通过天劫考验,但不再是雷劫,而是风、火、玄冰三种形式,虽然只是三种,内中却有千变万化,威能同样参差不齐,个别倒楣到极点的人物,甚至在大能层次,还会撞到万古专享的寿衰、智衰、命衰等劫数。 温去病首先要判断如今烧在身上的火焰是什么,如果是三昧真火一类,自己就是运气爆棚,中了大奖,可以轻易度过,要是遇着太阳真火一类,那就比较辛苦,这番渡劫肯定压力不轻,最希望别是…… 随心而变,发动变化术的温去病,将全身化为真水之体,以水组成,应当能熄灭大部分的真火,至少也有抑制的效果,可以大幅削弱火焰的威力,但变化之后,真水之体也未能灭火,甚至起不到抑制的效果,熊熊烈焰发自体内,烧得更旺更痛,视真水如无物。 ……不好!这是不想要什么偏来什么,今天手气不好啊! ……来的竟然是火劫当中最要命的业火! 随着修为日高,见识愈深,温去病对诸天万界的规则,越来越清楚,登天之后,前三重的重点在于累积能量,大能者悟空间,万古参光阴,永恒者的课题则全在因果上。因果之数,渺渺不可见,却又真实运作,堪称是世间一切事背后暗藏的脉络与玄机,可以说是这条漫漫修途的末端,堪称最终的课题。 业火,就是这个最终课题衍生出来的一种表现,沿着因果线烧出,焚的是自身的罪与业,无可躲避,无可防御,无视修为,任你有千般神通万般变化,该烧的也一样会烧起来。 温去病如今见识虽广,但哪怕是这些年在诸天万界穿梭所接触到的各类传闻、知识中,并没有任何一项提及,该如何抵抗因果类攻击,反而都是有提到,因果类的现象,通常如线纠缠,越是挣扎,就缠得越紧,为祸越是厉害。 对于遭遇业火焚身,理论上,除非掌控类似大道或者秘法,提前接触永恒者的领域,就只能不作任何抵抗,放任烈焰烧身,硬撑下去,然后祈祷运气够好,就能够从中脱身……温去病其实是很想这么干的,但突然阵阵狂飙起来的剁骨寒风,却让这个想法成为了泡影。 ……这是风火双劫? ……我又不是夺颜那个大骚包,心比天高,提前渡劫,我心很小的,也应该不怎么遭天恨吧?不给我普通规格的天劫,直接来个最猛的业火也就算了,还连风劫也一起来?至于吗? 正强行承受着无可抵御的业火焚烧,又有无定狂风,堪比千万利刃,开始狂飙割体,变化凝之道聚出来的真水之体,不堪一击,立刻就被切的支离破碎,散失的部分再也凝聚不回来,在无定风劫中归化于无。 十绝阵中的风吼阵,也能操作三昧神风,温去病自身亦是控风的好手,深知其中道理,一看自己处于劣势,立即发动玄功变化。 如果此刻没有火劫在身,自己或许会考虑化身为风,与这无定风劫斗上一斗,看看到底哪道风能占“上风”,尝尝与天而斗的无穷乐趣,但此刻双劫临身,温去病不敢托大,保险起见,只能以实斗虚,发动变化术,化身为金石。 五行变化中,庚金之气效果最佳,寻常高段的变化术者,面对无定风,第一反应肯定会是变为庚金之体,无惧风劫,但温去病却看出了这风火双劫的陷阱,假若自己直接化为庚金之体,金被火完克,恐怕不用几息,自己就会被烧熔掉。 ……所幸,这段时间在诸天万界的遨游,不是白费的,自己见识过另一种不坏的金石化身。 “喝!” 一声怒啸,温去病玄功变化,整个人变成了一尊巨大的金刚石像,晶莹剔透,七彩萦绕,不摇不破,无定风劫虽厉,却不能损及金刚石分毫,唯有不住焚烧的因果烈焰,依旧袭身,还越烧越大。 业火之劫,无视任何防御,不管什么变化,都挡不住它循着因果线而来的焚烧,换了是个普通的三重天阶者,现在性命已危如累卵,温去病却仍能沉着应对,尚没有被威胁到底线。 这段时间的种种锻炼,自己在诸天万界中遍见的各种奇物轶事,再加上魔屋的推演之能,已经把变化术的可能性开发到当前阶段的极致,即使是最擅长此道的六耳猕猴,也未必能与自己相比,他们若遇到业火焚烧,在诸般神通都被克死的情形下,早已身殒道消,但温去病…… 变化术二重! 温去病开发出的变化术的新技巧,在已经运作的变化术基础上,持续生变,使得被业火焚化的金刚石躯,生出近似妖族这种强横生命体特有的高速愈合的效果,纵是无生机的非血肉石体,也仍能迅速再生,不断抗拒着业火的焚烧。 业火劫,不能挡也挡不住,只能拚消耗,这就是温去病做出的应对策略。 双重变化,温去病得以硬扛住风火两劫,但表情却很不轻松,双重变化术虽然奥妙无比,可是消耗的力量却更大,若没有三重天阶凝结出的不竭之源为基,根本就是赌命的一次性招数,可纵使凝结了大日,能源不竭,可气力的消耗大于产出,自己力量仍是以可见的速度,在飞快下降。 这么持续下去,肯定撑不了多久,不过,也没听说谁家的大能天劫,是会连续来个三天三夜的,温去病依旧不慌不乱,稳稳撑住,这种时候每一分多余的情绪波动,都会造成能量的无谓耗损,是绝对要避免的。 然而,当那股极冻寒意,骤然出现在理应完全无感的石肤上时,温去病立刻就变了脸色。 随着寒意出现,仿佛万古不化的青寒坚冰,迅速覆盖住自己的半边石躯,将凛冽的寒意,不住渗透入自己的体内,侵袭金石躯体内的骨与肉,更直透腑脏,像要把自己所有生机都冻结。 玄冰之劫! ……竟然是三劫加会! 温去病忍不住在肚里大骂,这种超规格的天劫,已经不能算是天道的考验,根本就是谋杀,看起来是压根没打算让自己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自己之前究竟是干了些什么,才会引来天劫机制这么另眼相看? 情势演变至此,已经不再是自己能够从容掌握的,三重劫难的任一重,自己都早早就制定出策略,可以去耗、去扛,有十足把握渡过,可是当三重天劫齐至,相辅相成,威力数倍提升,那就不是自己随便能够撑住的。 如果最后袭来的玄冰之劫,是一口气冻结自己全身,那自己就是很单纯面对冰、火之劫,在无定风劫隔绝在外,唯一的增幅效果,就是冰火交错的要命温差,足以破碎世上最坚固的金石。 但玄冰之劫却诡异地只作用半身,还空着半身,继续承受无定风劫的攻击,那结果就是全然两样,风助火势、水火交攻,风水相生,多重生克变化,近乎同时发生,错乱袭来,遭劫的自己等若在到处救火,挖了东墙补西墙,根本就顾不过来。 元气的巨量消耗,更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转眼就被耗去七成,不竭之源仍在,只是消耗的流量实在太大,有限的产出完全填补不过来,三重天阶凝结出的永动能量,在面对大能级数的攻击时,显得左支右绌,完全抵挡不住。 ……再这么下去,自己很快就会完蛋。 温去病勉强还能短暂支撑,可是越演越烈的风、火、冰三劫,却一点也没有衰竭的模样,还要持续不知多久,如果只是想要以拖待变,结果和等着被人收尸也没什么分别。 ……看来还是只能奋力一搏了! 大多数的度劫者,都是苦苦捱到天劫完结,但诸天之中,仍有一些人中龙凤、天之骄子的传奇人物,却是以出类拔萃的强绝实力,正面击破天劫,强势度过,更从中验证自己,受益匪浅,温去病之前之所以没有选择这条路,一来是习惯求稳,个性厌恶冒进;二来是熟知业火劫的特性,这东西源于自身,非同外力,又涉及因果之道,就是万古存在也不可能将之一击而破。 有业火焚身,就只能拖、只能等,多余的攻防全都形同挥棍击影,根本是浪费力气,这是温去病始终采取守势的主因,但现在,三劫交织,已经再撑不下去,必须奋力一击,以死求生了! ……真是可恶,本来不想这么早就用那一招的…… 三十章 世界烙印 心念一动,金刚石躯已经被层层坚冰覆盖的温去病,骤然释放强光,炽热的红色光焰,从金刚石躯的深处,往外绽放,一眨眼间,金刚石身已经完全崩解,晶石躯体变成烈火之身,却是变化术再动,要从这三劫交煎之下,强行突破出去。 由石化火,看似声势炽烈,却未必是什么好主意。双火同源,这个烈火之身,对焚烧中的业火似乎并没什么影响,虽然也确实融掉了部分覆体玄冰,但立刻承受着新一波涌来的冻气,在冰霜之气的克制下,压力巨大。 而三昧神风助火势,在这里同样不是一件好事,温去病变化御火是要奋力一击,不是要玉石俱焚,可是疯狂涌来的三昧神风,却强助火势,屡屡让自己燃起的大火失控,温去病险些就要给吹得内元,直接炸开。 天劫的生克变化俱有道,并不是强行爆发力量,乱打一气,就能冲出生天的,温去病深切体认到这点事实,不过,自己这段时日秘密苦练,研发出来的这个压箱底的技巧,也不是胡搞出来的。 那原本是为了日后再遭遇归于鬼族的司马冰心时,必然会爆发的苦战,特别准备的杀技,寓攻防于一体,特别对强抗冰雪,具有奇效,并不该在此时就使用,但现在却已经顾不到这么许多了…… 变化术继续催动,光焰闪动,原本由火焰组成的人形,迅速扭曲,从人的型态,转眼幻化为鸟形,光翅耀然,火羽燎天,转眼之间,一头凤凰冲天而起,声动九霄。 超高等变化术凤凰变! 这是在二重变的基础上,延伸开发的压箱底绝技,唯有先把元素化的技巧,练至收发由心,才能在化身为火的前提下,进一步发动圣兽变。 得自小徒弟朱雨的诀窍,其中并没有变成传说中圣兽的高段技,全是靠自己走遍诸天万界,到处蒐集资料,才从好不容易在千秋无字碑前接触到的凤羽中,参悟到个中玄妙,得以完善技巧,能够发动凤凰变。 自己修练的五德之气,根源就出自凤凰一族,凤凰嫡系都是天生的五德之体,打从一出世,就身披五德纹,具有五德气息,更会随着成长而逐渐完备。 因为自己修炼五德,再加上参悟到凤羽中的奥妙,才能完成凤凰变这个大招,而只要自己发动变化,身化火凤,就会反过来,加乘现在已经修成的五德之气,两者相辅相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绝招。 凤形一成,立刻垂落五色霞光,青、赤、白、黄、黑,诸行流转,自成规则,干扰三昧神风、真水玄冰之间的生克变化,在其威力受到影响,弱化的一瞬间,凤鸣惊天,直接狂飙出去,破开风与冰的封锁,穿霄而走。 成功了! 温去病身化火凤,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强大,心中却暗叫一声侥幸,因为发动这层次的变化之术,需要豁尽自己全力还不敢说能够,可以说是不成功,便成仁,这个天劫度得如此惊险,委实不符合自己最初的预期。 强势一击,破开风、冰二劫,温去病趁势破霄而起,化万里冲天凤,耀眼夺目的凤焰流光,拖过天空,灿烂可比星河。 三昧神风、极寒玄冰,依然在不住试图凝聚,想要重组攻势,但烈焰流转,化为火凤的温去病保持超高速移动,这两劫始终未能追上,累积出足够的威力干扰,最后越来越弱,最终衰竭消失。 最要命的三重天劫生克合击,至此已经被破解了,温去病才刚刚松一口气,但仍在焚烧身躯的业火,却猛地爆发,一口气反噬全身,炽烈燃烧的火焰,甚至直袭神魂,要把自己的魂魄一口气烧尽。 冲天而起,横跨天际的火凤凰,火焰身躯当中突然出现了异色的火焰,同是火,却激烈互斥,甚至发生爆炸,一下轰响,半边羽翼直接被炸断,虽然迅速重生,可是火焰的亮度却就此衰弱下去,连带飞行也摇摇晃晃。 ……是劫躲不过啊! 温去病心中暗自一叹,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业火之劫不比其他,不是这样简单就能甩脱的。 ……不过,好像曾经有人说过,当遇到没法硬碰的情况的时候,能逃也是一种本事,只要逃得够快没有人追得上,同样是无敌。 ……业火既然无可挡,无可防御,那就逃吧! 温去病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明暗两色交织的火凤凰,突然开始剧烈颤动,跟着一团无形震波,从烈焰中剥离飞出。 高等变化术三重变! 同时在单一个体上,发动三重不同的变化,交互作用,这是温去病还在开发中的究极技巧,本质是利用分身的技术,把变形所化的身躯,当作分身蜕出,自己的真灵则无形脱离,遁形他处。 这是从各类护命宝当中得到的灵感,由于适用天阶者的那些珍贵的素材和成品,要价实在太高,温去病看帐单看得心痛如绞,因此在变化术有成后,刻意尝试开发取代技巧,无须倚靠装备,单凭本身的玄功变化技巧,就能传送脱离,远遁千里。 业火焚身,原本是无法防御的,但用一个假身与业火焚烧,真灵却趁机脱离摆脱,这就是另一个解方,虽然因果联系照说不可能这样轻松斩断,不过,当前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仓促使用尚未完成的技巧,温去病并无多少把握,这下多少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全力发劲一搏。 不成功,其实也不会太意外,自己仍有其他的后手可以用,但三重变甫一发动,真灵脱离原身,还没来得及重组新身,温去病骤然感到一丝不妥。 ……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 全力分身把真灵挣脱出来,却似乎发劲太过,一放难收,以元灵状态脱出的自己,立刻高速飞远,不光是瞬息遁出千里,速度甚至超越了距离,像是要从这个世界、这个空间,直接挣脱跳出。 这可不是预料内的状况,当查觉到自己已经失速、失控,温去病第一个念头,就是进行煞停,要把神魂给稳定下来,否则在这股失控的大力作用下,还不及重组肉身的自己,很可能凭着神魂,打破空间范畴,直接去到别的世界,或是卡在空间夹缝里。 然而,就在要执行这念头的瞬间,温去病骤生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没有了肉身的屏障,少了这层干扰,纯以神魂接触感受这个世界,一些过往无法直接感应到的东西,骤然清晰起来。 这个世界的轮廓、空间的“形状”,那个无法看见、碰触,却又确实存在的“空间边界”,自己从未那么清楚地感受到其存在,甚至能够察觉到,空间正受到压迫,发生扭曲、皱褶。 ……空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是因为自己正在度劫吗?因为天道正在调动力量,所以压迫了空间吗?天道的力量又为什么会压迫空间? ……这个变化,又像征着什么? 如果说,从地阶登天证道,度劫淬炼,是为了洗涤神魂与肉体,铸结法身,集合大道,那迈向天阶四重,成就大能的这场度劫,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成就大能的前后,到底有什么不同?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大能和寻常天阶之间的本质区别,其根源究竟是什么?如果自己能够洞悉其中的奥妙,直接重点调整,将自身像大能趋同,这劫应该就好过了!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温去病益发肯定,自己刚刚察觉到的空间的崩塌现象,里头藏着什么关键秘密。 ……空间为什么会发生扭曲?因为我发出的力量吗?但我现在并没有对外发力啊,又会是什么力量正在与周围空间相互扯动,造成这异变? 当这些问题闪过脑海,再联想到万古存在与大能的差别,温去病恍然大悟,想通了个中玄妙。 令空间扭曲的力量,并不是来自己身,而是源自天劫,因为天劫正持续发力,考验自己,那股冥冥中运作的力量,让空间结构也为之变动。而天阶的力量之所以会干扰压迫空间,则是因为…… 所谓的天劫,可以视为世界意志,或者说天道对修练者的考验,但更实质的说法,其实是一种排斥作用,要将过于强大的存在从世界中排除,避免其干扰到正常机制的运作,换句话说,想要度过这一劫,让天劫的机制停止,自己就必须…… 与这个世界结合! 整个思考,完成在千分之一秒内,温去病跟着心念转动,生平过往种种,都在眼前快速流过。 幼时的自己,跟着父亲颠沛流离,在龙家与仙儿、云儿的嬉戏,再后来的一个人颠沛流离,直到遇到那个人组建了碎星团;渐渐成长的自己,化成山陆陵的形象,血战妖魔,征伐八方;伤重重生的自己,一派轻狂,放荡不羁…… 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形象,却都是自己,这个世界的许多地方,都有着自己留下的足迹,这是自己生长、成长的世界…… 我,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这里,是我的世界! 这样的明悟,伴随集中意念的思想,温去病的法界,骤然大放光明,更透出外界,与整个始界相互碰撞,前尘过往,曾经在始界内活动过的每一处地方,都隐隐有气息反馈,这些反馈汇聚在一,形成了一个……道标烙印。 道标烙印,深深透入始界之内,和始界融为一体,只要始界不灭亡,这道烙印就会永远存在,成为那个名叫“温去病”的个体,曾经于始界存在过的证明。 我,与世界同在!与始界同在! 在这个道标烙印完成的一瞬间,温去病立刻感应到,天劫停止了,被分身引走的业火正在迅速衰弱下去,本来还在尝试重组的风与冰,更彻底停歇,自己提前终结了这一劫。 天阶三重迈往四重的关键所在,就是要在世界上留下自我的烙印,如果没有凝结大日,成就不竭能量之源,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推动,形成这个根植世界的道标烙印,而若道标烙印打不下去,已经形成自我法界的天阶者,就会遭受世界排斥,随着其法界成长,达到临界值,终将形成两个世界的碰撞,所谓的风、火、冰劫,就是这机制运作下的表象。 而当道标烙印完成,迈出这步,成就大能,温去病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来自空间的强大能量,正滚滚而来,迅速填补着自身之前的剧烈消耗,让自己回归至完全状态。 ……四重天阶所驾驭的能量,完全不是前三重所能比的! 三十一章 无关正义的公正 度过三劫交汇,登临天阶四重,身成大能,温去病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无尽能量正来自四面八方,疯狂朝自己汇涌。 吸收天地能量,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武者在踏上地阶之后,就能凭本身功力,牵引天地之力,自己一分力,引动十分自然能量,进而制造出惊人的破坏力,这就是地阶和高阶天差地别的原因。而武者在登临天阶之后,拥有自身的法界,再行牵引外部的天地能量已经成了多余,在温去病的见识里,天阶者间的战斗,没人还需要吸收天地之力,这完全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还浪费时间,更多的重点在于引动法则,造成更根本层面的破坏。 但此刻重新接触这些朝自己汇涌而来的天地之力,温去病的感觉却很不一样,自己感受到的能量,比自己还是地阶的时候,要强得多,难道是随着自己修为提升,可一口气吸纳的能量也大幅提升了? 应该是这个理由没错,但似乎也并不全是……这些能量和先前不单单是量的区别…… 温去病带着困惑,将思感释放出去,去感知周围甚至始界的一切,原本感觉到的天高地阔,此时赫然又有所不同,天地不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无限旷远,相反的,自己如今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天地像是一个大盒子,高度与厚度都清清楚楚,甚至自己还能感到,这盒子外头还有很多其他的盒子,压在上下左右。 上下左右,用在这里并不是一个确切的形容词,只是一个比喻,以空间本身来说,就是自己感查到始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与始界互相连结,这感应超越次元,而成就大能的自己,更可以凭藉自身的意志,在这层结构上发劲。 对于已经能够触碰到空间的根本结构,本身烙印又已经融入始界的自己,这发劲并不为难,像是去捏压已经吸满水的海绵,只需要稍稍使劲,空间就如海绵凹陷,而倾泄出来的,不是水,是满满的能量。 这些倾泻出来的能量并不全然来自始界本身,大多数是来自外部空间,浩瀚如同海洋…… 温去病思感继续放出,感应空间,细心分辨能量的来源,赫然发现事实真相。 不同的世界之间,有着全然迥异的次元差,一股奇特的能量会顺着次元差从高位流往低位,这样的流动,造成了诸天万界中每个宇宙间的万象演化,日升月落,万物繁衍,生生流转。 那是一股非常恐怖的能量,水、火、地、风,都不过是它流入世界后,在天道机制运作之下形成的现象,未足抗衡,而了悟空间,成就大能之后,天阶者便能够通过制造空间扭曲,主动引导利用这股次元流能。 这是大能之所以强的理由! 这份属于世界源头的奥秘,温去病在一瞬间了悟,此时,侧眼望去,火凤凰分身还在焚烧,些许业火依然在纠缠缭绕,已经不可能将这具分身回收了。 对于此刻的温去病,血肉重塑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只需稍一动念,就能重组肉身,就是新组的肉身因为欠缺锻炼,短时间内不能负荷高强度的战斗,其余都不是问题。 不过……处在真灵状态,自己竟然能隐约感觉到,此刻有多股遥远的呼应,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并不是在与自己的呼应,而是与自己留入始界的那道道标烙印生出感应。 ……世界烙印的共鸣? 温去病一时有些糊涂了,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才在错愕中,身上却陡然一热,一股火焰在真灵中焚烧起来。 ……这是业火? ……顺着因果线,一路追到这里继续烧? ……天劫不是都结束了?有没有必要这么认真啊? 温去病一时间错愕难当,却隐约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因果类的攻击,果然是无比麻烦,无可逃,无可躲,越是抵抗或挣扎,引发的反噬就会越厉害。 业火原是自己求证大能的天劫的一部分,自己接受了天劫的考验,中途以变化术欺天,以分身引开业火,真灵遁逃出去,更藉机感受了天劫的本质,虽然籍此通过了天道考验,成就大能,进而瓦解了天劫。失去天道支持的风、冰两劫立刻消散,但业火焚烧的根源是因果,与外在无关,已经连结起来的因果,却没那么容易消去,竟沿着肉身与灵魂之间的因果线,延烧了过来。 天阶者的真灵虽然强大,但也异常脆弱,如果直接被业火焚烧,没有了肉身可供消耗,直接神魂被烧,很容易会导致内天地破碎,完全殒落也不过是几秒之间的事。 ……自己甫证大能,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要直接身殒道消? 温去病一时间只感到无比荒唐,但此时此刻,就算自己想要重组肉身,继续和业火拚消耗,却又如何抢得及?如何比得上业火烧起来的速度? 操作失误,这个以逃待变的战术,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作法自毙?温去病还来不及苦笑,就感到烈火焚烧神魂的剧痛,比刚才有肉身的时候,还要痛上千倍,同时,排山倒海般的哭嚎声,随着烈火焚烧,清楚在耳边响起。 “山陆陵!你们骗我和解,答应既往不咎,却利用我去对付妖族,害我被妖魔灭门,我要你偿命!” “你们碎星团强夺我机缘,害我殒命,还我机缘!还我命来!” “队长,我们为了你冲锋陷阵,不惧牺牲,但死后全家却没有人管,一个个活活饿死,赔我家人命来!” “我把儿子交给你们,让你们带他当英雄,你们答应我要照顾好他,却把他当炮灰,最后连根毛也还不给我,还我儿子命来!” 声声控诉,饱含血与泪,其中凄凉和愤恨,似有万千怨魂,一起咆哮而来,温去病闻声眼前一花,所浮现出来的,是当日与龙仙儿交手,挨了她一击咒怨血判的光景。 在地狱龙皇的咒怨血判之下,自己遭遇到过往因果牵扯的千万怨魂缠身,它们联手发出的一击,同样是顺着因果而来,无可防御、无可躲避,打得自己伤势不轻,更险些信念崩溃,神魂受染,修为倒退,如今,类似的情景重现,它们又一次索命来了。 肉身重组还未完,视觉更未恢复,但神魂感知却格外清楚,温去病听着声音,仿佛就看得到,无数怨魂正张牙舞爪,疯狂朝自己扑来,要把自己逐寸撕碎吞吃。 ……这些是我欠你们的债,我并不想逃…… ……但是,现在与之前不同,我有一定要做到的事,要死也要把这些事情完成了才能死,还有人……在等我去接她! ……能等的,请你们给我时间,耐心等待,等到那时,我再来偿还欠你们的债,我一定还得一清二楚……至于,不能等的…… 温去病猛地睁眼,重组完成的双眼之中,厉芒闪现,用文弱的面孔,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大吼。 “……就全部他妈的给我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 吼声喝断长空,媲美震雷的狂暴之威,就连怨灵也被吓到,有极少部分的怨灵,因此停下了动作,而绝大多数的,仍陷入嗔怒执念,不顾一切扑向温去病,要将他吞吃雪恨。 代表它们意志的业火,将温去病的神魂真灵,整个包裹焚烧,随着怨灵的靠近,火光大亮,由内而外,将尚未完全重组的肉体,也一并烧起成焦,但……剧烈焚烧所造成的剧痛,却比预之前期该有的要少了很多。 痛!绝对是很痛。 造成的伤势很厉害,不止神魂和肉体受创严重,连魔屋也多处出现裂痕,内天地开始受创。 可是,这痛……大概只是之前预估会出现的三成,内世界受到的创伤,也远远没有到会导致崩坏的地步。 ……怎么会是这样?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温去病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却听见一连串错愕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落响起,叫得异常凄惨。 “怎、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肉!我要他的肉!” “我恨啊!我好恨!” “没天理!没天理!” 相似的各种怒骂,成千上万地响起,温去病赫然发现,之前万千怨魂的一击,真正命中自己的却只是其中的极少数,大部分怨灵的攻击……都落在空处,而自己与它们之间的因果连线,正在飞速断去。 ……因果已清,彼此之间无有瓜葛,所以才打不中我?可是,为什么有些能打中,有些却打不中? 错愕间,一个念头忽然从脑中跳了出来,温去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个,但就好像思感自然延伸至天地法则,从天道中“读出”了这个说明。 因果类攻击的根本,就是讲求有往有来,如果这些怨灵是直接找上自己复仇,那就真是可以纠缠到地老天荒,想来几次都可以,但此刻它们是作为因果攻击的体现,被因果连线拉过来的,当彼此之间因果已清,它们就无从发力了。 ……它们……已经用掉了只有一次的因果反馈的机会…… 是在什么时候? 帝都再会时,龙仙儿的咒怨血判? 业火焚烧中,能对自己产生伤害的那些怨灵,是之前不曾在咒怨血判中出过手的,已经出过手的,这次就失去资格了? 温去病讶然于刚发现的这个事实,思感无由的延伸出去,在茫茫虚空中,隔着无数次元,仿佛就看得见那些满身血污,满眼怨愤,正狂吼乱叫的死灵们,脸上表情满是不甘、不平、无奈,却没法再朝这边靠近一步。 而在混乱的怒骂声中,一道道白光,柔和不刺眼,从它们的体内爆发出来,每一个怨魂身上,起码都被爆开十几个洞,释放出白光,仿佛有一团明正之火,正在它们体内燃烧,涤净邪秽。 这道白光,并不会带来痛苦,但怨魂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个个都不甘心地吼啸,用尽满身力气去挣扎,试图摆脱白光的影响,然而一切终归徒劳,净罪明火彻底爆开,将它们整个吞噬,跟着化成一道直通天上的白光柱,将它们带往天上,要经由通道,重新进入轮回。 当只有一次的“伸冤”机会被用掉,因果两清,怨魂们再不允许逗留在冥界,这些本已取得转世资格的亡灵,被……强制遣送,再入轮回了! 看着这一幕,温去病隐约有所感悟,发现了一点世界运作的……秩序! 进入冥府的亡灵,除了会根据生前的经历受刑洗罪外,经由审判,还可以得到一次“伸冤”的机会,可以循着因果发动诅咒,这攻击不可防、无可避,受者只能以本身的寿元与福运去硬扛,但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用掉后就没了,不是保证成功,不是一定能让怨魂的复仇成功,“正义”得到伸张。 仔细想想,无论那个人也好,龙仙儿也罢,都只提到地狱龙皇是个绝对公平、公正的神明,却从没人说地狱龙皇是正义的化身,祂“公正”的称号中,那个正字,恐怕就只是单纯的不偏不倚,公而无私,不是正义的正,一点关系也没有…… 三十二章 大道之行 这些年里借助太一系统遨游诸天万界,到处收集资料和传道,温去病接触到的并不只是人族,曾经在仙界、妖界开塾授课,也不排斥与魔族、鬼族交流,见到的东西多了,知道的东西更多了,思维也益发多元。 正义,这个词汇,其概念和表现虽然会随着时间、空间的不同而有所改变,但真正决定其含意的,还是立场。 有能者居之,是一种正义。 爱物取之有道,也是一种正义。 为了守护自己的东西,抵抗侵略者,同样是正义。 说到底,正义的基本,就是自私,为了让自己与族群能够过得更好,更有效率地去兼顾彼此的利益,于是制订了诸多框框条条,道德礼法,让大家只要遵循这些规则,就能在框架内以较简单和现实的方式将利益最大化,不必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才得到不成正比的利益。 但是个体和团体之间的利益永远有分歧,当这些分歧无法被妥善解决,矛盾就会不断积累,最终道德礼法就会再一次被打破,大家又一次争得头破血流,弱肉强食,重新去找寻一个新的利益的平衡点,待一切底定后,又会形成新的正义。 所以,人族有人族的正义,妖族也有妖族的正义,魔族、鬼族、仙界、佛界,各有本身的立场,自然有本身的正义与原则,所以世间才会纷乱不休。 对于一个超乎这些立场而存在,一个高高在上,绝对公平的审判者,它又要依循怎样的正义原则来进行判决呢? 不!它没正义! 一个能够超然于立场的审判者,它之所以存在,之所以被天道允许存在,其存在目的,是为了维护整个世界,诸天万界的正常运作,守护着的是那些维持世界运作的天道法则,而不是用来守卫众生。 温去病从中体认到一个很悲伤的事实,那就是打从一开始,能拯救人的就只有人,其余的别说妖魔鬼怪,就是从人升华而出的仙与佛,也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利益,之所以出手救人救世,都是切合这些利益之下的行为,如果有些时候双方利益相违背……冷眼旁观,素来是为仙为神的大乐趣。 神明高高在上,从来不关心众生的爱恨情仇,也不在乎他们是否受冤有屈,凡人的怨与恨,悔与泪并不能动摇他们的心,世间所有为民洗冤的救赎情节,多数都与天阶者吸收信仰力、留下烙印痕迹有关,就像自己,之所以花那么多时间走遍诸天任教,是为了修练道德之气,并不是自己有什么爱心,喜欢当偏远乡村教师。 地狱龙皇也是一样,祂应天意而生,负责维持诸天生死轮环的秩序,什么妖族的正义、人族的正义,在祂眼中都是不值一哂的东西,所以,祂从不主持正义,只是给所有进入冥府,得到洗罪轮回机会的众生,一个了结过往因果、清偿怨恨的机会。 一次机会,象征着天无绝人之路,不论来者是谁,不论想要对付的又是谁,都能得到这样的一个机会,这是绝对的公平,不因地位、权势、强弱而有任何变动,但至于得到机会后,最后能不能复仇成功,正义能否得到伸张……这种蝼蚁小事,地狱龙皇没有兴趣,祂的权责也不在此。 而在因果两清之后,洗罪完毕的怨魂,可以投胎转世,重新进入轮回,如果未偿所愿的怨魂还有执念残留,不愿意走……从刚刚的情况看来,接下来显然就是“打到你走”或是“打晕拖走”。 ……以为可以得到公正的审判,正义可以得到伸张,过往仇怨可以彻底了结,最后却遭到这种待遇,那些怨魂的感受,应该都很不好吧? 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哪怕再怎么平等,再怎么公正,弱肉强食就是无处不在,人就是不该把命运、救赎,寄希望在别人身上…… 随着因果清算完成,猛烈焚烧神魂和肉身的业火也彻底熄灭,温去病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新的肉身已经重组完成,回头看着内世界中变得更为巨大的魔屋,一时间感触良多。 因果类的攻击,不愧涉及世界的终极课题,如今的自己根本无能招架,生死完全操之人手,还得要庆幸之前在帝都挨了龙仙儿一下咒怨血判,提前结算了部分因果,否则刚刚业火爆发时,自己没有肉身,直接遭受业火回轰,累积的业力爆发,别说是大能,就算身成万古,都要当场殒落。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这一回自己之所以能度劫成功,最大的功臣,就是龙仙儿,甚至可以说,是龙仙儿救了自己一命!之前自己遨游诸天万界,增加见识,打磨自身,自认为自己底蕴深,后手多,晋升大能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谁知道这回遭遇三劫交汇,业火焚身,之前的积累虽多,却最终没能用上,还是靠之前的大敌救了命…… 特别是依照刚才业火的威力,来换算当初那记咒怨血判的威力,自己那时受的伤虽然不轻,却远比应有的伤势要好得多,龙仙儿当时应该是有留手的,她那时的言语间也透漏了这种讯息。 当时被她背后地狱龙皇代表的绝对公正,弄得心头大乱的自己,没有深思,可现在挨过业火后,却清楚晓得,这种攻击是根本没办法留手。 那一击牵动的是因果,发出攻击的因果连线引来的万千怨魂,她在中间不过是起个媒介作用,怎么可能留手?唯一削减那一击攻击力的办法,就是她以身承受,替自己分走了一部分的威力,是多是少不好说,但……多半不会比自己受的要少。 当时封神台之战在即,必须全力支持李昀峰行动的她,绝不想看到找上她的自己受伤,进而坏了大事,但自己迫她太紧,翻脸动手,双方理念冲突太甚,终于逼得她回了手,打了那一击咒怨血判,又不得不搅和进来,以身受招,免得自己承受不住。 所以那一天,其实是自己与她合受了一击咒怨血判,承受了千万怨魂的愤恨,她嘲讽完自己后,就急着离开,搞不好……其实是忍不下去,找个地方吐血去了,以她那么爱逞强的性子,离得那么快,应该被伤得很重吧? ……为什么我那时没有发现这些呢?妳说妳逞强成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何致如此?何致如此啊? 想像当日龙仙儿的情况,温去病一时间心头很乱,不忍与怜惜,压过了其他的情绪,而虽然自己的感知,并没感查到法界外头有什么异常,但理智却告诉自己,龙仙儿如今九成已经到现场了。 那道护符,是龙仙儿留给父亲的保命屏障,一旦被触发,除了会形成护罩与化光传送人走,龙仙儿本人应该也会立刻被惊动,而以她早登大能的修为,从帝都赶来此地,不用多少时间,早就该到场了…… 她到了,却刻意隐藏住气息,应该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发现她的存在…… 如果自己这时候出去,应该有不小机会撞到她,双方可以面对面说话,但是然后呢?自己要向她道歉,悔疚自己父子俩害了她一生,请求她的谅解,彼此间握手言和,再来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 再然后呢?她后来跟着那个人,在百族大战后处理没有价值的碎星者,再后来协助李昀峰瞒天过海,坑掉整个碎星团的事,就这么笑一笑,从此揭过,后头大家联手,齐心协力对抗妖魔,当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这种事,自己真的做得到吗? ……如果做不到,现在出去见她干什么?大家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语,感受自己有多么不顾大局,多么自私自利,时局都已倾危至此,仍不肯为了人族着想,仍执着于一己的无聊恩怨? 别闹了,自己可没有这么无聊,心理纠结到这种地步,根本就是变态了!所以与其被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给困住,还不如赶紧去干点实事,作为对龙家的弥补。 温去病轻飘飘地腾身而起,在自己的法界内,搜寻着方向,之前自己都必须要进入太一空间,借用太一的神能,才能穿越到外界去,可成就大能之后,空间结构在自己眼前已无秘密,尽管还做不到精准定位,更轻松横跨无尽世界,不过单纯要离开始界,就再也不用借助太一了。 现在要去的地方……刚才那些怨魂顺着因果连线跨界的出现,终究是留下了痕迹,搜寻它们的气息,一条虚空中的道路,清晰敞开在眼前。 温去病循着道路,遁入虚空,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而在外界,龙承运与一众龙家人正全然摸不着头脑。 龙承运是确实接触到温去病的,但整个过程,似幻如真,温去病的法界与真实重叠,寻常地阶根本没法判断其中哪一段是真,哪一段是幻境,如果不是龙承运定力极佳,甚至都要怀疑,刚刚一切不过是场虚幻的梦,自己并没有见到温去病。 至于其他那些连温去病模样都没见到的人,更加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刚刚莫名狂风吹袭,云色崩乱,连大地都开始震动,在场所有龙家人晓得必定有事发生,令天地变色,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慌张意乱。 唯一晓得发生什么事的,就只有不久前抵达,却潜藏在暗处的龙仙儿,她瞥一眼天空,感受能量波动,已知其中究竟。 证道大能的天劫,因为涉及空间法则,能量波动只会比地阶登天时更加厉害,但因为不是雷劫,如果渡劫者封锁在自我法界内度劫,完全有可能不为外界所知。 只不过,都已经被封闭在魔屋法界内,牵动的能量仍能让外界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就可以看出温去病此番引发的天劫非同小可。 ……不是普通的天劫,可能是两重……不,应该是三重天劫交会! 龙仙儿迅速作出这个判断,并且暗自咋舌:真不愧是昔年碎星团的第一人,连度劫都要比旁人倒楣,好像天道不给他来点特别的规格,就显不出他的厉害一样。 ……在始界消失了五年,遨游各界消耗的时间,更不晓得有多久,这些年来,这个男人从没停止自我锻炼,区区三劫交会,他应该没问题,能闯得过去的吧? 感受空中的剧烈能量波动,龙仙儿内心禁不住担心起来,而当能量波动渐渐平复,确认温去病已经度劫成功,成就大能后,龙仙儿终于松了口气,跟着感受虚空中的穿梭痕迹,低低骂了一声:胆小鬼。 了解温去病的思路,龙仙儿完全能够理解,为何温去病明知道自己会来,却仍选择不见面,渡劫完成,直接远遁而去…… 虽然这有些遗憾,然而,光是温去病能够意外到来,并且出手救了爹爹,这就已经是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了,龙仙儿藏在暗处,看着被龙氏众人保护在中央的父亲,欠身行了一个礼,身形缓缓消失。 ……爹爹保重,不孝的女儿先去了。 第一章 酆都鬼市(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鬼界、冥府、冥土……对人族来说,这些都是有关幽冥的词汇,是死后的归宿,亡者的乐土,听起来就好像都是鬼物的世界,但从鬼族这边来看,三者之间其实有很大的差别。 冥土位于九幽之中,虽然面积辽阔,堪称无边无际,却也只是九幽的一部份。鬼界则是位于冥土之上,从广义来说,能在冥土上长期活动的都是鬼物,所谓鬼界和冥土、冥界,就是一个意思。 但如果有过在冥土上漂流漫游经验的,就会晓得这其中存在的巨大误差,实际上有九成五以上的冥土,是一片荒芜,毫无生机的永恒大地,上头除了万古不息的阴风,就什么都没有,就连鬼物都不能长时间在上面停留,否则就会与之同化,或成为阴风,或化为荒土。 广阔无边的冥土上真正令鬼物群聚,能够栖息、活动的几处所在,整体面积加起来还不足冥土的百分之五,内中所盘据的鬼物,经过亿万年的累计,何止恒河沙数,简直是多得无可计算……对于鬼族来说,只有这几处栖息地才能叫鬼界,至于广义上的冥土……那是连鬼都待不下去的鬼地方。 “……但要说到冥府,那就又有所不同了……顾名思义,那就是管理冥界的府院,由诸位冥皇执掌,有帝有官,有将有兵,自上而下统御众鬼,体制严谨,更掌握权柄,控制轮回通道,是我等鬼族最终的归处……” 一处市集上,一名双目灰白,身形淡黯的瞎子老鬼,正一边摸着手中的木板,一边和面前几名新鬼说话,讲述一些鬼界的常识,当中有一名乱发长须,似乎混得很差劲的青年鬼听完,忍不住开口问道:“最终归处?我们大家最后都会到那里去吗?大家最后都要进入轮回吗?是怎么样去冥府的是要去哪排队吗?” 此言一出,登时引来旁边一连串的讪笑,旁边的几名鬼物,顿时天性发作,对着这个非常可笑的问题,大加嘲讽。 “……这个家伙说话,怎么会那么搞笑的?”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大家最终都可以入冥府?你以为冥府是你家开的?” “你怎么不说你会天天中头奖呢?这种东西是天天有的吗?” “能够入冥府,就是得到机会可以再入轮回投胎转世了,这种好事,只有最好运的那些鬼才能撞得上,你还以为个个都行?” “你想的这么美,怎么不干脆说你是冥皇陛下啊?执掌生死,生杀予夺。” 群鬼一个一句,轮流嘲讽这个不知好歹的青年鬼,最后还是那名老瞎子挥挥手,“你是刚来的吧?连这也不懂的?冥府是我们做鬼的最终归处,进入冥府,就可以通过轮回通道转世投胎,但是有机缘走到那里的,少之又少,万中无一,绝大多数的……都还是在路上穷晃荡,不晓得要飘到什么时候……” 乱发青年闻言奇道:“一直飘着?难道没有尽头的吗?” “不然怎么会叫孤魂野鬼?野鬼自然就是整天飘着,没有归处的了。”老瞎子哂笑道:“不过也说不定哪天飘着飘着,就这么突然神形俱灭,那就是另一种解脱了……除非是真中了大奖,有幸进冥府入轮回,解了这日晒雨淋的孤魂之苦,否则……能够神形俱灭,化为乌有,对我等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原来如此。” 乱发青年听完点头应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要自行思索,旁边立刻又遭别的鬼物抢白,“原来个屁啊,好不容易死了还能保有意识,能当个鬼,继续存在,我才不要再死一次。” 此言一出,旁边几名鬼物纷纷大力点头,表示自己大有同感。生者死亡后,有不小的可能会直接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剩下,光是能够聚集魂魄,转化为鬼,就已经是种幸运,等若得到另一段不同的生命,特别是这些进入鬼界,不用担心被人追着打得魂飞魄散,更见识了鬼市繁华的,谁舍得就这么再死一次? 鬼者,是生者死后幸运残存之体,对它们来说,最大的欲望就是求“生”,明明是已死之身,却一个比一个更加怕死,说到要再死一次,却个个都畏如蛇蝎。 老瞎子却哑然失笑,“你们这一整批,看来都是新来的,还不晓得其中的厉害,等时间久了,那时候你们就会懂这些了……现在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明白的……对鬼来说,啥都不剩,才真叫解脱。” 在一般静静聆听,顺便伸手梳了梳乱发,温去病对这话倒是颇有体会,虽然进入鬼界的时间还不长,可是自己对鬼族的处境已经略有所知,想要当个孤魂野鬼,一直好好的“活”着,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绝大部分鬼族是纯能量体的存在,并没有物质遮蔽,对各种能量反映格外的敏感,周围水火地风光的能量波动,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对它们都有很大影响。 被太阳直接曝晒,这些低级鬼物就会直接灰飞烟灭,哪怕只是少少被阳光扫到,就犹如身入火炉,烈焰焚体,痛苦难耐,而鬼界黑夜的阴寒,则会让它们如坠冰窖,每一刻都要承受寒气侵袭,同样难捱…… 生物刚死,魂魄转化为鬼,身上还留有残余阳气,对这些能量变化的反应并不是太激烈,所以新鬼都有些大大咧咧,没把这些当回事,但随着时间过去,残存的阳气逐渐消耗殆尽,那时候就会晓得其中厉害了…… 可以说,生灵沦为鬼物,是非常不幸的,死亡并非一切的终点,反而要继续承受这千百种的痛苦,但却又是非常幸运的,因为并不是每个生物死亡,都有幸为鬼,直接烟消云散,什么也不剩下的,亦不在少数。鬼物虽然要承受千百种痛苦,却终究能够延续生前人格,有那么一线机会,重新走出一条路来…… “……为天道厌弃,为世人所忌,那就是咱们鬼物的天生宿命……纵使有幸进入冥府,重入轮回,那又如何?不过又是一重生死轮转,投胎再来一次,任是能有多精彩的一段新生,末了难道不是又变成鬼?只有彻底消亡,才是我等真正的解脱。” 老瞎子叹息着说话,配合脸上表情,确实是真心流露,旁边几名新鬼却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它们刚刚死后重“生”,对存续的执念比什么都大,就是真正的死亡不可避免,都拚命想在之前留下痕迹在世上,哪可能现在就去追求什么解脱? 温去病在一旁静静听着,目光来回扫动,注意着这些鬼物的动向,补全自己对鬼物的了解空缺。 这趟直接借助道标进入鬼界,踏足九幽,是自己成就大能后的本事,比原本要借助太一系统,大大省了事与钱,但一些装备还是需要通过太一获取,比如说像自己现在使用的这套鬼物易形套组,就是和太一采购。 生者进入鬼界,光是气息释出,就会让周围鬼物都为之疯狂,只消一瞬,四面八方,亿万鬼物,都会像鲨鱼闻了血腥一样,疯狂赶来,就是天阶者也会吃不消,再考虑冥土的法则对生灵的压制,鬼族中的高层存在,别说自己刚刚晋级大能,就算是万古者也未必能讨好,所以自己需要遮断活人生气、伪装鬼物的装备,太一那边有卖,但……价格不便宜。 自己为了省钱,是买了低配版本回来进行大改,把原本只能用于地阶以下的装备,强行提升到能作用于天阶者,但在自己晋升大能后,这套东西还能撑上多久,自己心里也没底…… 唯一能解决设备问题的,就是不倚赖外物,设法完成变化术的高段技巧:阴鬼变。 六耳猕猴一系的变化术,最基本的变化有七十二样,暗合地煞之术,但再完成基础的变化后,要进行涉及一些神神鬼鬼,妖魔仙佛的高段变化,就需要以多重变为基,建构复杂的能量回路,才能有所成就,也就是高等的三十六变化。 阴鬼变,就是天罡三十六变之一,变化出来的鬼身,等同真实,是彻底将生命形态转化为鬼物,而非是幻术,靠着这技巧在鬼界活动,就再不用担心会被任何鬼物辨识出来,更不受装备水平的克制,温去病垂涎已久,只是之前修为未足,没能练成,如今以大能的实力来推动,阴鬼变救只差临门一脚,还需要一点对于鬼物的观察…… 坐着不动,温去病的目光不住扫视,不光检视眼前几名鬼物的生命架构,也越向后方,看着这座永恒黑夜之下,亿万鬼物聚集,喧闹不休的集市鬼城,酆都。 利用龙火罩擒杀两名鬼尊,从它们记忆中所得少许的讯息,就是这座酆都城,当自己借助怨灵带来的道标,穿越空间,进入九幽后,首先就来到鬼市,想要蒐集情报,了解状况。 自己过去的印象里,一个地方倘若聚集了过千怨灵,必是天愁地惨,阴风阵阵,鬼哭不绝,化人间为诅咒鬼域,凶绝凄厉,生人勿近,若是鬼物聚集的数量更多,情况还会更加恶劣。 但这里,虽然没有太阳与日出,只有永恒长夜,但这座聚集了亿万鬼物的城市,却热闹欢腾,从不停歇,鬼影来来去去,购物、逛街、询价、争吵的声音,在酆都各处响起,无论何时,酒馆里总是有划拳、拚酒之声,丝竹伴奏、美人轻唱……纵是人间的大都市,也见不到如此繁华胜景。 酆都鬼市,是一个集市型的都城,里头有着无以计数的摊位、店面,数不清的鬼商在里头贩售物品,还有数量远超它们的采购者,自鬼界各处涌来,选购它们所需要的一切。这里有着近乎一切你想要寻找的东西,只要你能耐心寻找,或者付的出代价,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所在…… 若不是亲眼所见,温去病委实难以想像,在荒芜的冥土之上,竟能开辟出这样的一座不夜城,还是一座全是鬼族的所在,虽然性质上与无神铺有些相近,可两者的规模远远没法相提并论。 这不仅因为酆都鬼市的占地要大过无神铺千多倍,而且从先天上,两边就根本没法相比,酆都是一座“立体”的城市,从不见底的地下深处开始,所有建筑物竖一层,又打横一层,上头又竖着一层。 下层的房屋尖顶,碰到上一层的侧面墙壁,如此横竖交叠,层层累加,直入不可见的天际,无穷鬼物犹如随波浮萍,在这一座横直倒错的参天都市,进进出出,从地底深处直至天上,无穷鬼影,来去飞舞。 若是之前,温去病看着这一幕,就只能感叹鬼界的生态与商业模式实在无人意料,但此刻,自己更多的是在注意构成这处空间的基础法则。 是怎样的法则扭曲,才让这里能够建构出这种倒错的都市?鬼界的空间,与人间不同在何处?鬼族与其他生命体巨大的差异,又是否与这些先天环境有关? 观察这些,就是自己下一步提升的重要关键,温去病正思索这些,却听见旁边的几只鬼物齐声惊呼,侧眼一看,刚刚还用骷髅手臂撑着下巴,为诸鬼讲述新来者须知的老瞎子,一下就没了声息,在阴风吹拂下,渐渐灰化,最终成了一大片黑沙,散入空中,眨眼归无。 ……这就是鬼族的收场之一,某年某月,烟消云散。 温去病无言起身,朝着老瞎子消散的方向点头致意。 ……恭喜,这就算……你解脱了吧? 第二章 道路纠纷 趁着老瞎子的消散引开注意,默默离开,化身一抹游魂,温去病独自飘游在酆都的街道间,盘算着当前状况与所知情报。 ……自己这次之所以进入鬼界,一方面自然是为了寻找云儿的下落,更主要还是为了想办法解决霸皇之刀,这些年来自己在诸天万界流浪,不断提升修为,寻找道路,霸皇也在不住壮大,取回力量,进展更远超自己,如果这次让他再取回佩刀,得到关键力量,恐怕就要回到昔日巅峰,甚至可能要更进一步了。 当前的力量,对比起霸皇,自己依旧不过是小虾米一只,封神台之战一拚后,这些年来他从未找过自己,包括鬼族也没派出过人手,似乎压根没放自己在眼内,更不屑来找麻烦。 但可以肯定,当霸皇力量重回顶峰后,必然会带领鬼族重临始界,届时就算自己可以逃掉,那些自己所关心、在乎的人,也会面临霸皇的屠刀,双方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换句话说,自己若不趁现在阻止霸皇,尽量拖慢他恢复巅峰的速度,给自己和同伴更进一步的机会,就只能等着后头找死了。 想要给霸皇添堵,就不能让他顺利取回风雨战刀,必须早他一步抢刀或毁刀,而当前自己对那把宝刀的了解,就是被封印在冥土某处,具体地点不明,龙仙儿或许知情,可自己现在也没法去找她问。 而先前两名鬼尊被吞噬瞬间,自己打入霸皇之刀这个词汇,进行刺激,最后得到的反馈讯息画面,根据辨认,得到的线索就是这座酆都鬼市。 自己因此而来到这座城市,试图寻找相关线索,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关于霸王之刀封印地的情报,而这种问题并不是随便找家店,怒声拍问就能解决的,只能先在城中慢慢游走,摸清楚鬼市的状况,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渠道或者机会来换取情报。 在巡游中,温去病益发不敢大意,离开了始界漫游自己经历许多了,但进入中千以上层级的世界,所面临的风险,和之前是整个不同的。 小千世界里,登天证道,就从此仙凡两隔,一、二重境界的天阶者,就已经是世界的顶点,堪比创世神魔。 但到了中千世界,别说三重天阶,就是大能也不算稀罕,而酆都鬼市的规模,自己本来还拿不准,可是这一路走来,飘在街上,三不五时就会看到有鬼尊从顶上飘过,后头跟着大队人马,散发出的威压,令万鬼拜服,每次经过,都有大片鬼物慌忙拜倒低伏,没哪个敢抬起头来,又有大量纸钱自鬼尊车驾中洒散出来,飘扬四落,引得鬼众争抢。 如此夸张的威煞与排场却不少见,短短一刻钟内,就有超过百名鬼尊从头顶出行经过,纸钱在倒错都市的各层飞扬。 一个如此,那是强者作派,但当个个都如此,这些派头就不免引人发噱,特别是当这些鬼尊的出行,后头跟着的大队人马,造成交通堵塞,两名鬼尊的队伍撞着,互不相让,甚至要为此大打出手,仿佛乡下土财主一般时,再威风的排场,都变成笑话一件。 ……温去病可笑不出来。 看似十分可笑的情境,代表着那个明显事实,在这里……天阶者根本不值钱,鬼尊比比皆是,而这些还只不过是酆都鬼市的冰山一角,在这高不见顶、低不见底的倒错都市里,不知有多少鬼尊暗藏?如若它们都被发动起来,携手攻击始界……哪怕有仙、佛两界支持,也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更何况,鬼尊并不是这里的最强力量,别看路面上爆发的天阶者冲突多,到头来,却没有一个真能打得起来的,每每有两名鬼尊咬牙切齿,气急败坏,不顾一切,卷起阴风,要硬碰硬交手时,就会有几道来自更高处的森寒目光扫过,鬼尊立刻就像夹起尾巴的狗,一下没了声音,各自低调散去。 ……显然,那些是鬼族的大能,而且,肯定不只一个。 就是温去病再怎么自负,也不认为自己能独挑复数的鬼族大能,更何况,鬼族并不善长合议共事,偌大一座酆都城,拥有复数的大能,却没有打翻天去,反而成为一座繁华如斯的大都会,要说这里没有鬼族的万古存在在背后控制,打死自己都不信! 要是一不小心在这里露了形迹,马上就要面对野狼群般的鬼尊、多名大能的联手追杀,甚至有可能还要遇上不顾身份的鬼族万古存在的攻击,纵使自己新晋大能,又自负战力超过同阶,底牌多多,也没有多少幸存的希望……别看自己此刻飘游鬼市,藏身亿万鬼物当中,一派逍遥,但只要稍微一下闪失,立刻就大祸临头,可以说是险中之险。 ……奇怪,自从进入酆都以来,总觉得有点不对…… 一丝难言的怪异警兆,越来越强烈,让温去病心有不安,却又说不出问题究竟在何处。 难道……我被盯上了? 这个答案倒是肯定的,鬼市的底层似乎是个没什么秩序的地方,打自己飘移进来,前前后后,已经有七八个鬼物试图从自己身上扒窃东西,当中有老有少,形貌不同,还有僵尸、骷髅,各展神通,全不落空。 在这环境里,抵抗、挣扎只会惹来其它鬼的注意,万一冲突加剧,说不好就会翻船,自己对它们的手段佯作不知,任其施为,最终那些鬼物全都只能恨恨啐骂“穷鬼”,愤愤离去。 ……别闹了,老子天阶又不是白练的,值钱东西老早收到法界里,哪里轮到你们来扒? 即使是现在,仍是有许多目光不断扫过来,不少鬼物在周围跃跃欲试,都想拿自己这个新鬼开宰,这点让自己尤其困扰,难道鬼物一个个真是不长记性的? 不过,当随着再深入几个街区,那份来源不明的压力不断变强,渐渐从警兆变成了危机感,温去病就可以肯定,这份预感并不是错觉,自己的确是被什么特殊的目光盯上,并且不是普通的威胁,应该是什么更麻烦的东西…… 身为各种杂学的大行家,温去病立刻开始自我检测,配合魔屋计算,短短数秒,上百个检验就全部完成,周围并没有任何窥探的术力波动,自己身上也没有被人下任何的暗记,甚至没有找到任何和外界联通的讯号,一切都正常无误。 过百项检测得到的结论,换了是别人,起码要大半天到数日功夫才能够完成,在自己手上不过几秒,但所得出的结论,自己却不能安心。 比起检测数据,自己更愿意相信千锤百炼出的直觉,肯定是有什么事,才会有这么持续强烈的预感,而且不是那些检测手法能够发现的严重问题! ……刚刚的过百检测,已经测完天阶三重内的各种所知暗记与窥探,应该已经杜绝了这个层级的手段,这样都发现不了,除非是遇上了更高层次的技法。 ……所以我是被鬼界大能盯上了?潜入计画才刚开始就失败? 温去病一时间啼笑皆非,自己刚入酆都,屁事都还没干,这样也会被鬼族大能盯上?是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还是鬼族大能吃饱没事干,什么新来鬼物都严密监控?亦或者时运不佳,入城的时候被其它什么鬼牵连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自己的怀疑,还未能得到证实,提高警觉是肯定,却大可不用因此自乱阵脚,进退不得,温去病心头镇定,想着要用什么办法能够厘清线索,却听得附近忽然骚动起来。 ……该来的终于来了,这是盯上我的那些鬼物发难了! 感应到附近传来天阶波动,温去病心中暗自冷笑,虽然在这里动手,当真是九死一生,但自己却也不惧,且看自己能否凭一人之力,在重重包围中杀出生天,要是侥幸逃脱,当真是大打鬼族的脸,也算是替当初被鬼族算计出一口恶气…… 才刚这么想,温去病赫然发现附近那股天阶波动,似乎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来,完全没有要靠近过来的意图,而是停留在上两层市集,气机碰撞不休,好像……是两名鬼尊因为抢路起冲突了。 ……真是够了! 在自己老家,哪怕是近两年,两名天阶者的冲突,也算是可能牵涉天下局势变化的大事,但在这里,不过就是交通纠纷之类的日常琐事…… 温去病不禁悻然摇头,专心于本身的问题。自己已经察觉了身上的问题,虽然一时看不透,但对方却未必发现自己已经察觉,这之间的情报差,就是自己的宝贵机会,必须立刻找出身上暗藏的问题所在,否则这趟鬼界之行,最后只会成为一场笑话。 举起手,温去病很用力去看,既然天阶三重内的术式窥看不出,那就用成就大能后所拥有的能力,去直接看透空间法则,试试从中解析里头有否异常? 第三章 鬼城秘辛 温去病看得非常专注,把自己所立身的这处空间,尤其是空间中的自己,分拆成数以千万计的面、线、点,从更高的维度向下观察,试图看透内中奥秘。这不是寻常大能可以做到的,而在法界之内,魔屋闪烁千亿星点,正将海量复杂讯息进行高速解析。 在这个计算分析过程中,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打扰,偏偏有些杂讯还不住往这边传来…… “……约定的比斗之期未到,三鬼洞、万血河,你们两派跑来拦本圣子的车驾,却是为何?若真是活得腻了,想要体验烟消云散的感觉,本圣子亦不介意让你们开开眼,见识见识纯阳掌、御鬼令的威能!” “哈哈哈,巨骨帮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跳梁小丑,你这个什么鬼圣子更是不知所谓,还妄想来和我们争神刀?滚回乡下种田去吧!” “……古老寓言中的天命之子,只会是本圣子,你们这些杂碎也胆敢跳出来质疑本圣子……” “……别以为练成御鬼令就能够怎么……我们可是,,,” “……尔等再不知好歹,别怪……本圣子耐心有限,再不让开道理……” 鬼尊们的声音,不断从自上两层传来,温去病已经进行了减讯除错处理,却因为分心计算,无法完全屏蔽天阶者的话语,这些干扰仍不住传来,残缺语句所拼凑出来的情况,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俗话说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却想不到哪怕没了太阳,自己还是尽撞上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无论人间鬼界,江湖恩怨,争权夺利,总是为着大同小异的理由而纷纷扰扰。 “……既然尔等如此不识好歹,那就接本圣子的纯阳御鬼令!” “巨阳!你真敢动手……呜哇!” 来自上层的天阶者间的能量波动,一下加剧,似乎上头有个脾气爆的,真的不顾可能的大能干扰,动起手来,温去病也无心去理,专注于本身问题的分析,当所有资料汇集归总,重组起来,在虚拟的空间模块内,有两个异常点浮现出来。 其一,是自己身上的阴魂套装,这套购自太一的设备,赫然藏了暗记! 其二,自己身上好像沾染了什么东西,并且与某个地方遥遥呼应,这个呼应竟然完全不被自己灵觉和术法查知,而那地方……位于酆都深处,当自己溯感探源,眼前浮现的……赫然是一张椅子!一张……宝座,上头似乎有个身影!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温去病一下发愣,突然身上一震,回神过来,却发现周围街道、店铺上,千百鬼物一起转过头来,全都注视着自己。 而身上的那件被藏了暗记的阴魂套装,不知何时,已经自动解除了…… -------------------------------------------------------------------------- 酆都鬼市,是一座让人诧异的鬼族大都会,就连见多识广的温去病,也为这座夜夜笙歌,热闹欢腾的交易都市感到震惊。但却非每一处鬼族的聚集地都如此的反常识。 鬼界深处,邪魂岭上,无数怨魂恒古至今,飞窜旋绕,终年哭号不绝,在人族而言,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疯狂的环境,也是人族心目中鬼界的标准形态,但对绝大部分鬼族而言,这里堪为无上梦土,那些万古堆积的怨念,那些饱含着怨毒、仇恨、贪嗔的嚎叫,怨天不公、咒人得生、恨仙神高高在上……听在同属负能量的阴魂耳里,说不出的畅快,更让它们胸中瞋恨纠缠,执念越深。 这里是鬼族万古存在之一,“四智灵童”鬼韬的根据地,这位自成道以来,都是用幼童形象出来活动,看起来似乎人畜无害,但作为少数不被鬼族天性束缚,能谋善断,喜欢捕捉时机,制造形势,尤其擅长等待与隐忍,是鬼界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别说其他的鬼族万古,就是仙、佛、妖、魔中的大人物,提起来也是异常忌惮。 数年前,震动诸天的始界一役,鬼韬一脉连横合纵,明面上勾结魔主,暗中说动妖皇,狠狠坑了仙界、佛界一把,将“霸皇重生”这件万古来受各方疑忌,阻力重重的大事完成,更迎霸皇入鬼界为主,自己退居为相,开创了鬼族王朝,数年内一路南征北讨,毁灭了无以计数的中千、小千世界,声势正如日方中。 如今,邪魂岭上,原本矗立直入天际的白骨山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无数枯骨、尸骸堆砌出的宏伟殿堂,而浓烈邪怨之气,化为重重阴雷,终年无休地狂轰着鬼殿,却没能造成任何伤损。 整座名为“鬼族大会堂”的宝殿,被一股极霸意志护住,任阴雷怎样轰击,也只是形成淬炼,让鬼殿更形强化,未有半分损坏。 大会堂之中,白骨王座上,一道壮硕挺拔的身影,正稳坐其上,虽是壮汉,却没有丝毫生机气息,整个身形像是一尊开天辟地以来的完美塑像,气息恍若远古神只,至高至渺,横跨万古传来。 一道微亮的时光长河,正环绕着他周身涌动,已经不短时间了,这在万古存在中,堪称异常。 在踏入万古层次后,高段天阶者都在研究光阴的奥秘,也都能接触到时光具现化的长河,但也只是接触到而已,因为这状态并不好维持,耗损也大,支撑起来非常不易,通常唯有全力以赴,或是要发什么大招的时候,才会将时光长河具现展露,撑上几分钟。 但对这个男人而言,让时光长河具现,已经能像是呼吸、喝水一样自然,不需费劲,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大负担,这正是他昔日能踏在诸天万界一众万古强人顶上,有望得证永恒的依据,哪怕如今因为重生过程不完美,实力尚未恢复巅峰,战力有缺,但在对于大道的理解上,他的高度仍让人望尘莫及。 这道环绕身体的时光长河中,不时浮现他的身影,轮廓有异,年岁不同,甚至还有种族的分别,但无论是老是少,为神为魔,形态各异,唯有眼中的一抹霸念,坚定不变,跨越光阴而永存,更让人一眼就能辨识出是他。 这些不同却相似的身影,犹如游鱼一般,不断从时光长河中跃出,有时两两拚杀,有时以一对多,哪怕是不同时期的自我投影交战,也杀得天愁地惨,足可震破日月的能量波动不住释放出来。 空寂的大会堂中,一道幽魂身影无声无息的悄然浮现,看见这一幕,并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默默跪拜在地上,像是一个最忠心的奴仆,静静等候着主子的接见。 时光长河的浮动骤止,所有幻影一同消失,宝座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开口道:“你来了。” “陛下的修练,已经踏入战未来的境界,比早先预定还要提前许多,恢复巅峰实力,指日可待,当真可喜可贺。” 童稚语音,说着仿佛佞臣的吹捧,其中却是由衷的欢喜,却没有引起宝座上的男人太多的关注,甚至连句回应也没有,而鬼童也不以为意,迳自回报着正事。 “……魔主刚刚遣使过来传信,希望我皇能择日造访魔界,他在那里等候您完成当初的约定。” “是吗?那你的看法如何?” 话语中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霸皇淡淡地问着,像这种与永恒者的会面,原属于手下人绝对无权置喙的范畴,若是换了他者胆敢过问,答案只会是一刀,他却破格开口相询,显示出对这名“鬼相”看重与信任。 鬼韬闻言也是神情一振,谨慎答道:“虽然那一位与您是昔日旧友,您于他又有成道之恩,毕竟时过万古,他如今高踞诸天魔界之顶,又是约在魔界,虽然先前也配合吾族行事助您归来,但陛下若单刀赴会,恐怕……” 霸皇重生回归后,诸天万界的格局变动,曾经禁忌的意义不再,封锁被解开,一些古老的隐密始为人所知,当年霸皇脱离仙界,由仙入魔,为魔族征战,带领众魔逆伐诸天,杀得诸界丧胆,而在那支战无不胜的魔界劲旅中,霸皇、魔主是两大头领,两人并肩作战,相交莫逆。 后来,仙、佛两界说动妖皇,开始设局,伏杀霸皇,魔主力劝霸皇未果后回返魔界,后者则单刀赴会,果然中伏困战,虽然大发神威,杀得各路大能殒灭,万古崩落,诸天为之胆寒,最终虽仍寡不敌众,殒落身亡,但仙佛的麻烦却未因此消止。 未能联手抗战的魔界双雄,其实早已经谈好,当诸界联手,事已不可为之时,就由霸皇血战群雄,吸引住诸天各界的目光,魔主则把握时机冲击关卡,证道永恒。 结果,那一场杀得万古凋零的大战之后,被公认为万古第一人的霸皇,虽然殒灭,但诸天万界却多了一名永恒者,魔主成道,继续统帅群邪,为祸更甚于霸皇当年。 永恒者研究因果,讲求因果,一个个自然都把清偿因果看得最重,霸皇当初以命掩护,才有魔主登临永恒的机会,对魔主有成道之恩,这个恩情必须偿还,是以此番鬼族谋算霸皇重归的机会,魔界全力支持,这数年来也一直在配合鬼族行动,毁灭掉诸多中、小千世界。 如今,这是魔主首次正式提出邀约,希望霸皇亲入魔界一会,这个邀约究竟该如何解读,影响双方后续的关系甚钜,纵是智谋善断如鬼韬,也拿捏不准魔界和魔主究竟是什么意思,该如何回应? 第三章 鬼城秘辛 温去病看得非常专注,把自己所立身的这处空间,尤其是空间中的自己,分拆成数以千万计的面、线、点,从更高的维度向下观察,试图看透内中奥秘。这不是寻常大能可以做到的,而在法界之内,魔屋闪烁千亿星点,正将海量复杂讯息进行高速解析。 在这个计算分析过程中,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打扰,偏偏有些杂讯还不住往这边传来…… “……约定的比斗之期未到,三鬼洞、万血河,你们两派跑来拦本圣子的车驾,却是为何?若真是活得腻了,想要体验烟消云散的感觉,本圣子亦不介意让你们开开眼,见识见识纯阳掌、御鬼令的威能!” “哈哈哈,巨骨帮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跳梁小丑,你这个什么鬼圣子更是不知所谓,还妄想来和我们争神刀?滚回乡下种田去吧!” “……古老寓言中的天命之子,只会是本圣子,你们这些杂碎也胆敢跳出来质疑本圣子……” “……别以为练成御鬼令就能够怎么……我们可是,,,” “……尔等再不知好歹,别怪……本圣子耐心有限,再不让开道理……” 鬼尊们的声音,不断从自上两层传来,温去病已经进行了减讯除错处理,却因为分心计算,无法完全屏蔽天阶者的话语,这些干扰仍不住传来,残缺语句所拼凑出来的情况,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俗话说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却想不到哪怕没了太阳,自己还是尽撞上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无论人间鬼界,江湖恩怨,争权夺利,总是为着大同小异的理由而纷纷扰扰。 “……既然尔等如此不识好歹,那就接本圣子的纯阳御鬼令!” “巨阳!你真敢动手……呜哇!” 来自上层的天阶者间的能量波动,一下加剧,似乎上头有个脾气爆的,真的不顾可能的大能干扰,动起手来,温去病也无心去理,专注于本身问题的分析,当所有资料汇集归总,重组起来,在虚拟的空间模块内,有两个异常点浮现出来。 其一,是自己身上的阴魂套装,这套购自太一的设备,赫然藏了暗记! 其二,自己身上好像沾染了什么东西,并且与某个地方遥遥呼应,这个呼应竟然完全不被自己灵觉和术法查知,而那地方……位于酆都深处,当自己溯感探源,眼前浮现的……赫然是一张椅子!一张……宝座,上头似乎有个身影!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温去病一下发愣,突然身上一震,回神过来,却发现周围街道、店铺上,千百鬼物一起转过头来,全都注视着自己。 而身上的那件被藏了暗记的阴魂套装,不知何时,已经自动解除了…… -------------------------------------------------------------------------- 酆都鬼市,是一座让人诧异的鬼族大都会,就连见多识广的温去病,也为这座夜夜笙歌,热闹欢腾的交易都市感到震惊。但却非每一处鬼族的聚集地都如此的反常识。 鬼界深处,邪魂岭上,无数怨魂恒古至今,飞窜旋绕,终年哭号不绝,在人族而言,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疯狂的环境,也是人族心目中鬼界的标准形态,但对绝大部分鬼族而言,这里堪为无上梦土,那些万古堆积的怨念,那些饱含着怨毒、仇恨、贪嗔的嚎叫,怨天不公、咒人得生、恨仙神高高在上……听在同属负能量的阴魂耳里,说不出的畅快,更让它们胸中瞋恨纠缠,执念越深。 这里是鬼族万古存在之一,“四智灵童”鬼韬的根据地,这位自成道以来,都是用幼童形象出来活动,看起来似乎人畜无害,但作为少数不被鬼族天性束缚,能谋善断,喜欢捕捉时机,制造形势,尤其擅长等待与隐忍,是鬼界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别说其他的鬼族万古,就是仙、佛、妖、魔中的大人物,提起来也是异常忌惮。 数年前,震动诸天的始界一役,鬼韬一脉连横合纵,明面上勾结魔主,暗中说动妖皇,狠狠坑了仙界、佛界一把,将“霸皇重生”这件万古来受各方疑忌,阻力重重的大事完成,更迎霸皇入鬼界为主,自己退居为相,开创了鬼族王朝,数年内一路南征北讨,毁灭了无以计数的中千、小千世界,声势正如日方中。 如今,邪魂岭上,原本矗立直入天际的白骨山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无数枯骨、尸骸堆砌出的宏伟殿堂,而浓烈邪怨之气,化为重重阴雷,终年无休地狂轰着鬼殿,却没能造成任何伤损。 整座名为“鬼族大会堂”的宝殿,被一股极霸意志护住,任阴雷怎样轰击,也只是形成淬炼,让鬼殿更形强化,未有半分损坏。 大会堂之中,白骨王座上,一道壮硕挺拔的身影,正稳坐其上,虽是壮汉,却没有丝毫生机气息,整个身形像是一尊开天辟地以来的完美塑像,气息恍若远古神只,至高至渺,横跨万古传来。 一道微亮的时光长河,正环绕着他周身涌动,已经不短时间了,这在万古存在中,堪称异常。 在踏入万古层次后,高段天阶者都在研究光阴的奥秘,也都能接触到时光具现化的长河,但也只是接触到而已,因为这状态并不好维持,耗损也大,支撑起来非常不易,通常唯有全力以赴,或是要发什么大招的时候,才会将时光长河具现展露,撑上几分钟。 但对这个男人而言,让时光长河具现,已经能像是呼吸、喝水一样自然,不需费劲,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大负担,这正是他昔日能踏在诸天万界一众万古强人顶上,有望得证永恒的依据,哪怕如今因为重生过程不完美,实力尚未恢复巅峰,战力有缺,但在对于大道的理解上,他的高度仍让人望尘莫及。 这道环绕身体的时光长河中,不时浮现他的身影,轮廓有异,年岁不同,甚至还有种族的分别,但无论是老是少,为神为魔,形态各异,唯有眼中的一抹霸念,坚定不变,跨越光阴而永存,更让人一眼就能辨识出是他。 这些不同却相似的身影,犹如游鱼一般,不断从时光长河中跃出,有时两两拚杀,有时以一对多,哪怕是不同时期的自我投影交战,也杀得天愁地惨,足可震破日月的能量波动不住释放出来。 空寂的大会堂中,一道幽魂身影无声无息的悄然浮现,看见这一幕,并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默默跪拜在地上,像是一个最忠心的奴仆,静静等候着主子的接见。 时光长河的浮动骤止,所有幻影一同消失,宝座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开口道:“你来了。” “陛下的修练,已经踏入战未来的境界,比早先预定还要提前许多,恢复巅峰实力,指日可待,当真可喜可贺。” 童稚语音,说着仿佛佞臣的吹捧,其中却是由衷的欢喜,却没有引起宝座上的男人太多的关注,甚至连句回应也没有,而鬼童也不以为意,迳自回报着正事。 “……魔主刚刚遣使过来传信,希望我皇能择日造访魔界,他在那里等候您完成当初的约定。” “是吗?那你的看法如何?” 话语中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霸皇淡淡地问着,像这种与永恒者的会面,原属于手下人绝对无权置喙的范畴,若是换了他者胆敢过问,答案只会是一刀,他却破格开口相询,显示出对这名“鬼相”看重与信任。 鬼韬闻言也是神情一振,谨慎答道:“虽然那一位与您是昔日旧友,您于他又有成道之恩,毕竟时过万古,他如今高踞诸天魔界之顶,又是约在魔界,虽然先前也配合吾族行事助您归来,但陛下若单刀赴会,恐怕……” 霸皇重生回归后,诸天万界的格局变动,曾经禁忌的意义不再,封锁被解开,一些古老的隐密始为人所知,当年霸皇脱离仙界,由仙入魔,为魔族征战,带领众魔逆伐诸天,杀得诸界丧胆,而在那支战无不胜的魔界劲旅中,霸皇、魔主是两大头领,两人并肩作战,相交莫逆。 后来,仙、佛两界说动妖皇,开始设局,伏杀霸皇,魔主力劝霸皇未果后回返魔界,后者则单刀赴会,果然中伏困战,虽然大发神威,杀得各路大能殒灭,万古崩落,诸天为之胆寒,最终虽仍寡不敌众,殒落身亡,但仙佛的麻烦却未因此消止。 未能联手抗战的魔界双雄,其实早已经谈好,当诸界联手,事已不可为之时,就由霸皇血战群雄,吸引住诸天各界的目光,魔主则把握时机冲击关卡,证道永恒。 结果,那一场杀得万古凋零的大战之后,被公认为万古第一人的霸皇,虽然殒灭,但诸天万界却多了一名永恒者,魔主成道,继续统帅群邪,为祸更甚于霸皇当年。 永恒者研究因果,讲求因果,一个个自然都把清偿因果看得最重,霸皇当初以命掩护,才有魔主登临永恒的机会,对魔主有成道之恩,这个恩情必须偿还,是以此番鬼族谋算霸皇重归的机会,魔界全力支持,这数年来也一直在配合鬼族行动,毁灭掉诸多中、小千世界。 如今,这是魔主首次正式提出邀约,希望霸皇亲入魔界一会,这个邀约究竟该如何解读,影响双方后续的关系甚钜,纵是智谋善断如鬼韬,也拿捏不准魔界和魔主究竟是什么意思,该如何回应? 第四章 有帝曰仁光 “呵,他这个要求提得晚了些……” 宝座上,霸皇低笑道:“如果是我甫一归来,他就提约,只要一坛好酒便足矣,但拖至今日才约,就少不得得让他难受一下了……” 鬼韬闻言不免心中好奇,魔主是何等人物,近乎全能,还有什么事能让他难受? “你且回话给他,让他去找仁光出来,要见面,就该我们三个一起碰头,大家重新喝杯酒,就把这段因果揭过……” 霸皇的声音遥遥传来,鬼韬明白这些主上的过往隐秘本不是自己该问的事,但自己身为鬼族万古,也知道很多隐密,却全然听不懂这话,仁光是个人?还是魔? 无论当初还是现在,能与霸皇、魔主论交同饮,又是万古以前的旧识,这一位的身份可不简单,诸天万界中都该是有数的大人物,但这样的大人物,为何自己却半点也不知道的? “陛下,臣惶恐,但不知您所言的仁光究竟……” “嗯,那是他以前的称号,他曾在某个小千世界,当过人族的帝皇,不过……那时的他还……”霸皇摇摇头,似乎有些怀念,“算了,都是些前尘过往,不足为道,鬼岩城那边有动作了?” 鬼韬心头仍犯着嘀咕,思索这仁光的真面目,听见主上相询,连忙道:“凯里一脉的探子与高手,已经大量进入鬼市,意欲伺机谋夺战刀与成皇秘诀,它本身虽然还未正式表态,但估计也不会太久,甚至还有三成可能已经秘密进入鬼市了。” 在霸皇回归,入主鬼界之前,鬼岩城是足堪与邪魂岭较量,甚至还要压过一头的强大势力,首领凯里是妖鬼之身的万古者,出了名的老狐狸,更素来谨慎小心,不同于寻常鬼族。 为了均分得自始界的利益,鬼韬在数年前就大会鬼族各路首脑,牵头让大家组成联军,一同打入始界,避免因为被嫉妒自家独吞了好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破坏长远的计划,但凯里一系却直接拒绝加入,宁愿放弃始界获得的利益,也不愿被这边收买、并吞。 这是一个相当沉得住气的对手,想要诱使它上当咬饵,不但摆出来的利益要够大,还必须要想方设法营造出那种非吃不可的情势…… “……它能忍得住始界的诱惑,但鬼龙皇……”霸皇微笑道:“鬼族的辉煌和荣耀,也是诸天的大禁忌,彻底一统鬼族的希望,通往永恒的康庄道路……这么大的诱惑,凯里能够忍到现在,已经算它好鬼样!” “是的,酆都鬼市,是当初鬼君的成道之地,万古之前,它在那里大会亿兆鬼族,凝聚众鬼愿力,籍此化鬼龙皇而证得永恒,如今它虽然遭奇点镇压,下落不明,酆都无主,却未必没有手段留藏,凯里想要得到鬼君成就鬼龙皇的奥秘,可忌惮鬼君留下的手段,必不敢轻易犯险。” 一名永恒者留下用来守护自己成道之地的力量,哪怕其本身遭到镇压,仍有极其恐怖的威力,酆都鬼君遭到奇点镇压,消失已久,鬼界的几名万古存在,个个都想要拿下酆都鬼市,从中得到鬼君的遗产,成就永恒,独霸鬼界,却谁也不敢直接出手,便是个个都太晓得当中的厉害。 风雨战刀,是如今霸皇必得之物,其镇压所在的秘密又藏在酆都鬼市中,而以霸皇的狂傲性格,肯定会强撼鬼市,哪怕要将之踏平,哪怕要对上鬼君的手段,也定要取刀,此事各界皆知,恰好现今的鬼市,落在“那一位”的手上,包括凯里在内的其余鬼族万古者,都打起了守株待兔的主意,想利用霸皇蛮干撞树的机会,趁机牟利。 鬼韬为此,本来有许多的策略想要进言,却不料霸皇秘密定计,“将取不取,驱虎吞狼”,要反过来利用鬼族诸位大佬的心态,不光要取刀,更要一口气圈这些鬼族大佬入局,为将来的计划扫清障碍。 万古以前,霸皇带领魔族伐天,一路南征北讨,战无不胜,凭的……绝不单单只是一己的武力而已,鬼韬深切体认到这个事实…… “对了,你最近耍的那个小花招,很有意思。”霸皇道:“那个小家伙,如今已经离开始界了吗?已经进入鬼市了?” “……当真什么也瞒不过陛下。” 鬼童闻言表现得很惶恐,低下头,很是讶异不解,不明白自己私下密谋对付温去病的事,霸皇为何会知情?不过,从表情看来,霸皇似乎对此并不介意…… “温去病不久之前已经秘密进入鬼市,其一举一动都在严密监控中。”鬼韬道:“那套动了手脚的设备,是我精心设计,透过层层管道,由太一处贩售给……” “停!” 霸皇闻言摇手道:“我对你是如何设的圈套,并不关心,但你真的肯定他的行踪,全都在你的掌控中?” “还请陛下安心,臣自信万无一失。”鬼韬笃定道:“他若一开始便识破我的谋划,直接避开太一,自行打造装备,那就无话可说,但既然他并没发现手脚,还把装备用在了身上,如今设下的暗记已经透入神魂,除非他自毁真灵,或者有万古相助,否则,无论他走到哪里,如何藏匿,又如何试图躲避,都绝不可能避得过臣的追踪。” “哦?”霸皇却是似笑非笑,问道:“透入神魂?” 善谋者,肯定也擅长察言观色,霸皇的诡异神情,让鬼韬总觉得这里头有哪里不对,就好像自己已做错了什么事情却不自知,他正等着自己醒悟过来察觉一样。 鬼韬不由微微皱眉,在心里重新确认了一下自身的布局,依然肯定其中没有任何错处,万古层级的手段,既然成功发动,姓温的那个小子断然不可能再发现,就是真发现了,也万万没可能靠自己将之拔除,不过是一届新晋大能,有什么资格与自己扳手腕?鬼市之中,除了“那一位”更无它者可以助他摆脱自己的监视…… 但霸皇面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那……我的这位小兄弟,现在又干了什么?” 揶揄的语气,霸皇高高发问,鬼韬可以不把温去病放眼理,却不能无视霸皇,立刻答道:“他进入鬼市后,一直在四处游荡,似乎……呃,他……” 话突然说不下去,透过暗记正追查温去病去向的鬼韬赫然发现,温去病当前的动作诡异,竟然是已经察觉了自己的手段,正用一种自己也看不明白的诡异手法,飞快检测自身存在,要把自己设下的暗手给搜查出来。 “……事情有变?” 霸皇的口吻,听起来似是温和,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温和的人,现在这样说话,就好像是在提示“瞧你干的蠢事,果然毫不意外地出了问题”。 鬼韬闻言更是心下怵然,暗忖自己的顾虑,莫非已经被霸皇发现? 万古者自时光长河归来的重生,实际上是一种另类高端的寄体夺舍,受“道标”的影响极大,道标的残余意志、记忆、人格,都有可能会影响重生的万古者。 霸皇自重生以来,对属于“尚盖勇”的一切,似乎都不屑一顾,连提都不曾提过半次,但自己内心始终担心,属于尚盖勇的人格会否影响着霸皇,让那几名碎星团的漏网之鱼得以幸免,将来更会有动摇霸皇的机会? 这一点,自己绝对不会允许!霸皇是自己寄托了毕生梦想,将来要一统鬼族,籍此成就永恒,开创万古霸业的雄主,岂能被始界那些小小蝼蚁动摇?为了替主上消除隐患,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想要将那几个人拔掉。 但这种事虽然可以私下偷偷干,却绝不能诉之于口,否则等同于在质疑霸皇的意志,认为雄霸如他,真的会被始界那些小小蝼蚁给影响,这可是莫大的侮辱与顶撞,他要是因此发起怒来,直接一刀斩过来,都是意料中事。 正因如此,这数年来自己一直只有暗地里布局,却不曾真正向碎星团的残党出手,这回温去病进入鬼界,原是自己的大好机会,他也确实吞下了自己抛出的饵,眼看事情进展顺利,却不料,这边霸皇竟然提前发现点破,而那边人才进入鬼市,立刻就打了自己的脸,一个小小蝼蚁,竟察觉到了自己的陷阱,还在试图破解? ……真是岂有此理!不知好歹! 强行按住心中恙怒,鬼韬淡然道:“不过些许意外,何足道哉?正好一显我们手段,让这些人族的小朋友,看看何谓天高地厚!” 暗捏法诀,鬼韬借助暗记,遥遥操控,让阴魂套装中内藏的法咒,同时往外崩裂,从而解除了整个套装的遮蔽功能,让温去病直接暴露在鬼市当中,生人气息外漏,立刻吸引鬼市内外的诸多目光。 ……原本还可以留你在鬼市多晃些时间,你却偏偏要自作聪明,想要解除我留下的暗手,既然如此,干脆直接就让你成为众矢之的,驱使其余的鬼族势力进行行动。 ……用你卑微的性命,成为钓饵,引鬼上钩,这也是一种使用法,你不过区区一个仙尊,不成气候的大能,居然也妄想跳入诸多万古存在的棋盘,有所作为,这就注定你不得善终! 第五章 看它楼塌了 鬼韬运发法诀,隔空作用,但大半心思却还落在霸皇身上,要看看主上对温去病遇险究竟是什么反应……小小的一个人族,还成不了气候,真正关键的,还是自家主上的精神状况…… 佯作无事,鬼韬解除了温去病的伪装道具,要以他的活人生气吸引万鬼注意,持续追杀,正要持续观察后续变化,看看温去病在自身暴露后的反应,还有酆都周遭,如今正暗中窥视的其他鬼族大人物的动向,却陡然一惊。 ……温去病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鬼韬一时间极之错愕,这照说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温去病上当使用自身借助太一提供的装备后,暗藏的追踪烙印已经深入神魂,那是万古层级的手段,他绝没有可能靠自身排除,就算是有其他万古存在想要帮他,因为烙印已深入神魂,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做得到的事情,况且……怎会那么快?自己甚至都来不及察觉?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霸皇的声音,越来越显得温和,但当中揶揄意味更浓,又似乎对这个情况早在意料之中,鬼韬一时间困惑不解,这究竟是什么情形? “……我给你一个忠告吧。” 宝座之上,霸皇的笑声传来,“对付仁光一脉……可没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的事情,哪怕双方实力相差再大,意外也才是常态。” ……仁光一脉?意外? 鬼韬犹自困惑,不解温去病又是如何和自己也不知晓的仁光扯上了关系,却突来一阵心惊肉跳,似乎有什么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跟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 这是自身已经不晓得多久不曾有过的陌生感受,代表着神魂遇袭,术力反噬,但自己已经进入万古,鬼界之中术式无双,又有什么力量能够抵御住自己的术力,甚至进一步反噬自己?这仁光一脉究竟是什么来头? 刹那间,鬼韬心头涌出无数的疑问,但紧跟着,它又不觉得奇怪了,因为有一股震动,正从神魂记号的彼侧,遥遥传来,不久,甚至有了实际的震动,撼击着虚空,就连大会堂都有了轻微的晃动。 笼罩着大会堂的多重复合结界,与邪魂岭已经融为一体,想要令大会堂晃动,就是整座邪魂岭都在其中摇晃,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而这场变故的源头……是鬼市! 鬼韬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酆都鬼市的方位,万古层级的目光,可以轻易透视亿万里,直视鬼界的外层,可如今目中所见的,却是一片朦胧,像被什么迷雾遮住,看不过去。 显然,酆都鬼市那边正有大变! 虽不知道鬼市如今究竟情况为何,这却是酆都鬼君失踪以来,多少年里首度的大动静,只要考虑到那个变化造成的能量释放,影响空间结构,让万古存在无法窥视,甚至造成了地震,震波还一路直直传到邪魂岭来……鬼韬就觉得自己坐不住了。 ……事情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样?明明说好的自己已经牢牢掌握住局势呢?怎么一下子就…… “……哼,竟然塌了!塌得好,塌得好啊……” 霸皇的目光同样望向遥远地方,似乎看透了什么,见到了鬼韬所未能看见的东西,跟着,开始放肆的狂笑声,声音震动虚空,响彻整座大会堂,笼罩邪魂岭,甚至摇摇欲传往剧变中的酆都鬼市。 而对于正身在酆都鬼市中的温去病来说,亲历这场剧变的他,所要面对的可不只是惊愕而已,他甚至完全不理解眼下这些究竟都是些什么情况? 刚刚,自己根据预兆不断解析自身问题,察觉已经中了不明敌人的陷阱,正设法破解,在查觉到这个深藏在黑幕中,借助太一留下暗记和后手的敌人,很可能是万古层次后,身上的阴魂套装忽然崩解。 很显然,自己尽管这一路都很小心,生怕露出马脚,伪装潜入失败,但却仍是惊动到了敌人,那边索性已经先下手为强,解去了自己的伪装,让自己直接暴露在酆都鬼市的千亿死灵的眼前,刹那间,周边不知有多少目光,死灵、僵尸、骷髅妖……全部都回过头看来,盯着自己这个此刻不应存在的生人,正嗅着那诱人的血气。 原本来说,毫无悬念,接下来发生的,必将是场惨烈厮杀,自己感受到了它们的渴望、怨恨,简直可以感受到,千万鬼族在生灵气息刺激下的疯狂正汇成一股巨浪朝自己拍来,甚至还有其他鬼尊、鬼族大能的气息在高速迫近,于是一场没有任何胜算的血战就要爆发…… 然后,自己的灵觉感应中,那张宝座的影像,晃动了一下,跟着……酆都鬼市,整个崩塌了! 对,这并不是在说笑,巍峨参天的酆都鬼市,就这么塌了! 酆都鬼市的倒错层叠架构,是建筑在两个基础上,一个是空间法则的错乱,让这些粗糙搭建的层层建筑可以重叠,二是大部分的鬼族无形无体,能肆意穿行,这才形成所有建筑物横竖交错的奇特景象,但此刻,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打乱了这地方的空间法则,让鬼市最重要的根基出现纰漏,参天而起的巨大建筑,就以自己所在的这层为中心,上下各三层,一起垮塌,要从中折断。 神话中曾出现过类似的光景,直通天上的豆蔓被砍断,犹如撑天柱般的巨物,发出了闷雷一般的轰然巨响,跟着慢慢歪斜侧倒。 姑且不论那些还在地面上的人,看见这无比巨大的天柱塌倒下来,会是什么感受,身在这根天柱中的人们,面对着的是最直接的恐惧。 刹时间,像是被惊动的蜜蜂,千亿阴魂瞬息飙冲出去,要用最快速度远离倒塌中的鬼市,汇聚成一大片阴云,在空中盘旋飞舞,声势浩大,遮住了整个天空。 阴魂一类的死灵,无形无体,飞遁无双,瞬间就从灾变现场跑了出去,但所谓的鬼族,却并不只是鬼魂,还包括一些僵尸、白骨精、食尸怪……一类的“不死生物”,在这些里头,会飞的比例就不是那么高,很多更被建筑限制了行动速度,当鬼市倾斜坍塌,巨大的力量作用下,位于内中的它们,很多都被甩了出去。 无数的僵尸、鬼怪,化为众多黑点,从极高之处,如雨坠落,仿佛一场激烈之极的骤雨,狂落地上,摔成……一个接一个的小泥饼。 在其他“楼层”,所遭遇的事故仅仅是建筑的倒落、摇晃,虽然参天巨木般的建筑群倒下很是吓人,但对于天阶者来说本不算什么,但在温去病这边,作为整场意外的核心,他直接承受的,除了建筑坍塌,还有整座鬼市上下挤夹的压力。 在鬼市破碎、从中折断的那刻,有一股无比沉重的灵压,自上下两方向中心挤压,这灵压何止亿万斤的巨力,不过瞬息就让温去病头晕目眩,体痛欲裂,内天地甚至都在这股重压下开始崩裂,他心中一时大骇,连忙发动双极轮,全力卸劲,想要把这股力量转开。 换作平时,已修练至化境的双极轮,万试万灵,最擅长消解蛮力,但此刻这股巨力来自四面八方,从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挤压过来,温去病再怎么擅长卸劲、转劲,都不住被挤压回来,竟是卸无可卸。 转眼之间,温去病全身胀红,内天地里已经是裂痕千里,崩散在即,自己也口鼻鲜血狂喷,承受不住这股过于强烈的巨力,只差一点,就要整个给压迫爆开。 才刚刚进入鬼界不久,就暴露了身份,然后便遭遇到这致命的危机,惊险至极的情况下,温去病却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最惨的是,自己这回竟然连敌人的面也没见到,如果就这么死在这里,这到底该算是敌人厉害?或者自己点背,遇到了意外事故? 还好,就算是要死,自己也不是一个人上路,外头那如雨纷坠,摔成泥饼的大批牺牲者姑且不论,光是自己周边,就成了一个万物灭绝的坟场。 哪怕是阴魂之类的鬼物无形无体,但在这股巨大的灵压下,就是死灵也扛不住,一群来不及跑开的小鬼已经被硬生生迫爆,落得魂飞魄散,而两旁繁华的街道,建物也都像是纸糊的一样,纷纷破碎。 毁灭的场景,不光是发生在自己这一层,更蔓延到上下数层,甚至连那些个正在因为抢道冲突的鬼尊都一个没能逃过。 巨变刚一开始时,已经吵翻开打的它们那厢,还持续有喧哗声传来,似乎还有鬼尊想要趁乱暗算偷袭,下重手杀敌,而对面则怒吼连连,叫个不停,不知是怨恨发泄还是想要引来大能干涉,但在随后袭来的巨大的灵压灾变下,吼喝很快就变成惊呼、绝望呼叫,然后是死前惨嚎。 ……真是算你们倒楣了! 第六章 万古之手 温去病却已经无暇去理,连鬼尊都无法抗衡的巨大灵压,同样对自己也是一次致命攻击,眼看四面八方都是灵压压迫,根本无处卸力,他就想遁身而走,先逃再说。 但不管是哪种遁形变化,或是试图化出尸蛊分身扛下压力,打开道路,结果都是一样,自己甫才动念,后续就被恐怖的灵压给迫爆,哪怕是自己想发动十绝阵图,都争取不到时间,风吼阵甫要成形,就直接给巨大灵压压得炸开。 ……好歹自己刚刚也晋升大能了,就这么一点面子也不给? 重压之下,温去病开始自嘲,却一时间没有办法,似乎只能闭目待死,却陡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先前刚成就大能后,把双极轮进一步推演得到的可能。 ……四面八方都被灵压挤压,根本无处卸劲?但大能的力量,本就是来自空间落差形成的灵压,只要能依凭空间,我就有法可想。 温去病心念转动,将自身法界敞开,在这即将崩坏的狭小空间内,巨大魔屋若隐若现,与其他市集屋舍的形影重叠,空间短暂发生了碰撞。 只一瞬间,鬼市崩塌、空间挤压带来的无匹力量,险些就将魔屋摧毁,把温去病的内世界直接压垮,但他却先一步发劲,双极轮回荡,全力散劲。 阴阳化、天下卸,两式同施,温去病以空间落差迫出的力量为基础,承受鬼市的恐怖压力,要将之卸出,因为自身承受的力量实在过于巨大,本为虚劲的双极轮,隐约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实体,除了自身转动,更动荡公转,绕出了一个大弧形。 随着这道弧线一绕,正在承受巨力的温去病,口鼻立刻喷血,险些就要驾驭不住,力量失控,随着这个摆荡的大弧一起甩出去,后果自然是被灵压压得粉身碎骨。 危难间,长久以来的不懈锻炼和百族大战一路腥风血雨走来的经历,发挥了效果,温去病把握到其中关键,没有硬抗,而是身心放空,随着那股甩晃的大力而去,魔屋高速旋动,让这道弧线尽量画成一个圆。 而当这个圆形完整,温去病骤然生出一种异常奇妙的感受,画成圈的圆劲,好像把什么东西给一道圈束进来,跟着向内凝结,形成一个浑圆气团,不住向内凹陷、缩小。 温去病本能地感觉到其中的危险,这种高速压缩的过程,一旦来到尽头,跟着的就是触底反弹的爆发,而以自己所感应到的能量规模,爆发时释放出去的力量,恐怕相当惊人,甚至是会超过自己当前全力的一炸。 ……只是这股力量,到底由何而来? 心念一动,魔屋已经计算出了其中的奥秘真相,刚刚双极轮承受巨力之下的变化,甩晃之间,连卸带化,竟然籍此借引了周遭巨大压力的两成。 两成力看似并不多,但温去病此刻所承受的,是鬼市从中崩塌,以及足以让寻常大能粉身碎骨的无匹重压,以自己刚刚天阶四重的修为,能这么借引两成,已经是超水准发挥,而借引来的力量,压缩、爆发后,估计可以增幅原本一倍多的力量,也就是那份压力的五成。 不及细想,压缩到极点的气团,已然反弹释放,温去病感受体内力量的奔流涌动,轰然倾泻,生出的直观意象,就是宇宙生灭,一个星团、一片星云绽放开来。 内与外,两股力量开始了激烈对撞,立刻就造成破开空间的大爆炸,崩毁日月,天地颤动,身在中心的温去病,如果只有一个大能境界,没有那么多的奇术的涉猎,肯定要殒落当场,然而,关键时刻,连串组合技发挥了作用。 之前被恐怖压力给“定”住,诸般手段都不得施用,但在两股力量冲击爆炸的刹那,压力也松动,温去病趁机疯狂卸力,得了一丝空隙,先发动尸蛊分身,原地顶包替死,自身则趁机迎风变化,飞掠逃出。 这一次遁出,温去病没有化身凤凰或者其他的高速异兽,鬼市之中肯定有其他大能,甚至是万古存在,刚刚那么大的动静,它们不可能不出手,否则连锁反应之下,偌大的鬼市都划为废墟也不奇怪,此刻自己若还那么惹眼,真真就是找死,所以甫一脱出,就用上刚刚参悟完成的“阴鬼变”,化身亡灵,往下方遁去。 酆都中折,中层的爆炸间挤压,上层倾倒下来,但下层就相对来说比较安全,还是先直接遁到那里头再做打算…… 温去病甫才行动,脱离了先前的爆炸区域,立刻就发现一股强绝力量发动,先是定住整块爆炸区域的空间,再将那股巨力往旁“抽出”、泄去,接着,迅速将那个崩毁中的空间稳定住。 明明已经损坏得一塌糊涂的空间结构,迅速被稳定下来,温去病隐约看到一只金色的大手,弥天盖下,稳住了空间法则,跟着,就将正在倾斜中的参天鬼市扶住,重新立稳。 前后不过短短数秒,原本崩坏的空间法则被修复,倾倒的鬼市被扶立回稳,除了先前爆炸最激烈的几层,其余都被恢复如初,看不出任何遭受破坏痕迹。 ……大能是绝对做不到这种事的!这是有万古存在出手! ……鬼市里头果然有万古存在把守! 温去病见状募得心头一紧,如果自己被鬼族的万古存在给盯上,那可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但自己对刚刚新成的阴鬼变还有几份信心,照理说,除非鬼一直将目光锁定自己,应该是没有被发现的。 而在鬼市被拯救回来的一瞬,温去病忽然清楚感受到,有几股非常强大的神念,从莫名远处,侵略性地向鬼市这边延伸,相互间有强有弱,但共同的一点就是都比自己要强得太多。 ……这是鬼族其他的万古存在,趁机想要窥探鬼市?以现今鬼界分地割据的情势,恐怕不是好心想要提供援助,而是想趁机把手伸进来,但如此一来,守在鬼市的那位又岂能容忍? 温去病刚刚动念,鬼市的最顶端,莫名高处,骤然大放光明,仿佛点亮了千万盏金灯,莲华宝光,遍照十方,宝光照耀下,原本缭绕鬼市周遭的愁云惨雾,一下都转为祥和,朵朵金云怀绕,盛放出的祥光、阴火,让鬼市中的千亿鬼物,分别蒙受了不同的恩泽,洗去少许戾气,就连温去病都感到阵阵舒泰。 这森森鬼气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佛门手段,几乎是祥光才现,其余鬼族万古探来的神念就纷纷退走,停止了遥遥窥探。 ……好家伙,鬼市如今竟然是在这位手里? 没想到会见着如斯异象,温去病一时间讶异莫名,却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是地藏金龙! 这一位可真是久仰大名,听说原本是佛界某位大人物的分身,后来那位大人物本体殒落,这个分身却继续存在,并且一步步修行,最终成就万古;还有一说,是有佛界的一位大人物,某日讲经时,座下影子闻道开悟,于是降临鬼界,普渡亡魂,更发下大愿,誓要度尽鬼界所有亡魂入轮回。 温去病先前所知的传闻,说是地藏金龙居无定所,行无定向,常年游走于冥土之上,度尽众生,却没听说它有什么根据地,怎么会成为鬼市之主的? ……看来自己手上的这份资料,已经是老黄历了,要找地方更新,才不会总闹笑话。 守着鬼市的万古存在,如果是素以慈悲为怀著称的这位,自己可以说安全了,后头行动的危险性要减了许多…… 这样的念头才刚冒出来,就被温去病强行按掉,什么慈悲为怀,什么度尽众生,都只是传说,未必可靠,就像传说中祂游走在冥土之上,如今却成为鬼市之主,不可轻信。何况就算不怕遇到伪君子,也怕遇到认知差异啊!自己如果太掉以轻心,说不定后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收束杂念,温去病维持着阴鬼变,准备离开,同时另一个念头生出,刚刚双极轮的差错,威力强得超乎预期,或许能够整理其中玄妙出来,进一步完善,开发出什么绝招来…… 正想着,一个微弱的呼救声传入耳里。 “……救、救我……我是……圣子……天命所归……” 听到传来的呼救声,温去病倒是微微一怔,不曾想竟然还有倒霉蛋活着,本来是没打算理睬的,却在听见后半句话的一瞬间,被引起了兴趣。 ……天命所归……圣子? ……这称呼好像不久前在那里听过? 记忆一下清晰起来,就在刚刚灾变发生前,在顶上几层,传来鬼尊级数的能量碰撞,自己本来疑心是监视者对自己出手了,结果发现事不关己。而后头自己全力解析自身问题时,还被迫听了些两边的叫骂,双方言语听起来,并不是单纯的狭路冲突,然后没克制住火气,冒着被鬼市掌控者介入的风险大打出手。 很可能是一方藉故寻衅,甚至是伏击,后头几路人马甚至动起手来,天阶者直接开战。 第七章 天命不长命 尽管是天阶战的规模,在始界已经是大事件,但在如今的温去病眼中,却不过是两帮熊孩子在胡闹,无论是战斗本身,或是两边战斗的理由,他压根都不关心,而且当时自己正火烧眉毛,拼尽全力想要找出自家被人种下的暗手,哪有心情去管这些闲事? 后来,鬼市突然倾塌,产生的灵压灾害之下,自己九死一生,那些在上几层打架的小屁孩,似乎也在这无妄之灾的重灾区里,虽是鬼尊,但九成九是来不及逃的。自己堂堂大能,若不是诸多杂学傍身,练成了三重变,又有尸蛊分身,早就交代在刚刚那里了,小小的鬼尊何来生路? 万万想不到,居然还真有活口,而且还因为爆炸,早一步摔落下一层,倒还抢在了自己前头…… 本来没想特别靠近,但被那一句“天命所归”触动,温去病不由想起了东凰真君,心中一动,循声而去,在一堆倒塌、爆碎的店铺残骸中,温去病看到了半截身影。 那并不是鬼市常见的无形无影的鬼物,而是一具伤得很严重的长毛红尸,皮肉干枯,却如铁似钢,火焰般的红毛,覆盖躯体,赤尸全身散发着高热,是僵尸中极其罕见的火属性邪物,如果锻炼得当,假以时日,就会变成旱魃、赤魈一类的恐怖尸怪,战力惊神……不过,这个家伙显然没那机会了。 被爆炸波及,它的左半身已经支离破碎,胸腹有一道很深的裂口,边缘完全焦黑,还不住向周围延伸,冒着赤红火焰,吞噬躯体,距离彻底完蛋已经没剩多少时间。 温去病遥遥一眼便知,这是被多道与它同级数的天阶招数打中,身负重伤,又卷入刚刚的空间崩塌与爆炸的结果,法界崩灭,法身溃解,彻底消亡就在眼前,神仙也难救。 能不能救,要不要救,温去病不在乎,倒是看见这家伙的惨状,自己才忽然想到,这倒霉家伙好歹也是鬼尊,实力看来也还不错,难怪敢自许天命所归,称什么圣子,若能将它吞噬掉,对自己很有好处……倒是这家伙神形即将崩解,如果不快点下手,就要没得吞了。 心中主意一定,温去病立刻行动,两三步飘了过去,不晓得这家伙究竟叫啥,张口急呼,“圣子,圣子,你怎么了?圣子你要振作啊!” 一边呼喊着,一边快步来到那名赤尸的身旁,温去病右手挥出,握住它撑起伸着的手,急切道:“圣子,你没事吧,你是我们巨骨帮的希望,你……你可不能有事啊,神刀还要靠你的……” ……胡扯到这里,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刚刚间歇听到的三言两语,只能拼凑出这么些讯息,再多说就要露馅了。 两只手碰着,周围景物似乎一切如旧,没有任何分别,但实际上已经被套入温去病的法界之内,只是折映出外界景物,仿佛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鬼市之内,先不论这边的大能,顶上就有一个万古地藏金龙在看着,要在这里明目张胆地吞噬掉一名鬼尊,那真是嫌自己命长,所以温去病一出手就先制造伪装,遮断空间,当事人不觉,外头的人也不会发现这边有异。 赤尸鬼尊睁着双眼,但双目里却是一片漆黑,更有被冰寒冻气伤过的痕迹,显然是早先混战中被敌人针对下手,打瞎了一双眼睛,就算没挨后头那一炸,也已经看不见了,后头围攻之下,已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反而鬼市倾塌,空间崩溃的爆炸给了他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此时等到援助,艰难开口道:“……你……你是谁?是……本帮的弟子吗?” 温去病闻言扬了扬眉,跟着轻咳一声,整出一副非常激动语调,“我只是帮里喽啰,圣子你曾看过我的,唉……他们真是狠毒,把你伤成这样……你别急,我马上回去找帮手为你治伤……” ……别急,再稍等一下,我很快就送你上路。 透过相握的手,温去病开始感受对方的神魂结构。上次遇到的那两名鬼尊,自己的吞噬试验得到的结果不理想,只能得到一个模糊的概念,眼前这家伙已经重伤得迷迷糊糊,心防很低,最理想就是在一口气吞掉它的时候,能把所有记忆也保留下来,自己就赚得大了。一个鬼市内的天阶鬼尊的记忆,对自己接下来行动的帮助之大简直不可以数计…… “我……我已经不行了……你不要管我了……想不到,我满腔壮志,凌云踏日,就要取得神刀,带全帮的兄弟出头,竟……竟然会死在这里……” 赤尸强行开口,一边说一边呛咳出一口口鲜血,每一口鲜血喷出,都有若岩浆,煮铁熔金,温去病听着这些话,也颇觉莞尔。 这辈子,自己不知道见过多少壮志未酬而死的英雄,他们每个都有未了的壮志,不少还都有非凡的资质与能耐,当中甚至还有几个,惊才绝艳,假若不是意外早夭,如今也都大能有望,更一早可以踩在四武神头上…… 他们死的时候,那才真是叫一个痛惜扼腕,不只是旁人可惜,人族又痛失一个未来的撑天柱,他们自己更是不甘,要是老天能给他们多个一年半载的成长机会,他们定能把乾坤倒翻过来! 但……到了最后,这些事就是不由人定,命运与历史都没有如果,时候一到,再怎么天才的人物也是要死的,哪怕之前是万众瞩目、“天命所归”的人杰都不得例外,过往种种逆转局势的天命所归的表现不在,或许……这也证明他们并非真正的天命属意者……就像眼前这位一样。 就是不用交谈,温去病大致也能看得出,这家伙就是那种被门派资源倾斜,被整个门派捧在掌心,甚至还背负着门派中兴期望的那种代表,对自我的信心之强可以想见,现在面对死亡,不甘的情绪更要远多于恐惧…… 透过紧握的双手,温去病开始将意识透入对方神魂,侵吞记忆,这原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因为死亡将近,赤尸的神魂已经不稳,被温去病钻到了空子,随着侵吞进行,海量地讯息疯狂涌来,在魔屋的帮助下被温去病快速接收理解,让他了解这具赤尸生出灵识以来的一切。 “……回去帮我告诉小月,就算我们之间身份有差,但……这辈子,我心里只有她一个……让她好好的……” 赤尸声音愈发模糊,其中的不甘略微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不舍和真挚的情感,温去病却是一怔,又一次回忆起东凰老友,不禁哑然失笑,怎么自己老是遇上这种遗言委托?怎么这些个天命之子,号称承载希望,要扭转乾坤,结果到了这一步,他们死前最记挂的,居然都是这类鸟事? 挣扎着说完这句话后,赤尸整个身体都被烈焰吞噬,熊熊烧起,本来应该要在这样的焚烧下成灰,但火焰却瞬间熄灭,整个法身都化为点点萤火,高速分解,被浮现在上方的阴阳龙火罩吸摄,跟着,被温去病吸化吞噬,一下就点滴不存。 ……轰! 温去病脑里一阵混乱,随着赤尸交代最后的执念,烟消云散,被阴阳龙火罩彻底吞噬,海量讯息瞬息涌入,除了力量的吸收,其余的记忆、经验、功法秘诀,全数并入进来,信息量多到有些异常,若不是魔屋的处理速度足够快,自己还真是吃不消。 这个家伙……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鬼尊。 “金阳圣子”赤魃,是一具重新生出灵识的妖尸,前身似乎是金乌旁系,更在死前有所突破,将血脉之力彻底激发出来,重新有了意识之后,身负鬼界极其罕有的阳系血脉,更机缘巧合,获得无上传承,练成了纯阳御鬼令这门以阳御阴的鬼族的奇功,成长极速,一路高歌猛进,连挫竞争对手,直上天阶,更号称同境界内无敌。 一言以蔽之,这就是位无往不利,得天独厚的气运之子,和五藏妖界遇到的东凰真君是差不多的人物,只不过开的是鬼界副本,而且半途被砍戏领便当,要不然,以它的成长速度,大能不用说,真是指日可待,万古也不是没有希望…… 这还真不是在开玩笑,在他的记忆中,万古以来,鬼市里一直有一个传说,有一把鬼族的神刀,被封锁在鬼市的最深处,等候着它的天命真主,唯有鬼族的气运之子,才能够击败群敌,得到此刀,借此登临万古,更要引领鬼族众生,成就不朽霸业! 换句话说,如果赤魃继续成长,更得了大势,自然能在天命帮助下取得了神刀,双方结合,很可能就此登临万古,有了向鬼界其余巨头叫板的本钱,后头割据鬼市,再南征北讨,乘着预言的威势,成就霸业什么的不是难事,若是能更进一步,证道永恒,就算一统鬼族也不是梦想…… 第八章 神秘王座 这件事情,赤魃周围的鬼族、它的敌人,都是这么想的,更重要的是,赤魃自己也是一直这么深信不疑的,它天命所归,命中注定,就是那个要实现古老预言的气运之子! 如果早几年来鬼界,连自己说不得也会这么相信,但此时,随着霸皇重生,以及风雨战刀的消息外泄,那个见了鬼的预言,就有了全然不同的解读。 重生归来的霸皇,一直以鬼族自居,好像也确实是鬼族没错,而那把传闻被封印在鬼市深处的神刀,若真是霸皇昔日的风雨战刀,一旦落回他手,霸皇就定将重归巅峰实力,届时,成就不朽霸业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预言,只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既定事实。 所以,那个流传万古的预言,其中的“天命”指的就是霸皇,至于其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货色,想要争刀,一定会撞到霸皇的手上,最后的收场……估计都会很惨,霸皇可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主。 快速阅读着脑中涌现的讯息,温去病了解了状况,更随着吸收刚刚吞噬所得,力量也在飞速翻升,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畅快,比之前吸收两名鬼尊时的感受,要美妙得多。 ……连着记忆、人生体验一起吞噬掉,完整的神魂吸化,高效率的榨取,果然要比之前那种不成功的囫囵吞枣要好得多,这才多少时间,自己都快要突破四重,踏足天阶五重了! 这个念头闪过,温去病表情蓦地一顿,这绝不是正常该有的情形,自己刚刚并非吞噬掉了一名鬼族大能,赤魃这家伙尽管“天命所归”,也只是秘密新上三重天阶,境界还不太稳固,只是勉强凝结出不竭之源,即使是完整吞噬,又如何能给自己这么大的助益,仿佛一口气吞了十几二十名鬼尊? ……这情况有些不对劲! 温去病目光一凝,在魔屋的最深处,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形影,一张椅子……一个宝座,浮现在魔屋之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法界是天阶者开辟的内世界,操控由心,其中一切都由天阶者掌握,如果里头发生什么不在掌握内的事,那就是一件超级大事。 魔屋等同温去病神魂的最深处,现在里头忽然多了这么张宝座,虽然并没有任何动静,暂时也没有察觉其它异常,但绝对不是件小事,他吃了一惊,连忙审视,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状况? 但瞬息检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张王座就那么凭空出现在自家法界里,既找不到是怎么出现的,又不知道其代表了什么? 检查无果,但仍可以尝试推理,最有可能的解答,就是刚刚吃坏了东西! 既然没有丝毫外力入侵的迹象,那事情之所以会出问题,就该是来自内部,祸起萧墙,考虑到自己刚刚大口吞噬个过瘾,并且是首次成功地把目标神魂过往都吃干抹净,很可能在完全吞噬的同时,意外吞入了什么消化不掉的东西,留在了内世界,毕竟,赤魃并不是普通的鬼尊,这家伙“天命所归”,很可能是气运之子呢!那么,这座王座就是赤魃得到的“天命”,其中又有什么玄妙? 不过,温去病却隐约觉得其中不对,因为那张宝座,模样看起来却有些眼熟,似乎就是先前在幻觉影像里出现的那张,只不过没有了上头的那道身影,显得空荡荡的,又是忽隐忽现,只有诡异,才没什么气势可言。 还记得,早先自己察觉身上有暗记,已经被人盯上,开始进行检测,在对比到空间法则时,脑中浮现了那个王座的影像,然后就天灾地变,万古长存的鬼市莫名开始崩塌……一连串事情发生得太快,自己根本来不及仔细思索,可是现在回过头来,重新整理,几个线索伴随着疑问出现。 鬼市的形态虽然诡异,建立在不正常的空间法则之上,但背后是永恒者所为,法则非常稳定,为什么会突然崩塌?纯粹是意外巧合?还是其他缘故?或者……与自己有关? 自己可没有那个能力弄崩鬼市,所以,是那个利用太一交易的装备,在自己身上施加暗手的不知名万古?对方察觉了自己的发现,利用暗记隔空发力,直接弄崩鬼市,藉此加害,想要杀人灭口? 可是……就在此之前,对方已破去自己的外在伪装,让自己以人类形态现身于鬼市,照理说,只要静待片刻,被生人阳气刺激涌来的鬼族大能和鬼尊,就足够把自己杀灭,而令鬼市坍塌之举,反而打乱了局势,诸位万古关注窥探,引得地藏金龙现身出手,更让自己有机可趁,藉此脱逃,甚至,在经历了鬼市的灾变后,自己身上的印记已经消失,对方再无法追踪了。 换句话说,“让自己暴露身份”、“弄塌鬼市”这两件事其实是有冲突的,如果是出自同一存在之手,这家伙显然喜欢画蛇添足,脑筋有洞,是个喜欢搬石头砸脚的家伙。如果是它族的万古者,自己万万不敢下这个结论,这种存在无论最初性情如何,在经历万古的大风浪后,都会变得老谋深算,但鬼族往往受限天性甚重,自己又接触不多,实在不敢妄下结论排除…… 当然,哪怕是鬼族,这样的可能性也不高,那么……如果两件事其实是发自不同的对象……就表示,刚刚起码有两股力量,试图对自己动手,通过太一在自己身上悄下暗记的是一个,而弄塌鬼市的又是另外一个,其中的某一方……可能和这个宝座有关…… 但问题来了,如果这张宝座的出现,并不是因为自己刚刚吞噬了赤魃,那究竟又是怎么进入魔屋里的?难道自己与万古层级之间的差距,真有那么大,他们不但能随手辗死自己,甚至侵入自己神魂也易如反掌,完全不用自己配合,甚至能让自己无知无觉? ……这也太扯了。 温去病摇摇头,别看自己如今身成大能,爆杀天阶一二重的弱鸡易如反掌,却也远远说不上能把他们搓圆捏扁,虽然天阶之路越往后的差距越大,但要说万古层次能这样摆弄自己,这委实难以置信。更说的直白点,若是万古能够如此,另一位又何必费力给自己下暗手,还要透过暴露自己引来万鬼追杀,来间接灭口? 思量间,自身力量的上涨还在继续,委实难以想像,不过是吞掉一名甫三重天阶的鬼尊,竟能给自家带来这么大的助益,自己力量飞涨,距离五重天已经只有半步之遥,而这力量消化还在继续,甚至可以说尚遥遥不见底…… 情况实在诡异,温去病所感受到的已经不只是异常,而是很清楚的警讯了,自己可不是贪得无厌之人,太过头的好处,不会收得肆无忌惮,虽然吞噬还在进行,好像还有很多的东西都没消化完,但必须要先收手了。 心意一定,温去病立刻停止了吞噬,从那种舒畅快慰的感受中强行拖离出来,跟着凝心定气,检视自身所得。 “好家伙,力量差不多已经是四重顶,拚命的话,和五重天阶的硬手一战,也未必会落于下风……” 温去病立刻做出结论。四、五、六重天阶之间,没有大境界的差距,升级除了需要累积力量,法则领悟方面都只是些水磨功夫,自己这几年来累积已足,若不是忌惮冲得太快,法身承受不住,现在直接卯起来升上五重,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肯定不是单单吞掉一个三重天鬼尊能带来的好处。 再深想一层,照自己开发出来的吞噬法,应该首先是消化目标的力量,最后才是神魂,赤魃的神魂都已被自己吞噬殆尽,为何后头还持续有力量涌来? 反过来说,自己应该都吸干赤魃的力量了,后头还吸个不停的,吸的又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点,温去病猛地转头,回身望向魔屋中,那道依旧明灭不定的宝座之影,从直觉上,自己肯定这些事情与这张宝座有关,尤其是自己连着变了几个方法,都无法将这道虚影从魔屋中逐出,这摆明其中有问题…… 再抬眼望天,魔屋法界的星空中多了一颗燃着火焰的星体,远看有些像是太阳,却远远没有那样的炽烈迫人,其中反而散着一丝鬼气,寒意深深。 这是赤魃的精元所化,它已经踏足三重天阶,凝结出不竭之源,比先前吞掉的两名鬼尊要厉害得多,自己吞了之后,不只是内天地面积扩展,甚至还结出新的星体。 作为大能,对能量的需求,远较从前为高,单靠自身凝结的不竭之源,已经不够,但如果持续吞噬下去,有一天,自己内天地中这样的繁星点点,有若真实宇宙,那时……无尽的不竭之源累加作为支持,就真的可战万古了吧? 第九章 诈珠 想到这一点,正要在进一步思考自身后续的道路,温去病忽然感到有些晕眩 ,自知是因为刚才硬撑鬼市灾变,伤势不轻,而短时间内连续吸纳大量的真元, 境界提升之余同样受到冲击不小,肉身未能适应之故,眼下需要找个安全所在, 静静让身体恢复,进一步稳固所得。 理论上,现在该要立刻离开鬼市,甚至离开鬼界,去找个安全地方,但眼见 鬼市风波将起,而且确定直接牵涉霸皇之刀,非是单纯隐藏着线索,此时离开这 里,自己就没法在第一时间应变,很可能等到回来只能眼看着霸皇成功取刀…… 有了! 温去病眉头一展,计上心来,跟着阴鬼变发动,温去病的身影,迅速变化, 从原本的人形鬼,迅速长满赤毛,非人非尸,跟着,还凭空多了不少的伤痕…… 拿人好处,总要替人办事,否则后头因果很麻烦的,我就好心去帮你带个 话,安排后事……至于其它的,横竖你用不到了,那颗冰髓珠就便宜我了吧。—— 巨骨帮,创始者是几具僵尸,都是巨龙、巨虎、巨人之类的强大且巨型的天 生神兽尸骸重得灵识,凑在一起抱团,故而名为巨骨帮。 数千年前,巨骨帮一度势力颇盛,但随着几名领头者先后灰飞烟灭,又没有 新的强大神兽的尸骸重生加入,组成渐渐变成了寻常的僵尸,传承日衰,到了后 来,已经从鬼界颇有知名度的一个大帮,萎缩成酆都之内,地痞流氓之类的小势 力,可以说已经彻底破败衰弱,不复往日光景,若不是鬼市如今由地藏金龙代管 ,少了许多杀伐,估计早就给群鬼铲平灭帮了。 直到这几十年里,情势忽然有了变化,老帮主新收的一名关门弟子,初时入 门不太显眼,却以天才的资质、过人的毅力与苦练,迅速脱颖而出,后头又奇遇 连连,各种功法、丹药加身,短短十年,就已经踏入天阶,取得圣子的称号,前 不久才突破天阶二重,即使对于能够吞噬,进阶奇速不稀奇的鬼族来说,也堪称 天骄。 几年来有传闻,封印于鬼市深处的凶刀将出,对照古老预言,巨骨帮上下都 认为,自家少主就是传说中的天命者,必当横扫群雄,取得神刀,登临万古,成 就霸业,带领巨骨帮去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为此,巨骨帮的声势开始从谷底翻扬,让鬼界各大势力都重新注意到它们, 更引来诸多好手投靠,一时间实力大增,帮中弟子在鬼市多个区域都可以横着走 ,算是扬眉吐气,更时时与酆都内其他势力有摩擦,大小冲突不断。 赤魃既为圣子,自诩天命所归,从来就不是温和容物的个性,这些年根本是 一路征战至今,自然将这些冲突统统视为增加磨练的良机,甚至还主动挑衅,藉 此斗战可能的竞争对手,还往往败而不杀,让对方练得更强了再来挑战自己。 拥有鬼界罕见的阳火体质,加上纯阳御鬼令的奇功,对大多数的鬼族先天克 制甚巨,赤魃这些年根本是无往不利,因此,当圣子车架在外遇堵,和另外几派 人马发生冲突的消息传回时,巨骨帮众并没有太紧张,只是如往常那样摩拳擦掌 ,准备集体冲出去支持兼踩人。 可大队人马才刚要冲出去,就见阵阵天摇地动,万古不倒鬼市开始崩塌,巨 骨帮内顿时乱成一团,好不容易镇定下来,重新想要出门,就见几只小鬼慌慌张 张冲来禀告。 什么?圣子出事了? 三鬼洞、万血河的杂碎用了卑鄙手段,想要伏杀圣子,两败俱伤,又遇上 鬼市崩塌,圣子失踪了? 听到圣子失踪,巨骨帮内群鬼哗然,帮主脸色大坏,而服侍圣子的贴身小婢 女更是泪眼汪汪,第一时间就哭着冲了出去,其余帮众也都反应过来,集体嚷着 要出去找回圣子,生要见尸,死……也要见尸。 不过,还没等它们出门,一个血淋淋、半身焦黑干裂的身影,就跌跌撞撞闯 进了门,一进门,就跌倒在地。 ……救、救我…… 一听到这声音,群鬼都大吃一惊。 圣子!是圣子啊! 圣子怎么伤成这样了? 快!快去拿最好的灵药过来,圣子它现在很危险啊! ……药怎么没效?不好,圣子伤势太重了,快,拿更多的药来! ……不要慌!圣子他天命所归,肯定会没事的,把药都拿出来,只要圣子 好了,什么都没关系! 看着围上来的群鬼喧哗,美丽的小婢情急而呼,躺着不动的温去病却心里暗 笑,所有看似吞下与抹上的药,都被自己直接转移,在魔屋内装罐收藏,留待后 用了,怎么可能会有效? ……不过,再多拿一点过来,这个话我是赞成!—— 圣子赤魃重伤,巨骨帮上下一时间惊惶不安,这些年来它们的扬眉吐气,全 都仰赖自家圣子够争气,周围的势力纵使不畏惧圣子的实力,也要忌惮它的潜力 ,担心惹上天命之子,后头要吃大亏,这才有巨骨帮众如今的风光。 而一旦圣子倒下,让周遭鬼物得知它潜力已尽,就此倒下,非是天命在身, 那这些年的新仇旧恨肯定会被一起算,整个巨骨帮都要面对汹涌而来的灭顶之灾!这么多势力联手起来,就算鬼市如今的掌控者地藏金龙慈悲为怀,也不会插手 ,巨骨帮的下场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为了挽救圣子,巨骨帮此番当真是倾尽手头的一切,各种灵丹妙药,在帮主 的首肯下,不要钱一样地挥霍出去,要向天抢命,总算……在多年库存的珍稀药 物被挥霍大半之后,圣子的伤势有了起色。 这让巨骨帮上下都松了口气,也让温去病非常满意,都说人无横财不富,但 比起费力去打家劫舍,果然还是诈骗集团来钱快,自己不过躺下装个死,就有大 把好处轻松入袋。 鬼族俱是死物,没有生命,它们的存在模式,与生灵大异,能作用于它们的 各类药物,也全然不同于生者所用,大多都是金石之类,唯有在鬼界才能取得, 在太一那边价钱都不便宜,自己觊觎很久,却一直没机会入手,如今深入鬼界, 就打起了主意,但如果自己慢慢去采,旷日废时,不晓得要花上多久,才能将这 些珍品找到,淬炼为用,而最好鬼界的天阶者们,会坐视一名生者在鬼界长时间 旅游采药…… 现在只是躺下来装个命危,诸般珍品入袋,比自己亮刀打劫还快,真是赚翻 ,该要真心谢谢死鬼赤魃了…… 这次潜入巨骨帮,对自己也是一次近距离观察鬼族生态的好机会,不得不坦 言,尽管鬼族是自己的当前大敌,但自己对它们的了解其实非常有限,远远说不 上知己知彼。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鬼族对生者的敌视,出于天生,几乎没法用理性去克 制,要它们看见生者却无动于衷,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自己若不是阴鬼变有成, 也没法进入鬼市,和这些鬼物近距离相处,而诸天万界之中,能像自己这样彻底 变化气息,维妙维肖的技巧可没几个,即使算上太一的道具也一样,便导致大家 对鬼族的了解,基本都是道听涂说…… 现在看看这些巨骨帮成员,再结合得自赤魃的记忆,自己大致对鬼族有了一 些了解,这确实是很稀奇的一个生态系…… 人族的势力,基本是由门派、世家组成,但鬼族不同,这边根本没有世家的 存在,连所谓的亲戚,都扭曲成一种很怪异的关系。 生灵死后如不魂飞魄散,就可能成鬼,但并不是所有生灵死后都能变鬼,老 子死了变成鬼,儿子可能死了就死了,就此烟消云散,自然就没有亲戚了,就算 几代人死后都变成鬼,都进入鬼界,那也算不上老中青三代,不过是一群老鬼, 何况进入鬼界往往也不在一处,能否再聚都说不准,自然演化不出在人间那样薪 火相传,一代拉拔一代的亲属关系,更因为先天的情感缺失,加上鬼族间还有相 互吞噬的习惯,这边的亲属关系格外紧张。 在赤魃所知的情形中,亡魂与亡魂是有可能生育子女的,但那应该是属于一 种很特殊的罕见状况,并且父母要付出极大代价,普通鬼物根本是想都别想,至 于是什么代价、什么特殊状况,这点就连赤魃也不知…… 当前的鬼界,有实体的不死生物,如僵尸、骷髅妖、白骨精……之类,总计 大概两成多,主要的鬼族成员,还是各种无形无体的阴魂,这些占了余下的七成 左右,而巨骨帮的成员,却有六成都具实体,算是僵尸系统的大势力了。 圣子伤重,帮中成员都忧心忡忡的前来探视,一堆僵尸、鬼魂在它房里进进 出出,这也蔚为奇观,虽然它们是来表示担忧与慰问,不过以人的角度来看,伤 重时有这么多亡魂来来去去,房间里阴气缭绕,这简直是来催命的! 第十章 妃月泪 但有一点,温去病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棋差一着,直到群鬼看大量丹药砸下去,稳定了自身伤势,开始进行后续治疗时,才发现自己犯了大错,那就是僵尸的治疗模式。 不死生物的疗法,与生者着实大异,与其说是“治疗”,本质上其实更接近“修理”,温去病最初还没意识到这点,但是看到那堆亡魂、僵尸,在给自己涂抹完一堆灵药后,拿出形似钉子、刀锯一类的法器时,登时在心中暗叫不妙。 ……糟糕!刚刚得意忘形,却没料到后头会有这一出啊,这是诈骗集团阴沟里翻船了,我不过骗点药而已,犯不着又钉又锯吧? 眼看接下来要穿帮,温去病连忙暗中运力,迫出一身纯阳火焰,开始焚烧身躯,伪装作内伤爆发,克制不住自己真火的模样。 僵尸要治伤,先要把体内所受的其它力量泄出,或是强行镇压平复,接着才能开始拼接肢体,填补缺损肉身,如果连第一步都做不到,当然就轮不到第二步,至于释放阳火,自己在得到赤魃的毕生修为后,也顺势得到它苦练的纯阳御鬼令,催发阳火当然不在话下。 这所谓的阳火,仅是阳气极其充沛的火焰,和龙灵儿的太阳真火完全不能比,纯度上大概只是后者的六、七成。虽然在龙灵儿眼中,这种杂质满满的低等火焰,简直是孙子一辈的东西,可用在鬼界,在先天刑克之下,就足以让赤魃横行,同阶之内无敌。 作为僵尸,尸身中身负罕见的炎系血脉,赤魃得以修练纯阳火,练成纯阳御鬼令,对鬼物来说,它得天独厚,机遇和天赋不是旁的能羡慕来的,可自己本就是活人,不畏光与火,本身修为又远高过赤魃,更擅长变化术,要演化出太阳真火是还做不到,但变出赤魃的纯阳火,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好!圣子的纯阳鬼焰失控了,大家快退!” 赤魃的师父,巨骨帮主图灵是一具半人马缰尸,同样修练火系功法,已经证道天阶三重,却也停步不前千年之久,潜力已尽,把振兴帮会的希望彻底放在下一辈身上,此刻看见徒弟身上阳火爆发,立刻高声大喝,呼退在场的帮众,本身则一挥手,打出一道碧绿鬼焰,试图将赤魃身上喷发的阳火抑制下来。 青色的邪异鬼火,是鬼界九成五以上,修练火系功法所必然要走上的路,凭藉本身的阴邪属性,培练鬼火,焚烧效果虽然不免差强人意,却胜在穿透性强与剧毒,于各类火焰中也称得上别具一功,图灵所打出的鬼焰,威能已经颇强,不愧为一帮之主,天阶三重。 但温去病一看它的鬼焰,就在心中叹息。阳火爆发,想要将之舒缓,只能用寒冰、真水之类的功法,先以水克火,压制其势,再来慢慢疏导,如果是由自己来救,甚至可以通过推阴转阳,直接达到水火共济的平衡效果,更为巧妙,便于进一步施救。 而图灵的这一手阴火强行压制,根本就是在乱搞,赤魃若真的是阳火失控,挨了这一下,有四成机会阳火被阴气刺激,直接发生大爆炸,全场无人幸存,还有六成可能,往后会变成彻底的废人。 ……这下真是讨厌了,虽然那点阴火还伤不到自己,可白白挨上这么一下,也很不舒服,自己是来占便宜的,可不是来给人当活靶子的,更别说可能一下之后还有一下……自己怎么好像又掉进坑里去了?肯定是刚刚便宜占多了,太得意忘形,这下开始遭报应了…… 温去病不由感到好笑,正要筹谋应对之法,就听见房门外一声疾呼。 “少爷!” 一道窈窕的幽魂魅影,随着声音,飞快抢入,本身没有太强大的气息,但自她飙来的那刻起,整个房间里的温度都疯狂下降,一些阴魂甚至直接被冻结成冰,连那些僵尸都骨肉结霜,而失控燃烧的阳火,更迅速被压制下来。 “小月!妳来得正好!” 图灵见状大喜,望向刚刚闯进来的那道少女芳魂,那是赤魃的贴身婢女妃月泪,平时负责打理主子的各种杂务,更保管赤魃练功的辅助至宝冰髓珠,眼下赤魃内伤发作,阳火爆发,场面失控,她取了冰髓珠回来,至宝的奇寒发散,阳火登时受到压制。 妃月泪的外表,约莫十六七岁,蓝色的长发,梳成一条长长的辫子,血红眼眸有若晶灿宝石,一身泡泡袖的淡粉连身短裙,和其美色十分相衬,而一双裹着白丝的长腿,从裙下伸出,也是非常美丽诱人。 纯以姿色比较,这名俏丽小婢在温去病的标准中,甚至堪比司马冰心、龙灵儿,是千中选一的难得美女,清纯的气质,在鬼界更显得难得,难怪赤魃这个死鬼对其念念不忘,临到死把霸业和帮众都丢在一旁,只念着她。不过和她本身相比,温去病却更在意她手中的那颗七彩冰珠。 冰髓珠,是鬼界异宝,实质上是冰之大道的法则具现物,堪为打造地神兵的主材,在各界都是可以引发一场牵连各大势力抢夺战的珍品,赤魃之所以能屡屡突破,成功修练纯阳御鬼令,除开自身天赋,就是有赖此物护持。 温去病读取赤魃记忆后,对此物着实垂涎不已,这才进一步易形,顶替赤魃混了进来,早就想找机会侵吞此宝,自己刚刚伪装阳火失控只是无心之举,没想到它们直接就把冰髓珠带来,真是想睡觉就送枕头来,接着得想个办法,制造形势,直接把冰髓珠吞掉……这厢入袋为安,后头就好便宜行事了…… 打着这样的主意,温去病再度鼓催力量,原本被压制下来的炽烈阳火复又腾腾而起,想要藉势吸来冰髓珠,更伪造意外,让冰髓珠在大火中“消失”,从而合理侵吞。 如此巧妙的手法,群鬼识穿不了,只以为是圣子的内伤太重,阳火再次失控,一个个大惊失色,图灵见状急道:“赤魃伤势太重,冰髓珠远距离已经不生作用,起码得要放在它胸口,或者……干脆让它吞下。” 群鬼顿时面面相觑,想要做到这种事,就得要先靠近过去,可是此刻发散出的阳火如此炽烈,甚至都引焚房舍,周围有若洪炉,最是克制鬼物,这时候谁靠过去,阳火首当其冲,肯定会神形俱灭,死得彻底。 “……丢……神珠……丢过来……” 烈焰之中,赤魃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断断续续,似乎已经用尽全力,显然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键时刻,马上就有帮众催着扔珠出去。 图灵却摇头道:“不可,冰髓珠若是没有人护持,可能生出排斥,到时候冰火交击,随时会爆炸的。” 一名堂主闻言错愕道:“那该如何是好?” 火焰中,温去病不禁在肚内大骂:真是拖拖拉拉,直接扔来就是了,管那么多!刚刚你那道阴火也可能会爆炸,怎么没见你迟疑,赤魃真在这里,早被你们拖断气了。 群鬼迟疑间,俏美的小婢猛一咬牙,握着冰髓珠,纵身跃入熊熊烈火之中! 看到妃月泪的动作,温去病也被吓了一跳,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会闹出这么一出来。 这名贴身小美婢,是赤魃在一次英雄救美后,意外结识带回的。当时她被恶名昭彰的鬼盗团俘虏,要带来鬼市贩卖,恰逢赤魃杀上鬼盗团抢物寻衅,就顺手将她救出,因为她表示无处可去,出色的美貌又会招惹祸端,不忍心她一个人流落在外又遇不测,赤魃就索性将她留在身边,当了贴身婢女。 数年以来,这名小美婢一直忠心耿耿,追随在赤魃左右,朝夕相伴之下,双方关系早已超过了正常的主仆,从赤魃的记忆中,也看得出小婢对他情根深重,而赤魃把对自己非常重要的冰髓珠交给她保管,也有作为定情之物的意义。 不过,温去病确实没想到,这名小俏婢对主子的忠心,居然深重到了这种地步,眼见烈焰飞腾,她居然毫不畏惧,就这么抱着冰髓珠硬顶着阳火冲过来。 她是阴魂之体,又没多高的修为在身,这么顶着火焰冲过来,有很大可能就此魂飞魄散,冰髓珠也不会主动庇护她,这下确实是有了生死觉悟,温去病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叹。 ……赤魃这个家伙,真是好运……云儿还在的时候,也是这么为我舍生的,赤魃何德何能,居然拥有这的一名义婢?也难怪他大限将至,不顾全帮老小,心中大业,只念着和这小俏婢之间的感情…… 鬼族虽然是死体,却都有向生的极度渴望,更甚于寻常生者,更等同本能,妃月泪能为了主子而涉险舍身,其觉悟远比人族更要高得多,要难得许多,温去病赞叹之余,更不可能就这么让这名义婢因此烧死,暗自发劲,在火影幢叠中,迫出一道空隙,让她能够一路平安地直冲过来。 十一章 貌合神离 巨骨帮的鬼众,一个个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小俏婢飞跃的倩影,如有神助,就从重重火焰中最薄弱的地方窜入,在离得最近的地方,素手轻扬,将冰髓珠朝圣子丢出,冰髓珠离手化作一道冷光,直直落向烈焰中的赤魃。 冰髓珠一脱手,妃月泪周身的温度顿时飙高,立刻着起火来,这一点温去病也很无奈,虽然自己刻意压制,让火焰都避开了小俏婢,这才让它没有以身殉主,但周围热力仍在,高温自然生火,自己不可能连温度也特意调降下去,若做得太过明显,群鬼肯定生疑。 不能让这名忠心的小美婢受伤,温去病已经想好,趁冰髓珠落到自己身上的一瞬间,装作阳火已被寒气压制,立刻灭去周遭所有火焰,到时候妃月泪顶多虚惊一场,不会有事。 冰髓珠落下,碰触身体,温去病正待要趁势收劲,却陡然全身一凉,一股冻意从头寒到脚,险些就连思想也被冻住,这件著名的地神兵主材,其威能还在所享盛名之上,自己一下不防,竟然给冻住。 不过,也只是被冻住一瞬而已,单纯的地神兵主材,没有人驱动,已经奈何不了如今的自己……温去病心念一转,将冰髓珠沉入胸口,被自己的力量层层包覆,跟着收入魔屋,加上封禁。 唱作俱佳的卖力表演,好不容易才把巨骨帮的镇帮之宝骗到手,温去病趁势收起火焰,跟着一声长啸,声震长空,正要腾身而起,向群鬼作出交代,用力忽悠一通,好把事情手尾收拾好,却不料啸声一震,令人错愕的状况发生,小俏婢身上的衣裙被啸声震得粉碎,化为无数粉蝶,纷飞飘散。 鬼物本无衣,身上所著衣物,大部分都是纸类所化,应付了事,遭遇冰火温差交袭,特别不顶事,尽管自己有意维护,人没被伤着,但衣裙却碎裂飘飞,少女的雪白胴体,大半都裸裎在群鬼眼前。 吹弹可破的白腻肌肤,秾纤合度的身材,顿时一览无遗,残存的少部分贴身衣物,虽然遮住了关键位置,却怎挡得住群鬼的锐利目光?一双双贪婪的鬼眼,顿时全都被吸引过去。 “啊!” 小美婢却是惊叫一声,连忙羞红脸蹲了下去,想要遮掩暴露的娇躯,却不成想这么一蹲,她惹火的腿臀曲线,整个被凸显出来。比起被遮掩住的胸口,她浑圆挺翘的小香臀、修长笔直的美腿,一时更抢尽了群鬼的目光。 “够了!” 温去病连忙“脸色苍白”地站起身来,随手幻化出一件衣袍,帮自己的小婢披上,同时朝着群鬼大喝:“小月是我的丫头,你们在这里看个鬼?再看,就自己把眼睛给我挖出来!” 因“伤后乏力”,温去病声音难免有些沙哑、气虚,但却没有鬼敢违逆圣子的话,群鬼纷纷转过目光,温去病趁势俯身,把妃月泪扶起,看她身躯颤抖得厉害,情绪激动,便透过搀扶,输送了一道气劲过去,要助她平复情绪。 为了不暴露自家身份,温去病传送过去的,是赤魃的阳火劲,只是调低了许多,这事原本不难,却不料力量甫发,原本好好封印在体内的冰髓珠生出莫名感应,同样输出一股冰流,更从魔屋中透出,与火劲融合,兼具冰火双极的力量,被输到妃月泪体内。 这显然远远超过了寻常鬼魂能承受的上限,妃月泪受劲娇呼一声,身躯更加剧烈颤抖,险些就直接跪倒下去,弄巧反拙的温去病不由得吃了一惊,正要重新封闭冰髓珠,却察觉妃月泪体内本能激发出一股力量相抗。 这股力量极其微弱,而且一抗即退,只有小小余波,温去病原本不以为意,不过一个贴身小婢女,就算赤魃偶尔传她两手功夫,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但持续运作中的魔屋,却在主动蒐集身边大小讯息,进行测算,分析能量余波的结果一出,直接让温去病愣燃。 这个小小婢女,已然登天称尊,是一名鬼尊,而且……已经是三、三重天阶? ……早就知道鬼界武力通膨,到处是水货天阶,鬼尊根本不值钱,但……这通膨也太恐怖了吧?随便一名小婢女都有天阶三重了?不,是都练上三重天阶,凝结出不竭之源了,还要给人当婢女?这就业情况也未免太严峻了吧? 震惊过后,温去病马上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天阶三重的实力,连赤魃自己也只是初成,藏作秘密手段,预备给敌人一个惊喜,而妃月泪的天阶三重,计算起来却已经是后段,距离大能也不过一步之遥,难道一个小女婢比主子还强? 更何况,巨骨帮的帮主图灵虽然也是三重天阶,却千年不得寸进,已现老迈之象,真打起来,很可能还不如妃月泪,总不成……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俏婢,竟然才是巨骨帮的第一高手?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啊? 再核对赤魃的记忆,妃月泪的实力应该只是高阶,连地阶都没有,何来如此强横力量?总不会是魔屋计算有错? 温去病生恐是分析数据出错,贻笑大方,紧抓着小美婢的手,不着痕迹地又输了一道力量,暗劲透入,回震余波,再次验算出了相同的结果,这个忠心护主的小美婢,确确实实是天阶三重的强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去病肯定当中有鬼,因为就连赤魃自己都不晓得此事,至死也不知道,这名被自己英雄救美带回来,数年来日夕相伴的贴身婢女,竟然拥有还高过他的修为,很显然……这应该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潜伏计画。 只要安排得好,什么英雄救美、意外偶遇,都是可以轻易制造出来的东西,再以此为因头,把一名如花似玉的少女,塞到目标身边当奸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手法,就是有些想不到……赤魃到死也没发现的秘密,自己一来便撞破了,而且这回送来的奸细,竟然实力如此高,甚至在巨骨帮中都无敌手,也不知道在觊觎什么,看来巨骨帮中的秘密比自己知道的还多。 回头想来,妃月泪隐藏自身力量的技法,确实不同一般,外表看来根本毫无异状,若非自己的检测方法别树一格,能用魔屋蒐集散逸的能量波动,再反向测算,根本也不可能发现其中的异常,怪不得赤魃一直到最后也懵然无知。 ……她不可能是单独行动,在她的背后,肯定有人……不,应该是别的势力在支持布局。 ……是鬼族的其他势力?还是有外界插手入鬼界…… 赤魃这些年顶着“天命之子”、“气运之子”的头衔,确实引人注目,又和古老的预言吻合,其他势力对它有图谋,在它身边放棋子,倒也不足为奇,虽然直接安排一个三重天阶的卧底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不过考虑可能牵涉风雨战刀,也说得过去,至于背后黑手究竟是哪方势力,这个碍于自己目前对鬼界所知有限,就判断不出了。 事情发生只在一瞬间,温去病看似仍维持原姿势没动,但在自己眼中,那个娇俏可人,忠心护主的小美婢,已经完全换了形象,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少、少爷……你……” 小俏婢的手被温去病抓住,披上袍子的动作只能做到一半,没法将系带穿好,留下中间一道长长口子,旁人看不到,却完露在温去病眼前。 正陷入思考的温去病,眼前有什么都视而不见,但旁边的鬼谁会这样想?包括妃月泪在内,在场巨骨帮众都以为圣子是在故意调戏,平时这种主仆间的小乐趣自然没人不识趣去打扰,但眼下人多且杂,圣子又是险死还生,实在不宜,图灵连忙咳了两声,打破沉默。 温去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成了误会中心,心里暗骂一声,但倒也不用多解释,只是放开小婢的手,帮她把衣袍的带子系上,还坦荡荡露出一下邪笑。 妃月泪见了脸一红,情不自禁地赶忙把眼转开,觉得自家少爷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明明说不上是哪里,但……好像变得更有魅力了…… 轻咳两声,图灵开口道:“赤魃,你的伤怎么样了?还有,冰髓珠……” 温去病在起身同时,发动玄功变化,身上那些伪装出来的伤痕全数消失,似乎已经伤愈完好,反正可以解释理由有一大把,也不担心这样会被拆穿,就是冰髓珠的下落还要再找个解释,但反正自己已经吞下肚了,谁也别想让自己吐出来! 正要开口,突然一股强大气息从外传来,图灵神情跟着一紧,接着就有帮众跑进来大喊,“帮主,圣子,不、不好了,三鬼洞、万血河,说圣子杀了它们的少主和护法,两派都请出了长老,要来问罪,已经……已经杀到门口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十二章 寻根究理 急着跑来报讯的鬼魂喽啰,才飘到门口,把话说完,就成灰,显然中了敌方的潜藏力量,藉此杀鬼立威! 温去病的目光一下变得锐利……赤魃真不愧是气运之子!自己这边连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这么快就有鬼打上门来了? 得到赤魃的记忆,对鬼市的状况稍有了解后,温去病也不禁有些傻眼,这座繁华的让自己也惊叹不已的城市如今的状况,比自己想像得还要乱。 自从酆都之主,鬼族的永恒者酆都鬼君离奇失踪后,鬼市无主,原本鬼君的属下纷纷自立门户,打得乱七八糟,谁都想要成为鬼市新主,得到鬼君的秘密,却又谁都不服谁,加上鬼族执念深重,全无互信,若没有上位者压制,说了至死方休,那就真是不死不休。 就这么乱了很长时间后,旅行至此地的地藏金龙,眼看乱局越演越烈,酆都城连带其中的亿万鬼物都可能毁于一旦,遂挺身而出,声明由自己代管酆都。 地藏金龙在万古者中堪称强横,这是首要关键,足以压制各方,再者,地藏金龙不属于鬼界任何派系,本身也无势力,鬼市落在它手里,能够被各方接受,它出来管理鬼市,只为了减少死伤,化消戾气,不会真正把鬼市经营成自身势力,便于各方鬼酋趁机上下其手,因此,鬼界各方万古存在,都默认了此事。 鬼界本来就是无法之地,在地藏金龙手里,鬼市更是彻底的无为而治,只要不越界,根本不闻不问,于是各方势力都把手伸入鬼市,扶植自家的代言人,而这些被扶植的势力,又养自家的小弟,偌大一个鬼市,里头大大小小的势力,数以千万计,哪怕是一个小千世界,温去病也没看过有这么多势力争锋,这么混乱的。 三鬼洞,原本本是与巨骨帮差不多的中小门派,两方长久斗争,互有胜负,积怨极深,而赤魃带领巨骨帮中兴后,更把三鬼洞踩得厉害,令后者只能频频向背后的靠山万血河求援。 在鬼界,“万”字有着特别尊贵的意象,不是随便能乱用的,如果不够那个份量,胆敢在名称里带上万字,直接就会被别的强者踏平,因此,能够扛得住这块招牌的万血河,名副其实,是鬼市三大势力之一,在鬼界也是叫得上号的庞然大物。 早先一战,三鬼洞的少主,一名天阶一重的鬼尊,出面拦路挑衅赤魃,跟着不计后果出手,爆发战斗,却被赤魃轻易碾压,而当少主被赤魃打得不成人形时,万血河的护法出手偷袭,伴随着三鬼洞几名暗藏的鬼尊,一起猝起发难,想要围杀赤魃,却不料赤魃秘密练上天阶三重,凝结不竭之源,让纯阳御鬼令的威能大增,打得群鬼伤亡惨重,一整个被反杀。 这场战斗,其实是很多气运之子的共用模板,为赤魃的天命所归更添几分明证……如果不是赤魃倒楣,刚好撞上鬼市崩塌的话。 鬼市倾塌,沉重灵压加身,赤魃力量受压逆走,反噬重创,濒死的敌人则趁隙攻击,打瞎它的眼睛,后来又挨了大爆炸,这才令得一代天骄,提前殒落。 ……想来,是三鬼洞、万血河那边有活口剩下,把此战的消息带了回去,那边听说赤魃也受了重伤,就来趁胜追击了。 “……赤魃!”图灵担忧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温去病摸了摸胸口,爽朗大笑道:“不碍事了,它们这些杂碎想来捡便宜,可没这么容易。” 图灵却摇头道:“不要逞强,你是本帮的最大希望,为师所有的梦想都在你身上,不要轻易犯险,万血河此番来势汹汹,你伤重甫愈,犯不着与它们硬拚,这次暂避一下,我们已经向神荒求援,很快……你未婚妻就会带援兵赶来了。” 三鬼洞背后有靠山,巨骨帮同样也有,鬼市之中,这样的中小势力,如果没有靠山,那就真是取死之道了。巨骨帮背后名为闇日神荒的组织,同样是鬼市三大势力之一,里头有多位大能坐镇,随便来上一个,都能挡住敌人。 温去病倒是不介意提前开溜,免得要做苦工忙上一场,但图灵的僵尸脸忽然变得极其难看,失声道:“神荒留下的护符被破了!它们……这是全然不留情面了。” 在鬼市,大帮大派为了庇护自家下头的小弟,都会赐下信物,让所庇护的目标挂在门口,虽然里头并没有灌输多少力量,大多只是个权威象征,但确实有着一定程度的威慑力,如非必要,上门生事的敌人都会避免强攻,遵守一定的礼仪,留点余地,免得遭对头靠山记恨,回头大力报复,而这回敌人一上来就先毁了护符,来意何止不善! “赤魃!你们用卑鄙手段,杀我三鬼洞的圣子,鬼界公法,血债必须血偿,你再不出来受死,我们今日就要踏平巨骨帮,灭尽你们每一道魂灵!” 声若宏钟,隆隆之响从远处传来,震得整个巨骨帮的房舍都不住摇晃,图灵闻声讶然道:“这声音……屠沉那老鬼竟然亲自来了!” 温去病道:“三鬼洞之主亲至,此番避不了了,且先出去看看,他们究竟能闹得多厉害!” 说完,温去病不再多说,也不等图灵与其他帮众反应,就迳自先出了屋,往大门方向行去,妃月泪先反应过来,轻唤一声“少爷”,就赶紧追着跟了上去,其余群鬼则愣了一愣,也连忙跟上。 温去病走在巨骨帮总部内,感觉很是有些不适,巨骨帮号称有帮众百万,这个听来很夸张的数字,可能还是往少里算了,换了是在人间,这已经是超级大派,任何一个有百万成员的门派,总部必定是恢弘气派,占地十里都算是少的,起码也要占下一座大都市作为根基,外设层层阵法,内里建筑堂皇。 但巨骨帮的这座总部,却只是一座不过数百米的小院落,就连豪宅的豪字都扯不上,委实让人难以想像。 道理说起来其实也简单,鬼物不同于人体,一个人躺下要一张床,住要一间房,就算再剥夺人权,一张屋子里塞十几人已经勉强了,但鬼物无形,一块小小牌位就可以搞定,如果能挤一点,一张半米高的大牌位,塞下成千上万鬼魂,都不是难事,所谓百万帮众,根本就不需要多大的地。 这还是巨骨帮的主要成员,都是些僵尸,需要睡在棺椁里,必须起上多座高高塔楼,外加挖上几个万人坑,这才够帮众落脚,换了是三鬼洞那样的纯粹鬼修门派,根本就没这么多事,一个小山洞,直接可以藏百万鬼灵于内。 如此空间运用,着实也让温去病羡慕不已,人间要是也能照样办理,很多问题就不是问题了,为了空间资源产生的争端都可以止息了。 不过,虽然对鬼界的这一点感到不小的欣羡,但温去病对此地的建筑风格,就实在敬谢不敏了。 鬼也好,尸也罢,所有鬼物都是死物,更受死而复生的影响,审美与生前差异巨大,却整体统一,所以修筑房舍时的自然喜好,就是比照坟型,放眼看去,这里每间房屋都是两边低,中间高,前头还竖起一块大大的牌子,牌上有字,围墙成抱,整个看起来,根本就是一长串的墓群……如果在人间,这么触霉头的房子,若不是死了,估计没有人敢住。 ……好吧,这里住的本来就全是鬼物,根本没有活人,而且它们全部都死了。 不光是房舍风格与人间迥异而已,温去病还注意到,这些坟屋的装饰风格也很碍眼,屋檐上有许多挂角,上头悬挂着大量的纸钱,一串串垂落,有圆有方,有铜钱也有金银元宝,不足而一。 而屋柱上也都刻着纸钱的图腾,甚至连每片屋瓦上都有金钱纹饰……整个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而且还不只是巨骨帮这样,鬼市内家家户户,都是如此,背后所代表的住民对金钱之向往追求,根本是已经到了一个非常病态的程度。 过往,温去病只知道鬼物大多执念深,会有一些诡异的天性,却不晓得它们对金钱也有这么深的渴求,而从赤魃的记忆看来,这件事对鬼族来说根本是天经地义,从没有鬼物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也没有鬼会问自己追求金钱究竟是为了什么,仿佛这就是一种根植于生命的天性、本能。 在这点上,温去病着实很纳闷,还是生者的时候,无论是人是妖,都没有类似的倾向,人、妖追求金钱,为的是金钱能够换取的资源,而非金钱本身,只有极少数的守财奴会在追求中把欲望扭曲,变成执着于金钱,怎么一变成鬼物,就都多了这些怪异的本性? 对金钱的深重执念、非常嘴贱的嘲讽欲望、看见石磨会顺手推一下的怪异冲动……诸如此类的本能,让人实在难以索解,到底在由生向死的转化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这些诡异的本能,在生灵中只有极少数个体会有类似的表现,为何鬼物会近乎全部获得这种相似的本性? 十三章 怀璧其罪 眼前一场恶战在即,温去病却突然神驰物外,思索起这些问题,觉得这些都至关重要。 自己的浑蛋老爹,留下来的东西少之又少,也谈不上对自己有什么言传身教,但他曾说过的一句话,让自己深以为然。 如果只是墨守成规,别人做什么你也跟着做什么,那无论你付出多少努力,永远也只能停在“匠”的层次,成就有限,而一名工匠想要不只是工匠,就必须多思考眼前每一个看似极其普通、看似理所当然的现象,勇于去问“为什么”,不只是问人,也问自己! 这些话,自己并没有刻意去记,却一直下意识地记在心里,一生奉行,这也让自己在匠师之道上迅速成长,有所成就,当初学习炼金技术时,很多东西都是那个人引路进门,自己却能迅速青出于蓝,反超过他,让那个人也啧啧称奇……这当中,追根究柢的精神,就是关键之一。 ……一个太习惯遇到事情,就直接践踏、辗压过去的人,是不会有探究物理的闲心,也就不会有进步。当然,那个不需要钻研,就能把一切都碾过去的轻松,连永恒者都是镇压的强大,自己其实也挺羡慕的,但是羡慕归羡慕,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自己还是走自己的路为好…… ……总觉得,如果自己能够把握到鬼族的这些天性的根源,不但对日后与鬼族之间的斗争大有帮助,甚至此次鬼市之行成功与否,都要落在这上头。 思索间,温去病已经来到前院,只见前面已经是鬼影幢幢,从天上到地面都有大批凶灵飞舞,为数逾万,直接把巨骨帮的大门与一长段围墙都给拆了。 在敌方的阵营中,有着两张软轿,每张软轿都由三十六名鬼王抬着,摆足了气势,后头更有一张黑金棺材,上头刻着邪恶的符文,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赤魃!你好大胆!” 一张软轿上,坐着一名白发老人,看见温去病现身,大怒拍轿,须发俱张,“我徒儿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用这种卑鄙手段,暗算杀它!我三鬼洞上下,今天与你不死不休!” ……真是毫不意外的开场啊! 温去病侧过头,望向身旁的妃月泪,“妳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赤魃这狗种嚣张得太久了,仗着有闇日神荒在背后撑腰,真以为自己可以见谁踩谁,不用付出代价!今天就要它身殒道消!” 捣毁巨骨帮的大门,杀了守门的帮众,逾百鬼、尸被消灭,连闇日神荒的信物也一并摧毁,彻底翻脸的三鬼洞之主屠沉怒眉腾腾,出声怒喝,而周围的众多手下连声相应,气势极盛。 “这杂碎抱着闇日神荒的大腿踩人,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天命所归,气运之子,天天做着千秋大梦,今日就让他明白世事无常!” “赤魃狗种竟敢向少主下毒手,就是该死!这次绝不能放过它!” “一命换一命!天公地道,谁敢阻我们报仇,就一并碾过去!” “巨骨帮胆敢包庇赤魃,我们今日就踏平巨骨帮!替少主报仇!” “赤魃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靠御鬼令和小白脸的本事,侥幸赢了几回,还真当自己是战神了!真以为踩人不用负责的?今天就砍下它的狗头来!” 嘲讽是鬼物本能,这一下被激励起来,个个都忍不住开口,真个是七嘴八舌,声潮汹涌。三鬼洞、万血河来此的人马,总计足有数千,换了在人间或是妖境,早把巨骨帮门口连同街外一并给堵得水泄不通,可在此地,因为都是亡灵,大多都飞舞在半空,层层叠叠,盘旋如柱,更卷起阵阵阴风,发着怒恨的咒骂声,响彻云霄。 屠沉看着己方的声势,脸上显出几分得意,目光却瞥向身旁的另一张软轿上,那也是一道幽影,一个亡灵,模样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却通体色作血红,看起来格外狰狞。 万血河一脉所修功法,需要靠吸噬血中精气,加以提纯,来滋养本身,凭借此法修炼出的阴魂,都是通体血色,化为血灵,战力及其强悍,往往远超同阶鬼尊,今日这一战能否功成的关键,还在它的身上…… 屠沉道:“古护法,你确定我们这次大张旗鼓攻打巨骨帮,不会遇到阻碍?” 古护法微笑道:“区长已经向地藏打过招呼,没有问题,我们的理由很充分,地藏不会干涉,而它老人家也已经率同本派高手,堵截在路上,巨骨帮派出求援的人手都已被擒杀,就是闇日神荒另外得讯来援,也会被它们挡下,这趟是赤魃先杀了我的至交,巨骨帮今日灭门,怨不得人,我万血河的干部,岂是区区赤魃随便就能杀的?” “如此,那便甚好了……” 屠沉闻言点点头,不多言语,这一趟为了请动万血河,三鬼洞砸下了重金,不但花了一整季度的收入,还将珍藏的三枚赤火古钱也全数奉上,着实肉痛,若不趁着灭巨骨帮的机会,海捞一笔,这笔损失远要比自家徒儿丧命要痛得多……不过万血河这次转了性子,拿了钱就如此上心,应该不会出岔子了…… “……不过……”古护法却轻咳道:“区长交代,灭了巨骨帮后,要由我们先取几样事物,余下的全归贵派,这一点没有问题吧?” 屠沉连忙道:“这个当然,没有上派的护持,单靠我三鬼洞如何能够成事?这种事情就是古护法不交代,我们也懂得作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事情也不能算意外,可是一想到灭巨骨帮的所得,最好的那一部分会被人先挑走,屠沉与三鬼洞的主力干部,依然都是脸色不佳,一时间患得患失,这情形落在古护法的眼中,只是冷笑。 ……一群无知的虫子!凭你们也敢觊觎巨骨帮的珍藏,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若不是巨骨帮所藏的那件事物,关系实在太大,不能打草惊蛇,本部早就派遣主力高手,一举灭了巨骨帮取物,哪还需要费尽心思,创造机会,借助你们来掩鬼耳目? ……闇日神荒应该也知晓一些情况,暗中窥探这秘密已久,若非还不能确定,恐怕也早就下手,这趟利用复仇的机会,地藏金龙不会介入,只要能打一个资讯差,拦住闇日神荒的人马,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灭掉巨骨帮,取得那件事物,别说后头闇日神荒弹指可灭,就算霸皇率鬼韬一脉到来,自家也有抗衡之力。 “赤魃!你好大胆!” 看见温去病现身,等待已久的屠沉率先发难,呼喝之时,神色却有些惊疑不定,觉得赤魃此时步履稳健,身躯完整,气息稳健,浑不似早先门徒回传战报中的那样伤重,不由扼腕,还是迟来一步。 僵尸之流的躯体,属性上基本都是真木一系,十分坚固难伤,而一旦伤损,难救也好救,说难救,是因为僵尸是死体,若用常规的方法施救,让躯体复原,那些能让尸骸生肌长肉的补元药物,天地罕有,愿意砸钱都难找;说好救,则是因为僵尸的身躯,可以用天材地宝直接修补拼装,只要肯砸资源,缺手缺脚,就直接换手换脚,组装有多快,治疗见效就有多快。 现在看起来,赤魃的战力,可能已经恢复大半了,这样一来,此番灭门战,就要凭添几分变量……屠沉那厢为了己方迟来一步而扼腕,古护法却眉头微动,面露喜色,低声道:“它肢体看来没有异状,跟之前一致,不像是用的接装修补的手段,恐怕是巨骨帮不惜血本,砸下了门中早年阔气时传下来的稀有灵药,现在……多半还在焚血状态。” 屠沉一想却是此理不错,登时大喜,即使耗用天材地宝,能够催发僵尸死肉重生,却不可免地必然耗损本身气血甚钜,短时间内实力要大打折扣,为时起码半个月,赤魃现在能发挥出一半的力量,就算走运了。 “那还在等什么?小子们,给我杀!为我爱徒复仇雪恨!” “杀!杀!杀!杀光巨骨帮的杂碎!” “哈哈哈!赤魃狗贼,你的死期到了!” 屠沉一声令下,盘旋在半空的数千阴魂,一边响应掌门,各种狂吼叫嚣,一边化为无数的鬼火团,向温去病狂飙射去,而还没等温去病有所动作,巨骨帮的大队人马也赶到,看见数千阴魂如潮席卷而来,纷纷抢上,狂吼出声,与敌方战成一团。 即使温去病这些年借助太一,游历诸天万界,也称得上见多识广,但对于眼前的这场景,也仍然感到无比陌生:僵尸战阴魂、猛鬼斗怨灵,空中一下鬼火盘旋,不见鬼影只有火光交汇,不时又幻化成各种面孔、各种身形,里头有人,也有妖魔,变幻无定,只有眼中的那抹怨毒相同。 十四章 鬼打鬼 鬼魂满天乱舞,颳起阴风,带起鬼火,不只是敌方的,也有己方的,除了乱飞,也不时互相碰撞碰撞,在碰撞瞬间,化成两道鬼火,能量与能量的直接对撞,而地上的僵尸、骨精,则咆哮着挥动手臂,承受阴魂的贯体与撞击。 僵尸的型态各异,有些干枯如槁木,没有一点水分的干皮贴在骨上,身形近乎于骷髅;有些则是生出浓密长毛,身躯却已经腐烂,还有鬼蛆穿钻其间;部分如飞天夜叉之类的猛物,甚至还生有肉翅,能够倚之飞行……无论是哪一种,出手都带有凌厉煞气,轰着鬼魂,就像是酸液浇在生肉上。 被僵尸轰来的煞气侵蚀,鬼魂立时嚎叫着冒烟起火,大部分就此灰飞烟灭,普通僵尸比同位阶的鬼魂要强横许多,一只煞气充盈的僵尸,只凭煞气能够焚杀百余只阴魂,如果是一些奇妖、厉兽所化的凶尸,这个比例还要更提高许多,可是当亡魂潮排山倒海的涌过来,被蚀尽煞气的僵尸,最终也被大量亡魂贯体,蚀杀成灰。 大量的亡魂前仆后继地涌来,又迅速被巨骨帮的僵尸消灭,一具接着一具的僵尸,发出怒嚎,踏足裂地,将煞气连成一片,整片整片的扑灭亡魂,但也在承受无尽亡灵浪潮的冲击下,一具接一具地煞气耗尽,化为灰烬,散落在地上。 这是一场名符其实的鬼打鬼战争,身为一名生者,置身于这样的诡异难言的战争中,感觉非常复杂,不管是两个阵营的哪一边,温去病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归属感,哪怕其中一方正为自己而战…… 照理说,哪怕是鬼族,都应该晓得一个简单的道理,在天阶者面前,这种寻常层次的战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别看这里成千上万的鬼物大乱斗,打的很是激烈,场面也够大够华丽,但真正能决定最终胜负的,还是鬼尊以上存在的交手结果,所以,这些无足轻重的鬼物,就该识趣地闪到一边去,别碍着真正的高手对决,也把自己的命留下。 可这些鬼物,一打起来,就像全然疯狂,对身边一切都不管不顾,用一种要打到地老天荒的势道,竭力撕杀着……好像叫也不会听的样子。明明鬼物平时最是怕死,但是在战斗中反而往往就忘记这点,其中的问题是在令人不解…… “赤魃!受死!” 幽魂晃荡,一名鬼尊厉喝一声,飞窜出来,直扑向温去病,一起手,就是千影幻动,仿佛无数怨魂随之飞舞。 率先冲出来这位马前卒,约莫是天阶一重的程度,应该只是来投石问路,测探自家虚实的,温去病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它手中所持一把尖锥,上头怨气惊天,血光凝聚,给着温去病一股非常不舒服的危险感受。 这是鬼界特有的兵器,透过血腥祭祀而成的凶邪兵器,被称为血兵,使用寿命不长,杀伤力却极其犀利,最低也媲美神兵,算得上是一种物美价廉的消耗品。温去病对此并不陌生,先前在封神台之战中,自己就遇过的那一把血闇凶矛,十尊共祭,就是这类血兵的出色作品,威能匹配地神兵,而眼前这把血锥,和那把凶矛相比,尖锐的威胁感相若,程度却是牙签比西瓜刀。 ……得要试试看当前的力量了,来的正好。 利用阴鬼变,变化成赤魃的外型后,就只能用它的手段,温去病正好有心一试,想看看自己对纯阳御鬼令的掌握有多少,又能发出多大的杀伤力? 一个鬼尊,倒是很适合的对手,可以测出自己究竟能发挥出多少的力量,也不用担心露出马脚,温去病心念一动,掌聚纯阳力,已经发动纯阳御鬼令,一点炽烈阳火迅速在掌心凝现,热力迫人。 鬼物最惧阳火,没有修为在身,沾着阳光都要灰飞烟灭,在这种先天刑克之下,更不可能修练类似的功法,那些不怕死的,往往稍微一尝试,直接就灰飞烟灭了,赤魃是及其少见的特殊物种兼命格,这才能突破相关限制,以不可能的奇迹之姿,修成纯阳御鬼令,靠着这一手,过往在鬼市几乎是打横着走。 但对温去病而言,废功后重新修练双极轮的自己,对于阴阳轮转尤有心得,透过操控风吼阵,自己在控火上也算是半个行家,纯阳御鬼令的功诀,虽然在鬼界堪称威力无穷,却不怎么复杂,自己看一眼就练完三成,剩余的靠模拟便可搞定,现在发动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阳火一成,金芒万道,凛冽热力四散而出,周围鬼物纷纷走避,未满地阶的阴魂更直接燃烧起来,转瞬化灰,鬼尊攻势未到,这边就已经燃成一片火海,大量阴魂嚎叫着自燃,化为青烟消逝,那名鬼尊的目光里,也流露着显而易见的恐惧。 ……就先拿你开刀! 温去病一掌轰出,正要一举毙敌,打出威风,振己方威势,却陡然胸口一寒,炽热炎流跟着倒卷而回,不由分说,大口鲜血呛喷而出! 纯阳一掌轰发时,一股寒气意外地出现,对御鬼令的阳炎力量造成干扰,这一回冰火两劲并未加成,反而相互影响,造成反噬,这一切不在温去病预计之内,是吞掉冰髓珠的后果,着实让温去病一怔。 赤魃借助冰髓珠修练御鬼令,两者之间有着很深的关联牵引,这个温去病是知道的,却想不到关系竟然深成这样,在收入体内后,连着两次,阳火一起,冰劲随生,相互牵制,前一次后果还不明显,这次直接在自己体内干起架来。 温去病感到十分可笑,自己又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脚,如果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东西都往自家法界里塞,又怎么会惹出这麻烦来?但话说回来,当时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想趁机吞没冰髓珠,不将之收入法界又能放在哪?难道该怪自己贪心惹祸?不过为了这等地神兵主材,再大的祸自己也敢惹, 似乎也没什么好怪的…… 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但这情况还不算太棘手,只要对冰髓珠施加强大封印,隔绝其干扰,问题自然能够解决,或者干脆放弃纯阳御鬼令不用,没了阴阳牵扯,冰髓珠自然也就不会再发动。 才刚想着,又一股新的力量,莫名出现在身上,强烈干扰着温去病的气机运行,他本身的力量一下就降至最低,倒卷回来的阳火劲、爆发出来的冰髓劲,在内天地里激烈冲突,更牵动先前所受创伤,伤势顿时加剧,一口鲜血登时喷出。 ……这是……鬼界的法则压制! 心头一震,温去病立刻察觉到问题何在。 六界的法则有异,或大或小,去到其他物种的世界,自然会受到法则压制,力量难以正常运作,遇到法则差异大,压制强的,十分力能剩三分就是好的。自己之前证天阶二重时,曾引发异象,问道四方,得到了四界的祝福,在这四界行走不受法则压制,堪称极大的福缘。这几年自己敢遨游诸天万界,也多有赖于此。 问题是,自己所开通的四界,分别是仙、妖、神、佛,里头并不包括鬼界,若是来鬼界行走,应该被压住的还是得压,而鬼界法则特别压制生灵,直接进入可以说后果堪忧,自己有鉴于此,也做了预备,买来那件阴魂套装,除了伪装藏形,另一个主要目的,就是在鬼界活动可以少受些法则压制。 后来,套装毁坏,自己仗着练成阴鬼变,也算活动自在,一直没感觉到什么压力,也把这事抛之脑后,实在料不到,在这节骨眼上,鬼界的压制一下变大,而且还极其巨大,彻底压制住自己的力量,一下就受创呕血。 “赤魃,还我爱徒命来!” 祸不单行,看见自己这边一招发出,立遭反噬吐血,屠沉眼中放光,大喝一声,就朝自己这边扑来。 对方身形一动,温去病就感受到这位三鬼洞之主的厉害,乍看之下,只是在高速向自己掠影而来,虽然形影飘忽,难以捕捉,但鬼族这一块独天得厚,也算不得出奇,寻常鬼尊大概会这样以为……但已成大能的自己,周边空间的一切变化,都在监控内,可以清楚感受到一些普通天阶不会发现的东西。 首先,在自己感官所不见的正后方,一道全然隐没的幽影,正迅速凝现出来,屠沉这老鬼看似从正面飘来抢攻,其实却已经同时在自己背后出手,若自己没有这种卓越感知,肯定逃不过这下暗算。 另外,还有一丝丝不祥的气息,正从顶上飘落,无形无影,似是一种诅咒,这也是鬼魂最拿手的杀着,换句话说,屠沉表面上是飘来一击,实际上,是一招三处组合的复数攻击,有正面、有背刺,还有咒杀,三处攻击互为主副,更瞬间可以相互转换,堪称完美的杀招。 十五章 要钱要命 不过一只老鬼,竟然能打出这样鬼祟的攻击,温去病眼界大开,暗忖鬼族的法门不容小视,但哪怕是自己此刻受到鬼界严厉压制,也不代表没了还手之力。真要硬干起来,不管是开十绝阵,或者抄起阴阳龙火罩来砸鬼,甚至开动圣德之炮,都是可以的,大能和寻常天阶的差异摆在那,何况自己也不是普通大能,要是被个三重天阶的老鬼压下,就真是闹笑话了。 自己之所以不动,只是想藉此窥出一些东西。除了屠沉,万血河的那名古护法,也在遥遥窥看自己,不知在算计什么,另外……好像还有一道说不清楚的视线,窥看者似乎不在场上,藏在附近,远距离遥看这边,气息藏得非常好,难道……是鬼族大能? ……是敌方的伏兵?还是第三方的“黄雀”?这场乱局,背后的水看起来很浑啊! ……还有,自己都遭遇大危机了,身边这名三重天阶的小美婢,又会有什么反应?她如果不打算暴露实力的话,那自己这个当主子的不就要暴露了? 温去病斜斜看去,妃月泪一脸惊恐,似乎很为着主子的吐血而紧张,却看不出她有丝毫想要出手的意思,反倒是…… “屠沉,你休想得逞!” 伴随怒雷般的大喝,一道超过五米的剽悍骑影,飞空跃来,迅猛有加,还没等落地,半朽的人身马体,先直接轰飞了持有血兵的鬼尊,跟着,旋转起数百道碧绿火光,一时间鬼火焚天,将温去病、妃月泪笼罩在内,团团护住,凶猛煞气,喷发如泉,也挡住了半空落下的血咒。 屠沉化出的两道鬼影,在碧火烧映下,连无形的那道也被逼得显现出来,冷哼一声,直接发力,前后夹击,重手轰在鬼火罩上,三鬼洞、巨骨帮之主猛力一拚,爆发出的力量狂扫出去,巨骨帮的房舍瞬间摧折,大批铜皮铁骨的巨尸在冲击波里东倒西歪,鬼王以下的阴魂则直接在嚎叫中殒灭。 一拚之下,三鬼洞之主分身消散,主身飘退,身上不住冒烟;巨骨帮的图灵则伟躯一晃,也受了伤,却仍挺身站在温去病身前,喝道:“赤魃是本帮圣子,谁想要伤它,先得过我这一关。” 五米身长,近三米高的半人马雄躯,配合刚刚一击的威煞,喊起话来,确实声势不凡,三鬼洞、万血河这边的大批亡魂纷纷退避,却惹恼了白发飘扬的三鬼洞主。 “荒谬!你巨骨帮的圣子,就是金枝玉叶,不能碰不能伤。我三鬼洞的难道就是土瓦烂石,任鬼宰割吗?你们杀我爱徒,今日不赔够钱来,就灭了你巨骨帮!” “赔钱?” 听到对方要钱,图灵原本还算沉稳的表情,登时多了一份狰狞,“你三鬼洞现在发梦还嫌早咧!我还没计较你们打上门来的损失,你竟然跟我要钱?要钱没有,要命……就凭本事来拿!” 巨骨帮的僵尸群,听见对方开口索讨损失,一个个也顿时龇牙咧嘴,握紧手中的烂肉或枯骨,活像听见杀了自己父母的仇人上门一样的表情,对面三鬼洞的亡灵群,则是再次呼啸狂卷起来,不停叫嚣着什么“赔钱”、“拿钱出来”、“交钱不杀”“不赔钱就杀你全家”之类的话。 原本好好的天阶者对决的场面,一下又变得无比庸俗,温去病再一次忍不住嘴角抽搐,真不知道自己眼下是看见了什么? 这种事情,在人间完全无法想像……在地阶层次,或许还有人际遇不济,混得穷愁潦倒,但能踏上天阶的,个个都是一方之主,没有一个会缺钱,甚至也没一个会把钱当回事,天阶者缺的不是钱,而是各种修练资源,这些天材地宝基本都无法用钱来计数,随便一件也价值连城,金钱自然也就是失去了意义。 在天阶者出现的拍卖场上,交易常常是以物易物,因为纯用金钱,完全负荷不了这些交易牵涉到的天文数字,于是只能用等值的物资来交换,却想不到……在鬼界,这边的大人物居然会为了钱而红眼? ……莫非,其实是自己弄错了什么?它们所说的钱,根本只是一个意象代表,并不是真指着钱?仅仅是自己这个外来者不了解,才有了误会…… 温去病才刚生出这念头,自省自己不了解情况就下瞎揣测不好,就看到屠沉连同三鬼洞的天阶,再次杀上,而巨骨帮一方,顶层战力不济,仅有图灵一个杀上,却勇不可当,以一敌二,口中更喝斥连连。 “你三鬼洞独占血纹明珠,过去不知黑了我们多少钱?现在还想再来找我要钱,我巨骨帮就是全部死绝,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呸!图灵老马,别家说这话还罢了,你凭啥说我?鬼市内谁不知道,你们巨骨帮之前就是专门作假钱的,赤火钱上附着的愿力,只有别家的七成不到,你还有脸说别人黑钱?最黑的就是你们!” “谁让你们卖的血纹明珠都是有缺损的?要买瑕疵货,当然得用假币,要不然岂不是白白当了傻逼?” “可怒也!你和你师父拿假币诈欺,骗了我三鬼洞无数钱财,你徒弟又杀我徒儿,当真是欺鬼太甚,今天不杀尽你们巨骨帮这些造假犯,我三鬼洞上下全不用作鬼了!” “哼!那就杀得你们这帮卖水货的黑心鬼,连鬼都做不成!” 两派之首,不光是嘴上互骂不停,手里更是猛招叠出,一时间周围百米阴风、鬼火交错闪动,却已经是双方展开法界,收纳威力,以防波及手下的结果,而两人法界间歇闪现,鬼火风暴席卷彼此内天地,狂啸千万里,日毁星沉。 战力上,三重天阶,凝结不竭之源的图灵,本有稳操胜券的本钱,哪怕是拖下去,也能拖死对手,但屠沉的二重天虽然逊之一筹,却有两名分别为一、二重天的鬼尊部属相助,以三凌一,时间一长,反而慢慢就占了上风,半人马帮主周身的伤痕越来越多,哪怕吼喝得越来越怒,却也杀不出去。 ……这个帮主好像旧伤挺多的,残损的身躯根本发挥不出应有实力,看样子撑不了多久。 温去病在后头冷眼旁观,作出这样的评估,但反正不是自己师父,死了也不心痛,正好在旁看戏,更何况,外头埋伏的黑手还未动,自己为啥要先动? “少爷,帮主……它情况不妙啊!” 温去病有心看戏,跟随在身旁的小美婢,却凑过来担忧低声道:“你如果不上去帮忙,帮主恐怕就要危险了!” 温去病斜看一眼,道:“可是,我的伤……” “不要紧的!”妃月泪抬头看着少爷,认真道:“过往你打过那么多的险仗,最后都能履险为夷,我对少爷你有信心,只要你挺身而出,这一仗肯定能像过去那样,逢凶化吉,战无不胜的。” ……妳话说得这么简单,那为啥妳自己不去?你也是三重天阶,不需要履险为夷就能碾压三鬼洞的渣渣,本少爷正好在后头做得利的渔翁! 温去病本想没好气地呛回去,但话到嘴边,少女投过来地充满信心的眼神,陡然令他心头一动,生出一个念头。 ……难道……其中还有暗手? “给我通通停手!” 温去病跨前一步,出声大喝:“无论要钱要命,都冲着我来!” 异界的法则压制,对普通的天阶者来说确实是要命问题,特别是鬼界法则对生者的压制,让不知多少进入鬼界,想要逆天改命,带回亲友亡魂的天阶饮恨,可在变化术已经有成的温去病身上,问题就不是太大,只要加强阴鬼变的配合,虽然会多耗两成力量,却足以把加强的鬼界法则压制给彻底屏蔽,重新恢复战力。 要伪装成赤魃,只要能发挥出二重天阶的力量就好,应该没旁人知道他秘密练上三重,这点自己是绰绰有余的,但在眼下周遭情势未明,很可能有鬼界大能在暗中窥探,自己又不好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主动出去战斗就不是一件聪明事。 温去病原本是这么想的,所以打定主意在一旁不动,想要等待变化出现,但在接触到小美婢的眼神后,想法发生改变,那双眼睛……里头充满信心,对主子预定的胜利没有半点怀疑,仿佛那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凭什么对我那么有信心?我才刚出招就遭反噬吐血,身上还带伤,正常来说出去打稳死的,这份信心究竟是哪来的? 如果没发现妃月泪隐藏的秘密,温去病会把这一切都解读成,一名小婢对自家主子的过度崇拜,累积起来的盲目信心,但对方既然实则是三重天阶的鬼尊,是潜伏进来的卧底,这个信心……又似乎不是作伪,那就很值得玩味了。 ……这不是信心,而是把握,它有足够的把握,我在这种情形下仍然能获胜! 十六章 无为而胜 把握不同于信心,必定是手上有筹码才会有能握,不会是无的放矢,温去病一时间好奇心起,当下一步跨出,长声大笑,跟着一掌打下。 “无论要钱要命,都冲着我来!” 打落的一掌,阳火环绕,光焰吞吐之间,隐约凝成一道烈火令牌,执于掌中,凌空打落,令未下,炽烈的火光与阳气逸散出来,就让在场所有鬼物都心生恐惧,不是仓皇走避,就是当场跪倒。 纯阳御鬼令! 不愧是敢号称御鬼的奇功,对鬼物当真是克制十足,就算是鬼尊,遇上这股至纯阳气,都会感到非常地不舒服,明明这一掌实际上只是二重天阶的力量,可不光是屠沉与手下鬼尊生出怯意,见招即退,就连图灵都被阳火耀得睁不开眼,马蹄踉跄后退。 纯粹的阳气与烈火,本不至于影响它们至此,但当高度法则凝缩之后,显现出来的火令,隐约就是法则的具现,对于鬼物的克制太深,这令它们不得不惧,不得不避。 火令爆开,化作一道光焰洪流,席卷八方,屠沉身形幻化,瞬间消失,在大老远外重新出现,避过了这一击,但两名鬼尊属下虽然也高速飘退,却仍不免被纯阳光焰沾着,烧出一阵青烟,待退至远处后,身上气息明显跌落,只一击就被削弱起码三成。 一掌之威,惊绝当场,温去病顾盼生威,对自己这一掌的评价也非常不错,应该完整重现了死鬼赤魃当初的十足威能,而在鬼界,这一手纯阳御鬼令,确实是足以打横走的绝学,一旦练成,当然是踩人利器,赤魃凭此不但同境界无敌,就是战高自己一重的敌人都有相当的胜算,怪不得可以猖狂至今。 阳极一掌,直接打停了全场战斗,原本打作一团的双方人马重新分开,相互对峙,图灵如释重负,巨骨帮的大批僵尸则聚集起来,列队在少主身后,为它加油助威。 屠沉思及刚才的火焰的威力,一时也心惊肉跳,自己要是挨个正着,吃全了威力,怕也要重伤垂死,念及于此,赶忙望向古护法,暗忖:你不是说赤魃已经进入焚血了状态,实力要大打折扣吗?怎么看起来好像比平常还威猛? 古护法同时也在回看,心中忖思不解,为何赤魃好像比平常还要厉害了?难道三鬼洞传来的情报有误,赤魃之前并未被重伤?又或者,巨骨帮对它使用的救治方法,并非是传统的死肉重生?但这样说来,先前那一击出手,未曾伤人,就招式反噬,自己吐血的表现又是什么情况,示敌以弱?这绝非赤魃的性子…… 想到这点,古护法登时感到头痛万分,在万血河看来,赤魃最难对付的,并不是什么纯阳御鬼令,而是他堪比天命之子,大气运加身的“当头鸿运”,每每遇到险境,最后都能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化险为夷,甚至还藉机更上一层楼。 要对付这种有大气运加身的非常人物,只能靠雷霆一击,一次整到死,绝对不能留机会给它,否则它哪怕伤残,只要能缓过一口气来,就能借势提升,不但伤势总有机缘治,还能更进一步,而随之而来的反扑就会很可怕,从眼前看来……自己似乎还是迟来一步了。 ……幸好,万血河上下,对此不敢有半点轻忽大意,区长提前将克敌制胜的秘宝交付自己,就等着使用了。 ……时间有限,闇日神荒的大队人马,随时可能突破封锁杀过来,必须要立刻动手。 “好一手纯阳御鬼令!” 古护法走向温去病,“但鬼界浩大,只凭着一招御鬼令,赤魃你真以为自己就能横行了吗?” 温去病闻言好笑,扬扬眉,满不在乎道:“不然,你倒是说说,又要凭什么才能在鬼界横行?” “当然不是靠愚蠢的武力。”古护法握拳道:“而是至高无上的强权、贪婪,还有狠毒!” 温去病一怔,更是失笑道:“真不愧是死鬼,当真是满嘴的鬼话。” 这边方开口,那厢古护法的面相骤转狰狞,脸皮发青,露出獠牙,身形拉长,周身更血腥味大盛,却是化为六十四血鬼相之一,赤练血鬼! 转眼间,原本还是赤红人形的一个,变成一道足有七米长、三米高的长蛇血影,跟着一下弹向温去病,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一口吞噬,同时,三鬼洞的屠沉与两名鬼尊,也毫不顾忌脸面地联手突袭,足足四名鬼尊,联手袭杀温去病。 闪电奇袭,巨骨帮群尸大多反应迟钝,还没从自家圣子威风的振奋出行转过来,惊见变局,已是不及介入,图灵怒吼一声“无耻”,纵马仰身,就要跃入局中帮手,半空中的古护法见状一张血盆大口,喷出一口朱红血雾,凌空朝着它洒落。 “赤练血封?”图灵见状惊怒一吼,却只能连忙退后,不敢硬闯这凶名昭彰的歹毒血雾,一时间,所有外援都被阻断,巨骨帮上下只眼睁睁看着圣子落入绝境,只能在边上焦急跺脚,不能相助。 不过,自家圣子似乎信心满满,纵使以一敌四,身陷重围,仍毫无惧色,还仰头哈哈大笑,一脸振奋,“哈,来得好,一群跳梁小丑,想以多欺少,且看本圣……” 自信的表情,豪气的宣言,却骤地被一阵猛烈咳嗽打断,温去病的脸色一下转为苍白,脚步踉跄,似乎强行想要镇住伤势,却未能成功,反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洒地成冰。 屠沉见状大喜,心中隐忧被压下,同时狂呼道:“趁它病,要它命!” 两名鬼尊立刻化形数十,飘忽着攻向温去病,转瞬间已经爪影层叠,将温去病吞没,巨骨帮上下却几乎要急到跳起! 有别于它们的紧张,温去病本身却异常淡定,这一回的伤重呕血,不比刚才是意外导致,完全是自己伪装出来的,就连无力还手,都是自己特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用来……钓鱼上钩。 ……妳不是相信我稳赢的吗?比我自己还要有信心?就让我看看妳的把握究竟何在吧?众目睽睽之下,又有血雾咒封,妳又要如何暗中助我逆转乾坤? 为了探究这个秘密的答案,温去病特意配合敌人行动,让自己处于极端险境,还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惶之色,而实则心内则无比冷静,全力监控着整个空间,周边数百里内的一切能量变化,都在掌控下,不光是盯住四方敌袭,更死死盯住妃月泪,更发动魔屋进行计算,就等着看她要如何动手,逆转乾坤! 精神高度集中之下,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慢得仿佛已经停顿,温去病的大半心神,全都放在妃月泪的身上,关注她的每一个动作与眼神,钜细靡遗,盯住一切能量变化,反覆推演计算,想要找出问题,但时间分秒过去,妃月泪除了紧紧盯住这边,像是整个心神都贴了过来外,根本就没有半点动作。 于是情势诡异地变成了两个人的耐力竞赛,温去病什么动作都没有,强行忍着出手的冲动,等着妃月泪的动作,猜测她的底牌,可妃月泪却迟迟不动,与之相反的,则是三名鬼尊的攻击,越来越近…… ……呃!怎么会这样? 温去病的嘴角又一次微微抽搐,生出的感觉,就是一切好像又被自己给玩砸了,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这一套遇到几次了?要是妃月泪当真毫无动作,难道自己就要这么白白挨揍?三名鬼尊的重击,是还杀不了自己,但身份却不一定能隐藏的住,如果就此暴露,后头的一切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但如果自己先有动作,不就等于在这场耐力比赛中败下阵来?想当初,自己可是曾在战场上,和魔尊赌命承受流星撞击,最后赢得胜利的男人,那时候自己捱得住,现在对上这么个小美婢,如果提前跑了,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纠结之间,温去病忽然发现,自己真是犯了大傻,这场耐力比赛根本就不公平,自己输了得挨顿揍,妃月泪却输赢都毫无损失,她当然沉不沉住气都可以,说不定人家卧底根本不是图谋自己,又可能人家的把握是在自己挨揍后才生效……自己若沉住气到最后……就是大傻瓜!还是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傻瓜! 醒悟过来,不由哑然失笑,温去病立刻鼓动阳火,就要出手自卫,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掌刚刚蓄势,犹未发出,离自己最近,那名手持血兵尖锥,正向自己刺来的鬼尊,长声惨嚎,身形一晃,已经倒向自己鼓起的阳火中。 这一下,实在倒得离奇,但甫鼓起的阳火,不过是些边角余劲,就算被正面扫中,也奈何不了鬼尊,最多吃点排头,更别说只是沾跌一下。 但结果却非常惊奇,那名鬼尊甫一沾着阳火,凄厉的叫声立刻冲破云霄,在炽烈火焰中,迅速烧化成血泥,直接烟消云散。 十七章 暗箭(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出乎意料的逆转,全场的尸与鬼,皆被惊呆,它们都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眼中所见都指向同一个事实,而它们却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刚刚发、发生了什么?” “圣子刚杀了一个鬼尊!” “究竟是怎么作到的?圣子明明就没有……它明明就快要……” “那还用说!圣子邪功无敌,纯阳火一定蕴藏我们想像不到的威力,能够歼敌于无形!” “圣子天命在身!三鬼洞的跳梁小丑与天为敌,遭天谴了!” 巨骨帮的僵尸们一个个叫得欢,它们所喊出的话语,同样也是三鬼洞群鬼心中所想。亲眼看到赤魃在绝境中轻易逆转为胜,如神一般的歼敌手段,连鬼也心惊胆忏,怯意顿生,连叫嚣都止住。 只有温去病心里清楚,从头到尾,自己根本啥都没做…… 一名鬼尊,丧命得如此不明不白,对此感到疑惑的不只是温去病一个,还有正与他缠斗的三名鬼尊。 与旁边看戏的群尸、众鬼不同,古护法、屠沉,还有剩余的一名鬼尊,都在战局之内,都与温去病法界碰撞,气机互相牵扯,谁发了什么大招、什么猛击,虽然无法洞察先机,却肯定不会一无所觉。 假若赤魃奋起神威,伤重之下,一击御鬼令却将威力推上新高峰,籍此杀灭强敌,这都不会令它们感到意外,作为近些年鬼市势力都承认的,堂堂天命之子,连这点濒死反击的能耐也没有,未免也太贻笑大方了,也不可能一路纵横踩人走到今天,但在它们的感知底下,却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奇干掉一个,这就令它们为之惊恐了。 ……有一就有二,能这么简单就杀掉一个,当然可以有第二个! ……赤魃它刚刚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御鬼令是堂堂正正的纯阳之威,并非鬼祟暗杀之法,而且这门奇功的重点是难练,寻常鬼物根本无法入门,而非保密度高,传承稀少,大家对其根本是知根知底,这才更惊诧它究竟是怎么能作到这一手的? 而在它们都惊疑不定的当口,温去病也陷入了相同的困惑中,但考虑到之前的怀疑,他有了一个猜想,打算验证,随之翻掌起令,炽烈光焰凝聚,化为令形。 御鬼令一出,纯阳之威四射,周围三名鬼尊俱是一怯,温去病趁势一击,举掌就打向最近的那名鬼尊。 纯阳掌当面,烈火飞腾,那名首当其冲的鬼尊,动作受到干扰,有明显的迟钝,但还没有到不能行动的地步,它当即分形幻影,要先行退避,徐图反击,可是,要命的节骨眼上,它的动作蓦地一顿。 这一回,温去病全神贯注下,感知得非常清楚,在那名鬼尊动作停顿之前,有一股极其细微,却又高度凝聚的寒劲,破空而来,无声无息地命中了它。 就是这道破空而来的细微如针的寒劲,直接定住了这名鬼尊,让本应能够成功退避的它,破绽大露,而看见这破绽的温去病,自然老实不客气,直接一掌纯阳火打去。 “呜哇!” 鬼尊一声惨嚎,被滚滚阳火彻底吞噬,自身化为一道冲天火柱,转眼间就烧得什么也不剩下。 古护法、屠沉见状大骇,这一回,它们也清楚感应到温去病的反击,那名鬼尊是受纯阳令逸散的阳火所侵,动作迟钝,于是被御鬼令趁机一掌击杀。虽然无法理解为何逸散的纯阳火就能有这样的作用,但是心中惊骇至极,也顾不上细思原因,只能归于赤魃天命所归的大气运了…… 从眼神对视中,温去病大致读出了它们此刻的想法,也得到确定,它们并没有察觉那道如针一般的冰劲。 除了自己,在场似乎就没有旁人察觉得到这记暗手,就连自己,都是靠着晋升大能后学会的空间监控,这才察觉到那道无形冰劲的存在,它出现时毫无预兆,是靠打穿空间而透入,并没有直线飞行的轨迹,而在命中鬼尊入体后,瞬息消逝,旁人就算近在咫尺,也察觉不到异状。 这是大能级的手段,而且,绝不是普通的大能,是类似龙宸杀手那样,精于无形暗杀技巧的人物!唯有如此,才能利用空间法则,创造出如此杀招。 三鬼洞、巨骨帮甚至万血河都没有人察觉,但确实有一名擅长暗杀的大能,正潜伏在周遭,配合着自己的动作,袭杀这些鬼尊,或者说……在为自己的翻盘制造机会! 如果不是自己同为大能级数,可以监控周边空间的一切能量波动,肯定也察觉不到其中奥妙,换句话说,如果自己真是赤魃,遇着这会儿的事情,估计也只会觉得自身运气大好,敌人恰好行动迟缓,让自己逮着机会,给上致命一击……不会察觉其中有任何不妥,只会笃信自己当真是天命所归,每每绝境都如有神助,而自己的敌人都会变衰。 自己一早就察觉有人在暗中窥探,却迟迟找不出对方位置,如此看来,对方很可能是与自己相若的大能,原本还以为这一位是藏着想暗算自己,或者是打算黄雀捕蝉,却不料竟是暗助自己一把,但天底下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援手,这一位之所以相助赤魃…… 温去病侧眼看向一旁妃月泪,她面上虽然有着和其他僵尸相同的惊愕,惊愕于少主翻盘方式的诡异,眼中却显得十分笃定,似乎对这一切都在意料之内……虽然并没有证据,但恐怕,她也很清楚此刻正有一名大能在暗处袭杀、援助赤魃。 ……这样的事情,难道今天是第一次发生?看妃月泪那种笃定的神情,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而假若这类事其实是频繁发生,那……赤魃这名所谓的天命之子,它鼎盛的大气运恐怕有点问题…… 意识到这点,温去病脑中浮现很多念头,“阴谋”、“扶植”、“人造气运”、“造神计画”之类的连锁思路,像扯粽子一样浮现上来。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发现了小美婢的秘密,但她背后竟然还有大能撑腰,从这情况看来,她很可能不是单一个人,而是某个大能……甚至是某个大势力的代表,潜伏在此,另有所图,自己无意间已经撞进一个大阴谋里。 这个势力能够出动一个三重天阶的红颜祸水潜伏,暗中又有一名大能持续在一旁暗中待命,负责出手造神,替赤魃解决大敌,营造气运加身,天命所归的神话,只怕图谋深远。 虽然搞清楚了状况,温去病却没有任何不耐,反倒是很乐意打这场顺风仗,横竖根本不用自己出力,当下就把矛头转向了三鬼洞之主。 “屠沉!” 温去病一声雄吼,抡拳就朝三鬼洞之主轰过去,“你两师徒都是垃圾,老子今天就大发慈悲,送你一门死光光去吧!” 阳火催动,在强光中组出夺目光焰,这一次不是凝聚成令,而是环绕着温去病周身跃动,火光隐隐幻化形象,仿佛有无数鬼影,争着向阳火当中的温去病叩拜,遵奉他为王者。 凛冽的纯阳气劲,再加上火焰异象烘托,温去病的王者气派一时间威压全场,就连那些素来迟钝的僵尸,见状都忍不住发出“啊啊啊 ~ 啊啊啊”的叫声,欢喜振奋,如遇真主,全场却没有尸、鬼看出来,这些形如膜拜真主的火焰人影,全是温去病刻意控火泡制出来的场面特效,还专门花了大力去维持。 ……反正打仗有靠山稳赢的,力气大可不用花在战斗上,那自己所需要作的,就是用最帅、最高大威猛的形象去赢,只要气势够强,可能压都能把人……不,把鬼给压死! 看似荒唐之极的想法,却是温去病百战累积出来的心得,而实际上,也产生到若干效果,身为鬼尊的屠沉、古护法,眼光都十分高明,如何看不出温去病所运起的阳火,不过虚有其表,远没有表面上看来的强大? 然而,决战之中,本应该全身心用在对敌上,赤魃还把大部分的控火之能浪费在搞特效上,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它们虽然都想到这个可能,却全然不敢置信,还生出敌人是在使诈的想法,甚至开始怀疑,会否自己判断出错,那些阳火看来虚有其表,实则暗藏别的玄妙,正等着自己过去“体验”。 如果温去病一直龙精虎猛,状态十足,它们的疑忌可能还不会这么深,只会以为己方先前搞错状况,赤魃的伤势其实不重,传信的人眼光不行,错估了形势,又或是以神奇的方式治好了伤,巨骨帮毕竟当年阔过,有什么压箱底的灵药也不稀奇,但眼下的情形却不是这样,赤魃在战斗中频频显得虚弱,确实受先前伤势所累,脚下踉跄,口中咳血,己方的判断与情报并没有出错。 ……但己方就是赢不了! 十八章 大能亡骸 两名鬼尊,连续被赤魃轻描淡写地击杀,所用的手法一眼明了,却就是想不通怎会那么凑巧,那么诡异地杀敌成功……太多的不可思议与疑问重叠在一起,它们直接生出的感觉,就是自己若是遇上之前的情况,也只会是相同的下场。 人最大的恐惧,就是未知,鬼其实也一样! 对着声势如日方中,明明伤势不轻,却越打气势越壮的温去病,万血河护法、三鬼洞之主,脑中都闪着同一个念头:气运之子,天命所锺! 和这种有大气运作后台的敌人究竟要怎么打?人家取胜根本就不讲实力,没有道理,这又要怎么打?越是细想,越是只能承认敌人确确实实有天命在身,己方的种种谋划当真是跳梁小丑的做派,越发惊疑不定…… 双方气势此消彼长,温去病感应到己方得势,更不饶人,一拳抡起,带着阳火滔滔,又一次轰向距离最近的屠沉。 “老鬼!今天就替你三鬼洞一门垃圾买单!” “哼!死尸一条,非常口臭!” 危机迫在眉睫,屠沉始终是老江湖,迅速从之前的惊疑中镇定下来,鬼影幻化,身形迅速向后飘退,温去病却不管不顾,御鬼令凝化,纯阳火凌空打去。 阳火当头,屠沉脸色浮现一股青气,喝道:“小子,不要得意,鬼界还轮不到你来横行,我们既然敢来,自然早有准备,再是气运加身也无用,今天死的只会是你!” 鬼影幢幢,一化为数百,声音也是从数百道鬼影口中一道传出,让人捉摸不定,而这许多鬼影同时持咒,术力发动,三鬼洞队伍中的那口棺木,陡然发出黑色幽光,恐怖的气势从中散发出来,仿佛内里装藏着大能层级的凶物,即将破棺而出,择人吞噬。 凶厉至极的气息,在场无论鬼、尸,都感到一阵自内而发的颤栗,僵尸纷纷跪倒在地,承受不住这股气息,众多无体的鬼物更是不堪,一旦被这股气息沾上,立刻就化为一股黑色血水,点滴洒落,直接魂飞魄散。 图灵见状色变道:“大能层级的凶鬼?三鬼洞的老祖?不好,危险!” 惊喝才出口,黑色棺材已经从原处消失,一下就直接出现在温去病身后,同时大量黑色玄光喷出,要将他吞噬,但棺木甫现,温去病却像背后长眼一样,看也不看,反手一击御鬼令,当头轰下,无尽纯阳火化为奔流火海,硬上幽暗玄光。 “哈!这种老套路,就别拿出来献丑啦!开场就特意拖着副棺材来,又迟迟不用,早就知道你们有问题,一直在等着你们表现咧!” 正确的说法,其实是在等着那道寒劲来配合…… 果不其然,看到三鬼洞一方动了后手,大能级别的暗手发动,那名潜藏暗中的保护者唯恐有失,也立即出击,温去病还没挥掌后击,一道冰冷的寒劲已经透空击向棺材,而当御鬼令灿发金芒,将黑血邪光驱散干净,轰向棺木时,寒劲已先一步无声而至。 温去病一掌扫至,阳火灿烂,顺势将棺木打得粉碎,烧毁成灰,但这威力无俦的一掌后,他却脸色立变,察觉空棺中并无事物。 ……糟糕! 眼前一下发黑,却是已经被囚入一个漆黑的天地内。 周围乍黑,温去病是难免有些啼笑皆非的,自己刚刚还嘲笑敌人套路老,拖着那么显眼的东西来偷袭,指望别人当作看不到,全不提防,简直可笑之极,真以为人人都是没见识的脑残鬼?却没想到结果是自己被个老鬼套路了,被那个摆在明面上的棺木吸引了全部注意,看棺木有种种异象,就以为对方的杀着必在棺木中,全然没想其他的可能,于是……悲剧了。 不过,要说敌人真的技高一筹,暗算得手,这也有些言过其实,因为当那道黑暗从后方吞噬自己时,自己是有机会迎风变化,先一步遁出的,如果没有这样的底气,自己也不敢打得那么随意,所以最多算是对方更套路深一些,却本不足以坑住自己。 能离开,自己却选择佯装中计被吞下,因为自己认出了这道黑影,有心一试,这才任着黑影把自己吞噬。 要试的东西,首先是外头的态度。赤魃被黑暗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负责暗中保护的那位大能又会有什么反应? 再者,则是试探进入内部的反应。虽然过去从未见过,但自己一看见那团黑暗,感应当中气机,就晓得这究竟是什么了。 这是……鬼界大能的遗蜕。 说遗蜕,其实是个很吊诡的说法,寻常仙佛妖魔之死,自然都会有尸骸留下,但鬼魂本就无形无体,如果是僵尸之类的大能,还另当别论,纯阴灵的大能照常理来说,一旦身死,肯定是彻底烟消云散,什么也不会留下。 可……所谓大能者,已掌握空间法则,内天地进一步法则具现,即使是阴灵,死了难道就真的什么也没有? 自己曾对这点做出一些构思,可实际看到,才发现过去的构想有不小偏差,鬼界大能虽无形体,可身亡后仍留下有物,是……一个残破不堪、濒临崩解的黑暗空间,或者说,是一片近乎彻底死寂、正在逐渐步向完全消亡的青冥。 这片宇宙……正在迈向死亡。 本来这个死亡的过程,应该发生在一瞬间,却不知道被人用什么奇妙手法,强行冻结、撷取出来,又用了某种方式保存,或许……还使用了某种极高等的法器。 这应该是鬼界的独有秘术,自己初次接触,还无法具体解析,但可以稍微窥出其中奥秘的关键所在。 根据死鬼赤魃的记忆,三鬼洞由老祖、师父、圣子,三元结构世代传承,除了被它干掉的圣子,当前掌管三鬼洞的洞主屠沉,应该还有一名老祖,也是这个门派最大的底蕴,最令旁人忌惮的底牌,不过这些年都不曾出手,赤魃崛起这些年,和三鬼洞之间摩擦不少,却也只闻其名未见其身。 不过老祖之类的存在,通常就是长年闭关不见人的,这才有最终底牌的神秘性,但有时也会出现意外,之前外人还把握不到,现在就很明显了,三鬼洞的老祖应该消亡已久,尽管曾成就大能……或是卡在大能的边缘,度劫未成,终究消亡,而屠沉潜力不足,进步缓慢,尚未能顶替,便将老祖的死讯密而不宣,维持住三鬼洞手上的最强武力。 不过,老祖虽然已亡,却透过某种鬼族秘术,有些残余的部分被留存下来,成为三鬼洞一张新的底牌。而在进入这片黑暗后,温去病已经明白,从封禁状态中被释放出来的这片残余星宇,将步入预订的轨道,很快消亡……连同那些被禁入这片死亡天地的存在一起。 这是一名大能的彻底死亡,除非受困者也是大能以上,否则,天阶三重之内,谁也没法逃脱出去,只能随着天地一起走向终末,可以说必死无疑。 “……真是好险,要不是来鬼界之前,先取得了突破,而是自忖战力强悍,手段多多,就直接过来,现在就死定了啊。” 温去病自语两句,虽然自己如今已证大能,却不代表在这里就完全不危险,可以不用紧张。 正确一点的说法应该是,天阶三重之内,无论手段再多,底蕴再深,终究不能掌握空间法则,如无外力相助绝对挣脱不出,在此必死无疑,而身为大能,掌控空间,在这地方则是有力可以反抗,但如果反抗不成,没法从这个正迅速迈向死亡的世界中脱离,仍会被拖着一起死。 不过,温去病倒不觉得有多紧张,因为比起同境界的存在,自己委实涉猎太多,手上有太多的攻击手段,能远攻,可进战,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妨碍后续的计划,直接开圣德之炮出来轰他娘的,相信大能之内,也没几个受得住。 “……刚好,就趁这机会,来实验一下刚才的新想法。” 温去病闭目运气,先是催动阳火,让阳气在掌心凝聚,这虽是纯阳御鬼令的根本所在,也是赤魃仗之横行鬼市,打遍同阶无敌手的凭靠,但温去病使用至今,已经感到不耐了。 赤魃拥有特殊体质,这才能破格作为鬼物来修练纯阳火,在鬼界实在是大占便宜,但反过来说,他的僵尸之体,却也限制住它在这上头的最高成就。 阳火经过凝练,在赤魃的手上,最后约莫是三阳真火的程度,在鬼界固然是纵横无敌,却不过是火之一道上的起始点,而随着境界与阳气持续练上去,后头还有六阳、七阳……直至极数的九阳真火,甚至再往后必须是成就九阳,再持续精进,返本归源,才能成就太阳真火! 这也就是为什么,假若龙灵儿有机会来到鬼界,看到赤魃这名天之骄子靠着纯阳火就如此得意,肯定会像看到自家孙子一样。哪怕赤魃死鬼的修为、力量都要高过她,但纯以火的层次上,双方的差距就是那么远。 十九章 挣脱 龙灵儿天生的太阳真火,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天赋,任赤魃再怎么苦练都不可能靠近,它终究是尸骸之体,纯阳御鬼令练至天阶三重便已经是极限,再想往上,除非有其他机缘,否则引火之日,就在眼前。 自己确实同样没有龙灵儿的绝代天才,但也不是受到限制的僵尸之体,有足够本钱把火力推升,在鬼界烧得更猛。 心随念转,烈火在温去病掌中不断飞腾,很快已经突破早先显现的程度,突破了赤魃一生苦练所达到的程度,仗着大能的修为,强行把火焰的凝练提升,来到了四阳的层次。 “……这还不够!”温去病低语道:“这只是常规的力量,想要再进一步突破,还需要一点更猛的,还有一点更猛的。” 心念转动,温去病解去冰髓珠的封禁,让四阳之火在体内流窜,冰与火的相互牵引,神珠自动散出凛冽寒劲,从内世界进入身体经脉,无须自己耗能发劲,自己所需要做的,仅仅是全神贯注地引导,让冰火双重劲在体内流转、累积…… 蓦地,温去病眼神一厉,察觉周到围无边无际的黑暗,开始变得更黑,还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正拉扯着自己,不是拉往别处,而就是自己脚下的空间,已经开始塌陷,层层垮砸,让自己不住往下深陷而去。 ……世界消亡的时间,来得比自己预期中得要快,力道也远胜过魔屋先前的预期,是哪里发生了误算? ……是三鬼洞老祖还有执念残留,为了拖我一起死,强行催动,加速了世界崩坏的进行?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外力干扰? 温去病方自忖思,魔屋中之前突然出现,一直若影若现的那张宝座,无声散发出漆黑玄光,浸润四周,漂浮了起来。 ……这是? 温去病的目光,一下变得慎之又慎,这张来历不明的宝座,终于又显露痕迹了?而在外界,一名白发老鬼、一条赤练血蟒,看着那抹消失不见的黑影,都如释重负,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巨骨帮上下,大多都弄不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赤魃方才神威凛凛,一掌碎棺,跟着就被一个莫名出现的黑色漩涡吞噬殆尽。 那个黑色漩涡,出现得毫无预兆,漆黑幽深,只是遥遥凝望,就让众多尸、鬼遍体生寒,打从心里生出深深惧意,好像只要看久一点,便会整个被吞噬进去,逃离不掉。 幸好,黑色漩涡乍生乍灭,只是一眨眼间就已经消失不见,像是从不曾出现过一样,但遭到吞噬的赤魃,却也跟着漩涡一起消失,不知所踪了。 巨骨帮的僵尸们,此刻大多都仍处于惊愣状态,前一刻圣子还大显神威,受火灵朝拜,仿佛无敌之姿,要碾压敌人,怎么下一刻忽然就不见,身死道消了?它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直到耳边响起那一声惊恐的尖叫。 “少、少爷~~~” 妃月泪的凄厉叫声,蕴着极度的悲伤与绝望,闻者心头都是一震,仿佛感同身受,而在悲伤之后涌向的,则是仇恨与愤怒,娇俏的小婢仰起头,看向空中的鬼尊,甜美的笑靥已经被切齿怒容给取代。 “你们……你们这些杂碎……竟敢把它……” 一名战力低微的小婢女,照理不应该有什么威胁性,胆敢朝天阶鬼尊展示怒火,实在是取死之道,但当她转露愤怒鬼相,踏步要迈出去时,古护法和屠沉却都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惊胆颤,仿佛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要来了。 “且慢!别去送死。” 图灵没看见小婢脸上的神情,更没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威迫,只是担心它冲动枉送命,抢着横移马身,将它拦住,独对屠沉,厉声道:“封灵留魄是鬼界禁术,你们三鬼洞居然敢碰了这个禁忌,难道不怕遭那一位……” 屠沉抢白道:“禁术?真是狗屁不通,我鬼族为天所忌,便是百无禁忌,有什么不敢碰的?若不是地藏多事,哪容得……” “不用说这个!” 巨硕的血蟒顶上前来,重新凝出一个半人身形,古护法血影狰狞,冷笑道:“你的徒弟已经没了,这次再也没谁能替你挡灾消难,如果你识相些,早在我们当初第一次打上门来的时候,就把那件东西交出,后头就不用死伤这么多了,今天就是你最后机会,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还能有条生路,若还想要顽抗的话,巨骨帮今日就此除名!” 图灵闻言脸色剧变,“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到底想要什么东西,怎不直说?”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血蟒脑上的人形纵声大笑道:“我老实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充分证据,知道巨骨帮的祖师究竟是谁,当初追随过谁,最后又拿了什么跑路……你现在还想装不知道吗?” 这段话的威力,比大能一击更厉害,图灵闻声当下脸色大变,颤声道:“你怎么……” 屠沉在一旁停了却愣了一愣,错愕道:“古护法,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你之前可没提过说要……” 话刚出口,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在屠沉身后出现,一道漆黑如墨的玄光,化为漩涡,毫无预兆,一下在屠沉的背后撕开了空间,开出一道裂口。 -------------------------------------------------------------------------- 鬼市之内的少有的一场大战,万血河、三鬼洞连袂火拚巨骨帮,几名鬼尊打出真火来,当中还包括近年来风头最健的鬼界天骄赤魃,因而引起了各方关注,有的在盘算万血河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有些则想趁机再看看赤魃的成色,是否真的天命所归。但无论决战中的两方人马,还是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的看客都很难想像,这一战真正动员最多高端武力的所在,并不是巨骨帮总部,而是距此数百里外的传送站。 酆都鬼市之中,空间法则扭曲,才成就了无数建筑倒错层叠的奇异城市,也因此,尽管其中居民大都是可以飞行的阴魂,上下无数层市集的往来,却都是利用每一层的传送点,凭此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如果不经传送点往来,除非大能,掌控空间法则,不然单纯从上层往下落,很大可能不经过底下那一层,直接落到底下十八九层,甚至不晓得掉到哪里去。 所以,鬼市居民正常通行,都是要透过每一层的传送点,而当巨骨帮遇袭,发出求救信号,闇日神荒的援兵一来,直接就在传送站外被万血河的分兵打了个伏击。 从酆都鬼君的时代开始,一直到地藏金龙出面代管,鬼市的法令和守则变更无数,却有一条共通的禁令不曾改易,就是不得在传送站内开打,无论有什么理由,如果有谁打坏了传送站,就是鬼市各大势力的共敌! 因为多次传送点被破坏而导致的交通大错乱,曾让各层鬼界大佬暴跳如雷,更蒙受难以忍受的重大损失,所以,在堪称无法之地的鬼界,唯有这样的一条规则,基于各方的共同利益,得到了共识与尊重,万血河的鬼尊此番也不敢冒此大不讳,只能等闇日神荒的支持人马出了传送站,才在外头打埋伏。 这边的战况,相当激烈,短短一刻钟,双方都有鬼尊殒落,直到双方都有三重天阶的鬼尊,持着地神器层级的血兵出现,这才止住战斗,双方一时间陷入各有忌惮的对峙,谁也不敢妄动,生怕伤亡扩大,承受不起。 这正是万血河一方想要的效果,否则,若是照先前两边不要命拚消耗的打法,巨骨帮那边战事还没停,救援与阻截的两支人马,就要先打光在这里了,这样的损失,万血河也承受不起,更不想承受。至于另一边,横竖不是自家失火,闇日神荒更没理由太卖命,特别是成就鬼尊之后,打起来好像都很疯狂,其实一个比一个惜命,当然借坡下驴,停手观望…… 两边人马相互瞪眼,对彼此的心态都有数,一时僵在那边不动,准备等着巨骨帮那边的战事完结,这虽是最符合双方利益的作法,却依旧有人按耐不住,在闇日神荒的队伍中,一名长长金发,遮住半边面孔的艳丽女子,焦急顿足,向身旁的秃头老鬼喝道:“公孙长老,巨骨帮如今危在旦夕,你们为何迟迟不动?如果让万血河就这么当着我们面灭掉巨骨帮,我等颜面何存,神荒又如何在鬼市立足,拿出血兵,和万血河决一死战啊!” 秃头老鬼横看了艳丽女鬼一眼,慢吞吞地道:“血兵不光是我们这边有,对面也有,万血河的那支血河神笔威能不凡,如果发动起来,我们的哭丧吊旛未必扛得住,此事需得谋定而后动。” “谋定后动?这要拖拖拉拉要到什么时候?”艳丽女鬼向远方看了一眼,担忧道:“赤魃哥在那边独撑大局,肯定很危险……不管了,你们要是不肯动,那就把血兵交我,我一个人杀出去,你们帮我拦住万血河的鬼。” “唉,大小姐,血兵凶险,威能岂是妳能掌控……” 公孙长老闻言着实头痛不已,本来双方就这么按着不动,其实是最好的结果,己方虽然不能到场支持,却也替巨骨帮挡下了万血河的这路人马,变相为这一仗作出了巨大贡献,巨骨帮若是幸存,己方好处也不会少拿,更不用跟万血河拚命,但……一心为情郎着想的这位大小姐,显然不能接受这作法。 正要劝阻,公孙长老忽然一顿,有些不确定地看看周边,跟着再望向脚下,最后,抬头在敌方那名三重天鬼尊的眼中,看见同样的错愕,异口同声地叫出来。 “地震!” 二十章 翻天覆地 脚下的大地一下猛力摇晃起来,堪称万古磐石,坚固不动的鬼市,短短一日之内,又一次开始晃动摇摆。 不过相比之前需要地藏出手平息的莫名灾难,这一回,起码源头要清楚得多,在地动的同时,数百里外一道烈焰狂卷如龙,直直延伸上天,与天相连的刹那,火焰像是把苍穹点燃,瞬息扩散出去,大片乌云化为火海,又继续向四面八方疯狂延伸,转眼之间,整片天空都尽是火云,化为火的海洋。 “……这……太恐怖了!” 公孙长老呆望着化为火海的天空,感受其中那股焚煮金铁的热力,心生惧意,再遥遥望向巨骨帮的位置,在心中暗自感叹。 “……不愧是一代天骄,天命之子,果然……不是任何人与势力能够打压的……这样的力量,真的只是鬼尊吗?” 这声感叹,同时也是如今巨骨帮总部内,双方尸、鬼的心声,就在不久前,它们还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漩涡吞噬了赤魃,刚刚还大杀四方,威风凛凛的天命圣子转瞬仆街,让鬼也接受不了,然而还没等它们开始悲愤、欢喜,黑色漩涡却又一次出现。 与前一回的骤然出现又瞬息闪逝不同,这一次,黑色漩涡乍现无声,可出现之后,却声势极大,旋动的黑气像撕扯着周围空间,要把一切激烈破坏,连带鬼市的大地也跟着摇晃,发生地震。 鬼市地基的构成,并不是寻常的物质地层,而是空间法则层叠加固的结果,虽然错乱的法则极不牢靠,一旦被影响,可能彻底崩溃,却也不是单纯力量能够推动的,从某个角度来说,比什么磐石为基更要坚固百倍,只要天地法则不被触动,就算一拳能摧千军万马,也别想动摇大地分毫。 可是这片大地,此刻却被这急旋的黑气漩涡所撼动…… 与黑气靠得最近,屠沉一时间惊得魂飞天外,自家老祖殒落前已臻至大能,但就是刚才老祖遗留的力量释放,都未能造成地动,此刻大地却摇晃成这样,想想就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刚刚惊鸿一瞥间,在那个在迅速变得巨大的黑色漩涡里,它看见老祖遗下的内天地,正在被高速分解、吞噬。 ……不是在崩解、毁灭,走向注定却被秘法推迟的死亡,而是在被某种力量给吸收、吞噬。 ……究竟是什么力量这么恐怖?赤魃这个死鬼有这种力量? 几个念头在脑中接连闪过,屠沉下意识就想要逃,不顾一切地逃开,彻底远离这处完全未知的危险所在,而在它作出动作前,漩涡的最深处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两道朱芒,殷红如血,凶厉邪恶。 ……糟糕! 屠沉还不及飞遁远离,一只燃着炽烈火焰的手臂,已经从黑色漩涡中伸出,一把将它的头颅抓住,跟着,一股无可抵御的熊熊烈火,夹杂阳气,从漩涡中喷吐过来,瞬息将它焚灭。 这边鬼影成火,焚灭成灰,数十米外的半空中,却有一道鬼影从虚空中凝结成形,屠沉的身影再次显现出来,只是比起刚才,要模糊了许多,气机更弱化了三成。 鬼族的著名天赋,除了自爆与吞噬之外,还有擅长分神化形,这让鬼族都非常擅长遁逃,变得非常难杀,就在刚才被火爪逼命的一刻,屠沉当机立断,分割自我,籍此遁形出来,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分身在飞腾阳火下,毫无抵抗之力,转眼化灰,它蓦地感到十分强烈的后怕。也许这一次自己联手万血河打巨骨帮的主意,真是错了…… 而从黑色漩涡中探出的那只致命的火焰手臂,慢慢展现了全貌,一个被火焰包覆……不,根本是一个完全由火焰构成的人形,正从黑色漩涡中穿钻出来,仿佛魔界的炎魔降世,一掌杀灭屠沉分身,另一掌击打在地,地面立刻凹陷十米成坑,跟着满满的火焰倾流出来,化成烈火洋流席卷四方,让周围的鬼、尸慌忙避让。 全场尸、鬼,都被这火影的无比威煞惊慑,但当这道火影拍出第三掌时,这些尸与鬼就一时间全僵在那里。 拍出的第三掌,不是打向天或地,也不是击向某个对象,而是反过来打在黑色漩涡上,缓缓发劲,跟着的又一掌,则拍在黑色漩涡的另一侧,努力按住漩涡,试图……把自己卡住的身体从里头撑出来。 ……它被漩涡卡住了! ……被漩涡卡住了! 无比恐怖的威势,忽然间就掉漆崩毁,原本惊惧不已的所有尸与鬼全都傻傻愣在当场,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只觉得场面非常的尴尬,只能愣愣的看着那道威猛绝伦的火影,双掌撑在漩涡黑光上,连着发劲,雄浑的火焰逸散而出,不住震撼着周围天与地,一点一点把自己卡住的身体从中拔出。 看似十分滑稽的场面,却隐藏着让人……不,让鬼思之不寒而栗的事实:本应能够困杀大能的空间漩涡,它竟然能这么靠蛮力强行挣出,虽然形态可笑,却已是无可想像的威能,这以力撼动法则的颠覆性情景,正出现于它们眼前的……这根本是一个发生中的奇迹! ……当然,反过来说,不管这个奇迹究竟有多伟大,那道气急败坏,好不容易才从黑色漩涡里挣脱爬出的身影,看起来还是很滑稽,非常的搞笑。 终于,完全从狭小的空间碎口挣脱出来的温去病,双脚踏在地上,黑色漩涡在身后彻底闭合,一步跨出,滚滚流火,延伸四方。 屠沉、古护法都是识得厉害的鬼精,一见到这威势,知道现在轮到自家要被反杀了,哪里还敢逗留,不由分说就转身想走,身形奇速,转眼已经飞出老远,但温去病脚下一顿足,烈焰飞窜,一下就追上了高速要逃的巨型血蟒。 古护法对赤魃的阳火深自忌惮,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旦被烈焰沾身,立刻分身化影遁逃,打定主意拼着元气大伤,回头修为倒退,也要一刻不停的逃,却怎知这火焰一沾上,自身所感受到的却不是烧灼痛楚,而是一股极寒的冻意,深入神魂,将整个灵识完全冻住,根本来不及有多的动作,就丧失了意志。 ……这是……传说中的冰焰! 最后的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古护法彻底被火中传来的极寒封冻在里头,巨大的血蟒转眼化成一座赤色冰像,高高矗立,连分身化影遁出都来不及。 “冰、冰焰!”图灵见状却是又惊又喜,叫道:“这不是御鬼令的变化,你……你是怎么练成的?” 温去病却没有回答,只是斜看着被气势所慑,停下漂浮在半空的屠沉,屠沉被这道目光看得心胆俱裂,它刚刚分身遁出后,实力只剩下原本六成,哪里还有顽抗的本钱?这种要命时候,逃命才是唯一念头,却不知刚刚为何迷了心窍停了下来,但刚转身想再要动作,周围数米的温度忽然狂降,同时一股仿佛可以冻结一切的寒意发自体内,要凝冻神魂。 屠沉惊得魂飞魄散,再回看地面,只见温去病森寒的目光,依旧在遥遥看来,接着,由火构形的身体,迅速凝实,变回了赤魃的僵尸外型,而另一方,被冻在半空的屠沉,却飞快燃烧起来,转眼在纯阳火中化为轻烟,什么都不剩下。 “以后再有敢上门啰嗦的,就是这个下场!” 语毕,温去病一弹指,巨大的血蟒冰像,应声破碎,化为冰尘散落。 万血河的护法、三鬼洞之主几乎同时丧命,随它们同来的手下见状也一哄而散,大批鬼物呼啸着飞走,像是一阵洪水,温去病不耐烦对付这些低级鬼物,只是目送其散去。 而被连续变局给整得根本反应不来的巨骨帮群尸,直至此时,才如梦初醒,连忙簇拥上去,围着自家圣子欢呼雀跃。 三鬼洞此番趁着赤魃遇袭重伤之际倾巢而出,更有万血河做靠山,这阵仗本来是足以吞没巨骨帮的,堪为一场覆灭之灾的,巨骨帮的唯一生路,就是倚靠闇日神荒的救援,而当援兵迟迟不来,再次大发神威的圣子又落入敌人陷阱中时,它们隐约感到……今天可能就是本帮的覆灭之日了。 谁曾想到,事到临头,圣子竟然再一次创造奇迹,临阵提升,发生异变,用一种令它们全然无法理解的强横无匹的姿态,粉碎了大能也未必能逃的陷阱,从完全绝望的死地中回归,彻底打碎了常识,又随手就把两名敌方主将给辗杀,像过往多次发生过的那样,将不可能化为现实,这……不是天之骄子,不是天命所归,什么才是? “少爷!” 俏美的小婢,在圣子变回人形后的第一时间快步冲上,抓着温去病的手猛摇,更潸然泪下,梗咽道:“你、你没事,没事了,真是太好了,我本来以为……以为你……这次要……” 二十一章 月字当头 边说边掉着一连串的眼泪,但很快又因为极度喜悦,破涕为笑,待眼前的可人儿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这张包含着多种复杂情感的面孔,让温去病一时有些困惑,弄不清楚这究竟是高超演技?或者的确是真正的喜极而泣? 自己这辈子见过众多的影帝人才,就连自身都拿撒谎当吃饭,原本是很擅长辨别真伪的,但等自己经历得更多了以后,益发感到“真作假时假亦真”,情感一事,有时候演着演着就真了,现在反倒越来越难判定啥是真情?啥又是假意? 在赤魃的记忆里,这名小婢的相关一切,都充满真诚,细心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为它每一次受伤、遇险,忧心忡忡,辗转反侧,为他每一次修炼有成,得胜归来而欢呼雀跃,是它从来没有怀疑过的身边人,如果让死鬼赤魃晓得,这个身边人从来就没跟他没说过真话,其实是潜伏进来的卧底,它恐怕……死不瞑目吧? 而相较于隐藏极深的妃月泪,半人马师父的形象,倒是单一得多…… “赤魃……你这次干得好,干得真是太好了。”图灵激动地靠近过来,巨硕的身躯,将旁边环绕的其他的僵尸一一推挤开来,居高临下地拍着温去病的肩膀,感动得老泪纵横,“我巨骨帮真是光大有望,光大有望了……三鬼洞这些死鬼,一直跟我们不对盘,今天终于遭报应了,真是对亏你了……对了,赤魃,你是何时练成冰焰的?又是怎么练成的?为何从没听你说起?” “冰焰?” 温去病闻言却是眉头微皱,自己之前好像曾在哪里听过这名词,似乎是某种非常冷门,又具有特殊威力的火种。 刚刚陷在那个就要崩坏的大能内天地里,自己的法界也受到影响,发生了异变,险些自己就要控制不住,最后靠着一些意外的手段,总算及时从里头挣脱出来,避免跟着世界一起走向消亡,但自己收入体内的冰髓珠,受到牵扯,更趋活化,在自己动手轰发阳火时,冰髓珠的劲道同发,蕴于火中,从而产生冰火共存的特殊效果,效果也意外的好,屠沉和古护法都在这上头吃了亏,比自己预想的更容易就解决了。 但这和所谓冰焰应该只是形似而已,靠着外力搅和制造出来的冰火合一的效果,不是依靠本身力量所发,应该算不上真正的冰焰,图灵有此一问,显然是误会了。 “不是的……” 温去病摇头道:“刚刚那并不是我的力量,而是冰髓珠的力量透出,和阳火起了作用,叠加共存的特殊状态……我为了平息内患,吸收冰髓珠之后,它的力量驾驭不太住,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闻言,图灵的笑容僵在了面上,似乎有什么天大的好事成空了,温去病见了有所思忖,感觉其中另有隐秘,说不定和巨骨帮的秘密有关,但还没等到它有机会再开口,大队人马就风风火火地到来了。 “……赤魃哥!你没事吧?” 一大批的亡魂高速飘来,却是闇日神荒的援兵到了,为首者金发黑眼,是一名个头挺高的大美人,一看见温去病,登时眼中放光,直接扑了上来,绕着他飞旋打转。 “怎么来得这么迟?” 温去病却板起了面孔,显得十足不悦,摆出赤魃平时的高架子,这家伙身为鬼族天骄,天命所归,一路走来都顺风顺水,平常更是见谁踩谁,架子摆得老大,就是对着未婚妻,也没有什么耐心。 ……没错,就是未婚妻! 赤魃这家伙号称是天之骄子,天命所归,自然有大把鬼眼红妒忌,想把它扼杀于摇篮之中,可同样也很多鬼看出大势,想要投资,将来一鬼得道,鸡犬升天,先抢着卡了鸡与犬的位子,就是日后升天的贵宾席了,这个名叫望月琉璃的金发美女,是如今闇日神荒之主的义女,也是闇日神荒对这边的投资,早早就在与赤魃的一次冲突中,被它的英雄气概所征服,抢着与它订下亲事,确认了名分,让闇日神荒对巨骨帮的支持更有保障。 这是鬼界大势力打的好算盘,但巨骨帮这边同样也有自己的盘算,鬼界又不是一夫一妻制的奉行地带,赤魃的妻子都可以不只是一个,何况是未婚妻? 枱面下,由图灵出面牵线,或是赤魃自己一路踩人过来顺便勾搭上,许以婚约的对象,大概还有七八个,或是鬼界里中小势力之主的女儿、妹妹,或者自身就是中小势力的首领,别的不讲,光是闇日神荒之内,为了卡位,望月琉璃的妹妹,就也和赤魃勾勾搭搭,不干不净……这件事,似乎还得到闇日神荒之主的默许,反正万古以来那些成气候的天命之子,哪个不这样? 温去病对赤魃的私生活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觉得死鬼搞这么多暧昧对像有什么问题,却只有一点感到非常的头痛,就是赤魃这死鬼的怪异癖好,它似乎对月这个字情有独锺,大部分与它有牵扯的女性,名字几乎都要带个月字,什么观月、望月、妃月、羽月……数起来都让人牙疼。 就算有魔屋可当备忘录,把赤魃的记忆分门归类,温去病也记不住这许多人名与面孔,更不想去记,而赤魃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对这些“爱侣”的称呼,一律都是小月。 ……帮我告诉小月,就算我们之间身份有差,但……这辈子,我心里只有她一个…… 赤魃的这句遗言,温去病本来想要代为做到,以此来了却这段因果,本来觉得不过是举手之劳,比当初接下东凰的烂摊子要好的多,可是当全部接收了赤魃的记忆后,他就整个傻在那里,不知道这回又要从何着手。 ……泥马的,到底是哪个小月啊? ……身份有差的那个?但是根本个个都和你个死鬼身份有差啊! 通过龙火罩吞噬得来的记忆与经验,仅是画面与领悟,并不含个人心情在内,温去病就是看遍了所有的记忆,也不可能知道赤魃到底爱的是哪个,毕竟他逢场作戏的能力应该很不错,记忆画面里,和每个小月都打得火热,关系亲密融洽,如此荒唐的情况,搞得他现在无比头大,要是早知如此,一脚就把死鬼赤魃踢到天边去,哪管它什么遗言。 虽然……自己通过承接赤魃气运下来的好处,确实很明显就是了…… “我一接到巨骨帮求援的讯息,立刻就带队赶过来了,但万血河的那帮狗种,在传送点外设伏把我们挡住,跟着来援的那帮该死的老东西,又不敢强行突围,又不愿意把血兵给我……哼!一群废物,堕我闇日神荒威名,等我回去和爹爹说,要它们受千刀之刑。” 望月琉璃恨恨骂着,怒瞪向身旁的长老与手下,后者则是集体表情尴尬,虽然有满腹委屈,却不能当众顶撞自家小姐。 温去病一眼看去,对大致的情况心里有数,想了想开口缓和道:“千刀之刑未免太重了吧?我觉得这事也算是情有可原,而且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上门,我这边又没受多少损失,不值得大动干戈,不如……罚点钱吧?妳义父那边,我去说说,怎么都得卖我点面子。” 本来只是随口说几句场面话,缓和气氛,哪料一句甫出,原本面露不平之色的长老与一众战士,立刻都变得脸如土色,忙不迭地跪下求饶。 “不要,千万不要啊!” “还请赤魃圣子高抬贵手,下次巨骨帮有难,我等必定奋勇赴战,万死不辞。” “罚钱太要命了,还是让我受千刀之刑吧!实在不行万刀之刑也行啊!” 为了不被罚钱,群鬼争先恐后求饶的场面,再一次令温去病瞠目结舌,特别是里头还有一名天阶三重的鬼尊长老,放在别处也堪为一派之主,居然也被吓成这样,鬼族对于金钱的执着,委实超乎想像,难以索解。 “……赤、赤魃哥。”望月琉璃闻言也吞了一口口水,眼神带着少许畏惧,堪堪开口道:“挨千刀也就算了,你罚它们钱,会不会有点……太残忍了?” 温去病一时间哭笑不得,哪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场面话,竟然惹出这种场面来,恐怕自己的吞噬仍未完全,赤魃记忆中竟全然没有金钱的相关知识,自己至今仍不知道究竟是哪里说错了…… 眼见难以下台,温去病干脆手起一掌,直接朝着望月琉璃隆起的肉臀拍了下去,一下响亮的拍击声,把在场所有尸、鬼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 高个美人的丰腴体态,饱满的肉臀隆起如丘,大大的巴掌隔着长裙拍在上头,除了声响,更荡漾着诱人的肉浪,全场尸与鬼都目睹这幕诱惑景致,包括闇日神荒的人马在内,表情都变得非常玩味……与暧昧。 二十二章 相知相惜 温去病却不以为意,姑且不论自己过去在港市的玩乐,赤魃平日也就是这么干的,自己若不偶尔来上两手,反倒不像是本人了,不仅要来事,还要再补上一句。 “老子要砍就砍,要罚就罚,哪轮得到妳来多事?”温去病佯怒道:“给我闭上嘴!” 这般毫不给面子的当面斥责,换了是别人,望月琉璃肯定当场翻脸,却唯独遇上赤魃,这名平日心气极高的骄傲女郎,却没有半点怒意,反而像是没了骨子一样,整个娇躯都趴贴在温去病身上,不住地喘气。 “赤魃哥,别这么凶嘛,人家被你吓得都快脚软了……” 丰满惹火的胴体,紧贴在身上磨蹭,委实是艳福不浅,温去病却斜眼睨视,暗骂了一声骚货,正想找理由推拒,而从刚刚开始一直沉默在旁,表情十分僵硬的小美婢,忽然靠近一步,开口道:“少爷,帮主有事,请你这边忙完后,过去一趟,他有些话要私下跟你交代。” “啊,是吗?”温去病顺势挣脱望月琉璃的怀抱,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过去吧,师父的事,可不能耽搁了。” “赤魃,你这次干得好,干得太好了,为师……不,本帮列祖列宗的宿愿,就在今日完成,三鬼洞从此再难复起……这些该死的狗种这些年一直跟我们不对付,终于完蛋了……今天,好像在做梦一样。” 图灵面色胀红,话语激动,略带重复啰嗦,大手不住拍着温去病的肩膀,仿佛酒醉一般,温去病知道它根本连一口酒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之所以表现得那么失态,只因为兴奋过度。 巨骨帮、三鬼洞是多年仇敌,都想要吞灭掉对方,这些年来,不断衰老的巨骨帮一直处于弱势,哪怕后来有了赤魃这名成长迅速的鬼界天骄,气运之子,这些年来双方多次攻防往来,也仅仅是维持平局。 这回一举击杀三鬼洞的圣子与掌门,顺手扫掉了两名鬼尊,又证实老祖已经殒落,三鬼洞可以说近乎被一锅端,巨骨帮长年以来的梦想成真,作为帮主的图灵,理应欣喜若狂,更别说,这一日内几度起伏,精神仿佛过山车一样上下波动,任何神识正常的人都会为之疯狂。 先是听到视为门派中兴希望的弟子,中伏惨死,跟着弟子又侥幸生存,更奇迹似的康复,还没高兴上一会儿,三鬼洞、万血河联袂杀来要灭门,援军久久不至,大杀四方的弟子被对方杀招带走,全帮陷入没有希望的绝境,只要能够侥幸逃出几个,做为未来复仇的火种,就是万幸,可转眼之间,来犯之敌尽灭,连斗了那么久的宿敌都彻底垮台了…… 这……说好的最深的绝望,说好的必死无疑,说好的浩劫之日呢?怎么转眼睛就全都不是事了? 如此剧烈的事态反覆,哪怕是发生在一个月内,都会让人觉得心脏受不了,局中人心情的上下波动往往需要许久才能平息,更何况全部被压缩在一个下午内发生,也就难怪明明都已经大获全胜了,巨骨帮群尸仍然一个个晕呼呼的,一点现实感都没有,不用喝酒,直接就醉了七成。 看到自家掌门师父都这德性了,温去病忍不住摇摇头,“大家都先冷静一下吧,我们眼前还有一件真正该做的事,三鬼洞这次已经彻底完蛋了,但除了死在这里的这些,剩下留在窝里的那些呢?事发突然,它们想必也措手不及,我们难道要这边呆呆坐着,给它们冷静机会吗?” 轻轻一点,尚自迷醉的群尸、众鬼纷纷醒悟,叫嚷起来。 “不错,此时该当斩草除根!” “不能给这些狗种翻盘的机会,让他们活一个就隐患!” “三鬼洞已经完蛋了,但它们的宝库还在啊,里面肯定有很多钱!” “趁现在,彻底灭绝三鬼洞,搬光它们的钱!” “对!对!对!去抢钱,抢光它们的钱!我们要发财了!” 一提到钱,全场的尸与鬼都是一脸兴奋,全然忘我,只顾着拚命叫嚷,想像这大笔钱财入袋的景象,已经按耐不住要杀出去,只有图灵还有些理智,为之迟疑,温去病明白它的顾忌,因为哪怕如今主力全部折损在外,战力已被极大削弱,想要攻打别人家祖地,仍是一件困难重重的险事,一个大意,巨骨帮全部赔进去可能都还不够。 温去病自然清楚其中凶险,不过自己之所以这么提案,也是有些倚仗的,“若单单只有本帮去打,是风险高了些,但如果闇日神荒能相助,那就……” 一句话,让闇日神荒整队人马全都兴奋起来,这不是之前在传送站外与万血河相对峙的那种无益战,输了自家伤亡惨重,赢了也没多少好处拿,只能指望就下来的巨骨帮出点汤水,这是去打落水狗兼灭门抄家,风险较小又好处极大,简直就是天赐的发财良机。 不待温去病再开口,闇日神荒群鬼连忙集体俯身下拜,争取出击的机会,希望赤魃圣子能让它们戴罪立功,用大破三鬼洞祖地的功绩,洗雪早先的耻辱,也可以免去罚钱的惩罚。 “赤魃哥真是……” 金发的艳丽女鬼,朝温去病抛了一个极其诱人的媚眼,衬着身上那件满绣牡丹的长裙,倍添艳色,更显得身体曲线浮凸惹火,美肌白腻。 往温去病身上摸了一把,望月琉璃低声道:“有这么大好处还不忘记拉上我们分一把,冤家你真是太体贴人了,放心吧,我肯定记得你的好处,给你留一份大大的。” “那就太好啦。”温去病笑道:“那这一趟就拜托你们了,千万要替我拿点好东西回来啊。” 望月琉璃闻言讶异道:“赤魃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温去病摇头道:“一连打了几场硬仗,连屠沉老鬼都是我干掉的,你们难道不觉得我现在该休息一下了?” 一众尸、鬼听见这话,都感觉到十分怪异,僵尸基本上是不会痛也不会累的,更少有什么受伤一说,小伤就不算事,大伤就直接换零件,倘若换不了就是个死,难有救治,休息又是个什么意思? 但转念一想,这其实也没啥好奇怪的,圣子重伤初愈,就越级发挥,连续击杀四名鬼尊,其中还有两名甚至是天阶三重的厉害人物,又从大能级数的空间陷阱中挣扎而出,这样连场激战下来,若说没有任何耗损,也不需休息回气,那反而怪了。 去三鬼洞灭门抢东西,是必须争分夺秒的事情,否则其他闻讯者都会立刻下手,包括万血河在内,任何有能力的势力都不会放过这个香饽饽,大笔钱财面前,任何东西都束缚不了鬼,巨骨帮这厢自无异议,望月琉璃那边虽然想要继续黏着温去病,却难犯长老与手下急着发财的众怒,加上她自己也想从中海捞一票,最终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 “赤魃哥,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今晚你房门……可别锁上。” 临去之前,望月琉璃紧紧贴在温去病耳边,这么腻声一句,舌尖还轻舔着耳朵,然后才艳笑地离去。 温去病心里连骂骚货,当初看那个死样,真想不到死鬼赤魃还是个大玩家,这一笔笔风流帐要是都缠自己头上,那可真个烦。 自己又不是那种缺女人的土鳖,饥渴难耐,飞来艳福这种事情,早就没了兴趣,说得认真一点,无论是自己哪个身份,想倒贴自己的女人都有大把,不过是自己看不上她们,才没有美人坏绕……这个望月琉璃虽然又艳又媚,素质不错,可自己真心无感,完全看不上,只当是个甩不开的牛皮糖。 “……少爷真是艳福不浅。” 妃月泪雪白的脸颊,鼓嘟嘟的,虽然没说出口,但不悦之情却相当明显,温去病记得,赤魃记忆里这位小美婢对望月琉璃一直就很看不顺眼,赤魃认为这不过是女人之间的妒忌吃醋,全然没当是回事,自己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现在却觉得其中有些不对。 三重天阶,在各界虽然都远算不上顶峰,却已经足以成为中小势力之主,就算放在大势力里,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了,如果妃月泪出身某个大势力,又或者,更狗血一点,也和望月琉璃一样,是某个大势力之主的女儿,那她对望月琉璃的轻视,就可以理解了。 温去病道:“行啦,快别扯这些,先陪我进去吧,今天……够累的了。” 妃月泪连忙收起愠色,看了温去病两眼,却仍有些惊疑不定,“少爷今天……真是特别厉害呢,刚刚你……婢子刚刚还以为你……” “以为我死定了是吧?”温去病没听完就笑道:“想要取我性命,也不是那么容易吧?之前比这更惊险的情况,我们又不是没遇过?” 妃月泪却欲言又止,“是这样没错,但……” 二十三章 天上掉下来的好处 温去病心知她出不了口的话到底是什么,赤魃过往遇到的许多险情,恐怕都有一名鬼族大能暗中压阵,只是它不知道而已,很多情况看似十分惊险,双方实力差距更甚今天,但其实压根就没什么险,赤魃自己闯不过去的时候,后头藏着的那位大能,或是妃月泪自己都会出手,不着痕迹地化解危机,延续鬼界天骄,气运之心的神话。 但今天的事却完全不同,从赤魃在外遇袭重伤的那刻起,整件事就已经失控,妃月泪和她背后的力量,都未能真正保住赤魃,致使赤魃在灵压灾变中身亡,而三鬼洞刚刚的那一击,直接拿出大能的残破天地,要与敌同灭,这已经远远超过赤魃能承接的范围,何止是在狮子搏兔用全力,根本就是在拿大炮打蚊子。 应该说赤魃运气的确不错,如果不是被自己顶了包,由那死鬼自己来挨这一下,陷落大能正迈向死亡的崩毁天地,结果肯定十死不生,才刚天阶三重的它,没有空间类的密宝护身,就不会有任何机会幸存,甚至就算那名隐藏的鬼界大能直接现身出手,也一样救不了人,甚至一个处理不对,连它自己都要赔在里头,只能和三鬼洞老鬼的残破内世界同归于尽。 这才是妃月泪之所以被吓到的理由,只是说不出口。比之过去,这次的遭遇,才是一次真正不可控的致命危机,当自己被骤然出现的黑色漩涡给吞噬时,它多半真当自己是死了,而后头自己居然能够强行撕破空间。强行造出路来回归,这远远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就算是她身后暗藏的那位大能,现在恐怕都一头雾水,想不通只凭天阶三重之力,也可以从大能的死亡陷阱中归来?单纯以力,就可以打破空间法则? 除了奇迹,除了上天宠儿、气运之子之类的东西,真的找不到其他来解释事情的异常……这一刻,就连有份参与创造过去那些奇迹险战的妃月泪,都为之迷茫,觉得这事的背后,真有莫名天意。 只有温去病自己晓得,这一切都不是无因,也没有什么凑巧,更没有什么天意在上,气运所钟,之所以能够脱困,只是因为自己并非赤魃,本来就是一名大能,有足够实力挣扎出逃……当然,事情也不是那么顺利,自己陷在里头,仍遭逢了意外,险些就没能跑出来,所以现在必须立刻觅地行功,这才没有跟去。 “小月……” 温去病如今真是恨死了这个鬼称呼,但死鬼赤魃就是这么统一喊的,自己也无权改变,不然被看破马脚就白忙着一出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接下来要闭关一点时间,妳……跟我同来。” 有了赤魃的记忆,练功密室的位置与进入方法,这些都不是问题,温去病刻意带上妃月泪,后者不由露出意外表情,因为过往赤魃闭关练功,都是一个人秘密躲着,不需要她伺候,而她一个“功力低微”的小婢,自然也轮不到她来护法。 温去病道:“我出了点纰漏,现在需要个帮照看的对象,妳跟着过来,要是我有什么意外,还来得及应变。” 妃月泪闻言担忧道:“少爷你这是需要高手照看……婢子的修为……不如还是等帮主回来,或是望月小姐再……” “不!”温去病一下握住小俏婢的手,正色道:“除了妳,我还能信得过谁啊?” ……信我,妳就傻了!呃……不对,是要是信了妳,我就傻了! 甫被委以重任,妃月泪本能的就想推拒,但听到温去病接下来的话,脸色一下胀得通红,却神采焕发,似乎非常振奋,连忙用力点了一下头,转身一路小跑步,先行奔向少主的练功密室了。 进入帮主与赤魃唯二专用的练功密室,温去病开启禁制,封闭内外,开始行功,同时回忆起之前在陷阱内的情况。 当时,自己困在加速消亡的残破天地中,正在找寻突破离开的办法,反扑的力量却骤然加大,几乎把自己一口气拉扯进去。 这不寻常的意外,要嘛是三鬼洞老祖依然有残留意识,醒悟有大敌入侵,于是操作着剩余力量,要拉着自己同灭,要嘛就是有外力介入,而此刻魔屋之中,那张原本若隐若现的神秘宝座,正发着幽光,明显有鬼。 温去病见状脸色一沉,不顾自己正被这残破消亡的世界吸扯,先专心操控魔屋,打出层层法印,要将这张强行进入自家内世界,现在又在作乱的宝座封印起来。 早在这个宝座出现的时候,温去病就试过将之封禁、驱出,避免这个来源可疑的东西影响自己,但魔屋那边处理的结果,显示这张宝座完全就是个投影,是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东西,根本无法有效处理,这也表示……这宝座就不是自己现今能力能处理得了的。 可那是指宝座纯粹静止,保持投影状态,未有运作的情形下,现在既然都有能量波动了,再说处理不了就没有道理了,至少,也该能封住它往外的能量勾连,断绝其作乱的渠道,如果连这一点也做不到,自己就干脆直接自毁法界,可以去死了! 想法是这样的,但实行上却有些少少偏差,设下的多重封禁虽然及时奏效,迅速削减了宝座往外传输的力量,却依旧慢了一步,行将消亡的无边无际的漆黑中,有什么东西像是被唤醒,引来一阵阴风狂啸。 黑暗的世界,破碎的星宇群,出现了一道几不可见的巨大虚影,仿佛横躺在星河中的巨人,一下仰身坐起,身影则渐渐凝实,赫然是一只秃头、白眉、白须,骨瘦嶙峋,通体浮凸大量血筋的白袍老鬼。 “……谁……是谁……唤醒了我的意识……” 轰雷声响,回荡于整个漆黑星宇中,同时一股惊人的威煞弥漫开来,让温去病都感觉呼吸不畅,同时在心中不住往上修正敌人实力的预估。 ……真糟糕,这次竟然把三鬼洞老祖的残余意识唤醒了。 ……自己本来还以为,这老祖只是初入天阶四重,甚至可能是个渡劫失败陨落的半吊子大能,但此刻表现出来的力量何止如此?澎湃浩瀚,比我强多了,这起码接近五重…… 温去病心中暗叫不好,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大危局,三鬼洞老祖这么强,巨骨帮那些废材是怎么撑到今天的?但旋即发现其中有一点不妥,神秘宝座上传出的力量,与这个残破世界相结合,彼此勾缠,连结在一起,原本破损将毁的世界,因此正在飞速补全,连同那个死不干净的白袍老鬼的虚影,都益发显得凝实。 ……这……并不是老鬼生前的修为超过我估计,是这张宝座的力量在灌输给它,让它苏醒过来,同时力量飞速飙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巨大的鬼影,头顶青冥,脚踏星河,以寰宇为床,身形何止高万丈,白袍飘飘,额上每一道血筋都在跳动,开口长笑的宏伟之音,立时震动整片星宇。 “老夫这是重新回来了……哈哈哈,老夫重生了!” 温去病在一旁暗自吐槽:哪里有重生?你明明还是死的,区区一头死鬼,不过是残余意识在外力刺激下苏醒,说得好像你已经转死为生,或是逆转时间,真正重生了一样! 腹谤归腹谤,温去病却没有把心中的不满诉诸于口,既是不敢也没合适时间,随着这个老鬼的意识苏醒,整个世界对自己的吸扯力量,蓦地加大逾倍,自己半个身体已经陷入黑暗之中,如坠沼泽泥潭,不管怎么发劲挣扎,都似泥牛入海,全无效果,再这么下去,真会被彻底吞了,一个不好,甚至可能比这片星宇先一步消亡。 ……没有办法,只能先开阵了! 天阶者之间的战斗,其实是法界与法界的互拚,眼下虽然双方都是大能,可对方的力量遭到莫名提升,硬拚殊为不智,而自身的魔屋法界内,那张驱之不去的宝座,更是个心腹大患,温去病不敢直接展开法界抵御,只能开阵。 落魂阵开! 无数光羽,在黑暗的世界一下灿开,仿佛打开了一双横亘数千里的光之羽翼,照亮了黑暗,更将温去病身边的疯狂与混乱全数定住。 “……你……不是鬼!” 白袍老鬼目露凶光,额上血筋狂跳,狂喝道:“是人?嘿嘿,好,好,来得好,很久没有吃过活人了!” 五支白骨枯爪,凌空举起,横越星河,朝温去病抓来,但巨爪一深入落魂羽光翼笼罩的范围,就受到千万落魂羽的侵蚀,白骨立刻出现大量裂痕。 “哦!区区蝼蚁还想挣扎?”愤怒的吼啸震动九霄,“但是虫子的力量,毫无意义!我的世界,由我做主!” 白袍老鬼法界全开,出力提升,指骨轻轻一弹,大蓬落魂羽就应声炸开,连带横亘千里的光翼也直接折了一边,控阵的温去病承受反噬,五脏一紧,气血翻腾,晓得在对方法界压制下,落魂阵没两下就会破碎。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二十四章 血炼凶矛(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眼看处境十分不利,对手逼命在即,温去病依旧保持冷静,分析找寻机会。 三鬼洞老祖的法界尽展,是其威力最强的时候,但也是其破绽最大的时候,它不过是亡魂苏醒,非是真正的完全状态,残破的法界似强还虚,只要能找到它的核心,一击就可以逆转。 ……找到它的核心,就是致胜关键,到底在哪里? 魔屋全力发动,进行复杂的计算,寻找着敌人核心的所在,温去病则苦苦支撑,几度重组落魂阵,硬抗三鬼洞老祖的杀招,耐心等待着答案出来,眼看魔屋就要算出核心最可能的位置,周围天地的蓦然一亮,让他惊出半身冷汗。 ……不对!是我想错了! 三鬼洞老祖如今的状态不对,并不是它有什么后手被自己触发,或是感应外敌入侵力量复苏,这才残魂重光,而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强大外力灌输,才催生了这个场面,换句话说,即便自己找出了这老鬼的核心,一击而破,只要那股外力仍存,它就不会真正消亡,外力能复生他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而落在全面下风,还浪费宝贵出手机会的自己,只会自掘坟墓。 看看周边破碎的星辰,一颗接着一颗重新变得完整,星宇发着幽幽黑光,三鬼洞老祖的力量,已经超过天阶四重,每一击落下,温去病都有要被打得粉身碎骨的感受,几乎不能正常思考。 ……核心非心,想要让这老鬼再死回去,就必须要断绝这股外力,但……如何能断? ……这股外力的源头是什么,至今也没弄清楚,它究竟是如何作用的,再全力发动魔屋,能解析出来吗……… 不行,这股外力肯定跟那张宝座有关,之前魔屋就解析不了,现在更没有可能,那要怎么办…… 多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温去病一时茫无头绪,但周围残破内天地迅速补完的现象,令他一下觉醒。 ……管它究竟是怎么运作的!管它背后又有什么道理! ……我只需要知道,这股力量,如今正充塞着整个内天地,进而支撑着这老鬼的每一个动作,它可以纳为己用,我凭啥不能? ……耗时数年时光,用尽心血打造出来的阴阳龙火罩,本就是这方面的至宝,论起能量的抢夺与吸收效率,这个相比之下近乎文盲的老鬼,如何会是我的对手? 被老鬼的内世界所吞噬,温去病此刻大半个身体都已经深陷黑暗之中,尸蛊分身、迎风变化等手段都使不出来,眼见情势危急,温去病心念一动,巨大的龙纹钟凭空浮现,罩了下来。 道德之宝阴阳龙火罩! 异宝现世,黑白两气轮转,仿佛阴阳大道具现,着实气派非凡,白袍的老鬼眯起眼睛,不住打量,出声赞叹:“好宝贝!想依靠它来护身保命吗?嘿嘿,没有用的,这是我的世界,一切由我作主,什么都救不了,等你被消化掉,这宝贝就归我了……不对,怎么回事?” 原本狂妄的邪笑,骤转惊惶,那个凭空出现的龙纹大钟,周围阴阳两气飞速旋绕,扯动牵引着周遭能量,然后,开始疯狂吸纳,如长鲸吸水,将周围的能量吞噬一空,原本充斥于整个内天地的浩瀚能量,以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减弱下去,在这股能量支持下,正渐渐修补完好的内天地,一下又打回原形,残破衰败。 “不!” 白袍老鬼意识到其中的危险,伸手想要掐灭温去病,但在能量剧烈抽离下,它手骨上的裂痕一下变多,成百上千,还没能碰到温去病,就直接粉碎了。 它原本就仅余一抹衰弱的残念,连残魂都说不上,若非内世界的衰亡被秘法延迟,连残念都会很快归无,如今靠着那股神秘力量的灌输,这才得以苏醒重生,基础极度不稳,现在那股力量衰弱下去,它受到的影响比谁都大,而且,随着阴阳龙火罩持续运转,它感到那股力量不只是被削弱,而是主动在抽离。 “生命”受到威胁,白袍老鬼的灵识猛地一醒,从中意识到了一些东西,望向那口龙纹大钟下的男人,做出最后一击。 温去病运转法诀,正全力吸收着阴阳龙火罩送来的浩瀚能量,随着这股沛然之能入体,自身力量每一分一秒都在飞涨着,通体无不舒泰,只觉得自己的力量不住提升,比早先吞掉几名鬼尊的助益要大得多了。 人无横财不富,吞噬与掠劫,果然才是快速提升的硬道理! ……如果这股力量的吸收能够持续,那么,后头对战霸皇就不是没有希望… 这个念头才掠过脑中,温去病就看到,三鬼洞老祖正狰狞嘶吼,向自己扑击过来,声势猛恶,气势决绝,似要做出最后一击。 此时,因为疯狂吸纳力量,同时内天地开始重新衰败,温去病已能挣动,大半身体都挣脱出来,再非之前不能还手的状况,但他毫无出手的打算,吞噬仅是阴阳龙火罩的附加能力,变态的禁锢与抗击力才是其本来特长,龙火罩一起,没了外界能力支持,只凭这个老鬼休想打破,就是它要自爆自己也不怕。 然而,这个想法却没有得到考验的机会,因为那道狰狞鬼影,在飞扑过来的途中,就不住缩小,打回原形,身躯也不住碎裂,只剩下一抹执着意念,撑着残躯飞撞过来,口中犹自叨念着模糊的呓语。 温去病听得不是很清楚,只从声波震动中,隐约得到几个词汇。 ……三途……匣中的秘密……玉…… 温去病不由微微皱眉,不晓得这是些什么鬼,但眼看三鬼洞老祖将要杀到跟前,他陡然想起一事,鬼族的玉石俱焚手法,除了自爆……还有诅咒! 阴阳龙火罩当初就能硬扛霸皇一击,防御力已经到达变态的程度,即使是完好的鬼族大能自爆,温去病都有相当信心能够接下,何况一个将死的老鬼,不过,鬼族拚玉石俱焚的手段,除了自爆,还有诅咒,以自身形神俱灭为代价,进行诅咒,委实诡奇难防,后果莫测。 这种诅咒,若天时地利配合得好,可以无视目标的状态与防御,让目标直接殒落,这都还算好的,最怕是生出什么怪异变化,受者最终沦落到生不生、死不死,永恒沉沦,这种悲惨传说自己听过不少,可没兴趣变成其中之一。 安全起见,不能让这个老鬼有机会近身,否则出个意外就惨了…… 一动念,魔屋之内,一个层层上锁的箱子打开,耀眼夺目的血光绽放,映得星河一片红,跟着飙射而出,化为一道凶威赫赫的长矛,破空飞射,从温去病扬起的掌心飙出,撕开大气,撼动空间,将怒扑过来的三鬼洞之祖,直直钉飞出去。 “血、血兵……” 声嘶力竭的叫喊,一下变得沙哑,白袍的老鬼当真作梦都想不到,一名来历神秘的人族,居然能拿出一件接近地神兵级数血兵,而且,还不是普通货色,这柄长矛的气势之凶,远超过三鬼洞手上的所有货色,起码要有七八名鬼尊以命共祭,才能养出这样凶猛的血兵来,在鬼界也只有一些大势力等闲能够拿出来,寻常一名人族怎能拥有? 血兵血闇凶矛! 当日封神台之战,鬼韬一脉所使用的凶兵,以十名鬼尊的性命、精血共祭发动,欲以之一击建功,直接斩首,却中了温去病的梦幻泡影之计,最后一击落空,而以碎星团擅长抢战利品的专业度,这柄凶兵当然立刻被温去病中饱私囊,敌人休想再取回。 之后的时间里,温去病一直将这柄凶矛封锁收藏在库,美其名是要留做样本研究,探寻鬼族的制器之法,起到他山之石可攻玉的作用,不过这些年手边事情太多,单是道德之器的研究就占去大半精力,压根就把此事抛诸脑后,直至此刻,才让这柄属于鬼界的血兵,有了最适当的发挥机会。 血兵,是鬼界创造出来的成本低廉的杀戮兵器,其效果不仅对其他物种有效,对鬼族本身的杀伤效果也同样强大,毕竟,论起战斗机会,鬼族九成以上的战斗,都是在内战,反而征伐外界的机会要少得多。 一矛钉穿,效果非常显著,三鬼洞老祖的魂魄,几乎在瞬间就被打散,但血兵的邪恶之处,就在于一旦中了,并不是想死就能死,在打散三鬼洞老祖魂魄的同时,血闇凶矛发出黑红色的邪光,开始把这个魂魄分解、吞噬。 “呜哇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内世界,让人听着就不寒而栗,仿佛在正被千刀万剐,三鬼洞老祖的灵魂碎片,被凶矛完全吸纳,而哪怕这是一个被强行灌功提升上去,实力很水的大能,但大能级数依旧摆在那里,灵魂一下被吞噬殆尽后,长矛萦绕着血光,一点点红芒,粲然若蝶,盘旋飞舞,欢喜雀跃。 二十五章 完美的餐具 二五章 以大能级数的鬼魂为祭,填充了能量的血闇凶矛,已经彻底到了地神兵层次,纵使还没出击,都能隐约感受到它威能的恐怖…… 温去病想要回收凶矛,却遭遇了明显的阻力,得到大能神魂血祭的凶矛,正充满戾气,不愿服从驱使,更开始剧烈颤动,能量暗蓄,似乎还无法决定接下来的方向,是要立刻破空逸走?还是干脆反向射杀温去病,追求血祭提升? “……妈的,这种收来的不良品就是麻烦!” 温去病骂咧一句,却颇有些分不出手,此刻三鬼洞老祖已经灭亡,属于它的内世界更将随之崩毁,但充斥于这天地内的能量,仍似无穷无尽,正在疯狂涌来,前后这才多少时间,自己已经省掉了寻常来说,起码要百年以上的苦修,纯以力量上而言,如今已经堪比五重天阶了。 如此钜量的能源转移,获益固然是极大,但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过程,其间稍有分心,驾驭不住那滚滚奔流而来的能量,让其在体内失控,就算是大能,也会直接被炸得粉身碎骨。 看见血闇凶矛停止颤动,再度飙射而出,朝己飞来,温去病确实感到有些棘手,自己不能随便分心,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无计可施,没有了三鬼洞老祖内世界的压制,自己起码可以让尸蛊分身去挡,除此之外…… 一丝警兆,忽然让温去病猛打寒颤,却是魔屋中的那个宝座,再经过剧烈能量变化后,赫然已经化虚为实,不再是先前若隐若现,无法接触的虚影,正迅速凝实,成为真实的存在。 还没等温去病表示吃惊,自己正在疯狂吸纳的力量,忽然数以倍计地增强,在迅猛力量涌来的同时,更有一股让人背脊发凉的恶意,从那股力量中渗透出来,试图侵染自身神魂。 ……果然,天下从没有白吃的午餐。 如此险情,温去病却暗自一笑,自己进入鬼界不足一日,发生的事情却又多又杂,一连串变故下来,令人目不暇给,根本反应不过来,一下遇险,一下又有意外,危险接二连三,好处也拿到手软,换做是个普通人早就被彻底搅乱了,迷迷糊糊以为自己运气好中了大奖,但自己却始终深信,假如这些事情都并非凑巧,也不是什么见鬼的命运,那么在这一连串的事故之后,肯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 特别是,天上掉下来的烧饼,从来就没有免费这回事,如果不是要钱的,那肯定就是要命的! 平白无故就有股力量传过来,让自己轻轻松松地大吸特吸,提升修为?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在这股力量里暗参些别的什么东西,像钓鱼一样,让猎物在吸得忘乎所以时,被侵占神魂,或夺舍,或控制,这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自己可不是那些个刚出道的雏鸟,想都不想就这么吞了钩子。 之所以会这么干,只是因为自己有充足把握可以吞下鱼饵却撇开钩子。吸收这股神秘力量,并不是自己直接进行,而是透过阴阳龙火罩,这件自己费尽心血造出的宝贝,是用来进行吞噬的完美“餐具”,既然是专用工具,当然一早就有考虑过这样的情形。 阴阳龙火罩的变态防御力,同样也能形成一张无形滤网,在进行吞噬的时候,将其中一切有害之物都过滤、遮挡在外,若是没有这个宝贝,自己可绝不敢那么放肆猛吞,抓到什么都敢消化。 现在,似乎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终于忍不住想要收网扯线了吗?可没有这么容易啊!正好也让我看看你又是什么来头。” 温去病催动阴阳龙火罩,高速旋动激转,把加倍涌来的那股力量中蕴含的东西,全数拦阻在外,同时,尸蛊分身化出,一个三米高的巨人暴吼如雷,跺足震山,猛地伸手一握,就将飙射而来的血闇凶矛抓住。 凶矛剧烈震动,吼啸如同千鬼哭鸣,让人闻之胆寒,但巨人身形巍峨如山,立定若岳沉,任凶矛如何震动、释放威能,都无法从巨人的掌握中脱出。 彼此都是大能级数,尸蛊分身一早就被自己锻炼成一件堪比地神器的存在,此时施放出来,足可镇住血矛。 忽然,温去病脸上自信的笑容顿住,却是阴阳龙火罩的运作出现窒碍,面对此刻所处理的力量,龙火罩似乎开始承受不住…… “……好家伙,确实有点料啊!” 对自己作品防御力的信心受到挫伤,因为被重重打脸,温去病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但反过来说,能做到这一步,这股力量的源头,起码也是万古层级,而且……疑似非常接近当初的霸皇! “但我却今非昔比了……” 温去病法诀一指,阴阳龙火罩从身上消失,却是直接进入魔屋中,罩在那张已经实体化的宝座上,要隔断它往外释放的能量。 龙火罩一落,温去病就感到一股巨力冲击,既像是要把顶上的大钟掀翻,又像是有一具破城槌,正在疯狂撞击自己的脑袋,而恍惚之间,更好像有一只弥天大手,穿云破日,遥遥探来,要把自己给抓起,只是被一层看不见的防护壁给挡住,未能得逞。 虽是如此,但自己立刻就感觉得到,阴阳龙火罩所构成的这层防壁,已经是岌岌可危,再撑不了多久,就会被这股力量给彻底冲破,届时,自己的神魂将直接被对方侵染。 “……还真是条大鱼啊,不动真格不行了。” 温去病当机立断,一声雄喝,“忧患!” 伴随着这声吼喝,魔屋中一道玄光喷吐,却是一截黑黝黝的长棍,飞窜而出,虽然看似平平,也没有任何神异显现,但其直直落在阴阳龙火罩上,却像是一根奇重无比的镇海神珍铁,撑起了防御壁,那堵无形的防护之墙,瞬间陡强了千倍、万倍。 被天神兵胚子加持,短暂提升到万古层次的阴阳龙火罩,彻底封住了力量的入侵,也让温去病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当下双极轮一牵一引,借力打力,直接中断了力量的吸收。 “可以了!” 摆脱宝座力量的侵袭,如释重负,温去病一下起身,迳自往前走去,随手一招,收回了尸蛊分身,跟着就执起那支血色的凶矛。 血闇凶矛当即鼓发阴雷,电光闪烁,直接在温去病掌中爆开,想要挣脱掌握,温去病则掌心加劲,七成力量凝聚在手,镇压血闇凶矛的反扑,同时猛然一声大喝,“闹够了!再想反抗,就直接毁了你!” 一喝之中,蕴含连温去病自己也讶异不已的威势,仿佛一个威严天生的统治者,慑服万鬼,在这股威慑之下,原本还在激烈挣扎的血闇凶矛,瞬息平复下来,静静停在温去病手中,不再有任何反应。 这片内天地已经开始崩碎,即将走向最终的消亡,不能再行停留,温去病直接收起血闇凶矛,跟着化形为火,烈焰护身,抗衡着内天地崩溃造成的极冻,打崩空间缝隙,穿梭回归。 这一段经历,没有旁人看到,也没有别人知道,但对温去病来说,远要比和几名鬼尊的混战要更惊险许多。 ……这一切并非偶然。 趁着所有人都被遣开,温去病在密室中静坐,既要消化刚刚所得到的力量,也在反覆思索,这疯狂的一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手上的线索,彼此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盘膝而坐,温去病开始检视自身状况,天阶四、五、六重天之间并没有大境界上的差别,纯粹就是累积,一方面仍是作为基础的能量累积,也就是通过苦修来获得修为增长,另一方面,则是需要在空间法理上的思与悟,对于空间法则的认识与掌握的程度,是大能进阶的关键,而约莫在六重天的时候,部分大能中的佼佼者会从空间法理连结到时间,产生一个质的飞跃,为之后的晋升万古提前作准备。 自己在空间法则上的探索,只能说是正常进度,比起别的大能并没有特别优势,但应该也不会成为短板,至于力量上的累积,为了追求快速提升,好与霸皇乃至其他觊觎始界的存在争锋,自己本来有几个捷径做法打算用,或是行大愿修行,或是借助愿力……这类捷径都有不小的隐患,所以自己一直举棋不定,但既能流传万古,就是有它的实在好处。 想要在短时间内追近霸皇,就不可能不冒风险,但只靠捷径就想追上霸皇,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自己这些年一直在研究,想要找到一条更好的路,阴阳龙火罩的吞噬之法是自己的一个试验,同时还有几个方案尚在斟酌,考虑要怎么多管齐下,不过,这趟鬼市之行倒是颇出意外,自己还没怎么做事,直接就得了提升修为的机会,如今储存在体内的能量,已经堪比天阶五重,只待空间法则的思悟足够,随时可以挑战五重天阶的晋升。 而且,自己还有一个感觉,就是那股神秘力量犹未见底,如果自己再行吸纳,五重天绝不是当前的极限……那股力量的背后,假使真是万古存在,就还有大把资源可供吸纳的,要是真有本事将其吸收殆尽,能量积累一举推到六重顶峰都不是梦。 二十六章 战体 目前,并不是那股神秘力量已经枯竭,只是其间溢出的恶意太过,为防被其侵染,被自己用阴阳龙火罩和忧患给镇住,强行关闭了其力量的流出,倘使自己撤除封禁,还是可以持续吸纳以提升力量。 当然,天下从没有白吃的好事,这股力量的背后,藏着那名万古存在的满满恶意,到底是想要藉此夺舍?或是引诱人作些什么?这点尚不得而知,而不愧是疑似万古存在的手段,差点就破去自己自信满满的龙火罩的防御,狠打了自己的脸,如果不是有忧患这件半成品的天神兵镇压,自己九成已经沦为行尸走肉,不由自主了。 所以对于此事,是半点都大意不得的,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想要在短时间内追近霸皇,哪有可能不冒风险?甚至可以说,这种程度的风险要是就能追近和霸皇的距离,已经是天大幸运了……而回顾当初碎星团的发展历史,为了追求力量提升,各种禁忌的手段可没少用,风险什么的,大家都是一路踩过来的。 那时候,还有团长在,很多看来如履薄冰的危险,其实都有那个人在后头护持,似危实安,那个人的本身反倒是最大的风险,而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在,安全措施就只能自己来慢慢摸索了。 ……阴阳龙火罩,是我的得意作品,其超绝的防御力在同阶能够隔绝绝大多数的有害力量,保护本身。 ……但面对万古层级的手段,阴阳龙火罩就不太扛得住了,而且,诅咒之类的无形力量,阴阳龙火罩也挡不掉,必须得另想他法。 而即使自己放弃贪念,不去吸纳这股神秘力量,事情也仍然需要处理,那张不请自来的宝座如今存在于魔屋中,等若一个心腹大患,随时都会搞出要命问题,而自己为了镇住它,直接耗用掉阴阳龙火罩和忧患这两张底牌,换句话说,除非能找到方法把这问题解决掉,否则自己就等若少了两张能用的王牌,非常吃亏。 ……或许,可以试着用这样的方法绕弯看看。 温去病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条路,于是稍微打开了忧患与阴阳龙火罩的两重封禁,那股澎湃的力量立刻再次涌出。 ……果然,推论正确! 温去病不敢把这股力量再直接引到自己身上,而是尝试导引到其他物件上。这股力量太强太猛,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负荷,温去病也不愿拿自己的重要装备来冒险,于是直接将之引到冰髓珠上。 冰髓珠是神兵主材,而在拿来制作器物之前,需要进行温养。而所谓的温养,要嘛是用其他珍稀材料来作,要嘛就是天阶者长年累月灌注力量,使其作本质上的提升,从效果来说,自然是后者为好,但这个方法代价太过高昂,特别是针对地神兵层级的主材,温养时间至少是数以千年计,要不然……就是需要极其恐怖的能量消耗。 原本温去病是绝不考虑这种方式的,自己既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等,更没有那么多的力量可供消耗,就算有也舍不得用来温养神兵主材,不如拿来提升自己,但现在却是另一个状况,那股神秘力量自己不敢再随便接受,放着不用又可惜,而拿冰髓珠来承接,就是有损毁,自己也不会太心疼,不用白不用。 随着来自宝座的力量一注入,漂浮在魔屋中的冰髓珠,立刻发出璀璨的青蓝光华,一股股仿佛可以冻结一切的寒气猛往外渗,而珠子本身益发晶莹剔透,内部隐约自成一个世界,只见其中无尽大雪倾泻而下,渐渐形成冰山、雪原的壮阔场景。 “……好家伙!” 温去病惊异之余,几乎要吹起口哨,真不愧是万古级数的力量,用来温养的效果好到出奇,前后这才多少时间,冰髓珠的温养几乎就要完成了,起码省了自己过千年的累积功夫,这样只要再寻一些辅材,自己很有可能可以炼制出一把地神兵…… 如果能把这股力量用在其他方面…… 温去病心念一转,千万银光在魔屋中旋转成形,凝成一个普通体型的自己,一个新的尸蛊分身建构完成,跟着,将这股力量引导过去,不用阴阳龙火罩过滤,试试看会有什么效果? 山陆陵的尸蛊分身,走的是肉身成圣的路子,经过这些年来不断的强化与设计改进,因为强化得过了头,已经有些妖化,从本来的两米三的巨汉身高,变成三米多的异类,拳头、头颅与四肢的比例都有些异常,看来如妖似兽,就是不太像人,尽管卖相不太好,可战力确属一流,这些年自己遨游诸天,见识大增,思路也不断变化,作出的每一分肉体的改动,都是实打实加在战力上。 这回,自己决定不预设模板,单纯利用乙太尸蛊复制一个最原始的自己过去,承受这股力量加持,让分身形态配合这股力量而改变,多少也是一种探索,既可以根据变化探查这股力量源头的底细,也可以看看万古级数存在对于肉体改造的理解,从中得到启发。 神秘力量倾泻如江河奔涌,尸蛊分身承接之后,可以说立竿见影,渐渐变形,面皮变青,周身皮肉则开始腐化,长出尸斑,指甲也变得又尖又长,背后更一下撕裂开来,变形的肩胛骨突出跟着,哗啦一声,长出薄薄的皮膜,化为一对骨翼。 温去病不由皱眉道:“竟然直接尸化!还是飞天夜叉之类的猛料,背后果然是鬼族的万古存在……” 话甫出口,变化完成的尸蛊分身立刻回转过头来,狠狠瞪着温去病,发出阵阵狂啸,目中闪烁着厉红血芒,无比狰狞,一声招呼不打,直接飞扑过来,要反噬原主。 温去病却掏掏耳朵,满不在乎的样子,哂道:“我的房产,我的世界,凭你也想在这里造我的反?” 凡是天阶者,皆有本身的内天地,这也是天阶者的力量源头,根本所在,纵使大能、万古亦不例外,尸蛊分身所爆发的力量,其根本源头虽然是从神秘宝座来,但却也算是来自自己的魔屋,只不过是一次填充,限时使用,用完即崩,魔屋法界依然该对它们有本能性的压制,自己只要一下动念,就能将灌注进入的力量回收。 不过,当温去病心念转动,魔屋法界开始进行反向压制时,得到那股神秘力量灌注的尸蛊分身,却只是露出痛苦的神色,并没有被彻底剥离力量,更随即受到刺激,凶性大发,疯狂扑击过来,一爪撕裂大气,其中蕴含的阴寒邪力,令温去病皱起眉头。 “……好吧,实验总是会有各种意外,幸亏我设计的安全措施也不少。” 一下弹指,又一具尸蛊分身凭空出现,三米多高的妖形巨汉,如同一株参天巨木,手脚堪比重杵,尖牙刀齿,跺足地晃,咆哮着冲了出去,与扑来的尸化分身战在一起。 尸,在鬼物中,素来就有着力大无穷,不具刀兵的特性,这一点殊为难斗,但撞上山陆陵的尸蛊分身,在这上头就并没有什么优势,双方硬碰硬对撞,你一拳打凹胸膛,我一爪去撕肉见骨,一场力与力的比拚,打得魔屋激烈震荡,两人拳拳到肉的搏击,气劲横扫,无坚不摧,虽是一场笼内的困兽斗,却打得异常凄厉。 换了是早先四名鬼尊的团战,甚至不用与这两具尸蛊分身对战,只要被他们战斗的余波卷入,不消十秒,就会粉身碎骨。 温去病干脆拉来一张椅子,飘在半空,挑选了一个最好的角度观战,就当是看一场激烈的表演赛,更随手取过魔屋造出的冰凉果汁,正打算好好享受一番,却看到底下的尸形分身一爪划过,山陆陵那经过强化,坚逾金铁的胸膛被直接撕开,周边皮肉翻卷,变得漆黑,显然爪上蕴含剧毒。 和尸有关的东西,通常都带毒,不仅有尸毒,往往还会特意修炼毒功,一次性用复数毒劲伤人,这情况的出现却没啥好意外,而山陆陵作为自己精心打造的战体,对这种毫不意外的东西,早就有抗性,强到已经妖化的身躯,在中毒的同时,就开始吸收、分解毒质,体内因刺激而分泌激素,不但协助化消毒性,更反向影响腺体,推升出更强的力量。 转眼之间,山陆陵伤处的漆黑就彻底消失不见,更开始逐渐愈合,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愤怒的眼神,还有那从体内急涌出来的毁天之力。 双拳并拢,恍若一柄无坚不摧的战槌,居高临下的一记重击,毁天霹雳怒轰在尸化分身的头颅上,管他什么不惧刀兵,金刚不坏,直接就将青面獠牙的头颅打爆,绿色浆液喷溅,沾满双拳,也洒了一地。 “……恶……” 温去病表情不愉,看看洒落满地的绿浆,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果汁,不由叹了口气,随手抛了果汁,同时扯下额上戴的辅助镜,多倍放大,开始寻找心头那一丝不妥的源头。 二十七章 霹雳 ……每次实验有疏漏,都会生出这种不好的预感,如果不找出来,后果就会很惨烈,这回又是漏看了什么? 山陆陵战体的“消化”能力在妖化之后变得太强,很多伤害内部几乎不留下任何痕迹,内部连结感应的结果不太准确,只能配合外部观测来确认,而温去病首要查看的,就是刚刚被攻击而撕开的伤口。 近乎妖身的战体,愈合速度当然也是第一流的,受创到爆发反击不过短短十数秒,那道原可以看见腑脏的巨大伤口,已经近乎不留痕迹,这是温去病的骄傲,技术的结晶,但在仔细观察下,他还是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伤口边缘的漆黑毒伤的确已经不见,但…… 温去病目光紧缩! 伤口边缘,还发现了冻伤与焚灼的痕迹! 之前那撕开胸膛的一爪,因为蕴含尸毒的效果太猛,让温去病也没有留意到底下还暗藏着别的力量,但在回过头来的仔细观察下,尚未痊愈的伤处还留有冻伤的白霜、焚灼的焦痕,这些都没有随着毒质分解而消失。 ……那具尸体的攻击中,还含着冰、炎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并不是单纯的一具尸化战体。冰、炎两力合二为一,这可不是一般的鬼能有的技巧啊…… 温去病讶然发现这点的同时,更惊觉那些撒在地上的绿浆,已经开始蠕动,有重新聚合的趋势,登时想起鬼物最擅长的分化之能,不由分说,一指划出,魔屋中陡然一片大亮。 层层屋瓦,投映出道道光束,更直接化为一道道天火,射落地面,将所有开始蠕动变形的绿浆一一焚灭,抢先一步阻止了它分化出来,重组新身的打算。 分化重组的过程被打断,尚未被焚灭的绿浆,立刻跃起,转为向原身聚合,那具已被爆头的无首尸身,本来已经动作停顿,似乎再无力反抗,被山陆陵死死压制,可是当这些绿浆一一重新汇入后,这具尸躯赫然重新活化。 没有头的尸身,得到新的加持后,双臂重新发力,喀喀作响,要强行震开山陆陵的压制,而无头身躯虽然没有生物的愈合力,却在胸口发出异光,筋肉突起,像要生出某种变化。 温去病的表情登时变得很古怪,想起了某个古老传说,一名脑袋被砍掉的枭雄,以双乳为眼,肚脐开口,舞干戈抗天的故事…… 这具尸化分身,是以自己为原形构建出来,说是自己的“尸身”也无不可,如果真在肚子上长出那样一张脸,那可真是不愉快…… 好在,这个让人不愉快的担忧,并没有发生,而任尸化分身怎样发劲,都仍被山陆陵分身死死压制,在力量上始终处于劣势,这也令温去病感到满意。 山陆陵战体,是自己费尽心血打造出来的一张王牌,这些年来,自己遨游诸天,不断吸取知识,增光眼界,但凡有多少长进,就把所知的一切都改进加入,可以说,它代表了自己在“力”、“战斗”方面的所有理解,如果会在这方面输给人,甚至是输给一具被灌注莫名力量而变化出来的分身,那就太打脸,让自己这个创造者颜面无光了。 但眼下的情况仍然有些不容乐观,尸蛊分身的活动时限,随着自己晋升大能,也得到了一定延长,却仍显得不够,在与尸化分身一轮缠斗后,已经时限将至,即将崩解,这个问题尽管自己一再改进,仍找不到突破的方法。 而目前看起来尸化分身却仍保持有战力,没有半点力竭的模样,看来得了外部能量加持变化的它,已经可以不受制于原本的时限,解决了温去病一直未能攻克的难题。 这点也让温去病甚感惊异,更感兴趣,这具意外搞出来的尸化分身,似乎藏着许多潜力,等待自己深掘,如果操作得当,能够籍此解决很多之前困扰自己的问题,不可不谓吸引力强大。 忽然,温去病眼神从期待转为惊愕,在那具持续被压制的尸身之中,蓦然有两股新的能量正在躁动,冰与火,背道而驰的两种能量,在尸化分身体内高度凝聚,并且开始运作。 若单单只是如此,温去病还不会太讶异,冰火二气冲突,对于寻常鬼物来说想共同运作是可望不可即的高端技巧,但考虑到灌入的神秘能量好歹是万古存在,变异的尸化分身使出来也可以接受,但冰火二气开始在尸身内高速旋转,其旋动的轨迹,更让温去病异常熟悉。 “这是……双极轮?” 自己最拿手的技能,百族大战中改变战局的寰宇咒武,温去病当然不会不认得,只是这套武学已经流入鬼界了,还是殊途同归的手段?而随着疑问产生,温去病更赫然发现,尸身内运转的阴阳二气,巧融冰火,不是在卸劲或化劲,而是运行于体内,作用于自身,将所有力量收束于体内,一边摇晃画圆,一边往内坍塌。 “……这个是……” 温去病一下惊得站起,双极轮的这种运用法,已经不是正统的运作方式,而是自己在鬼市倾塌时领悟出来,却还没有机会深入改进与完成的新招。 ……它也会这手?不,这运气技巧相当洗炼,比我之前仓促勉力而为根本是天差地别,这不只是会,是真正把这一招给完成了! ……不好! 温去病才刚冒出这个念头,正又一次鼓发毁天霹雳,双臂重轰下去,意图在自身到达时限前解决敌人的山陆陵,雄浑劲道打在无头尸身上,强悍的一击,却没有立刻将无头尸身打爆,大半力量反而跟随着尸身体内力量的“塌陷”,被疯狂吸扯进去,这内陷的劲力还黏着山陆陵的双臂,扯脱不开。 跟着,冰火二气所画的弧线,连结成圆,在圆圈构成的一瞬,尸身体内力量像是经历了一个由生而死,由死转生的循环,在坍陷到极点后,仿佛宇宙创生,天地开辟,一股沛然大力随之往外爆开。 这股力量,是无头尸身的力量,加上双极轮借引来的毁天霹雳之力,两者藉由塌陷、旋转的过程,被揉合为一,再增幅爆开,是原本两股力量合一的数倍以上。 更让温去病惊愕的,是这股力量不光是加倍爆发出来,更还作到了精准控制,将猛烈爆出的力量逼于一线,让这一爆的威力不是简单炸开,无脑轰向四方,而是如鞭、如锋、如刃,破风、断空、分割天地,全数轰向山陆陵战体。 还不用等击中,温去病就晓得山陆陵的战体扛不住,眨眼间,锐劲命中又破出,三米高的巨硕身躯、坚韧不破的无双战体,都没能坦下,直接碎裂成千百血肉块,崩落在地上,还原为无数尸蛊灰烬,刹那归无。 这一击,等若一巴掌打掉温去病几年来的心血累积,狠狠打了温去病的脸,假若挨了这一下的不是山陆陵,而是自己,现在被一击碎尸万段,化为灰飞的,就是自己了……看着那一地的灰烬,温去病脸色严峻,感觉奇坏。 ……我亲手打造的心血作品,自信满满,代表我对力”、“战斗”理解,却这么就被一个神秘力量随意灌注、自然生长出来的不良品,给干翻了……干翻了……干翻了干翻了干翻了…… 拳头捏紧,温去病无言无声,眼中已经快要喷出火来,而无头尸身哪里管这些,击杀山陆陵战体之后,没有首级与双目的身体,直接转向温去病,毁灭气息狂飙,就要继续冲去杀戮。 不过,这一步还没能跨出去,无头尸身的脚就硬生生顿住,“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眼中燃着无尽怒火,拳头紧握,突然毫无尊严地向着这边……单膝跪地,神情满是不甘,然后,在他的肩膀上,正扛着一支迅速凝聚现形的炮管。 圣德之炮! 无头尸身身形突然僵住,似在作着无声的惊叫,然后,不假思索地转身要跑,但温去病肩扛的巨炮,骤然喷吐豪光,化为九龙之影飞窜飙出,转眼就将无头尸身整个吞没,九龙贯穿,光雷齐爆,数秒之后,天地安静,无头尸身已经灰飞湮灭,什么也不剩。 “呸!” 拍拍身上烟尘,温去病啐了一口,站了起来,哂道:“在我的世界,想造我的反,这样算是很便宜了。” 工作完成,这个实验持续的时间不长,但牵涉到的巨量能量冲击,激烈程度完全就是一场剧斗,而两具尸蛊分身最开始的能量,都是由温去病所提供,一轮消耗下来,着实疲累。 但这次试验所获得的好处也很大,无心插柳的结果,原本只是为了测试那股神秘力量,结果却得到了一种全新的战体运作模式。 理论上,只要自己有同样等级的力量去推动,又修练一些鬼、尸之类的法门,让力量能够带有相同属性,那自己就能重新把这具尸化分身具现出来。 二十八章 柔肠百转 “……算了,意义并不是很大。” 综观刚才的战斗过程,僵尸的战斗模式与妖族其实很相似,而纯以肉身强度而论,更比不上妖族,山陆陵战体基本已经是集妖族战力于大成,再去搞什么尸化分身,纯粹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鬼物之流,“尸”之类的特性,对掌握妖族特性的自己帮助已经不大,反倒是如果能掌握到“鬼”一系的战法,特别是分化无定,难以杀灭这方面的技巧,这倒是一条自己不熟悉的新路,获取能够取得不小的成果,然而,什么事都有利有弊,阴魂最是难以掌握,在现有评估中,这一类分身,出现失控、反噬的机率也最高。 玩分身这种技巧,最失败的结果就是自己被分身反噬,最惨的……则是到时候被自己做出来的分身群围殴,从刚才的经验来看,也可以放弃这个念头了…… 但尸化分身最后的那一手,却与“尸”或“鬼”没有关系,纯粹是一种高端的技巧,藉由冰炎二气模拟阴阳两极的变化,反者道之动,正奇轮转,从而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在这股阴阳之力正奇相合,所激发出的爆炸中,似乎能够打破空间界限,理论上,这已经是大能级数的战技,甚至更超乎其上,而如果使用这个技巧,借助阴阳合和,寻常天阶都能够爆发大能级数的杀伤力。 不过,如果没有大能级数的法界作为后盾,化解压力,换成寻常的天阶法身来发动这招,光是力量爆发带来的反震,就会让法身崩解,粉身碎骨,所以说到底,这招仍属于大能层次的运用,除非法身特殊,金刚不坏,拥有越阶的坚固,否则勉强越级发挥,随时都会变成舍身技。 “但好像这招的终点还不只是如此……这是双极轮衍生出来的变化,双极轮背后关联的大道是阴阳……” 温去病依样比划,试图感悟其中玄妙,但觉两仪妙法精微深奥,有些东西自己似乎已经摸到了边,却又难以索解,凭此发招,总是徒具其形,却并没有太多杀伤力。 “……啧,阴阳大道的境界太高深,一时也用不上,只能退几步,用冰火二气来演绎阴阳。” 虽然有些不甘心,温去病也知道此事非一蹴可成,于是静下心来,先在体内凝聚冰火二气,用两种相反的力量,相合又互冲,在体内环绕画圆,感悟这招的玄妙。 之前没有时间细想,但现在沉下心来琢磨,阴阳两气在体内环绕画圆的过程,很像是在炉中炼丹。丹道的典籍都说,一丹一世界,意思是每一颗丹的炼成,都形同一个世界的创生,这个战技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妙。 忽然间,温去病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爆炸的源头或许不只是阴阳两气的变化,特别是那个坍塌而后凝聚,将能量压缩到一点后爆发的过程,当其穷究到最后……是不是能衍出天地创生时的那一下大霹雳? ----------------------------------------------------------------------- 守在练功密室的入口,妃月泪恍若一抹流烟,飘来又荡去,这是鬼族的习性,阴魂本无体,自然也没有行走一说,大部分时候都是飘行来去,哪怕闲着没事,也会自然采取这样的姿态,最为放松,没有任何负担。 处于飘行状态中的阴魂,双足如烟,模糊不显,只有生出要站定的意念,脚的形状才会清晰起来,所以大部分时候,阴魂的形象都是没有脚,下半身仿佛一团云雾,不过,事情总有例外,在某些时期,鬼界开始流行人族风尚,明明飘行移动飞快,却要刻意以意念化出双脚,一步一步行走,以此来彰显自身的高贵、气派,而在女子身上,即为性感。 赤魃对于这个风尚特别赞赏,准确的说是对女子走路摇摆的曼妙姿态,非常欣赏,所以作为贴身婢女,妃月泪大多时间都配合主子的爱好,在他面前维持走路来去,但现在主子闭关,出来的时间未知,她便用舒适一些的形态,为主子守门。 这是一份堪称无上殊荣的工作,莫说整个巨骨帮之中,就算把赤魃所有交好的故旧合计一次,估计也没有别的鬼物能得它如此信任,委以守门的重任。 图灵是一帮之主,又是赤魃师尊,自然不会下来亲自替徒弟守门,而其实师徒两个也心照不宣,明面上虽然是师慈徒孝,暗底下终究各有小算盘,真要让图灵来担此重任,赤魃还真未必信得过,至于那些来了又去的红粉知己,别看枕畔边情话缠绵,生死相许,真到了要交付性命的时候,赤魃绝对是一个都不信。 “……嗝……小月,我告诉妳……那些女的……一个个都别有用心……接近我都是另有目的的……别看每一个都说愿意为我死,真到了要命的时候……嘿嘿,妳信不信,它们全都会转过来要我的命……” 一次酒后,主子大醉,自己把它扶入棺中休息时,它抓着自己的手,说了大半天的醉话。 “……只有妳……小月,这么多鬼里头,我就只信妳一个……” “是啦是啦,少爷你对每个小月其实都是这么说的……” 这句话还真不是在说笑,类似的话语,自己在随侍主子时,听它对很多红粉知己都这么说过,借此让对方以为在它心中地位特殊,感动不已,是一项得手机率颇高的把妹技巧。 第一次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自己心头算不上受到打击,但确实也感到了冲击,但这场戏看得多了以后,觉得……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反倒是看见别的女鬼、女尸为此大受感动,恨不得当场就有机会报答这份特殊的信任时,觉得这些家伙真是可怜,竟然会被那么傻的话术给骗倒。 唉,其实也不一定吧,主子“结交”的红粉知己中,又不全是不知世事的花瓶角色,也不乏那种智勇双全,凭着本身能耐,一步步从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爬上今日地位的女首领,如果都有那么好骗,早就该完蛋了,初时自己还想不明白,以为主子真的是气运所归,有异样的魅力吸引人,可看多了之后……或许它们一个个也心下雪亮,只是在陪着做戏而已。 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你想要我爱上你,我想要你相信我爱上了你,你假装相信我爱上了你……大家都不过是逢场作戏,互相给彼此个台阶下,彼此看破不说破,如此而已, 人族常说,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其实就算没有了太阳,这世间也没什么事情可新鲜的,人生鬼生,到头来无非就是这些事,而比起人族短暂的人生,鬼的日子往往要漫长的多,这些事情就更不新鲜了。 “……小月,妳……妳也不相信我……妳和它们一样,都不相信我……” 那次,大醉后的主子,难得地进入了二段模式,开始诉说起它的寂寞与孤寒,觉得周围的鬼没一个真正相信它,觉得这样的日子很难受。 自己却并不好意思告诉它,其实……自己是相信它的,但却只限话的前半段,自己相信它确实是孤单与寂寞的,处于那样的位置,表面风光下面,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寂寞孤寒与无奈,至于后半截……它只相信自己什么的,这种话就真是谁信谁就傻了。 ……有时候,连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会喜欢上这个男人呢? 当初,为了让父亲放弃那个虚无缥缈,根本就不存在的梦想,正视现实,自己偷偷离开了鬼岩城,来到鬼市,想要做些什么,却意外见到赤魃为了帮众,与敌人厮杀。 那时的它,力量还逊自己三分,更不要说和父亲相比,就连父亲手下那些人,随便一个都可以碾死他,可他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风采,却依然让自己心折。平时的它,相貌不算出色,可是在与敌人战斗时,谈笑用武,勇力无双,最后更是总能让那些比它更强的鬼物败倒或溃灭……这样的它,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让自己一见难忘。 于是回到鬼岩城之后,自己向父亲提出了新的计画,由自己设法潜入鬼市,找寻目标事物的线索。酆都鬼市是鬼界各方势力关注之所,无论想要作什么都会引来重重关注,为了避免暴露目的,必须要瞒天过海,用一些更耀眼的东西来引开他者的注意,因此,一个造神计画就这么被提出来,被说服的父亲指派麾下的护法来协助自己,推进计画。 截至目前,整个计画可以说进行得相当顺利,迅速崛起的圣子传奇,渐渐成为了鬼界一个新传说,不但瞒过了鬼界各方势力,牢牢的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甚至连父亲也被蒙在鼓里,它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掩饰手段”,其实才是真实目的,至于能不能在鬼市中找到那件根本就没影的事物……自己其实并不关心。 二十九章 天命谁命? 这些年来,造神计划其实也遇过不少的危险,却从没有哪一次,似今日之险,连续的意外如海浪涌来,一波接着一波,根本应皆不暇,特别是三鬼洞忽然拿出大能等级的杀着时,自己几乎以为,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幸好,它终究履险如夷,凭着它自己的本事与逆天强运,强行闯过了这一关,就像是个真正的天运之子……看着它那不可思议的强运,不过新晋天阶三重,竟然能从大能级的毁灭陷阱中逃生,以不可思议蛮力撼动空间法则,更以这寻常道理解释不了的力量,击杀万血河、三鬼洞的头领,自己这个“造神计划”的主持者,都不禁开始怀疑,这天命之子究竟是自己一手捧出?或者冥冥中真有所谓的天命?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否也是天命的一环? 轰隆!轰隆! 一下又一下的强震,伴随着响声,来自身后的密室,这座石质密室有多重结界防护,过往赤魃无论怎样练功,都从没有造成这样的震动,今天不晓得是怎么了,居然从内部发出这样的强震?在结界压制下还能有这样的表现,里头应该有非常激烈的能量运作,不过是闭关修养,怎么会如此? 妃月泪益发怀疑,赤魃可能在今日之战中有什么奇遇和领悟,临阵突破了,这本来就是天命之子的特色,不足为奇,说不定,从此开始,它的进境再非自己能够掌握…… 这些念头刚刚闪过脑海,妃月泪猛地抬头,感受到一股波动,无声无形,正透过自己身上的腕饰,连结神魂。 『小姐,一切都还好吗?今日的意外很多,赤魃身上应该有些我们不能解释的意外发生。』 这道传讯,来自父亲派来配合自己行动的那位大能,鬼岩城的护法,今日一连串发生的诸多意外,也让它如坠五里雾中,必须要立即联系自己,获取更详尽的情报,才知道该怎样回报鬼岩城。 经过一番考虑,妃月泪给了这样的回答。 『这边是有些状况,但问题不大,赤魃的一切,都还在我掌控中,倒是另外有件事值得我们注意,万血河今日上门时,那位护法咄咄逼人,要巨骨帮交出某件东西,还提及巨骨帮祖师的隐事,我觉得我们可能疏漏了某些重要讯息……』 高度加密的通联法器,可以隔绝一切查探,同时不露痕迹,坏处就是使用时间有限,双方短暂交谈,妃月泪交代了接下来必须调查的事项,让自家大能传讯回鬼岩城后,就切断了联络。 ……众所周知,巨骨帮的创始者,是几名巨型僵尸,它们抱团在一起,开创了这个势力,因为本身战力不错,又收拢大量僵尸,初时倒还兴盛过一阵子,可因为欠缺规划与长远发展,在祖师先后陨落后,最终毫不意外地衰败下去,但哪怕是其最强盛的时候,也远称不上大势力,这些年若不是得了赤魃这个明日之星,估计此刻早就给人灭了。 ……估不到,这样的巨骨帮,居然还有隐密暗藏?从万血河的行动来看,这个隐秘应该关系不小,否则不值得如此行事,而鬼市的隐秘,应该只有那个……真是来了一出灯下黑,自以为潜伏多年,早就把这个小帮派给摸透,没想到竟成了视而不见,白白错漏了最重要的线索。 ……难道,父亲找寻大半生的那个秘密,其实就落在巨骨帮里?自己其实早已放弃找寻那个秘密,可没想到线索竟然突然出现在眼前……这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妳又在想什么?挺入神的。” “啊!少爷。” 妃月泪闻声一下惊醒,回身就看见自家主子无声无息,正站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少爷,你是休养好了吗?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的?吓死我了。” “鬼走路才会没有声,我是尸体,是妳刚刚分心分得太专注,才会没听到声音。” 温去病淡然解释,仿佛什么都掌握在手的沉着态度,让妃月泪不自觉地感到一阵莫名心虚,觉得少爷今天……好像怪怪的,不再是自己平常熟悉的那个它,有种完全看不透的感觉。 “少爷你……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妃月泪小心道:“你进去密室不是要闭关修养的吗?还以为这次至少要十天半个月的,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温去病笑道:“不早点出来不行啊,师父和大伙儿去抢钱,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如果我闭关半个月,分钱的时候不在,我那份搞不好就被吞掉了。” 妃月泪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啊,你是圣子,又是这一战的大功臣,没了你今日巨骨帮就要灭门了,谁敢吞你的钱?不过,少爷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不要钱的吗?怎么今天……” “哦?我说过不要钱吗?”温去病随口应答,在脑中搜寻赤魃的相关记忆。 吞噬神魂,兼并记忆的效果,没有自己预期中方便,就像得了一本厚厚的大百科全书,简单一翻,大概知道里头写了些什么,有那些东西,可要说把这些讯息完全消化,变成自己的,那就必须花时间细读,哪怕自己有魔屋辅助分析查询,也做不到直接消化干净。 自己利用赤魃的记忆,大致对鬼界的情况有了解,但要说细化到他所干过的每件事,甚至所讲过的每个字,那就真是不行…… 妃月泪连连点头道:“是啊,少爷你之前说,御鬼令要求的是精纯,单纯追求力量强大,其实是走上了歧路,所以你不需要钱上的心念力量,不必汲汲营营为了钱,要走出万古以来,鬼族没有前者的道路。” 温去病强行忍住想摸下巴的讶异冲动,终于理解了事实。在得到了关键的这点提示后,赤魃留下的相关记忆活跃起来,串点成线,让自己瞬间明白了鬼界的一个大生态。 众生愿力,是所有生者共有的意念力量,人、兽、妖俱在众生之内,哪怕仙佛也不例外,理论上,只要能够蒐集愿力,就都能行人道,所谓“人道”只是因为首个集众生愿力加持的修行者是人,并且人族的众生愿力效果最好、最强烈,冠于其他物种,因此命名,却从不代表只有人族能行此道,而就算换了妖族和兽族搜集愿力修行,也不会因此就改叫妖道与兽道。 但在研究相关学理时,有个问题让温去病着实纳闷,在太一那边贩售的学者研究笔记中,也有人提出相同的疑问。 ……鬼也能行人道吗?作为亡者的鬼族,和生灵的状态迥异,也能有众生愿力吗? 与常人的直觉否认不同,在学理上应该是可以,鬼也是生灵所变,人、妖、兽死后变鬼,不过是换了个形态,虽然亡者和生灵很多方面迥异,却不应影响愿力的产生,佛门更大方承认,鬼也是众生之一,既然是众生,又有自我意志,那自然就有众生愿力,如何不能行人道?更何况,鬼族传说中还有个鬼龙皇,也疑似是汇集众生之力而成道,既然理论上说得通,又有实际案例,鬼行人道如何不能? 这是支持方的看法,但反对方的驳点也有很多:最核心的论据就是诸天万界之内,修练人道者不乏其数,现存还有些凭此证道的万古神皇、佛皇,但鬼龙皇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自那一位之后,万古以来再也没有第二个鬼以人道之路成道,而且相关资料也晦暗不清,外界都不明所以,与其说是走通了一条路,其实更像是一次意外亦或者根本是一个误解。 不是确实可行的路,就无法肯定能否成为道……相关的争论,诸天万界都吵个没完,温去病也不明究理,但现在……好像有点接触到其中的真相了。 绝大部分的鬼族无形无体,如果说那些抛弃肉身的魔族,很多是转化成纯能量生命,那同样没有肉身的鬼族就更接近于纯意念生命,它们一个个的意念都强到能化为执念,甚至形成诅咒,与寻常人族相比,强了何止几倍、十几倍,起码是几十倍到数百倍的程度。 寻常的亡灵,补充能量与进食,最为人知的就是依靠元宝蜡烛,进食方式则是隔空吸气,但吸完之后,这些元宝蜡烛依然存在,顶多是被烧完化灰了而已,那……被吸走的东西究竟又是什么? 鬼物通常是不会在这方面深思,已经成为亡灵的它们,被天地压制,脑袋一个僵化过一个,不会主动做这样的研究型思考,但温去病却在受到启发后,立刻想了明白:是意念! 生者想要祭祀亡魂的心,那份意念可以透过祭器而传递,无论是纸元宝也好,香烛也罢,都沾染了祭祀人们的意念,或汙浊,或纯净,都没有关系,本为意念聚合体的亡灵,最需要的也就是这种意念所聚、精神能量。 三十章 钱是硬道理 这也解释了为啥鬼族会善于吞噬彼此,身为意念聚合物的它们,你吞我,我吞你,简直不要太容易,反正都是相似的聚合物,越聚越多,毫不费力。 鬼族通过汲取“念”来做为养护自身的能量,而人族很难想像,或者说不会注意到那一点,诸天万界之内,最为吸附各种意念,成为**聚合体的实物,就是钱币! 也因为如此,在鬼界,钱币才是硬通货,无论是寻常的游魂怨鬼,还是天阶的鬼族、大能都对于钱币有着需求。鬼族通过汲取上头附着的各种意念,来养护自身、壮大自身,越是流传久远的钱币,越是沾附了各种各样的意念,对鬼族来说堪称圣品,即使不拿来汲取修炼,光是浅浅品嚐那些意念,就是鬼族的无上甜美与至福。 “……这下总算可以理解,为什么从小鬼到天阶,大家都在死要钱了……干,还真是到死都拚命要钱,这样想想变成鬼的人真是好惨的一生啊。” 温去病醒悟过来,忍不住喃喃自语,妃月泪在一旁讶然道:“少爷,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温去病回过神,摇头道:“这些不重要,反正,我有信心走出自己的路,有纯阳御鬼诀,终有一日,我会建立属于自己的霸业,踩在鬼界的最顶端,不需要倚靠什么意念愿力。” 妃月泪在一旁用力点头,称赞道:“说得好,少爷,婢子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温去病爽朗笑道:“那当然。” ……当然,才怪! 不管赤魃有怎样的雄心壮志,现实是,它依靠生前的血脉优势,以阴尸之体修练纯阳火,勉强突破至天阶三重,凝成不竭之源后,已经到了负荷的极限,接下来的路,如果想要再在纯阳御鬼令这条路上有突破增长,它需要的不只是奇遇,而是奇迹!除非能够改变自身属性,或者得到一条新的道路,不然再进一步,等待他的只有*而亡的结局。 反倒是鬼族的这种生命模式,实在是非常有趣,里头有些值得细细琢磨的东西。人道之法是汇集众生愿力,鬼族直接就是意念聚合体,从理论来说要行人道当然可以,然而……没有肉身的阻隔,纯粹的意念体,如果要集中它们的愿力,那股汇聚而成的众生之力……将会是一股失控的暴流,足以冲毁任何一个试图蒐集这力量的对象。 正常的人道之法,无法使用,但如果能想到什么办法,迂回绕行,将冲击减小,或许可以使用那股狂暴却无尽的力量…… 在碎星团的历史上,不知道利用过多少危险的东西,只要能用,好处大,别的都不是问题,尤其是当自己正需要强大力量时。 妃月泪道:“少爷总是能创造奇迹,今天,你好像又有了进境,击杀三鬼洞、万血河它们那时,你使用的力量……过去从来没有看你用过……” 这话乍听之下,只是一个小婢女的崇拜赞叹,但知晓真相的温去病当然听得出来,包含在这其中的探查意味。 ……小丫头,是想知道我现在的最新进境,以及我这次奇迹背后,到底有什么突破……好!先宰妳! “说到这个……”温去病皱皱眉头,“事情确实有点古怪,在那片黑暗的绝境中,我确实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觉醒了,不光只是力量,还有一些奇怪的感知。” 妃月泪谨慎道:“感知?” 温去病道:“没错,我好像得到了一种奇怪的感知力,刚刚我在里头试图稳固进境时,就好像听到一些声音,很奇怪,说什么……万血河护法上门,提到本帮祖师爷之类的,好像……还说有什么遗漏重要讯息,要……尽快调查的……” 这一番话,听得妃月泪目瞪口呆兼魂飞天外,若不是主子的神情还一脸迷茫,好像还弄不清楚那些话是幻是真,发生在何时何处,自己肯定以为已经被拆穿了身份,要立刻转身逃跑了。 “少爷,你听到的那些话,会不会……是……” “嗯,大概是幻听了吧,今天打了这么多战,精神不佳,可能有些问题,再不然,可能就我真的觉醒了什么怪能力,能够听到远方的声音,那就是在什么地方,恰好有鬼说了这些,被我意外感知到……唉,这鬼市,龙蛇混杂,根本是乱七八糟,等我有朝一日,变成此地之主,就要把这些牛鬼蛇神全给灭了。” 温去病若无其事说着谎言,看着妃月泪掩饰不住的惊惶眼神,一时间在心里暗笑。 自己可不是吃饱没事干,闭关也要抓着一个小丫头来堵门的,之所以这么干,第一是要给她个机会,看看在自己闭关时候,她会否起什么歹心,做些不安全的动作?赤魃那个直线条的白痴察觉不到异常和小动作,不等于自己也发现不了。 再者,就算这丫头没有什么歹念,可她背后的势力可未必这么良善,而若外头负责掩护自己的那名鬼族大能,真与妃月泪有关系,双方肯定需要进行联络。妃月泪如果离己太远,那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可她与自己只有一门之隔,身上又被自己做了手脚,想窃听这小妮子的秘密通讯,简直是易如反掌。 还好,赤魃这个死鬼这次不算瞎得太厉害,这丫头确实没有什么歹意,虽然也算不上有什么真心实意,还是有所为而来,但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歹毒的作为,也没造成什么伤害。 不过,眼下的事情有点不太妥当啊,自己跑到鬼市来,同样也是有目标的,现在主要目的八字还没一撇,却不断被卷入其他麻烦里,特别是接了死鬼赤魃的因果后,简直是麻烦不停,眼看事情像滚雪球一样,各种麻烦缠在身上,偏偏没一个关系到霸皇的宝刀,照这么离题下去,等霸皇重掌风雨战刀,回归巅峰,纵横睥睨时,自己很可能已经打到三十三重天外天上,成了某个宇宙的创世神! 这种各自灿烂的结局,可不是自己想看见的…… “唔,小月,关于那个预言……”温去病拍一拍脑袋,“就是那个说有个盖世英雄,会来鬼市通过考验,拿起宝刀,镇压群雄,成为鬼界之主什么的……我一直认为,放眼鬼界,当真是舍我其谁。” 妃月泪闻言喜道:“当然啦,除了少爷您,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情呢?” 温去病却摇头道:“但仔细想想好像很怪啊,这个预言流传很久了,却越传越模糊,到底所谓的宝刀是什么刀?为什么会在鬼市?究竟在鬼市哪里?要通过什么考验才能拿到?又要怎么去接受考验?我是说……就算要考试,也得知道怎么报名,还有考场在哪里吧?” 一连串问题,砸得小美婢整个人晕呼呼的,下意识脱口道:“刀肯定在地藏那里,所谓的考验也肯定要通过祂……” 温去病当即眉头一展,“哦?那把刀原来在地藏那里?妳是怎么知道的?” 妃月泪一时间为之语塞,但只从她这个神情,温去病就晓得,她背后的那个势力恐怕知道很多情报,而霸皇昔年的风雨战刀,难道是由现今的鬼市之主地藏金龙保管?不过地藏金龙竟然连这个烂摊子也敢接手的? 看妃月泪明显不想再说下去,温去病试图相询,进一步获取自家关心的情报,却眉头一皱,感觉到有鬼物正迅速往这靠近,移动得很快,带点急惶的意味,但没有杀意与恶意。 温去病还宁愿感应到杀气,那起码代表来的是敌人,现在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就是自家人,而自家人会这么急急惶惶跑来这原本不允许靠近的禁地,就代表……又出事了! 没多久,就有几个僵尸跑来,不敢进入,只能在外头遥遥大喊,“圣子,圣子,不好了,帮主他们出事了!” 对温去病而言,这天遇上的事情实在太多,如果可以,自己还挺想直接去睡个一觉,天大的事情明日再说,不过,碍于自己扮演的脚色,温去病还是得表现出关心,问上几句,早知道就不急着出来跟小美婢闲扯套情报……虽然这事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帮主它们去攻打三鬼洞,一开始是很顺利的,三鬼洞留守的满门良贱,都给杀得七七八八,但后来,万血河的队伍也杀过来了,还有一些其他帮派也闻讯赶来,都是来抢东西,想要趁机分一杯羹的……” “望月小姐率队与那些帮派周旋拖延,几方打了起来,帮主它们则负责搜刮,本来都已经收好东西要走了,可帮主还执意要找些什么……弟兄们也不知道它究竟想找什么,连它自己好像也不太清楚……” 负责讲述事情经过的僵尸,笨头笨脑,半天也说不清楚话,但夺宝经验丰富的温去病,一听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便宜师父这是肚里有货啊!旁人是去三鬼洞抄家兼灭门,它却是冲着某件东西去的,非要找到那件东西才肯走,看来……那玩意非常要紧。 百度搜&#7d22;ூ&#4e91;ᩭ▁௃&#5c0f;&#8bf4;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5c0f;&#8bf4;,ᡠᨵ&#5c0f;&#8bf4;&#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十一章 藏宝图? 仔细想想也不足为奇,三鬼洞、巨骨帮之间互有交易,但也为敌多年,俗话说最了解一个人的知己,往往是宿敌,两方这样常年斗争,蒐集彼此情报,想要灭对手的门,三鬼洞里有什么好东西,图灵应该是一清二楚的,而既然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入了宝山,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所以,明明兵凶战危,好东西又已搜刮了一票,应该要速战速离的时候,它还执意不肯离开,坚持要找到那件东西,换句话说……在图灵的认知中,那件东西的价值,比三鬼洞目前找出的所有宝贝总和价值还要高。 这点就很耐人寻味了,三鬼洞终究只是个跟巨骨帮相若的小势力,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不过好像之前万血河也是想来巨骨帮找东西,这两边应该说不愧是宿敌,连这种事情都要互相学一下……而且,还有一点挺荒唐的事,那就是从图灵的行动来看,它应该是确实知道有某件东西存在,却不确知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这才会弄到如此难找。 有过相同寻宝经验的自己,对这种感觉可以说非常熟悉,百族大战时候经历得多了……有时候那个人交代要去搜寻某个事物,却又不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只是要求谨慎谨慎再谨慎,留意一切异常物件时,自己就有这么没头苍蝇的烦躁感。 但在找着不知名事物的又何止图灵一个?仅仅是今天之内,万血河来的那名护法,也是要求巨骨帮交出帮中隐密,却又没说清究竟是什么隐密物,这是它顾忌耳目,不敢明说?还是连它自己也不知道要的是什么? 同样的,妃月泪潜伏进入鬼市,卧底在赤魃身边,似乎也是在找某件事物,但具体是什么事物,别说自己无从得知,连它都还在蒐集情报,苦苦干着调查工作。 难道说搜寻不知名事物,是鬼市流行的一场全民运动?大家都爱玩这种费劲的游戏? 亦或者……它们所找的,根本就是相同的一件东西?所以应该是有一件隐秘之物,各方都想入手,却只能确定存在,不能确定形态?这种东西会是什么? 温去病斜睨妃月泪,道:“妳觉得,师父是在找什么?” 妃月泪当即奇道:“帮主它想要找的东西,婢子怎么会知道?” 温去病却自顾自分析道:“肯定不是能形成立即战力的东西,否则,就算屠沉老鬼不拿来打我们,我们进攻三鬼洞时,也定会遇到……如果屠沉老鬼不跟帮中手下交代,应该就会带着身上……所以这东西应该是很重要,却没什么战力的物件……嗯,也不是寻常的金钱或者资源……” 妃月泪道:“少爷的分析很有道理呢,那以你说,这究竟会是什么?” 温去病本来想说不知道,可是看见小美婢红通通的俏脸,心头陡然一动,巨骨帮、三鬼洞、万血河,甚至妃月泪背后的鬼岩城,以及可能也有类似主意还没显露的闇日神荒,都持有或在搜寻某个不知名的事物,撇开这是一项鬼市全民运动的可能不谈,这很可能就是同一件事物。 但既然是同一件事物,如果巨骨帮已经持有了,图灵为何还要去三鬼洞找? “……除非……大家手里的东西都不完整,要拼凑在一起,才能发挥出作用。”温去病沉吟道:“又或者,重要的其实是一份讯息,指引向真正的目标,还分散开来……” 越说感觉越不对,从自己口中讲出来的东西,怎么听都像是在指向那种东西…… “……藏宝图?” 温去病的表情顿时变得极端怪异,“你们的全民运动,最后竟然是在搞这东西?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大家还在追藏宝图那一套?这也太套路了吧?就不能追求点更有意义的东西吗?比如说……宝刀啊什么的,不是说只要通过考验,执掌宝刀,就可以统一鬼族?还有什么宝贝比这还牛的?” ……更重要的是,要是你们全都忙着找什么藏宝图,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去找风雨战刀?这边既没帮手又没线索,如果还不能混水摸鱼,一个人难道要找到地老天荒?我来鬼市不是干这个的啊! “……有可能!” 妃月泪脱口惊呼,表情则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激动道:“少爷你说得对,只有分开的藏宝图才最合情理,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真是……真……” 话突然一下顿住,妃月泪露出一副惊恐表情,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极为不妥,生恐主子会否因此发现什么,却见温去病依旧一派淡定,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这才有些松了口气。 而一直在一旁傻傻等候的僵尸,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把之前的话继续说下去。 “……后来,帮主好像找到了什么,开启了一条密道,然后,从里头跑出来两支很厉害的凶兽,见谁杀谁……好多鬼都被灭掉了!” 说到那一段,僵尸神情依旧木然,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恐惧,好像还沉浸在先前那恐怖的一刻。 温去病忍不住拍拍额头,叹道:“跑去攻打祖地,就是这么麻烦,敌人最强的后手都藏在那边,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冒出一些连敌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后手……” 妃月泪好奇道:“少爷,你怎么知道它们自己都不知道……哦,是因为没有在开始的抵抗战中使用这手段,但为什么会连三鬼洞自己也不知道的啊?那里不是它们的祖地吗?” “所谓祖地就表示传承久远,而传得太久,中间就难免有断层,你藏我藏的,后代未必能传承过去的所有资源,有时候难免徒坐宝山上而不自知……” 温去病摊手道:“更别说还有些时候,开帮立派时为了省事,直接就把老巢盖在什么遗迹上,那自家门派里头到底藏什么秘密,就真不可能有谁知道了。” 妃月泪道:“三鬼洞还藏着这样的利害手段?那少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还用得着说吗?”温去病摇摇头道:“师父既然有了麻烦,当然得要徒弟去救,虽然是辛苦了点,今天根本就是不想让我歇息,事情怎么都没个头,但救自家师父,是徒弟的责任……走吧,我们去三鬼洞。” 赤魃的记忆中,三鬼洞似乎离得不是很远,温去病暗忖应该不用太费力赶路,只是到那边后,除了两头凶兽,可能还有鬼族各方势力在大混战,自家门派已经吞了好处的大头还不走,肯定是众矢之的,这些才是比较让人头痛的地方。 温去病暗自谋算,接下来要怎样行动才不会太惹来注意,忽然前头被拦住了去路,那几名来报讯的僵尸慌忙挡路,为首那个被烧焦脸的慢慢道:“圣子,不……我们不是来让你去三鬼洞的,是……帮主已经被抢救回来,但是伤势很重,正在回来的路上,让我们先来通知,这会儿……恐怕已经到门口了……” “什么?”温去病闻言猛一扬眉,“你们几个浑球,这话现在才说?我师父都到门口了,浪费我这么多时间!” 几个僵尸却都是一副无辜眼神,谁让圣子你说没两句就连续岔题,我们一直没找到机会把话说完,眼看着帮主抵达时间越来越近,我们也都很绝望啊! 温去病也不再多言,领着妃月泪就往门口走,准备去接自家师傅,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顺便碰碰运气,能不能得到些跟风雨战刀有关的线索。巨骨帮的大门刚刚被毁坏,连整个前院都快被彻底夷平,此刻正有许多阴魂,在那边飘飘荡荡,以本身力量在砌墙修补,而温去病甫到前院,就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 “赤魃哥~~” 一名十五六岁模样的金发美少女,妆却化得特浓,红唇丰艳,大波浪的金发随风摇曳,胸前却十分饱满,峰峦突出,如似瓜果,抢尽周围鬼物们的视线,正站在墙边,好整以暇地摆着诱人的姿势,轻抿嘴唇,不住朝温去病抛着媚眼。 这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同样是闇日神荒之主的义女,也是望月琉璃的义姊妹,观月莎,尽管名分上是这样,可实际上,神荒之主一直授意她来魅惑赤魃,想除了望月琉璃之外,更增多一个筹码,而赤魃也当真是来者不拒,一直与她眉来眼去,就差最后那一步便勾搭上了。 而现在……这些烂桃花全都成了自己的麻烦…… “赤魃哥,你没事吧?人家听说你受伤了,快来给我看看……” 观月莎娇呼着跑过来,要说她对赤魃的伤势有多少关心,温去病实在难以置信,因为这丫头一面小跑步,一面拚命摇晃肩膀,连带胸前那对极其圆硕的美肉,也在衣衫中鼓胀弹跳,几乎就要裂蹦而出。 用这种姿势跑过来,不出意外的话,就会直直扑撞进自己怀里,这么*裸的投怀送抱,哪里像是来关心伤者的? 百度搜&#7d22;ூ&#4e91;来阁௃&#5c0f;&#8bf4;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5c0f;&#8bf4;,ᡠᨵ&#5c0f;&#8bf4;&#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十二章 尸体本来就是硬的(周一红包满五 温去病现在的感觉,其实挺想一脚出去,让这女孩飞高高的,无奈自己要忠实扮演赤魃,依照那个家伙的模式,只能…… 温去病一抹嘴边的口水,张开怀抱,预备正面迎上,被胸部撞个满怀,就只见摇着胸部跑过来的小美女,忽然腾空而起,飞了出去,直直撞入刚刚砌起的新墙中,砸了个干脆漂亮。 而在温去病面前,及时抢到的望月琉璃,则收回踢出的美腿,一脸煞气,恨恨骂道:“贱人,连我的男人也敢抢……” 骂了两声,似乎是注意到温去病投来的目光,望月琉璃整了整头发,堆起笑脸,一下抱扑了过来,“赤魃哥,你都不知道,刚刚有多惊险,人家被吓得都要翻生了。” 温去病被紧紧抱住,一时间表情僵硬,脑中则只有一个想法:那个闇日神荒,难道是星月湖的鬼界分支不成?而且……怎么还是低配版的? 比起被一堆美女围绕在身边,交相勾引自己,温去病还宁愿遇上一堆强敌,轰轰烈烈地狂战一场,直接简单,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事,只要拚命干就是了。自己在进入鬼界之前,预想了很多种可能的遭遇,唯独没有料到等待自己的会是这么一出。不过,和自己在始界的情感纠葛一比,这里的事情又小儿科得多。 再怎么讲,这些女鬼、女尸,都是怀着各种目的围拢过来,却唯独不是为了感情,它们甚至毫不关心赤魃心中在想些什么,而赤魃也很清楚这点,所以干脆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过得很是潇洒惬意,如果自己可以完全放开,就算在这里玩得再烂,也不用怕会欠什么情债,更别说到时候只要一走了之,所有责任还有死鬼赤魃顶包,别人只会以为这个负心汉跑路了,决计追究不到自己头上。 但,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在这边乱搞了,消息传出去,这些鬼也许猜不透真相,但是只要有心人根据情报对照分析,甚至直接找太一买答案,早晚会有人能知道,接下去就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变成人尽皆知,那时候武苍霓多半不会说什么,不过,与自己分道扬镳的她,独自留在始界拚死拚活,照顾住碎星团一众老兄弟,自己却在她累到要吐血的时候,到鬼界荒淫无度,那自己成什么人了? 更别说,自己此番前来鬼界的另一个目的,是想藉机看看能不能寻到有关龙云儿的下落的线索,她为自己而牺牲,自己却背着她到处胡混,后头还有什么脸去见她? 自己本不是有精神洁癖的人,本来也不介意有机会时来点艳遇,但想到这些,着实感到很烦闷,所以当望月琉璃的身体贴靠上来时,都差点一掌直接把她给推出去…… “赤魃哥,你身体怎么那么僵硬啊?”望月琉璃感觉到气氛不对,在一旁嗔道:“人家为了替你抢东西回来,刚刚不知道有多危险,你怎么僵得像块木头一样,也不抱抱人家?” “……我是僵尸啊,尸体本来就是硬的,妳也太大惊小怪了。” “那你为什么还看起来好像忍得很辛苦的样子啊?你是天命之子,有什么事情,不用忍的,直接表现出来啊。” “我也不想的啊,但妳刚刚才坏了我的好事,我要是不忍耐的话,妳一早就飞出去了。” 温去病没好气地说着,望月琉璃闻言脸色一沉,美丽的脸蛋隐约显露出狰狞的鬼相,它在鬼市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级人物,几时曾受过这样不知好歹的言语?它五指骤然变尖,温去病基本肯定它要狠狠划过来,跟自己翻脸,但下一刻,它阴狠的神情被强行压下,一下又绽开笑脸,跟着整个人又柔若无骨地贴靠上来。 “都说英雄本色,赤魃哥妳这么好色,真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那当然,我如果不是这么样英雄了得,妳会看上我?” 温去病则伸出手,轻轻托起望月琉璃的下巴,望向她精致的面孔,试着看透它的眼神,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理由,能让这位刚刚被严重冒犯的大小姐能够强压下怒气,继续对自己展露笑颜……唯一能肯定的,绝不会是因为爱与宽容。 “少爷!帮主回来了。” 妃月泪的叫唤,再次替温去病解了危,从尴尬烦躁的状态中摆脱出来,而满身是血的图灵,正被过百亡魂抬着回来,看起来伤得着实不轻,温去病只是简单一瞥,发现便宜师傅的身上,有火伤、有毒伤,那两只不知道是什么的凶兽,杀伤力看来非常强横。 黑烟、毒雾,正不断从图灵身上各处伤口中喷出,偶尔还有些伤口会燃出阴火,焚毁身躯,温去病一看就直接傻了眼,这哪里是什么伤重?根本就是命危了,若没有合适的灵药,自己这个便宜师傅,明年今日就是忌日了。 ……先灭了别家主力再追去灭门夺宝,铩羽而归也就算了,居然还能搞到性命垂危?便宜师父你这也未免太要钱不要命了! “来人……呸!不对,这里没有人,快来个鬼,或是来条尸!”温去病高呼道:“帮主伤重,赶快去把本帮的续命膏都拿出来,有什么拿什么,都在等什么啊,快啊!” “不、不必了……”图灵勉力挣扎起来,一下拉住温去病的手,“我……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闻言,温去病也立刻激动起来,一把反握住师父的手,“师父,有什么事情你就赶紧交代吧,徒弟我拼着不要命也会替你完成,光大本帮。” “赤魃……你听着,这是,这是本帮最重要的……”图灵挣扎四蹄,想要撑起身来说话,但甫一动作,身上伤口就不住流出脓血,甚至连内天地也正在崩碎,照这个架势,恐怕还没能说完遗言,就会直接挂掉。 “喂!师父,你没事吧!,你振作一点啊,好歹……先把话说完吧!”温去病一时间只觉得很是哭笑不得,本以为图灵拚死撑着一口气回来,是要上演交代遗言的套路,没想到自己还是猜错了套路,它是回来上演说不完遗言就断气的急死人套路的。。 ……人这辈子最怕的路,就是走错了方向的套路! 很显然,在现有枱面上的人物里,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要是让它就这么直接完蛋了,只留下半吊子的遗言,自己这没头苍蝇的角色,就真要忙乱到地老天荒了。 “药!还没有拿药来吗?”温去病从原本假装焦急,实则看戏的心态,一下变成了急到跳脚,连忙大吼道:“给我听好,再拿不来东西,害我师父断了气,我回头就把你们全杀光了!” 一旁的群鬼中,妃月泪已经跑不见,主动去帮里宝库找药了,它的身份特殊,虽然力量不高,却有着很高的权限,估计这边也只有它才知道要去哪里取药,而其余的帮众虽然也在跑,其中七成估计是真被吓到逃跑了,鬼族这地方真是半点忠诚度也没有…… 温去病恼怒异常,又不能真的就这么坐看线索都断掉,接下来自己一个人两眼一抹黑,在这偌大鬼市里找寻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所以眼看图灵已经翻起白眼,彻底失去意识,再不能把残余的话说完,而身躯又开始碎裂,内天地同步崩溃,距离形神俱灭不过一线,迫于无奈,自己只能出来把死马当活马医。 可行的方法有二。 僵尸的治疗法,正统一点的就是卸掉损坏部分,拿适合的天材地宝组装上去,眼下巨骨帮里虽然缺乏这些玩意,但如果把图灵带进魔屋,用临时素材紧急来一场大拆卸,或许便能救它,至不济,起码吊着命交代几口遗言,不成问题。 但这风险实在太高,更难以收拾善后,自己可不敢冒这个险,更何况,以它身躯碎裂的速度,特别是内天地也在同步崩溃,此法未免缓不济急,派不上用场。 那就只能用方法二,拿那张神秘宝座的力量灌注给便宜师傅,这力量能让三鬼洞的老鬼都死而复生,应该也可以用来给僵尸救命吧?但这样一来就真正是把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握住图灵的手,温去病小心引导,又一次把那股神秘力量抽取出来,这次却不经过阴阳龙火罩的安全过滤,最原汁原味地灌注下去,投入到图灵体内。 之前一具空白的分身,在注入这股力量后,都迅速尸化,变成飞天夜叉的形态,大致可以看出这股力量的属性,如果把相同的力量直接注入尸身,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答案,是播种与浇灌。 力量甫一透入,温去病就观察到,这股力量渗入图灵的尸躯,立刻分散开来,直透腑脏、经络,在全数侵染后,最后勾连神魂,在最深处扎根,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秒,至此这股力量已经彻底和图灵的神形融为一体,而后,当根已稳固,就开始用爆发性的速度,一下子疯狂生长。 三十三章 奇遇 如果图灵的意识还清醒,肯定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不过,温去病很怀疑就算是清醒的它想要阻止,也未必能阻止得了,因为这颗种子生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太猛,充满强劲的气势,仿佛能破开一切的阻碍,包括内天地与法身的破损。 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这颗种子生长的欲望,哪怕是寄生目标身躯碎裂也不行,遭遇到正在崩坏中的躯体,便自动黏合、瞬间修补完毕,让这股力量得以继续通行,在身体各处扎根。 温去病在一旁仔细观察这一切,这场救治,同样也是自己的一次实验,藉此更深入了解那股力量的运作方式,试图获取更多的线索为后续分析和处理做准备。 类似的救治程序,看起来跟鬼族的常用做法差别很大,倒很像妖族的手法,但在生者身上,是通过激发血肉中的生机,来促进血肉生长、延伸,将伤处修补愈合,与眼前这场面实际上形似而质非,外人乍看起来,可能只会感到这股力量效应如神,如润物春风,能够滋生万物,让死者回生,可对于看透本质的温去病,只会觉得这股力量实则是极度霸道,里头带有的一丝韵味,甚至是完全不允许反抗、反对的,所谓生杀予夺,要生要死,皆在一念之间。 前后不过十数秒,这股力量已经从生根到繁衍,走遍图灵全身,跟着,它喉咙喝喝有声,发出一阵极其怪异的嘶吼,翻白的双眼瞪睁老大,然后,一下就翻起身来。 “嚎!” 随着雄浑一吼,图灵的胸膛开始出现起伏,明明是死体,却像生者一样有了诡异的呼吸,身上的各处伤口不住飘出黑雾、毒火,侵体外力全数被逼出,跟着皮肉修补完整,伤口全数消失,而力量更往上不住攀升,最后,四蹄震地,化滚滚气浪,袭向八方。 图灵双眼闪冒红光,稳稳站起,力量更不住往上提升,它本来就是天阶三重的修为,此刻摆脱了崩溃危机的内天地中,主星燃着碧绿阴火,雄焰滚滚,连连爆炸,将图灵的力量持续推升上一个新的高点。 正严密观测图灵体内的情况,清楚窥见到这些变化,温去病着实讶异不已,自己本意只是想救图灵一命,至少抢救回来,能说句遗言,顺便看看能不能多探查下神秘力量的底,怎么忽然间它就来个大爆发,直接被调到全盛状态了? 全场尸、鬼更是错愕难当,虽然它们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都看得清楚,是圣子出手,短短时间就救回了伤重欲亡的帮主,一个个惊愕得无以复加。 圣子过往是经常创造奇迹,但那都是指战斗能力,它总能战胜看似不可能打倒的强敌,至于在别的方面,并没有表现过什么特殊的才能,可这一回……它竟然这么简单就将伤重濒死的老帮主给救回了! 这是全然不同意义的奇迹! 僵尸和鬼都不会年老,但随着年岁的冲刷,就算是死物也会愈发腐朽衰败,实力也会开始打折,图灵原本的气息,就有这样的陈朽之气,进而影响了它的晋升与实力发挥,但如今,它就像一具新死未久的尸骸,整个充满血肉灵气,爆发性的力量充塞体内,随时都可能挑战天阶四重,这种事情……莫说巨骨帮众不曾听闻,就连闇日神荒人马,还有刚取了药急急赶来的妃月泪,全都当场傻眼,一个个目瞪口呆,互相大眼看小眼。 图灵看看手臂上的肌肉,看看身上消失的伤口,满怀疑惑地看向温去病,后者则耸耸肩,道:“稍早时候,我险死还生……有了点奇遇。” 生死之际,激发出潜能,临阵取得突破,反杀对手,这种事情不算罕见,放在普通人身上或许还算得上可以回味吹嘘的奇遇,可是对于“气运之子”“天命所归”这样的存在来说,那就真是家常便饭了,恨不得每一场战斗都要这么干上一次才罢休,过往赤魃也不只一次在生死边缘取得突破,现在这么解释,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或者说,不这么解释,那才奇怪了。 不过细究起来,即使是“气运之子”,也很少能在这种场合觉醒完全不相干的能力,特别是先前赤魃陷入绝境,明明已经靠不可思议的蛮力撼动空间,挣脱出来,取得的突破跟治疗扯不上边。若是换做人族,肯定会有人暗中质疑,不过鬼物被天性限制,不会多想,此时都只是在心中忌惮盘算。 ……要杀天命之子,果然不能做成半调子,一次就必须杀到死。 全场的尸与鬼,都不约而同地生出这个想法,但今日之后,想要杀赤魃的难度又提升不少,本来只有天阶二重的它,这次在谈笑杀灭四名鬼尊,其中还不乏天阶三重的存在,它本身的力量究竟到了哪个层次?恐怕不出动大能,是威胁不了它了。不,只是寻常大能,还真未必能够确保杀死他,三鬼洞拿出大能级别的杀招,却被他强行挣脱,更籍此突破,反遭了这场灭门之祸,就是前车之鉴…… 温去病承受着周围一双双惊愕、赞叹、羡慕的目光,不由得啼笑皆非,这次自己是搞得过火了,但之前也根本没想到会这样,现在只能尽量找点好处回来。 “师父!”温去病正色道:“刚刚您好像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徒儿?说吧,弟子我就在这里听着,立刻就去替你办妥。” 图灵闻言登时目瞪如牛,刚才它是伤重将死,这才急急想要把一直背负的秘密,告知弟子,继续传承下去,但既然现在伤都好了,状态还更胜受伤之前,哪还需要交代什么遗言?虽然说自己这个弟子当真是天命所归,是继承自己衣钵不二选择,无论什么秘密将来肯定要传给他,但传承多年的秘密,现在忽然要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下说出口,这……怎么还说得出口啊? 看着眼前的徒弟,这个自己原本熟悉的弟子,打今日遭遇奇遇重生后,似乎又有了很大变化,好像……整个变成不同人了,多了一种之前没有的魅力,感觉好像……很靠得住。 心里纠结不已,但在多看了温去病几眼后,图灵猛一咬牙,下定决心道:“也罢,你且随我来,你是本帮圣子,巨骨帮的未来早晚都要落在你肩上,该是让你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了。” 这句话说出口,图灵表情一下变得如释重负,而闇日神荒一系的人马,以望月琉璃为首,个个都流露惊奇、讶异的神色,若是换了是别的对象,它们压根就不会避嫌,直接就会拿出大势力的架子,要求依附的小门派分享门中秘密,否则以后拒绝保护。 但遇上赤魃,那这种事就不可能了,这是己方亟欲拉拢的对象,怎么能明目张胆地从它手上抢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跟随图灵一同进去,作着巨骨帮两代之间的传承交流。 而妃月泪作为赤魃的贴身婢女,是尾随着温去病一起离去的,望月琉璃看着它摇曳的身影,露出愤恨妒恨的眼神,暗想着与赤魃成婚之后,要如何泡制这个碍眼的女鬼。 来到图灵的帮主室外,妃月泪知机地停了下来,独自待在外头,表现出一副要替帮主与少爷守门的模样,温去病笑着点点头,示意赞许,心里却十分清楚它的打算。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小丫头实际是天阶三重,背后更有大势力支持,虽然在门外,但以它能耐,配合一些道具,想要窃听内里的谈话,难度并不大,过往无论赤魃还是图灵都从不提防,不晓得有多少秘密都落进它耳里,这回肯定又想故技重施了。 “这边交给妳了,千万别让人靠近,师父要交代给我的,肯定是秘密中的秘密,谁想要过来窥探……”温去病脸色严峻,直接比了一个往下砍的手势,“杀杀杀!” “婢子谨遵少爷吩咐!” 妃月泪连忙点头躬身,娇俏的脸蛋上,满是诚恳的表情,却在温去病把门关上的一瞬间,整个笑靥全僵在脸上。 ……怎么回事……怎么完全感应不到了? 妃月泪惊得目瞪口呆,赫然发现自己的思感完全被屏蔽,再也无法延伸入门内,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完全无法知道了。 这是过去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区区巨骨帮的防御技术,怎么可能挡得住鬼岩城的有心刺探? 问题显然就出在赤魃身上,它今天险死还生以后,实在发生了太多的变化,简直如同彻底换了个鬼一样,再难以掌握,只希望……它这么作不过是随手无心而为,而不是发现了端倪,针对自己而作的吧。 妃月泪在门外暗自叹气,温去病却在里头悄然一笑,转身走到图灵面前坐下,从容一笑:“师父,可以了,你有什么话就放心说吧。” 三十四章 人道之祖 即使是一帮之主,图灵的房间也算不上豪华,顶多就是比其帮众多了些饰物,哭丧棒、骨灰坛、缟素麻衣之类……然后屋中也没有床,只有一具大棺材,通体由黄金所铸,倒是称得上气派豪华,虽然也……土到掉渣。 温去病看着这具可以装盛下半人马巨尸的黄金巨棺,一时无语,图灵却在旁边会错了意,伸手拍拍温去病肩膀,道:“放心吧,这具棺材早晚是要交你睡的。” 这本是交心之语,但听在温去病耳里,却是怎么听就怎么别扭,整个人都感到不对劲,连表情都扭曲起来,自己哪怕只要有一点点可能,都绝不想将来睡到这棺材里头去。 “坐吧。”图灵招呼温去病坐下,开口道:“该是你知道本帮真正源流的时候了……没有几个鬼知道这件事,因为根本就没有几个鬼在乎这件事,那么久的时间,不管有什么样的来历,我们都早就是个平凡而弱小的组织了……” 自嘲地笑了笑,图灵问道:“赤魃,你可曾知道鬼巫王?” ……见鬼,我当然是不知道,鬼巫王又是什么鬼?看万血河护法的表现,本帮不是应该跟什么有名的大人物有关系吗? 温去病连忙搜寻赤魃的记忆,从那些支离破碎的边角料印象中,努力拼凑出答案来,“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鬼界还在蛮荒时代,一个原始部落的首领……实在是太久了,只有偶尔听谁提过一次……那位才是本帮祖师?” 图灵却反问道:“你觉得这事可能吗?” 温去病当即摇头道:“不可能,时间根本对不上,而且都说本帮祖师是一群妖尸,虽然那是许久之前,但距离蛮荒时代之间,还是差太远……师父你不是要跟我说本帮源流吗?” 图灵摇摇手,“稍安勿躁吧,在万古之前,鬼巫王作为部落领袖,天资横溢,修为远超同时代,一路领导部落中的万鬼,南征北讨,攻灭了众多部落,进而占下鬼界的半壁江山,它每次胜利后,都会举行大祭祀,藉由一次次行法,提升本身的力量……” 虽然不知道其中究竟,但温去病大致也可以想像,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大祭祀,因为类似的作法,不光只是鬼族这么干,在妖族、魔族中都屡见不鲜,甚至连兽族乃至人族最初都是一样的做法,这并非是谁学了谁,而是从原始到文明的过程中,必然会走过的一步,只看当人们渐渐文明以后,还要不要保留这种作法而已。 ……肯定是血祭! 对于生灵来说,是以丧亡者的魂灵,透过血肉祭祀,榨取其中能量,再转化入体内,增长本身修为,至于对于亡者来说,则是直接将败者的魂灵通过祭祀碾碎,化为能量吸收,这样的血祭行法,原始而粗糙,虽然在能源利用率上让人忍不住摇头感叹浪费,又有诸多缺点,但谁都不能否认,它仍算是强劲直接而有效,更是后来人道之法的始祖,在修行之路的启蒙阶段,具有不可磨灭的意义。 在那种远古的部落时代,术数理论都还没出来,各界生命体的修练,全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能有就不错了,各个都谈不上高效,更别想完美,各种修练法门都带着粗糙的痕迹。 故而那个年代,一部首领往往也就是首席大巫,占据着位置,有最好的资源来施行血祭,提升自己的力量,进而稳固自己的地位。一开始,血祭只是征伐战争后的残余利用,而等参与者尝到甜头以后,就渐渐变成为了增长修为,主动掀起战端,制造杀戮,用更多的血与怨,来成就自身力量的情况。 “……但通过血祭得来的力量,始终不是自身修练的成果,这通常会导致修练者的力量很水……比我们现行的吞噬法门得到的力量更水。” 温去病默默盘算一番,皱眉道:“还有,血祭过程中所造成的耗损太大,特别是这种远古时期的祭法,最终被主持者吸收到的能量,往往十不存一,极不划算,而后果却是血怨之气缠身,因果重重,登天乃至往后遭遇的天劫加剧,每往上走一步都是险难深重,这……” 自从悟通了道德法门真意后,温去病就明白,苍天浑沌,什么正邪善恶,全都不在天道限制之内,那边唯一在乎的,就只有生灵繁衍,所以*裸而大规模的杀生害命才不为天道所喜,而血祭之法恰恰违反了这一条。 更直接一点的说法是,苍天那么辛苦才造人造物,整备环境,让诸天万界都充满生机,到处是各种生灵繁衍,你却在那边搞什么血祭,用那么多生命堆砌你一己修为,让苍天做白工,这是要置苍天于何地? 就算天道平常不能直接一巴掌打死你,好歹等你遭遇天劫的时候,要趁机打得重一点,甚至会引发天刑,打你个灰飞烟灭,这才真正解恨。 因此,也许血祭之法,虽然初期真具有成长迅速的优势,可在登天之后,当真是一步险过一步,考虑到长远性,智者所不为。 “……你说得没错,血祭之法说到底是饮鸩止渴的行为,但那都是远古时代的事情,当时的文明,你的这些标准根本都是奢求,天地洪荒,生者与死者的分别都还不清楚……” 图灵摇摇头继续道,“但鬼巫王终究察觉到你说的这些问题,对此非常苦恼,想要改进,找到一条新的道路,它穷思竭虑,最后设想出的法门,就是要避免杀生,避免依靠大量鬼物的灰飞烟灭来强化自身,而是直接蒐集、撷取鬼灵的意念能量,用以修练。” 温去病点头道:“嗯,那也不稀奇,这种法门现在用得不少,那是……” 话说到这里,温去病忽然顿住,反应过来,鬼巫王所构想的法门,毫无疑问就是人道之法,问题是,那是什么时代?远古时期?那时候初始人皇出世了吗? 天地间的第一位人皇若未出世,又是哪来的人道之法?难道……真正最先创出人道技术的,其实不是人族,而是个鬼族?这位鬼巫王才是人道之法的创造祖?只是鬼族真的能够承受人道之路吗,这位鬼巫王究竟又是什么身份,这份开创性的功绩为啥会被埋没在历史长河中,今日无人知? 温去病一脸骇然,就看见图灵点了点头,“这位鬼巫王,才是万界诸天首个行愿力修行之法的智者,今日所谓的人道,其实应该是鬼道,初始人皇后来所行的道路,就是它先行走出来,更籍此登临永恒的……这一位,也就是我们真正的祖师,天地间唯一的鬼龙皇!” 人类历史上的每一页,其中都藏着黑历史…… 温去病很早就知道这个事实,毕竟与碎星团相伴的每一页,基本全都是黑历史,自己是其中的参与者,甚至是很多黑历史的直接创造者,对于历史的无常性,背后什么丑闻,什么真相的,照理都应该要彻底麻木,没什么好惊讶了。 但自己确实还是很惊讶……人道原来应该是鬼道,初始人皇所走出的道路,原来早已经有别人走过,还籍此证道永恒了……不对,真的是别人也还罢了,这个别人偏偏还是只鬼,这就让人很不舒服了。自己自认为不是个种族主义者,但是被鬼抢了这个历史,还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或许,真相其实不是这样,毕竟时代隔得那么久了,图灵听到的东西可能已经有了误差,也有可能是那个什么鬼巫王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温去病摇摇头,甩开这些没意义的自我安慰,如果鬼巫王真的籍此证道永恒,那这些假设都是白扯,永恒者的隐秘,价值太高,流传下来不该会出现那么大的偏差,更不会需要给自己贴金,但跟着马上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 “这……根本不可能吧?”温去病疑惑道:“人道之法,本质就是汲取众生愿力,用在生者身上是可以的,但在鬼界,鬼灵本就是意念所化,直接汲用万鬼愿力,那力量太直接而凶暴,没有任何鬼灵能够承受……” 这是自己不久前才想通的一点,而且细思下去,问题还不只如此…… “鬼灵如果只是意念所化,那也就算了,或许真的有天赋异禀的鬼,可以抗住这汇聚而来的狂猛之力,可是大多数的鬼物,其实更多是执念所化,贪、杀、怨、憎、痴、嗔、欲……这些负面而偏执的情感转化愿力,那可就不是简单能承受的,就算本身是万存在古,长期吸纳,都会变成疯癫,成为……一头比疯嚣之主还要疯的东西。” 温去病边说边腹谤,要背后嘴炮妖界的那一位,自己确实不敢,但嘴炮疯嚣之主就没差了,那家伙完全没有理智,只有本能,某个层面来说,其实是现有的永恒者中最接近天道的一个,随便骂骂没关系,不用怕得罪……反正没骂也不代表不得罪。 三十五章 天庭 图灵则叹息道:“看不出来,你对人道之法还颇有了解,在鬼界这算是难得了……不过,祖师的睿智,远远超乎你的想像,它方方面面考虑到了,为了能承受鬼道的反噬,它在蒐集万鬼的神魂愿力之前,先建立了一个架构,凭此抵御邪念反扑。” 温去病直接扬扬眉,虽然图灵说得很漂亮,但自己可以肯定那个架构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也未必成功,再不然,就是某种禁忌,要不然,何以万古悠悠,至今人道仍存,诸天万界里还有多名神皇,可鬼道却早已断绝,提也没人提起,自己甚至压根不知道此事。 刚才图灵说,祖师是天地间仅有的一位鬼龙皇,而鬼龙皇恰恰是各界所忌,其中详情都语焉不详,从这情况看来,鬼巫王施行人道的技术,多半触碰到某种禁忌,后来才彻底断绝了传承。 不过,所谓的建立架构,用以承受,其实就是弄个支撑架来补强自身,分散所承受的力道,这个支撑架可以是器物,阵法之类的外物,也可以是人、是鬼,说穿了就是多找人来一起背锅,但如此凶恶的万鬼愿力,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承受得住?这点自己委实想不出来。 那绝不是普通的反噬,照自己的估算,如果鬼巫王后来都能凭借这力量证道永恒,那所凝聚出来的怨念反噬,足以令万古心智蒙尘,天神兵也锈蚀,大能以下更是谁碰谁死,立即殒落。 这么恐怖的反噬之力,可不是随便拿些天材地宝,或是分散给千万、亿万生灵共同承受就能抵挡的,哪怕是自己这个专搞“将就用”的补强大王,一下想了很多办法,都感到根本是无计可施,想出来方法只消略一思考,就直接否定了。 更别说,那可是远古时代,万界洪荒,术数体系才刚开始建立,远没有后世这样完善、细致,在那种艰困的环境下,又能想出什么架构来?温去病委实好奇。 图灵道:“祖师有感独力难以承受鬼族执念的反噬,再凝聚亿万鬼物愿力成道后,遂封官建朝,将本身所拥有的这些愿力,分级赐与百官,于是便被尊为鬼龙皇,是为酆都鬼君。” 温去病很仔细地听着,在听到封官建朝的时候,还不觉得这有什么,既然为皇,当然要封官分职,总不成要一个人从头干到死,把事情全部包干?虽然鬼并不会累死,但无论谁抢统治者的位置,都不是为了成天加班干活的。 而当听到分赐愿力时,温去病心下琢磨,这也不是什么太罕见的事情,现有的佛门体系,就是这样的运作,诸佛受信众祈愿,得到愿力,将之转化为佛力赐予门徒,而那些走信仰神道之类的神明,也是如此,吸收信众愿力,转换赐与,而被赐予神通力的或为僧侣,或为神官,基本就是那么一回事。 想得出神,温去病望向图灵,等着它继续说下去,想要知晓鬼龙皇行鬼道的奥秘所在,却发现它没再言语,而是像在看个白痴一样地看过来,好像自己才是傻的那个。 ……刚才的话,里头有什么问题吗? 为皇者建朝封官很正常,分赐愿力也没什稀奇,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禁忌的?同样的事情,现在也一样有人干,甚至称得上是广为流传,鬼巫王究竟是哪里犯了忌讳?同样的事…… 温去病回头再细想一次,忽然身躯一震,整个人直接僵在那里,意识到了一个可能,不可思议地抬头,一脸的错愕。 图灵见状点点头,“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封官建朝、分赐愿力,这两件事分开来都没什么好稀奇,现在也仍然有人在干,但万古以来,还有人将这两件事一起干吗? 有! 除了万古之前的那位鬼巫王,或者说以鬼道之法成道的鬼族永恒酆都鬼君,类似模式的还有一个!诸天万界之内,应该没谁没听过那个体制的。 天庭! 神界的天庭,以天帝为首,辖下百官,各自对应所属大道,执掌大道,统御法则,更从天帝之处分享众生愿力,高渺在上,寿同天地。 远古时期,术数体系未明,无论哪界的生灵,研究修行之法,都是学习模仿,法乎天地万物以为用,而鬼巫王为了解决自己面临的技术难题,所想到的办法,就是学习神界,建立起鬼族的王庭。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此事打一开始,就是一脚踏入禁忌领域了! 天庭的存在,成形于远古时间,特别是其基本的核心架构,据说是诸天万界诞生之初便存在了,几位天庭的核心神明,生即为永恒、万古,打从睁眼的那刻起,就与大道相合,晓得自己的使命是什么,本能地维护自身所代表的大道,并且行道于世,让诸天万界能够正常运作。 这就是“神”之所以存在的意义,仙是自由自在的,但神,或者说先天神只,是打从出生便负有使命,有职责在身的,而有能力决定神之天职的,即为天道。 天庭的出现,是天道的意志的直接表现,故而除了天道之外,谁也不容许行此权限,鬼巫王仿效天庭建立鬼界的愿力分配系统,就是一脚踏进禁忌领域的行为。 “……不,这还不只是触犯天道禁忌……”温去病细细思考,不住喃喃道:“它这是从一开始就停不下来的走法,无论人道、鬼道,想要往上提升,就只能靠征服更多的领域,先是征服鬼界,再来是其他世界,最后……” 哪怕一时未能实现,但这条路走下去,走到最后一步,必然不可免的,就是要进攻天庭,取而代之,王道路窄,最顶峰的位置注定只能有一个,天帝、鬼君两者不可并存,所以从这条路开始的那天,就注定这一战早晚会爆发。 而更犯忌讳的,还不是这两者之间要如何斗争,而是斗争最终的结果,若最终是鬼族得势,打翻天庭,鬼族必会取而代之,以万鬼封天,代掌诸天万界的秩序……这也等于是要把苍天所定下的基本秩序,一巴掌给打得稀烂……天道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才怪! 鬼族为天所忌,这条不成文共识的出现,不知是在此事之前?还是这件事过后? 如果是前者,都已经为天所忌了,还这么拚命往身上抹黑,恨天道不直接出手对付自己,这简直是找死;如果是后者……好吧,现在终于可以明了,鬼族为何会为天所忌了! 温去病道:“大致懂了,那我们的祖师爷……咦?” 自己刚刚想起,云中子曾说过,鬼族的永恒者,酆都鬼君栽在那个人的手里,因此遭到镇压,而图灵刚才也说,鬼巫王后来自号酆都鬼君,换句话说,这个开辟了人道修行系统的鬼巫王,最后是因为那个人而被镇压? 图灵叹道:“鬼君当初一路南征北讨,几乎一统鬼界,除了少数几个地方外,九成九的鬼界都被它一统,进窥魔界的疆域,而随着领域的扩张,它的力量也日益增强,无与伦比,建立了这座酆都,然后……忽然在某一天,鬼君就失踪了。” “失踪了?” 温去病闻言却是一愣,不是说了是被镇压?怎么会又变成了失踪?两边的说法一点都拼不起来啊?是云中子当初的话有问题?还是图灵的层级不够高,不够格知闻诸天隐密,只能看到表象? 图灵道:“当初鬼君失踪得全无消息,蒙它赐与愿力的各级鬼将、鬼吏,则失去了源头,力量崩溃,鬼市于是陷入大乱,原本臣服于它的鬼族万古们,则为了争夺大位,爆发了一场血战,打得一塌糊涂,但一直到最后,也没有鬼知道鬼君究竟去了哪里?而它所建立的王庭,再没有任何鬼物能重继,鬼族就此四分五裂,而酆都也为地藏代管。” 温去病耸耸肩道:“恐怕是有什么忌讳吧?诸天万界,也没人再干相同的事了,这应该……” “不!是可以的!”图灵激动道:“鬼君雄图大略,为了预防这种情形出现,曾秘密留下了后手,只要能找到鬼君的密藏之宝,就能继承它的无上神能,重启王权,再现我鬼族的荣光!” “这事先等等!”温去病举手道:“师父,你说鬼君是我们的祖师爷,你又是鬼君传承,这么说……你是王子?” 图灵没好气地道:“你是人族的故事看多了,在这里说什么鬼话。我等鬼族又没有血脉传承,哪来的什么王子?鬼君当年却是有些义子、义女的,但至今万古已过,它们大多也已经殒落……再说,鬼君当初也未必信任它们,否则,真正重要的秘密,又怎么会不由它们传下?” 温去病道:“那……师父,祖师爷与我们之间的关系是……” 图灵道:“我们巨骨帮的祖师,当初是鬼君手下的心腹侍卫,在鬼君失踪后,鬼府崩溃,各方豪雄打成一片,祖师们流离失所,于是联手建立了巨骨帮,更传承了鬼君的大秘密……” 三十六章 鬼君旗 “哦?” 温去病听了简直感到难以置信,永恒者级数的大人物,就算对身边的亲友全无半点信任,又怎么会把这等重要的机密,让身边的侍卫知晓?如果自家祖师真是鬼君心腹,可以被委以重任,那事情就更加奇怪,鬼君失踪之后,大家争权夺产,它的心腹应是首当其冲的目标,直接就该被抓起来严刑拷打了,怎么还会有机会逃出,更大摇大摆在这酆都城开帮立派? 图灵道:“当初所有鬼物都以为,鬼君丧亡后,愿力系统崩溃,就此消散,但……几位祖师有传下话来,鬼君一早就留有后手,如果它有什么意外状况,鬼界的众生之力,就会被引导、储存在它的令旗之内,透过后续运作,更能以这柄旗和其中的鬼道之力引导它回归……” 温去病扬扬眉,更觉得这个隐秘简直难以想像,鬼君令旗……这恐怕堪比天神兵了,若真有此物,鬼界那些万古存在又岂会不来抢?这玩意的等级说不定还在风雨战刀之上,早就该为此杀翻天了吧? 图灵道:“鬼君失踪后,令旗忽然碎裂,上头的灵气尽失,各路豪雄后续出手争夺,焦点都放在那些尚且完好的其余宝贝上,祖师们这才侥幸捡了令旗,蒙混出来。” 温去病一时错愕道:“原来是没人要的破烂货……好吧,既然令旗一早都毁了,那还搞个啥啊?大家还是散伙吧!” 图灵当即恼火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没有耐性?如果这么简单,怎么会成为帮中世代传承的绝密。令旗虽毁,但祖师曾言,令旗残件上仍有鬼道之力流动,只要能找到合格的能工巧匠,将之修复,就能恢复运作,引鬼道之力为己用,诞生第二个鬼龙皇,光我鬼族大业。” “诞生第二个鬼龙皇?最好还是不要了,鬼君之后,万界没有出现第二个想建立天庭,以己代天的,就代表这事风险实在太大,最好还是……”温去病边说边想,忽然一顿,“师父,你刚刚说了什么?” 图灵一时间简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这个徒儿在发什么愣,没好气道:“诞生第二个鬼龙皇,重光我鬼族大业?” “不是这句,往前一点。” “祖师说,令旗残件上仍有鬼道之力流动……” “也不是这句,再往后一点。” “找个能工巧匠,将令旗修复……” “妙啊!就是这个!” 温去病反应过来,一拍手掌,站起身来走动,激动不已, “只要能够取得鬼道之力,万古可期,就算霸皇来了也有一战之力,这个好,不管什么问题都能一次性解决。” 图灵看着突然兴奋地走来走去的徒弟,苦笑道:“虽然我听不太懂,但你也高兴得太早了,光是有能耐修复令旗的巧匠,就不晓得该要去哪里找,你知道,那起码必须是一位……”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温去病当即拍胸道:“我就是巧匠,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 图灵听了几乎傻眼,“你还会修东西?赤魃,你几时会……” “啊,这也是死而复生的奇遇,我在生死边缘激发了潜力,忽然就领悟了炼器之道……你知道,我是天命之子嘛!”温去病挥挥手,“没事,只要它不比天神兵难修,交给我就搞定了。” “呃,天命之子的强运,也能这样用的?” 图灵听了简直说不出话来,看温去病满室找破损东西,似乎很想实际证明自己的修复手段,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由不得不信,只能叹道:“好吧,或许,真是天将兴我鬼族,这才有你这样的天骄出现……” 温去病道:“还是给大家都省点时间吧,师父,东西呢?赶快拿出来,看我立刻修好它。” ……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尝试修修补补,让它勉强能用,哪怕只是用个几秒就坏,自己也能从中找出它的运作之法,再设法仿制……天神兵等级的事物,坏了哪有这么好修? 不过,涉及到实际的问题,图灵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尴尬,支支吾吾道:“东西……目前不在本帮。” “啥?”温去病闻言吃惊道:“东西竟然不在帮里?那会在哪里?这可是鬼龙皇重光之物啊,你们总不至于连这个也能搞丢吧!等等……你之前在三鬼洞那么拚命,就是为了找这个?那东西怎么会又落到三鬼洞的手里的?” 图灵神情十分尴尬,不得不提起当年的隐事,“曾经,三鬼洞之主,与我们的一任帮主交好,当时,本帮遭遇到严重危机,被强敌盯上,为恐有失,就提前将重宝寄托给友人,然后……” “然后就这么一放不回头了是吧?所托非人,东西被人家囫囵吞下。”温去病当即没好气道:“那还搞个屁?这都是几千几万年前的事情了吧?东西落到人家手里那么久,恐怕连渣也不剩了,还有什么搞头,让你这么惦记的?” 图灵却摇头道:“这倒不至于,当初几位祖师将秘宝藏在匣内,宝匣以力量增幅封禁,三鬼洞根本就没有能力破解,这些年来,匣子应该都还保存在它们手里……” 温去病突然想起一事,道:“那个匣子……该不会……叫三途匣?” 图灵不由讶然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得!我明白了。”温去病懒得多答,直接岔开话题道:“后头的东西全交给我吧,三鬼洞现在肯定乱成一团,不赶紧想办法把东西入手,我怕就落到别人家手里了,到时候都不知道该去哪家找东西,只能空悲叹。” 图灵却紧张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那里的两只鬼兽,可不是好斗的,就算是大能,在那个洞窟的法则压制下,恐怕也发挥不出实力,不是其对手……单靠你我,太冒险了!” 温去病略为沉吟,自己对自身实力虽然有信心,但也没到盲目自信的程度,特别是祖地内的藏宝之所,有时候会碰上法则压制的特殊环境,就算是天阶也常会阴沟里翻船,大能未必是通行保证。 不过,风险一向是与利益成正比的,如果自个在这里畏首畏尾,东西就此失落,那才真是后悔莫及,人肯定是过要去的,至于鬼兽什么的,到了那边再伺机而动,真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放弃也来得及,这个便宜师傅都能拖着一口气跑回来,自己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放心!一切就就交给我吧。”温去病似有深意地笑道:“师父你要相信天运之子啊,天运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天意更伟大的?” 图灵闻言直接一怔,它的理性不太能接受这种论调,过往赤魃虽然被鼓吹为“天命之子”,他却不太看重这个头衔,而是更重实质,赤魃超越同辈的天赋,努力和战斗本能才是自己选他为传人的依据,但今日以来,连续发生的一堆荒唐事情,让自己不得不信,不能不低头,数秒后,它有些落寞地笑了笑,“也罢,一切就照你的意思来吧。” 兵贵神速,既然已经了解事情来龙去脉,更知晓其中可能的巨大收益,温去病更不愿耽搁,和图灵连袂走出去,就要再度赶赴三鬼洞。 这样的积极赶场,其余帮众倒也说不上什么,就是觉得自家圣子真是有够神,不过一盏茶功夫前,帮主才刚满身是血地被抬回来等死,眨眼就变得生龙活虎,又重新要回去现场抢宝,如此逆天手段,什么三鬼洞的秘宝,还不是手到擒来? 巨骨帮、闇日神荒两队人马合流,连尸带鬼,浩浩荡荡,就要出发,但才来到门口,温去病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外头那条街上,站在那里的一个光头僵尸。 僵尸之中,长毛的多,而且通常毛越多越表示力量强大,所以哪怕是那些不怎么强的僵尸,都流行买些能够生毛生发的药剂涂抹躯体,让自己看来足够威武雄壮,但反其道把自己剃成大光头的僵尸,这就很少见了,而且,温去病还从它的身上,察觉到一股很特殊,特别在鬼界非常少见的气息……有点讨厌的气息…… “是赤魃小友吗?小僧大定。”光头僵尸见了大队人马出来,向领头的温去病双掌合什,行了一礼,“地藏召见。” 一句话,让现场直接炸开了锅,无论巨骨帮,还是闇日神荒,两边的人马都为之哗然,竟然是当今酆都鬼市的统治者召见,这可不是件普通事。 地藏金龙为了平息各方纷争,出面代管,统御鬼市以来,基本上遵循无为而治,单纯维持着鬼市的既定秩序,并不直接参与鬼市的治理,让这里基本成为各大中势力划区自治的混乱状态,甚至,别说地藏不插手治理,底下这些鬼酋就是想见它一面都难,更别说主动听它召见谁了。 在赤魃的记忆中,地藏金龙在入鬼市之后,最初还会定期开坛说法,广施普度,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渐渐减少了讲法的次数,后来更基本不出来见谁,只是由它的手下来露面,今朝竟然会破例派人来召见自己,这可是万年未有之事。 三十七章 来得不巧的召唤 以赤魃的地位,即使今日一连串血战奇遇突破,也不过三重天阶,有什么资格入得地藏之眼?唯一能让人看高的,大概也只有“气运之子”的头衔,不过这种东西属于自号,别人认不认还是一回事,很多年轻英才出道时,还不个个都自认为是天命骄子?何况就算是真的天命之子,大多也就走到万古这一步,成就不过与地藏平齐,在起步阶段也未必值得其太高看…… ……现在,地藏竟然要见赤魃,难道……是要把这个自号的称号,镀上一层地藏认证的真金了?这么说,连地藏这位万古中的佼佼者,也认为赤魃的前途不可限量,是天骄中的天骄,值得提前投资? 巨骨帮上下,望向温去病的眼神登时不同,里头充满了羡慕与崇拜,就连闇日神荒那边,都立时更看高一层,益发显得慎重。 ……连地藏都破格召见,这个天命骄子的身份果然是真材实料!我们提前下注卡位,真是做对了! “……哈,此时来找我去,是想摸头吗?这个我喜欢。”温去病笑道:“不过我正有要事要做,分不开身,这次就先不去了,等我后头有空了,主动去拜会地藏大人吧。” 自己现在心里有鬼,哪敢顶着假身份去见万古者?温去病直接就推辞了,更把旁边众多尸鬼都给震呆。 ……区区三重天阶,在地藏金龙的面前,就是一条虫子,哪怕你天命在身,战力超绝,可战大能,也无区别,人家召见你已经是万分殊荣,你居然敢拒见,脑子被门夹了吗? 图灵连忙开口想要劝阻,大定和尚却似乎早知会如此,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本经书打开,绽放豪光。 “既是如此,这就请走吧。” 如果说地藏金龙遣使来邀,这件事让温去病觉得很是不妥,仿佛有什么麻烦盯上了自己,那自己拒绝之后,对方的反应却是立刻动手,这点就让他真正感到一丝危险了。 地藏金龙,属于佛门的普渡一脉,是真正有善心有善行的大菩萨,虽然一直顶着菩萨的头衔,实际上却早已踏入万古,甚至在万古中都是顶级存在,堪称法力无边,是堪比佛位的菩萨,而照自己的理解,这一位确实是个慈悲的好人。 封神台之战后,自己对佛门的态度能避则避,遨游诸天时尽量避开佛界,也基本不考虑与他们的合作,但那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觉得实在是麻烦。佛门讲究因果与机缘,做起事来很是弯弯绕绕,又不愿解释,和他们合作,过程中一头雾水,常常被弄得一肚子火,最后还无处发泄,因为很可能到头来结局揭晓,人家什么都考虑得好好的,全是自己莽撞成错。 这种作风,实在让人有些牙疼,是以自己能避则避,不再和他们打交道,但如果有人问起对佛门的印象,自己扪心说实话,佛门的确做事公道,这点是必须承认的。 善恶没有意义,只要做事能公道,有往有来,无拖无欠,这样就很足够了,可以成为双方合作的基础,所以当自己拒绝后,大定和尚一下动手,温去病着实诧异不已。 ……哪里都有败类,佛门也不例外,所以自己这是撞到了开口“佛爷”、闭口“谤佛者死”的佛门败类了?或者,这也是地藏的授意? ……但传闻中的地藏,不该是这样的,这很不地藏啊! 念头一下闪过,而事实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因为对方先出了手,佛经摊开,豪光绽放,跟着一个个闪亮的梵字浮空飞出,化为崇山伟岳,朝着温去病镇顶而下。 十多个闪亮的梵字大山,放射出的佛光,照亮了周围的天空,却也让山下化为一片漆黑,当这些大山组合落下,生出的巨大力量,比百丈伟岳临空而下还要威猛得多,简直堪比一个微观世界,图灵更一下变了脸色。 ……这是大能手段! 即便是自己,也扛不住这一镇,哪怕这次死里逃生后力量大幅提升,也会一下就被镇住,不能动弹,而后被佛光卷起收入经中带走。 ……赤魃又怎么承受得住? 一众尸鬼,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温去病被金光闪闪的大山镇住,身形在雄伟大山之下越变越小,终至不见,前后只是几秒的事,有些尸鬼着急,有些尸鬼沮丧,还有些尸鬼在暗自嘲笑,什么天命之子,那么嚣张,真以为谁都吃你那套,最后还不是吃了瘪? ……地藏召见,你老老实实去不就好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做梦都想要,你为什么要拒绝?又凭什么拒绝?真是自己作死,怨得了谁?这下被人打瘫了拉去,简直就是活该,真以为顶着一个天骄的头衔,就可以目中无人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这次装逼面子丢大发了吧? 这样的念头刚刚闪过,一个冰冷而沉闷的声音,就隐约传来。 “……神经病!” 骤闻这声,大定和尚脸色骤变,连忙持咒,要把温去病再给镇压下去,但才刚开始发力,陡然一下地动天摇,灿发金光的大山,猛力摇晃,其上更出现了道道细小裂痕。 裂痕虽然细微,却在迅速扩大,大定和尚登时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裂痕,喃喃道:“这……这不可能……就算是纯阳御鬼令,也根本做不……” 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大定和尚掌现无量佛光,拍在经书上,炽烈金芒骤吐,出现卍字法印,要将这股骚动给镇压下去,而佛光笼罩的山顶也逐渐显出“吽.嘛.呢”三字法咒,其余三字也在迅速浮出。 但一股汹涌炽烈的阳火,却从不断扩大的裂缝中绽放光与焰,不住喷吐出来,而如此耀眼的纯阳火光,偏偏吹袭在一众尸鬼面上的风,不是如同过往的滚烫烧灼,是奇寒如冰,仿佛能冻结万物,纵然是鬼物也被吹得猛打一下哆嗦。 “好好的,有话就不能慢慢说吗?偏要动手!我都忍着特意没动手,你还敢先动手,这就是在逼我动手啊啊啊啊!” 从山腹内隐约传来的闷吼,迅速变成雷震般的吼叫,而金光山形上的裂缝,还在迅速扩大,从简单的大小裂痕,变得有如蛛网密布,从山的底部延伸到顶,密密麻麻,还未成形的三字法咒,直接碎裂,连已成形的三字法咒,都布满裂痕,摇摇欲碎。 大定和尚额上已经满是水珠,这些水珠甫一滴落,就在空中燃成阴火,朵朵碧绿阴火环绕,转眼间它整个身形就笼罩在碧火当中,而它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全神贯注,口诵法咒,手剧烈颤抖地按在宝经上,不住鼓催力量输入,想要将宝经的力量更催上一层楼,镇压住温去病。 但这份努力终归无用,就看大定和尚目光中满是惊恐,宝经上则出现一道强光,光痕过处,经书起火燃烧,边烧边破碎,而金光山上的裂痕也同时在不住扩大,终于在一声炸响中,轰然碎灭。 宝经化灰,片片蝶散,大定和尚跟着一口血雾喷出,双目中满是红丝,却丝毫没在管本身伤势,只是看着那片片纸灰,嚎叫出声,“这……这是神器!这是神器啊……你,你竟然毁了一件神器啊……” 闻言,在场的尸与鬼都是心头一惊,鬼界资源产出严重偏颇,打造鬼兵、鬼器是容易,但想要制造神器、神兵就很难,就是闇日神荒这样的鬼市大势力,都只有首领才够格拥有,绝对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大定和尚竟然能带着神器来拿人,地藏一脉果然大气。 还没等大定和尚嚎完,一只手臂就将它掐住,拎了起来,大定和尚本身也是鬼尊级人物,在这一擒之下,竟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而这显然也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只狰狞的手掌,体积堪比象足,原本应该是要掐住大定和尚咽喉的,却将它上半身都整个牢握在内。 而出现在众尸鬼眼前的十米巨汉,轮廓依稀还有着赤魃的模样,却是半边燃着阳火,半边却是由玄冰尖刺组成,看起来很是诡异莫名,头顶还生着冰火双角,凶煞邪霸,凛凛目光扫过,众多尸鬼都是心惊胆颤,就连图灵、妃月泪都莫名一阵寒颤。 “我突破纯阳局限,交融冰髓,成就冰火鬼相,自创冰火破体邪功,自此之后,诛神屠魔,唯我独尊!” 雄吼一喝,声音远远传了出去,震动这一层的鬼市,回响千里,在场的众多尸鬼先是呆若木鸡,继而反应过来,一时间欢声雷动。 虽然图灵、闇日神荒的护法等长一辈的鬼尊,都觉得这等言行实在是过于张狂,尤其是刚刚才打了地藏金龙的使者,就仰天发此狂言,难道就不怕地藏见责,一根指头就辗死你吗?虽然地藏金龙一向慈悲为怀,但是看它使者刚刚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架势,未必不是最近转了性子,太过嚣张下场真不好说啊…… 不过,在这样的氛围下,看它展现出的霸气无双,天地风云仿佛都因此而扯动,倒是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而且,眼前这景象委实霸绝,展露出的气势早已超过了寻常的天阶三重,就算是普通大能都有所不及,看着眼前那十米高的冰火身影,众尸鬼都生出一个感觉,这个场面好像一代鬼界传奇从此开端。 只希望,地藏金龙不要因此而动怒就好…… 三十八章 唯我独尊 才刚这么想着,就看见温去病又抬头望天,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对地上的大定和尚不管不顾,突然大吼一声,“神魔阻我,我必杀之,天欲乱我,我必杀之!杀杀杀杀杀杀杀!万事万物皆可杀!” 吼声如同霹雳雷震,震得众多尸鬼耳内隆隆,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一声喝完,十米高的巨人竟然直接破空飞走,像是去追杀什么目标,直直冲天而去,也不顾底下的众尸鬼,意态如癫如狂,就这么直接飞走,徒留一道冰火交织的光痕,划破天际。 众多尸鬼在底下呆呆看着,足足过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妃月泪高呼着“少爷”,狂追而去,图灵和闇日神荒的人马也回过神来,展开追逐,只留下巨骨帮的成员,一个个面面相觑,站在那边,担忧……这个鬼界传奇,该不会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冰火光痕贯空而去,直至天的尽头,但那里其实早已没有温去病的踪迹,他半途就化身遁开,然后隐匿身形,掠往三鬼洞的方向。 大定和尚的那本宝经,着实厉害,演化出来的山形,隐约已具须弥雏形,如果不是因为身在鬼界,受到天地法则的压制,这宝贝很可能打得出大能级数的咒封,即使不能,要擒拿天阶三重之内的对象,也是易如反掌。 这种级数的物品,根本不是寻常鬼尊能持有与使用的,肯定有万古存在的力量加持,自己是肯定不能被抓去见地藏的,但想要破开这层镇压,自己也只能全力以赴,不能留手。 于是就闹出了刚才那一幕…… 以自己大能的真实实力,想要破封出来不难,但怎么混过去就非常考验技术了,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装中二、说些狂妄的傻逼言语,反而是个理智的方法,反正死鬼赤魃若在,搞不好还真会说这些话,而且……不可否认,这些话也有市场,说出去有鬼爱听,既然如此,顺应市场一下又如何? 至于这些做作的行为能否混淆地藏金龙?那就真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要自己的真面目不暴露,别的都是其次,要是地藏金龙真的有闲心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虽然不清楚地藏的目的,但是他应该不至于投入这么多心力过来。 但自己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在引起万古关注后,还一直能伪装下去,因此当前的行动,需要争分夺秒,自己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所以喊完中二台词后,便直接前往三鬼洞,要抢在身份被揭穿之前,尽可能蒐罗资源。 此刻的三鬼洞的上空,烟火阵阵,起码有十几路人马在混战,里头的鬼尊数量之多,还多过封神台之战出现的总和,正打得不可开交,出手造成的余波,把周边环境严重破坏。 温去病目光转向,看往烟尘稍稍沉静一些的地方,察觉那里的空间错乱。 “……洞窟……不,是洞天?一个被开启的洞天。” 在这座洞天之中,同样有鬼尊拚杀的气机震动,还有……两股令温去病感到不舒服的凶煞之威。 根据图灵的说法,它是在抢先进入那座洞窟后不久,还没找到目标,就遭遇两头鬼兽的袭击,而当它勉强逃出,重创被抬离开时,其余势力的鬼尊正抢着杀了进去,但似乎还没有大能参与进来。 这个说法并不完全准确,事情都已经闹到那么大了,趁三鬼洞灭门洗劫多年积累发财的好机会,这么多的鬼尊都在那边打到破头,怎么可能不惊动背后势力?又怎么会没有大能参与? 所谓的没有大人物参与,这只是现场人物的感官,事实上,大能级的人物早已被惊动了,温去病一到,就感受得出,周遭天地的紧绷氛围,至少有四位大能来到了附近,却立刻陷入彼此牵制,没有露脸出来。 它们的到来,更多的是为了压阵,这种高端武力基本都受大势力的供奉,到此是为了确保自家人员的安全,免得被其他家的大能直接出手屠杀,如果这种恃强凌弱的情形没有发生,它们就会一直隐于暗中,安于这种相互牵制的局面。当然,如果其他家的大能一直没有到场,他们肯定也不介意自己出手干一次恃强凌弱的事情,再迅速把好处捞完走人…… 所以这不是因为鬼族大能都爱好和平,而是因为这样最省力省事,鬼族喜爱骚乱与鲜血,但并不好战,尤其不愿意为了战而战,除非有明确的好处,除非有异宝出现,否则三鬼洞这种小势力的家当,还引不起大能多少兴趣,不至于亲自出手打上一场,这些大人物肯定想深藏幕后,不会愿意出来浪费力量,而这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必须要趁其他鬼族大能没察觉之前,直接进入洞天,如果被察觉、暴露了身份,那就大势去矣。 如果自己还是只有天阶三重,现在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以变化术变化成昆虫来避人耳目,或是以阴魂姿态潜入,但身登大能之后,对于这类场面,自己另有作法。 所谓的洞天,其实就是利用空间法则的异变,折叠空间,或扭曲、或皱褶,从而造成纳须弥于芥子的现象,对于大能之下的人物看似神奇,但在如今的自己眼中,已经没有任何奥秘可言。 温去病悄然站立于半空,收敛气息,同时凝神观望,眼中的世界瞬息失去色彩,消磨了具体形象,只剩下无数的线条。 无穷无尽的切面,堆叠连结,构成了空间,而当跳出这些结构,从“外侧”观看,就可以将空间架构还原为无数切面,而那处洞窟所在,更是无穷切面层层堆叠、扭曲之所,看来大乱特乱,像是万花筒一样。 情况看起来有些诡异,比自己所见过的任何洞天都要更乱,里头能量交互冲突,空间边际正在不住扭曲,整个就像在火山口上,只差最后的那一爆了。 这座洞天,很显然已经变成一个高危险地,温去病无法肯定,那是因为里头正在发生的天阶层级的战斗,力量冲击空间结构,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理由,总之,这玩意儿就算下一刻就彻底崩碎,都不足为奇,想要进去真得要冒极大的危险,怪不得那些大能都只暗中旁观,没有实际出手的意思。 “……没办法了,志在必得,不能逃避,只好试试看刚研发的新技术了。” 自己现在所要做的,并不是将这团乱麻还原,而是将力量延伸过去,无声无息,轻轻将这些线条拨开,出现一道小小的空隙,然后……先是神识探入,确认里头没有问题后,隐形起来的本体也跟着快速穿透过去,瞬息之间,已侵入进去洞天内部。 外头正打得天翻地覆的众多鬼尊,没有一个能察觉到这边的异状,但在温去病消失的刹那,几道藏身暗中,正互相牵扯的鬼界大能的神识,不约而同地扫来,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可是没有扫到明确讯息,确认不了什么,这些神念又彼此对撞,最后全收了回去,继续维持对峙状态。 这情况完全在温去病的意料之中,自己穿遁空间的技术,极其巧妙,与鬼尊的穿梭不同,那些大能第一时间肯定不会察觉,后头即使感应到一丝不谐,也不会大动干戈追查,不过,自己也猜得到它们在打什么主意。 ……即使有谁抢先侵入洞窟也不怕,大家都在外头守着,拿了东西的无论什么来头,终究要出来,到时候就一拥而上,该吐出来的宝贝,一件也少不了! 这种守株待兔的思路,很鬼族,自己可以理解,但它们最后能否如愿,这就不是它们能说了算的。 温去病直接穿遁空间,进入洞天,避开了洞口的位置,没有闯入前头已经打翻天的天阶战场,而是直接降临在洞天中后段,极为接近核心处。 这是当初在碎星团时期构想的一项技术,在洞天抢宝时,不需要和敌人在洞口撕打,可以直接开挂进入内部,顺利的话,不只可以避开寻宝者之间因为分赃产生的内讧,还可以避过一堆设在途中的各种禁制与机关,顺道可以在搬空的宝箱里留下爆裂物,等抢宝的敌人辛苦杀到,欢天喜地开箱时爆炸,留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真是想想都过瘾。 那时候没有能力做到的空想,在如今身成大能后,终于有足够力量去推动完成,不过这技术也伴随着不小风险,有超过七成的可能,会在入侵过程中就遇到阻碍,最终不能如愿,白白浪费力气,还有不少于四成的可能,这次穿梭会直接令洞天的空间结构崩解,造成大爆炸。 要是真衰到了那一步,就只好祈祷巨骨帮的祖师做事得力,三途匣的封禁够牢靠,不会轻易被炸毁,自己还能试着从一群大能混战中将之回收,否则一切就都是白做工,那自己就只能摸摸鼻子,去地藏金龙那边探探,有没有可能大伙联合对付霸皇来袭? 而不出所料,在入侵到一半的时候,温去病就感到阻力出现,不让自己继续侵入,但令自己吃惊的是,这种防护并不是某种禁制、结界,倒像是洞天本身生出了灵识,如同一个生物体在本能抗拒外物般,要攻击自己。 ……洞天也能生出了灵识?这种鬼事,简直听都没听过! 温去病一下错愕,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哪怕遨游诸天,听过各种小道奇闻,也从没听说还有这种事情,但却也不敢断言否定,冥土的法则大异于别境,死尸都能再生灵识,死物自然也有可能发生相同的变化。 刹那间,温去病感到一阵充满恶意的邪异气息,正铺天盖地朝自己涌来,像是要将自己一口吞掉,但还没等自己作出防御,这股气息就像感应到了什么,主动消散,更敞开所有封禁,让自己能够一路长驱而入。 本来,自己是希望能够直接降临在洞天的中后段,尽可能贴近核心区域,避开前半段的抢宝者和机关陷阱,但是当顺着那股邪气引导而降,温去病却赫然发现,自己这回根本是直接来到洞天最核心的位置。 “……好家伙!” 举目所见,温去病从没见过这种样子的洞天,这里应该是某个洞窟的深处,洞窟由岩层构成,坚固难破,但此刻自己目光扫过,却不见任何的土石,原本应该是岩壁的部分,全都被一层惨绿色所包覆,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温去病的第一眼印象,这该是某种特别的土质,因为在这层惨绿色之上,还生有许多植物,非草非花,全是蕈菇一类的杂乱东西,青碧近墨,黏黏糊糊,光是看着就让人生出一股寒意,鼻中嗅到的,则都是潮湿气息,不时更参杂着腐臭的血肉气味。 再一眼望去,根本是成千上万的各种蕈菇,有大有小,密集生长在一起,像是一片由蕈菇组成的短丛林,在黑暗中发着微光,更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与腐臭,绝对是一个令生者不想靠近的邪地。 但,邪地也是宝地…… “……哇,这次真是发达啦!” 温去病掩着口鼻,阻止邪气入侵,这里头的部分菌类,其毒性对天阶也能产生作用,但眼睛却越来越亮,几乎在黑暗中成了一处光源。 “……红鬼笔蕈、赤龙尸菇、血齿伞、恶鬼血茄……喔喔喔喔,双头鬼齿芝,连这玩意都有!这次真是人品爆发,要大捞一笔了!” 论起对各类药草的认知,温去病未必在行,可如果是在太一货品单上有名的东西,他几乎都已经背了下来,即使对其名称与特性的了解有些缺漏,可价位却是一字不漏地深印心头。 只一眼,温去病就已看出,这些孢子类的植物,全都是鬼界的珍品,在太一那边个个都能卖出高价钱。 红鬼笔蕈,是鬼族魂灵受创时的修补良材,能够增益神魂,对于它族也有奇效,但流出甚少,在其余诸天都是天价物。 赤龙尸菇,兼具“炎”、“阴”两重特性,能让死肉生长,是极少数能治疗僵尸腐体的宝贝,是巨骨帮这种僵尸门派压箱底的玩意。 血齿伞,需要汲取大量血气精华为养分才能生长,每一颗血齿蕈,都富含千血之精,在行法施术时,是非常好用的代替品。 恶鬼血茄,这件东西本身比较普通,但它通常只会生长在天蛟木的腐枝上,后者不但是神兵主材,更是九幽大鲸龙最喜欢的食物,其衍生价值难以估算。 至于双头鬼齿芝……本身倒仅是一味普通灵药,效果不算突出,但是鬼界着名的梦幻阴丹,不死极乐丸,它却正好是三昧主药之一,拿出去不知会有多少鬼尸抢破头。 最重要的是,这里所有的蕈菇,都是能对天阶以上存在产生效果的珍品,而整个岩壁从旁到上,长得密密麻麻,不晓得有多少,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宝库! “发财了,发财了,这下还要什么鬼君的遗宝,直接把这些全给我就行了……计算机,赶快拿个计算机来……算盘也行,先算算这次能赚多少……” 一下忙乱,陷入发财了的狂喜中,但温去病很快就清醒过来,想起寻宝经验中更重要的一点。 宝贝只会生长在宝地,如此多的珍稀鬼蕈,密集生长于此地,这个地方肯定很不正常,普通洞天可没有这种能耐,更别说,血齿伞、鬼齿芝,这些鬼菇都需要大量的鲜血滋养,才能生长,寻常洞天内何来如此丰沛的血气?另外三鬼洞的秘地里有这么多宝贝,他们倚之足以富甲一方,不断扩大势力范围,不该至今是个和落魄的巨骨帮半斤八两的小势力, 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在仔细端视,那层惨绿色似非自己所想的奇特土质,而是一层薄膜,覆盖了所有壁面,黏糊若浆,还不时颤动,像是在呼吸…… 温去病忽然想起,刚才进来时产生的“洞天生出灵识”的异常感受,一个诡异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莫非这个洞窟已成为某种活物……或者,类似僵尸的不死生物,内部才生长着这些依附尸骨的蕈菇? 这座宝库,看来比自己想像得更为诡异,三鬼洞只怕未必能够支配,这才空守着宝库而受苦,而这种藏着宝物的宝地,通常也会有凶物看守,自己可别…… 念头一闪,温去病连忙暗骂自己乌鸦嘴,同时洞窟内骤然一黑,一个硕大无朋的黑影,一下堵住洞口,开始往内挤来,三颗窗户大的昏黄巨目,在黑暗中闪烁生光,映出自己的身影。 三十九章 尸蛆 在鬼族经常互相残杀吞噬的环境里,能修练到鬼尊的,当然都是极不好斗的,但鬼族之中,却是有些未生灵智,纯靠本能行动的僵尸,更让温去病深深忌惮。 没有灵识,就可以设计、可以智取,这是灵智生物的一个普遍的认知,但未必就真的比较好对付,要不然,当世诸界的永恒者当中,就不会有一个疯嚣之主,那位就是全无灵智,不会思考,只有本能的存在,但其之强劲与直接,却异常难缠,更令其余的永恒者都感到十分棘手。 那些僵尸也是一样,没有了灵识,纯凭本能反应,基本就不会被幻惑术法影响,更省略了多余思考,抢攻与还击的速度都快,更因为是尸骸之躯,刀兵不伤,力大无穷,更不惧伤残,有大把本钱和生者以伤换伤,可以说非常难搞。 若是普通的僵尸,动作迟钝,反应速度的优势会被慢动作扯平,温去病倒也不惧,最怕的就是撞上那些拥有异能,靠这吃饭的妖尸,异能不动念即发,不受肉体的僵硬迟缓影响,那真是说多快就有多快,比生前都还要更厉害几分。 这种让人很讨厌的妖尸,偏偏此番就撞个正着,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都怪自己没事乌鸦嘴,在身体中招,麻木僵硬的瞬间,温去病有些懊悔,出发之前竟没先向图灵把情况问个清楚,了解守洞异兽的具体资料,以致现在大意中招……都是大定贼秃不好! 当三道昏黄的目光落在身上,温去病立刻感到周身一阵剧痛,被这些目光中所蕴含的诡异力量给撕裂,并且感觉到,被撕扯的不只是自己的躯体,还有周边空间,是一次锁定空间范围,全面破碎,更还在不住割裂自己与周边空间的关联,要把自己完全从中剥离出来。 ……这一手,根本是冲着大能去的,能够让大能无法发挥巅峰力量!这个鬼地方……居然有能够对付大能的武力? 温去病着实讶异,因为屠沉之前的表现,自己或许太低估三鬼洞了。拥有这种封禁空间的能力,绝对可以轻易干掉天阶一二重的存在,即使是三重天阶,凝结不竭之源,也支撑不了太久,图灵遭遇的凶兽肯定不是这个,否则就他那实力打折的三重天阶,哪还会有命拖回去? ……也难怪,图灵估计根本就没闯到这么深的地方来,途中就已经被打趴了,哪会知道里头还有这么厉害的守关“魔王”? 身躯被定住不能动弹,温去病却不以为意,直接迎风变化,顺着身体被切裂,骤化一阵阴风,飘然飞出,跟着隐遁身形,藏匿在黑暗中,一面修补破损身躯,一面看看自己究竟是遇着什么守护者。 三眼邪芒,身躯硕大,温去病的第一印象,就是遭遇到什么变种毒龙了,但乍看过去,对方身上却没有鳞甲反光,这点与龙类不合,难道是一只鳞甲已经脱落殆尽的尸龙? 十余米高的洞口,被那怪物的巨体完全堵着,它不住尝试挤入,虽然洞窟晃也不晃,温去病却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之大,足够翻江倒海,又一次啧啧称奇。 ……这怪物好像进不来!不如赶紧搜刮一波退走,再慢慢寻找三途匣的线索…… 温去病才这么想着,却看见那只巨怪无声雪崩,一下就碎裂开来。 ……不,不是碎裂,而是分解! 微光中,温去病看得仔细,那怪物的巨大身躯,骤然分解为千万细小虫体,形态近蛆,赫然是由无数尸蛆交组而成,连那三只昏黄巨眼,也是尸蛆集合所化。 分解归原后,千万尸蛆,迅速爬入洞窟,成为一道惨白色的蛆之洪流,席卷过来,在地面行走,在惨绿色的壁面上行走,在那些奇异蕈菇之间行走,很快就占据了这座并不算大的洞窟。 纵然已经隐形,温去病仍旧存在于洞窟内,看见尸蛆如同洪流席卷,大量移动过来的场面,心中暗叫不妙,如此下去,自己早晚会被找出来,而且,被这些东西沾碰到,感觉可不会愉快。 得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但洞口那边仍然被尸蛆占满,若要从那边通过,就等若要正面撞上那些尸蛆……恶心什么的姑且不论,那些尸蛆的能力未知,直接沾到、碰到,可能非常危险。 温去病在心中暗自估算,正想着应变办法,却看见大量尸蛆分散开来后,那个原本巨大的躯体,只剩下中央很小的一截,赫然还是个小小的骨架,大概只有马车般的体积,像是某种龙兽,或是类似犀牛的生物。 那想必是一头奇兽的亡骸,但生前到底是什么,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骸骨的中心,一个黑色的匣子正漂浮在其间,发着玄色幽光。 三途匣! 温去病还是首次看到这个黑匣,但本能的直觉,却立刻肯定了这一点。这样一来,只要能取得这匣子,这一趟就不算白来,而从这诡异的现场看来,恐怕……匣子里所藏的东西,已经失控,力量透过匣子上封印散发出去,整个洞窟才会变得如此诡异,那些尸蛆也因此发生异变,甚至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看看这股力量,失控逸散出来的都有这样的威能,实在诱人。 ……不过,图灵不是说那个令旗早已灵气尽失,只是碎掉的残体?那现在这状况又是什么鬼? ……算了,不是计较这些破事的时候,巨骨帮祖师的那群废物僵尸,可能压根就没眼力,只是狗运好,才能拿了这东西出来当传承。 忽然,正在洞窟中席卷的大量尸蛆像是察觉到什么,向着温去病的方向汇聚急涌而去,藏身之所暴露,他再也顾不得别的,直接迎风变化,飞窜而出,半空中燃起一道血色烈焰,却是温去病化身成为一道黑色凤凰,直直飙向奇兽骸骨中的黑色匣子。 成败在此一举,“凤凰变”堪称是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最高段变化之法,所燃起的凤凰焰,对阴邪之物也有很强的克制作用,效果堪比六阳真火,用这个来搭配尸蛊分身,应该能将可能的风险降到最低。 温去病高速朝悬浮空中的三途匣飙去,而发现目标的大量尸蛆朝火凤凰弹射过来,势如千百疾箭,但与凤凰血焰一沾,全都立即被焚化,未能触身。 虽然完美防御了一波攻势,温去病却皱起眉头,感受着千刀割体的痛楚,那些尸蛆的撕裂特性在分散开后仍在,而以尸蛆弹射的数量、火焰焚化的速度来计算,自己再往前多飞出十多米,就会来不及焚灭射来的尸蛆,防御会出现大问题。 ……得要设法开路了! 温去病身形一幻,尸蛊分身率先飙出,压缩身高到三米,通体如金如石,坚不可摧,又力大无穷的山陆陵战体,踏着大步,向异兽骸骨冲出,大量惨白的尸蛆立刻改向,朝他弹射过去。 山陆陵的刚拳,无坚不摧,毁天霹雳之下,任你金刚不坏也能一击打爆,但这些尸蛆弹射如箭,本身又如蝇如羽,浑不着力,能一拳毙象的猛拳,打这些东西却效果不佳,山陆陵怒吼连连,使出阴打,毁天霹雳化无形震波,方才能杀灭这些尸蛆。 而趁着山陆陵战体分担了尸蛆的数量,温去病催动力量,鼓起凤凰焰,在半空中拉出一道灿烂火线,数十米的距离一飙而过,直接来到奇兽骸骨的边缘,刚想要进入,陡然一阵剧痛袭脑,眼前一阵发黑。 凤凰血焰明明还在护身,将弹射而来的尸蛆尽数焚灭,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痛楚与撕裂伤?温去病错愕回望,只见后边的山陆陵战体已经被千万尸蛆包裹起来,怒吼之声渐渐变得沉闷,金石坚躯也承受不住,正被迅速解裂,如同遭到凌迟。 山陆陵战体的情况,温去病倒不是太意外,这些尸蛆的形态本来就克制山陆陵战体这种金刚不坏,力大无穷的蛮力派,丢出来就是给个活靶子吸引主意的,真正吓到他的,是这伤害竟然能从分身反馈到本体,这是过往不曾有过的事情。 自己的分身,严格来说,只是在操作乙太尸蛊,并不是传统仙界分化自身精血,斩出分身的作法,更接近于匠师制作傀儡机关人远程操控,学理上根本不具有牵连性,攻击要从分身牵连到本体,那除非……是因果层级的攻击! ……这也未免太犯规了!你们是拿永恒者当作防盗标准的吗? 传导而来的痛楚越来越剧烈,温去病晓得其中厉害,面对因果攻击,如果山陆陵战体被千刀万剐,自己也会跟着完蛋,这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挖了个大坑把自己埋了进去,当务之急必须要立刻破去这些尸蛆。 念头才动,那个漂浮着的黑色玄匣,骤然猛烈震动,跟着幢幢鬼影,从中呼啸喷出,温去病只见千魂万鬼,张牙舞爪,向自己狂扑过来,其上更带着无穷威煞,不及接触,只是遥遥感应,就能蚀心落魂,当下不假思索,体内生出一股玄气,分阴阳,凝冰火,跟着环劲内缩。 环劲成丹,堪比星体级数的能量,往内剧烈塌陷,凝成一点后,在爆发开来,数倍的能量向外释放,化为霹雳雷霆,一下扫荡千魂万鬼。 分身与本体的莫名牵连,当温去病环劲爆丹横扫千魂万鬼时,另一边的山陆陵赫然也做出同样动作,两场震动天地的巨爆,同时发生。 扑向温去病的万千恶鬼形象,直接震波破灭,而包覆着山陆陵,想要将之解裂成渣的千万尸蛆,也在这股洪荒巨力下,统统灰飞湮灭,连带山陆陵分身一起,都在巨爆中彻底毁灭。 环劲爆丹,这招新开发出来的双极轮极招,是倾全力发出的大绝,一下发劲完毕,温去病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脱力,却半点也不敢耽搁,手一挥,一个布袋凭空飞出,直接把黑色玄匣套收在内。 这种疑似泄漏出的力量,会剧烈改变周围环境与生物的邪物,特别摆明了是鬼一系的邪力,自己又不是没了脑子,怎么会直接用手去碰?先用袋子装着隔离带走,回去慢慢研究,安全启封,这才是专业寻宝者的应有态度。 不过,黑匣甫一入袋,与外界隔绝,整个洞窟就像失去了能量源头,一下就变得惨白,尸蛆直接僵死,大片蕈菇也开始成灰。 “……糟糕,那么多的套路可以走,不必非要来这个吧?一拿了就会炸场,有这个套路你早说啊!” 意识到大把金叶正从自己掌中飞走,飞来的横财,致富的希望又在飞走,温去病忍不住脱口开骂,更不敢浪费时间,顾不得自己的虚弱,连忙动手,要紧急采收还没化灰的鬼菇尸蕈,减少自身损失。 然而,还没得及收起多少鬼菇尸蕈,以奇金编织的布袋,却在此时碎裂开来,内里的黑匣喷吐玄光,剧烈震动,温去病心中才刚叫不好,应该被施加层层封印,万古不破的三途匣,直接炸成无数射线,更有一道碧绿强光从内绽放,迷神遮目,直接就往温去病头上盖去。 篇后小剧场(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百族大战,妖魔侵略始界,人族在魔爪妖牙之下,承受着无尽苦难,无数高高在上的门派世家被攻破山门祖地,亿兆黎民在妖魔肆虐下艰难求生,但无论是什么时代、什么时局,总都还是有人富贵有人贫,哪怕富者遭受劫难,日子过得没以前那么好,也还是要比穷人的日子要好得多,如果说后者活在地狱,前者就是天堂了。 而天堂之顶,无疑就是帝王家,自妖魔入侵以来,李家皇朝的日子并不好过,短短的时日里,被迫扔下帝都百姓,独自出逃三次,迁都两回,已经丢尽颜面,全无半点人族帝皇的气派,任何人都看得出,王朝已经是暮气沉沉,风雨飘摇,改朝换代不过朝夕间事。 若非在外有妖魔强敌,虎视眈眈的时候,没人愿意出来背着人族内讧的坏名声接这个烂摊子,帝国说不得已经易主几次,野心家正在为了皇权打的头破血流,杀得血雨腥风…… 但只要李氏王朝的大旗一日仍飘扬,他们就还是整个人族统治者,握有大义名份,站在那个高度上,再是没有颜面,不受人待见,却也仍能享受着百姓与臣子的供养。 而李氏的族人也毫不忌讳的享受着最后的奢华,不光是皇帝本人穷极奢欲,就连皇子们都一个个竞比奢华,讲究享受……换成是百年前,这种场面是不可能出现的,皇子们应该都把心思放在争夺权位上,就是装也要装得认真向上,不能露出破绽给人抓,导致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 可如今,整个王朝都已如风中残烛,别说继承者的位置,就算真当上皇帝,又能代表什么?甚至一个不小心,亡国皇帝的头衔就会直接落在顶上,背着耻辱柱黯然收场……或者说,再怎么小心也没用,这就是当前人族无可逃避的现实,面对无可抵抗的强大妖魔,什么反抗都已经被粉碎,王朝灭亡只是早晚。 因此,皇子们一个个都无心权位,只是活在当下,学习自己父亲那样,纵情声色,唯求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想明日忧,即便少数几位皇子中的英才,也不例外,无非是把心思从享乐改用在勾结外人,掏空王朝的资源,壮大本身上。 ……帝国就快要完蛋了! 这是全体人族的共识,而在各有想法的贵族、门阀豪强,或是相对独立的门派眼中,李氏王朝上从皇帝,下至皇子、皇亲,如今全是一群吞食百姓精血的蠹虫,贪婪、腐败,不知未来,也毫无益处…… 在诸皇子当中,排名靠后的赵王,当时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与他其余的兄弟一样,也不过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来的废物,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是他玩得更狠,更开,年纪轻轻,就常常抛下护卫与随从,一个人微服入民间游玩。 在帝国法度仍存的时候,皇子干这种事是大罪一条,御史、言官的弹劾奏章可以埋了人,天子也会震怒降罚,可如今……连宫内的宦官、护卫,都常因为欠薪无饷,在找机会盗卖财物后弃职而逃,皇室尊严只不过剩下一张薄皮,微不微服什么的,已经没有谁会在乎了。 关于这一点,李昀峰本人就非常清楚地感受到。 自己每次偷溜出来,被那些侍卫看见时,他们的眼中满是各种不屑与鄙夷,根本没有人试图拦阻或劝阻,这在以前的时代,简直是不可想像……皇子两个字,搞到现在根本就一点含金量也没有。 不过,也难说,多亏得遇到这种乱世,自己才能只是被鄙夷、鄙视地过日子,甚至还能在这种目光中,过过花天酒地的潇洒日子,如果是以前,估计自己早就被扔到天牢,甚至死得不明不白了。 正因为是这种人人都只顾得当下,看不见明日,罔论未来的时局,自己这个皇家的边缘人、“杂种”,才得以苟存下来,其余的皇兄、皇弟,一个个自顾不暇,更不会再把毫无可能与他们争夺帝位的自己,当成必须排除的眼中钉。 谁也不管谁,所以,自己这个皇子,只要成天颓废浪荡,就可以逍遥度日,大家一起欢欣鼓舞,默默等待着灭亡时刻的到来…… 就这样潇洒下去,,或许也挺不错的,自己可以坐看李氏王朝的灭亡,有这么一个绚烂的陪葬物,和自己那些兄弟姊妹一起上路,也算是值得了……又或许,国破家亡后,自己这种边缘人说不定还有机会侥幸不死,那时……天晓得会怎么样? 其实,最早的时候,自己并不是那么束手待毙的……有着年轻朝气,自己也曾看不起这些只知道醉生梦死,不知明日的废人,想要有所作为,想要强大自身,这样当灭顶之灾到来时,就能凭自己的力量挣脱出来,开创新生。 但……理想总是美好的,残酷的现实则让人不敢看多一眼。 自己在武道修行上,其实算是有天分的,但却也没有优异到惊才绝艳,百年一遇的天才程度,而由于身世有问题,其他皇子能修习的正宗李家绝学,自己一概无缘,仅能练一些宫廷收藏的别派武技,而哪怕囫囵吞枣,乱练上一堆,也没有太大效果。 皇族子孙,原本是资源最多,可以靠吃药与灌功强行提升,修行起来格外顺畅与神速,可到了自己身上,这些就是笑话一件。除了功法,内务府拒绝供给自己一切修练所需的资源,理由还非常可笑:身为皇族之子,当成天下表率,练功要靠自己,不走捷径! ……最好其他的皇子皇孙,都没人吃药走捷径的! 更有甚者,只要自己开始修练武道,哪怕只是些二流功夫,照理来说根本没有威胁,周围左右,立刻就会有警戒、不怀好意的目光扫来,那些早就想要自己死的兄弟姊妹,多次尝试加害,未能得手,绝不会允许自己有变强的机会,每一下尝试往上的脚步,都会引来他们的疯狂打压。 ……想想当初真是失策,如果自己一早有那种见识,打小直接装重病,成天咳嗽吐血,籍此瞒过所有人,等暗中练出绝世神功,再来报复,处境肯定要比现在要好得多。 无奈,当自己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用别的形象来遮掩,于是,自己拚命苦练轻功与腾挪技巧,再配合特意塑造出来的贪花好色的形象,尽量把自己往淫贼靠拢,最后还练成一身出类拔萃的逃脱术,被公认“李氏皇族开溜第一”,到处惹人讥笑。 ……笑吧!只要笑,你们就不会觉得我是个威胁,总有一天,会有你们笑不出来的时候。 ……笑吧!如果我擅长逃跑,是一个笑话,那这些年来,被妖魔追得东奔西跑,却只能逃了又逃的你们,又算是什么?五十步笑百步的笑话,确实很有娱乐性。 流连于各处青楼,作着种种荒唐的行为,李昀峰放荡不羁,在醇酒、美人相伴下,日夜笙歌,有时一掷千金,有时耍赖逃债,成为本代皇族里“中规中矩”的一员。 偶尔,夜深人静之时,举杯对月,纵酒狂歌,心里那个声音会跳出来,问自己:就这么颓废下去,真的甘心吗?真的要这么逃上一辈子?只能避、只能躲、只能逃,如同一只惶惶丧家犬,一辈子也没有安稳落脚的地方? 但这样的声音,很快就会被酒意与现实掩埋,就是自己其实不甘心,又能如何? 那么大的帝国,不甘心的又何止自己一个?无数英雄豪杰、能人异士,一个本事大过一个,他们粉身碎骨的时候,个个都不甘心,但又能如何? 面对铺天盖地来的妖魔,人族的力量……实在太过弱小,不堪一击,若非妖魔并不齐心,互相扯步子,也不急于消灭弱小的人类,帝国早就该亡了,自己除了醉眼看灭亡日近,又能做什么? 自己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没法不这么想……直到那一天,遇上了那个人…… 那天,自己照例去青楼买醉,因为争风吃醋被星月湖的邪人追杀,只能乘车逃亡,这已经是自己习以为常的日例,为了要把逃跑提升成一种艺术,自己还在车上吃起了火锅,意态悠闲,想像以后被妖魔追着到处跑的可能。 然后,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在疾驶的马车前,拉了几道绊索,一下抽紧,连人带马地撞上去,落得个人仰马翻的收场。 那个人……穿着一身蓝衫,手里还拿著书和笔,写意现身,说着一堆莫名其妙的疯话,问自己愿不愿意跟着他走,跟着他干? 若单看外表,蓝衫男子并不是多恐怖的存在,至少他的形象,与强大、威猛完全扯不上关系,让自己也连带忽略了他的危险性…… 事实上,当时那辆在空中翻起筋斗,摔碎在地的马车里,除了自己无事生还,其余的车夫与歌姬都横死当场,如果自己把这点当成未来预示,注意到其中蕴藏的危险,在与他的应对上,该是可以更谨慎、更小心一点的……虽然,这多半也没什么卵用就是了…… “……我要出来驱逐妖魔,还人族一个朗朗乾坤,但破坏之后的建设,我没有耐心去搞,所以要找个人接替我继续干下去的!本来也可以直接改朝换代,但我对本地土著……咳,抱歉,是本地人族有点意见……总之,就是扶李氏子孙上皇位要更省事。” 蓝衫男子道:“本代皇子中,只有你是孤家寡人一个,只要和你商量好就行,不用再多解释好多次,所以我优先找上你,但也不是非你不可,你刚刚如果拒绝,我就会直接干掉你,再去找别人……你运气不错,一问就答应了,以后要维持这个好习惯,珍惜生命喔。” 听着这些话,李昀峰的脑子当时不是普通的崩溃,而是一整个混乱无言,不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什么,就算说是奇遇,也完全跟过往套路扯不上,如果不是刚看蓝衫男子露了几手,晓得他不是普通人,自己只会当他是一个彻底的疯子……尽管,后来证实,他其实是个绝非普通人,却根本就是个疯得特别厉害的疯子…… “……一句话说尽,就是小子你这回走运了,我要给你送一份大礼,捧你成为新世界的神,至少也是千古一帝,万代明君,驱逐妖魔,开创太平盛世那个层级的,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有,你大发啦!” 蓝衫男子继续道:“王者路不易,你若真想走,就要下定决心,承诺我不惜弑父、杀兄弟,践踏你一切的亲情,也要登上王位……我知道这很不容易,所以再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你决定了我再……” “不必了!”李昀峰却耸耸肩,“我承诺你,我有决心,我们干吧!” “呃,这么容易?”蓝衫男子闻言皱眉道:“你可能没听清楚,我是说,要你不惜弑父、杀兄弟,践踏一切的亲情,然后……” 李昀峰哂道:“我听清楚了,没啥毛病,我们干吧,这种事……我期待很久了。” 第一章 温皇千秋 “温皇千秋!” “温皇千秋!” “温皇千秋!” “温皇千秋!”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温去病回过神来,缓缓睁开眼,对于周围不断传来的那震耳欲聋的狂呼声,感觉非常陌生,似乎是在叫唤自己,但……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个称呼了?不对,问题不在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自己又是在哪里?不是应该在三鬼洞的洞天中吗?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像是三途匣突然炸开,里头的东西…… 双目睁开,果然自己已经不在三鬼洞的洞天之中,原本山洞的墙壁都全然不见,而眼中所见,尽是白茫茫的云海,海中似有千百大小岛屿悬浮,或苍翠碧绿,或光秃皆石,随着云波荡漾,诸般岛屿,忽隐忽现,气象万千。 不对……那些不是岛屿,而是山峰! 突出于云海之上的千仞峰峦,随着云波聚散而隐现不定,云雾密时仿佛一座座浮空的岛屿,而云雾稍散,就显露真容,赫然是一座座插入云霄,上接苍穹的险峰,而这些寻常世间罕见的峰峦当中也有高矮之分,但最高处仍在自己脚下,自己安坐于王座之上,孤立于云海的最高处,睥睨群山小,仰首近苍穹,无数璀璨星辰,张手能摘。 而在自己脚下,在山峰底部的无尽大地上,无数黑压压的人群,正跪伏叩首,覆盖满了大地,一眼四方都看不到尽头,为数何止亿万,都口呼温皇,一个个欢天喜地,要向最高处的伟大领导人献上衷心崇敬。 被他们有如神明一般的膜拜,温去病感到,江山尽在脚下,万民生死皆操掌中,生杀予夺,都随自己心意,这就是主宰苍生,这就是叱吒乾坤,这就是至高无上…… 这样的感受,一时充斥胸臆,温去病都不禁为之有些飘飘然了,这不光是因为心理上的刺激,而是更加实际的东西,下方万众黎民的膜拜,都转化为无穷的愿力,无时不刻灌入自己体内,如同江河一般,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力量也分分秒秒在迅速的增长。 与这样的力量相比,自己过去什么奇遇、什么苦练,全都慢得有如龟爬一般,而就算纯用理性计算,也能得到同样的结论:有如此力量在手,战平霸皇,根本不是问题! ……等等。 ……我都有这种力量了,霸皇又算是什么东西?我还跑去战霸皇干啥?目标该是诸天的永恒者,设法将他们逐个击破,再占据诸天万界所有世界,完成前所未有的霸业,籍此将力量推到极点,然后…… 念头流转,思绪不断发散,正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目标,将成的大业,温去病却蓦地一惊,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随着这点质疑产生,周遭顿时天地大变,眼中所见的无尽云海,变为血浪翻涌,而各处接天山峦也变成枯骨、血肉,一座座腐臭的血肉峰峦起伏,最高的则是自己脚下这座,由无数枯骨堆叠而成,直比天高。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自己脚下踩的这座天柱,其中何止万骨,不晓得有多少生命葬送在这条霸业之路上? 底下的万民依旧伏首跪拜,只不过却已经不是生民,而是万鬼,它们也不再是虔诚祈祷,感谢君王的恩典,而是在嚎泣悲鸣,用属于鬼族的方式,赞颂顶上的至高君王。 它们不得不拜,因为万古以来,冥土无日月,鬼族只能在万古不息的摧魂阴风和刺骨之寒中挣扎,直入灵魂的痛楚永恒不止,可唯独自己成道后,凝结法则,以身成光源,只要自己长在,黑日与血月,就会轮替运作,成为冥土的日与月,更永远护荫着鬼族。 漆黑的太阳,高悬于冥土的天穹上,也隐约凝聚显现在自己脑后,不断放射着充满负能量的黑光,与人间大日毁灭性的阳火不同,万鬼在黑日照射下,寒冷被驱散,也不会灼烫魂身,无不欢喜悦乐。 “天道不公,独陷我鬼族于永恒的绝境,朕,必统领鬼道,逆天伐命!” 温去病听见自己这么说了话,好像并不是特别威严,却充满了异样的坚定,仿佛言语本身就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力量,言出即令,令不可违,只要说了出来,便是无可阻挡的未来,定将成为现实。 ……这就是……永恒者的视野和力量? 温去病念头甫动,眼前景物骤变,自己仍坐于王座之上,四面八方却是一片漆黑,空中一轮血月高悬,红得像随时都会滴出血来。 这瞬间的感觉,却远不如自己的预期。有过之前的经验,原本自己以为,被这邪门之极的血月照射,同样能够助长力量,就如同之前王座传来的力量,但在这血红色的月光下,自己的力量却赫然不断流失。 这种流失的感觉很奇怪,因为鬼界的众魂之力,还在持续涌入,所以流出的力量迅速得到补充,自己并没有因此被削弱,反倒像是万鬼愿力在透过自己,发生某种转化,然后部分归于己方,更多的却放射出去。 空中高悬的血月和之前黑日一样,是自己的力量投射形成,此刻源源不断地吸收自己的力量,然后,透过天上血月,自己清楚感受到,这些转化后的力量,正随着月光洒下,正被无数鬼灵飞快吸收,为数成万过亿,当中既有普通的鬼灵,也有鬼尊、大能,甚至是万古层级的鬼物,都沐浴在血月之下,汲取这份自己赐与的力量。 冥土之大,广袤无边,却都沐浴在血月的光芒之中,其上众生伏首,就是万古骄雄也要低头贴耳,更从血月之中得到力量,跟自己一起前进,这便是自己恃之抗天的信心! 不过……目前还是差少许火侯…… “君上!” 一下叫唤,让自己回过神来,来自面前的这道身影,高高瘦瘦的身形,穿着某种奇怪制式的花鸟官服,头戴孔雀翎帽,额前贴着一张玄黄符纸,遮住底下半腐烂的青寒面孔……这是一具古尸,周身威煞汹涌如潮,更隐约有光阴成河绕身,是一名高高在上的万古。 “……九宫大世界的一场大战,小的们辛苦攻破了九仙山的山门,在仙狗们反扑夺回之前,将里头掠劫一空,意外发现了一处洞天,寻得了此物,凯里不敢耽搁,立刻送来,献予君上。” 凯里俯身,取出了一个黑色的长匣,恭敬的朝自己献上。长匣表面七彩光霞流转,仙气氤氲,仿佛有千百仙人站在那里,中和着鬼界的凶气。 只看这股仙气,就知道此物非同小可,上头封印是一道仙界的无上封印,只是少许溢出的气息就至于此,内中所藏,更不知道何等惊世宝贝,至少是万古等级的事物,甚至还在其上,但温去病却觉得,“自己”却毫不动心,只是觉得莞尔,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不甚在意,跟着随手一掀,匣子上的仙气如遭千万年朽化,瞬息化为黑灰,寻常万古为之奈何的封印直接化为乌有,仙匣也一道腐朽发臭,成了烂泥,露出了内中所藏的事物。 长匣内的,封印的是一柄长刀,色作深紫近黑,刃体十分扭曲,呈锯齿状,看上去俨然就是一道被人截取出来定型的闪电,静静地躺在那里,虽没有半点动静,却给人一种极端强烈的危险感,仿佛是什么上古凶兽沉睡在那边,随时都会醒来,一口就把世界吞噬。 “……风雨战刀!” 一时间极为诧异,凯里忍不住脱口而出,身为万古存在,见闻广博,它自然认得这柄曾经在霸皇手中横扫诸天,杀得诸界万古凋零的绝世神兵,更晓得当初霸皇睥睨万界的赫赫神威。 霸皇殒落之后,此宝跟着销声匿迹,无人知其去向,不曾想竟然是落入仙界之手,如今更成了鬼族的战利品,饶是万古存在见惯了各种奇珍异宝,凯里一下也露出了笑容,为这件异宝的价值所惊。 可温去病依然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有所波动,好像这东西不会比路边敝屣有更高的价值。 ……这是霸皇的绝顶天神兵,持之可以战永恒的至宝,它竟然也全然不看在眼里? 温去病接着发现,自己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竟在发笑。 “……自三清去后,仙界再无人才,广成这小子虽然也登道永恒,却只会用些移祸、嫁祸的小手段……真是没有永恒者执掌诸天万界,以众生为棋的气魄,嘿,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段真是小觑天下群雄……以仙界对霸皇小子的忌惮,这把风雨战刀,会是那么容易就让你们拿到的吗?” “君上,你的意思是……” 被鬼君一语点醒,凯里震惊之余,更为之狂怒,青石般的寒色手掌,因愤怒而握紧,力量为之狂飙,周身光阴长河逆动,“真是奸诈的仙狗,这是想把麻烦扔到鬼界来,霸皇之事原本与我们无关,不过是一些白痴被仙狗劝诱,傻呼呼去搅和当打手,枉自在战刀下送了性命……现在仙狗还把风雨战刀送来,霸皇若是重生,势必会……” 第二章 移祸抛灾 “势必什么?霸皇小子之所以能骄狂诸界,不过是他还长了眼,没来惹本帝君,他重生之后,不来鬼界啰嗦便罢,若是真敢来,唯一势在必行的,就是再殒落一次罢了!” 温去病看见,自己伸出手,隔空轻轻一按,战刀上燃起一股九幽阴火,随着阴火蔓延开来,看似完好无损的刀刃上,登时出现无数大小裂痕,那些是战刀原本在一场场激烈拚斗中受的伤,难以自我修复,平常时候还不明显,一被阴火焚烧,登时都被逼了出来。 “仙界的这件礼物,本帝君就收下了,日后……少不得有他们后悔莫及的时候,凯里,你且行我号令,将这把战刀……” 鬼君作出批示,宣告对霸皇宝刀的处理,这是至关重要的讯息,温去病冥土之行的主要目的,本来全无头绪,却不想似乎不经意就被人送上门来,但“自己”说出来的话,却忽然变得非常小声,细不可闻。 温去病下意识想要细听,这可是至关重要的线索,但甫凝神,陡然意识到其中不妥,这种故意吸引注意力的手法,是非常典型的藉机入侵神魂的老把戏,一旦上钩,傻傻地凝神去接触,接着就是那边的全面入侵。 意识到其中危险,温去病立刻意守玄关,全神贯注防备着接下来的神魂入侵,而那股庞大的灵压果然如期而至,直接压迫过来。 那是一股……毫无半点衰败,全然未因万古过去而散失的力量,温去病一下就感到自己神魂如遭撕裂,更为之颤栗,假若是寻常大能,没有防备,只是被这力量一撞,可能直接就会神魂碎裂,内天地殒灭了。 说不上强与弱,但这股力量……对神魂的针对性,堪为温去病此生首见,之前见识过得同样擅长此道的魔族大能的手段与之相较,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玩具。 必须要让魔屋全力运作,配合自己,拿出最强的防御力量才行,温去病动了这个念头,但却发现自己却像沉在一片无边黑暗里,虽然有意识,可却完全触摸不到身体,更无法触及自己的内天地与魔屋。 ……这样下去就糟了! 处于极端的危机之中,温去病并没放弃努力,却找不到逃生的路,乍然间,无尽黑暗深处却释放出一道幽光,沉沦无边的温去病籍此找到方向,但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自己所见的却不是魔屋,而是一张神秘的宝座。 正是魔屋中的那张神秘宝座,喷吐出无量玄光,幽暗如墨,殷红胜血,生出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应,给自己指引了方向,但诡异的是,打那宝座喷吐玄光开始,那股拚命想要入侵自己神魂的力量,便如冬雪遇夏阳,飞快地退后消失。 致命的危机解除,温去病反倒感到困惑起来,讶异于自己能够脱困的关键,竟然是那张不请自来,同样试图过侵染自己神魂的宝座显灵了! 之前自己还不能肯定,但刚才看到永恒者的幻影和一段往事后,自己就明白了,因为在刚刚影像中所见的鬼君,所安坐的那张宝椅,就与出现在自家魔屋中的那张宝座一模一样,根本是同一张。 这张来历神秘,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家内世界中,并且不住传出力量并试图沾染自己的宝座,如今看来,就是昔日酆都鬼君所坐的那张,至于明明已经被镇压万古的酆都鬼君,它的椅子为何会突然入侵自己神识,并且不断释放力量,这就难以索解了。 自己不过新晋大能,还根本没资格接触“天地镇压”这么高层级的东西,那起码必须是已经凝炼时空道标,踏入万古之后的存在,才有资格享受的待遇,其中的运作道理,目前的自己也完全无法想像与理解,自然也无从推断被镇压的鬼君的宝座会进入魔屋之中。 但,或许可以撇开“天地镇压”的原理,根据现有的情况直接来推测,酆都鬼君是在鬼市失踪的,被天地镇压住的它,哪怕不能与外界产生接触,但或许就在鬼市之中,至少也有部分力量在,所以当自己踏入鬼市时,不知怎么的,就和鬼君的力量起了反应,被入侵进来,连带造成了鬼市倾塌。 而原本透过太一在自己装备上做了手脚,锁定自己神魂的那股邪能,会忽然断掉联系的原因,现在,也可以理解了,那都是因为自己接触到鬼君遗留的力量,被强势入侵之故。这里是鬼君的地头,自然是它的力量最强,更别说那个想要谋害自己的卑鄙奸徒,顶多是万古,鬼君的层次却是永恒,纵使被天地镇压,只能涓滴流出,两者又如何能相提并论? 而宝座上的神秘力量,能一下就把自己从天阶四重,直接拔到五重在望,这也不难理解了,背后的支持者若是永恒者,流出的这点力量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对比起自己在影像中所见,酆都鬼君身化日月,照映整个鬼界,从万古存在到普通游魂,凡属臣民,皆得赐予,不仅摆脱异种能量侵蚀的痛苦,还能籍此不断增进……自己所得到的这些,委实太微不足道。 而三途匣中所收藏的,若真是图灵所言的鬼君旗,那只不过是鬼君昔年使用过的一件宝贝,上头有些残留气息,而自己神魂中的那张宝座,却是来自于鬼君的直接力量,两者的主从层次明显,所以当宝座释放出气息,意图吞没自己神识的鬼君旗本能反应,立即退下,这同样是可以理解的。 不能理解的只有其中的原因,为何宝座会庇护自己?如果宝座是鬼君留给有缘人的传承,对自己毫无恶意也就罢了,但之前明明已经确认宝座试图通过传来的力量侵染自己,却又会在此时转换立场,如此分明的主从关系,当鬼君旗得手几乎可以等同于宝座得手…… 这张宝座如果真是鬼君力量所化,那是有鬼君的意识在操作?或者只是遵循某些规则在自动反应?被天地镇压住的永恒者又是什么状况?陷入永恒的沉睡或是犹能思考?鬼君是有意识要帮助自己?或者仅是冥冥中气机牵引,真是天命使然?若是鬼君有心帮助,那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关系到事情背后的真相,但温去病并没有足够的知识去判断,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还未算安全,因为尽管鬼君旗透出的力量,已经如潮散去,可自己仍然没有“清醒”,四面八方所见,仍是不住旋动的黑暗,看不见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只是一抹孤魂,正飘荡在永恒封冻的时空里。 ……这下该怎么脱困? 温去病想了几个办法,想要从这诡异情况中脱身,却都全然没有效果,正难免有些急躁,忽然,寂静虚无中,好像有什么声音传过来。 ……这是马蹄声? 还真见鬼了,这种情境之下,怎么还会有马蹄声传来?鬼君的力量,这下是要把自己带往哪里?又要放映些什么? 温去病感到由衷的困惑,但周围原本无穷无尽的黑暗,却好像正被什么力量扭曲,荡出一阵阵黑色涟漪,让温去病察觉其中有异,属于永恒者的力量似乎被人打乱,不能正常运作,正常的波动里充满杂讯,而且随着马蹄声逼近,还有歌声遥遥传来。 “……白山巍峨,山缄默,说不得……通天路上,遗世者,无人和……” 温去病突然有一种非常荒唐的乖缪感,永恒者制造的幻境里,居然会突然有人唱起歌来,这是鬼君本人?还是它曾遭遇过的对手?无论如何,这幅画面真是有些恶趣味…… 温去病正想着,黑暗中出现一道强光,在强光尽头,一道潇洒骑影,正踏马长歌,一派洒脱,远颺而来。 ……霸皇! 当初在五藏妖界时,温去病曾与近似霸皇的残影对峙过,对其印象很深,那股子狂天傲地,乾坤万物尽在脚下的王者气派,就与眼前的这道骑影有些相似。 但那却只是一个短暂的错觉,温去病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不光是两者间身形的差别,气质上也不一样,霸皇是要把一切踩在脚底,这个……好像是把一切都不放眼里,双方根本是神似却质非,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王者气质,当分清楚这点后,甚至会怀疑,为何早先会觉得这两者相似? ……不是霸皇,那……你又是谁? 异样的熟悉感,莫名的错觉,温去病试图看清楚狂飙而来的身影,但那道遥遥而来的身影,越是靠近,越是扭曲幻化,形影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根本无法辨识具体形象,甚至到了后来,一道熟悉的亮光成带,缭绕周身。 时光长河! 已经不是首次见到这个万古存在标志性的特殊异象,但温去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混乱的时光长河,不光是顺流,还有逆流也同时存在,更还分化出千百支流,全然不具有时光长河正常应有的统一性,流向复杂的程度,看得温去病一阵头晕目眩,根本无可分析。 第三章 鬼君旗 ……时光长河,怎么会是这么支离破碎的?怎么能是这种样子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极度诡异的画面,冲击着温去病对天地法理的根本认知,脑内更由晕眩而转剧痛,只见那道时光长河千百条分支内,千百道人影也跟着分散而去,有仙、有佛、有鬼、有魔,但更多的还是人族形象,虽然面目乃至体形都各自不同,温去病却能清楚感知,都是中央那道骑影所化…… “……这一生自画何用费笔墨,光阴都记得我……” 爽朗的歌声,一下传入耳内,明明是从来没听过的陌生之音,温去病却生出一股非常强烈的熟悉感,好像这个人是自己的熟人。 难道是…… 已经无法再想下去,因为随着那道骑影的靠近,那道无比错乱的时光长河,化做一股毁灭性的狂暴力量,当周边区域的时光轴受到这道长河影响同化,完全被破碎,打烂了过去,辗爆了未来,那么所谓的“现在”,也就随之不存。 漆黑的世界,变得无前无后,无古无今,一下就彻底溃灭,从单纯的无尽黑暗,归于没有光明、黑暗之别的混沌,而温去病意识一乱,随即清醒了过来。 人清醒了,就发现自己仍在洞天洞窟中,而洞窟正在剧烈摇晃,显示其正在崩毁,而三途匣炸裂开来,一面闪烁着碧光、金芒的华丽旗帜,正在自己面前迎风招展,缓缓飘动。 旗面上,一边绘着百鬼夜行的图样,一面则是冥土的山川与黑日血月,形象自然是壮阔雄奇,但绣工……给人的感觉很怪,虽然极为精巧,栩栩如生,但温去病却有强烈的感觉,这些图形并不是绣上去,而是由法则投影形成……又或是直接血祭百鬼,炼魂锁旗而成。 最重要的是,这面旗帜上,时隔万古,依然持续散发着一股沛然邪能,仿佛鬼界亿兆亡灵的愿力,哪怕在鬼君被镇压后,仍透过这面旗帜,不断汇集,这确实是鬼界无上之宝,却也是一件……超级大的鸡肋! 看到旗帜的瞬间,感受其上散发出的沛然邪能和其背后亿兆亡灵的愿力,温去病可以肯定,此物就是妃月泪潜伏进来想要找寻的真正目标,恐怕也是鬼族诸多万古朝思暮想的必得之物,其中的确有着昔年鬼君以鬼道成就鬼龙皇,证道永恒的根基之力,问题是,这宝贝是有问题的,它并不是酆都鬼君留下来给后人的大礼包,如果没有足够的根基去承受反噬,骤然凭此宝引鬼族亿兆愿力加身,就算是万古,也会撑不住。 自己甚至有个怀疑,这面鬼君令旗,除了酆都鬼君自己,根本就无人能用,哪怕有其他永恒者出手,破去上面的鬼君禁制,鬼族内也绝没第二个能负担这旗的使用。 而姑且不论它们,自己当前就直接撞到一个问题,这东西……要怎么收?又要收哪里? 天阶者的法界,可以容纳万物,但自己除非疯了才会把这旗收入魔屋之中,光是这面鬼君令旗就够要命的了,如果不是鬼君王座救命,自己这遭很可能就栽了,而要是这面旗再与里面那张鬼君王座起反应,两者合一,天晓得还闹会出什么妖蛾子! 自己最得意的阴阳龙火罩,这回也完全派不上用场了,漏洞有两个,盖子却只有一个,补西墙就要挖东墙,一个阴阳龙火罩,根本不可能同时罩住王座与君旗……好吧,可以把君旗扔在王座上,然后再把龙火罩盖下去,就可以一个盖两个……但真这么干,自己就离死不远了。 不能收入法界,也没有太多时间细细思虑,这整座洞天都即将毁灭,如果不能趁乱离开,拖延太久,这旗子的力量又很明显,等下可能会暴露在之前隐藏在背后,对峙的鬼族诸位大能眼中。温去病最终把心一横,直接从魔屋中扯了一个布袋出来,随手就把鬼君旗给收到里头。 本来还担心又会发生什么异变,却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旗子一入袋中,立刻就分解开来,散成七块残片,上头图案也都斑驳隐没,再非那气势慑人的模样。 这恐怕……才是万古之前,鬼君骤逝后,这面旗子的模样,若非最终变得如此残破无奇,如何能够瞒得过众多万古与大能,被巨骨帮祖师给偷偷带出? 至于一面已经彻底破碎的旗子,为什么刚才能恢复原貌,恐怕……与鬼君力量也脱不了干系,打酆都鬼君的力量释出,在自己魔屋内建立座标的那刻起,三途匣中的鬼君旗,或许就受到某种感召,紧急运作起来。 “拿到这东西,就有了交涉的本钱……先看看怎么修,若是不能自用,就来找买家。” 温去病喃喃自语,正想要操作空间法则,直接从洞天深处离开,却陡然听见一声巨响,却是整座洞天已经完全垮塌,毁灭性的能量释放出来,从洞内深处,笔直蔓延至外部。 对温去病来说,洞天提前垮塌,事情倒是不大,哪怕这里空间架构变得十分混乱,自己不能再用遁入的方法,直接作弊逃出,但要平安离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对三鬼洞附近,正在参与这场争夺战的各方人马,那就是一场大灾难了。 事实上,温去病也并没有想到,这场大灾难并不是从洞天崩毁的时候开始,而是打自三途匣炸毁,绿光罩顶的那一瞬,便已经发生了。 当时,三鬼洞遗宝的争夺战方兴未艾,虽然这场灭门加抢宝的行动,先动手的是巨骨帮、闇日神荒,但论到参与的积极性,还是后来赶到的几个鬼市势力更强。 以万血河为首,统共六七个鬼市势力,或是三鬼洞之前的靠山,或是三鬼洞坚定的盟友,匆忙到场,在阻止巨骨帮肆虐和搜宝无果后,一下转了表情,干脆地以阻止为名,趁乱加入了搜杀夺宝的行列,势道比起巨骨帮、闇日神荒所为来说还更要猛得多。 整个夺宝行动,在那座秘密的小洞天被发现时,到达了*,抢先进入的图灵被洞天中的凶兽攻击退场,而其余各方一面则拚命想打通进路,一面飞报求援,要请动自家大能出来镇场,而寻常鬼尊则联起手来拚命困战那两头凶兽。 一头是六首云蛟、一头是八眼麒麟,两头巨硕妖尸,爆发出恐怖凶性和无匹的战斗力,随口噬杀一、二重天的鬼尊,全力一击连三重天的鬼尊也难以抵挡,短短时间就造成夺宝一方伤亡惨重,迟迟不能突入。 夺宝碰上硬骨头,这种事各界都屡见不鲜,尤其是在攻打一派祖地时,根本就不足为奇,众鬼倒也没有就此乱了阵脚,既然伤人惨重,付出了巨大代价,自然不能半途而废,然而,当万血河把三鬼洞遗族严刑拷打,逼出情报后,所得的消息却让它们一下炸锅。 “什么?那个洞天里并没有凶兽守护?那这两头鬼东西又是怎么来的?这节骨眼上还不肯吐实,都给我拿去油炸了!” “禀护法,它们招供说,洞天宝库内确实没有凶兽,它们也不知道那些是从哪冒出的,若早知如此,一早就驱赶出来,用来对付巨骨帮,不过……” “不过什么?你们这些个死鬼,有话快说!情况紧急,再吞吞吐吐我把你们也送去油炸!” “是!三鬼洞的鬼供说,洞天里称得上与两头凶兽的相关事物,有一颗云蛟内丹,还有……刚刚万金购得的麒麟血、麒麟角粉,不知会否是……” 万血河的小鬼,送上来的最新情报,让一众鬼尊都为之失色,继而想到另一个可能。 鬼界的天地法则,本来就有利于无生命的死物苏醒、重生灵识,故而除了鬼魂之外,僵尸之流的不死生物也很常见,而攻打某些荒绝宝地,想要取得强大生命体的尸骸时,偶尔也会发现那具骸骨已然苏醒,变成不死邪物,反过来大杀特杀入侵者,但那些通常都是整具骸骨,或是半完整骸骨,才有资格发生类似的状况。 但有一种几乎只是传说的特殊意外,会有少量残缺骸骨,不但能够苏醒,还能衍生补全,便成了别样的不死生命。这种情形如果出现,那个地方必有怪异,如果能找到这怪异的源头,将之吞噬,所得的助益……根本是无可估计,无可想像! 鬼界历史中曾经有过的几个前例,最后至少都到了大能的高度,甚至有踏足万古的,远远不是得到几件血兵、灵药之类的财富所能比拟,所以,当这消息一出,不仅各方鬼尊都为之疯狂,拿出压箱底的手段拚命,就连暗中对峙的大能们也都坐不住了,要站出来抢宝。 但还没等它们出手,突然出现的诡异的天象变化,就把它们全都吓傻。 鬼界无日月,鬼市之内,就更没有什么能被称为天象变化的东西,但此刻,整个情况却不同了,三鬼洞战场上的所有尸鬼,都感到那股全然陌生的波动,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穹。 第四章 黑日悬空 与此同时,鬼市内亿万亡灵,同样也都感受到那股波动,一个个抬头望向上方,却看见相同的一件东西。 一颗黑色的太阳,正高悬天空,绽放独有的黑光,穿透鬼市千万楼层,让当中的所有鬼物,都沐浴此光之下,这黑色的太阳带来的不是足以让鬼物灰飞烟灭的阳火,反而驱散了寒冷,带来了异样的温暖,消解了鬼物本身无时不在的痛苦。 万古易过,酆都鬼君离奇消失已久,新生代的尸与鬼,已经没有多少还知道过去,知道过去照映鬼界的黑日与血月的传说,哪怕大多数的鬼尊也都一样,它们只是感到被这莫名出现的黑日发散出的黑光普照,本身的冰冷、切裂之痛,全都为之一空,神识也瞬间一清,惊喜难当,一时间又跳又叫,沉浸在这无上狂喜中。 但大能以上,就算本身不曾经历过昔日的时光,也大多有机会从前辈口中听过相关典故,知道那段黑日、血月轮替的时间,知道这座鬼市因何成立,晓得这轮黑日究竟代表什么。 “鬼、鬼君大人回来了!” “帝君重现,要重掌鬼市!” 鬼市之中一时间惊呼连连,而不光是这些在现场的大能错愕惶恐,整个冥土范围内,一双双目光都纷纷转向,朝这边投来,从鬼岩城、从大会堂,各方万古都注意到这边的异状,被那一轮黑日引来了目光。 千百年来,无数鬼物想要重现昔日酆都帝君的神迹,重现那一颗可以救赎万鬼的黑太阳,因此开发出成千上万的功法、技术,哪怕只是塑造一个短时间存在的黑日都好,最终结果都只是徒具其形,完全没有那样的效果。 此刻,黑日再度悬空,万古存在的目光何其凌厉,只是一瞥之间,已经能肯定,这就是当年酆都鬼君的那轮黑太阳,持续传出的波动,与昔年鬼君的神通根本是一模一样,毫无二异,几乎所有鬼族万古都有个感觉,就是下一刻,那道曾经覆盖整个鬼界,让兆亿不死生灵颤栗,更要逆伐诸天,让各界惊怖的伟大身影,要再次踏足冥土。 不过,这个预感并没有实现,黑日只是短暂闪现,而后就又消失隐没,而自始至终,酆都鬼君的身影未有出现,跟着直接发生的,却是三鬼洞内的大崩塌。 小小一座洞天的毁灭,原本根本不值大人物们一哂,但这一回,整个鬼界都为之震动,还没等在场的各方大能做出反应,一道道震波已经撕开空间,却是万古者想要尝试要降临下来,一些原本不可一世的鬼族大能,还在半途中就被震波一扫,狼狈地跌出来,直直坠于冥土,无比样衰地给万古存在让道。 ……不够份量的小人物,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场涉及鬼族永恒之路的博弈,被扫出局是肯定的。 但还没等这些能遮天的大人物撕裂空间,遥遥传导力量,把手伸来,一道璀璨金光,就骤然出现,笼罩住整个鬼市,粲然若光之瀑布,倾泻直下,将那些被撕开的空间裂口,全数封住,没有一道时空震波能成功穿透进来。 而在鬼市之顶,金光里一朵朵莲华绽放,一座菩提树迅速生长,形成一张巨硕无朋的伞盖,凡是菩提树遮罩之处,都有佛音仙乐飘传,点点萤光闪烁,抗拒着所有外来的力量,阻止各方万古的入侵。 ……这座城市,目前还是有主的! 受到地藏金龙拦阻,鬼界各方万古一时间都进入不得,只是遥遥传来声响,有轻叹,有怒哼,还有一股充满恶意的冷笑,回荡鬼市,象征着一场将来的风暴。 外头的天翻地覆,堪称源头温去病却并不晓得,刚从崩裂的洞天中脱出,他看到的,就是外头的兵荒马乱,各路夺宝人马,大部分已经战到人仰马翻,有些还在战斗,那两头六首云蛟、八眼麒麟,犹自疯狂攻击周遭的鬼与尸,但更多的全都在逃。 不管是尸或是鬼,也无论是普通的鬼族,还是强大的鬼尊,此刻全都在疯狂奔逃,想尽早从这个混乱而且招引来上位者的特殊战场离开。 当然也有些在反其道而行的,鬼族怕死,但也异常贪婪,当所有尸鬼都想赶紧逃命时,也有些特别执着财物的鬼物,则在伺机伏击在场的夺宝者,想要夺它们身上的宝。 ……酆都鬼君的秘密,关系实在太大,自己根本不够资格沾手,但猎杀其余也不够格的傻货,藉此捞一票,发发财,这总不犯忌讳吧? 生命总会自己找出路,温去病对此向来深以为然,但把猎物挑到自己头上,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脱出洞天至今,伪装成普通孤魂的自己,已经连续遇到三波要钱不要命的鬼物的袭击,也顺手解决了三波不长眼的东西,其中还包括一个鬼尊。 阴阳龙火罩被拿去全力镇压鬼君王座,哪怕费力杀了鬼尊也没得吞噬,温去病不由感到可惜,不过这些都早已不是问题,如果自己真想要把吞噬这条路进行到底,光是那张鬼君王座透出的邪能,就足够自己一路吞到万古去了。 如果自己思虑稍浅一些,见识少一些,肯定会为此感到欢天喜地,这何止是傍到了一条粗大腿,简直是可以捧起来大啃特啃,真真是念一声阿弥陀佛就直到极乐世界。不过,就因为见识得多了,自己才心里清楚,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明明被镇压的酆都鬼君的力量,怎么会忽然连结上自己?如果不是被它盯上,就是有其他黑手在背后运作,目的肯定不是给自己送礼包,自己若真傻呼呼地来什么收什么,就算不被撑死,也会有其他祸患,如果还那么老套的套路,自己一路吞噬鬼君力量升级至万古后,被酆都鬼君归来夺舍,或者变成道标,那就真是太搞笑了。 鬼君的力量,至阴至邪,用阴阳龙火罩可以净化吸收,虽然有每日流量的化解上限,但也足够了,在自己现有的知识认知内,经过这样的过滤,应该没有任何后手暗藏的可能,就算是万古存在也绝对做不到……不过,对方却是永恒层级,会否掌握什么自己也不知的神通,这就无从判断了。 ……一切还是得慎重从事……不过,慎重也不是空想,是需要来自稳当的理论与实验,而总拿自己来做实验,无疑就很不稳当,如果还能有其他的实验体就好了…… 温去病正想着这问题,忽然前头的鬼族逃亡队伍开始骚动,却是有一路人马正在逆向推进,反着逃亡的尸鬼潮,杀入了三鬼洞深处,为首的一个半人尸马,手持宣花大斧,气势雄壮,正是图灵……却是巨骨帮、闇日神荒两派的联合队伍到了。 “赤魃!你在哪里啊?” 便宜师父的叫喊,让温去病微微点头,这真是赶着来收礼物的…… 巨骨帮会跑来这里找人,这还挺出温去病意料之外的,自己之前的行为没有逻辑性可言,完全是中二病发作,它们又是怎么推测到自己最后会来这里?多半只是病急乱投医,跑来这里干完本该干的工作,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只能说今天这些鬼的运气真的有些好啊…… 而此刻自洞天中跑出的两头凶兽,正分头肆虐,追杀着一切能触及到的尸与鬼,八眼麒麟直接撞上了巨骨帮、闇日神荒的人马,数十米身高的巨物,跺脚震大地,直接与两帮百多号人马战成一团。 图灵与八眼麒麟一见,新仇旧恨燃起,仗着先前险死还生,更摆脱衰朽的影响,实力重回巅峰,对这个之前险些要了自己命的大敌浑然不惧,直接抡起大斧,飞身半空,一斧就砍了下去,其余人手则是分散开来,避免正面伤亡,而闇日神荒队伍中的两名鬼尊也参战,望月琉璃都操作鬼兵,从旁袭击,战况一时间激烈。 不过……自己那个漂亮小婢女哪去了?怎么没有一起跟过来? 温去病见状皱起眉头,放开思感进行搜索,迅速找到了妃月泪的位置,它虽然没有与巨骨帮人马一起行动,但却也在附近。 六首云蛟,原本正在数里外噬杀尸鬼,但突然踢到了铁板,一名鬼尊自天而降,戴着一个紫色面具,身后还系着一条白色的披风,形象怪异,可战力极强,三重天阶顶峰的实力,甫一现身,巨大鬼掌破云而至,直接压制住了先前一路冲撞,无往不利的六首云蛟。 虽然形象有异,还特意遮掩形容,看来非男非女,但温去病立刻辨识出来,那就是妃月泪,正是变装之后的她。 估计是被三鬼洞这边的异变给惊动,既要来调查,又要顺便找人,单纯用小婢女的身份不太好活动,微薄的实力只能跟着大部队打打酱油,这才直接变装出来,而这一掌压下六首云蛟,压住其在地上疯狂咆哮挣扎,震裂大地,却挣动不起的力量,委实不简单。 第五章 诸鬼逐鹿 境界与力量,并不全然代表战力,就是同样的天阶三重,也分三六九等,图灵之前也是天阶三重,却被老朽衰败的躯体给拖累,和现在爆发出的战力不能比,而妃月泪……她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在温去病所见过的三重天阶中……数一数二。 ……真不愧是有靠山、有背景的强者,力量得到了适当武技的支持,对如何运使自身的力量有正确理解,建构出来的战力,就是无与伦比,如果再得到适当的装备辅助配合,还能更上一层楼。 这个念头才刚生出,温去病就看到妃月泪手中,释放出一个晶环,通体由晶石所构成,仿佛饱吸了天上月华,边缘极其锋锐,脱手飞行,如同一个月亮在空中滑动,更瞬间分光化影,一化为多。 刹时间,整个天空都是月影幢幢,像是有多个月亮,同时悬挂于空,夺人目光,这起码是地神兵的层级,而在一轮幻化后,六首云蛟的六颗首级,都被月影套住,跟着一下清亮的破碎声响,六颗蛟首同时被斩下。 一击灭杀之前还随意噬杀尸鬼,干脆无敌的尸兽,晶环过处,连不死邪物也瞬息归亡,温去病在一旁暗自咋舌,也坐不住了。 ……这丫头的真正实力,确实要超过赤魃,如果不趁机显露一点实力,以后恐怕也压不住她了。 温去病立刻幻化身形,一个赤色巨尸,从天而降,迳直落在八眼麒麟的背上,跟着双拳同出,重重打在麒麟背上。 击出的双拳不只是力大,更蕴含近道的冰火之力,在轰中麒麟坚实背部的一瞬,炽烈阳火、极冻玄冰,同时出现,冰火双极合流造成的恐怖破坏力,数十米高的麒麟巨怪,先是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跟着瞬息炸碎。 而扩散出去的冻气、炎流,席卷八方,周围正在围攻八眼麒麟的鬼尊们,都被这股爆炸力给震开,一个个为之骇然,都是天阶三重之内,还未晋升大能,赤魃怎么就有那样的力量,能把它们苦战不下的凶兽一击而灭? “赤魃!”图灵见状连忙放下大斧,问道:“你回来了?你……刚刚没事吧?” 温去病则飘降到便宜师父面前,“啊,已经没事了,可能是之前练功练得太急,有点岔子,脑子变得有些不清楚,一时间不能控制自己,刚刚一清醒过来,就想着过来找你们了。” 巨骨帮的众尸鬼闻言都是一呆,想说你突然发疯本来是无所谓,但你一神经起来就打了地藏的使者,后头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图灵略一定神,问道:“你既然清醒过来,刚才过来的路上,可有看到天上的异象?” “异象?” 温去病闻言却是一怔,跟着就从众多尸鬼的口中,得知了刚刚出现在天穹的黑太阳的状况,不由暗吃一惊,表面上自然是得撇得一干二净,“居然还有这种事发生,这确实非常奇怪。三鬼洞这边怪事多啊!” 望月琉璃则和自家人马一阵商议后,喜道:“赤魃哥,真是太好了,黑日现,说明酆都鬼君的传承,多半就在这里,如今觊觎的万古都被地藏拦住,插手不得,如果我们能先一步找到,得到鬼君的力量,接下来就能统御鬼界了。” “这个我们……真是用得很好。”温去病却闻言笑道:“但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鬼君的传承,而偏偏这东西又是不能分享的,那请问……这个力量究竟是该归我?还是归你们?” 这一句话抛出,就像是捅了马蜂窝,闇日神荒这边的尸鬼一个个脸色无比难看,再怎么投入资源扶植赤魃,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扩大,而让鬼君成道根基的黑日传承落到赤魃手中,这件事根本已经超过自家能够忍受的范围。 图灵等巨骨帮众,则是心中暗怪温去病说得太直接,秘宝都还没有取得,现在就挑明此事,后头两边又要如何合作,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吗?遇上不能分享的秘宝,入手后再坑闇日神荒一把不就好了…… 不过,想归想,自家的圣子怎样都是要支持的,图灵当即脸色一沉,站到自己徒弟身旁,虽然并不言语,但贲起的肌肉,严肃的表情,都表现出对徒弟绝对支持的态度。 双方之间的气氛一下紧绷,温去病则投去目光,审视望月琉璃、观月莎的表情,后者流露出的是显著敌意,倒是前者,眼神中却还有些矛盾,颇为举棋不定的感觉,让温去病感到好奇,难道这女鬼倒对赤魃有几分真情? “少爷!” 随着一声清脆的娇呼,却是妃月泪正从远处飘行过来,脸上又是喜悦,又是焦急。照理说,既然这边都捅出鬼君秘宝这么大的线索,更出现昔日照映冥土的黑月,应该是牵涉到鬼君成道之谜的核心传承,她又已经转入独立行动,正该把握时机,在各方势力到来之前,先去找出线索,搜遍该搜的东西,可她一看见赤魃出现,就直接放弃了这大好机会,立刻赶来,这让温去病感到好奇。 ……难道,这丫头根本不是想从赤魃身上得到什么,而是……就想要得到赤魃?其实是真心喜欢它的? 温去病生出这念头,就看到妃月泪飘过来,还来不及问主子现在的状况,是否有什么不妥,便抢先道:“少爷、帮主,快……快走,迟了恐怕……” 然而还没等妃月泪喊完话,一股股汹涌压力就自四面八方而来,却是那些之前隐藏暗中,相互对峙的鬼族大能,都携众到来。 地藏代管鬼市之后,原先大打出手,争夺鬼市的众位万古纷纷撒手,转而安插自己的棋子进入鬼市活动,而当刚刚想要直接插手的万古,被地藏挡住时,地藏也同样被万古们绊住,它们手下的大能自然便纷纷动起来,替各自的主子来确认状况。 千尸万鬼,来自各方,鬼市之中的几个大势力已经全都到了,万血河、千尸山、宝髓塔、老鬼会,都各有大能到场,这些大能都携同万鬼,一路浩浩荡荡过来,更对逗留此地的巨骨帮队伍,表露出一股明显的敌意。 “图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 万血河的队伍当中,一名白衣长袍的老鬼,正坐在软轿之上,目发厉光,喝道:“三鬼洞一直是我们万血河罩的,你们今日联手打上门,屠灭三鬼洞,手段极其残忍,我们做为保护者,必须要为三鬼洞出头,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正气凛然的指控,温去病初来乍到,并不觉得有什么,图灵等尸鬼却顿时表情扭曲,一脸激愤,天晓得刚才翻脸无情,从保护转为参与夺宝时,下手最狠的就是万血河,三鬼洞的遗族基本都是被它们杀光殆尽,大多都还要遭受严刑拷打,被抽魂榨魄,死得痛苦无比。 有这种盟友、靠山,都不晓得还要敌人来干什么用,而万血河此刻居然还能完全不知羞耻地出来,喊着要为三鬼洞向巨骨帮复仇,这堪称无双的耻力,巨骨帮上下都一时间无言以对了。 宝髓塔来的的大能,身形瘦长如竹竿,脑壳被整个掀去,每一下动作,*都清楚地不住翻动,端是诡奇邪异,发出来的声音,更让人心惊胆颤。 “巨骨帮最先到这里,说不定已经接触到有用的什么讯息,再没把事情弄清楚之前,轮不到谁说杀就杀。” 说话似乎是在为巨骨帮开脱,但发声同时,却一股莫名邪力,笼罩了巨骨帮人马,邪力蔓延开来,直指神魂,对目标造成剧烈痛楚,巨骨帮大批尸鬼都直接痛晕倒地,就是连图灵都变得脸色极其难看,因为身上所承受的刀剐之痛,额头也隐约见汗。 温去病同样也承受这股痛楚,一时有些讶异,这并不是那种通过撕裂肉体,制造出来的痛苦,而是邪力直通神魂,在精神层面施加痛苦。 这股痛,并不是某种伤害的附带警告,而是更直接的目的,是通过施加在神魂上的极度的痛,反过来扭曲目标的肉体,进而造成伤害。 温去病以前从来没遇过这样的攻击,估计只有是鬼族这样的意念体,根据得天独厚的天赋形态开发出的战技,而到了大能层次后,更是卓然成道,一道神念发出,周遭所有未及大能者,都直接躺平,甚至痛楚致死。 “*头”的这一击,并未全力发出,故而只是针对三重天阶之内,所以图灵还抵受得住,温去病要扛更根本不是问题,但若扛得太轻松,身份就难免会暴露。 接下来的演技是必要的,此外,还需要一点额外的声光效果,温去病思定直接双臂一振,炽烈阳火、玄冰寒流,划出两个圆圈,交错轮转,将自己护在里头,虽然看起来有些吃力,却保持昂首站立,没有半分因为痛楚而失色。 甚至,随着温去病放出的冰火气圈的扩大,那些在邪力下不住痛嚎的尸与鬼,都渐渐恢复清醒,重新飘起来、站起来,站到它们的领袖背后,在接受庇护之余,也做出无声的支持。 第六章 乱战 露了这么一手,哪怕温去病表现出的力量,也不过是天阶三重,却已经令全场大能为之侧目,不得不关注过来。 “你……就是赤魃?” *头目光横移过来,直直注视着已经成为全场焦点的温去病,刚才它所施加的威压,是大能级别的手段,寻常鬼尊绝对抵受不住,想要行若无事的面对,怎么样都得是大能以上才行,赤魃据说不过是二重天阶,现在所用的力量也不强,却能够将其屏蔽,甚至庇护住底下的千百尸鬼,难道已经不声不响,踏足大能境界?亦或者这就是真正的天命之子的威能? 而万血河在鬼市的最高领导,也即是软轿上的大能,区长青云蝎,扫向温去病的目光,则是充满疑忌。 “的确有点本事,怪不得敢自称为天骄,但……天骄最怕的,就是早夭!” 青云蝎言罢手一抬,一道血光直直飞射温去病,而途中血光更化为千百赤影,仿佛是无数血鬼冲了过去,争相噬咬。 血光未至,温去病已经有所感应,这是五重天的力量,并没有鬼尊可以撄其锋,这位万血河驻鬼市的区长,修为可当真不简单,五重天的大能,力量比刚刚得了“奇遇”的自己还胜一筹,要是正面对战,自己可挡不住,除非使用背后的鬼君力量。 不过,还好自己完全不必走这一步…… 温去病神情转为凝重,摆出架势准备硬接大能一击,却是装作没有感应到那道来自身后,正撕裂空间而来的力量,却是一道土黄色气柱,尖酸腐蚀,直轰过来,与血光柱对撞爆开,恰是势均力敌。 两股大能的力量直接对撞,释放出来的冲击,更是扭曲空间,若不是在场的几名鬼族大能,纷纷出手张开了护壁,挡住了横扫四方的冲击,这里用来摆场面的千尸万鬼,直接就得来个灭团。 唯有大能,才可以在这样的能量风暴中护住自家手下,巨骨帮中并没有大能,温去病也未出手,但却在这场风暴中安然度过,当大地焦裂,天空满是血雾时,在巨骨帮、闇日神荒的人马之前,一道枯槁如朽木般的鬼影,缓缓浮现。 “偌大的鬼市,还轮不到你一个区长跑过来指手画脚。” 新出现的朽木鬼影,凝成一个近似树人的形体,却是非人非妖,半鬼半尸,身上气息变化不定,而闇日神荒的一众尸鬼见了,连忙跪伏拜倒,而一边的望月琉璃更狂喜叫着义父,来的正是闇日神荒的教主朽木。 “巨骨帮是本教庇护的,想在我眼前动它们,绝对没门!” 朽木横视一眼,扫过眼前几支大能坐镇的队伍,“别再扯一堆藉口,今天你们一道到这里来,还不就是为了争夺鬼君遗秘,想要觊觎黑日血月乃至鬼龙皇的奥秘,但撒泡尿照照你们的样子,看看自己配吗?天不生鬼君,冥土无日月,它老人家的道统,可不是给狗继承的!” 闇日神荒之主,赫然是名脾气十分暴躁的矮树鬼,甫一现身,就指东骂西,浑没留半点情面,当众直抖各家大能的种种丑事,哪一家是某位万古的奴工,哪一家又甘为另一位万古的鹰犬,定期从鬼市这边进贡婴魂上去,曲意奉承,全无身为大能的尊严,更不配取得鬼君的遗秘。 “朽木,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的几名义女,一个个都主动倒贴赤魃,争着送上门去,难道不是出于你授意的?你如此巴结一个后生小辈,又能比我们好到哪去?” 青云蝎更是怒道:“废话少说,你今天是否保定了赤魃这小子与巨骨帮?就为了这小子,闇日神荒就要与我等为敌,甚至不惜以一敌四?你真有信心能独吞鬼君的宝藏?” 语带挑拨,温去病直接听出对方想要制造形势,管它后头还夺不夺宝,如果能在这里以四凌一,直接先灭掉或重创闇日神荒,对各家都是好处多多,而*头与另外两派的大能人物听了就一下安静,似在考虑这个动人的提案。 如果真让这种情况出现,己方的处境就大大不妙了,四位大能联手,即使自己不顾忌暴露人族身份的后果,与闇日神荒之主联手,也未必能讨得到好。故而温去病一时间顾不得朽木教尊的火爆言语的背后,究竟是有底气或单纯莽撞,即使是前者,如果己方完全处于被拯救的立场,后头相关的交涉也会非常不利,自己此时必须得站出来,抢一点发言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去病直接长笑出声,跟着大步走出,一举打破一众大能对峙的沉默,还抢到朽木教尊的前面,昂首道:“可笑啊可笑,真是可笑!一堆大能,枉自身为鬼市中的大人物,却是个个短视,根本只顾争夺眼前的虚幻利益,对背后已经近在咫尺的危机却视而不见,这是有什么比这更蠢的事吗?” 过去的赤魃虽然狂傲之极,打心眼的相信自己是天命所归,一路走来不知道踩了多少敌人上位,却也从没敢做出到一众大能前耍派头的找死行为,这一下抢话,姿态还直接踩在了众大能的顶上,其嚣狂的意态,巨骨帮中从图灵到妃月泪,都被吓得不轻,连朽木也沉下表情,颇为不悦地看着这打断了自己说话的小子。 青云蝎则直接冷笑道:“你不过一介小辈,素以骄狂闻名,想不到竟然还有口舌上的本事,但今天你纵是舌长三寸,也救不了自己的必死之厄。” 温去病闻言却耸耸肩,“是吗?霸皇与他的大军不日便到,希望等他宝刀砍到你脑袋上时,你这不知所谓的区长,也依然还能这么大言不惭吧!” “霸皇要针对我鬼市?” 朽木听完先是看了一眼温去病,目光中充满了困惑,于是又斜斜瞥向老鬼会的那名大能,那是一名鹤发皱皮,却依然穿着鲜艳红袍的女鬼,“姥巫艳,这又是怎么回事?” 姥巫艳闻言冷笑道:“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只是一个后辈小子,跳出来信口雌黄,你也信?” 朽木的目光又转回到温去病这边,温去病却诧异道:“不是吧?这样的大事,你们竟然都没有得到具体的消息?那请问你们,你们之前都没听过那个神刀的预言?藏于鬼市之中的神刀,就是霸皇昔年倚之对战诸天联军,行逆天伐道之事的风雨战刀,这理论上更是归来的霸皇必得之物,那古老预言中来取刀并且统一鬼界的,除了霸皇还有谁?” 温去病原本以为,此件事在鬼界大人物之间,应该是个人尽皆知的公开秘密,但自己当众点破,这五位大能一个个如梦初醒的表情,才晓得它们对此都根本是一无所知,甚至过往从未想过这样的可能。 ……但如果这些家伙都真的都是一无所知,那我接下来又要去谁那里套出情报,设法弄刀?难道真要杀去直接问地藏? 青云蝎则拍轿怒道:“当真是一派胡言,这消息定然只是你故意放出,想混水摸鱼,趁机夺宝的烟雾,以为我们会上你的当吗?如果真有此事,我们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温去病哂道:“笑死人了,你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还好意思站出来说得那么大声?我真是替你觉得丢脸啊,老实说吧,从我得到的消息,霸皇已经取得妖族的协助,很快就会两边联军进逼鬼市,要取回风雨战刀,籍此重回巅峰,这些年来,被霸皇打过的中千,小千世界都是些什么下场,不用我说,各位想必也很清楚,后头要是真等霸皇到了鬼市,那场面……嘿嘿。” 对着各方大能,温去病侃侃而谈,丝毫没有自己身为低位者的感觉,而在后头看着他说话的巨骨帮众尸鬼,则一面为他担心,这些大佬可没有一个是好脾气的,万一集体被触怒,翻脸围殴,单靠闇日神荒可护不住。 但另一方面,它们也从温去病的动作中,感受到一股强人的气派,仿佛他就该这么轻松自在,明明实力差距极大,地位却该与这些鬼族大佬齐平。 这样的气派,五位鬼族大能也都感受到了,其中自然不乏感到不悦的,但现阶段,它们针对的目标却不再是温去病,而是老鬼会的姥巫艳。 *头、青云蝎都侧目看去,想用眼神探究,而朽木更是不客气地开口道:“你们老鬼会,素来是猛舔鬼韬一脉脚丫子的,霸皇要来鬼市取刀,必然谋划极多,不可能彻底保密,这种事你们不会说也不知吧?” 根据温去病之前所知的情报,霸皇是被鬼韬一脉设好条件帮助,提前从时光长河中归来,后头更再次被奉为领袖,后头鬼韬一脉更凭着这位雄主的威势,大会各路鬼族,一道组成联军,共同攻打始界,以及其他顺手碾过去的无数小千世界和中千世界,分享其中的好处,却没想到鬼市之内,也有着鬼韬一脉的附属势力,还和自己正面撞上了。 百度搜&#7d22;ூ&#4e91;来阁௃&#5c0f;&#8bf4;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5c0f;&#8bf4;,ᡠᨵ&#5c0f;&#8bf4;&#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七章 祸福与共 白发的老女鬼,眼中流露无比的怨毒,直直盯着温去病,一字一字道:“妄自造谣挑拨,你说的话,可有证据吗?” 温去病却不慌不忙,“通常第一反应是开口要证据的那个,不是身上有屎,就是心里有鬼的。” 区区舌辩,一句话就能被轻松顶回去,温去病本来还想着如何激怒对方后,在趁机套话设陷阱,设法让对方自承确有其事,那就根本不再用什么证据,却不成想,自己这句话刚呛完,千尸山的那名胖子僵尸、宝髓塔的*头,两名大能就忍耐不住,怒吼出手,齐攻姥巫艳,而三派的天阶也跟着直接打起来,原本短暂的平静就此消失,立刻就是一场混战。 温去病这才见识到,鬼族之间,根本就毫无信任基础,彼此间又往往有大量陈年旧怨,只要稍微有点因由,真是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也不含蓄的。 “……小畜生,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青云蝎见状却是又惊又怒,遥遥怒瞪向温去病,万血河虽然并没有卷入三派混战,可它原本想要拉拢三派,一同围攻闇日神荒的企图,直接就被破灭了,现在得要重新估量己方与闇日神荒之间的实力差距。 “臭蝎子,你的贼眼可以不用看来看去了。”朽木阴笑道:“今日你不但没资格得到鬼君遗秘,更不可能动到这小子一条尸毛,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开。” 青云蝎闻言怒极反笑,“就凭你,还不够资格说这种话,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这烂木头,灭不了你的狗屁神荒?” 朽木却是哈哈大笑,周身树藤摇晃,“你那点微末功夫,想吓得了谁?而且你这话不用对我说,想说什么,上顶层抱怨去吧,地藏有令,命我等护卫这小子上顶层去见祂。” 温去病又一次对鬼族的天性有了新认知,那个朽木老鬼,一现身就又狂又呛,嚣张的不行,像个大喷子一样,把各方大能都挨个喷了一遍,自己还以为他有多火爆、多强横的力量,才不怕起冲突,甚至不怕惹来围殴,搞了半天,居然是有恃无恐,拿着尚方宝剑来的。 而自己更没想到,地藏金龙请人不到,居然会迂回进行,巨骨帮现在是闇日神荒罩的,把邀人来见的命令往闇日神荒一传,更以安全起见的借口要求朽木亲自护送赤魃往见地藏……虽然这不是拘提,却比强行拿人更要厉害,温去病不得不赞地藏金龙手段高明。 把找人的工作直接扔给闇日神荒,如果赤魃再跑,责任自然就要由闇日神荒承担,这肯定会搞到巨骨帮与闇日神荒之间生出嫌隙,赤魃再是狂妄也不得不出来面对。而“护送”这个词用下去,就连中途遇袭,藉机开溜也没有可能了,温去病只能说一声绝。 不过手段虽然高明,但是却不该是万古者来用的手段,若是其他万古,只怕之前就隔空一掌,把这个不领情的小喽啰拍到仆街,押回去问话……佛门虽然讲究慈悲为怀,同样也有怒目金刚,地藏金龙虽然在鬼市行无为之治,却也没当真什么都不管……那么一个小小赤魃,这么打他的脸,他还要用上这种曲折的手段来邀其相见,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温去病一时间着实难解…… 而另一边朽木的话说完,青云蝎则立刻显露忌惮之情,“地藏想要见这小畜生?为什么?凭什么?” “……地藏做事,哪里又轮到你过问?是否老蝎子你最近修为大进,觉得自己不含糊,想要指导地藏做人了?”朽木闻言却是冷笑道:“你若想知道原因,大可以和我一起护送赤魃上去啊,省得它若是半途给人杀了,怕是黑锅还要扣到你的头上。” 青云蝎脸色更是一沉,“哼,我才没有这种闲工夫,你们请自便吧,我们还要搜索这个地方。” 那边三大势力还在为了洞天中的隐秘打得头破血流,这边仗着有地藏赐下的金符令牌为记,走得倒是很轻松,虽然这几大势力背后也都有万古级的靠山,才能在鬼市中成为一霸,但眼下自家靠山都远在天边,若是惹恼了地藏,直接出手镇压,靠山再强也救不了近火。 “小子,赶紧走吧。”朽木摇头道:“你这家伙真够有面子的,老子一直想要见地藏,看看能不能拉拉关系,有些机缘,这么多年却来一面也见不到,祂如今却主动要见你,不知你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闻言微微一笑,温去病可没有蠢到要接话,朽木教尊却全无半点大能的尊贵架子,静静打量了他一会儿,冷不防冒出一句,“该不会……鬼君的遗秘,真是落到你手上了?” 在场众位大能的耳目都灵着,此言一出,连正在乱战的三名大能都有了默契,一起缓下手来,目光齐齐扫向温去病,朽木见状则是冷哼一声,“怎么?一个个都眼红这小子的天运吗?不服就来搜它身啊,谁要是搜到了,直接开抢也不要紧啊,来啊!” 温去病则斜睨着这位树鬼,暗忖真位是看戏的不怕事多,不愧前面暗中拿着尚方宝剑不露,疯狂怼人占便宜的,你不挑拨到大家来猛打一架,惹出地藏来镇压,是不甘心走吗? 不过,虽然鬼族虽然思虑浅,易走极端,但地藏终究就在顶上,炯炯目光可能正往这里看,而万古者掌控时光,即使抢到时间得手也未必最后能逃得开,几名大能顾虑再三,终究不敢出手,朽木则是嘿嘿冷笑一番,才带着温去病与巨骨帮人马离开,出了三鬼洞后,朽木又看了温去病两眼,道:“说真的,鬼君的遗秘,到底有没有落在你手里?” 温去病干脆地摇头道:“我半途清醒过来才反身,是追着师父与大家脚步到的,还没你们快,哪来得及找到什么东西?” 朽木教尊却是微微皱眉,想要开口,温去病却抢先道:“但我敢承诺一句,鬼尊遗秘,如果赤魃真有发现,定然不会少了闇日神荒一份……大大的一份,如有半点违诺,赤魃当受天地共殛。” 这誓言发得很重,温去病也是一脸正经,但其中的诚意就是一点都没有了,无论什么也推在赤魃头上,最好那死鬼有发现,还会出来与大家分享,分享不了还要有雷还打它。 不过,温去病其实并不想推托,确实是想把得到酆都鬼君的遗产拿出来分享,半点没有独吞的想法,毕竟……自己需要实验体,而主动送上门的实验品可不好找。不过这时候拿出来万一朽木老鬼翻脸想要独吞,或者实验失败这家伙失控,自己可讨不了好…… “好!好!好!爽快的小子。”朽木也为之动容道:“就冲着你这句承诺,我闇日神荒支持你到底了,走吧,一起去见地藏。” 温去病听了一时表情抽动,忍住自己想吐槽的冲动:都已经说了要挺我到底,不是应该放我自由行动,见不见地藏随意吗? 但事已至此,再想说不去已经没有可能了,地藏金龙到目前为止,已经算是摆足了礼数,若自己再这么不识好歹,不说地藏金龙是目前鬼市主宰,光凭着万古存在的力量,就够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只是地藏如此行事,究竟所图为何,实在让自己忧心难解。 “赤魃,你……” 图灵则欲言又止,同样感觉到徒弟此行,不是那么简单,是有着相当风险的,但这件事情却又轮不到它一个三重天阶的鬼尊来阻止。 温去病笑道:“没事的,师父,我去去就回,你们安心准备好庆功宴等我吧。” 妃月泪则趁机挤过来,道:“少爷,婢子不曾见过地藏的威颜,这次你能有幸去谒见地藏阁下,不如让婢子陪着你一起去,沾沾福气吧。” 观月莎则在一旁挺着胸口,蔑笑道:“笑话,地藏金龙是何等大人物,多少大能一辈子想见一面都不可得,妳区区一个贱婢,又有什么资格去见?赤魃大哥又怎会让妳……” “好啊!既然想去就一起走吧。”温去病的一句抢白,则吓到了在场所有人,望月琉璃、观月莎都感到不可思议,朽木、图灵也是一脸错愕,就连原本自己都不抱指望的妃月泪,都一时间目瞪口呆,难以想像它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如此不知轻重? 温去病却耸耸肩,“地藏阁下也没说不能携伴吧?你们也都说了,连大能想见祂一面都难,那我难得有机会去见,不顺道带个同伴一起去见证一下,岂不是好浪费?” 望月琉璃闻言错愕道:“那也不该是带这个贱婢啊,赤魃哥你要带人一起,怎么不带我去?我才是你未婚妻,真正有资格的应该是我啊!”说完,还刻意转头扫了观月莎一眼,摆足了正宫的架势。 温去病闻言却哂道:“本来这个机会当然是留给妳的啊,可是妳听到我被地藏找去,这么难得的好机会,却一直也不开口,我还很奇怪咧,妳不是我未婚妻吗?怎么我被地藏找去相见,妳一点也没有要与我同行的意思?” 第八章 问心(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我是没想到……” 望月琉璃想要试图解释,却被温去病冷电似的目光扫过来,心头不由一颤,莫名惧意生出,直接向后飘退了一米,一时惊魂难定,更隐约觉得,温去病口中笑说的是不愿意陪着他一起去见地藏沾福气,实际上的真意,却是在责怪没有与他共同赴难,有祸同当的担当! ……一旦有这层意思被直接表露出来,跟着会被质疑的,就是自己日后没资格成为他的妻子,这个未婚妻的头衔恐怕…… 望月琉璃想通这层,一时脸色大变,不再作声,而妃月泪则目中闪烁异彩,为着少爷选择了自己,拒绝未婚妻的决定而兴奋不已,更为了这番言语中,隐含的对忠诚的重视和肯定而喜悦,觉得自家少爷好像从不曾那么充满智能过,不再只是看美貌,也开始注重真心…… 然而,再想到自己其实也是隐瞒着身份,潜伏在少爷身边,还在暗自寻找着鬼君秘藏之事,妃月泪也不禁心里发怵,不晓得当这个秘密被揭破时,少爷对自己又会怎样? 而观月莎看义姊踢到了铁板,连忙道:“那我也……” “抱歉了!”温去病却笑道:“虽然地藏同样没说数量,但我想携伴的名额应当只得一个,先到先得,妳本来是有机会的,不过……下次记得早点站出来啊。” 听出了温去病的弦外之音,观月莎表情也为之一沉,随即意识到其中不妥,很快又重新堆满笑容,连连大力点头。 朽木老鬼则在一旁静默地看着这些反应,并未因为自家两名义女被赤魃排斥而开口,望向温去病的目光,反而更多了几分慎重,开口道:“行了,既然说完话,就走吧。” 温去病、妃月泪随行出发,与朽木老鬼一道去往这一层鬼市的传送点,要透过传送点,直接去到传说中鬼市的最上层,面见如今的鬼市之主,地藏金龙。 而在传送点的等待中,妃月泪表情显得有些不安,温去病见状笑道:“你怎么了?紧张了吗?不然妳先回帮里好了,我独自上去就好。” 妃月泪连忙摇头,笑得一派天真,“这是哪的话,有机会能陪少爷去谒见地藏阁下,婢子当真是三生有幸,哪里有半途回去的道理?错过这种机会,可是天理不容……” 温去病却笑道:“妳啊,也真是很不容易呢,能够这么天真……” 妃月泪听了,娇俏的面孔却一下皱起,“天真?不容易?少爷又是什么意思啊?少爷最近变了很多,总是说些婢子听不懂的话呢……” 温去病却笑而不语,一时有些感慨,有道是天真难得,但真正不容易的却是扮天真。 赤魃身边的这些女鬼都很爱演,望月琉璃演着对赤魃深爱迷恋的样子,来遮掩本身的别有所图;而妃月泪却是一直演着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想要掩饰的……却是对赤魃的担忧与关心。 它自己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奸细,背后应该也是有万古存在的大势力,潜伏进来,暗藏大能辅助,替赤魃造神,所图自然不是在所谓的“天命之子”,那就是鬼市之中的秘密,肯定和地藏犯冲…… 而她这份伪装虽然巧妙,连大能朽木都没看出半点端倪,可地藏金龙身为万古存在,法眼如炬,那些伪装手段未必靠得住,妃月泪就这么主动跑到地藏面前,难道就不怕被地藏一眼觑破,当面挑明身份?届时,被派过来与它同谋的那名大能也护不住它!至于她背后的大靠山,远水难救近火,只怕同样帮不上她…… 所以不可能不怕的,但它明知道有这种危险,还主动想跟着一道去,应该就是知道赤魃此行风险难料,希望能陪在身边与之共患难,只这份用心,就非常令人感动了。 只不过,它也并不晓得,自己之所以同意带它去,就是想利用它的背景与暗中实力,增加自身的筹码,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在,就是地藏想要找自己麻烦,也让自己多了混水摸鱼的余地。 “……少爷能允许婢子同行,我……真的很高兴。”或许是因为前途未明,心里压力很大,妃月泪忍不住吐露心情,“不是因为能够一同去谒见地藏而高兴,是……少爷能够选择婢子,我……真的很高兴。” 温去病笑了笑,还不及说话,妃月泪忽然塞一块玉石过来到自己手里,动作快而隐密,跟着便低声道:“少爷请带在身上,这是婢子之前的求的护身符,后头若有什么,一定能为少爷你带来好运。” 接过妃月泪递过来的那块玉石,温去病心头颇为震动,要是换了是赤魃那个傻鸟,肯定搞不清楚状况,真以为这是什么幸运物,是小婢女的一点小小心思,但自己一入手就晓得,这可是相当高等的护命宝,而且还是传送类的,内中蕴含着一股极其诡异的邪能,一经发动,直接就会把人给传送走,距离更是足以横跨星海万界,其效能……万古不好说,即使掌握空间法则的大能,也是肯定拦不住的。 这种等级的宝物,就是寻常大能也未必能有,应该是妃月泪背后的靠山,赠予它的保命逃脱手段,她肯定也拿不出第二块,而这丫头却在即将面见地藏,自身可能被拆穿,遭遇危险的时候,把东西交给赤魃,这内里的用心……着实让人感动。 小丫头应该是认为,这次面见地藏有相当风险的,要不然,也不会在时候把护命宝交给赤魃,甚至顾不上赤魃事后可能会因此质疑她的身份……但若此行真有个什么万一,它亮出身份,就能唬住地藏,更平安脱身吗?这恐怕相当存疑。能让地藏对赤魃有所图谋的事情,只怕他撕破脸来时,也不介意和另一个万古开战…… 不管怎么说,比起其余的女性,妃月泪似乎是赤魃身边,最愿意舍本身安危来保它的一个,或许,也是唯一对他有真情的一个…… ……只可惜,我不是赤魃。 温去病笑了笑,点头道:“好,如果我们今次能够平安回来,肯定是阿月妳带来的好运。” 妃月泪却是一怔,“阿月?” 温去病哂道:“还是妳喜欢和那些一样,都被叫小月?” 一下明白过来温去病的意思,妃月泪一时羞得俏脸通红,却喜孜孜地点了点头。 传送点的闪光,亮了又熄灭,在反覆多次循环后,终于停了下来,却是已经到了整座鬼市的最顶端,而门扉应声开启。 温去病原本在揣测着这一层的景象,毕竟是鬼市之顶,按常理来说总该有些阴风惨惨,万鬼哭嚎之类的鬼界特色,类似永恒冥土之类的场景。 又或者,地藏金龙虽为鬼物,却是身出佛门,自辟净土,更是发下宏远,媲美佛陀的大菩萨,所在的地方如果出现莲华朵朵,念佛声阵阵的净土风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眼前的场景倒是有些让人意外,从传送点出来,既没有阴风,没有鬼哭,也不见佛光、菩提,只有一片荒芜大地,上头满是各种坑坑巴巴,倒像是星海中那些万古孤寂的星体。 而在远处,则有一座摩天精舍,在无边黑暗中透着道道金光,里头正是灯火通明,外头则似有无数莲花旋浮,给予人十分祥和的氛围,远远看着就觉得心神安宁,而与周围的孤寂清冷相比,似印证着人间枯荣,天地瞬影婆娑。 几名作着僧人打扮的幽魂,是为佛鬼,一早就在传送点外等待,看到温去病两人出现,立刻上前见礼,当中并没有早先见过的大定和尚在内。 “欢迎两位,地藏大菩萨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话的和尚,面目十分慈和,全无寻常鬼物的凶厉之气,温去病也不多言,还礼之后,就默默跟随着它们行走。 这些引路僧显然具有某种神通,那座高耸参天的精舍,看似距离传送点十分遥远,根本是在天的尽头,不晓得要走多远才能靠近,但引路僧带着两位客人一起迈步出去,一步千里,前后不过十来步,一行人已经来到大门口。 温去病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暗自寻思,佛门最是擅长时空法则,不少传承都与此有关,门下弟子都能掌握涉及相关法则的神通,很多时候占尽便宜,地藏金龙若在鬼界收徒传法,门下弟子拥有这样的神通,倒是不足为奇,但这几个大和尚施用神通的方式却有些怪异,不似己身之力,倒像是…… “几位大师,你们是……” 温去病客气相询,为首的那名胖和尚也温颜笑道:“贫僧大虑,这是贫僧的两位师弟,大慧与大静,我等奉大菩萨之命,引领两位入净土。” 地藏金龙是毫无疑问的万古级存在,甚至据说在万古中也算一流,可以一窥永恒之路,以佛门境界来分,怎么都已经能被尊为佛,但因为其曾所许大愿,众生未度,不证佛位,因此鬼界之中都是尊祂为大菩萨,这典故温去病是知道的,可这几位大和尚的存在,却让自己有些困惑。 第九章 天外来客 慧、静、虑三僧,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机,似乎都是大能的层次,以地藏金龙的万古层次,*出这样的弟子,倒是不足为奇,而一位万古,底下又有多名大能弟子,这样的实力,也足够镇住鬼市,没谁能反抗。 如果只是看到这三名大能和尚,温去病也不会有什么额外想法,哪怕表露出的气息特殊了些,也可能只是修练功法的关系,而佛界之中流派最多,有些自己不认识的简直是应当的,自己要是都能熟悉,才是怪事,但它们身上的那股特有气息,与自己前头刚刚揍过的大定和尚相同,这就很奇怪了。 ……是单纯因为师兄弟之间的成就有落差?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此番觐见地藏之行,其中隐含着不小危机,温去病一路观察思索,希望能够多填几分把握,故而对于所见的不谐都分外上心,却一时捉摸不透这里头的问题所在,只是本能觉得涉及到地藏的某些问题…… 而妃月泪仰望参天的伟岸精舍,赞叹道:“真是好大的精舍,这就是大菩萨的净土吗?” 大虑和尚笑道:“是也不是,平常时候,大菩萨的净土遍开此地,庇护收容孤魂,占地何止千万里,这座精舍是适才状况有变,大菩萨翻手成岳,拔地起精舍,收净土内所有亡灵,这才出现的。” 成就大能之后,内世界虽然已经构成星系,甚至星海,但要在瞬息之间,翻手起参天高楼,这个温去病自问还远远做不到,就是能够踏足六重天,达到大能巅峰了,也没有把握作得到这种事情,这里头肯定涉及操控时光,所以大虑和尚的这番话,可以视为夸耀地藏金龙的无比神通。 妃月泪在一旁奇道:“状况有变?是指刚才的黑日横空吗?那个黑太阳会危害大菩萨的净土,所以要立刻起高楼来庇护所有亡灵?” 不过是随口一问,妃月泪并没有特别想要刺探什么,纯粹是顺着大虑的话问下去,但大虑和尚似乎意识到其中有什么不妥,一下脸色骤变,这下也让温去病感到其中不妥。 ……这个问题里藏着什么破绽吗?和尚的反应不太对。 而跟着大虑身后,一直默不作声,容貌已显老态,三角脸的大静和尚,见状立刻接口道:“黑日并没有什么危害,只是当时,大菩萨正接见贵客,为了不惊扰到贵宾,这才以大神通隔绝内外。” 妃月泪讶异道:“大菩萨还有其他贵客?可……鬼市各大首领,刚才都已经去到三鬼洞……” 温去病听了也暗自一惊,鬼市之中,五大势力的首领,刚刚都跑三鬼洞去了,鬼市之内复又有何人够资格为地藏贵宾?难道是酆都之外的其余鬼界大势力来人?这么快就对黑日之事有反应了,是万古分身前来,还是地藏打开通道,允许对面大能越空降临? ……不对,照大静和尚所说,地藏正在会晤贵宾时,才有黑太阳悬空之事发生,这个客人是一早就来,不是黑日之事引来的。那么地藏突然寻我过来,会否和来人有关? 才在纳闷,温去病忽然看到,摩天精舍的顶端,飘出了一朵七彩祥云,上头有一个白发道人,乘云飘起,迅速离去。 大慧和尚见状双掌合十,道:“贵客离去了。” 妃月泪则惊愕脱口,“来的是仙人?仙界怎会有使者前来?” 鬼界与仙界之间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友好,这么多年来,双方根本就从无往来,妃月泪的惊讶,温去病完全可以了解,事实上,自己的惊讶还要更多于这个不知内情的丫头。 因为,那名来访地藏的仙人,还恰好是自己的旧识…… ……云中子这个老货,这时候来鬼界想干什么? 之前借助太一,游历各界的几年,刻意打听之下,温去病也了解到一些仙界隐密,当中就有这一位旧识的特殊地位。云中子是如今仙界的首席造器大师,也是现存大能中最为年长的一个,他身为留级生的历史何止万年,与他同辈的那些师兄弟,不是已经殒落就是身成万古,甚至如今仙界最高的那一位永恒,当初也是与他同辈相交。 在这种情况下,云中子虽然只是大能,却着实也是一位仙界大人物,作用不在万古之下,而因为实力有限,不怕遭人忌惮,一些隐密的外交工作,就是由他穿针引线来完成,他会忽然到鬼界来,还面见了地藏金龙,不可能只是来观光打酱油,或是单纯和地藏交换资源之类的小事,仙界莫非要对鬼界有什么动作,需要拉动地藏?是因为鬼市,为了提防霸皇? 温去病一时把握不住,凝神苦思,皱眉不语,而摩天精舍的顶端,却忽然放射出无量金光,更幻化出一群金翅鸟,绕着天空飞行,洒下点点璀璨光雨,遍照四周的亘古黑暗。 大虑和尚见状笑道:“两位请了,大菩萨已经在等候两位了。” 精舍的顶端,距离地面超过万米,但万古存在的神通,这点小事自然不是什么问题,温去病、妃月泪推开精舍底部的大门,只见眼前一片黑暗,当大门在身后关上,他们连空间异变的感觉都没有,前方骤然大亮,现出朵朵金色莲花,开出一片花的海洋。 在莲花与莲花之间,地面闪烁着宝光,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数量无尽的八宝遍布地上,将大地都化为净土,每一步踏上,既有光霞流转,也有佛音回响,空中满是奇花芬芳,若不是头顶的天空仍黑暗如墨,哪里像是身在鬼界? 在这片净土的中央,则有一道朦胧身影,足足百余米高,周身同时流转着碧火与金芒,远远看似巨佛之影,扣指微笑,但当想要进一步看清时,这个巨硕的身影却又化形为龙,背后生六翼,顶有一双蜗角,而在一双龙目深处,分别闪烁着佛光与鬼火,正遥遥看来。 在这道目光之下,妃月泪骤然生出一种自己被完全看透的感觉,好像什么秘密都隐藏不过这双法眼。 “天命之子啊,我已经等待你很长很长的时间了,经历了无尽悠久的岁月,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该是你挺身而出,顺应自身天命的时候了。” 巨佛的宏声若钟回响,震耳嗡鸣,直透神魂,让人醍醐灌顶,欢喜悦乐,温去病更立刻对其生出一种异常亲近的感受。 ……真不愧是同行啊!我先前在各处世界行骗……不,传道积德时,也最喜欢拿天命开头,跟人说话,再不然就是原罪,直接先砸过去,把人砸晕,后头就很好忽悠了。 ……高手一开口,便知有没有,原来不知不觉我的业务水平,已经是大菩萨等级,直追万古了!真是可喜可贺! 要真是死鬼赤魃在此,也许就忙不迭以为自己是被地藏认证的天命之子,欢喜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温去病见多识广,自然不会简单被这种把戏哄骗。不过脑中虽然闪过这样大不敬的念头,温去病的反应却很直接,双膝一软,直接跪下,“既有天命在身,自然义不容辞,请大菩萨示我,若有赤魃所当为,肝脑涂地,也要完成天命。” 妃月泪却被温去病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来此之前,自己心中本来是担心,不知地藏召见究竟是要说什么,或是要交付些什么任务,而无论是哪种,以赤魃一贯的桀傲不逊,说不定就会搞砸。万一真的应对失误,与地藏发生冲突,就只能依靠自己所赠的护命宝先逃跑了。 但还真是作梦都没想到,面见地藏,对面甫一开口,赤魃它竟然直接跪了,还跪得一脸赤诚,根本只差一点就要热泪盈眶,甚至也不问问地藏要交付的任务究竟是什么,直接就答应下来,这……如果不是熟知它的性情,肯定以为它这是趁机在谄媚拍马。 ……难道,是地藏暗中使了什么控制精神的手法?只这一下就控制了少爷?堂堂万古,手段着实高明,自己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事发突然,温去病的高度配合,俨然如虔诚信众一般的态度,不光是吓到身旁的小美婢,就连大老远外的强光之中,那道巨硕的佛龙之影,似乎也呆在那里,地藏堂堂万古,也少见如此情景,一时惊愕不已,作声不得,所有准备好的话都通通出不了口。 双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开口,场面一时诡异沉默,周边无论是妃月泪还是地藏麾下的佛鬼也都不敢做声,最后还是温去病率先行动,将双手高举过顶,跟着五体投地,激动道:“赤魃既为天命之子,自有责任承担鬼族众生的苦难,赴汤蹈火,绝不推辞,伟大的菩萨啊,赤魃愿为众生倾尽所有。” 这一席话通篇慷慨激昂,当真是掏心挖肺,让闻者都感动不已,为这种有担当的大英雄大豪杰点赞,就是全篇都不带一个我字…… 第十章 不可逃避的责任 许诺发愿时不称“我”,这是温去病行走诸天,到处冒名顶替,磨练出来的专业技能,而在这汹涌激情下,就是万古存在都被打动,*肃穆的声音宏亮响起。 “好,愿意为众生负业,你不愧是鬼族的新起之雄。鬼族的天命之子啊,鬼市注定劫难重重,一场大祸如今就在眼前,天命注定,你必须挺身而出,领导鬼市诸雄,迎回神刀,方能抗衡来犯之敌。” 一长串话,有若雷音,整片净土里回响不休,温去病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妃月泪已惊呆了,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姑且不论鬼市究竟要面临什么大祸,又有什么强敌来犯,光只是让赤魃领导鬼市诸雄这件事,就根本没有可能完成,甚至可以说,连地藏金龙自己都作不到,若是能作到,鬼市早就不是今天这样子了。 酆都鬼市之中,最强的五大势力,除了倾向地藏的闇日神荒,其余四个,背后都有外方万古存在作靠山,甚至直接就是鬼界几大势力的下属组织或分舵,想要取得它们的指挥权,就得要背后的万古存在点头,这种事哪有可能做到?谁也不会卖这个面子,赤魃就算在鬼族新生代中算是光芒耀眼,可拿到这些鬼界大人物眼前一放,就根本什么也不是。 当初各方豪雄之所以肯让出鬼市,由地藏代管,有一大半是不愿意让彼此得手,互相猛扯后腿的结果,并不是地藏金龙真的有那么高的实力与声望,能够压服群雄,实际上要做到这种事情,非永恒者不可。而这些年来地藏金龙在鬼市之中几乎无为而治,这正是形势使然,如果地藏今天有统合各方的意思,想要真正把鬼市纳为自身势力,那后续肯定立刻爆发一场万鬼大战。 阻力就是这么强烈,连地藏自己都作不到,妃月泪也想不出,自家少爷有什么可能、有什么能耐作到? 除非是这次鬼市真是遇到难解的危机,地藏已经说服各方实力背后的存在,为了鬼市中可能的永恒之秘点头,才有可能作到……但如此一来也不需要让赤魃出头,统领群雄,迎回神刀来化解,五位万古携手,即使霸皇也未必敢撄其锋芒,若是依旧解决不了事情,区区赤魃又能做什么?地藏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执掌的隐秘中,真的有所谓天命存在吗? 而更糟糕的问题是,万古存在的委托,不是可以随便唬弄的,少爷如果答应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后头不知道又要怎样才能脱身?地藏出身佛门,而佛门尤重因果,若因为承诺,双方有了因果牵扯,后头不用地藏追究,光是这条因果,就足够衍生大祸。 妃月泪这边简直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偏生身旁男尸对她的忧心根本视若无睹,还在那边慷慨激昂。 “又是什么跳梁小丑,竟敢犯我鬼市?就是天能忍,赤魃也不能忍,还请大菩萨开示!” 听到这一声,妃月泪心中气苦之极,万古层级的任务,岂是这么好接的?少爷自视过高,像个傻子一样听到自己天命所归就兴奋冲脑,现在轻言许诺,半只脚等于已踏入死地了。 地藏金龙却似乎对此甚为满意,道:“好,好,好!赤魃你心系众生,是为鬼界之福,当年霸皇殒落之后,随身战刀意外流落鬼界,被鬼君施印镇压,我接掌鬼市后,为求稳妥,将其转而交付冥府,托冥皇守护……” 温去病表面上激动不已,心里却觉得好像给谁重重打了一巴掌,自己还以为霸皇宝刀这等绝世珍物,应该要被各方视若拱璧,严密收藏,哪想到竟然是享受这般烫手山芋的待遇,一堆永恒、万古,忙着把祸水推来甩去,个个都避之惟恐不及? 霸皇殒落后,宝刀应当是落入仙界之手,没佛界什么事,当然细思的话,也会出现另一个问题,就是当初为啥没落入佛门手里?难道是佛门甩锅甩得更快?总之,仙界也不愿接这锅,于是巧妙设局,将霸皇战刀送到鬼君手上。 酆都鬼君倒是似乎不把霸皇放在眼里,也不忌讳接手,做了某种处置,可是这一切却随着它被那一位镇压失踪而告吹,战刀也落入地藏之手。这个过程,当时恐怕相当隐密,应该是地藏接手鬼市之后才发现的,否则自己实在很难想像,那么多万古存在当初为争鬼君遗产打破头,竟没一个对这个天神兵起贪心?哪怕此物蕴含风险,但……最后竟然一个也没有? 而这柄灾祸之刀到了地藏金龙手上,以佛门大德的风范,不是应该留在身边,以无上佛法感化天神兵,让这柄凶兵成为佛门护法什么的吗?结果也没有,地藏大菩萨也干脆的甩了锅,还直接交托冥府。 放眼鬼界,敢自称冥皇,嚣狂不可一世的万古有好几位,但既然地藏都指名道姓说是冥府了,受托保管战刀的冥皇自然只有那一个……理应永远不踏出冥府的地狱龙皇! “当初将战刀委托给冥皇时,阎罗天子与我约定,除非我亲自去取,或是有人持我们事先约定的信物,否则,战刀永沉于九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地藏金龙道:“天命之子啊,我如今赐你令符为信,由你前往冥府,交付阎罗天子,取出战刀,更凭此领导鬼市群雄,抵抗即将到来的外来侵略,亿兆亡者的安宁,就交付与你守护了……” 语毕,一道透发出无量佛光的符令,飘现在温去病眼前,自动折叠,成了一个小方信,其中蕴含无比精纯的佛力与汹涌鬼气,表面上却毫不起眼。 妃月泪见状在一旁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出口,而温去病却想也不想,直接伸手,就将令符收在掌中,朗声道:“为护鬼市,赤魃纵死也必完成任务。” 虽然温去病自问自己扮正面人物的形象,当真是可圈可点,但地藏金龙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把话交代完之后,更不再开口,而天地骤然一暗,直接就把温去病、妃月泪给传送出去,到了一座气派恢弘的大殿之中。 大殿两侧,都是各种壁画雕刻,其中有菩萨正在讲经,而菩萨莲座底下,生长千百莲花,每一朵莲花中,都有一名无主孤魂,正在聆听菩萨讲经,神情虔诚……放眼看去,整座大殿,不知有多少莲花,多少亡魂,虽然都只是雕刻与壁画,但若细观,就会查觉到内中既有鬼气流转,也有佛力运作。 “哇,好宏伟啊……” 温去病边看边摸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端视大殿的结构。这座大殿,位于摩天精舍之内,整座摩天精舍,都是地藏神通之下,瞬息拔地而起的产物,大殿里头的壁画与雕刻再是精美,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神通所化。 但就因为是神通所化,观察当中能量运作的轨迹,加以推演,便能够从中窥见一些东西……有机会分析分析推衍万古的神通运作,可是难能可贵的…… “……不过,之前来的时候,开门就直接让我们见了大菩萨,走的时候却要穿过大殿,等一下不会还要我走楼梯吧?”温去病皱眉道:“大菩萨该不会是在小气法力吧?堂堂万古,怎么……” “少爷你千万别乱说话啊!”妃月泪听了却慌忙阻拦,人还在精舍内,就口出质疑谤语,真以为地藏金龙什么都听不见吗? “不用怕!大菩萨的心境何等超然,怎么会在乎这点小事?”温去病却满不在乎,“再说我是天命之子嘛,大菩萨欣赏我,肯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怪我的。” 言语轻佻,妃月泪却从中听出了温去病的另一层意思:那位既然有事用得着我干,还大费工夫把我找来,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干什么,但事情没干完之前,肯定是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看到温去病似乎真的成竹在胸,而不是什么都没想的打算直接蛮干,妃月泪心神略定,却仍是忍不住叹息道:“少爷,后头你又打算怎么办啊?不会真想就这么直接走出去,开口说要那些大佬服从你,配合你一起去见冥皇,然后看着你拿了战刀,铁了心跟着你一起去打霸皇吧?” ……如果赤魃真的敢那么作,估计还没出鬼市门口,就要先给那些大能联手整死,它们虽不敢公然违抗地藏金龙,可是个个背后都有靠山,绝不是地藏单凭一道符令能随便驱使的。就算卖地藏个面子,最多出了鬼市,就联手把少爷做掉,然后把事情推给霸皇…… 温去病却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何必着急呢?我们走着看吧。” 两人正要走出大殿,忽然有一道人影出现,却是个满脸怒容的和尚,两米多高的体型,极度壮实,却非人相,而是个马头人身的妖鬼,看见温去病,脸上的怒火更增三分,一拳就猛挥过来。 “赤魃!我大定师弟因你受辱,这笔帐不能算完,无胆匪类,吃我一拳!” 十一章 地藏授意 声到拳到,悍然一击,犹如金刚开山,就往温去病这边击来,温去病不明状况,随手一旋,冻气凝聚,拉出一面冰壁,阻挡了猛拳来势,但拳势甚猛,不依不饶,轰破冰壁后,仍旧持续向温去病打来,这下……他就不干了。 妃月泪甚至还没看清楚情况,只听一声巨响,马头和尚就飞了出去,重重坠地,而打飞它的温去病,冷冷上前,“这……也是地藏的意思吗?” 哪怕实际上是天阶三重顶峰的修为,刚刚那一瞬间,妃月泪也几乎没能看见温去病与马头和尚之间的攻与防。 马头和尚的那一拳,出力完全已经是大能层次,妃月泪肯定自己接不下,除非肯承受一些特殊代价……但自家少爷,先是出手凝成冰壁,这是源自冰髓珠的力量,自己还认得出来,可是,冰壁碎裂后,少爷似乎是推掌,连拆带打,就轻松接住了这一拳,而后来有那么一瞬的停顿,再然后,马头和尚就被打得飞了出去。 哪怕是在马头和尚被打得摔出去之后,妃月泪都无法理解,少爷究竟是哪里来的力量,能把一名大能给打飞出去?又是什么样的技巧,能让三重天阶这么轻易扛住大能的盛怒一击?而且攻防转换如此快,连自己都看不清,这真是三重天阶的技巧吗? “这……也是地藏的意思?” 温去病似笑非笑,声音更在大殿中回响,地藏金龙百分百能听得见,而除非这一切真是地藏授意,要再试试自己或者给自己一下杀威棒,否则,该负责收拾善后的人物,这时候就该“适时”出现了。 果不其然,只见两道僧影从门口高速飘来,却是早先看过的大虑、大慧两名和尚,它们俩一道急匆匆赶来,大虑和尚一把扶起马头,更不着痕迹地将它压制住,大慧和尚则尴尬地负责对温去病进行解释。 “两位,大愚师兄……呃,它平时不是这样的,它……它一向与大定师弟交情最好,因为大定师弟先前在赤魃施主手里吃了点亏,颜面有损……呃,总之是大家之间有点误会,请两位多多包涵。” 大慧和尚一副主动退让,希望尽早息事宁人的模样,妃月泪也明白这种事不宜深究,但自己身旁的那个,却好像还怕事情不够大的样子,冷哼一声,“疯狗就应该关在笼子里,没事放出来咬鬼,这可不是鬼市主人应有的待客之道啊。” 在万古者的地头上这样不给面子的闹事,妃月泪怀疑自家少爷是不是真的嫌自己命长,就算地藏金龙要差人作事,不会直接出手诛杀,可若降下什么其他惩罚,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何况无论地藏要少爷做什么,总有做完的时候,到时候少爷再是天命所归,还不是任地藏炮制…… 幸好,温去病也没有继续张扬惹事的打算,于是在接受了大慧和尚的道歉后,表示不会追究,跟着就带妃月泪一同出了精舍,一路径直去到传送点,离开了鬼市最顶层。 “少爷,我们……” “先别多话,等会回到帮里再说。” 踏入传送点之后,温去病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全然无复刚刚在地藏精舍中的轻佻,妃月泪见了却是点了点头,暗忖少爷之前的轻浮表现,果然只是表象,看似什么也不在意,一心要承接天命,不过,这件事肯定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而后续应该如何处理,少爷心里多半也有了主意。 回到巨骨帮中,自然又是一番喧闹,全帮上下都没想过、被地藏金龙召唤去的圣子这么快就能回来,而且还一点事情也没有,这简直……大大超过了大家的想像,就连闇日神荒的众多尸与鬼,都因为相信温去病短时间内肯定回不来,于是都离去等消息,全不在巨骨帮内。 “赤魃,你……” 面对归来的弟子,图灵有很多话想问,满脑子的疑惑都想搞清楚,但温去病却无心作答,只是挥了挥手,就直接领着妃月泪,进入早先闭关用的那间密室,更直接开启禁法,隔绝内外。 开启法阵前,妃月泪看了看周围,迟疑道:“少爷,不如我还是先到外头回避吧,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些……” “没这个必要。”温去病却淡定道:“这件事妳也有分参与的,不用回避,这是妳凭本事挣来的尊重。” 妃月泪一时大喜,连忙坐了下来。少爷一回来什么事也不干,直奔密室,显然是有什么机密大事要干的,而少爷连帮主图灵都没告知,却让自己一起进来,共同参与,这份尊重与信任,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对自己来说,比得到什么稀世宝贝都要开心…… “那……少爷,你这回打算怎么办呢?” “这个不忙。”温去病道:“在商量后头怎么办之前,先要看个东西。” 妃月泪讶道:“看东西?少爷你要看什么呢?这密室里……也没什么东西啊。” 温去病却怪笑道:“就当是看件礼物吧,人家都特意送了份大礼,难道不拆拆看吗?” 妃月泪完全听不懂这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见温去病将手掌平摊,掌心浮现一个印记,像是一堆密密麻麻的蝌蚪文,串组一起,如符如圈,其色焦黑,只是看着就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是……”妃月泪见状奇道:“这是鬼纹图?看这形态,好像是记录了什么讯息的影音类型,或许其中还封藏了力量,少爷你这是……” 温去病却摇头道:“这个与我无关,说了是别人送的,刚刚出门前,有人专门打了我一拳,我在和他碰掌的时候,感到有股力量传输过来,就是这东西了。” “碰掌?” 妃月泪闻言却是一怔,自家少爷最近刚刚发生的那一次击掌,就是刚刚在摩天精舍中和大愚僧的交手,难道那个马头大能的愤怒攻击,其中却另含玄机,是趁着双方交手,专程将什么讯息输给自家少爷? 如此一想,整件事情瞬间就复杂起来,连带少爷的那句挑事的问话,也有了别的涵义,“这也是地藏的意思?”,马头和尚佯攻传讯,莫非是地藏金龙有什么不方便直说的话,要藉这机会让人补充过来? 然而,地藏金龙身为万古强人,在自身的净土中说话,整个鬼界怕是都没有其他万古能够偷听,当时在场也没有旁人,有什么秘密不能当面直说,却要这么迂回绕来? “呃……”妃月泪骤然想到一事,尴尬道:“少爷,不如……我还是先出去吧?” ……当时在净土中听地藏说话的就两个,地藏召见是指明赤魃,并不及旁人,难道是因为多了一个自己,有些话不便当面直说,这才要遣马头和尚籍攻击传讯,把话私下告知少爷?那自己还坐在这里等着听,岂不是有悖地藏原意?不过好像不对,以地藏的神通,就算当着自己面说话,不想让自己听到又有什么难度? 小婢女还在心中纠结,温去病却挥手道:“不用管这个,我说你可以一起听,就是可以一起听。” “可是……” “啰嗦!这里又不是地藏的净土,轮不到地藏说了算。”温去病斜睨道:“妳究竟是谁的贴身婢女?到底是地藏大还是我大?如果妳是打地藏的工,那现在就给我出去,我最讨厌别人两面三刀,玩潜伏无间道了。” “当然是……打你的工了。” 虽然平白挨了一顿抢白,妃月泪心头着实欢喜受用,只觉得自己一番心意终于有了回报,于是静静坐了下来,等着后续发展,温去病则运动力量,输入掌心鬼纹图,跟着一道惨绿幽光放射出去,投映半空,渐渐显现出马头和尚的身影。 身影一浮现出来,马头和尚立即双掌合什,向着温去病一礼,态度谦和有礼,与早先的狂怒大异其趣。 “赤魃兄弟,我代表地藏大菩萨,与你进行私下沟通,有些秘密……必须要这样才能告诉你……” 马头和尚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开头所说的内容,也完全在温去病、妃月泪的意料中,就是不晓得地藏遣使传达的讯息到底会是什么? “……你们刚刚所见到的地藏,它是个假货,是假冒的……” ……等一下!发生了什么?我刚刚是幻听了? 温去病动作直接顿住,法力一输送,就把播放中的那个影像直接停住,怔怔地望向小美婢,“妳刚才……有没有听到了什么?我刚刚听到的那个东西,妳听到……” 妃月泪此刻的表情,则像是刚刚被人打了十几个耳光,一整个失去思考能力,心中也是惊疑不定,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被自家少爷这么一问,也本能点点头,“听是听到了,不过……我们会不会其实听错了啊?” ……刚刚的地藏金龙是假的?堂堂的万古存在,还能被人给假冒顶替?这种事真的可能吗?可是这种事情,马头和尚会拿来和自己开玩笑? 十二章 信与非信 就算这种事真的可能发生,也定然是天大的秘密,而这种大秘密,又怎会这样突然就被告知过来?马头和尚又是怎知道的?总觉得,这出戏的画风一下变了,从本来困难重重的冒险剧,忽然就变成黑暗惊悚剧了? 影像有回放功能,温去病直接倒回影像,重听了那一句,终于确认自己刚刚果然没听错,不是自己失了智,而是这个世界实在太疯狂,而影像中的马头和尚,也继续说下去。 “……你们刚刚所见到的地藏金龙,并不是真的,只是一具幻象之身,是我们的师兄大智所化。” “大智天资横溢,追随地藏的时间也最久,深得地藏信任,却狼子野心,趁着地藏全力镇压战刀,无暇旁顾的时候发难,直接重伤了地藏,而在他最后要下毒手时,地藏将本源灵光寄于风雨战刀内,飞传冥府后,就陷入封印沉睡。” “这些年来,大智窃取了地藏的权柄,假冒地藏,窃据鬼市,诸位师兄弟不是被其蒙蔽,就是选择与之同流合汙,它如今想要借尔等之手,从冥府取回风雨战刀,进而彻底消灭地藏元灵,从而成就万古,进窥永恒……还请赤魃圣子此番不吝援手,去冥府取回战刀,但千万别被大智迷惑,更要小心它趁机加害。” “鬼市的众生安危,如今就全赖圣子了……” 影像到此,彻底停顿了下来,温去病与妃月泪则四目相对,彼此都倒抽一口凉气,妃月泪怔怔道:“怪不得,刚刚只是匆匆一见,就连忙让我们离开,更不让我们有机会靠近,原来不光是我们怕它,它也怕被我们看出破绽……嘿,这个地藏,原来也是个……” 这种自白话说到一半,妃月泪醒悟过来,硬生生止住,温去病则侧目一瞥,“也是个什么?怎么不说了?” 妃月泪连忙吐了吐小舌头,哪里敢还把“假货”两个字说出来,只能含糊道:“说起来也是个有趣的家伙啊,这些年来一直藏得这么深,也是不容易了。” 温去病看小美婢的表情,如何猜不到它的心思?自己心里也暗自好笑,早先的那场碰面,若照这么说,就是三个假货在面对面,各自心虚,都怕本身秘密被他人看破,惹来*烦。 想想真是好笑……可如此说来,这座鬼市还真是步步有假,处处有诈,真是名符其实的鬼市! 只不过,真话可以假说,假戏也可以真作,这一段讯息截至目前,不过是一方之言,值得相信吗? “……地藏金龙竟然是假的,如果此事是真的,那就是震动鬼市……不,根本是震动整个鬼界的消息了。只是这种事情,又要怎么确认?” 妃月泪喃喃自语,还无法从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中平静下来,也不住思索着此事的可能性。 ……不过认真想来,这些年来确实也有些古怪,最初地藏金龙执掌鬼市时,还常常开坛说法,普渡孤魂进入净土,修行洗罪入轮回,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地藏就不再公开露面,也不再对鬼市孤魂讲经,当时众鬼皆以为怪,只是后来时间久了,也习以为常。 从这块来说,地藏之所以不再公开露脸,就是因为已经被大智顶替了? 想起来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味道,但要说这点线索足以当证据,那也太乡愿了。不说鬼界,哪怕是放眼诸天,哪里的万古存在不是隐密重重,很多都喜欢躲起来不见人,千载万年也不出来,有时候大家都以为祂早已殒落,才忽然杀出来吓人一跳,这种事情万古以来根本比比皆是,相较之下,地藏金龙这些年只是不露面,该出手的时候还是会出手,存在感已经很强烈了。 那……此事到底能不能信? 如果此事非实,马头和尚又为何相欺?背后的地藏金龙又是否知情?这只是一场让人笑不出来的荒唐恶作剧?或者……其中又有什么深远禅机蕴含,想要藉机点化赤魃? 而若此事为实,那……可真是不得了,地藏金龙已经不在其位,被大弟子谋害取代,这表示,鬼市新出了一名善于隐藏,心思极其狡诈的万古存在,这家伙连地藏金龙都能搞翻,手腕、心计当真都是一等一厉害,肯定极不好斗,是个非常恐怖的人物。 先前鬼市倾塌时,地藏曾出手稳住动荡的空间,扶稳鬼市,这一手大能是绝对做不到的,就算万古存在也非个个能成,从此推算,冒牌地藏的实力可想而知。 根据马头和尚的说法,它如今想让赤魃少爷替他去冥府取刀,是想要杀灭或吞噬寄存刀中的地藏元灵,如果成功,实力将会进一步提升,达到天阶九重的至高层次,足可对抗霸皇,甚至可以籍此踏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进窥永恒……这个结果,对鬼界的影响太大了。 如此看来,此番取刀成功与否,对它关系可谓十分重大,而可以肯定的是,后头无论能不能取回战刀,它都不会放过少爷,灭口什么的,已经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而如今少爷已进入它的眼界,被它摆在枱面上,想要再逃跑是来不及了,这后头……这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要跟少爷坦白自己的身份,还有这些年来的欺骗,然后让少爷跟着自己一同回去鬼岩城? 父亲也是当今鬼界的顶尖存在,堂堂万古,如果少爷跟自己回到鬼岩城,假地藏再怎么厉害,也无法把手伸过来,自己仔细思索,唯有如此,才能保得住少爷,但……它会愿意吗?而自己……又怎么能把这件事说得出口? 想到纠结处,妃月泪心中柔肠百转,怎么都没法宁定下来,一下担忧,一下又紧张不安,就是不知身旁的少爷到时候究竟会怎想……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一连串诡异的邪笑,听了让人满身鸡皮疙瘩,妃月泪蓦地一醒,连忙侧目旁看,却见自家倾心的少爷正蹲在地上,一手托着下巴,笑得非常诡异。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怪不得……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如痴如狂的怪笑声,让一旁的妃月泪不自觉吞了口唾沫,怀疑这男人该不是会走火入魔,出了什么不妥? “少爷,你……没事吧?少爷,你安定,安定,这件祸事虽然不小,但我们未必就……” “慌什么?妳难道没听出来吗?刚刚那和尚说的话里,最重要的讯息是什么?” “讯息?”妃月泪闻言一愣,错愕道:“不就是……现在的鬼市之主是个冒牌货的消息吗?” 哪怕是在结界封锁的密室内,多次提及地藏之名,也有可能让对方生出感应,而万古哪怕只是投射意识过来,也非巨骨帮的手段能够对付的,妃月泪考虑到这点,干脆特意避开了名讳的直称。 “不对!那事我们又根本就无法核对真假,在乎了也没用,姑且把它抛到脑后,先找些有用的讯息……”温去病摇头道:“权柄,妳记得这句吗?刚刚那和尚说,冒牌货袭杀地藏,窃取了它的权柄……” “是啊……”妃月泪只能茫然点头,附和自家少爷的话,却完全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这两字又究竟有什么问题,温去病却是先叹了口气,提点道:“妳就不觉得奇怪吗?究竟是谁有权柄?妳有吗?我有吗?我们都没有,那么谁有?”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像是被一道闪电直接劈入脑袋,妃月泪直接目瞪口呆,老半天才颤声道:“少爷你是说,地……不,那冒牌货是……走的道是……” 温去病微笑点头,“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权柄天生,是大道法则的具现,不管妖魔仙佛,都不会有权柄,手握权柄者……唯神! 这件事情本是诸天的基本共识,不过后头随着时代的发展,要多加一条但书:后天神灵也有权柄! 神灵有先天和后天之分,先天神灵无比强大,堪为世界之灵、法则之灵,先天的力量无与伦比,不乏天生永恒和万古,执掌对应的大道法则,是为权柄,而后天神灵,也就是香火神明,受人崇拜奉祀,承愿力,近法则,信仰不灭则自身永存。 后天神灵,一样手握权柄,借助香火之力,掌控着相关法则,虽然在力量上要逊于那些强到变态的先天神灵,但也没有那些与生俱来的要命缺陷,神能操作更为细致、多变,总体说来,仍不容轻视。 ……这样说来,地藏金龙这些年是在鬼市之中行神道! 相较于仙界的纯粹,佛门确实有不少大能在兼修神道,更成为一方佛皇,这原就不是什么逆天而为,离经叛道的禁忌,谈不上要深深隐藏的问题。但后天神道之法,颇有些豢养信众为畜,长期收割愿力的嫌疑,本质上又霸道排他,所以在诸天万界中名声一直不好。 地藏金龙当初是以普渡众生为愿入鬼界,万古以来也是因此而受各方所重,从没听说他有行神道之举,怎么后头也秘而不宣地走上了这条路? 十三章 神权代行 妃月泪沉吟道:“但只有这样才是最合道理,地藏金龙是老牌的万古,据说还是有望一窥永恒的存在,普通的一个徒弟,就算是大能中的佼佼者,又哪会这么容易就能暗算得手?而且得手之后,又如何有足够力量伪装地藏,不让其他人起疑?唯有神道权柄,才能够进行顶替转让……与窃取。” 天阶之路,自身的能量累积是必须过程,却不是其中的关键,往往牵涉到法则领悟,如果领悟不足,就算先前的力量累积得再强大,仍然无法突破瓶颈,而完成量变后的质变。 温去病先前得到酆都鬼君的力量支持,不过短短几下就冲到四重天顶,如果不要性命、不顾任何后果地吸纳,甚至一路冲到六重天顶,理论上都是有可能的,反正区区一个大能,在永恒者眼中根本不值一哂。 但哪怕有永恒者近乎无尽的力量作后备,六重天顶仍是温去病累积的极限,因为四五六重天阶之间没有大境界的落差,只要能量累积足够,完全可能轻松地一路直灌上去,可如果对本身大道理解未足,时间法则方面累积欠缺,就算能冲到六重天顶,后头也无望万古,甚至可能因为冲级冲得太快,在本身状态有缺的情况下,提前引动天劫,那真是死得莫名其妙。 天阶修途,并不是靠灌功就能硬闯的,但什么事有通例,就会有例外,而这个例外恰好就是神道。 人道之主,为了庇护自己的臣民,在众生之力的加持下,能够激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完全不讲道理,而神道传承也同样有许多奥妙奇特,所有后天神灵都能将本身执掌的权柄,凝为一枚神髓珠,无论谁只要得到神髓珠,就能代行神灵权柄。 “……神权代行的范围看似很大,实则有限,也不是只要拿个神髓珠,普通杂鱼就能瞬成万古了,最多也就只能跨一个大境界。” 温去病则思索道:“那家伙本来若是大能顶峰,能够得了大菩萨的神髓珠,代行万古权柄,技术上说得过去,但也不可能真的就和大菩萨这边完全一样,顶多就是临时代行一段时间,又或者……两三击,嗯,先前扶正倾斜的鬼市,应该就是它的全力了。” 妃月泪不语,静静听着少爷分析,觉得当真是大有道理,而若这么一想,那名假地藏真实的力量有限,只是倚仗神髓珠的威能充场,就不是那么绝不可能战胜,如果能够带少爷回鬼岩城,请出父亲相助,甚至可能藉机大破假地藏,也能趁机看看少爷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不过……” 温去病忽然面有难色,“算起来,这件事都不晓得已经多久了,万一这么长时间以来,那个假货都一直在试图吸收神髓珠的力量,凝结愿力,化身为真正神灵,那就……” 妃月泪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种可能确实也有,而且对方若真是那样深沉的野心家,肯定不会浪费时间,这么久的潜伏深藏,百万载的时光,必然一心加紧修练,真正已经将地藏的神髓珠与本身归并的可能性很高,如今很可能已经是货真价实的万古,而只待吞灭地藏真灵,就真能踏入九重天阶,甚至进窥永恒了。 而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些都不是当前己方有能力搅和进去的事……连大能都不是,就想要想办法揭穿万古的真面目……与自行寻死其实差别不大…… “……还有……” 温去病停了一下又开口,妃月泪几乎直接跳起来,少爷刚才的那个预估已经很糟糕了,如果还有什么更坏的预估,这又要让人还怎么应付?让人怎么活? “没有啦,别吓自己,我只是想说另外那几个和尚,身上的力量感觉怪怪,不像是自己修练,如果地藏真的涉及神道,就说的通了,很有可能是神力赐予,强行提升上去的……如果是这种神能赐予,通常都有地域或范围的限制,一旦离开指定之地,就会被打回原形……” 温去病说出自己的推测,妃月泪则松了一口气,好歹这是推测敌方可能的破绽,而只要有致命破绽,再强也有得对付。 然而,心中真正担忧的东西,温去病却没有说出口。 假地藏蛰伏那么久,为何早不动,晚不动,偏偏在这时候行动起来?又为何偏偏挑中了自己? 佛门之中行神道者,所在多有,本来没什么,可地藏早年遍游九幽,没听说施行神道,怎么在鬼市停留之后,却开始走上这条道了?又是什么触发了祂这念头? ……酆都鬼市,可是昔年鬼君意图以鬼代天,创建幽冥天庭的禁忌之地! ---------------------------------------------------------------------- 对于联邦的子民来说,曾经碎星团的百难臆度,帝国的末代皇帝,如今联邦的领导者李昀峰,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非常会来事。 早在百族大战中的碎星团时代,身为团中大管家的韦士笔虽然保持低调,在四武神中相对不引人注目,却是碎星团与外往来的主要管道,碎星团一路横扫妖魔,吹起人类反攻的号角,向来广受各方拉拢,韦士笔自然各种应酬不断,上酒桌的次数,简直可以打平四大武神上战场的次数,而且在各种宴席间能俗能雅,前一刻斗酒划拳,下一刻长歌起舞,毫无身段,愉得宾主尽欢,是一等一出名的宴会玩家。 新帝国建立之后,这男人或是深受打击,心思不在这处,或是为了隐藏自我,免得被人看出端倪,倒是比较没什么活动,也与之前的李氏皇帝大相迥异,可帝国改组联邦后,似乎是之前压抑下去的本性大爆发,那个徜徉于各种宴会之间的浪荡花公子,再度重现于世。 这回他还化被动为主动,不光积极参加别人组织的活动,更抢着办活动,甚至还要拉着全民一起玩,明明眼下是个遍地烽火的战乱时代,整个联邦都风雨飘摇中,说不好明日就被妖魔鬼联手灭国,可在他主政下,硬生生让大家活出了乱世嘉年华的庆典风。 今天办个流水宴会,明天举行个烟火庆典,后天又来个花车游行,三不五时还要举办选美、选秀、美声评比,或是以弘扬武道为名,举行武者的比斗大赛,既要给武者排名次,选称号,还专门邀来日榜强人露脸当裁判,全力把事情搞大。 这些活动,并不是只在帝都进行,而是环绕着整个联邦七郡、各大城市,今天在这里进行,明天再那边举办,李昀峰甚至不辞辛劳,亲自各地奔波,尽可能到处点火,让整个联邦都处在一种极其热闹气氛中,像是在进行一场永不结束的沸腾庆典。 身为联邦的市民,每天关注这些娱乐活动,感受着这个新生国度的活力与朝气,比起当初百族大战结束后,妖魔退走,新帝国的建立,却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气氛。 比起当初那种大战余生,只求安定的氛围,活在这样的时代里,睁开眼睛,就是政府各种巧妙的引导与灌输,让人们深信,这个全新的时代,百家百业,正各行其道,蓬勃发展,任何人只要肯努力肯拚搏,就一定能达成梦想,在这盛世之中有一席之地,能够安居乐业。 很久之后,当人们回忆起这段岁月,都惊讶地发现,这段记忆中竟然充满了光与热,大家都是那么认真地工作、赚钱、建设,所担忧的全都是自己能不能让生活更好?可不可以冒险投资?会不会在这一波财富增值中落后掉队,以至于无法面对日后可能的阶级固化? ……似乎根本没有人在担心,妖魔下一刻会杀进联邦,屠尽人族的男女老少,人族或沦为食物,或沦为奴隶,世界可能明天就要毁灭了! 这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因为,如果打开报纸看看后几页的时事,很轻易就能得知,封神台倾塌之后,重归人间的妖魔和鬼族并没有离去或是收敛。妖族正肆虐于兽领,魔族、鬼族则分别在海外建立基地,联邦之外每分每秒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命死去。 妖、魔、鬼三方,现在并没有合作迹象,将来也似乎没有合作可能,彼此之间时有零星冲突,但在侵攻始界这一点上,还是有志一同的,这几年里,联邦各郡都与三族有交兵过,不光是那边在尝试侵略,这边也偶有反攻,要御敌于国门之外,找到机会提前消灭对手,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和异族的全面战争是必然会爆发的事,只是早晚而已。 而如果这一战联邦败阵,当前正发生在兽领与海外的惨事,就会在联邦之中更凄厉地上演,因为得到仙佛两界支持,能和三族抗衡一时的联邦简直是妖魔鬼的眼中钉,肉中刺,定然会大力肆虐,以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届时,覆巢之下无完卵,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置身事外。 十四章 老子不玩了 这是让人只是想想也恐怖之极的命运,只要意识到这个,根本没有人能维持平常心,别说是变得颓废、消极,即使被这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弄垮,发疯发狂,都是再合理也不过的事情,但在联邦刻意维持的乐观氛围下,大家好像都忘了这些,一个个活得健康积极,仿佛这真的是一个太平盛世,而非是风雨飘摇之际。 “……有学者提出呼吁,政府这样的洗脑带风向,会让大家沉溺逸乐,忘了将到来的危机,对于接下里的抗战不利。” 龙仙儿放下手中的报告,沉着表情,继续哂道:“还有,持续举办这些活动,花钱如流水,这一点也引起很多学者专家的反对,又在联名抗议了。” “这些学者专家都是吃屎的,成日只会放屁,谁管他们的感受?真以为我是吃饱没事,天天办活动不嫌累?” 抽了一口菸,李昀峰随手把旁边的一份文书掷出,散成满天纸张,没好气地说:“最新数据,这些活动有效带起了地方经济,因为举办活动,带来地方的大小餐饮、住宿、采购、交通收益,比去年同季度又增加三成,相关行当与各郡财税根本赚饱,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可续财,如果经营得当,甚至是永续财……那些猪脑哪会懂得什么叫治国?什么叫财政?” 龙仙儿没有去看空中的那些散落的纸张,相关文件本就是她都看过了才会转呈领导人的,“那,这些抗议投书又要如何处理?” “……随他们说去好了。这些家伙干一个个不了实事,无脑耍嘴炮是他们唯一刷存在的方法,我可不想夺了他们仅存的生存意义。”李昀峰怪笑道:“要不然,全部直接扔给龙大帝去处理也是个办法,他最适合干种事情……” 龙仙儿却木着脸,从袖中掏出一封文书,朝对面递过去,“这是龙大帝王最新的抗议书,他对于你最近总把各种垃圾丢过去,又不许他直接斩草除根,净是给他找麻烦的作法,提出严正的书面抗议。” “呃,连他也抗议……果然是压榨过度了吗?” 李昀峰坐在桌子上,讪讪接过了龙晋涛的严正抗议书,斜眼看向龙仙儿,“该不会妳也有一份吧?” 龙仙儿却摇头道:“我才没那种闲功夫,你这人从不听别人说话的,抗议什么的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如果写点什么就能规劝,我早就用抗议信山压死你了。” 李昀峰耸耸肩,“别说得我像那个人一样,和他相比,我可是好说话多了,最起码……我无论想要做什么都会明说,不像那个人,话从来不说透,总是要人猜,看人走错路了也不会提醒,一直要等人掉了坑才在旁边冷笑……” 听到这些话,龙仙儿面上的笑意也直接敛住,无言地点了点头,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 那个人有话不直说,喜欢笑看队友吃瘪的作风,别说当时就让己方吃足苦头,即便是到了现在,都仍受其害,别的不讲,光是他失踪前的最后交代,就让自己头痛到如今。 费尽心思完成,视为一劳永逸方案的封神台有瑕疵,即将崩溃的消息传回时,那个人的表情一脸懊恼,而自己闻言,除了绝顶荒唐和晴天霹雳,却还有一丝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件穷极无聊,完全没有任何人能得到从中幸福的荒唐事,终于可以叫停了,虽然是迟来的幸运,但总好过不来。 而侧目看过去,一旁的李昀峰欲言又止,而与他眼神交会的刹那,自己明白他的心思,他是想说些什么的,只是因为刚刚干完那件事偷跑回来,一时作贼心虚,这才话说不出口,要是被那人察觉,说不定后果更加堪忧…… “老师,那后头的事情可以停手了吧?”龙仙儿道:“既然封神台已经出事,我们需要能够修补它的人才,就算修补不了,注定要崩,那妖魔一定会再次入侵,我们也需要能战妖魔的人手,再这么杀下去,只是造成人族的内耗,而非清理后患,已经毫无意义了。” 这根本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也是任何人都会有的共通结论,问题是……那个人的思路向来与众不同,很多时候,从他会做出的结论的看……他简直不是人! “是吗?真的非他们不可?也未必吧?” 蓝衫男子一脸不愉快的便秘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情绪,反而很像是小孩子因为事情发展不遂心如意,表露出来的牴触情绪。 摸着下巴,烦躁地原地绕圈走了几圈,蓝衫男子抬起头道:“封神台又不是马上就崩,就算封神台塌了,真.封神台依然还在运作,那是未苏醒的顶级天神兵,若再加上……嗯,就有两件了,加在一起,六界的永恒、万古都不能入,其他的那些……你们两个几年之后,还怕应付不了?”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六界的资源根本是无穷无尽,万一推过来的是大能海呢?双拳难敌四手,老师你不会想让我们两人抵万军吧?就算我们几年内证了大能又如何?老师你不会是指望我们几年内晋升万古吧?” 龙仙儿认真地抗辩,于理有据,但对面的蓝衫男子仍是一副非常不愉快表情,李昀峰见状开口,“更重要的是,真.封神台的可靠度,老师你又有多少把握?万一……我是说万一,天神兵也坏了,六界的永恒和万古降临,你让我俩怎么挡……或者说,就算没有全坏,但是出现什么漏洞或缝隙,然后人家可以传来几分力量……” 天神兵出问题,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极小概率事件,不会比一名万古存在吃豆腐被噎死的机率大,但是换了在这里,面对面的三人都知道,这种事其实根本没什么不可能,甚至是已经发生过许多次,几乎笃定会上演的必然事件。 ……碎星团有两大不可思议的因果事件,一是老温亲手造的东西,都很容易出问题;一是团长亲手用过的东西,几乎都会出纰漏,哪怕是天神兵怕是也扛不住。而若是没了真封神台,面对诸界的永恒和万古,自己几人的下场真是不想也知,所以一定要想办法争取多留几个人一起扛…… “这个……这个……” 蓝衫男子又开始原地绕圈,眉头紧蹙,看得出来心情不佳,不时更抬起头来看这边几眼,眼神冰冷而无情……李昀峰和龙仙儿被这眼神盯着,都生出一种感觉,就是那个人正在考虑是不是干脆把自己两人连同后头乱局一起抹掉。 ……而自己两人都全不怀疑他有能力作到这种事情,而被这眼神看着,更连先发制人的垂死挣扎勇气都生不出……这才是最可耻的事。 好在,这样压迫力十足的眼神连着出现了几次,最后却并没有付诸行动,那个男人只是越想越烦,脚下越走越快,然后很厌烦地猛力摇头,不顾形象的大嚷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不管了,真是烦死啦~每次都是这样,总是在什么都做完以后才出纰漏,每次都以为没事偏偏要重新来过,有完没完啊!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蓝衫男子猛抓着头发,心烦意乱,这是龙仙儿、李昀峰从未见过的姿态,而在一轮仰天咆哮后,那个人干脆的摇手道:“我不管了,后头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虽然身为帝王,但在李昀峰的生命里,从没有哪一刻,有过这种“接获圣旨,如蒙大赦”的轻松感,甚至过去接到自己父亲发来的正牌圣旨时,自己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一言定生,一言判死,生死予夺随意间,那个人的话哪里是圣旨,简直就是神旨! ……太好了!终于解脱了……虽然太晚了,不过……或许还来得及,如果现在就开始做点什么的话……还有机会的,一切还可以弥补的,总有一天,我们还能肩并肩站在一起的……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流转,李昀峰的笑容还不及在脸上显露,就听见那边马上又跟着补了一句。 “不过,对碎星团的处置维持不变。”蓝衫男子回转过身,神色很是凝重,“别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唯有碎星团的人,需要尽量抹掉,目标是……一个不留,如果做不到,我会很不舒服。” “……凭、凭什么他们不能放过……” “……他们的存在对你有什么妨碍?” 李昀峰、龙仙儿闻言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一个语带愤慨不平,一个则是若有所思,但话出口后,都惊觉其中的不妥,一面连忙自我告诫,下次无论什么情况也不能乱了心情,一面也在相互交换的眼神中,暗藏了向对方的警示。 ……你这时候质问他干啥?怕他不晓得你对他处理碎星团的不满,想要这时候反水?你背着他搞的那些鬼,他未必不知道,要是真的大家挑破翻脸,不光是你,你们全都没有活路的! ……妳是想试探他的弱点?还没放弃想要干掉他的念头?但妳这下表现得这么明显,真的好吗?他好不容易才想放手了,万一被妳刺激到,后头的结果更糟怎么办? 十五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 罪过罪过,已经忍了那么久,为山九仞,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这是两个人共同的心声,还好,那个人似乎因为心烦意乱,不似平常敏感,并没有捕捉这些话语中蕴含的心意,只是侧过头,像是在考虑什么。 他考虑的东西,龙仙儿、李昀峰虽然都自矜机敏,却也完全无法臆度,既因为彼此所知的讯息根本不对等,自己还有很多东西在学习,这个人根本打一开始就开了上天视角的,而双方的思路也全不在一个层面,这个家伙的思考回路完全不是人,但凡是人哪可能猜中他的想法? “……不清干净,后头很麻烦啊……那个推测就没法验证了……不,不对,搞不好因为这样反而可以得到验证……不不不,这可不好说,若是一个不小心,整个世界又要因为我……咦?那又关我什么事?就算全都坏光光,也……所以……难道也没差?哈哈!哈哈哈!那这样好像也不错?” 来回踱步,蓝衫男子又陷入新一轮的纠结思考,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整个人陷入举棋不定的纠结中,并没有给出半句解释,只是口中不断念念有词,似乎甚是为难,而他说出的字句,虽然不完整,但里头流露出的讯息,却让李昀峰、龙仙儿越听越心惊。 ……人最讨厌和畏惧的恐惧,就是未知! 明明都是当今人族最顶尖的英才,自问算是前途光明,哪怕放之诸天万界中也有一席之地,不过对着这个男人,听他沉吟,等他作出最后判断,那份压力委实不是人受的,如果不是完全没法反抗,真想联手起来,就这么上去把他打爆……一直都很想的…… “……好吧,那就这样吧。” 终于有了决定,蓝衫男子抬起头,看向两人,视线中没有了之前的压迫力,平静道:“我希望你们能照我之前要求的那样,把碎星团的人清除干净,这点对我很重要,不过,若是不愿意做,那我不勉强,不杀干净……你们也可以试试。” 如果单纯只是听到这句话,站在两人的立场是该额手庆幸,感到大解脱的,但两人却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那个人在笑。 这委实是个令人无比丧气的事实,长久以来,那个人一直都没什么幽默感,更几乎不会为了好事而笑,反过来说,那个人会想笑的时候,通常都没有好事……不,应该说让那个人会想笑的事情,都是天大的坏事, 肯定是有人要踩进深坑里而不自知…… 更重要的是,身为追随那个人日久的协力者而非被煽动的炮灰,李昀峰对这个笑容并不陌生,当初尚盖勇与七小姐的那场婚礼的结末,让已经死亡的七小姐短暂重生,询问尚盖勇愿否承担一切代价时,那个人就是这么笑的。事后自己知道七小姐重生代价时,回想起这个笑容,简直不寒而栗…… 而哪怕龙仙儿当时并不在场,这个笑容她也不陌生,过往不知几回,自己希望做些什么事的时候,那个人就是用这种笑对着自己,也总要到自己执着前行,掉到了坑里,吃足苦头的时候,才明白这个笑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更清楚那个事实:如果走错了路,那个人不会拦,只会笑!只有这种蠢人执意走上错路的时候,那个人才会笑着等着你掉进去…… “接下来你们自己作选择吧。”蓝衫男子轻松笑道:“希望我下次再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会更好……不会更糟,否则我就亲手……噗,一切都随便吧!” 放声大笑,身影慢慢淡化、消失,没有再多留下一句讯息,也没有什么交代,对自己苦心缔造的太平盛世,即将化为乌有毫不在意,那个人就这么直接离开了,而身为帝国顶峰的两人,就这么怔怔站在原地,足足花了好几分钟,才敢相信这个事实,确信这片仿佛已遮在自己头上一辈子的乌云,就这么简单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自己自由了吗? ……或许吧,但人生在世,又哪来的真正自由?虽然没有了无法防抗的外部压迫,但自己踏出的每一步、作下的每个选择,又何尝能彻底自由? ……后头,又该怎么办? 面面相觑,龙仙儿、李昀峰四目相对,都在问着同一个问题,但从对方眼中,却只能见到相同的茫然。 龙仙儿喃喃道:“你想要和他们和解,就只能现在立刻停手,然后对他们坦承真相,把话说清楚,但……” ……这手,真的能停吗?真的该停吗? 李昀峰想了想,只能苦笑道:“妳……想赌吗?” 龙仙儿闻言粲然一笑,艳若天仙,“我有什么不敢的?如果事情只涉我一个,我的胆子一向很大。” 李昀峰面上的笑容更苦了,就因为两人长年共事,自己听得出这话里的真正意思。如果只涉及个人时,这个老伙伴一向无所畏惧,真真是视死如归,但如果事情当涉及世界、苍生,她何止是胆小,简直是对风险零容忍,所以这次的事情,她绝不可能让自己任性而为…… 那个人之所以留下她来,未尝不是刻意留一块能镇压自己的大石,专门下来挡路…… 回忆渐渐褪去,留下来承担一切的,仍是只有彼此。 “……十年多了,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自己那天的选择是否有错。”龙仙儿沉着道:“首鼠两端者,不能成事,既然最后还是选择要杀,你就不应该把主要希望寄托在后头能够和好上;如果真想要和他们握手言和,你当初就该立刻停手,冒着未知结果的风险,去和他们跪地忏悔!” 李昀峰却哂道:“我可不这么想,人是非常复杂的生物,极端选择从来就不是人性,政治一向是妥协的游戏,该杀的就都了杀,能去死的就都送他们去死,不能死的就拚命保住,或是交给阿山去保……一面我们用最安全的做法,去防备那个人的警告,一方面我们也留着和对方合谈的可能……这就是妥协,说得好听一点,这根本是两全其美啊!” “……那么请问,李主席你现在两全其美了吗?” 龙仙儿则毫不客气地喷回去,李昀峰直接僵在那里,笑容中的苦意简直可以滴出汁来,只能无奈道“这个嘛……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世界虽然处处残破不完美,坏事总比好事多,但日子不还是得过吗?妥协,妥协才是王道啊。” “……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明明没一件事情是你想干的,却还要一直在那里死撑着。” 龙仙儿忍不住吐出这句话来,普世之间,恐怕没几个人能了解,就连自以为了解情况的龙晋涛也不知道……这个先是在碎星团如鱼得水,复掌控整个帝国,如今更手握联邦大权,串联仙界、佛门,堪为人族之顶,无限风光、荣耀,几乎被视为人族救世主的男人,早就只是一具“空壳”了。 古往今来,很多帝皇,在储君的阶段压抑太过,一旦登基,掌握了帝皇的权力,就彻底爆发失控,就此成为暴君,胡作非为,鱼肉百姓,霍乱国家,这一位也是同样,只不过之前压住他的人不是皇帝,而是比皇帝还恐怖的瘟神,完全反抗不得,积累的压力也更大,当那个瘟神一朝离去,他就渐渐压不住自己的欲望,想要抛开一身的职责,作他真心想做的事。 ……在他的心里,帝国基业、苍生黎民,恐怕加起来都没有他兄弟的一根指头来得重要吧? ……又或者,到了今日,重要的已经不再是兄弟,而是被那颗愧疚彻底逼疯,已经不顾一切,只想要试图重回往日美好时光的心。 他应该是知道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根本没有可能实现的。已经过去的东西,永远回不来,即使是掌控时间法则,凝聚时间长河,能逆转时间的万古也一样,特别是当事情牵涉到那个人的时候,而以他的智能,没理由想不通这点,可是,就是因为实在太想要了,他明知故犯,也要赌上所有一切去追寻……一如那些万古存在。 身为赌徒,李昀峰真是压上了所有赌本,许诺会开创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全力维护人族,对抗妖魔,以此为代价,让自己、让萧剑笏与月光神尼点头同意,全力配合他的疯狂计划。虽然知道他的承诺未免言不由衷,但因为不想把他逼太紧,尤其是不想把精神已绷太紧的他彻底逼疯,而且这次赌博若是成功,也确实能为后续对抗妖魔更添不小把握,所以大家都同意配合其行动,由得他豪赌一次。 然而封神台之战,这场豪赌最终却以惨败告终,在四武神彻底分崩离析之后,李昀峰选择留下来善后,改组联邦,在萧剑笏、月光神尼的眼中,李昀峰或许是认清了现实,终于放弃无意义的追逐,专心担起本身职责了,但自己却非常清楚,打从那刻开始,这具躯体就只是一具塞满了才能的空壳,里面根本没有心。 p.s 感謝→午夜&枪手←的打賞,感謝你喜歡算興,謝謝。 十六章 后门(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李昀峰的才干的确出众,这几年来,他长袖善舞,能谋能规划,统合各方,在风雨飘摇中开创了前所未有的人族盛世,这能耐已经强到变态了,但他干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他想干,只不过是在实现先前的承诺,并非因为心系苍生,更不是因为意识到本身职责,或者百姓的身家性命对他有多重要,一切不过是兑现承诺的还债…… 几年里,在他面带微笑,阅读国内施政报告、百姓生活状况时,频频走神的空洞眼神与不时透出的冰冷蔑视,都让自己能看出,他的心根本就不在这里,现在那么拚命的偿债,很可能是为了后头有机会,能再借赌本去下重注…… 李昀峰的心情,自己其实不是不能理解,但每次看到唯一的老板兼同志这副德行,自己都着实在心中叹气,忍不住想问问老天,如果当初那个人拂袖而去时,自己能下定决心,挂掉这家伙出来单干,现在世界会不会更好一点? 除了回忆,李昀峰和龙仙儿需要要处理的,还有现况,哪怕已经将整个联邦搞得生机勃勃,全民都积极建设而尚武,人族的整体实力与武力都在不住上涨,好像灿烂阳光就在顶上,但身为领导人,他们两个很清楚,周围根本是黑暗环伺。 “……昨日,鹰扬郡再次出现了魔族的破坏小队,试图破坏港市与钱都的防御结界,被封刀盟和朱家的地阶小队阻止了。” “魔族的喽啰不来才奇怪,司徒小书的那种个性,小妲是最看不过眼的,肯定会对她的领地动作频频,我当初就说过,让司徒小书负责镇守南方,能有效吸魔军的仇恨,大量减少对其他地方的滋扰,果然没错吧?他们的术式点已经完成几个了?” 早在魔族的破坏小部队首次来袭时,李昀峰就提出一个猜想,让司徒小书暗中戒备,魔族很可能是想要瞒天过海,表面上是攻击据点,实际上却是利用每次攻击,暗中布下什么术式的准备,等待部署完成,一次发动。 得到李昀峰的点醒,司徒小书发现魔族利用每次攻击的机会,瞒天过海,暗中布下术式,如果等九个术式点全部建构完成,配合血祭,会有一场天灾地变袭击鹰扬,将为魔族制造最好的进攻机会,对此,司徒小书暂时佯装不知…… 龙仙儿道:“司徒小书说,他们预备等魔族的九节点,完成到只剩下一两个时,一举摧毁,或者是联手金刚寺,趁魔族发动术式时,设局逆反,直接坑魔族一次狠的……” 手一挥,桌面上浮现鹰扬郡的立体地图,山川河流,都化为立体光影投放,魔族设下的节点在次第标出,李昀峰仔细端视,眉头却越皱越深,最后拍案道:“这样不妥!妳通知司徒小书,九个节点才能生效的预估,本身很可能就是第二重障眼法,要提防魔族中途变阵的可能,万一不用九个节点凑齐,只要其中五六个节点设立,就能发挥出应有的一半威力,那也足够她受的了。” 主席每说一句,龙仙儿就亲自整理记下,准备稍后发去鹰扬。尽管明知道这男人“心不在焉”,可其一身才干仍是正常发挥,那个人在他身上下的功夫、进行的栽培,真是一点也没浪费。 “……还有……”李昀峰摇头道:“让她需要额外注意九外道,尤其是欢喜院的动向,之前魔族暗通九外道,在始界搅风搅雨,那些人族叛徒也甘为鹰犬,最近却忽然沉寂下来,很可能是正配合魔族的动作,特意低调下来不引人注意……所以术式点的布局,也未必非要魔族亲自进行。” 龙仙儿道:“据探子回报,天菩萨亲令,欢喜院不找司徒小书复仇,所以最近才没有什么动作,至于其他方面……探子暂时没查出什么新动静来,九外道之前在我们打压之下,伤损颇重,也需要蛰伏休息,所以没动作……” 李昀峰听完冷笑道:“真正重要的大事,寻常探子是探不到的,我们现在又没有够格的暗子,况且魔族那边现在操盘的若是褒丽妲,她最拿手的,就是让盟友与属下都对某事信以为真,不惜一切去干,引人注意,然后再拿他们当诱饵,与敌人一起埋葬,潜伏再深的探子也是没用的……” 龙仙儿在一旁默然点头,这与其说是褒丽妲的作风,不如说是百族大战中碎星团的传统战术,是那个人开的头,为碎星者选定的路,但在褒丽妲手上最发挥得淋漓尽致,因为她所拥有的第二大队,就是专门用来执行弃子战术的,反正手下全是不死生物,所以把手下用完就抛,早就成了她的习惯……说起来,她最后还是选择与魔族合流,却不是投奔鬼族,这真是一个奇迹…… “……让司徒小书也记得留意自身安全。”李昀峰白皙的指头,划过自身俊美的面容,嘴角却略微有些抽搐,“天菩萨的举动很奇怪……虽然找不出原因,但我怀疑欢喜院很想设局拉她进去。” 龙仙儿看了友人一眼,对此不置可否,但依旧把这句话写进记录中,跟着,双方就联邦最近遭受的其他攻击,进行了解和讨论。 鬼族近短时间来可谓动作频频,但在早先的诸方协议中,已有共识,鬼族的攻袭力量,全数交给金刚寺、玉虚真宗来处理,一有动静,两派的天阶都会立刻动起来,率队严堵实防。 金刚寺、玉虚真宗两派自然没有那么的“热心公益”,这全是背后仙佛两界的直接指派,而这也并不是什么善心救世的行为,为了让仙界、佛界肯出力,这边也要给出相应的好处。 仙界的索价相对比较繁琐,要求联邦提供各种修行所需的天材地宝作为报酬,数量着实不小,种类也颇为繁杂,为了满足这些仙人的索取,帝国七郡这些年成立无数大小工坊,日夜不停地采集、开采、提炼,倒也衍生出大批新兴产业,活跃了地方经济。 佛界的要求则相对简单得多,就是不要阻止他们传播信仰,普渡众生,还要配合他们大建佛寺,广传慈悲。在这点上,联邦七郡更是全力配合,千百佛寺如雨后春笋,在七郡内冒出,几乎每天都有新的佛寺开工建筑,倒是为联邦这些年百姓的心态稳定贡献不小,即使没有被联邦宣传活动影响乐观向前的,也可以在佛法中找寻慰藉,不至于滑向崩溃。 对于仙、佛两界的势力入侵,李昀峰并不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但始界自身的修练途径有缺,文化整个处于弱势是事实,引入外部势力,进而学习吸收,提升本身实力,这才是己方必要的自强之道。 也唯有当自家强大起来,追平了外界的标准,有了足够实力去叫板,大家才可能真正开始平等互惠的合作,在那天之前,无论什么想法都是空谈,过分强调本身的立场与尊严,只会平白惹人讪笑。 李昀峰很清楚这个道理,更清楚现在这阶段,对自己、对联邦最重要的是什么,比起与妖鬼魔之间每一场战斗的胜负,他更在乎经历这些战役后,参战的人又成长了多少,能否尽可能从那些降世的仙、佛身上多学点东西。 联邦或许有一天会不保,或许今日的坚守最终会以失败收场,妖魔鬼三族会成为笼罩始界的亘古黑暗,但这些战士却会成为火种,只要确实学到了该学的东西,就是联邦亡了,黑暗笼罩大地,火种也会将光明点亮,初始人皇能在当初的艰难环境中带领人族觉醒,走上自强之路,始界人族的文明之火,终究一日也会再起…… “还有,妖族那边……最近转了态度,抬起遮日那王作为平等的合作对象,妖兽两族开始联合行动,已经有妖兽联合的小部队,发向虎踞、龟腾两郡……” 对于龙仙儿的这份报告,李昀峰并没有什么话说,这不是意外,而是自己早就预期会发生的事,真发生了虽然会有一丝不甘,却终究也没什么可说的,后头只能见招拆招,等待期待的转变而已。 而在确认完联邦诸事后,关注的范围,就开始伸展到了外界…… “……那件事情,成功了吗?” “毫无悬念地又一次失败了。”龙仙儿在一旁冷笑道:“倒不如说,这种事情会成功才是笑话咧!” 李昀峰不由叹道:“在永恒者的眼皮子底下弄鬼,果然很不容易,本来还以为这次等于开了个后门,难得的好机会,可以趁机溜进去偷鸡摸狗的,看来还是我们想得太天真了……” 霸皇的风雨战刀,被人一路摔锅,最后辗转落入冥府,此事乃是诸天绝密,连鬼族都全部搞错了方向,以为仍在鬼市,由地藏金龙所保管,但这桩秘密,却因为龙仙儿的身份特殊,意外得知了。 十七章 眼中钉 作为那个人搞出来的地狱龙皇的当世显身,龙仙儿每提升自身修为一点,就能多分享地狱龙皇一点神能、见识、权柄,其中也包含冥皇的一些记忆画面,风雨战刀的最终下落就是从这里头得知的。 能够抢在霸皇之前,得知了这件诸天大秘,不加以利用,着实可惜。横竖正面抗衡不了霸皇,两人干脆异想天开,何妨趁着霸皇尚未行动之前,抢先一步进入冥府,将战刀盗出,再行处理。 风雨战刀由地狱龙皇亲自封存,所在的位置,只有龙皇知道,也唯有龙皇才有能力解这封印……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现在却多了一名可以维持自身意识,全然无视龙皇意愿,还能代行龙皇权能的显身。 站在地狱龙皇的角度,这下简直是要命,龙仙儿则是有得用就尽量用,绝不浪费,在五藏妖界时,还曾经利用执掌的权柄,召唤出冥皇卫队来。 都可以做到这程度了,如果能更进一步,直接代掌冥皇权炳,要是能够进入封印地,借助权柄解除封禁,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甚至,经由神通显现,不用身入鬼界,直接取道地狱龙皇的法界进去封印地,这都是有可能做到的。 正因如此,龙仙儿这段时间连续多次进行相关尝试,但截至目前为止,这些尝试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对此……龙仙儿和李昀峰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哪怕靠着那个人强行扯上关系,可以借用权柄,小虫子终究不能和正主相提并论。 神魔显身,说起来好像很威猛,但说到底,其实也就是寄生虫一样的东西,两人如今都是大能,也有成为血脉之源的资格,当然很清楚那种感受。 ……被一只弱小之极的蝨子寄生,不断汲取自己的力量,哪怕十分些微,自然可以忽略,却是没日没夜,与日俱增;还不断在窃取自己对于大道的感悟与各种技能;更会共享自己的感知,倒楣的话,甚至连不少隐私也分享出去。 这样的骚扰,对那只蝨子来说,担忧的只是自己会否被血脉之祖夺舍,抢去肉身,吞没神魂;但站在血脉之祖这边,夺舍什么的姑且不论,自己未必有兴趣纡尊降贵,放着现成的永恒法身不用,去夺那什么鬼舍,却肯定很愿意找机会把这恼人的蝨子一指头按死。 龙仙儿耸耸肩,不在意的回答:“还好,地狱龙皇不怎么杀生的,所以哪怕闯关失败也不用付出代价,要是换了别的万古或永恒,只要一次失败就要死了,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再多试试。” 李昀峰却摇头道:“你还是别太掉以轻心了,地狱龙皇是负责维护冥府运作的古神,祂的存在,还有代表的意义,根本与妳的存在冲突剧烈,说得严重一点,妳的存在本身,就可能会直接危及到祂的存续,我不知道祂杀性到底重不重,但祂如果有一张杀戮名单,妳肯定名列前茅,甚至根本就排在第一个。” 对这个警告,龙仙儿心里有数,特别是当己身修为越深,对大道法则理解得越多,自己就益发体认到,本身存在正让地狱龙皇的职责生出偏差,对地狱龙皇而言,自己这颗眼中钉,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龙仙儿道:“鬼界对我们的压制实在太大,贸然进入鬼界去寻刀,风险太高了,而一旦正面对上霸皇,我们更毫无胜算,相比起来地狱龙皇的威胁就要小得多,反正霸皇还没有开始行动,我们尚有点时间,继续尝试,说不定哪次就真的行了?更何况,后头还有个机会……” 李昀峰闻言皱眉道:“还有什么机会?怎么之前没听妳说过?” 龙仙儿叹道:“这是上次行窃失败,遭受反噬的时候,生出了感应,这两天我才解析清楚,再过不久,就是冥府万劫一遇的厄灭之时,那时候,冥府的法则会被天道干扰,削弱到极致,几乎消失,而地狱龙皇的力量也会受到影响……” 李昀峰当即动容道:“竟然还有这等事?” 说起来的确很难想像,但稍微思索,倒也可以理解这件事,地狱龙皇的情况特殊,甚至是当代永恒者之中,非常少见的一个。 虽然身在九幽,更统领万鬼,掌握冥府与轮回,被视为鬼中皇者,但地狱龙皇的本质却是“神”,祂秉持天意而生,诞生即为鬼身,更与大道相合,执掌相关权柄,负责维护冥府的法则和秩序。 在力量层级上,地狱龙皇神灵天生,力量为天所授,为维护法则,生而即为万古。但同时却为先天神躯所限,实力无法透过修练来进一步成长,除非学霸皇一样舍去身躯,投入轮回,否则永远不能更进一步,但在这里却出了个例外。 冥府,蕴含生死、阴阳、轮回法则,是诸天当中极其少有的近道之所,对冥皇有极大的加乘作用,当地狱龙皇身在冥府之中,与之结合,就能得到冥府的加乘反馈,实力直接提升为永恒者,虽然这是一种有缺陷的伪永恒,可若不离冥府,地狱龙皇的力量就丝毫不逊于当代任何永恒者。 近道之所的加乘,只能针对相应大道,最高也只能到永恒,对其他的永恒者来说,根本得之无用,没有谁会想与地狱龙皇抢位子,也没谁这么无聊,蠢到要跑去冥府向地狱龙皇挑战,而冥皇乃是天生神明,一心维护自身天命,自然也不会擅离冥府,就算有万古觊觎龙皇的权柄,也找不到在外下手的机会。 在这种情形下,伪永恒和真永恒之间根本没有差别,这种情形延续万古,按理来说也会一直延续到地老天荒,然而,什么事有常即有例外,天地法则运作,如月满亏盈,在某些特殊情境下,连大道法则会被遮断,这种时候无论是相关大道的天阶者,或是近道之所的加成,都会被大幅削弱。 这类特殊情境,是天地法则运行的微小瑕疵,想遇到绝不容易,动不动就是几万年、几十万年一遇,甚至六十几亿年一劫一遇的都有,至于冥府的厄灭之时,这种万劫一遇的情景,对于人类来说简直无可想像,委实不是想遇就能遇到,更别说,相关的大人物往往还会全力遮掩天机,让讯息错乱,不易预测,以免为人所趁,而等这些特殊天时到来,往往一晃即过,想趁机动手的人也来不及把握。 可现在…… “……真是巧啊,万劫一遇,这得多少年啊?”李昀峰沉吟道:“连这种事情也给我们碰上,该说是我们运气太好?还是……霸皇的运气太好?” 龙仙儿却直接冷笑道:“你最好祈祷,鬼族让霸皇在此时重生,不是冲着这时刻去的,否则接下来的情况将会非常棘手。” 正常情况下,冥府的厄灭之时,应该是堪为天地绝密,谁也不会知道,地狱龙皇亲自遮蔽天际,诸天万界绝对没有人可以把握,龙仙儿这都是因为意外开挂,这才破例从讯息共享中,得知了这件只有地狱龙皇才会清楚的秘密,于情于理,应该没有并其他人晓得。 不过,李昀峰、龙仙儿都不敢对此太自以为是,自身的层级还是太低,力量与见识都远未够级数,去参与这种诸天大事的谋划,搞不好自己以为根本没人晓得的秘密,其实在万古层级根本是人尽皆知,这也是可能的。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之前碎星团之所以能所向披靡,真正以土鸡瓦狗碎星,驱逐妖魔,甚至与各界的永恒者也遥遥较量,不落下风,都是因为有那个人在,即使他从不正面出手,也足以威慑诸界背后的大人物,其所拥有的信息量,也足够成为碎星团胜利的倚仗,而当他不在之后,这些筹码就全都没了…… 龙仙儿道:“正常情形下,我们根本就没可能取刀,但在厄灭之刻,如果霸皇真趁那时候打上冥府,跌落万古的冥皇不在能压制鬼族,两方定是一场大战,而兵荒马乱的时候,或许有我们混水摸鱼,趁机取刀的可能。” 李昀峰点头笑道:“或许,真有这种可能,而那一位搞不好也是希望妳这么作。” 龙仙儿奇道:“哪一位?” 李昀峰道:“妳借道人家法界想作贼,一次也就算了,这都几次了,人家真会完全没发现?你也太小看永恒者了吧!发现了却不一巴掌打死妳,也不堵路,还默默让妳继续尝试,说不定……就是想留妳到时候去,成为一着奇兵。” 龙仙儿闻言一怔,迳自原地绕圈走了几步,又点了点头,认同有这样的可能性,道:“看来,最适合我们的方针,就是以静制动,守株待兔了。” 在实力不足的时候,笨方法往往也是最好的方法,两人取得了共识,之后,四目对望,都有些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后,还是龙仙儿主动先开口。 “他……应该已经进入鬼界了吧?” 十八章 太一劲报 “应该吧,以他性子,既然得到了线索,肯定会亲自去一趟鬼界。虽然他这些年有意回避,但是这件事情他不可能不管的。”李昀峰道:“而以他的本事,一旦入鬼市,估计我们很快就会听到他的消息了……十天半个月吧,最多。” 龙仙儿却哂道:“哪有这么快?武苍霓离开这才多久?就算隔天就能把消息给他,他从我们家离开后就直接入鬼界,到现在也不过三天时间,他也刚证道大能,对鬼界又不熟,不可能肆无忌惮的行动,而想要摸清环境、探听情报,开始活动,怎么都要十几天,他作风一向稳重,等到能搞出点动静让你听见,怎么都该是个把月后了,那时候,霸皇也该有动作。” 李昀峰点点头,这确实是很合理的时间估计,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眉头忽然一皱,跟着抬举起手,掌心绽放出一道明光,凝成一道黄布文诏。 龙仙儿见状讶道:“这是跨界传讯?仙界送来的紧急讯息?” 这种对人的凭空跨界传送,所耗的能量可不是小数目,照理说,寻常有什么讯息要传达,大可透过仙界的正规途径,先下传到玉虚真宗,再让玉虚真宗转传过来,时间上浪费不了多少,却节能省力得多,现在这么直接送到李昀峰手上,肯定是紧急情报。 李昀峰却耸耸肩,“不是,这是我新在太一那里订的太一劲报,新鲜玩意儿,记载每日诸天的大事,尊爵客户以上才可以订……啧,我怎么记得自己好像欠费了……呃,第一页果然就是太一催款提醒……啧,啧,欠费跨界杀全家……呸,我全家早就死光了……” 随口说着,李昀峰神色忽然一沉,龙仙儿见状心念一转,脱口道:“霸皇已经动手了?” 除了这件事,目前应该没有什么其他事能让他如此动容,总不成仙佛两界已经在背后和妖魔达成协议,准备共同开发始界吧……再不然褒丽妲虽然也有这可能,但要让他这么忧形于色,恐怕人都得打到议会门口了…… 李昀峰却没有多作解释,目光盯着文诏,上上下下,快速翻阅,表情却越来越严峻,好半晌才冒出一句,“这也太快了吧……” 龙仙儿还想追问,李昀峰直接就把文诏递来,龙仙儿接过一看,发现里面说的却是鬼界动向,而且还是有关酆都鬼市的最新情报。 自统御鬼族的永恒者酆都鬼君失踪,鬼市一直是鬼界各方势力潜伏,暗流不断的混乱之地,龙仙儿也曾秘密造访过,了解其中的状况,但这封文诏中记载,鬼市中一名青年英才赤魃,这几日出尽锋头,在一场门派的伏杀战役中幸存后,获得奇遇,吸纳自家帮派秘传的冰髓珠,成就冰火邪躯,再以双极功法,大破万血河,还灭了三鬼洞,成为一颗极其耀眼的明日之星。 如果仅仅如此,还不至于在诸天范围内引起注目,够资格上太一劲报,类似的“奇迹”与崛起,诸天万界,根本每天都在发生,像这样的气运之子,在每个世界书写他们的传奇,一天之内,何止成千上万,如果不能步入天阶后段,也算不上成气候,再传奇的战绩,都根本不够格上版面,更别说上头条。 事情发生的地点是鬼市,这才是够资格上报的主因,但即使如此,区区一个天阶三重的赤魃,也还是欠了份量,根本压不住场。 消息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同时发生在鬼市的一场异变,自酆都鬼君离奇失踪后,时历万古,能够滋润群鬼的黑日再次悬空,此事的发生已经震动鬼界,甚至诸天都投下关注,万古无踪的鬼族永恒,会否会重新归来,是诸天的最大焦点。而虽然此事发生后,鬼市内各方势力到场搜索,迄今尚无所获,但已经沉寂许久的地藏金龙,却有了动作。 地藏金龙专程召见赤魃,承认它气运之子的身份,更交付大任,让赤魃前往冥府取出霸皇的风雨战刀,依照流传许久的古老预言,统领鬼市豪雄,抵抗势必发生的霸皇来袭。 鬼市的各方豪雄,背后都各有万古靠山,想要统合鬼市的诸多大能,等于是一举捅了鬼界的马蜂窝,现在各方鬼界万古都已经蠢蠢欲动,而报导更还额外附了一条小道消息:巨骨帮传承许久的至宝冰髓珠,疑似当年酆都鬼君的遗产,很可能就是冰髓珠被赤魃吸纳,引动鬼君遗留的力量,这才引发了黑日重现,而地藏金龙就是勘破其中玄机,这才打破惯例,将大任委托。 整个报导写到这里,别人看了,顶多是感叹鬼界就此多事,几位大人物可能会暗中戒备鬼君归来,但李昀峰、龙仙儿看完,感受就整个不同。 李昀峰道:“妳觉得怎样,会是他吗?” “……是他可能性非常高。”龙仙儿断然道:“但无论如何,霸皇之刀如今已经成了鬼族焦点,隐秘也被揭破,恐怕事情拖不到霸皇来袭,说不得了,我得立刻入鬼界,再从冥土进入冥府,看看能不能直接解锁,先一步把战刀取出。” 李昀峰沉吟道:“妳这根本是做贼不成,想当着主人家的面,用祂的钥匙去开祂家保险箱,取走箱里的东西啊,不过一般这么干的通常都是拿枪指着主人,但是你好像是被主人拿大炮对着的那个啊……” 龙仙儿哂道:“不然,你还有更好的方法?还是说我们干脆等到霸皇杀到,再当着霸皇面取他的刀,这样有比较安全?我先走了,后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龙仙儿消失的身影,李昀峰无言苦笑,这世间的事情总是变量多过常数,而自己从来都没什么选择权…… 当太一劲报推波助澜,把鬼界的消息传遍诸天时,温去病犹在密室中进行谋算,试图厘清当前的状况。 妃月泪很替自家公子担忧,这点温去病看得出来,不过它所想到的那些解套方法,还有对于当前困难的认知,肯定与自己这边有所不同。 对自己来说,其实压根没什么难的,无非是选择要不要替死鬼赤魃扛这个锅而已,如果决定把锅一甩,拍拍屁股立刻离开鬼市,哪边凉快哪边去,那无论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但如果选择要扛这个锅,这问题可就不小了,虽然进入鬼市才不过一天多,自己已经牵涉进前所未有的乱局,身上交缠的各种麻烦,既多且杂,而且每一个都来头极大,酆都鬼君留下的力量、地藏金龙的委托、霸皇的神体之刀,真假地藏金龙之事……每一件压下来,都能够把人压死,现在通通搅一起,这稳稳是粉身碎骨的节奏。 哪怕自己也说得上见多识广,历经风雨,但也是头一遭卷进这么大的麻烦,或者说之前的麻烦往往还有那个人进行了过滤,减轻了部分压力,不让后头万古永恒直接伸手过来,但这一次一个不慎,自己可能就要尝试这种根本没胜算的越级挑战了…… 如果不想不自量力的话,该跑的时候就跑,这无疑是个异常明智抉择,但如果光是逃,人就没法真正解决问题,后头的麻烦也更大。如果让霸皇拿到风雨战刀,甚至真的籍此踏出那一步,成就永恒,那始界就真的没救了…… “……这还不是可以退的时候,或者说……还没到那时候,不是不得不退,现在我手上还有大把的筹码,虽然都是别人硬塞过来的,甚至一个个不安好心,但如果一把不玩就跑,也太也没有胆气……” 温去病喃喃自语,妃月泪在一旁虽然听不懂,可是从这语气,多少也能猜到这男人的思路,忍不住哀声叹道:“我的好少爷,现在你都踩在钢索上了,还不怕,再多给你点胆气,那就真要上天啦!真假地藏这件事,已经摆明是万古层级才够参和的大事,你连大能也不是,区区三重天阶小虾米一只,拿什么去和人家玩啊?” “话不是这样说,有赌未为输,手上既然有筹码,却连一把都不敢赌,这还能算男人吗?更何况,这次哪怕输了也挂别人帐,不赌实在可惜……咳,我是说,男人有男人必须面对的东西啊。不对,我现在不是人,说这个话好像很怪,但是道理是一样的啦,小事不要太在意!” 温去病看着妃月泪投过来的充满担忧的眼神,一时微微出神,依稀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龙云儿,心中不由暗叹,摇头道:“这可是地藏金龙委派的任务呢,就算真的想不干,难道就这么丢了任务直接跑?如果那真是假地藏,妳以为那家伙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们?肯定猜到我们这边有问题,接下来就是要灭我们的口。” 妃月泪想想也是这个理,点头道:“那,少爷,你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办呢?” 十九章 磋商合作 “这个问题问得好,其实我已经有了几个想法,但都纯属理论,还未经实证,仓促做起来实在有些太冒险了,我打算先花个几天做做实验,确认想法可行后再铺开,说不定能反过来吓大家一跳呢,幸好……我们应该还有点时间。” 温去病耸肩道:“时间才是我们最缺的东西,但横竖还没被人打上门,我们总算有点……” 话才到一半,骤然顿住,温去病侧眼望向外头,眉头不禁微微皱起,妃月泪见状停顿了一下,跟着也感觉到不妥,刚刚外头发生了异样的震动,虽然很轻微,但在禁法重重之下依然能传到这里,恐怕外头已经打得天翻地覆了。 ……单纯的意外?不太可能吧? ……真有人这就打上门了? 妃月泪一时间异常错愕,少爷和自己从地藏金龙那里离开才多久?照理说,赤魃被地藏金龙召见,这件事就足以震慑鬼市宵小,怎么会那么快就有人来巨骨帮惹事?何况两人又不是大张旗鼓的离开,回来时连巨骨帮的人都吃惊不小,哪家势力的情报如此了得? 温去病习惯性地摸摸下巴,尴尬道:“这真是……半点活路也不给人留啊,逼得那么紧,这是想要赶虎跳墙?” 妃月泪闻言诧异仰首,温去病却是笑了一笑,没再多说什么,迳自就往外头出去。 巨骨帮门口,又一次热闹起来,距离万血河、三鬼洞两派连袂杀来,想要灭门,还不满一日,之前大战中坏掉的建筑都还未修补完全,巨骨帮上下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又有大队人马杀来。 早先的无数战斗中明明已然证明,在天阶层级的战斗中,普通的鬼物根本连当炮灰都没资格,纯粹就是添乱兼摆设,但每次鬼尊斗争,都还是喜欢带上一大票鬼物,觉得唯有这样才够排场,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被其他的鬼看成是寒酸。 这种风俗,着实令人发噱,但在鬼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鬼,这种“铺张”与“浪费”,也就一点也不奇怪,更没鬼会在乎,而这一回,万千鬼物又一次涌到巨骨帮,无数阴魂盘旋半空,尖啸哀嚎,骷髅与尸骸则在地上吼啸,却都没有进入巨骨帮范围,只是远远咆哮。 侵入巨骨帮地盘的,只有一顶竹椅,上头坐着一个纸扎的人偶,是个穿得很普通,面目也很滑稽的彩色纸偶,看起来毫无特殊,但就这么搁在竹椅上,点上两根白烛,燃起碧火幽幽,莫名诡异的氛围,却让周围成为一片绝地,侵门踏户而来,千尸万鬼却不敢靠近。 鬼,当然是不会怕鬼的,但这具纸偶却与寻常的鬼物不同,除了显露在外的异样的邪异,内中更隐约透着一股惊人的力量,当巨骨帮内没人敢出来面对时,这股力量就直接与大地呼应,直接开始剧烈摇晃整个巨骨帮的总部,甚至,千里之内,大地都开始摇摆,渐渐远传到这一整层的鬼市。 巨骨帮内,一堆房舍直接崩塌,就连在禁法结界守护中的那些棺椁,也不能幸免,通通都被传透过来的那股震力影响,直接翻倒摔砸下来,将里头休息的僵尸摔得人仰马翻。 到了这一步,巨骨帮就算想要冷处理也不可能了,因为如此强绝力量,来的不可能是普通鬼尊,而是大能!哪怕只是一名大能分身,威能也要之前万血河和三鬼洞的联军强出不知许多,新一轮的灭门之忧就在眼前…… 图灵早就率着帮众,远远看着那张竹椅与纸偶,此刻再无避让的余地,只能无奈拎起大斧,独自前行,遥遥拱手,“请问是哪位大……” 纸偶之中忽然闪现绿光,复又凝化为箭,飙射而出,直射图灵,它连忙舞起宣花大斧,三重天阶力量倾注其中,一斧斩中绿光,但绿光应声而炸,释放出的力量,直接将它的雄壮尸躯连人头带马身,整个掀飞摔出去,坠地时满身都是裂痕,像要随时都要碎开。 堂堂三重鬼尊,竟然对上对手随手一击都全无还手之力,惨被轰飞,图灵自己倒是并不意外,这还是自家甫得奇遇,力量大幅提升以后的结果,如果是早一日,挨了这一击,自己多半已经四分五裂,纵未殒命,也差不到哪去了。 “赤魃在哪里?让它给本座滚出来!” 吼喝之声,发自纸偶,碧绿邪芒再度闪现,一个飘晃不定的身影,慢慢在纸偶上显现出来,纸偶也跟着变形,那赫然是一个全身皮肤都被剥掉,露出底下干枯的筋络与骨肉,连脑壳都被打开,却在其中波波跳动的活尸身影,身上套着一具皮质披风,不晓得是由什么生物的皮揉制,很是邪气迫人。 这仅仅是一具神念分身,并非本体,寄于纸偶之上,配合特殊的术式,可以发挥出比单纯神念更加强悍的威能,而此刻显现出来的身影,正是鬼市如今五大势力之一,宝髓塔的首领“头”。 图灵一见是这位到来,心知不好,哪怕对面只是一具分身,不是本体,可它既然亲自驾临,别说己方无将能敌,就算向靠山黯日神荒求援,除非朽木亲至,否则也没谁能阻住这一位。 自家唯一的机会,仍只能寄望地藏出手了…… 图灵运动力量,忍着呕尸血的冲动,强行道:“幽髓阁下,赤魃它受地藏敕命,你不可……” “头”幽髓闻言放声大笑,声音尖锐,如同指甲刮铁,“地藏命这小子持令统合鬼市,让它收服我们,奉它为主,随他取回风雨战刀,后头再联合起来,跟随他对付霸皇,助他创下前所未有的伟绩,拯救鬼市众生,哈哈哈哈,好命令,真是个好命令!” 刺耳之音,震得图灵眼中一阵发黑,而听到的这消息,更是让图灵心惊胆颤,徒弟晋见地藏后,一回来就闭关,过程中到底发生什么?受了什么命令?它都全然不知,却怎么都想不到,地藏金龙会给自己徒弟下了这么一道捅马蜂窝,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命令。 但真正不可思议的是,这件事连自己都还不晓得,为什么宝髓塔会那么快就知道,已经就杀上门来了? 事已至此,图灵也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开口道:“幽髓阁下如果对此有什么不满,何不直接向地藏说?我徒赤魃既然是受地藏之命,你们违命抗令,还想袭击它,难道就不怕地藏……” “违命抗令?哈哈哈,本座此番正是为了配合地藏之命,才特别过来跟你们巨骨帮商量,看看后头我们要怎样合作。” 幽髓尖笑道:“不过,既然大家要合作,总要先掂掂彼此份量,看看谁强谁弱,够不够资格来统合……赤魃小杂种如果自问没有这份能耐,可以将鬼君传下的宝珠献出,本座或许可以看在这份厚礼的份上,配合它一下也说不定。” 图灵闻言错愕道:“什么鬼君传下的宝珠?赤魃又何来此物?” 幽髓笑中满是怨意,“你巨骨帮传承的冰髓珠,实则就是鬼君传世之宝,这事如今鬼界皆知,你还想要抵赖?” 闻言,图灵双眼直接圆瞪,一时惊愕得无以复加,刚想要再开口,幽髓已经狞笑出声,“一问三不知,留你何用?直接先把你毙了,不怕赤魃小杂种不出来。” 言罢,绿光凝箭,瞬息飙出,破风裂空,图灵看得见绿光闪动,却全然不及闪躲或挡架,才刚看到,绿光就已经从自家眉心没入进去,一时间意识模糊,自知下一步就是神魂殒灭,法身粉碎,陨落已经是自身不可避免的结局。 在正牌大能面前,天阶三重根本没有半点机会,图灵是清楚这点的,但时间分秒过去,预期中的殒灭却没有到来,反而绿芒一闪,从自己眉心中又弹了出去,甫一离体,就四分五裂,迅速消失不见。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图灵一阵错愕,不明白幽髓为何突然收了手,却见幽髓眼中满是怒火与怨意,而自己身后,一只手掌已经无声贴在背上,就是这只掌上传来的力量,将绿光迫出。 跟着,图灵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小杂种?你这个老家伙说话不厚道啊,堂堂大能,就这么称呼自己亲爹?实在没文化!” 温去命一脸狞笑,卷起袖子,慢慢走向前去,“还是让你的亲爹来教你怎么做人吧?” 巨骨帮、宝髓塔两方人马,无分阵营,都对眼前的场景感到完全理解不能,宝髓塔之主幽髓亲自出手,要杀图灵立威,大能对于寻常鬼尊的压制,堪称绝对,已经受创的图灵,又不是他那个号称天命在身的徒弟,不过区区一个过气的老迈三重,于理没有半点活命可能。 如果是攻击打偏,或者图灵被闪电救走,那倒还勉强还说得过去,现在明明都已经打中了,却硬生生被逼了出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二十章 摆人上台 那道绿光,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攻击手段?若是直透神魂的虚体攻击,这也能逼得出来?出手者究竟是何等神通?如何做到的? 而当温去病从图灵身后站出来的时候,两边人马在惊愕之余,又对情况有些了解了,不再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虽然依旧不晓得温去病是怎样做到,但人家是天命之子嘛,有大气运加身,创造奇迹易过吃生菜,自然什么都能,什么都行,做到什么也不奇怪。 而身为四重大能,幽髓却并不像寻常鬼物一样乡愿,把一切都交给天命和气运去解释,任何奇迹、神通的背后都有道理,哪怕是真的气运之子,事后考查他的事迹,也能找回奇迹的根源。自己的“化髓透骨”是神魂、血髓复合性攻击,就是同为大能也难以化解,更别说被区区一名三重天阶的鬼尊给破去。 根据最新的线报,赤魃一天多前才因为化纳冰髓珠入体,突破到三重天阶,连稳固境界都还不及,万万不可能有能力破解自己的杀着,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借助外力! 想通这点,幽髓眼神骤厉,尖声怒啸道:“小子,地藏究竟给了你什么?别以为拿了地藏的令符信物,隔物传神能,就可以横行鬼市了!你没这份能耐,地藏也不会支持你到那一步的!” 一声喝出,周围众多尸鬼登时了然,地藏金龙既然专程召见赤魃,委以天命之子大任,自然也该赐下了重宝作倚仗,否则,一个区区三重天阶的鬼尊,有什么能力降伏鬼市的五大巨头,进而统合鬼市?而最有利的倚仗,莫过于能直接传来地藏力量的令符或信物。 而刚才那一下,如果是地藏金龙亲自出手破解,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在场所有尸鬼都这么想,就连图灵都是这么理解的,就只有温去病自己最清楚,事情压根就不是这样,自己刚刚不过是把一份鬼君力量输入,想要籍此壮大图灵本身,根本就是跟之前一样的死马当活马医的手段,谁知道鬼君力量甫一入体,就自动把那道好像很厉害的绿光给逼出去了。 不过,难得大家都这么捧场,自己顺应观众期待,照这方向继续演下去也无不可,只是…… ……靠!本来还以为自己得到地藏授命的事,一段时间内都该是个秘密,自己应该还有余裕放点烟雾遮掩,制造假象,尝试瞒天过海,哪知前脚才从地藏的精舍离开,后脚这件事就传遍鬼市,简直就像有人刻意发新闻稿,满世界嚷嚷一样,这根本是不给人留活路。 不晓得在外头到处散播的消息究竟有多少?这些家伙已经知道地藏委托自己统合鬼市群雄,对抗霸皇的事情,如果连后头的冥府取刀之事都晓得,那等自己前往冥府时,就准备遇上霸皇拦路,当头先给自己一刀吧! ……这下时间很紧,得要快刀斩乱麻了! “……地藏大菩萨在顶,你小小一个大能,还敢多嘴?” 温去病卷起袖子,手一晃,取出地藏金龙授予自己去取刀用的令信,把自己的力量灌输进去,登时大放光明,粲然逼目。 强光之中,隐约浮现一尊金龙形象,但定睛一看,又赫然是一尊佛像,虚像周遭佛光伴随鬼火,粲然照亮,更伴随威煞,遍映八方,无论是宝髓塔,还是巨骨帮,两边的尸鬼看到这声势,不是转头逃散,就是纷纷立即跪倒,叩拜这名鬼市之主。 温去病一眼环顾,看着远远逃散和跪了满地的尸鬼,对这一手的效果还算满意,虽然这全是自己变化伪造出来的景象,但要同时变出鬼气与佛光,起码要修出双极变,这可不是容易事,尽管这幻化出来的效果,根本是徒具声光,还无法实战,可双极气息明确,无可挑剔,对绝大多数的鬼物来说,这就是地藏金龙的证据了,更何况……这块东西里,确实也有地藏的气息。 不过,靠这样的手法,能唬住普通的鬼物,就是鬼尊也看不出端倪,可要蒙混大能,不免有些痴心妄想……不过虚虚实实,本来也是一种唬弄,不怕老鬼不上当…… “……你,这算什么?不伦不类!” 幽髓的怒声却隐含着几分心虚,它当然看得出,令信上的绽放的光芒与威煞,都是温去病自行迫出,寻根究底不过是天阶三重层次,并非是地藏隔空传功,但佛光与鬼气并存,却是地藏金龙独一无二的特征,这绝非作伪,这个情况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的脑子委实不够解读。 温去病听出对面的虚实,当即笑道:“你的理解实在太肤浅了,别忘了,你现在究竟脚踩着谁的地,这么想挑战祂的权威,真不怕祂一根指头伸下来,把你辗死?你背后的靠山给你的保证够吗?” 幽髓吼道:“我不信地藏真会了支持你做到这地步!祂如果真敢碰这禁忌,一早就亲自动手了,你个狗种有什么资格可以让祂……” 话声一顿,幽髓目光骤然凝缩,一下明白了什么,接下来出口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是因为,你继承了鬼君的秘宝?” 被幽髓这么一问,温去病委实感到一阵为难,在自己出关前,还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就恶化到这一步,光是自己接了地藏受命这件事暴露,就已经很糟糕了,直接让鬼市各方注目焦点都到自己身上,何止千夫所指? 更糟糕的是,除了地藏受命这档子倒霉事,现在鬼君传承的烫手山芋,好像也要掉落在自己头上,尽管它们目前所知有限,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吞了冰髓珠,此珠又是鬼君遗宝,才因此触发了三鬼洞中所藏的酆都鬼君遗秘,进而引发黑日再现,但也够麻烦了。 ……如果再让别人晓得,自己与酆都鬼君的连结,远不是这么“间接”,它的绝世神能,正与自己直接连接,可以随意抽取,而他昔日成道之宝,承载亿兆鬼族愿力的鬼君旗也刚刚落入自己手中……这件事一旦传出,必将震动诸天万界,不晓得有多少大人物会抢着出手,把自己给分尸,其中既有觊觎鬼君的成道之法的,也有不希望鬼族再兴的,说不得天道都会趁机插一脚…… 现在这点尚没被人知道,还算不幸中的大幸,但自己之所以落到眼下这窘境,要说到幕后黑手,现在这个不知真假的地藏金龙,肯定不作第二人想。 当众把自己叫过去,扔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荒唐任命过来,自己前脚才离开,后脚就把整件事满鬼市宣扬,还直接编好了故事,让自己成为获得鬼君遗秘,引发黑日再现的当然人选,天晓得那颗见鬼的冰髓珠,是否真的是鬼君遗物?死鬼赤魃的记忆里对此可是只字未提,而那颗珠子已经被自己灌输过鬼君力量,现在就算拿出来想要自清,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只会坐实整件事。 地藏金龙这么做,用意很明显,恐怕这个家伙已经对自己有所怀疑,但还未能肯定,又因为未知的理由,不便亲自出手,这才营造出这情势,专门摆自己上台,上串火烤。 自己当下已经身陷局中,想要逃跑的话,估计只能立刻跑路,不止要离开鬼市,还得离开鬼界,再不问此间事,但这么一走,是不是真能把这一摊子事情甩断干净,这也未必,搞不好自己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一走反而坐实了嫌疑,而牵扯进这样的大事里,以诸天之大,也再无容身之处。 那么地藏搞出这个局面,究竟是要逼自己离开?或者,是对自己的……试探? 地藏金龙这么干,应该是想试探自己;这个*头杀上门来,也是想要试探自己,而在这两个家伙之后,还不晓得有多少家伙想要上门来摸底,鬼君遗秘的消息扩散出去,类似的事情恐怕无穷无尽。 ……既然不想逃,那就索性入局吧,看看最后能把这游戏玩多大,拉多少人下来,之前还在犹豫的东西,现在就不用顾忌了,最多……把整个鬼界都玩掉!看看到头来是谁懊悔,强逼自己打开这个禁忌的箱子! ……但在那之前,还要先把眼前这些手尾处理掉。 心内的纠葛,瞬息有了决断,温去病跟着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隐瞒什么了……不错!化纳冰髓珠后,本圣子得到了鬼君遗留的讯息,这才知晓,本门祖师就是当年鬼君护卫,这冰髓珠也是昔年鬼君的随身之宝。” 长笑声中,温去病回头望向图灵,开口道:“师父,这件事不假吧?” 图灵闻言一时呆在当场,心想祖师是鬼君护卫一事,明明是自己先前才告诉徒弟的,怎么突然就变成它从冰髓珠中得知的?徒弟要求自己作证,这作的到底是什么证? 二十一章 以弱胜强 赤魃的说法委实奇怪,图灵一时错乱。至于冰髓珠的来历,这倒确实是巨骨帮祖上传下,好像还是第几代的帮主奇遇获得,应该和鬼君根本扯不上关系,可……当初所谓的奇遇,也可能根本就是个障眼法,用来把鬼君遗物找个来历洗白使用,其实就是祖师爷当初从鬼君宫殿里顺来的,这也不是不可能? 越想越觉得是如此,图灵怔怔地点头,替徒弟的胡扯当众背书。它这一点头,全场登时一片哗然,众多尸鬼望向巨骨帮、图灵的眼神,整个都不一样了,而幽髓看向温去病的眼神,更是贪婪、痛恨兼而有之,仿佛两团碧幽幽的毒火,随时都会从眼眶中喷发出来。 阴风怒飙,喷发出来的,不只是碧火,还有纸偶,鬼君遗秘的吸引之下,幽髓不再顾忌,赫然亲身抢攻,遥遥一爪,直接攻向温去病。 “撕了你,一样能取出鬼君遗宝!” 看似十分平凡的一爪,未满天阶的鬼物完全看不出其中端倪,只觉得这一招气势非凡,全场只有图灵才够级数真正感受,在幽髓这一爪探出的同时,温去病周围的空间已经全被封死、定住,这是大能对空间法则的理解运作,大能之下,无论是什么不竭之源,怎样发力,都绝对不可能挣脱。 而且这是完全的锁闭状态,就算是最高等的护命宝,也无法从这空间禁锢的状态下遁逃而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爪打到身上。 “大胆!” 图灵大喝出声,想要救援自家徒弟,却怎么都无法接近温去病所在的位置,仿佛被一层透明的墙给阻断,晓得这是大能的全力一击,非寻常天阶能抗,眼看温去病被空间束缚,动弹不得,将要丧命在这一爪之下,唯有期望地藏金龙能够显灵,救下祂才委派的使者。 幽髓一击出手,而在出爪的瞬间,它就肯定这一手绝对万无一失,无论什么气运在身,到底不过是区区天阶三重,不涉及空间法则,一旦被自己锁闭空间,怎么样都不可能逃得出去。 虽然先前也有过从三鬼洞准备的大能级别杀招脱身的记录,但那一次应该是吸纳冰髓珠,得到鬼君遗秘才做得到的,这种事情绝不可能重复,否则以其中的意味,地藏不可能放过这小子,已经抢先尝试夺取鬼君之宝了,那现在想要活命,赤魃唯一生机就是地藏金龙出手,因此,它打出手起,关注的焦点就只在身外。 地藏金龙到底会不会出手,隔空传力,帮祂的使者?又或者会不会更加直白,等下忽然天上降下一道佛指,直接辗向自己本体所在之处? 区区一介大能,胆敢忤逆万古,实与寻死无异,若非地藏这些年风格使然,断然不会有鬼胆敢如此行事,但自己也不是全无底气,背后早有大人物开出保证,甚至专门给出护身秘宝,哪怕地藏真的打破长久的沉默出手,自己也有保命之道,而此举更可以试出地藏的底线来! 紧绷着精神,在这一爪轰中目标的短短距离里,幽髓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情况下,随时准备直面万古的愤怒,直至这一爪已快要碰到温去病的头顶,它才暗自松了口气,确认地藏并没有要出手救人的打算。 天无异象,地藏没有出手,也没有隔空传力,祂竟然全不关心这小子的生死? 那……祂究竟是什么意思?赤魃不过是弃子一枚,用来搅浑水,引起各方关注的?祂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这子弃的这么快,又有什么用?这么短短时间,事情又直接涉及祂,眼光尚未完全从祂身上移开,能够干得了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个念头在脑中同时闪过,幽髓顿时陷入深深困惑,鬼物本就不擅长思考,眼前这诡异之极的情况,更让它苦煞愁肠,完全想不出地藏的打算,直到一丝警兆生出,它才发现,自己以为绝杀的一爪,像是撞上一块铁板,指爪痛楚难当,跟着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早说了要教你怎么做人,老东西,你不会以为老子说了话跟你一样不算吧?” 温去病粗旷的嗓音,让幽髓目光圆瞪,它不是以力量见长的那一类,但这一爪在命中的同时,就有三道暗劲先打入,制造极度痛楚,更破坏神魂,然后才是这一爪的劲道袭身,这套组合攻击,就算是大能要挡都很吃力,这个赤魃……它怎么有能耐接下这一爪?而且,还似乎行若无事? 对方以掌扣爪,依旧处于守势,但幽髓连续催发两次力道,前头都像是矗立一面铜墙铁壁,将它的爪劲挡住,侵入不得,让它目瞪口呆,不能理解。 若是赤魃直接爆发出天阶四重以上的力量,那也就不用觉得奇怪了,肯定是地藏金龙以某种外人看不透的方式暗助,自己不过是个大能,看不透万古手段是常事,地藏既然设局,有准备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不奇怪,但是这种手段在诡异,也要落到实处,赤魃本身的力量突涨,就是破绽。 但由始至终,赤魃的力量都未超过天阶三重,却能扛住这一爪,幽髓就怎么都不能接受,外头旁观的众多尸鬼,也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看见了什么?一名鬼界大能,竟然无法瞬杀鬼尊? “……你的力量……有古怪……高度凝聚……” 片刻之间,幽髓终究是大能,见识和眼光在寻常鬼物之上太多,窥出了些许端倪,温去病是将自身力量高度凝聚,凭着已成不竭之能的特性,源源不断的力量凝结成团,扛住灭顶而来的爪劲。 大能级数的爪劲倾泻,铺天盖地,如同暴雪崩泄,白色狂潮席卷而下,可以毁灭大片江山,却无法准确而有效地毁掉一颗铁球,尤其是这颗铁球根本不图反攻,全力死守的时候。这样的劲道操控之变,幽髓大致能看懂,却无法仿效,绝大多数的鬼物,都不擅长这样的精细操作。这也正是鬼族的天阶放之诸天,往往同阶垫底,而几乎没有越级挑战例子的原因之一。 “哼,扛得住本座的力量,但你承受得住本座的痛苦吗?”幽髓怒吼出声,“愚蠢的小辈,尝尝本座的痛苦之力吧!” 吼啸声中,引动大道,催发真力,“痛苦”的力量犹如毒素,正要疯狂散发,一股极寒冻气却抢先传至,透过双方紧扣的指爪,如狂潮怒飙,轰然灌入幽髓体内,刹时,幽髓如坠冰窖,连意识都几乎被冻结,刚刚凝聚的痛苦力量更是发不出去。 一时间完全无法思考,脑里仅余的念头,就是无比的错愕与荒唐:自己怎么可能被区区一名三重鬼尊的手段给冻住?自己可是大能,三重鬼尊的力量怎么能冻住自己? 隐隐约约,幽髓把握到其中的一点异常,那道在自己体力迅速扩散的极寒冻气,本质似乎超过了天阶三重的范围,并不属于赤魃本身的力量,而且,好像还带有那么一点不容反抗、不许质疑的至高意味,只要身在鬼市,就不能抗拒…… ……这是酆都鬼君的无上权威? 幽髓醒悟过来,一时双目圆瞪,张口欲呼,整个身体却已经迅速冻凝成冰。 犹在错愕中的双方尸鬼,本来全都正在惊惶,生怕大能盛怒施放出的痛苦力量,将方圆千里都化成痛楚地狱,自己这些连天阶都不是的渣渣,肯定第一时间团灭,想要四散奔逃,哪知道还没开始跑,幽髓的动作就僵住,快速冻成一块坚冰。 随着躯壳被冰封,*头的身影逐渐淡化,还原为本来的纸偶,纸偶则随着坚冰破碎,先是出现许多裂痕,显露出偶中那些犹自跃动的脏器,还有其色如玉的髓液,这是宝髓塔的特有技术,拼凑尸骸的脏器,以特殊的髓液滋养,作为纸偶的器官,以之作为鬼尊、大能的分身载体,能比寻常载体发挥更多的威力,此刻却随着冰解而碎裂。 没等坚冰全碎,一道炽烈阳火滔滔涌现,一阵侵略性的热浪袭来,周遭所有尸鬼只觉得身入洪炉,说不出的难受,纷纷逃窜,而那具纸偶则在冰火交袭中,烧得连一点渣也不剩下。 温去病一手燃烧,一手凝结白霜,缓缓收势,跟着冷笑道:“什么狗屁大能,只会装腔作势,跑得比什么都快,真是我鬼族的耻辱!” 话倒是说得动听,模样更是威武,看在双方尸鬼眼中,都是说不出威武霸气,暗道不愧是天命之子,只是没有哪个鬼知道,温去病心下只有苦笑,同样的话回敬自己也合适。 若是换了是别的大能来,要自己表演一出先挨上几记重伤,然后惊险逆转获胜的精彩好戏,那还真是易如反掌,可偏偏对上这个*头不行,它的痛苦力量另辟蹊径,威力非凡,光是那一爪的三道前奏,就疼到自己龇牙咧嘴,如果不是反应快,紧急焚掉冷汗,当场就要露相,倘使任它全力施为,将周遭化为痛苦地狱,自己就算不痛到滚倒在地上哭,起码也要跳上屋顶,疯狂嚎叫……那模样,想想都觉得心酸。 为了不让场面失控,自己只能抢先催发冰髓珠,抢在它的痛苦力量催发之前,先一步将幽髓给败了,看似赢得很轻松,其实也算很险,如果刚刚反应稍慢一步,结果就完全不是这个样了…… 二十二章 天命所归 在遥遥远处,幽髓充满怒意的声音,尖锐传来。 “……小杂种,别得意……” 尖锐的怒音,刺痛着在场所有尸鬼的听觉,甚至有许多阴魂直接被痛到摔落地上。 “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的,你既然身怀鬼君秘宝,本座会再找上你的!” 远远传来的声音,发自幽髓真身,不知道距此多远,更似乎不是发自鬼市同层,但直到最后,幽髓也没有再露脸出来,似乎在深深忌惮赤魃的盖世邪威。 温去病心下清楚,对方打一开始就存着很多顾忌,无论是地藏的真实态度,或者鬼君遗秘的可用程度,都令对方必须谨慎行事,不敢亲身降临,只能以分身降临载体,进行试探。 而从刚刚的战斗结果来看,这些鬼物只要还在酆都鬼市一天,就仍受制于鬼君的力量,酆都鬼君所建立的这座城市,与创造者之间的联系,比自己预想中还要紧密,哪怕它已被镇压,消失万古,仍在遥遥控制着鬼市内的亡灵。 这种克制的效果,非常让人蛋疼,当初在兽族对上嘎古的时候,这家伙比自己要厉害得多,都因为兽王爪的影响,不住被扯后腿,发挥不出应有实力,最后被自己以弱胜强,扑街收场。兽王爪还只是古老血契发挥作用,鬼君的力量可比那猛得多,是永恒者的力量直接作用,制造的效果也不是简单的扯后腿,而是直接压制,怪不得大能打鬼尊,都要打到落荒而逃,完全不敢靠近。 但这样的情况势难持久,鬼市这些家伙背后个个都有靠山,基本是打跑了一个,就会来个更厉害的节奏,自己始终把力量压在三重天阶对敌,就是不想让事态过度升级,否则,如果换成是一名四重天阶的大能,掌握鬼君遗秘,更可以无限使用,恐怕鬼界万古没一个能坐得住,*头一被打跑,下一刻,诸位万古直接就围堵鬼市的门。到时候地藏金龙就是想替自己出头说不定都没用,何况这个真假未知的地藏不知道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说不好直接就把自己交出去了事了…… 无论如何,这把火已经被自己点燃了,而火烧到自己身上也是不可避免的了,自己必须要在火势失控之前,找出对策…… “少爷……”妃月泪跑过来惊叹道:“你……你连大能也打跑了,这……这也太神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温去病斜睨了自家小美婢一眼,心知肚明刚才和幽髓交手时,这丫头一直手握着某种符令,似乎随时打算召唤东西,估计是要找来负责配合她行动,潜藏在鬼市中的那名大能救场。 不过这丫头似乎忘了,她恃之保自身平安的救命符,已经给了自己,还紧跟在旁边紧张等救援,这份用心……死鬼赤魃真是走运。 “哈,区区大能,本圣子应付起来,当然是得心应手,易如反掌,别说这一个分身,就算幽髓老怪真身到此,也不够本圣子打的。” 温去病重拍胸膛一记,仰天大笑,“地藏授命本圣子,岂会毫无倚仗?霸皇将来,鬼君秘宝在这时候被本圣子吸纳,正是天命所归!天命啊,谁能和天作对的?区区幽髓,不过是妄图逆天的跳梁小丑,焉得不败?” 长声大笑,远远传出去,不光是巨骨帮众纷纷点头,愈发相信自家圣子果然是大气运,当之无愧的天命之子,自己跟着天命之子,以后前途简直不可限量,就连那些宝髓塔还来不及离开的尸与鬼,都一个个如梦初醒,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也唯独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连自家大能也会阴沟翻船,落荒而逃了…… ……天命,果然冥冥之中不可敌!逆天行者定然不得善终! 双方鬼物都在深深感受到命运的威力,就只有一旁的妃月泪表情奇怪,和早先的图灵一样感到莫名其妙,想说之前面见地藏时,我明明就在旁边,连地藏金龙整个都是假的,哪有给你什么倚仗?你这倚仗究竟是打哪来的?难道……这是在虚张声势? 巨骨帮成员上上下下,最近都有眼花撩乱的感觉,自家圣子的力量与战绩,真是一天一个样,原本还只是二重天阶,忽然就突破到三重,一举击杀了宿敌三鬼洞的领袖和万血河的护法,这才没过去多久的时间,大家还没适应过来,它就连大能都击败了。 虽然传说中的天命之子,个个都成长速度飞快,但好像也没有这么快的,这何止是提升,根本就不能叫成长了,简直是老天长了一只手,直接强拔上去的。 照这样的成长速度,不出十天,整个鬼市的五巨头,恐怕真要都要臣服于他,甚至连地藏金龙都得对圣子低头,即使那个什么霸皇来了,恐怕也无法匹敌圣子的气运洪流。 “……我告诉你们,别听别人在哪里什么胡吹海吹的,那个叫霸皇的,不过就是个性比较中二,讲话比较呛,真打起来,还未必赢得过我咧!还什么鬼市的灭顶之灾,有本圣子在,鬼市稳如泰山!” 温去病越说越狂,而周遭的巨骨帮众看自家圣子神采飞扬,说的话一句威过一句,也都跟着振奋起来,虽然搞不清那个霸皇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好像都没听过,但是既然幽髓都说了,肯定很厉害,而自家圣子果然更厉害,而哪怕是已经跑到老远外的那些宝髓塔尸鬼,亦忍不住停下逃开的动作,侧耳倾听赤魃圣子的狂言。 鬼物天性偏执极端,喜欢嘲讽,也对这种耸动类的言语特别感兴趣,温去病的这一番自我吹嘘正是投其所好,几句话一说,现场万千鬼物的情绪马上就沸腾起来。 “一统鬼市,对本圣子根本就不是事,区区五巨头,不过是些螳臂当车的小丑,不怕告诉你们,地藏已传我普渡秘术,只要你们一心跟着本圣子干,后头别说什么收服大能,打倒霸皇,更重要的是……” 温去病语重心长道:“以本圣子所见,你们一个个其实都长着一副有钱人的面相,只是机缘未至,这才穷苦至今,连做了鬼都是个穷鬼……” 听见这话,众多鬼物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深深认同圣子的这句话,巨骨帮从来就不是有钱的帮派,从上到下基本都是穷兮兮的,至于宝髓塔,以鬼界上下关系的绝对压榨,在底下当喽啰和中下层干部的鬼物,肯定也不会是富家翁,而以鬼族对金钱的渴求,哪个鬼会希望自己一辈子是穷鬼,听到有人说自己是有钱人面相,简直激动坏了。 “如今,机缘已至,本圣子上承酆都鬼君意志,复得地藏金龙护道,应天时,顺气运,将代行苍天意志,完成天命。” 温去病横看诸鬼,“鬼市内的大能,还有那什么霸皇,皆非天命,仅仅是些阻道的小石子,不值一哂,本圣子真正重要的天命,乃是尔等!鬼市的苍生啊!” 群鬼互相对看一眼,都感觉摸不着头脑,但又都有种感动,赤魃圣子蒙天授命,天命所指竟然不是鬼市的大能或霸皇,而是自己,自己什么时候有那么重要了?难道是有什么好事要掉在自己头上? “……不错,你们的感觉,并没有欺骗你们,本圣子降临,觉醒了天命,这一切都不过是伟大命运中的小小齿轮,而现在,命运之刻就要到来了……” 温去病高声道:“本圣子要带领你们脱贫致富,这就是天命所归!尔等听到了吗?本圣子要带领你们发大财了,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享受被金钱淹没的滋味了吗?这可是万古难逢的大机遇,一过不再,只要愿意跟随本圣子,人人有份啊!” 挥舞着手臂,通红着眼睛,温去病吼出最后的几句话,已经声嘶力竭,喷着口水,吐着舌头,状似疯癫,看来近乎疯狂,如果在人世,这幅模样恐怕会吓到不少人,担忧赤魃圣子会否已经走火入魔,行为不能自控了? ……但是,这里是鬼界! 鬼物本就极端偏激,又对金钱有不可思议的执念,听圣子这么吼完,先是愣了一愣,相互看几眼,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跟着,就像深海火山爆发,掀起无边狂浪,无可阻挡的海啸横扫四方一般,全场鬼物的呼啸,直接震破云霄,千万亡魂,鼓噪飞舞,化作阵阵阴风狂卷,而下头僵尸们挥着手臂,捶着胸口,流着尸水,不顾一切仰首狂啸,大家一起红了眼,陷入这几乎癫狂的气氛中。 “圣子万岁!我要发财!” “发财!发财!我要发财了!” “天命!天命!老天爷开眼了,我要发财了!” “发财!发财!追随圣子,人人有份!” “非常好!给我保持住你们的情绪,待本圣子先稍事歇息,再出来和你们这些愚蠢的东西,分享我们的发达大计!” 温去病一手指向天边,放声喝道:“牢牢记好,这是本圣子给你们的第一个训示:想成功,先发疯!头脑简单往前冲!” 二十三章 脱贫之梦 抛下这句话,温去病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听见后方尸鬼们的轰然喧哗声,如同*阵,一片片往外炸开,发财的叫嚣声响彻九霄,更因为最后那句“人人有份”,这股狂喜声浪甚至传到外头去,连宝髓塔的阵营都整个开始乱了。 而在这种集体癫狂的氛围下,还能维持着清醒,没有和大片尸鬼们一起喧闹的,也就只剩下图灵和妃月泪,两人急急抢着入内,想问清楚温去病到底是什么想法。 眼看身后掀起的这场大规模骚动,图灵、妃月泪都暗自心悸,这股骚动的渲染力实在恐怖,直指鬼族最深的执念,故而引起的狂潮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如果不是因为它们两个之前都有实际参与,发现温去病说的话与事实有不小出入,此刻搞不好也会被这氛围所惑,卷入这股执念所形成的发财大潮。 “赤魃,你究竟……” “少爷!” “废话少说,快去把门关上,然后倒杯水给我。”温去病却摇头道:“说了半天话,连嘴都干了,这一场真是要命啊……” 妃月泪依言将门关上,图灵则困惑道:“赤魃,你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鬼君祖师到底传了什么东西给你,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温去病笑道:“化纳冰髓珠后,我确实得到了属于鬼君的力量,至于冰髓珠是否真是昔年鬼君的遗物,这已经不重要,反正珠子我现在也拿不出来,外头的家伙又都对此深信不疑,你就算想说不是,也根本没人会相信。” 妃月泪问道:“少爷,那地藏那边……” 温去病耸耸肩,“妳亲眼看到的,除了一件狗屁信物,祂根本一点实用的东西都没给我。” 图灵闻言大吃一惊,左顾右盼,惊惧开口,“你疯了,怎可说话如此不敬?万一给地藏大菩萨听到,岂不……” 温去病却冷笑道:“整座鬼市,都在祂的感知笼罩之下,这里又不是有什么强力结界笼罩,我说什么祂会听不到?” 图灵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位可是万古中的强人,你言语如此不敬,难道不怕祂……” 温去病诡异笑道:“我如今天命在身,在使命未尽之前,大菩萨必须要保我,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而见责?” 笑得不怀好意,而内中讯息,却只有妃月泪才品味得出:虽然搞不清究竟想干什么,但在赤魃的利用价值未尽之前,地藏金龙肯定不会翻脸,以那家伙的城府之深,这点小小奚落,祂怎么可能为之所动? 眼下,地藏的暧昧态度成了一切的关键,各方都想试图探出祂的底线,更想弄清楚祂这一系列行动的真正意图。 鬼君传承出现,虽然为时尚早,尚不足以动摇鬼界的力量格局,却有可能直接牵扯到鬼市的归属权,哪怕这名传承者的根基犹浅,不在地藏眼中,却肯定会有其他的鬼界巨头,愿意拿这当旗号,兴风作浪,对地藏金龙而言纵然未必是坏事,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祂为何反要推波助澜,还倒帮这名传承者一把? 而如果真说要帮,想要利用传承之人做事,那当赤魃真遇到危险,祂又全然不出手解危,却是何意?这里可是祂的地头,不需要顾忌太多,就这么纯扔个信物过来,还同时散播消息,让赤魃成为众矢之的,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意义又何在? 到目前为止出手的虽然仅有幽髓一个,但妃月泪相信,如今鬼界所有的万古巨头,都在聚焦这个问题,只待看出些许端倪,大概摸清地藏的意图,就会动手,而这段时间并不会太久,因为鬼族从来就不以耐性见长。 若非先前各方万古第一时间的出手,被地藏挡下,后头又相互牵制,大多数万古间又正在鬼滔一脉统领下合作瓜分始界,同时又在暗中提防霸皇重回巅峰……这些错综复杂的理由,照鬼族惯例,各方势力早已兵临鬼市,现在都直接开打了。 鬼族唯一的永恒,酆都鬼君的传承,万古以来,不晓得多少鬼物为之疯狂,哪怕至今已经被公认为可能根本不存在,仍有大批鬼物视之为自己翻身希望,前仆后继,追寻至死,至死不忘,现在真有苗头冒出来,鬼族哪里还忍得住?哪会不想谋夺?即便真有势力无心取之,也绝不想看见鬼君传承者成长起来。 刚刚幽髓来袭的空档,自己已经趁机与潜伏大能取得联系,把所知的一切,全都透过密语传递,传回鬼岩城给父亲。 父亲它当年就是酆都鬼君的左右手,随之征战四方,威压诸天,鬼君失踪后,它原本是最有实力继承鬼市的一个,却也因此遭到其他巨头联手打压,这才无奈之下,恨恨出走鬼岩城,但至今对鬼市仍念念不忘,多年来都在苦苦蒐集线索,追寻鬼君遗密,想要夺回鬼市,如今,黑日重现,鬼君遗密择主出世,它老人家肯定比谁都要坐不住。 只希望,它老人家能够伸予援手,庇护赤魃少爷,解去这场大祸…… 这是妃月泪心头的小小希望,然而,事涉鬼君传承,甚至是比昔年的鬼市归属还要大的一块烫手山芋,这么大的一口黑锅砸下来,妃月泪一是担忧父亲会否愿意相助?一是担心自家能否扛得住,不要因此重演昔日遭到众家巨头联手打压的痛事。 尤其是……今非昔比,自霸皇自时间长河中重归,自号鬼族,被鬼滔引入鬼界后,鬼韬一脉就动作频频,异常活跃,明着说是共谋鬼族的富裕与繁荣,以征伐始界为名引其他鬼界势力合流,实则野心勃勃,想要藉机一统鬼界,而坚持与它们划清界线的鬼岩城,无疑已经成了眼中钉,若父亲将此事揽上身,被那边以此为由,连结鬼界众巨头成一气,又仗着霸皇这名过硬的主将,对鬼岩城……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事情发生得太快,妃月泪早先不及细思,如今细细想来,只觉得前路步步惊险,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局面,偏偏自家少爷还好像全不在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忧惧…… “……不用怕,我不是疯子,一切我自有主张。”温去病淡定取出一物,“我们的希望,就在这里。” 平铺展开,一面陈旧的小旗帜,静静飘在空中…… 旗帜黯淡,更隐忧裂纹,似乎已经被悠久时光磨去了一切灵气,没有半点特殊,也感受不到力量,妃月泪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不知道为何少爷会把希望寄托在上头,图灵却陡然一震,四蹄连退了数步,瞪着这面破旗,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赤……赤魃,你这是……该不会是……这真的是那一件……” 颤抖着声音,说着不完整的语句,图灵看着眼前的重宝,心情激动起来。这是传说中的重宝,是打从它进入巨骨帮,成为帮主后,就从前任帮主口中听到的帮中最大的秘密,却从来不曾亲眼见过的东西,事实上,就连前任帮主,它的师傅都不曾见过,这是应该要属于巨骨帮的镇帮之物,却连续多代失落在外,始终未能取回的耻辱。 此刻,因为自己身负天命的爱徒,这件巨骨帮祖师冒死带出的鬼君至宝,甚至可能是鬼君秘宝中最具价值的一件,终于重新回到巨骨帮了! 图灵盯着鬼君旗,目光炽烈得仿佛可以喷出火焰来,哪怕这仅是一面残破不堪,很可能不能使用的旗帜。 妃月泪见了图灵这反应,立刻晓得此物肯定非比寻常,但以自己的认知,遍思鬼界的诸般宝贝,也实在想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但如果冰髓珠是酆都鬼君的遗物,巨骨帮既然能持有一件,当然也可以有第二件。所以是巨骨帮失落在外的鬼君秘宝,甚至可能是昔日鬼君的核心宝物,才有这样的价值和能力逆转局面? 一想到这点,妃月泪一时没忍住,脱口道:“这……该不会也是鬼君的……” 话甫出口,图灵反应过来,闪电出手,一掌横切决绝,毫不留情,直斩妃月泪,后者见状大吃一惊,这才醒悟帮主这是要杀鬼灭口。 枉费自己入帮已久,一路追随少爷经历不少凶险,也算立下不少功劳,帮主平日对自己也甚是和气,却想不到一遇上这种大事,它的第一反应,就是杀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婢女灭口! 眼看这一击将至,妃月泪突然生出无比荒唐的感觉,自己辛苦隐瞒身份至今,难道就要为了这么个荒唐的理由,在少爷面前暴露?少爷还可能原谅自己,相信自己吗?会不会更倒霉的,自己要成为证明少爷天命的垫脚石,落得三鬼洞之主的下场? 才刚这么想,图灵的一掌,却被另一只更强而有力的手臂截停,掌上劲道泄出,却被一股包容性极强的冰火之力给全数消去,半点没有落在妃月泪的面上。 二十四章 公子献头(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图灵愕然望向自己徒弟,温去病却笑道:“它死也是我的鬼,师父,杀不得啊!” “但这等大事,怎么能……” “没什么不能的。”温去病笑道:“师父,它是我的鬼,我觉得它够资格听,它就没问题,而且坦白说,我和它的关系,怎么也要比和地藏大菩萨熟得多,如果这事大菩萨都知道了,没理由阿月不能知道,你说对吧?” 被温去病这一句点醒,图灵登时愕然,反应过来这话说得不错,此地没有结界屏障,就算有,恐怕也挡不住地藏金龙的有意俯视,而以赤魃先前的表现,地藏的注意不在这边才是见鬼,所以己方获得鬼君旗的秘密,地藏多半已经知道,但为何却完全没有动作?地藏金龙的立场,到底是在哪一边? “如今情势未明,敌我难分,别人都有自己的盘算,无需想太多……”温去病微笑道:“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团结,别再自己人……好吧,自己鬼内鬨了!” 图灵两次发劲,都无法震开温去病的掌握,只得放弃,“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吗?外头那些鬼,那副样子……大家都已经快疯了,我从没见过它们这种样子,你到底打算出去和它们说什么?你真的有计划要带他们发财?我可不相信会有这种天命……” 温去病闻言耸肩道:“天晓得,反正到底要怎么说我还没想好,等到想好之后再出去说也不迟……估计要想个几天吧。” 图灵当即骇然道:“你还没想好?那后头要怎么向它们交代?如果它们在外头激动到发了狂……” 温去病却满不在乎,松手道:“不要紧的,人不在压抑中疯狂,就在压抑中灭亡,鬼也一样,让它们多压抑一下吧,反正不管最后是狂了还是亡了,我们都有得赚啊!如果霸皇那边也能这样,那我就轻松多了。” 图灵失声道:“你、你到底都在说什么啊?这件事情你到底是想怎么办,就算不管他们,后头那些觊觎的大能和万古你又要怎么解决?” “……简单来说……” 温去病试图解释,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迟疑起来,原地踱步,不断绕圈考虑,图灵、妃月泪在一旁看着,压根不敢出声,只能默默等着他的说明,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小半时辰,温去病在旁边走来走去,眉头越皱越深,却始终没有再停下来说话。 这样的等待,看似根本没有尽头,图灵和妃月泪的目光,一下看着温去病,一下又看看空中那面陈旧破败的小旗,越等越是心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不是该出声打断,最后,好不容易温去病一下抬头,开口道:“这张鬼君旗,目前是没法用的。” 闻言瞬间,如果不是因为对赤魃这两天里的一系列神奇表现,又惊又敬,图灵和妃月泪肯定都会冲上去打人。 ……你在那边走上这么半天,搞得气氛那么紧张,最后出来的居然是这句话? ……这面旗子根本早已破损,上头的残损伤痕,难道我们会看不出?它目前没法用,难道我们会不晓得?用得着你在一旁装腔作势,考虑那么久,才给出这么个结论出来? “咳!稍安勿躁,我是说,这面旗子,其实并没有全坏……但却是没法用的。”温去病轻咳一声,伸手碰触鬼君旗,“这事用说的太费事,你们还是直接看看吧。” 手掌碰触旗帜,温去病小心释放出一丝源自魔屋中宝座的鬼君力量,那张历经万古,已经彻底陈旧破败的旗面,立刻灿发一层绿光,浮现出一张清晰的百鬼夜行图案,更有一股强大的能量在上头缓缓流动。 这股能量,感觉藏得极深,之前完全完全发现不了,而如今显现出来,有非常厚重的感觉,看似平静水面,里头却深不见底,图灵、妃月泪下意识地进行感知,才将神识探入,立刻就是一阵阵天旋地转,仿佛自身神魂要被一股莫名大力拉扯离体,耳中所闻,尽是千万亡魂的哭号、赞叹之声,心中大骇,第一时间切断联系,这才得保不失。 图灵骇然道:“好家伙,这……这就是祖师爷的成道之宝,亿万鬼族的众生之力,都还保存在里头?” 听见这一句,妃月泪也立刻明白这面旗帜到底是什么了,愕然回看温去病,“少爷,这是……这是酆都鬼君当年的……” 话到嘴边,妃月泪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什么,本以为自家少爷只是巧获鬼君的传承,通过寄存于冰髓珠中的一点力量,因缘牵扯,引动了什么鬼君留在鬼市中的后手,成为钥匙,后头有希望解开鬼君遗留的其他秘密…… 这样就已经很要命了,哪想到少爷根本是连鬼君的成道之宝都入手了,那还得了?这等于是昔日酆都鬼族藉以成道的整个完整的修练体系,都摊开在少爷面前,后头只需要按部就班,跟着万古以前鬼君成道之路,直接走下去,连踏入永恒的路都对少爷再无奥秘可言! 如果说,之前猜测的那状况,是会引起鬼族各方觊觎,各方巨头会来抢夺,却还不至于杀鸡取卵,留有余地,要用钥匙来开门,现在则是连那点余地都被撕破。 得了酆都鬼君的成道之宝,能够吸纳亿万鬼族愿力,又有冰髓珠中的鬼君之力为基础,少爷冲上万古,进窥永恒根本只是时间问题,甚至都不用太久……鬼界各方巨头,就算得不到这股力量,也绝对不会让少爷有成长起来的机会,再现昔日鬼君威压鬼族,一统鬼界的伟业,而诸天其它势力,也断然不会让鬼族出现第二个鬼君,必定要将之抹杀,杜绝后患,这……可该怎么办? 妃月泪投过来的眼神,充满担忧,温去病却只作不见,摇头道:“这旗帜中蕴含的众生之力太强,根本不是天下任何人物能够承受的了的……哪怕是万古恐怕也不行,毕竟这是配合鬼君本身境界的宝贝,想要承受与使用,都得证道永恒,若否……引其中的众生之力入体,就是引火烧身,神魂迷乱,成为一头被抹去灵识的混沌怪物。” 类似的存在,大家都不陌生,就是魔界的疯嚣之主,图灵却忍不住道:“就没有其他的变通方法了吗?祖师爷当年也不是天生永恒,同样是一步步成长起来。” 温去病道:“不,师父你没听懂,如果我今天也自己作一件气运之宝,用来蒐集信仰愿力,随我本身境界一同成长,逐步扩大,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这面旗帜中所存的,却是酆都鬼君集来的众生愿力,这股力量仍然运作,就表示鬼君还存在,我们若想从中窃取力量,等于……要挨上鬼君一击,相信我,这个活你只能找霸皇来干。” 妃月泪暗忖,这么短短时间之内,少爷连着提了好多次霸皇,这是得对他有多深重怨念才干得出啊?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这俩是一对好基友咧! 图灵依旧不死心,道:“总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吧?你不是继承了一些鬼君的力量吗?一口气吸纳不下,或许能试试看……分批吸纳?” 温去病直接摇手道:“这又谈何容易?这可不是普通人族的愿力,哪怕不考虑鬼君的影响,光是鬼族的愿力本身,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扛下的,所以这些年,除了鬼君,再没有鬼族可以行此道,以众生之力修行。师父你想想,祖师爷当年为了扛下这股力量,最后整出了什么样的框架?最后是如何吸纳的?” 听到这句话,图灵登时沉默下来,酆都鬼君昔日为了统合亿万鬼物的愿力,开朝立代,封官建庭,搞出了鬼族天庭的雏型,要征伐诸天,踏入禁忌领域,为天所忌,后来失踪恐也与此有关。 酆都鬼君当初已证永恒,尚且是这下场,如果赤魃也敢作同样的事,以此刻的微末修为,恐怕立刻就要遭到报应,不得好死……甚至说不得等下一吸纳,就是天劫降下…… 酆都鬼君的老路,已经证明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旁人别说继续照着走下去,恐怕只走个一两步,就要直接完蛋了。 “……可,若是没有鬼君的力量,你又要如何过这一关?”图灵不甘道:“现在外头不晓得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恐怕你一出去,就直接会有大能亲身出手,如果不想出个办法来,你……” “办法并不是没有。”温去病正色道:“但这法子可能比鬼君当年走过的路更加凶险,所以我才犹豫了这么久,现在我想问问师父你,为了巨骨帮能够发扬光大,为了你徒弟的性命,你愿不愿意……牺牲自己?用你的牺牲,来换取大家一个更宽广的未来了?” 温去病的话一出,妃月泪首先就愣住了。 这,不是少爷会说的话! 二十五章 禁忌之路 妃月泪对赤魃少爷的了解,是骄傲、粗豪、雄心万丈,虽然不太懂得体贴人,但非常积极上进,为了巨骨帮与它自身的前途,拚命自我增强,甚至也出卖了很多东西,可……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牺牲谁。 鬼族拥有吞噬的天赋,更不加节制,都以吞噬为捷径,在这基础上发展出的文化,牺牲旁人、掠夺增益本身,自然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自己当初之所以觉得赤魃很亮眼,很大一个理由,是它和其他的鬼族英才不同,不曾把牺牲旁人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在鬼界……着实是个很大亮点。 换做是别的鬼物,根本不会觉得这有什么,甚至还觉得这是赤魃傻,自己父亲也常说这样的僵尸活不长,但自己却觉得它很好,和其他冷冰冰的鬼尸不一样,现在……听见少爷这一本正经,要求自己师父牺牲的话语,自己简直不敢相信…… 图灵的表情也是高度的错愕,刹时整个脸变得铁青,开口似乎就要骂,但看到温去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显然并不是随口说说,再想想己方当前的状况,不禁转为惨笑。 “也罢……赤魃,想不到会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你也是被情况逼到极限了吧……” 图灵干笑几声,神情很是落寞,不住摇头,仿佛一瞬间苍老许多,但随即换上了决绝之色,“好吧!我巨骨帮历代少有英杰,能够传承至今,靠的就是大家为了传承,不怕牺牲……我的师父,老帮主当年也是为了成就我而牺牲的,赤魃你比我更有潜力,是我巨骨帮这么些年少有的天纵之才,巨骨帮……不,现在整个鬼族的希望,都在你肩上,唯有你能成就酆都鬼君有过的霸业!我这作师父的没有用,再也教不了你什么,现在能为你牺牲,也是作人师父的责任,说吧!你要我怎么作?” 这一番话,说得温去病颇为动容,果然是患难见真情,记忆中,当初图灵收赤魃为徒,就颇有些功利的成分,其后虽然一路相挺,扶持赤魃作为圣子,支持他一系列乱来的行为,却也有些被拖下水,不得不同舟共济的味道,现在自己趾高气昂地要它作出牺牲,着实没想到这个作师父的竟然如此光棍,说干就干,一点也没退缩,这……可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鬼物面貌啊。 ……或许,赤魃这个天命之子,真的是得天眷顾的,老天给了它一个够意思的师父,还有个这么好的婢女知己……别说是鬼,就算是人,危难当头,这么愿意为彼此牺牲的,也不多见啊! “少爷!”妃月泪在一旁忍不住道:“还请你三思啊,帮主是你的师父,你从未……” 图灵感激地看了妃月泪一眼,自己早先想杀这小美婢灭口,被赤魃拦阻,心中还颇为不以为然,这种足以引发诸天万界大人物疯狂的秘密,哪怕已经有外泄的可能,也不该让一个小婢女参与,徒弟这是迷心,想不到在这时候,竟是它为自己开口。 妃月泪急道:“少爷,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但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未必真的只能如此,说不定其实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你……你千万别操之过急,作了将来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们两个那么紧张干什么?” 温去病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我说要师父牺牲,又不是要抽筋剥皮,也不是要杀身成仁,不过是让师父牺牲一下个人形象,代我出头作点事情,你们干什么弄到好像要作生离死别一样?” “呃……”图灵闻言直接愣在当场,老半天反应不过来,疑惑道:“你……那你的意思是?” 温去病转头看了妃月泪一眼,又向图灵招招手,“师父,借一步说话。” 图灵表情更是古怪,奇道:“你刚刚不是说,现在最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它死也是你的鬼,有事情不用瞒着它吗?” 温去病耸肩道:“我是说,有些事情不用瞒着她,但有些事……别啰嗦了,快过来。” 在妃月泪错愕的目光中,温去病和图灵一起走到角落,窃窃私语,两人并没有特别运功封锁声音,妃月泪对于他们的交谈也极为好奇,可既然人家指名不想让自己听,自己就索性不听,看看这两家伙后头到底能弄什么出来。 “,,,可以发财……” “想发财得先舍得……” “……还有什么能比穷还危险?” “……不死不灭……百分之一的机率再入轮回转世,万分之一的概率立地重生……当然行了,我说行就是行……” “……你可以抽三成……你底下其他的成员,就让它们去发展自己的家人……呸,鬼族根本没家人,那就发展朋友吧……什么?鬼族也没有朋友?这事情可有点难搞,平常不带这样玩的……” 虽然没有刻意运功去听,但那边也没有刻意遮蔽,屋子就那么大,偶尔还是会有一两声飘过来,妃月泪看着温去病连说带比划,图灵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频频摇头,似乎对温去病的话感到难以索解,不懂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最后,图灵似乎也不是真正明白徒弟的想法,但仍照着温去病的要求,点了点头,出门往外头走去。 “豪山、道夫、熊场,你们几个过来,跟着我走!” 图灵的叫喊声从外传进来,叫的三个名字,是巨骨帮的三大护法,虽然是仅次于帮主的重要干部,但尚未登天,都只是地阶层次,在真正的强者对决中根本帮不上忙,更何况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况,鬼尊参合进去都不过是炮灰,不晓得图灵找它们来要作些什么? 从门口的缝隙,妃月泪看到那三个巨尸赶过来,和图灵交谈几句后,露出非常错愕的表情,跟着,非常不情愿地从身上掏出钱币,递给图灵。 ……如果不是因为图灵的手上并没有刀,单从表情上来看,自己肯定以为它们刚刚是被打劫了,因为那就是一副被匪徒劫掠搜刮后的神情。 三名护法恋恋不舍地交出钱后,转头离去,分散开来挨个呼叫着自己手下的姓名,看那架式,是去召集各自底下的堂主去了。 这很显然是某种由上至下,扩散性的组织行为,难道这就是少爷想出来作为替代的框架,但是根本看不出来这有什么用处,一层层去找底下人收钱这算什么框架?妃月泪还在思索,就看图灵捧着那些钱进来,交给温去病,但也不是全交,而是自己留下三成,把七成交给了温去病。 “好!这就是我们成功的第一步。” 温去病笑着收下了钱,表情却很奇怪,仿佛不仅仅是在收钱,而是完成了某种仪式,也在他收下这些钱的一瞬间,鬼君旗上陡然绿光一闪,内中沉寂万古的鬼物愿力,似被什么力量激活,开始重新涌动。 ……这是成功了? 妃月泪见状又惊又喜,但更多的却是好奇,自己压根想不明白少爷和帮主刚刚作了什么,若是术式,为何自己全然没看出这个术式是如何运作的?还有,怎么会有术式是只用钱来发动的?而若是一个框架,这个框架难道只靠收钱就能维持,甚至能替代昔年鬼君搞出的为天所忌的鬼族天庭的雏形? 温去病笑道:“这不过是小小的第一步,却是整个鬼界的一大步,师父,加油,徒儿的性命安全、鬼界的未来,就都全靠你了。” 图灵收了钱,迟疑道:“你确定这样……真的就可以?这样……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可以作什么?” “很正常,这么容易就被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天命之子就改你当了。” 温去病笑着拍了拍图灵,“接下来,有劳师父,尽快把本帮的钱都收齐,先把所有帮众发展成会员,再让它们回去拉别的鬼进来……记得一定要强调,先到先赢!” 图灵苦着脸道:“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你许诺的那些,真的作得到?” 温去病点头,“当然,我可是天命之子啊,有大气运随身的,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更何况,神道的本质,就是换不可能为可能,凭我鬼族亿万众生之力,哪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图灵一咬牙,“好!我信你。”说完,图灵敞开四蹄,转身急奔出门,风风火火的模样,看来是要大干一场。 妃月泪却是满腹疑窦,望向温去病,疑道:“少爷,你这到底是……” 温去病耸耸肩道:“没啥,只是搭个框架而已。” “……框架?” “嗯,鬼族的愿力实在太过强烈,数量又太多,不是任何单体能够承受的,酆都鬼君当年也是搭了框架,以整个框架容纳众生入内均沾,这才成功化纳。”温去病叹道:“不过,鬼君走的那条路,首先要征服整个鬼界,南征北讨,非朝夕之功,我现在可没有那种实力和时间,而且,那条路的终点……我也不想碰。” 二十六章 不死泉 妃月泪点头道:“是啊,酆都鬼君的那条路,实在太犯忌讳了,少爷你不往那走是对的。” 温去病却瞥了自家小美婢一眼,“这话可不是一个小婢女该说的。” 一语双关,妃月泪听了险些连冷汗都要冒出来,自己一介小小婢女,如何有那种见识,判断出酆都鬼君昔日欲建阴曹天庭之事?这话实在不妥,连忙道:“那……少爷你如今不征战四方,又要用什么框架来取代?” “这个嘛……我以前曾经在那个人……呃,曾经在某个人那边听说过一种特殊的组织结构,爆发性很强,简直比雨后春笋还生得快,又极难灭绝,真正是如野草一般,无论经历多少打击,总能再次冒出来,而且成功建立之后,引发的愿力之强,罕有其匹。” 温去病沉吟道:“那个人原本就想用这种模式建立组织,来对抗妖魔的,但后来好像是因为顾虑太多,还是不敢用……我觉得这模式倒是挺适合鬼族,就直接拿来用了。” 妃月泪点头道:“原来如此,只要不是鬼君的那条路,就还好……就好。” 温去病却在心中暗道,好个屁!以那个人无法无天的作风,都还会对这种组织模式忌惮再三,这玩意儿肯定不是好东西,自己虽然也有些吃不透,但总觉得放手搞下去,说不定比鬼君那套还犯忌讳,不过,自己反正没差就是了,搞得好,自己有赚头,搞出了事,也是鬼族倒楣,已经是最低风险的实验地了。 况且,自己不走鬼君之路的另一个重大理由,是不好对这丫头说的。 鬼君旗,是酆都鬼君成道之宝,与其关联至深,不啻于风雨战刀之于霸皇,自己若仿效鬼君旧事,以此物走了相同道路,因果重合,万一成了鬼君道标,那岂不是很搞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 ----------------------------------------------------------------------- 一条乍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的消息,迅速在鬼市之内传播开来:巨骨帮的圣子赤魃,天命之子,承载鬼族气运,如今更授命于地藏,要一统鬼市,进而重拾昔日酆都鬼君的霸业,地藏金龙的这道任命不是单纯的空口白话,而是有实际倚仗的。 这倚仗并非是传说中的鬼君密宝冰髓珠,或是什么万古符令,因为即使持有这些,区区天阶三重的赤魃,也无能在短时间内晋升大能,战平鬼市中那些老牌的大能巨头,更别说以一压五,将它们通通统合起来,即使赤魃真的做到这点,也绝无可能压服那些大能背后的鬼界巨头,诸位万古存在,那是地藏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地藏金龙授予赤魃的真正倚仗,乃是一件酆都鬼君的无上秘宝,当年鬼君莫名失踪,此物遗落鬼市之中,群雄遍寻不得,以为跟着鬼君一道消失,是地藏金龙代管后,经历万古,才将之寻获,却一直无能开启,直至天命时刻到来,赤魃圣子与冰髓珠结合,得到鬼君传承,黑日横空,那件无上之宝才顺势开启,地藏金龙有感于神物择真主,故而招见赤魃圣子,将这无上之宝相授。 “这件鬼君无上之宝的名字,称为……不死泉!” “传闻中,这是昔日酆都鬼君在参悟生死之道时,意外发现的近道之所……呃,你问什么是近道之所?就是……里头含有相关大道法则,亲近于道,万古参悟可证永恒,永恒悟了可以翻天,总之是非常牛逼轰轰,非常高大上的东西……地狱龙皇你总知道吧?冥府就是近道之所,地狱龙皇在其中成就永恒,不死泉也是和冥府类似的地方。” “不死泉,其中蕴含生死妙道、阴阳法则,远离颠倒梦想,不生故不灭,鬼君为了参悟大道,在不死泉上建立了鬼市,但却在功成之前遭逢意外,就此失踪不见,但也有传说称以鬼君的实力,怎么可能莫名失踪,很有可能就是参悟透大道,以身投泉,瞒天遁地,进入更高的领域去了。” “鬼君虽去,不死泉仍然存在,更妙用无穷,普通的孤魂野鬼,长期亲近不死泉水,就能不死不灭,不再受能量侵袭之苦,更有百分之一的机率,立地轮回转世,不用入冥府洗罪;甚至有万分之一的概率颠倒阴阳,直接转死为生……” “地藏大菩萨曾发下大愿,要普渡鬼灵众生,所以特别将此泉授予赤魃圣子,着它遍施慈悲,拯救我鬼族亿兆苦痛生灵,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赤魃圣子决定先从鬼市开始渡起,而首波能享受不死泉好处的,就是巨骨帮!” 类似的消息,飞快传播出去,经过街头巷尾的耳语,短短时日就传遍了整个鬼市,更让巨骨帮成为整个鬼市注目的焦点所在。 最开始,那些在巨骨帮上空狂乱而舞的阴魂,着实引人注目,鬼市各层都在好奇它们究竟在欢腾什么,虽然打退了幽髓的分身,但赤魃乃至巨骨帮的大难分明就在眼前,巨骨帮的阴魂却在狂喜乱舞,实在有些离奇。但看盘旋飞舞的阴魂越来越少,好像逐批被喊了进去,不晓得要干什么事,各方鬼灵都感到好奇,猜想赤魃圣子或许会有什么尝试统合鬼市混乱势力的大动作,待得不死泉的消息也放出来,鬼市各方势力一下就全炸了锅。 鬼物从来就不是讲耐心的物种,若照平常,消息一出,无论真假,早就有大人物打上门来抢夺,先入手再说,若是假的,也正好顺手灭掉巨骨帮,但两日内,连续两拨打上巨骨帮的人马,三鬼洞彻底灭门,宝髓塔的大能也落得落荒而逃的下场,有这么两个例子在前头,又有地藏金龙压在顶上,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就不敢硬来,只能先探消息。 各帮各派,都发动起底下的尸与鬼,想从巨骨帮这边套些情报,哪怕没管道接触到圣子的,就试着去找图灵,找底下的护法、堂主,如果还找不到,就去找最普通的帮众,反正能找哪个就哪个,力求尽快掌握不死泉的具体情报。 不找还好,找了之后的结果,就是从巨骨帮众的口中,得知了那个令万鬼惊惧的消息。 ……赤魃圣子一向认为爱有亲疏之别,反对普渡众生式的齐头平等,所以这次得了不死泉,想要把好处先惠及贴得最紧的追随者,然后才延伸到外头的其他尸鬼。 “圣子已经闭关,力求尽快掌握不死泉的全部妙用,帮主已经说了,不死泉作为鬼君遗产,公共资源,我们是不会独占的,肯定要让所有鬼族同胞,雨露均沾,这才不枉宝泉出世。” 不管是与巨骨帮的哪一个接触,无论上到帮主图灵,还是底下的普通帮众,首先都会听到这样的一段话,而理所当然的是,这话连鬼都不信。 太高大上的虚言,在鬼界素来就没有市场,所以当面对质疑,巨骨帮说出了“初衷”以外的具体执行办法。 “帮主有令,所有的鬼族同胞,但凡想要一沾不老泉灵气的,必须要先成为会员,定期交纳会费,只有会员才能使用不死泉……” 不管套的是什么名目,听起来最终目的都是收钱,单从这点来听,倒还是挺公道的,而且交钱享用,也算是方便快捷,但公道与否,在鬼界从来就不是重点,凡是鬼物,私心都是奇重,管你是什么公平的办法,都有鬼想要钻空子,或是想要破坏规矩。 “帮主还说,为了体现地藏大菩萨的慈悲,更彰显众生平等,所有鬼族同胞的入会费均等,无论是普通孤魂、鬼王、鬼尊,哪怕是大能,都只要一文钱!” 一文钱! 相较于不死泉传说中的神奇,就算是砸锅卖铁,耗尽身家,也是在所不惜,一文钱这个索价,简直真是在普渡众生来着的,至于孤魂、鬼王、鬼尊都同价什么的,反倒没有太多鬼物关心,大家听到这里,都只是满眼怀疑,拒绝相信这太过诡异的价码,怀疑其中有诈。 “收取平等费,只是一个象征,交了平等费入会的兄弟,可以参加圣子主持的布道会,这是基本,而只有对组织作出贡献的兄弟,才能在大会上一沾不死泉的灵气。” ……作出贡献! 总算听到关键词了,许多听到这里的鬼物,心中开始冷笑,接下来就是确认如何才算是作出贡献?难道是要交更多的钱?想要享受不死泉,就要付出更高的价码?终于在这里露出图财的真面目了? “钱并不是重点,圣子想要作的是光大鬼族,普渡众生的伟业,所以,会员的贡献,不在于能上交多少钱,而在于是否发展了更多的兄弟姊妹。帮主说了,每一个会员,只要能拉三个以上的新鬼入会,从此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了,可以同享不死泉的恩赐。” ……拉三个新鬼入会就算是作出贡献?所以重点在于多拉鬼? 二十七章 拉鬼 这条件要是放在其他地方,或许还有些不易实现,但鬼族的常见行为中,就有“抓交替、拉替死”,非常讲究劝诱的能耐,用来拉鬼入会就不是问题,可……这么作对巨骨帮又有什么好处? “……帮主最后还说,每一个新发展进来的会员,上交的平等费,发展它入会的兄弟姊妹,可以分得三成,假如它后头也发展了别的会员,那么它收取的平等会费,发展它的那位兄弟姊妹可以永远……记住,是永远喔!分到三成。” “……等等!永远?意思是,这会费……是定期交纳?那如果我拉了一百个鬼入会,然后它们每一个又各自再拉一百个入会,那我……” 所有的谈话,都会在这里戛然而止,问话那个的瞪大眼睛,表情却在从惊疑转为不可思议和蠢蠢欲动,而对面解答的那一个,则闭口不言,面露微笑,眼神中流露出一副“你懂了”的了然之色。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趁着这边的摊子才刚刚铺开,正值用鬼之际,赶紧抱上大腿,交完一文钱的平等费,成为会员,互相搂抱一下,喊声兄弟,然后快快掉头就走,赶着回去自家发展会员。速度一定要快,不然要是让其他探子抢了先,甚至让别家帮派跑过来抢了自己的地盘,那真是悔之晚矣,同时开始盘算,除了自家可以发展会员,还有哪些地方可以去试试看…… 短短一夜之间,像是一颗无声的,在鬼市内轰然炸开,然后,就是一连串又一连串的,在鬼市的无数楼层内到处开炸,从每一个大势力的堂口,到每一处最黑暗的小角落,但凡有鬼聚集的地方都是一股暗流涌动,随着一声声耳语,不死泉的神奇,传遍鬼市,也不管大家信不信,一笔笔平等会费,正如雪片般向巨骨帮汇集。 ……反正就算上当了,顶多也只有一文钱! ……鬼界之中处处不平等,难道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让你享受与鬼尊、大能,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同样的待遇,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关键是这个机会只需要一文钱,就算是被骗,也要尝试一把。 ……不死泉如此神奇,可以助长修为,有一定概率可以送鬼直接进入轮回,不用入冥府受刑洗罪,从此脱离孤魂飘零之苦,甚至还有可能让鬼族的传说成真,直接立地重生,由死转生,从机率听来,好像机会还颇大,反正鬼族的存在时间长,就算是一般的孤魂野鬼,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多沾几次,这么好的东西,岂能错过? ……就算不死泉的传说是谎言,但拉来的新人的三成的会费入袋,这可不假,只要拚命去拉鬼入会,就能发财,简直是一面追求梦想,一面筑梦踏实,这样天大的好事,如果不跳进去,岂非是天大的蠢鬼? ……又或者,反过来说,如果自己都发财了,还要转生干什么?只要发了大财,谁它母亲的还要转生轮回啊!说不定转生之后,反而变成个穷鬼,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所以不死泉到底是真是假好像根本不重要? 这些话,虽然没有诉诸言语,却在每一个鬼物的目光对看中,彼此都心知肚明,于是,不管是什么出身、属于什么势力,大家都有志一同,口中说着兄弟姊妹,平等共济,称赞赤魃圣子的天命伟业和普渡精神,畅想不死泉的神奇,心里却一心构思着怎样建设发财大计。 无声的躁动,如同野火一般,在鬼市内飞快延烧,仅仅一天时间,表面上鬼市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暗地里,整个氛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对于这样的变化,没有谁比温去病的感受更深,因为这个在巨量涌入会员而变得庞大的组织框架的基础上诞生出的,正飞速往外延伸的巨大术式体系,就是以他为核心来建构的,会员每多一成,体系每往外延伸一分,核心都会有所感应。 ……速度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惊喜! 鬼界别的没有,就是鬼多,搞起这种数量海的优势,在没别的地方可以比得上,才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疯狂涌入这个体系的鬼物有多少,数量已经算不清楚了,反正绝不是几千万这种小零头…… “框架”有了个好开头,但目前还算不上愿力,也谈不上力量…… 温去病望向眼前的炉火。 ……下一步也差不多了—— 身在巨骨帮的密室,温去病先是重新改过这里的禁法,确认保密性提高,即使地藏金龙也基本不可能在不惊扰自己的情况下窥视后,闭目凝神,在魔屋内开始动工。 自己的计划,并不怕给任何人知道,得自那个人的框架,绝非这些鬼物所能看明白的,但一些具体细节仍需要保密,当前所构筑的这个体系,只能说是基本的术式体系完成,将数不清的鬼物纳入进来,但还没能形成统一的愿力流向,因为加入这个体系的无数鬼物,只是抢着卡位,指望发财,可对于不死泉这件商品,它们心里仍抱持怀疑的态度,根本谈不上信仰,更无从形成愿力。 为了要让它们对不死泉和这个框架深信不疑,接下来的布道大会就是重中之重,而为了一举将之拿下,自己必须要有充足的准备…… 在魔屋之中,一个大鼎正燃烧火焰,漂浮半空,而鬼君王座遥遥传来的力量,正不住汇入这个大鼎之内。 神器.梦幻火鼎! 这是当初碎星团留下来的遗物,在回到温家创业的早期曾帮了温去病很大的忙,专门用来复制、仿造器物,虽然术力时间一到,这些复制出来的东西,就算没用过也会全部自行毁坏,但只要在期限内当一次性耗材用掉就行,算算成本,可谓物美价廉,通通当成军火,卖到西南兽领,为遮日那王崛起中的霸业添砖加瓦。 只要用得好,无论什么工具都能创造利益,说是温家之前根本就是靠此发迹都不为过,但到了后来,这件神器的局限性开始慢慢显露出来,它能起作用的复制,仅在高阶事物以下,复制宝兵的成功率不高,随着亢金龙登天证道,宣告那个人以“封神”建起的低武时代终结,天阶时代来临,普通武者退出战场,梦幻火鼎也彻底成了鸡肋。 温去病感念神器当初的助益,不只一次构思想将其提升,刚开始是没这能力,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后来则是没这资源,想凭造器手法,强行将神器的品质和能力提升上来,这和强行拉拔一名天阶武者提升,没多大分别,需要的资源简直恐怖,自己可没有那种万能口袋。 现在,正好有个机会,天上有个来历很深的大钱包掉了下来,不用白不用,虽然这么一来,梦幻火鼎就此转了属性,以后锻造出来的东西会很偏门,都属阴邪一类,鬼气森森,但偏门总好过鸡肋,而且,自己眼下就需要它…… 魔屋地面浮刻的法阵,闪烁着光纹,来自鬼君王座上的力量,透过法阵,注入到火鼎内部。 法阵汲取能量的速度飞快,转瞬之间,足以让一名四重大能直接油尽灯枯的损耗,已经注入梦幻火鼎中,但来自王座的力量,仍如怒江奔流,毫无衰竭,根本连九牛一毛都不到。 观察着这股能量的流向,温去病不禁感叹。 ……这样看来,永恒者批量制造一、二重天阶,确实是可以做到的,如果不是三重天阶必须凝结不竭之源,四重天阶必须悟彻空间法门,引动次元差的能量为己用,只从能量角度,恐怕连大能都可批量制造了。 不过反过来说,一旦突破到四重天阶,永恒者也完全可以拉拔起一批逼近万古的大能?从眼前看来,这应该是做得到的,四重天阶和大能顶峰的能量差对永恒者来说,依旧是忽略不计,可为什么万古以来,从没听谁这样干过,是真相被隐蔽?还是这么做有什么自己仍看不出的障碍或隐患? 温去病正思索出神,却听见轰然一响,却是火鼎震动,里头所喷放的火焰,一下骤转碧绿,其中更鬼影幢幢,明明火烧得炽烈,整个密室的温度却在疯狂下降,变得阴森冰寒。 “成了!” 温去病见状点点头,看着这件神器成功被鬼君王座的力量改造成鬼器,如今,这件神物被灌输的力量提升了本质,从今以后,复制宝兵等级的事物再不成问题,甚至连神兵、神器也能复制,并短时间存在,但却仅限于鬼族相关的物体,其余什么神魔妖仙佛的,一概无法处理,堪称……鬼族神物了。 鬼器.梦魇鬼鼎!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温去病一完成手上神器的改造,立即动作,起手法诀,之前透过巨骨帮蒐集来的平等钱,已在魔屋中堆积如山,此刻随着法咒发动,这些或新或旧的钱币,纷纷飞冲上天,跟着如瀑倾泻,尽数落入鬼鼎之中。 二十八章 梦魇鬼鼎 温去病跟着以法诀控火,尤其是注意控制着鬼火的温度,更同时引入鬼君王座的力量。神器之中自有内天地,如山钱币倾泻入内,早已超过鼎的体积,却一点也没有满出来,入鼎的钱币也没有被无尽鬼火烧灼融化,反而逐枚被冰冻,却又没有交互冻成一块巨冰的现象,而是逐枚独立,化为一个个小小的冰片,而随着鬼火翻腾,甚至开始如炒豆般爆跳。 维持这股鬼火焚烧的,是源自鬼君王座的力量,透过鬼鼎的术式,鬼君的力量被注入钱币之中,每一枚鬼钱,都在饱吸这股无上的力量后,冰冻融解,转为烧着碧火,其中闪烁幽幽鬼影,上头原本依附的“念”,被强化到极致,跟着发生分裂。 “起!” 温去病手一指,一道金钱浪潮,自梦魇鬼鼎中喷涌而出,刚才落入鼎中的如山钱币,全数又喷发出来,掉落在周边,但与早先不同的,就是鬼鼎中仍是满满的金钱,分枚未少。 “起!” 温去病重新又是一指,开始进行第二次的分裂与复制,复又将新复制好的鬼钱移出,连着进行九次之后,目光所看到的范围内,全数都堆满了鬼钱。 “……呼……有点喘啊!” 纵然身为大能,干这些活也让温去病负担不轻,而这些耗损还都用在维持王座输来的力量不致失控上,真正最为耗力的分裂、复制,其实都是靠鬼君之力在发动,若非如此,全数由自身提供,自己顶多干个两三次,就要被累趴下。 这也还多亏自己这些年思路正确。花费数年时间,打造出道德之器,阴阳龙火罩,成为用来控制能量流向的完美工具,否则纯靠自身修为,区区一个大能,如何节制得了鬼君的力量? “……数量已经差不多,鬼族实在太多了,想要让每只鬼都分到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用来起到象征意义,当个诱饵,应该可以了。” 温去病笑道:“不死泉……算是炼制完成。” 整个炼制过程,都是在自己的内天地中进行,温去病有自信,就算是万古存在,都别想透视魔屋内的状况,尤其是地藏金龙! “……说起来,地藏金龙的状况不太妥当啊。” 想起这个让人头疼的大菩萨,温去病也忍不住微微皱眉,接触到现在,地藏金龙的情况称得上诡秘异常,与自己的印象差了不只一点。 传闻中,地藏金龙慈悲为怀,入鬼界不为愿力,只是为了普渡苍生,即便经历万古,即便本体的那位古佛已然入灭,却仍不改初衷,在这条道上坚持独行,地狱不空,不证菩提,誓不成佛。 对于这样的存在,自己嘴上虽然不让,确实还是存有几分敬意的,在心里划出的那一条线,地藏金龙一早是归类在可以信任,不是坏人的那边的……诸天神佛,能一开始就无理由地被自己放这边的,可着实不多。 结果……戴有色眼镜看东西,果然是很差劲的,包括盲目信任也是一样的,这个地藏金龙的所作所为,根本是处处鬼祟,看似高深莫测,实则包藏祸心,尤其是干了下作的事,还能口口声声是“为了你好”、“为了让你磨练”、“为了苍生”的氛围,绝对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存在。 还有,据自己所知,地藏金龙明明应该是不行愿力神道,单纯参悟佛理,行大愿以贴近天地法则,凭此修行,堪称佛门中的传统清流,可从之前接触到的祂底下的众僧来看,其行走神道颇深,非朝夕之功,这和自己听到的传闻根本不一样! 传说里的那个慈悲大菩萨,怎么到头来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东西? 温去病忍不住摇摇头,倒不是为了地藏的形象破灭而感到叹息,只是可惜自己心里又少了一块对善、美的憧憬。 当然,如果那只是个假地藏,这一切异常就都讲得过去了,但事情真的会有那么简单? 经历过太多的勾心斗角,掉过太多深坑,自己可没办法这么简单就把这话当真,忽然就冒出一个厉害的大徒弟,把地藏暗算得手,取而代之,这么些年都没有露出马脚,哪怕一切都说得过去,确实有这种可能,但理论不等于实际,要把那些低概率巧合都凑一起,成功实现,这需要的强运……足以再造就一名天命之子了。 更何况,即使地藏真的是被自己徒弟暗算取代,后头这些掉价行为都出于假地藏,但是从目前得到的信息,假地藏得到的权柄,也是地藏已经转行神道的确证。而在鬼市,昔日鬼道开创者,鬼族众生之力唯一成功使用者,酆都鬼君的根本所在,原本无心愿力之法的地藏也突然转换道路,其中的意味也实在引人深思,不可不防…… 地藏之事,确实迷雾重重,真假难辨,真意难猜,恐怕会成为自己此番鬼市之行的最大变量,甚至成为比霸皇更加棘手的敌人,毕竟那一位性格在那,一切问题都已经摊在台面上等着找办法解决…… 风雨战刀已经不在鬼市,自己必须尽快搞定这里的问题脱身,前往冥府取刀,此行更是吉凶难卜,自己可不至于天真到,相信一去冥府,亮出地藏信物,就能顺利取刀,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变量,甚至可能还有一连串阴谋陷阱等着自己。 地狱龙皇、地藏金龙,一个公正不偏、一个慈悲为怀,原则上,不可能联合起来坑自己,但现在地藏都变成这样了,鬼才知道地狱龙皇与传说之中又有多少差距?特别考虑到龙仙儿这个龙皇显身的做风,让自己更添几分畏惧,虽然龙仙儿多半是被这些年的遭遇和那个人逼成这样,但是说不好其实也跟龙皇个性有关?要是最后遇上的真是个龙仙儿一般的疯龙皇,那这次取刀之行可就有得受苦了…… “……得要快刀斩乱麻,尽快搞定鬼市这边的纷扰,取得足以通关,甚至是强行通关的力量,然后立刻去冥府取刀……” 温去病喃喃自语,目光骤然一厉,“一切就看布道会了,绝对要搞定!” 准备已经妥当,就等后头的大会,一举震住整个鬼市,如果一切如自己的预算,就算是地藏,自己也可以让祂没有机会出手……成功率,大概有五成吧,手上的筹码还是少了点,可自己没有真正能推心的助手,单靠一个人独木撑大厦,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到底是只有一个人啊……” 温去病忍不住叹了口气,摇摇头,甩开那一丝令己厌恶的寂寞冰冷,忽然察觉有人正在敲门。 这里是巨骨帮的密室,除了自己、图灵、妃月泪,再没其他人允许入内,此刻居然会有人在外头敲门,这不速之客……是谁? 温去病不敢掉以轻心,自己搞出的这个“框架”,在鬼界似乎是个新鲜事物,可以迷惑各方目光,更依靠发财这个鬼族执念来降低牴触,按照推算足以让它们先放缓脚步,至少等到布道会之后,摸清情况,再有所行动,而不是立刻杀鸡取卵。 希望造成的效果是这样,但会否只是一厢情愿,对鬼族的认识有偏差,这就不好说了,更何况搞不好就是偏偏遇上那种冲动不愿多想的家伙,硬是跑来抢,那就是衰到家了。刚刚完成一系列操作,如今的自己,别说不敌万古存在,就算来的是位大能,都多半打不过,还没到可以高枕无忧的程度。 因此,察觉到有不速之客来敲门,温去病的警戒刹那飙到最高,直接开口问道:“谁?” 便宜师父忙着帮自己出面运营体系,现在术式体系运行良好,没理由会过来,若是妃月泪的话,不用敲门,其他会敲门的,则根本没资格到这里来,而更让自己肯定来者不善的,是刚刚第一时间的思感探查毫无结果,门外仿佛一无所有……这表示,对方使用了某种能够屏蔽自己感知的手段,亦即是令大能感知失效的手段,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叩!叩!叩!”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在这寒夜当中,衬得氛围倍显诡异,温去病不想让这个气氛持续下去,起身开门,而在开门的那一瞬,全身警戒提到极限,同时运转力量,生怕有人偷袭。 门开,预期中的袭击并没有发生,温去病看到一个老人,穿着一件硕大的斗篷,整个身体都被遮在斗篷底下,只有部分白发、白须可见,面孔更是模糊,却有种异样的眼熟。 正是那件斗篷,遮蔽了自己的感知,自己细细查看,看出构成的材料,是九天冰蚕的丝、六阴金蛾的翅膀、三月赤目蛛的筋,以这些为主材,配合其余大概九十六种辅料制造,堪为上上之选,但要将这些材料充份组合起来,分别发挥其长处,是对技术的高度考验。 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看到这些材料,温去病大概可以想像到,用来组合这些材料的是什么法阵,又是那些法咒与符文,才能够达成这样的屏蔽效果,甚至可以推测,这件斗篷的屏蔽效果之前,不止可以使大能的感知失效,就连万古只怕也一样。但自己能想出的,却只是大方向,其中细节恐怕要颇长时间才能推算得出,然后即使完成了法阵,动手将之打入这些材料,也仅有四成把握完成成品。 造出这件斗篷的,是一位比自己更要厉害得多的造器大师,温去病极少在这方面服人,但对这件斗篷,想不说服气都不成,而……这种感觉,好像并不陌生…… 温去病皱起眉头,慢慢抬高了目光,就只听见一个声音,从斗篷底下传来。 “小友,可否进一步说话?” 这熟悉的声音,让温去病心头一震,真是作梦都想不到,突然来访的不速之客竟然会是这一位,仙界大能,万年留级生,首席造器师,云中子! 之前明明看这家伙拜访地藏,然后已经腾云离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还特意穿上这身行头,摆明了是要瞒着地藏的耳目,这两者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仙界这回又有什么企图?还有最诡异的一点,他突然跑过来找自己是想要作什么? 对上这一位,温去病可不敢说自己的身份已经妥善隐藏,人家都站在门口了,有很大可能是已经识破,就是来开门见山兼勒索的。 此时此刻,就算想躲想避也已经没有可能,温去病只能皮笑肉不笑,让了一步,客气道:“请进。” 云中子入室,密室重新关闭,温去病和云中子面对面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对面已经抢先道:“赤魃圣子威名赫赫,不止鬼界皆闻,就是老道身在仙界,也闻之久矣,今朝一见,果然气宇轩昂,英武不凡,不愧为一代气运之子,佩服佩服。” 这一连串社交辞令先砸过来,没有把温去病砸晕,却也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以云中子的能耐,看不穿自己伪装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特别在这个节点找上门找自己的可能远大于找死鬼赤魃,但他这么说,便是明知也不会拆穿的意思。 诚如诸天传言,这老儿每次出来,都是代表仙界谈合作的…… “仙长非我鬼族,因何入鬼界?”见对方不准备趁机要挟,温去病却转为神色冷峻,“我鬼族与仙界素无往来,也谈不上友好,仙长纡尊降贵而来,如果是想要利用我作些什么,那就还请直说好了!” 之前,温去病曾踏足仙岩洞天,透过云中子与仙界合作过,碎星团和降临魔族的一场大战,也多依赖仙界提供的装备才取得胜利,但后来真相揭晓,云中子真正的合作对象是李昀峰,只是在自己面前作戏而已,在那之后,自己浪迹诸天,再不曾和仙界之间有什么合作,现在看对方主动找上门来,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好脸色。 “呵呵,赤魃圣子果然如同传说中一样爽快,贵我双方立场有异,圣子有些牴触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老道此来,不是为了与圣子推心置腹,只是一些情报分享而已。” 云中子抚须说话,谈笑自若,似乎不为温去病的情绪所动,却字字一语双关,温去病则淡淡道:“我晓得自己的能力极限在哪里,不会像霸皇一样,看到谁都变成斗鸡,非要打一场分高低,该合作的时候,我也不介意彼此之间多交流的。”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的武力可以独步万界,横压诸天,那或许可以任性,就冲着仙界和李昀峰合作,自己就将他们永拒门外,甚至直接杀上仙界,血染诸天,反正我武力至高,合该为所欲为。 但眼前的现实,自己还远远不到那一步,所以必须实事求是,仙界与李昀峰之间不过相互利用,就像个商户,谁都可以上门交流,自己既然连太一也用了,没理由仙界主动示好,自己还将之扫地出门,那就真成霸皇第二了!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才刚感慨独木难支,行事把握不够大,就有人上门送温暖,虽然不知道用不用得上,但是不听就把人推出去就太蠢了…… 云中子道:“圣子如此心胸开阔,善莫大焉,唔,地藏变了。” 一句话,温去病立时心中有数,怪不得要来找自己,原来是跑来爆地藏金龙的黑料,之前云中子降临鬼市,亲见地藏金龙,恐怕就是来确认什么的,而以他的个性,仙界逍遥大能,断无可能主动关心鬼市之事,恐怕是顶上的万古仙尊,甚至是永恒天尊授意,换句话说,他这时候来见自己,爆地藏的黑料,这恐怕也……不过来的真是时候,正愁摸不清地藏的虚实,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温去病淡定道:“愿闻其详。” “圣子应该也知道,地藏金龙的前身,是菩提古佛的影子闻道所化,初时只是大能菩萨,经历多年修持,更进入鬼界,行大愿之法,普渡群鬼,这才踏足万古,有了今日的境界,但在菩提古佛殒落后……” “慢!”温去病闻言阻断道:“虽然我对佛门了解不多,既然有佛位,怎么都是万古层级了吧?不是说万古不殒的吗?连霸皇这种被诸界所忌的都能重归,古佛殒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高位的天阶者仍是会死的,虽然说万古可以透过时空道标重生归来,但这个过程历时悠久,在没有其他外力干涉的情形下,天晓得要什么时候才会自然触发,反正……当初被霸皇宰掉的多位万古,直到现在也没有哪个能重生回来,霸皇虽然为诸界所忌,却也有魔主、鬼韬在背后全力推动重生,也要直到如今才幸运功成,哪是这么容易的??” 云中子摇头道:“除非那名万古存在,事先就留下一些后手,那或许能够容易一点,但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成的。” 温去病闻言皱眉道:“掉坑久了,我对不过、然而、除非,这一类的字眼非常敏感啊,总觉得这句话后头,往往都藏着很大的坑。” 云中子却微笑道:“不知道圣子对分身化形有什么了解?” 温去病嘴角微扬,“大概和你们熟悉的那一套,有点不太一样。” 自己惯用的尸蛊分身,如今玩得越来越溜,堪称自己战力的一大保证技术,但这套技术,和仙、佛两界惯用的分身之法颇有不同,始终属于“技”的层面,算不上“法”,更别说进入“道”的层面,而仙、佛两界的分身术法,到今日已经发展到自己无可想像的高度,触及因果…… ……因果? 确实在自己看过的相关记载中提到,佛门有这样的秘法,可以通过斩出分身,替死改命,转换因果,这些技法在天阶者来说高妙玄奇,是一等一的保命技术,但换一个角度来看,对于万古存在而言,这样岂不是比用道标重归更加可靠? 云中子刚才提及,万古存在若是事先留下后手,能在身亡后尽早归来,不用等待漫长的连高位天阶都无法忍耐的时空道标触发,而这所谓的后手……难道斩出分身就是其中一种? 万古存在事先斩出分身,当本体遇劫殒灭时,分身就能直接继承本体的人格和见识,就此立地重生,不用再依靠不靠谱的时空道标,这应该是一个很成熟的技术。 而分身诞生的形式有很多种,除了寻常的血肉、化形,使用影子不也是其中一种?古佛讲道,底下的影子闻道感悟,离体独立,再进入鬼界普渡众生,在这个神话背后隐藏的,难道就是分身替形的意义? ……所以地藏金龙是菩提古佛的分身,也是替身? ……比起单纯的随身物,宝刀、发簪什么的,依靠常年相伴获得因果联系,由本体直接斩出的血肉分身,不是联系更深,更适合作为时空道标聚合的传承物? ……地狱未空,不证菩提!这个大愿之中,原来还隐藏着那样的讯息?方证菩提又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些,温去病心念飞转,跟着一个念头浮现在脑中。 本体殒灭,分身苏醒,成为本体,是为重生,但……分身真想成为本体吗? 确实分身之法向来是个很危险的技术,古往今来,有无数案例,分身只要灵识、实力够强,就会发生反噬,进而取代本体,实现独立,但那是指强行篡夺的情况,如果是本体身亡,分身继承本体的记忆与人格,这其实更接近一种夺舍、覆写。 温去病无从想像,那些成为本体的分身的感受究竟会是如何,但以自己来说,如果有某个存在,要降临在自己身上,夺去自己的人格与记忆,自己肯定是不干的,无论那个存在是多么伟大、圣洁,自己也是抵死不从,同样,无论自己与他有什么关系,受了多少恩惠,也不能接受这件事情。 所以为了求生,分身作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云中子说菩提古佛入灭之后,地藏金龙发生了改变,难道就是因为这样? 三十章 地狱未空,不证菩提 温去病斜瞥一眼云中子,看见这老道神色自若,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这些想法纯粹是自己的脑补,但温去病并不觉得这是空穴来风,反倒是可能性很高的一个发展,随着菩提古佛的殒灭,无论是秘法失效,还是地藏的挣扎更强烈,本该重生的本体输给了分身,地藏彻底成为真正的独立个体,佛门也从此失去了对地藏金龙的控制,祂攀登万古,转换道路,走上神道,追求独立,这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温去病沉吟道:“照仙长的说法,莫非地藏大菩萨……” 不待温去病把话说完,云中子直接一摇手,表情严峻,严肃道:“法不传六耳,老道刚刚说的那些东西,与地藏大菩萨并无相关,圣子切莫误会了。” 这话没说还好,这种刻意的否认,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温去病扬了扬眉,心中冷笑,表面淡然道:“这个自然,不过说到地藏大菩萨的八卦,我也恰好听到一个不太靠谱的传说,愿与仙长共分享。” 没等云中子拒绝,温去病就抢先爆料,把先前私底下接收的假地藏消息说出,云中子闻言,脸色剧变,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过,也不是没有这可能,这样反而说通了,难怪当时地藏……” 这消息带来的冲击极大,饶是以云中子历经万古,见惯了大风大浪,一时也难以保持镇定,陷入苦苦思索之中,而温去病从这反应,大致也能判断出来,仙界对地藏金龙多半已经起疑,这才让云中子过来拜访摸底。 ……但是事情很奇怪,地藏金龙摆明了出身佛门,就算真有什么脱离控制的问题,也该是佛门那边出面查探,怎么会是仙界横插一手?这也是仙佛两界的暗中博弈?仙界想借助地藏干什么?又或者,纯粹是佛门不便行动,怕打草惊蛇,这才透过仙界来迂回进行? “……圣子的这消息确实很有价值。”云中子点头道:“地藏金龙的弟子,以神道之法强行提升至大能,若是其中有一两个特殊的存在,的确有机会……” 温去病却连忙摇手,“仙长这又是哪的话,这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传闻,拿来和仙长逗趣,打发长夜无聊,何来什么价值,难道仙长竟然信以为真?当知谣言止于智者,仙长这是着相了。” 挨了这一记还击,云中子先是愣了数秒,跟着哈哈大笑,全然不以为忤,开口道:“赤魃圣子当真是快人快语,老道很是佩服,而今圣子即将统领鬼市,不知晓否鬼市源流?” 温去病却是冷笑道:“鬼市乃是本帮祖师爷,酆都帝君祂老人家一手建立,此事我界鬼鬼皆知,又有何稀奇?” 云中子点头道:“那圣子想必也知道,天阶者踏入万古之后,内天地与外部世界连结加剧,开始影响外方环境,而当万古存在殒落,本身的内天地碎灭,与外部发生碰撞,进而会形成诸多中千、小千世界,这正是如今万界的一大源流……” 温去病却在一旁冷笑不语,这些话早在五藏妖界时自己就已经听这一位说过,而今重提,等于老生常谈,不知又有何用意? “这些是无论万古存在有没有意识去进行操作,都必然会发生的现象,但如果天阶者刻意操作,完全可能透过内天地的影响,在外部世界里,切割出一块独立且独占的空间,形同圣域,在这片领域中生活的一切生灵,都自然带有那名万古者的生命烙印,可为其所操控……当然了,这种情形,单纯的万古存在想要做到这种事,难度是高了点,所以通常见于永恒者手笔。” 云中子慢慢道:“这些圣域内的生灵,都生来带有永恒者的生命烙印,只要在圣域内,就会成长得特别迅速,实力突飞猛进,易于有所成就,但相对来说,也受到领域限制,离开圣域之后,往往成长受阻……” 温去病道:“而更不用说,这些生灵,也都被那位高高在上的圣域之主控制,根本是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死就捏死?拿了别人东西,果然都是要还的。” 云中子却笑道:“永恒者位在诸天万界的顶端,真想要捏扁什么人,就算不用这种手法,也是可以轻易做到的,反而并不需要这样的迂回控制。” “……仙长说得也是。” “但圣子说到拿人什么东西,总是要还……”云中子笑道:“若有人吞噬了这些圣域中的生灵,也就等于直接吞了永恒者的烙印,这个……或许就会有什么不良反应,也未可知。” 闻言,若非温去病口中没有东西,险些就要直接喷出来,回想到自己入鬼市后发生的一切,很显然就是“吃坏东西”的结果。 不过,专业者的自信,马上又将这份动摇给否定,自己一早就知道吞噬之法的风险,每一次的吞噬都是通过阴阳龙火罩进行,绝对可以过滤掉任何有害物质,不管吞噬掉的生命体,内里存在着什么,都应该能有效过滤掉才是。 ……只是,虽然阴阳龙火罩是自己迄今为止最杰出的作品,可针对范围,仅是大能,万古以上的手段,仅是自己的臆想,能否奏效,尚属未知之数,至于用来对抗永恒者……这种事自己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 或许,永恒者的手段,远远超乎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学识,阴阳龙火罩也无法完全将之阻隔,莫名出现在魔屋内的鬼君王座就是最好证明,这真是一块出乎意料的大铁板,若是一早就知道永恒者的属地中有这些忌讳,自己怎么都会更小心一些的…… 懊悔无益,只是空费力,现在重点就要看该怎么收拾善后了,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鬼君的这张王座,自己虽然完全无法将之驱出,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危害,认真说来,自己甚至还是受益的一方,可以籍此随意抽取酆都鬼君的力量,拿来挥霍造器,或是充实本身修为都行,其量根本是无穷无尽,无需担心损耗,简直是中了大奖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同样笃信,天上绝没有免费的馅饼,免费拿了多少东西,最后定要还多少回去的因果规律,现在早就乐疯了,根本不会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咳,不知道……这种情况会有什么不良影响?”情况不对,温去病也不再坚持摆架子,“过往有没有什么类似的不良案例,或是……实际吃坏东西的结果?” “咦?圣子为何特别关心此事?莫非……圣子最近饮食不调,不小心吃坏了什么?那可不太好啊!” 云中子一本正经打着迷糊眼,让温去病着实想对着他的脸轰上一记,所幸他很快就端正神色,道:“神魂遭到圣域之主的入侵,进而受到控制,这是很理所当然的收场,这本就是造物主对所辖生命的操控权,吞噬者吞入永恒烙印,就自然等于接受了这个身份,摆脱不得……不过,圣子大可放心,因为类似现象,在你身上完全没发生,令我们啧啧称奇……” 这应该是某种肯定,温去病闻言暗自点头,肯定了自家阴阳龙火罩的效果,但也意识到云中子这话里的实际价值所在。 “我们”?是指他背后的那个大人物?云中子伪装离开,却瞒过地藏返回,秘密来见自己,是那位大人物的授意? “而且……”云中子笑道:“撞着奇点,就是永恒者的神通也不好使啊。” “奇点?” 温去病闻言心中一跳,忽然明白过来,这才是对方此行的真正目的。当日夺颜所说的奇点传承,自己后头除了在云中子这边曾经听过,后来遍游诸天,竟然再无人知晓,一直也让自己困愕不已。这个词究竟是有何魔力,只是说出口就让大能也忌惮不已,却知者甚少,而夺颜却从何得知,又跟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夺颜认定自己是奇点传承,就立刻释然了?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就是弄清楚这根本秘密的时候…… “……所谓的奇点,是初始,也是终结,是一切归结并创始之处。”云中子严肃道:“奇点之内,是完全的失序之地,万法重叠,所有的机率、秩序,再无意义,哪怕是再小概率的事情,都可能高机率发生,奇迹将唾手可得。” “等等……失序?” 温去病敏锐地把握到其中关键,照云中子的说法,奇点这东西的诡异之处,就是其中一切秩序都失去常律,机率被高度扭曲,无论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外界所谓的奇迹在里头可能反而成为常态。 诸天万界虽然辽阔无边,各界之间法则有异,在此基础上出现了千奇百怪的世界,却都是依律而生,由创生至终末,循律而行,无规矩不能成方圆,如果失了序,直接就会动摇诸天万界存在的根基,温去病甚至都不能想像,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三十一章 浩劫 温去病疑惑道:“这个奇点,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这种地方,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自己可没去过这种地方,为何会有奇点传承? 云中子缓缓道:“奇点,原本只是一个概念,从神界那些先天神灵的口中流传出来,后来先贤据理推测,或许诸天之中有这么一处近道之所,是把虚数概念化为实质存在……” 温去病不禁皱起眉头,“近道之所?是类似冥府那样的地方?你们有找到这个地方吗?不然又哪来的奇点传承?” 云中子却苦笑摇头,“有关近道之所的寻觅与归属,向来是独属永恒者之间的博弈,但可以肯定的是,万古以来,从未有谁真的找到那么一处名为奇点的近道之所,奇点一直是一个无法证实的概念而已,直到后来出了事,大家才恍然大悟,奇点的表现形态,除了可以是一处近道所在……也可以是一个人!” “一个人?” 温去病立时悚然动容,更一下子明白过来。 那个人……就是奇点! 所谓奇点传承,并不是那个人偶然进过奇点,从中获得了什么传承,而是他自己、他本身,就是奇点! 按照云中子的说法,奇点所经之处,万法混沌,一切概率都被无限放大或缩小,幸运两字在他面前毫无意义,甚至如果这股力量是他可以自在操控的,那所有奇迹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信手捻来。所以当初百族大战,他才能带着自己等着一路创造奇迹…… 天道有序,这样的存在,天道怎么会允许存在? 心头一时大乱,温去病强笑道:“极小概率都能被极大化,那不是奇点每天买彩卷都能中头奖?这么奇迹的人,普天下的好运都让他一个人占尽,世界还能够正常运作吗?” “天道自有其运行机制,理论上,奇点的存在,会造成万法失序,连锁反应下来,诸天万界应该都会法则崩溃,不能运作,但万古以来,诸天平衡依然维持,这背后的机制到底是如何运作的,我们迄今也没悟出来,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云中子道:“奇点并不危及世界本身,而是成为我等的浩劫!” “我等”两字,再加上云中子脸上极其严肃的表情,温去病忽然体认到,这场“奇点之祸”,恐怕规模要比自己所猜测的还要大上很多。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酆都鬼君的下场,已经显示奇点的影响,连永恒者都未能身免,一个下场已经摆在那里了,其他的永恒者会没有想法?这些已经站在诸天万界最顶端的存在,会容忍这个威胁继续存在,没有一点动作去排除危机?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而虽然诸天万界史上,根本不闻奇点之名,也似乎没有因此翻起的风浪,但自己相信,暗地里的冲突与斗争绝对不会少,只是未见烟硝而已。 温去病道:“你们……斗了多久?难道就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这个“你们”同样蕴意深重,以温去病的了解,在六界之中,仙界是最擅长呼朋引伴拉帮派的,最喜欢干得就是围殴,一旦遇到过强的敌人,最先反应就是赶紧回家请家长、搬救兵,如果还打不过,就是各界乱窜拉盟友,组成大联盟来围殴,当年连不可一世的霸皇都扛不住,因此殒落。 奇点如果当真如此恐怖,仙界又独自应付不了,没道理不故技重施,连同各方围剿,而以那个人的个性和威胁,恐怕没人会站在他那边,六界联手,永恒齐出的情况发生自己都不奇怪……但自己所看到的,那个人迄今为止仍在活蹦乱跳,甚至前几年还在始界又摆了六界一道,仙界显然没能联手制裁成功,那么,那场自己预期中的跨界联合战,究竟是没有发生?还是以失败告终? 云中子却摇头道:“奇点不比霸皇,不是纠集各界强者,设局摆阵,围战伏杀,不惜牺牲,就能直推过去……” 温去病却困惑道:“为何不能?就算是要打魔主、打妖皇,也不过是这个阵仗的扩大,永恒者都是可以用一样的模式去推,难道还平不了一个奇点?” 云中子却只能苦笑,“若是这么简单就能处理,奇点就会只是如霸皇那样的一场大灾祸,而不会是天灾,更不会变成后来的浩劫了……” “什么意思?” “奇点是天地间最大的因果所聚,很久以前,当奇点还只是一个概念时,诸天将那个可能存在的近道之所,称为命运终点,如今奇点被证实为人,就有了命运收线者的称号。” 云中子道:“奇点者,不可说,不可触,不可忆,不可谋,一旦与之建立因果联系,立刻就会触发反应,而反应的结果未知……当初酆都鬼君失踪时,与那个人相距何止千百个世界,其间不知迂回了几手,也不是正面冲突,不过是深藏幕后进行试探,结果两边因果关系一建立,瞬息就没了影,鬼君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你说,如果仿效霸皇旧事,诸天联手,甚至永恒齐出,万古和大能追随,重重包围,十面埋伏去推,会是什么结果?” 温去病直接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说不上话来。 这不是力量杀,而是因果杀,只要两边建立了因果联系,就能像扯串粽子那样一路杀,如果诸天真的纠集了大部队,对那个人重重包围,铺天盖地杀过去……从酆都鬼君的下场来看,结果可以想像,下一秒,整个画面就变成了清洁溜溜,空荡荡的一片,有份参与者全数灭团,甚至可能连躲得远远的幕后策画者都没法幸免。 昔日霸皇殒灭之战,听说为时颇久,最后杀得多位万古入灭,千百大能被屠如猪狗,普通的仙尊、罗汉、鬼尊,更是成片成片的丧命,端的是威震七界,旷古绝今,自此传颂七界,成为万古传奇,陨落的霸皇也成为诸天禁忌,仙界这些年多次行动,都在防备他重生归来,连温去病也为之拜服,自叹不如,更觉得天地间恐怕再难有类似的一战了。 但如今看来,那只是因为诸界看了酆都鬼君的下场,忌惮不已,没有昏了头脑,从而导致围攻奇点的这一仗,未曾真正发生,否则,当初围攻霸皇的阵容,拿去围攻那个人,结果大概根本不用杀上几天几夜,天昏地暗,直接就上场就灭团,瞬息搞定,别说阵亡多少,估计连半个幸存者都不会有。 “不、不可能!” 声音些许颤抖后,温去病强行镇定下来,“什么东西的强度,总都该有个上限,平衡如果被打破,游戏就会玩不下去,以霸皇之强,尚且招致各界联手围剿,落得陨落下场,诸位永恒者也互相制衡,非是为所欲为,如果那个人强成这样,就算各界不动手,天也容不了他……这根本就不合理。” 云中子点头道:“圣子看来是重视常理的那一派……可圣子为何不问,万事万物,诞生皆有因,奇点这种超脱常理的存在,究竟又是怎么诞生的?” 顺着云中子的思路,温去病本想说“要说万物诞生皆有因,那无论什么东西还不都是老天生的,又有什么分别”,但话到嘴边,却一下陡然呆了。 ……老天生的! ……天灾! ……所以奇点其实是天道所降,秉天意行走于人间的奇特存在。 ……因此,奇点虽强,却不会打破三千大道的架构,不会破坏天地间的平衡,因为他的出现,原就是为了天地间的平衡而来。 ……平衡什么? ……“我们”! 温去病冷笑道:“仙长该不会是要告诉我,奇点的杀伤力,对境界越高的,影响就越大,对普通人几乎没有影响,天阶碰到就危险,永恒者撞到他基本就没有活路?” 云中子笑吟吟不说话,目光中却露出几分赞许,肯定了温去病的猜测,更肯定了藏在这些想法背后的那个事实。 所谓奇点,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天劫! 生命,生而有涯,生死轮回,是为天序。 各界的修练者,不断修炼,提升修为,欲攀天阶,得到质变,打拚原有的生命循环,最基本的企图,就是追求不老不死,而从登天成功的那刻起,修练者的生命形态发生改变,得以长生,渐渐脱离本来的生死循环,而天阶之路的尽头,万古存在无有寿元之忧,可以借助时光道标重生,永恒者更是万劫不磨,不死不灭。而因为修练,这些妄图跳出生死循环的存在还在加倍耗用各种天才地宝,供应每一名天阶者修行的耗损,都可以轻易养活千万生灵。 而到了大能、万古境界后,修炼所需要的资源,甚至需要几个世界联合供给,耗损何其之大,虽然这也是食物链的一种正常反映,但对天道来说,肯定不乐见,所以天阶者每当挑战重大关卡进阶时,必须要承受各种天劫。 三十二章 奇点传承(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一群总想要打破规矩,从不安份的王八蛋,直接轰死你们就不折腾了! 隐藏在各种天劫之后的,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讯息,然而,随着修练者的力量不住往上提升,修炼体系的积累越来越深,特别是面对天劫的经验逐渐累积,天劫已经不再那么危险,不再能有效地删除挑战者,让成功度劫的修练者越来越多,更持续消耗诸天万界的更多资源。 于是,天道调整了规则,让另一种更为灵活的“天劫”,降临世上,人走到哪,事情就到哪,谁碰到谁倒楣,尤其是针对那些不老不死存在中的佼佼者。 “……好家伙!”温去病吐了一口气,忍着一拳打地上的冲动。 自帝都之夜,碎星团被那个人抛弃后,自己长久以来不断的追寻,一直想要弄清楚那个人的情况,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而这些年随着自身境界、眼界越来越提高,也益发体认到那个人的恐怖。 以前总是猜说,那个人看似没什么武力,实际可能是名隐藏实力的天阶,这才有那么强的神通,直到自己身登天阶,发现以寻常天阶的层次,根本做不到他的那些奇迹,才发现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拉近,好像还更远了,特别是当自己成就大能之后,与他的追赶仍然看不见距离,自己甚至猜测,那个人可能是某位永恒者的化身,自己其实是卷入了一场永恒者之间的博弈。 ……那个人,该不会其实是魔主的化身吧?或者,是仙界的那一位?他以始界众生,以碎星团为棋子,其实是在根本妖魔背后的其他永恒对局? 自己不只一次这么猜过,虽然毫无根据,也非常荒唐,但自己需要一些答案,来安定这些年愈发焦躁苦闷的心情,哪怕是狂想都好。 怎料,事实真相比自己所猜想的还要荒唐,那个人不是永恒者的化身,而是永恒者的天灾!是连位于诸天之顶的永恒者,都避之惟恐不及的存在,一统鬼界,想要逆天而行,建立幽冥天庭的酆都鬼君甚至连出手一招的机会也没有,就被他隔空镇压失踪了,可以想见,那些所向无敌的永恒者见了他,还不都跑得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快? 连永恒者都拿他没办法,甚至连说动诸天联手围攻他的可能都没有,那……自己又能拿他怎么办?这根本是个活生生的……天灾啊! 温去病怒极反笑,“奇点横行到现在,除了封过鬼君,还有什么有头有脸的也遭他毒手了?说出来让我吓一下。” “其实,真正可以肯定的,倒不太多,除了酆都鬼君外,好像……”云中子沉吟道:“不过,有个传言,圣子或可一听,那个人不光是镇压了酆都鬼君,还疑似镇压了一个世界。” “一个世界?”温去病的表情变得很是古怪。 举手封印了一整个世界,看似神威无敌,赫赫天威,配得上奇点的身份,其实套在诸天万界的架构中,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小千世界的架构不稳,如果内中生灵不旺,更是无比脆弱,近年来霸皇征战四方,就有小千世界被他一击砍爆的。 对于万古层级以上的存在,一个小千世界的生灭,不过随手而已,真没什么可说嘴的,哪怕是自己,在一些特定条件配合下,说不定都能做到。而即使是中千世界或者是大千世界,对于万古中的佼佼者或是永恒存在,如果没有强者阻拦,也未必做不到…… “是的。”云中子点头道:“神界!” “什么?”温去病闻言没有忍住,一下脱口。 这不是哪个小千世界,或者中千世界,甚至不是某个大千世界,而是……神界! 没有人可以封印整个仙界,也没有人可以封印整个佛界,那代表的是诸天万界内所有仙与佛,别说是一个人,就是几位永恒联手,怎样都不可能一口气全封了,同理,也没有人能尽封神界! 温去病看着云中子,想知道这会不会是某种夸饰或者干脆是个玩笑,却见云中子缓缓道:“圣子将来若有机会遨游诸天,便会发现,自某个时刻起,天庭自隐,所有执掌大道权柄的先天神灵,再不现于诸天,哪怕是至高无上的天帝,在那之后也没有半点气息留存……除了奇点,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云中子的话,温去病在震惊之余,意识到某种可能。如果说,奇点的出现,堪称天劫,非是打破世间根本平衡的逆天存在,而是天道秩序的一种表现,那诸天之中与之最有直接关联,受其影响最深的,肯定就是那些无比强大的先天神灵了。 生即为永恒、万古,授命于天,执掌大道权柄,大多自纪元之初就存在,注视着众生诞生,亘古不灭,这些先天神灵的强悍,让亿万生灵仰望、敬畏,羡慕那种“与生俱来”的神能,但反过来说,这些先天神灵的力量得天所授,当要面对天道的惩罚时,压根就没有得抵抗,不管是强如万古,甚至永恒,天罚落下,权柄一散,就是从根源处开始崩坏溃灭,没有半分反抗的机会。 所以,当代表天道意志,对世界一切超凡者降下灾厄的奇点,行走世间,撞上同样代表苍天意志,执掌大道权柄的众多神灵,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这样的场面,温去病压根就不敢去想,那恐怕……同样也是一场毫无抵抗之能的寂静战争,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外人甚至只能在事后的影响中,推断出这次战争曾经发生……不管神灵如何势众,有多强大,组成的天庭如何威震诸天,掌控万界,在根本动摇的情形下,结局只会是瞬息团灭,整个世界一片安静,从此……神界成静土! “……等等,这件事不合理啊!”温去病皱眉道:“奇点代表天道意志,是为人形天劫,先天神灵权柄天生,维护大道法则,同样是天道意志,为什么两个都代表天道意志的使者,会彼此对撞上?这不是故意让大水冲龙王庙吗?” “这问题……其实很简单。”云中子笑道:“圣子以为,天道何物?” 这一问,直接把温去病给难住,这个问题不仅自己根本答不上来,恐怕也是诸天万界的最终课题,连诸位永恒者都未必知道真相。不过,云中子应该不是闲着没事,这种时候拿这种无解之题考自己吧…… “这个问题,六界各有不同的看法,其中差异颇大,但有一点基本可以达成共识,就我们所知……天道并非一个会思考的意识体。” 云中子道:“可以这么理解,天道只是一个运作中的机制的统称,三千大道皆由它衍生,无比巨大,包罗万有,而一个机制既然庞大若此,就肯定不会很高效。一进一退,往往旷日废时,甚至会……” “彼此冲突?” 温去病顿时明白过来,擅长造器、写法阵模块的人,很容易就能理解这些状况。凡是一个系统做的越大,就越难面面俱到,不但都有着反应迟缓、臃肿的毛病,而且往往内部原则彼此冲突,很难把所有劲拧成一股使,一不小心甚至会彼此攻击,搞得系统崩盘。 而作为一个系统的维护者,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就得绞尽脑汁,把那些矛盾冲突消除,让系统能够维持正常运作,但天道…… 云中子笑道:“万物天生,大道三千,各有其向,这世间啊……原本就是各种矛盾与和谐并存的,我们有时候看到的各种冲突,或许会在我们理解以外的地方,达成某种平衡,或许并不会……我们只知道这系统目前是正在运作的,但不一定运行良好,有可能正逐渐迈向崩毁,只是我们不晓得,同样也可能不会……再或者说,有时候我们做事情,或者造器摆阵,也会出于各种原因,为了某些事情牺牲另一些的…… 温去病边听边沉思,喃喃道:“所以天道机制衍生的种种变动,未必都是同一流向,并没有一个高高在上,全知全能的意识设计出一个完美无缺的机制,而像是一台笨拙的机械,需要管理时就衍生出管理道具,需要排除时就制作排除道具,至于负责排除的,把负责管理运作的给排了,出现误伤,那也是莫可奈何的常态,反正如果事情搞大,超出预计,那就再衍生一个其他的什么来反应?” 云中子道:“理论上应是如此,但这个系统实在过于庞大,目前看来是无法立刻反应的,每一个决定之间,隔时甚久,往往需要百年,千年,才会有应变启动,甚至……” “……万古?”温去病笑道:“这还真是一个好不靠谱的机制啊,这样说来,指望老天开眼,怕是要等待地老天荒,冤死的都可以转生几十次了。” 三十三章 道之初衷 “所以,天助自助者啊!圣子可曾想过,不论体系如何,我们之所以修道,就是因为天道所创造的这个世界有所不足,我们希望能让世界更好,希望我们能在世界中更好,才提出了自己的修改理念,这才成了道,而后又因体系之分,成了仙、佛、魔道的殊途。” 云中子道:“绝对的正确并不存在,哪怕基于天道惯性,但人世间的变化又远比天道法则要复杂得太多……” 前半段话,温去病心头震动不小,无论是否认可其他的路,但云中子这话着实说到了心坎上,修道就是补天,弥补天道所不足,所以人才需要努力突破原有界限,为仙为佛,或……为魔!大家理念有差,对于更好世界的认知不同,走上了不同的路,但是初心的确有相似之处…… 但后半段话,乍听起来有点没头没脑,可细思一层,那不就正是自己之前所困惑的东西?云中子等若在告诉自己,天道自身运作就时有冲突,做出的反应往往简单粗暴,根本不可能对应复杂的人世状况,况且天道本身更没有善恶对错的概念,大可不必因为得不到天道肯定,就觉得自己是错的,进而为此灰心丧志。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奇点的存在,代表了天道意志,是天道对于修炼者的最终审判,那别说自己与云中子,恐怕万界之内所有的天阶,全都是该遭雷劈的东西……呃,大家其实也全被劈过了,算是雷劈不死的幸存者俱乐部吧! 积压在心头多时的郁闷感,忽然好了不少,温去病忽然想到了一个大问题,开口道:“等等,奇点如果有那么危险,那为何之前……” 话方出口,温去病陡然醒悟过来,“怪不得,他一直让我们……别晋升天阶……力量全压在地阶层次,原来不只是为了事后铲除方便。” 以那个人的能力,自己等人晋升天阶与否,都是反掌可灭的小虫子,压制晋级更重要的一个理由,是奇点的因果力,只针对天阶以上发动,要是碎星团的主力全由天阶构成,和那个人朝夕相对,直接接触,说不定还没等到上阵,就全数遭逢意外横死了也未可知…… 这样看来,奇点的这股歪曲力量,明显不是可控的,连那个人自己也说不上收放自如,只能被动性触发,无法主动操作……所以诸天知根知底的大人都拿他当惹不起的灾厄,听到名字就躲得远远的,生怕不小心扯上关系,就莫名陨落了…… 这一点想通后,温去病又想起另外一点,当日夺颜说自己是奇点传承,让自己一头雾水,如今自己终于明白奇点是什么了,但传承又要做何解释?这种天灾也是可以传承的吗?那根本……连学习的可能都谈不上啊!总不会因为自己曾经跟那个人有过师生关系,就被人打上标记,同样避若蛇蝎? 温去病望向云中子,后者微笑道:“奇点堪称是行走于世间的因果类兵器,本身应该是没法传承复制的。但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曾经设计某个人为霸皇道标,只是阴错阳差没有成功,但也由于这番设计,意外造出了他自己的传承……” “……呃,什么?” 温去病着实困惑,完全没有听懂,尚盖勇明明就已经成了霸皇,事情早为定局,又哪里来的没有成功?至于造出自己的传承,那个人做事虽然不靠谱,但是能不靠谱到这种程度吗?而且自己身上怎么完全没看出有化为人形天劫灾的潜质,究竟是传承了什么? 云中子平淡道:“一旦身成奇点传承,最直接造成的影响,就是可以吞噬气运,尤其是命中背负极大因果,身具不凡使命的特殊人物,当与奇点遭遇,立刻就会命数、气运反转,化盛为衰,甚至……死于非命!” 闻言,还在困惑中的温去病被震醒,一下明白了很多东西。 自己和武苍霓的五藏妖界之行,早已证明是一个设计很深,多方博弈的局,李昀峰辛苦布计,让自己离开始界,趁机进行计画,但当中就还有其他高位存在插手,干扰因果线,让龙仙儿的选择仅剩下五藏妖界一处。 目前已知的,围绕青女道标一事,妖、佛、仙三方都有出手,说不定也有魔界的份,考虑到鬼界也在暗中重生霸皇,很可能要偷偷插了一脚,最后简直是一团乱麻,这是自己仅能看出的部分,但现在,迷雾似乎又揭开了一点。 奇点传承! 有某人或某些人,想趁五藏妖界之行的一开始就进行摸底,而需要证实的东西,就是奇点传承的存在与否,自己通过了考验,证实了本身的价值,这才有后头更进一步的试探……或者说是“栽培”,包括那含带时光讯息的问道四方。 而在这个摸底所牺牲掉的,就是夺颜,他在五藏妖界原本是运势无双的天命之子,是仙界下了重注,用以承载霸皇回归的道标人选,在交手时奋起神威,一度打得自己和武苍霓压力山大,却因为因果逆转,如山气运瞬间崩塌,竟然提前承受了万古层级的天劫,以致殒落,可以说衰到爆。 当时夺颜曾开口说出“奇点传承”四字,显然他是明白自己死因的,只是当时自己不懂,只当他是单纯运气不好,压根没想到自己就是他的致命死因…… 在回过头想想自己这几年里,遨游诸天的经历,类似的衰事确实也见了不少,再加上最近的赤魃死鬼,这件事自己是想不信都不行了…… 自己是那个人无意中制造出来,专门吞噬各路天命之子的黑洞,奇点传承! 温去病摇了摇头,甩开脑里的极度荒唐感,“仙长特别跑来我这里,告诉我这么多秘辛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只是你单纯闷得慌了,突然想要找只鬼爆料吧?” “圣子言重了,只是希望圣子能够了解本身的价值所在,不用妄自菲薄,也不用绑手绑脚……” 云中子笑道:“至于酆都鬼君那边……我们希望你明白,姑且不论因果绑定,成为道标的可能性,单纯只是夺舍借体的话,如果目标是奇点传承,被镇压中的它,是不可能做到的,你大可……”顿了顿,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放手而为。” 看到云中子这个神情,温去病大致明白过来,看来自己在鬼界的行动,已经落入仙界的眼中,更符合仙界的期待,而当自己在关键一步上略显迟疑,没有直接迈出时,云中子就这么降临,做出提点,给出保证。 自封神台之战,自己发现李昀峰与仙界渊源颇深后,就一直在避免与那边发生接触,不想再跳进另一个坑。 之前是因为李昀峰的坚持,仙界才透过自己来和碎星团进行合作,现在没了自己,他们应该可以处得更直接、更好,没想到……孤家寡人的自己,于仙界仍有合作价值。 既然要合作,平等是最重要的,隐瞒讯息,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形下开始合作,虽然能占到一时便宜,却为日后埋下隐忧,久了肯定要翻脸,仙界在一切开始之前,将自身优势先行告知,算是相当有诚意的动作。不过,这里头又有多少是处于对奇点的忌惮呢?不过在对待奇点的态度上,自己应该不用担心他们会站到对面去…… 温去病扬扬眉,“明白了,那……仙长,我就不送了,你自便吧。” 这边一表达要送客,那边没有任何不悦,微微一笑,从容告辞离开,同时消去所有痕迹,仿佛从不曾有人造访过这间密室。 温去病对此不感到有什么奇怪,云中子此番来此只是做出提点,表达一点仙界的善意,为将来两方的合作进行铺陈,并不是来与自己共商大计、共谋大事的,该说的话说完,自然就得离开,这里可不是什么安稳之地,要是行迹暴露,两边都没有好果子吃。 从当前的状况看来,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是获得仙界支持的,虽然……自己不免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清楚自己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又是在顾忌什么?事实上,就连自己也有些搞不懂,这么干下去的结果会是啥?只是一想到那个人都对这个框架都拿捏不住,就本能畏惧…… 图灵和妃月泪,估计都以为自己正在设法搭建新的框架,解放鬼君旗中的愿力,化为己用,后头如果让其他人得知鬼君旗正在自己手上,那些大人物们多半也会这么想,殊不知,这全是自己的疑兵之计,打一开始,自己就清楚认知到,鬼君的力量可以吸纳、可以借,但鬼君旗……那是万万用不得的。 鬼君旗,堪称酆都鬼君的传承物,想要使用鬼君旗,就必须要重蹈酆都鬼君的道路,这么一来,传承物成立,因果重叠,自己岂非立刻就成为道标,将酆都鬼君从天地镇压中解放,重新迎回? 三十四章 送上门的鸭子 温去病自嘲,有尚盖勇的案例在前,自己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干出这种蠢事! 所以,自己必须走出一条和鬼君不一样的路,最好这条路还留有某些隐患,让自己随时能够反手拆台,或者即使不拆台,一段时间后也会自行崩溃,这样才安全。 基于这样的理念,以及从那个人那里得到的参考,自己建立了“框架”,只待后头正式发动,就可以借助框架搜集的愿力“造神”、“封神”,虽然方法是异想天开了些,可放在鬼界,倒是非常契合本地的生态,只是不知为何,过往鬼界竟没人尝试过类似活动…… 正怔怔出神,细细盘算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温去病眉头忽然皱起,听见一阵敲门声响。 ……又来了! 这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都特意躲在密室里,想要安静一下了,居然访客不断,有没有比这更搞笑的?总不会是云中子去而复返,又想起什么重要事项,回头来爆料吧?如果门一开,发现是地藏金龙在外头已经翻脸要动手,那就真正笑不出来了! 带着几分懊恼,温去病感知了门外来者,确认了其身份,随手就把门打开。 “干什么要敲门?妳应该是可以随便出入这里啊!” “少爷你在闭关,婢子……怕打扰到你。” “神经!我如果正在做什么,不能分神,妳忽然敲门,难道就不打扰了?” 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温去病看着妃月泪把门关上,正要继续说下去,搞清楚小婢女突然跑来是想干什么,话却忽然顿住,察觉到了一点不同。 年轻貌美的小俏婢,并没有穿着往常的婢女服色,而是特意换了一身普通的便服过来,一向不施脂粉的娇容,甚至化了淡淡的浅妆,散发着一股令人心颤的魅力。 紧身的裙装,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完美凸显出来,俏挺圆润的胸形、修长白皙的双腿,坚实的小屁股,以及披散的长发,还有特意上了胭脂的殷红小嘴,任何一处身体部位,都让异性舍不得转移开视线。 妃月泪身材纤瘦,胸前并不算特别傲人,现在却稍稍敞开前襟,微露出雪白沟壑,还特别挤勒隆起,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份外显出优美的腿臀曲线,还有纤细的腰身,更衬得整个人格外的魅力十足,勾魂夺魄。 “少爷……” 小美婢低低唤了一声,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向前倾倒,一下就投入温去病的怀里,本应毫无温度的鬼躯,离奇地有了微温,整个人在高度紧张之下,细若蚁鸣,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婢子希望一生都能追随你,陪伴在你身边,你……就要了我吧。” 说着,小美婢拉着温去病的手,就往自己圆润的胸口探去,当掌心碰触到那冰玉一般,寒中带温的肌肤时,温去病也不得不承认,鬼族的美女,也不全是粪土,还是有能让自己也欣赏甚至动心的存在。 “……何必如此呢?我们俩现在这样的关系,不是也挺不错?妳是我的知己,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不想……阿月妳成为它们当中的一个。” 坦白说,自己确实是受到了不小诱惑的,但这诱惑也并没有大到非吃不可的程度,尤其是,这丫头献身的对象其实是赤魃,如果自己顶着赤魃的身份,就这么把它给吞掉,那自己成什么人了?自己终究不能扮赤魃一辈子,若是逢场作戏,随便玩玩,如果不是顾忌苍霓和云儿,倒是不介意,到时候翻脸不认没有一点压抑,但是这种能让自己也略微动心的对象,真挚的感情,却不好这么随意践踏,就算不顾忌红颜的反应,自己心中也跨不过那道坎…… 说完话,温去病在小美婢身上嗅到酒气。鬼也一样会喝酒,某些特殊的鬼酿,甚至可能让寻常鬼物一醉百年,当真是效果奇佳,这丫头是专门喝完酒,鼓起勇气跑来献身?什么事情能让它想下这样的决心? 温去病还在纳闷,被拒绝的妃月泪,忽然眼角飙着泪花,双拳擂鼓般连续敲在温去病的胸口。 “少爷你、你真是笨死了!笨死了!都不知道……我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这么过来的,你还拒绝……” 涕泪纵横,妃月泪放声大哭道:“你根本……根本都快要完蛋了,却还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我才想……替你做点什么,只有这样,你才能……才能……” 看着小美婢哭得厉害,温去病不免一头雾水,却隐约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妃月泪的消息不可能比图灵要快,如果有什么事情不对,也该是图灵先来通知自己……除非是它背后的鬼岩城传来消息……或者根本是命令! 瞧这样子,并不是鬼岩城要逼小美婢来对自己做什么,多半是要小丫头立刻撤走,不看好自己的前景,甚至担心自己这边的安全,这代表了什么? 很显然,鬼界的几大势力,或者说背后的诸位万古存在,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少爷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嘛!过去那些女鬼跑过来投怀送抱,你也从来没有拒绝啊,你……就当我和它们一样,也要了我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为什么明明人家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你却要这样……” 妃月泪一拳一拳捶逮在温去病的胸口,力道并不重,至少不是三重天阶倾力而发,温去病根本毫无痛感,甚至可以说毫无感觉,但看小美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伤心的模样,却是忍不住心生怜惜。 恍惚之间,好像透过她看到了龙云儿的身影,尽管两名女子的音容全然不似,龙云儿也从未有过这么冲动和大胆的行为,但那颗为了自己男人,一意着想的心,却是毫无分别的。 ……如果云儿在这里,这种时候,说不定也会做类似的事情呢! 一念触动,温去病俯身抱住妃月泪,在小美婢额上轻轻一吻。只是这样简单一吻,却随着阳气透入,小美婢顿时浑身发软,轻得仿佛没有一点重量的柔躯,整个摊在温去病怀里,再难离开,用带着哭音的细语,悄悄说话。 “少爷,你……就要了我吧。” 说完,妃月泪闭上眼睛,丰润的红唇,娇艳欲滴,微微嘟起,作着无声的邀约,温去病见状也一时情动,再顾不得其他,就这么俯身吻了下去。 四唇相碰,双方脑里都是“轰”的一声,妃月泪是因为激动,但温去病……却是脑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 魔屋之内,奇妙的波光荡漾,却无关王座,无关鬼君力量,纯粹是温去病本身神魂中隐藏的力量被触动,一道道奇妙光影流泻,隐约就是时光长河的雏形。 伴随着这些光影的出现,温去病脑中投映出画面,地点依旧是在鬼市,就在巨骨帮总部,周围有许多尸与鬼,都是一脸错愕,似乎被什么很大的震惊,弄得神不守舍。 而在这些尸与鬼当中,有着妃月泪的身影,却不再是平日那样甜美可人的模样,而是咬牙切齿,目光怨毒,双眼流血的凄厉鬼相。 但凡鬼魂都有两个乃至数个形象变化,随心而动,往往和极致的情感表达有关,而在不同鬼相之间的切换,力量也会有大幅差异,此刻妃月泪的鬼相,狰狞恨绝,就连温去病都为之心惊肉跳,同样也将一身力量催上了巅峰。 “你!你这个骗子,无耻的骗子!淫徒!冒充少爷,我……错信了你,把自己什么都交给你……” 血泪汪汪,苍白的脸蛋上流过几道红痕,让人怵目惊心,而那双血红色的厉目,充满怨恨,犹如刺骨之刀,伴随控诉,朝着温去病直射而来。 温去病骤然感到一阵极深的懊悔在内心中涌出,那不光是悔意,还有强烈的痛与歉疚,如果早知如此,当初自己肯定就不会那么轻易就…… 过于激烈的痛意,让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温去病待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妃月泪竟然一笑,愤怒的鬼相收敛,与之前的激动、怨恨判若两鬼,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甜甜的微笑。但力量却没有收敛,反而再不断突破极致,让场面显得格外怪异…… “少爷,谢谢你给过我一段很好的回忆,阿月至死也不会忘记,但……你终究不是它,它虽然没有你那么好,没有你那么天纵奇才,又善解人意,却不该……死得那么无声无息,像个笑话一样,这苍莽天地间,总该有谁……为它做点什么。” “阿月,其实妳……” 温去病的话才刚出口,忽然看见妃月泪伸手一扯,撕开了身上的衣服,裸露出来的,却不是那具娇美可人的胴体,而是漆黑的血与肉。 十几处重要关窍,还安装了人心,都在活生生跳动,每一颗似乎都是天阶者的心脏,蕴含着强大力量,以鬼族秘术,强行安装吞并,用来作出玉石俱焚的一爆。 妃月泪仰首一声厉啸,朝着温去病高速飙冲过来。 “淫贼!我要替少爷报仇,与你同归于尽!” 三十五章 脱轨的套路 凄厉声中,巨大爆炸发生,眼前一片黑暗,温去病却想都不想就能感到,自己根本一点事也没有,妃月泪的自爆虽强,却终究是鬼尊级数的力量,已经远远威胁不到此刻的自己,但……心头的悔与疚,却一点也没有好转,持续入心,痛得更深。 ……阿月,原谅我…… 魔屋之内,朦胧的光影消失,温去病眼前渐渐恢复了光亮,但心痛的感觉依旧,而在自己眼前,为着刚刚那一下热吻,情绪亢奋的妃月泪,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吐气如兰,好奇又期盼地朝自己看来。 “……少爷……” 凝望妃月泪媚眼如丝,芳心暗许,任君采撷的美态,温去病一时间哭笑不得,几乎想反手一个巴掌搧在自己脸上。 自己从来不敢夸称自己不是好色之徒,事实上,自己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情有欲有追求,这些年的经历甚至连专情都说不上,妃月泪的姿容是上上之选,不在自己的几个所爱之下,放之诸天万界都是一等一的,自己和它有过相处,称得上患难见真情,现在又摆出这么一副任君摘采的俏模样,说自己一点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刚刚那一吻,如果顺理成章下去,接着该发生的事情,自己其实没有特别抗拒,是打算任其发生的……虽然顶着赤魃的身份接受这件事,未免有些突破自己的底线,也可能留下后患,但自己的心动却同样无法否认,也不想辜负这片心意,宁愿事后再去思考怎么收拾手尾…… 但现在,看到了那些画面后,这让自己怎么还“吃”得下去?事情的后果比自己预期的严重太多,难道要不顾一切地把小丫头吃掉,再等着后头它扑上来,搂着自己惊天一爆吗? 刚刚所见的东西,很明显就是某种来自未来的警示,是至少要六重天的顶峰,稍微涉猎时间之道后,在机缘巧合时所触发的时光反馈,自己还远远不到这境界,但因为五藏妖界的奇遇,对此稍微有点心得,意外触发了这个反应。 暗自叹息,温去病在小美婢额上又落下一吻,妃月泪却是娇躯一颤,在少爷的这下亲吻中,自己感觉到一些东西,很温暖,直透心扉,却不是自己所期待的男女之情。 睁开眼睛,妃月泪满怀困惑地看着这个男人,不解少爷何以在关键一刻又一次改变了主意,就在早一刻的吻中,自己分明感受到了属于男女之间的欲望,却为何戛然而止…… “妳为什么要这么作?是在怕什么吗?” 同样的话,妃月泪也想问,却被温去病抢先一步,她只能没好气地怒瞪一眼,却迎来了温去病的微笑,还有下一个疑问。 “是鬼岩城那边传来了新命令吧?那边怎么说的?让我猜猜看……”温去病沉吟数秒,道:“是妳父亲要对鬼市有大动作,为了避免误伤,所以要妳立刻回鬼岩城去,不再管这里的事情,对吗?” 明明未算特别大的声音,听在妃月泪耳里,就是五雷轰顶,小美婢错愕瞪眼,口中喃喃“你……你……你”半天发不出声来,只觉得面前少爷的目光与面孔,忽然变得无比陌生。 ……少爷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它究竟知道多少?又是从什么时侯开始知道的? ……为何……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呢?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的马脚? 少爷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些年却默不作声? 看小美婢一脸的呆若木鸡,注意力终于被转移开来,温去病淡定道:“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妳觉得我是那种身边什么鬼都能无脑用的糊涂蛋吗?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妳有问题,也暗中作过调查,大概在认识妳的当天,就发现妳隐藏的力量,然后也发现妳来自鬼岩城了。” ……更正确一点的说法,其实这些通通都是昨天!我的确一认识就发现有问题了,至于赤魃这个死鬼大概从来都没想到你也会有问题…… “……少爷你打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妃月泪闻言直接惊得酒意全消,觉得自己听见有生以来最大的笑话,或者说,自己正在演出此生以来最大的笑话。自己自以为得计的潜伏计划,天衣无缝的伪装,打一开始就是在少爷眼下进行的蹩脚表演? ……少爷打一开始就知道一切?这……怎么可能?自己那时侯就露出马脚,而少爷一直看在眼里却不说,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这男人始终冷眼看着自己粉墨登场,默默当一名看客,自己以为它什么也不知道,结果真正无知的,其实是自己! 妃月泪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全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正在梦中,特别是看到温去病云淡风轻的态度,自己就益发不能理解。 在原本的预想中,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少爷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欺瞒着它,跟其余那些暗藏心思贴近他,觊觎什么的女鬼们别无二致,应该会非常的愤怒,对着自己狂吼怒叫,甚至直接翻脸动手,可能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得到它的信任。无论自己反覆评估多少次,结论都是如此,这让自己从来就不敢对它揭露真相,生怕这一幕上演。 可……当这一刻终于到来,怎么和自己预想中的情景全不一样?少爷一点也没生气,异常冷静地把真相揭过,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想要狂吼怒叫的却是自己!这……这个套路自己可真连作梦都没想过。 “……妳不会真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玩潜伏这些年半点漏洞都没有吧?在我面前,妳那点小把戏还未够班。” 温去病大言不惭地自我吹嘘,“我一开始纳闷妳来我身边究竟想要作什么,就没有揭穿,只是静静观察,却发现妳对我并没有恶意,甚至还安排大能暗中潜伏,找机会出手助我,后来我也给过妳考验,妳成功通过,得到了我的信任,从那刻起,妳是什么出身、背景,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我认同妳是我的伙伴,可以同我一道走下去了。” 这一切,没有半句虚言,但其实都只不过是这两天之内发生的事,是温去病玩弄的话术,可在妃月泪耳里,就全然变了样子,好像赤魃与之多年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可以含纳进去。 想到过去的种种,原来自己最大的担忧一早就不存在,少爷与自己很早以前就是真心相待,早就真正把完整的自己都接纳为自己人,这……真没有什么喜事,比这更让自己欣喜若狂了。 温去病看着妃月泪的眼神,好像随时都会喜悦得飙泪,心中感觉很是复杂,但仍板着面孔,正经道:“妳和那些什么月的,从来就不一样,在我心里,妳是能与我一同前进的伙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希望有什么事情都与妳一起分担,所以,妳有什么压力,也要直接对我说。” ……我并不是妳真正爱着的那个,我们终究要渐行渐远,但至少,趁着现在还可以,尽量帮妳分扛点压力,为妳做点什么,希望……日后妳不会恨我那么深吧! 这份叹息的用心,温去病根本无法形诸于口,妃月泪也不疑有它,在温去病的诱导下,说出了自己刚才收到了鬼岩城的回讯,父亲凯里首次拒绝了自己的要求,非但不愿支持赤魃,还下了严令,要自己立刻离开赤魃,同时远离巨骨帮与鬼市,结束潜伏计划,直接回归鬼岩城,好像这里是什么高度危险的绝地…… 而从那名大能口中,妃月泪知悉鬼界的另几名万古,如今正在争执,为了如何处理赤魃和鬼君遗产争夺主导权,但估计很快就会达成意见,联合对鬼市出手,甚至连父亲凯里也可能抢在那之前行动。如果最终上演万古混战的情况,就算是地藏金龙也镇压不住,鬼市肯定会被打得稀巴烂,所以凯里怕女儿作出不理性的傻事,令女儿立刻归家,甚至还让那名大能出手擒拿。 凯里确实很了解自家女儿的性情,却还是低估了妃月泪的能耐,在一场短暂却激烈的拚斗后,早有准备的妃月泪凭靠装备和大能的束手束脚而逃脱,直接跑回巨骨帮内,那位大能唯恐暴露行迹,不敢强行登门抓人,就这么给了妃月泪后续行动的机会。 “……我爹很厉害的,当今鬼界的万古,没几个能及它,它又是鬼君陛下的老部属,如果它肯出手相助,少爷和巨骨帮就安全了。” 妃月泪跟着羞红脸蛋,垂首道:“少爷要是跟我……自然就成了鬼岩城的女婿,我爹就不会再袖手旁观的,它老人家很重视家族,一定会照顾自己家人……我的体质特殊,少爷和我好了,也能……能……” 说到最后,妃月泪渐渐声如蚁鸣,整个讲不下去,静待这男人的反应。 三十六章 操纵命运 温去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三成感激,三成啼笑皆非,还有四成……“如果养了这样的女儿,还不如直接掐死她好”的心情,不过,养个公主女儿百般疼爱,最后却依旧吃里扒外,似乎是所有魔王老爸的共通宿命,连鬼王也不例外就是了。 “阿月妳要相信我,我是有能力解决眼前这一切的,虽然过程可能会有点惊险,不过事情尚在我的掌控中……” 温去病侃侃而谈,似乎真的相信面对如此局面,即将到来的诸位万古者的联手,只凭自己就可以有惊无险的度过,这气势仿佛自己不是一个小小的鬼尊,而是执掌诸天的永恒者,小美婢却完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毕竟口说无凭,如此大事,自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立信,所以温去病说完,左手一晃,一朵双叉形,边缘破碎如遭齿啮的赤红色伞菇,出现在掌上,静静散发带着腐味的奇特香气。 妃月泪起初没有特别留意,但多看了两眼之后,登时眼现讶色,根本转不开目光,仔细打量,几乎惊讶到要跳起来,愕然开口,“少爷,这是……该不会真是……” 迟疑数秒,全然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最后才在温去病鼓励的目光中,妃月泪吐出那个名词,“双头鬼齿芝?” 见温去病微微点头,妃月泪神情更为激动,颤颤开口道:“真的是?这就是传说中不死极乐丸的主药,十万年不一出的双头鬼齿芝?” ……如果真的是双头鬼齿芝,那就不得了,爹爹想炼不死极乐丸已经很久,却迟迟找不到主药,这次若能取得双头鬼齿芝回去,定能让它老人家心怀大慰,求什么都会答应。 妃月泪大喜想要伸手,却迟疑地望向温去病,后者见状微笑道:“这个正是送给令尊的,聊表大家友好的诚意,至于这个……是给阿月的。” “血齿伞?” 妃月泪瞪着温去病另一手上新持的红蕈,鲜艳如血滴,着实诧异,“少爷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你是什么时侯……” “就当是我最近散步时候随手摘的吧……三鬼洞真是个适合散步的好地方啊。”温去病道:“趁着新鲜,妳就先吃下去吧。” 血齿伞虽然不若双头鬼齿芝神异和稀缺,却也是凝聚千血之精的罕有灵物,对天阶者也有不小的助益,妃月泪本想将之留作后用,但拗不过温去病的坚持,于是接过来,直接将血齿伞吞服。 而甫一入口,才甚至还没开始消化,妃月泪陡觉一股寒气从血蕈上释放出来,疯狂涌入自己体内,而自己的力量也随之快速上涨,短短时间内,就从天阶三重的中段,直接被提向后段,余势未止,还在持续不断往上冲。 力量的快速提升,让妃月泪不敢开口,连忙行功运导,竭力驾驭这匹脱缰野马,将乱窜的寒气置于本身的控制之下。 记忆中,血齿伞虽然具有滋养神效,能提升鬼族力量,对于天阶者也有不小效用,但却不是那种立竿见影,效果特别猛的,更长于长期的滋润,现在这种情形……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妃月泪的吸纳过程,温去病静静旁观,心中暗自感叹,酆都鬼君的力量,果然还是对鬼族效果最佳,就这么直接吸纳,基本没有任何不良反应,提升更是极大,图灵如此,妃月泪也一样。 之前,因为帮图灵疗伤救命,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使用了鬼君力量,结果却好的出奇,不止瞬息就伤势痊愈,更意外造成图灵的提升,原本卡在三重天阶多年不得寸进,已经步入衰退的便宜师傅,如今距离大能只差关键半步,这个神奇的效果,让温去病有了新的想法,如果将这吸纳过程进一步优化,不知道能做到什么地步? 直接吸纳鬼君的力量,吸得虽然快,但失之猛烈,过程中也有不少的流失耗损,酆都鬼君的力量似乎无穷无尽,但是自己能够引出的终有上限,这样浪费并不划算,虽然在这方面作技术改革,对人族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可是本着研究人员的职业病,温去病还是顺手作了改良,进行了实验,发现只要将这些力量先存入某些灵草、仙药内,再通过服食来化纳,就能起到缓慢释放、充分吸收的效果。 从妃月泪的情形来看,预想的结果达成,在血齿伞中的鬼君力量灌体之下,小美婢一路直冲上三重天阶的顶峰,如果不是空间法则领悟未足,借助这股力量,直接迎天劫而上,强证大能也不是不可能。 事实上,鬼族这边的修练体系,大多都是诡秘而直接,在一个大家习惯靠互相吞噬来升级的环境里,一切求快,不快就要给其他鬼当垫脚石的情况下,谁有那么多心思去琢磨细致东西?很多三重鬼尊压根就不讲什么打磨、累积,往往都是设法搏杀吞上十个八个同境界的存在,直接就强证大能上去了,压根没在管什么空间法则的领悟之类的东西。 当然,天底下从没那么便宜的好事,这样强升上去的走法,不仅在闯关天劫时极易殒落,就算最后练上去了也没应有实力,鬼族天阶的实力总是很水,在各族的同境界中根本就是垫底,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这点在亲自来到鬼市,得到赤魃的记忆与经验后,温去病非常有感。 至于能用来承接鬼君力量的灵草,要求其实极为苛刻,根据自己的估算,起码是能够对天阶者产生影响的层次,这点原本非常麻烦,自己手上都没多少存货,可舍不得拿出来做实验,幸好酆都鬼君非常够意思,直接一条龙服务包办,在三鬼洞宝穴里都准备好了,自己抢收下来的各类鬼蕈,全是天阶者层级的灵药。 这些鬼蕈,原就是鬼君旗的力量散逸,滋养而成,与酆都鬼君的力量根本同出一源,承接鬼君力量时毫无排斥,用来当载体最适合不过,可惜巨骨帮内没有合适人才,否则有了这条路,自己虽然不能强度大境界,批量制造鬼尊,但把新成鬼尊直接提到濒临三重,却是易如反掌…… “少爷!” 妃月泪行功结束,彻底驾驭住体内新增的邪能,将能量真正转成了力量,双眸中透着一层隐隐的碧光,脸上满是喜意,“我……修为一下提升了好多,足足五年的苦功,从来没听说血齿伞能提升这么多修为的,这简直……简直是灌功。” 温去病闻言却笑道:“咱们鬼族一向讲究效率,谁在和妳没事苦练上三五年的,有得灌就直接灌了,妳也是豪门出身,妳父亲难道没给妳准备这些饲料?” 在赤魃的记忆中,鬼界豪门为了栽培自家嫡系子弟,手段一向是无所不用其极,其中最常用的就是利用吞噬的方法,擒捉亡魂,做为自家要培养人员的“饲料”,把“吞噬”这个能力,发展成惯例的“饲养”,以大量鬼族作为饲料,强行提升自家子弟的修为。 鬼岩城是鬼界屈指可数的大势力,独占一方阴脉,与鬼市、鬼族大会堂……等地齐名,妃月泪身为鬼岩城的公主,享受的待遇理应是最好,温去病很难想像,自家这小美婢一路练上三重天阶,全然没有被“喂养”过。 “没有……”妃月泪却摇头道:“爹爹当初追随鬼君,深受鬼君教诲,希望鬼族能够拧成一条绳,跟随鬼君征伐诸天,而非互相内斗,非常厌恶我族以吞噬代替修练的作法,所以坚持让我独力修行,最多就是用些辅助修练的东西,不许我直接吞噬,说这样将来走不远……” “哦?” 温去病回想起酆都鬼君的记忆,那个侍奉在驾前的青玉僵尸,确实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眼神中也没有寻常鬼物常有的混乱与偏执,着实难得,无怪能够栽培出妃月泪这样的继承人。 “妳就先回去吧,好好稳固力量,这颗我特制的血齿伞,应该还会在妳体内会持续散发能量一天……到半个月,新产品,极限在哪还不好肯定,将就着先用吧。” 温去病的话,让妃月泪又一次瞪大眼睛,灵丹妙药自己听得多了,效果更强,甚至能够让人跨过大境界的奇珍传说中也有,但服用之后,能维持这么长时间持续散发能量,助己提升的,这就根本闻所未闻,简直是千古奇谭,而且……少爷刚刚的神态也不对劲,不像是偶然得到了什么灵草妙药,到很像是一名丹师,对自己的作品骄傲与自豪……这颗血齿伞难道是少爷改良培育出来的…… 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脑海,随即被妃月泪否定,自家少爷虽然这段时间表现出乎意料,完全颠覆了自己的常识,但是这种所没有展现过的神奇技术也太夸张了……应该是得到了鬼君的遗物,才有这种效果……小美婢跟着仰首问道:“少爷,你这两天作的事,婢子……看不太懂……” 三十七章 命运弄人 温去病笑道:“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还称什么婢子,妳是鬼岩城的公主,身份比闇日神荒那几个都要高多了,唔,妳看不懂是应该的,要是连妳都能看懂,我估计就没命在这里说话了。” “不,你永远都是阿月的少爷!无论身份怎么样,都不会改变,就是我爹爹来了我也这么说。” 大胆告白出心里话,妃月泪双颊酡红,略带几分羞涩,眼神却很认真,而看见温去病的微笑后,小美婢顿时松了口气,道:“但少爷,婢子想问……你这么作,真的不会牺牲……我是说,害到图灵帮主吗?它是你师父,这一路对你照顾有加的……” “……你这个问题真是奇怪,尊师重道,几时成了鬼族的传统美德?弱肉强食,强者居之,这才是鬼族法则吧?阿月妳的问题,让我不太懂啊!” 对于妃月泪的提问,温去病又一次感叹这丫头当真难得,鬼族要多些这样的存在,也不会混到诸天共忌了,但看它闻言之后的神情黯然,忍不住安慰道:“放心吧,好歹是自家师父,有好处肯定照顾它的,哪会随便送他背锅替死,我正在搞的这东西,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开头与当头的几个,肯定会赚翻,我特别留了好位置给师父,它不会有事情的……” 至于没说出口的一句,其实是……我也留了好位置给妳。 才刚想着,还未及出口,就看见妃月泪喜孜孜地凑了上来,向自己送来一吻,短暂碰触后,兴奋道:“我就知道,少爷不会让我失望的。” 喜声入耳,温去病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整个人呆在那里。 之所以呆掉的理由,并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少女香吻,而是在两唇碰触的那一瞬,脑里“轰”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唯一出现的画面,就是魔屋之中,时光流痕再现,自己意识随之飞驰,又跟着出现了另一幕画面。 漆黑的天空,熟悉的王座,仿佛通体由黑玉铸成,静静耸立在至高之处,一览脚下的繁华鬼市,亿万鬼物在里头欢腾、跃动,向这座城市的统治者献上赞颂,表现忠诚。 这张王座,温去病已经非常熟悉了,连上头每一个骷髅纹路,都看得眼熟了,正是莫名出现在自家法界之中的酆都鬼君的王座,但此刻稳坐其上的身影,却是全然陌生的一个。 ……不对,或者该说,其实非常眼熟,却不是昔日的鬼君。 王座之上的身影,一身黑衣飘飘,漆黑的长发如瀑垂落,金色的眼眸动人心魄,肌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容颜秀美,虽然眼瞳颜色不对,但那张面孔,毫无疑问就是妃月泪,只是面上不见半点喜怒,与自家的小美婢完全不同,看似冷静无情,却蕴含着至高无上的王者气息。 那确实是王者气派! 小美婢仿佛整个脱胎换骨,变成女王一样的存在,高高在上,俯视万鬼,让人毫不怀疑她是货真价实的鬼市之主,那股无可质疑的领袖魅力,绝不是轻易能拥有的,而她一身力量,更是让温去病已经无法看透,完全评估不出她已经到了什么层次。 唯一能确定的,只知道她已变得很强……很强…… ……妃月泪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还有,这里应该是鬼市之顶,却为何完全感受不到地藏的气息? 温去病一时微微愣然,却见端坐王座之上的妃月泪蓦地抬头,朝自己看来,似乎穿越遥远的距离和无尽的时光,与自己对看了一眼,跟着,嘴角上绽放出一丝微笑,整个人都生动起来,艳若秋玫。 ……穿越时光的相看,这是万古层次?还是……永恒? 还在错愕中,温去病神识一醒,已经从迷梦中脱离出来,密室内早已空无一人,妃月泪应该在自己恍神的时候先行离开了。 ……所以刚才看到的……是未来的预示? 妃月泪这个小丫头会在不知多久以后的未来,成就万古,甚至……登临永恒?她会取代地藏金龙,成为酆都鬼市的新主人,货真价实的主宰者,也就是成为新一代的鬼君? 这个发现,让温去病一时愣在那里,在早先见到的那个未来里,妃月泪为了替无声无息被自己取代的赤魃复仇,冲来与自己同归于尽,自爆身亡,为了避免这个悲惨未来发生,自己改了决定,但……怎么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鬼族只是出现新的万古,那也还罢了,依托无尽的数量和吞噬天赋,鬼族的万古数量本就冠绝诸天,只是陷于内耗,不能拧成一根绳,故而往往影响不出冥土,但假若鬼族有新的永恒者证道,甚至成为鬼君,统御这股力量,这对七界的所有人族,都不会是好事,自己可没想过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避开了那个未来,却最终促成了这样的未来?自己的选择,真的好吗? “……原来这就是万古存在的感受啊!” 温去病一把抹在脸上,忍不住仰头慨叹。 之前自己多番揣测,万古存在既然能够涉入时光,看见过去未来,那又为何还会犯错?就算很多时候不好回头去改变过去,可既然能预见未来,总能设法趋吉避凶吧? 但刚才的体验,自己算稍微明白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时空多变,未来无穷无尽,当万古者预见到了不好的未来走向,试图规避时,往往会发生不在预期内的变化,让事情被推向另一个不愿见到的未来,或者……直接就是更糟糕的未来! 自以为能够操纵未来、玩弄命运的人,最后往往会被命运玩弄啊…… -------------------------------------------------------------------------- 邪魂岭上,鬼族大会堂上空依旧阴云密布,风雷之声不绝,较诸不久之前,充满了一股更强烈的毁灭气息,让万鬼为之颤栗,一个个低伏叩拜。 就在前天,霸皇率领万鬼亲征,攻破大千世界“碧海仙界”,更将内中亿万生灵屠杀殆尽,尽化鬼物,并且重创来援的万古大仙赤精子,其时霸意化刀,分割天地,一刀之下,赤精子的护身宝衣破碎,法身断开,险些就让其当场殒落。 打下一个大千世界,将之化为鬼域,被九幽吞噬,这是令万鬼欢腾的胜利,当霸皇凯旋而归时,鬼物们簇拥着欢呼、飞舞,向伟大的王者献上忠诚和赞颂。 如今鬼族大会堂的周围,俱是万鬼欢腾之声,遥遥传入殿内,居于宝座上的至高统治者,对此态度却颇为奇异,手中拎着酒坛,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斜睨随侍在侧的下属。 “鬼韬,你觉得……我究竟是什么?” “主上的意思?” 孩童模样的鬼族万古,此刻却不敢随便接口,前天攻打碧海仙界,强强对垒时,赤精子喝骂霸皇“人不人,鬼不鬼,不伦不类”,却惹起霸皇大怒,爆气一刀,几乎取了赤精子大仙的命。 前车之鉴不远,鬼韬自然不敢随便回应这个问题,自家主上喜怒无常,又善争好斗爱打赌,一句话说得不对,他随时会直接一刀砍过来,这还不是怒极翻脸,大半时候只是手痒无聊,想找谁对练一下,这种时候真是谁说错话谁倒楣,因为霸皇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留手。 “我出身神族,天生职掌征伐权柄,后来为了摆脱束缚,舍弃先天神躯,进入仙界,修道悟理,与他们翻脸后,又进入魔界,逆伐诸天,如今……我却在率领鬼族争战……” 霸皇笑道:“你说,这样的我,又算什么鬼?” “形体易变,惟心唯一。”鬼韬躬身道:“无论躯体如何变换,身份如何改变,主上始终是当日那个以征伐为生命意义的战神,这是您的个性,无论为神、为仙、为魔、为鬼,都不会改变。” 霸皇闻言摇了摇手中酒坛,笑道:“这话倒是不错,我当初自斩先天神躯,剃肉削骨,就是想从此挣脱先天神灵的束缚,挣得自由,却不料……时隔万古,我却仍被自己当初设下的束缚给捆住……脱离先天神职容易,想改自己的个性,却比登临永恒难得多了。” 鬼韬道:“主上的个性如果改了,那还能是无双无对的霸皇吗?无论立场怎么改易,您都会带领追随者,征伐至天的尽头,这才是万世为尊的霸皇!您重生时的那一刀,委实太霸气了。” 封神台之战,因为冥界尸龙的介入,时光回溯,历史改写,霸皇一刀斩杀温去病与金刚寺众僧之事,万古以下都不复记忆,更广为诸天所知的,其实是他被鬼韬迎回鬼界时的一刀。 按照原本的计画,鬼族应该要抢先一步,在尚盖勇身上鬼气被驱尽之前动手,发动伏笔,以因果相合制造道标,迎回一个仍为鬼身的霸皇,可合作的魔主却暗施后手,故意用了褒丽妲来执行计划,硬是拖到尚盖勇驱尽鬼气之后才发难,致使回归的霸皇已为人身。 三十八章 我是什么 当时,面对回归的霸皇,鬼韬一行心里也七上八下,全然没把握霸皇会有什么反应,万一直接拂袖而去,或是因为人身,干脆选择成为人皇,那先前的辛苦谋划不就都成笑话? 然而,霸皇却二话不说,允鬼韬所请,实践万古之前的约定,成为鬼族首领,统帅鬼族征战诸天,与鬼韬一同回到邪魂岭。 不管哪里都有不懂看人脸色,还摸不清自己斤两的蠢蛋,邪魂岭上也不例外,一名受邀来前来观礼的鬼族万古,看见仍为人身的霸皇,起了心思,直接指使手下大能提出质疑,表示霸皇如今既为人身,又岂能统领万鬼? 结果,却直接换来了霸皇的当头一刀,不给任何强人情面,也没有谁来得及拦阻,一刀就将那名夸夸其谈的大能当场杀掉。 “从今日起,老子就是鬼族,还有谁说不是,我就让他连鬼也做不成!这句话,替我通传万界,谁都给我记好了。” 霸皇直接明快的表态,彻底解决了身份问题,自此之后,再没谁敢继续在这问题上做纠缠,就算心里仍有疙瘩,也不会蠢到当面提出来。 “……这世界……我并无意统治,也无心高高在上,只是想自由而行,一路破除所有束缚,在战斗中追求巅峰极限的感受,却不知为何,就成霸道了……” 男子仰望殿堂高顶,笑得却颇为寂寥,跟着表情复又冷峻下来,“鬼市那边,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现在的情况……有些意外。” 鬼韬闻言也感到很是苦恼,它自衿布局、谋略,也擅长应变,但眼前鬼市的这局面也未免变得太多。 如果光是地藏金龙有什么动作,它早已预备好多道后手,足够见招拆招,甚至围绕着鬼市斗争所牵涉的各方势力,也全都在它的掌握中。 但鬼君传承却在这个节点出世,黑日重现,引发各方觊觎,这些变化又完全不在预料之内,也超过原本的估算太多,而地藏金龙趁机出手,把得了鬼君传承的“天命之子”摆上台,直接把局面搅得更乱,而那个赤魃又开始不知道搞些什么,透过巨骨帮,正在疯狂收钱、收会员,所做的事情自己完全看不懂,根本无法判断。 倘使这些变化的发生,中间有些间隔,那还好一点,尚有补救的空间和余地,可是,打温去病失踪在鬼市后,这串变化连接发生,一个紧接着一个,短短两天多的时间,鬼市这局棋,棋面何止生变,简直是自己稍转了一下目光,回头就发现给被换了一张棋盘过来……瞪着这片没有一枚棋子在原位的局,鬼韬也只能瞠目结舌,不知接下来要如何落子。 更糟糕的是,鬼族的事情,一旦牵涉到钱,事情就很难控制,鬼韬刚刚接到通知,巨骨帮铺开的那个收鬼网络,伸展飞快,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出了鬼市,发向整个鬼界,就连邪魂岭上都已经有不少鬼物受到“感染”,交了平等费,正急着往下拉鬼冲数目。 鬼韬至今仍看不透那个网络之中究竟有什么奥妙,只是下意识地感到不妥,经过考虑,它果断道:“鬼市的那个赤魃,我怀疑问题很大,很有可能已被取代,十有八九是温去病假扮,不是原来那个。” 霸皇笑道:“合理的推测,但你并没有证据。” “我们做事,又要什么证据?说它是,就算不是也得是,何况它真的是。”鬼韬拱手道:“陛下,我们应该立刻行动,进入鬼市,把祸秧斩除,再迟恐怕局面生变,不受控制。” “哦?难道你以为局面现在还在你的控制下吗?”霸皇大笑道:“你的判断不错,我也相信赤魃就是那小子,而现在这些小动作,后头也会有大影响,所以……不准出兵!” 鬼韬错愕道:“陛下?” 霸皇淡然道:“温去病正在做的事情,我……或者说这个男人的记忆,有点印象。”说着,霸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可能猜得到他在干什么,就是猜不中也没关系……不过,牵涉到那个人的计划,真的有那么容易成功,而不会反噬其主吗……无论如何,酆都鬼君的传承,都是值得一战的好对手,但眼下还没成熟,且多等他一下。” 鬼韬闻言瞪大眼睛,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音来,自家主上都说出最后那句话了,基本是不可能再改变主意了,这时候再不长眼劝阻,恐怕不止是白费功夫,还有不小风险,只能另外想切入点。 “陛下,如果事情失控,妖族那边恐怕不能接受……” “哼!我还需要在意老妖婆的感受吗?” “陛下,您这……” 鬼韬表情一下变得非常尴尬,天上地下,敢称那一位为“老妖婆”的,恐怕就只有自家主上,也估计只有霸皇这么叫,那一位才会无可奈何,不作任何反应。 “罢了!” 霸皇手一挥,大会堂左侧的壁面投映出影像,却是一个寂静而漆黑的峡谷,被一道冰瀑当中贯穿,长度超过千米的瀑布,黑水当中闪烁着冰蓝色的晶光,都是一块块拳头大的冰块,顺流而下。 冰瀑的底部,一道俏生生的女子身影,若隐若现,冰发雪肤,双眸紧闭,清丽如仙的娇容,没有一丝邪气,却也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让人不敢亲近,仿佛只要多看上一眼,就会有寒气传过来,将人立地冻结。 白色的长裙,随风飘飘,即便浸在黑水中,仍没有沾染一点污渍,依旧是玉洁冰清,仔细一看,女子周身笼罩着一股力量,将这能把寻常天阶者削肉蚀骨的黑水拒诸于外,毫发无损。 这名女子,赫然正是失踪多时的司马冰心,自封神台之战后,已有数年时间未现于世,而若过往熟人看到她此刻模样,必大为吃惊,因为她如今表现出来的力量,较诸得人道助益,进境一日千里的司徒小书犹胜一筹,甚至……已经成就大能。 端坐在黑水瀑布之底,司马冰心像是陷入沉睡,又仿佛已经失去生命,只剩下一具躯壳,没有灵魂,但一身力量却仍在持续运作,每一刻都在增强,全没有因为失去意识而有什么影响。 “……妖皇不是催得紧吗?这丫头都成这副鬼样了,她要就直接扔给她,看看她怎么用这把钥匙,去开太古妖都!” 霸皇满不在意地说着,鬼韬却只得苦笑,自家主上可以这么说,也确实敢这么干,但这样的结果,等若逼妖皇立刻翻脸,这却不是己方能承担的损失。 “陛下,妖皇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想办法让她苏醒,只有她醒了,才能发挥作用。” “万古易过,老妖婆还是那么天真!”霸皇哂道:“这小丫头如果真的醒了,还会如她所愿的那样去开启太古妖都的封印,取出继承物,甘心成为道标?” 鬼韬无言以对,这一点自己也想不通,不知道妖皇究竟有什么把握能促成此事,又或者,事到临头,连永恒者也会急病乱投医,根本是死马当活马医,想着赌一把,或者是指望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当初,若不是这小丫头在登天时情绪失控,迷乱了意识,还真轮不到自己趁虚而入,冷手执了个热煎堆…… “司马冰心是妖皇重点栽培的棋子,当初特别透过太一,把她拉到五藏妖界去,刻意进行栽培,这不过是个开始,测试成功后,后续还有很多计划准备着,谁想要动这颗棋,那可真是等于要动妖皇的老命了……” 鬼韬不由苦笑,如果事情有得选择,自己也不想惹上妖皇,凭空多得罪一名至高无上的永恒者,特别在这件事上,妖皇断然不可能退让,但当时情势紧急,不由选择,事涉太古妖都,必须要把这意外形成的关键钥匙抢到手才可以。 “太古妖都,是我们盯上很久的一个目标地,因为陷落在时光冻结之处,万古者也窥探不得,也就丧失了价值,渐渐从诸天的关注中黯淡消失,最初还是魔主发现其中有异,后来在合作中,与我方商议联合开发……” 鬼韬道:“这个秘密始界之中知道的也不多,但当初碎星团在太古妖都的一战,委实打得激烈,不愧封神之名,吞海大圣、万象天魔、赤眼鬼公,三名万古殒落其中,当真是震动诸天。” 当时战得天昏地暗的碎星者,绝对想不到,比起自己在妖都之内经历的残酷战争,妖都之外的那场战斗才真是恐怖,妖族、魔族各有万古到来,还特意请了一个出工不出力的鬼族万古帮场子,与燕无双、司徒无视开战,从头到尾压着两个人打,却在胜负即将底定的关键一刻,妖都内的碎星团开动封神结界,镇压妖都之内的一切妖魔,,同时也让妖都之外的这三族万古一道殒落,震惊万界。 三十九章 救人 光只是一名万古存在殒落,就足以抵过妖都内丧亡的所有天阶,更别说是一次陨落三名,这个打击委实过大,而太古妖都在那之后,又因为封禁,成为永恒封闭的危险区域,就连永恒者都无法伸手到里头去,碎星团在太古妖都封神一战,就此成了令诸天惊惧的禁忌。 霸皇冷笑道:“那一战,确实可笑至极,碎星团拚着灭团,殊死一战,封神之名震动诸天万界,结果所赢得的最大胜利,他们自己却没有一个知道……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鬼韬点了点头,本想附和着说“一群未及天阶的蝼蚁,本就是这么浑浑噩噩,任上位者摆布,永远只能是无知的棋子”,却猛地意识到其中不妥,淡然道:“他们也算了得,不过区区凡人,却一举封杀了三族万古,燕无双、司徒无视都不过是借力而为,苦苦拖延时间,关键一击全靠他们发动,从此之后,诸天万界,谁也不能不说声厉害。” 霸皇却瞥来一眼,看出了部属的顾忌,哂道:“你也厉害。” 鬼韬拱手道:“封禁之后,太古妖都彻底成为只有永恒者才能有资格勉强窥探的秘密,也是魔主始终不曾放弃,经过长期的观察,发现妖都之内生出异变,被封禁在内的万千亡者,意外……揉合在一起了。” 人、妖、魔丧命后,如果魂魄没有直接灰飞烟灭,就会转化为鬼,进入鬼界,但处于封闭状态的太古妖都,连时间都停止流动,更不要说是魂魄了,封禁其中的亡者只能永久停留在死亡的一瞬,这种永恒禁锢,堪称无懈可击,唯一堵不住的漏洞,就是意识。 这是一种……普通人完全难以想像的状况,连时间都被冻结了,还有谁能有思想?还有什么意识可言? 这说法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准确的,凡人的思考源于肉身,当时间冻结,肉身停止运作时,思维自然也会跟着冻结,但对于已踏入万古层次的存在,就有些偏差,已经凝结时空道标,踏入时光长河的他们,意识脱离了肉身,同样也一定程度可以摆脱时间的影响,所以就算时间冻结,不能动作,也仍然能思想,而思想的本身就是一种行动。 根据来自魔界的消息,魔主经过长期观察,发现了潜藏在妖都深处的异变,那三道被打散的万古存在的意识,在冻结中的时光中缓慢移动,终于重新凝结,却不是各归其位,而是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为一个新生意识,并开始往外不断吞噬其他同被困在妖都内的个体。 虽然仍被太古妖都的封禁禁锢,但这个不知该算什么的存在,很强大!在此之前,诸天万界里只有一个类似的存在,那就是万神、万魔、万妖、万仙、万佛合力建造的太一,当时,七界之内,只要是天阶以上的存在,都有分出一丝魂魄,模拟天道法则,合建太一,这个混沌意志虽然永恒受制于层层术式之下,可其本身的强度简直无法想像。 这个揉合三名万古意识而诞的新形态生命,过去遍数诸天万界中也从没有这样的先例,也没法预期后头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但这个被归类在“死而开智”的新生命,生来就带着浓浓鬼气,即使魔主也无法强占,也不想便宜其他鬼族势力,就与长期合作的鬼韬一脉通气,两方合作开发。 “所以太古妖都是我们志在必得的目标,真正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那个新生而潜力无穷的存在,只是关于要如何破解妖都的永恒禁锢,将之释放,我们一直没什么进展,直到那个丫头意外打通了与妖都的连结,我们才终于得到机会。” 鬼韬苦笑道:“那时候可真是头痛,换做是旁人也还罢了,偏偏是这个丫头被牵扯进来,动她等若要与妖皇开战,就算想抢又抢不过……” 所幸,自身这边有一个过硬的盟友帮忙,又得到一个好机会。司马冰心在始界和温去病翻脸,证道天阶时被己方找到机会引出世界之外,魔主出手,鬼韬伺机抢夺,原本万无一失,但疯嚣之主打横里杀出,弄到险象环生,差一点就没能控制住司马冰心,最后好不容易才拿下人,连带稳住后头联结在一起的妖都,争夺战才告一段落。 煮熟的鸭子虽然终于落了口,但不代表吃得下去,一来,抢了妖皇势在必得的司马冰心,如果没有个交代,没等霸皇回归,妖界就要浩浩荡荡先打过来,妖皇要是彻底翻脸,即使有魔主作为盟友也讨不了好;二来,就算拿下了司马冰心这把钥匙,但被天雷打破封禁的太古妖都,仍处于一种异常奇妙的沉眠状态,除了与司马冰心的连结,几乎不对任何外界变化起反应,“开发”也就无从谈起。 至于司马冰心,在破劫登天,被迎回鬼界后,就处于一种仅有本能反应,没有具体意识的状态,完全无法沟通,让鬼韬明明拿到了钥匙,也不知道该怎么开门,实在鸡肋至极,而妖界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当碎星团众人全心准备封神台之战时,鬼韬也为了妖皇的咄咄相逼,伤透了脑筋。 最后,鬼韬与妖皇密使谈妥条件,鬼韬承认妖皇对司马冰心的所有权,但要求暂借予鬼界,用以出手一次,协助迎回霸皇,待霸皇回归后,就交人给妖皇,而妖界那边可以获得的报酬,则是霸皇回归后,将出手协助青女重生之事。 双方约定明确,但最大的变量,就是霸皇本人的态度! 原本按照约定,霸皇回归后,司马冰心就该交还给妖皇,哪知霸皇大手一挥,直接表示司马冰心要留在鬼界候用,在其恢复神智,或是开启太古妖都之前,不交予妖皇。 为了霸皇的专断独行,这几年里,邪魂岭与妖界没少交涉,两边摩擦渐多,若不是因为始界事端,魔界已经和妖界彻底翻了脸,让妖皇顾忌颇多,妖界现在恐怕已经提兵打上鬼界,而眼前的状况,有霸皇和鬼韬坐镇,除非妖皇亲至,否则妖界不管哪位大圣,都不敢说能从邪魂岭上带走司马冰心,事情只得先僵在这里。 这件事,看似鬼族大大逞了威风,打了妖皇一记还白赚了好处,鬼韬却隐觉不妥,不管怎么说,多一个朋友总要好过一个敌人,鬼族可以争取的盟友本来就少,为了这种事与妖皇有摩擦,着实不利,但一来霸皇已有决断,二来妖都之利尚未入袋,也唯有如此了。 “……说起来,司马冰心在始界倒是挺出名的,是大大有名的扫把星一个,沾着哪家就哪家倒楣。” 鬼韬苦笑道:“自从她到了我们这里,邪魂岭就麻烦不断,当真是接也不是,扔也不行,果然倒楣之至,妖皇没有亲自来要人,搞不好也是在顾忌这个。” 这话原是打趣笑语,用来转移话题,不料霸皇闻言,脸色却是直接一沉,“大丈夫杀敌作战,靠的是真本事,有什么事情不顺,不去检讨自己能力,却推诿于运气不佳,扯什么扫把星,如果会被一个黄毛丫头左右胜负,我们生于世间还有什么用?算什么英雄?称什么霸道?” 一番直言,鬼韬被说得无言以对,只能拱手行礼,“陛下说得不错,为臣受教,其实这女子也算是因祸得福,这几年来,她陷入这种异常状态,虽然没有意识,却因此贴近大道本源,易于与道相合,短短数年,修为直上大能,这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了。” 冰瀑之下,司马冰心的法身,正不住散出低温寒气,在周遭凝结出六角冰晶,演化冰雪之道的种种奥妙。 这通常是天阶者在闭关悟道时,到了与道极为契合的高妙状态时,才会出现的一种状态,接近霸皇的“战未来”,可以说极其难能可贵,这种状态下,天阶者可以藉着感悟天地法理,不住重组体内的各种功法,高速交互组织,探索更强大的可能。 即便是大能,这种状态也异常难得,只有极少数天赋异禀的特例人物,才能偶尔踏入这个境界,唯有进入万古,才能完全驾驭这种状态,而司马冰心因为精神冲击太过,失了意识,仅余本能,几年里竟然一直处在这种神妙状态里,实力因此飞速提升。 “福兮、祸兮,确实也很难说……”看着司马冰心的投影,霸皇微笑道:“晋升大能时,竟然完全没有天劫发生,这种事情根本闻所未闻,万古罕见,照这么下去,她就算一路直升万古,也不是全无可能,这样也能算倒楣?我都还想要咧!” “陛下真知灼见,我……” 鬼韬顺着霸皇的话往下说,忽然一顿,却见画面中的司马冰心,身上气息骤变,原本正在演化体内各种力量,相互碰撞组合,不断攀上新高峰的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异变,一身力量竟然飞快流失,速度奇快,几秒间就大幅衰弱下去。 力量一弱,就再也扛不住冰瀑的恐怖杀伤力,雪嫩娇躯顿时多处破裂,鲜血染红白衣,而力量的消失还在继续发生,如若彻底归零,就算司马冰心已成大能,也要在冰瀑里粉身碎骨。 事发突然,前一秒还在说话的霸皇与鬼韬,整个愣住,直到司马冰心发出痛楚的惨呼,这才双双猛地惊醒,霸皇一掌拍座,刹那消失身影。 “快!救人!” 四十章 是鬼平等(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短短几日,一个新生的组织在酆都鬼市迅速拓展规模,以超出想像的速度吸纳会员,不止在各个帮派拉人,连几大巨头的组织都被渗透进入,还在快速往鬼界其他区域扩散。这个名为“不死会”的组织,全名是“不死泉地产暨商品开发联合会”,因为过长了难记,便简称为“不死会”,对大多数的鬼物而言,这个组织名称内涵的意象,让它们非常欣赏。 原则上,这应该是个纯粹销售物品,没有实质武力和威胁性的组织,这种组织在鬼界并不吃香,没有武力支撑,很容易被人盯上,想要铺开摊子非常困难。但是与过往的类似组织,甚至和鬼市内大大小小众多帮派不同,不死会打一开始,就展现出连鬼也吓到的惊人增生速度,数日之内,发展的触角已经伸向四面八方,进入鬼市每一个角落,甚至还出了鬼市,向整个鬼界伸展。 所有听到这个讯息的鬼物,虽然实则都半信半疑,但反正哪怕上当受骗,损失代价也不大,反而万一成了,利润高的惊人,于是都掏腰包交了钱,并且回头帮着拉鬼入会,只要能拉上三个,自己立刻就从普通会员,变成一个小干部,成为“兄弟姊妹”,顺带还能收回本金。 不死会的扩张速度极其惊人,但单单只靠几句空话许诺,和可以发财的暗示,还不至于让所有鬼物迷乱,随着不死会组织架构飞速扩大,各式各样的传言、耳语,也同样随着组织网络传开,让鬼物们一个个奔相走告,更沉迷其中。 “你知道吗?在不死会里,你可以抽你下头鬼的成,你头上的鬼,又可以抽你的成,越上头的鬼抽得就越多,就是不用出去四处拉会员,下面的人也会疯狂拉人,只要躺在那里,分分秒秒都有金山银山流过来,最开始巨骨帮的那几位,现在身家都要用金山来算了!” “这种事情还用你说?要不然,我用得着听到消息就立刻加入,还帮着狂拉鬼吗?我也想当头啊,挤得越前面越好,也希望我的下头都努力点,多拉点鬼让我也尽早可以躺着赚钱。” “但当头的好处,还不只是钱啊!” “啊,那除了钱还有啥?不死泉不是还没有公开发售吗?大家都在等呢!” “不是那个!我们需要钱,是需要要吸纳上头依附的意念,那几座赚到金山的巨骨帮堂主,通过吸纳这些金山所依附的念,一个个都修为暴涨,突破鬼王登天,听说一夜之间,巨骨帮就新增了七名鬼尊。” “什么?还有这样的好事?” 虽说吸纳钱币上依附的意念,能够滋养鬼物,甚至籍此提升修为,但每一枚钱币上附着的念,最多也就只是够鬼物饱腹个两三天,真正想要用以提升修为,所需要的钱可不是小数目,至于说依靠吸取钱币的意念突破鬼王登天,需要的数量更是难以计数……过往鬼族就没几个能凭此登天证道的,远远不如靠吞噬同类成功登天的案例多。 但如果这条路真的能走通,那可就不得了了,吞噬同类这条路虽然见效快,但面对的天劫也来得特别狠,风险极高,而吸纳钱币上的意念而成道,起码不遭天劫忌讳,算起来要安全了许多。 鬼族个个都怕死,对于这样的好事,自然趋之若鹜,而后续的小道消息也不断的传来。 ……一名巨骨帮的普通帮众,因为觉悟够高,加入得早,拉下线拉的勤,赚得最多,从一个普通的小鬼,依靠吸纳钱币意念,连续提升突破,几日之间,已跟在那些堂主之后登天,成为巨骨帮的第八名鬼尊,甚至后头还将修为反超过去。 原本就是鬼王的堂主,借助不死会登天成为鬼尊,还一次数名,这已经够耸动,但一名普通的小鬼,都能数日暴富一把,更籍此登天称尊,这何止是屌丝逆袭,简直就是让亿兆鬼物疯狂的鸡汤童话。 有为者,亦若是! 大丈夫,当自强! 类似的豪情壮语,伴随着小鬼传奇的高度代入感,让无数鬼物都激动了,它们奋不顾身地加入不死会的大家庭,前仆后继,更疯狂拉鬼,想用这样的方式,力争改变自己的命运,走上一条通往过往根本不敢想像的高峰的道路。 这些传说,让普通鬼物如痴如狂,但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鬼尊,就纷纷嗤之以鼻,作为亲身经历过天阶证道的过来人,它们最清楚登天的不易,并不是单纯能量累积足够,就能登天了,如果不曾在地阶层次,先对法则结合有了解,就算依靠能量积累闯过了天劫,也有大概率直接走火横死,哪是这么容易就登上去的? 相较于“一个小鬼的传奇”,另一个更可靠的传言,才真正令这些鬼尊都为之动容,就在不久之前,闇日神荒的尊主朽木大能,为了不死泉的利益,亲自降临巨骨帮,要见赤魃圣子未果,一怒之下,竟然直接动起手来。 过往这些年,若不是依附闇日神荒寻求庇护,巨骨帮绝对存续不到今日,现在巨骨帮得了机缘,就想要甩开背后的靠山单干,独吞这天大的利益,也难怪闇日神荒如坐针毡,朽木大能恼羞成怒,不过翅膀硬了就踢开顶头靠山这种事,在鬼界根本是天公地道,每天都在发生,巨骨帮也做的理直气壮,图灵与朽木直接动手。 这一打不要紧,结果却直接震动八方,理应只有三重天的图灵,短短几日,力量突飞猛进,直接与朽木战成平手,丝毫不落下风。 “你……你不声不响,居然默默证了大能?” 朽木惊怒交集的吼啸,震动了整个鬼市,最终更吃了图灵一掌,只能含恨而走,图灵就此声名大噪,虽然还未确认,但鬼市内各方势力都已将图灵当成大能看待,堪为鬼市内的第六名巨头。 ……不死会所聚敛的大笔金钱,竟然能让三重天鬼尊晋升大能? ……或者,其实是不死泉水的神效? 无论是哪一个理由,图灵这个困顿在三重天阶多年,前路已绝的老货,突然突破过往桎梏,晋升大能是事实,有这个铁证在眼前,连那些鬼尊也都不淡定了,尽管表面上没有展开谁行动,可私底下,大批鬼尊隐瞒身份,秘密加入不死会,还连带携来大批成员,直接以分部的形态,接入不死会的网络,让这个正在高速延伸的组织,又一步壮大。 “……其实,之所以能从三重天提升到大能,还有第三个可能。” 温去病笑着望向旁边一脸莫可奈何的图灵,“不论搞什么销售,都不能没有托啊,一早我就说,朽木教主演技一流,绝对能轻松胜任这个任务,不露半点破绽,师父你还不信!” 图灵无奈道:“这谁想得到?它不光演技好,还当真愿意放下身段陪我假打,那场戏连我都给打懵了。” 与朽木打的那一场,外人看起来声势十足,惊天动地,是自己已经晋升大能的铁证,却全是朽木本身的力量营造出来的,如此声光效果,旁人当然看不出破绽,只以为图灵真的晋升大能,功力大进,进而相信不死会中真有天大的机缘。 温去病闻言哈哈大笑,“师父你以为朽木老儿是在作慈善呢?这老货的面子可不是白丢的,要价狠着呢,从它手上交来的钱,它要占六成,我们只拿得到四成,嘿嘿,真是咬得好大一口,也不怕撑死了。” 图灵看着自己的这名弟子,眼神活像看到鬼,只觉得短短几日,整个换了个鬼,这些想法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赤魃,我觉得你最近变得很怪,自从你死而翻生后,整个像变了脑子,连找托这种事都会干了,简直不像过去的你。” “求个宣传效果而已。”温去病耸肩道:“是那个老货自己秘密传讯,想要率领整个闇日神荒一起加入不死会,支持我们,但要坐分六成,我就对它说,与其直接加入来帮忙我们,不如帮忙托个手……它非常配合,全都应承下来,布道会之前,我们的会员数应该可以再冲一倍。” 图灵却迟疑道:“可马上就要开大会了,那些会员全都要来,背后还牵扯到很多大人物,除了大能,可能……还有万古,如果到时候你拿不出不死泉……你会直接变成鬼界公敌,连地藏金龙也护你不住。” 温去病却冷笑道:“这个当然,连祂底下的大静、大律和尚,都偷偷变造身份,向我们投了钱,如果到时候不能获利,你以为它们会放过我们?” “什、什么?” 图灵闻言直接双眼瞪凸,真是作梦都想不到,这场吸金游戏已经玩到这程度了,连地藏金龙底下的使徒都已经被诳入局,后头要是交不出东西,如何是收尾? 不过,也难怪这么多鬼物都陷入痴狂,发了疯一样踊跃参与,本来金钱就是最能动摇鬼物心志的关键物,想到有机会能赚这么多钱,有机会让这么多钱从手边溜过,哪有鬼物不为之疯狂的?更何况还有徒弟精心炮制的流言,不止能赚钱,还能把钱变成修为,可以躺着捞钱又涨实力,轻松谱写一段鬼族传奇……换了是自己,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内情,听到有这样的好机会,也会陷入疯狂猛拉鬼的。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明明现在终于坐拥千百金山,堪称荣耀之最,摆脱了过往苦兮兮的命,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兴奋的感觉,反倒兢兢业业,如坐针毡,仿佛这些钱币山随时都会变成火山喷炸开,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唉!师父,你心理素质实在是太糟了。”温去病正色道:“老实说,这个游戏现在才只是前奏,还没有真正开始,你难道以为我只从每只鬼手上捞个一文钱就算了吗?它们都还没开始押身家,蜡烛还没点上火咧,等到布道大会完毕,你才会真正体会到这游戏的威力!不怕告诉你,师父,贫穷限制了你的想像力啊!” 图灵自问也算个勇士,无论和什么凶猛强敌厮杀,从没有畏惧过,但不知道为啥,听了徒弟的这番话,自己身上的尸肉直跳,血水狂流,强烈的大祸临头感,让这位三重鬼尊几乎说不出话来。 正想要再说点什么,忽然有堂主神色紧张地跑进来,低声向图灵禀告,却是宝髓塔之主幽髓亲身至此,要见圣子与帮主,不过这次不是公然破门踢馆,而是用了遮掩形容的法器,隐藏身份而来。 堂主还存有几分担忧,图灵却一下险些被呛到,完全明白幽髓这次究竟是为何而来,因为这几天,同样的事情已非首次发生。 ……金钱的魔力,在鬼界,委实太大、太大了……幽髓前两天才上门砸场失败,委实吃了大亏,落了面子,这回就能毫无芥蒂地上门来要求入伙…… “来了吗?动作可真迟。” 温去病先是怪笑两声,跟着,端正神色,用他这几天里已不只显露过一次,练习有素的诚恳表情,搓了搓手,大步向外头走去,朗声喊话。 “是鬼平等,无有高下!欢迎,欢迎,无论什么时候来,都是兄弟姊妹,鬼市欢迎你!” 在温去病身后,看着自己弟子昂首阔步,几乎要发光的背影,图灵莫名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明天,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第一章 神魂撕裂 龙仙儿渐渐发现,事情和自己想得似乎不太一样。原本自己的规划,其实相当简单,自己一早就下定决心,绝不会盲从那个人,成为他的杀人工具,但那个人实力深不见底,盲目与之冲突,着实不智,自己所该做的事,就是隐忍一时,暗中累积实力,尽可能去追近和那个人的差距,等待有一天力量足够,就动手掀翻那个人的棋盘,让他晓得,这世界不是可以任由他为所欲为的。 计画是如此,看起来执行上至少一开始不会有什么难关,那个人的确手段非凡,直接替自己开启了一条天阶之路,这简直是彻底超出世人的想像的神迹,难怪可以领着碎星团崛起,成为人族对抗妖魔的扛把子。但真正在实行上,却在一开头就遇到了难题,刚刚立下志向的龙仙儿,根本不曾想过自己会迎头撞上那样的问题。 问题……非常的要命,甚至让龙仙儿开始懊悔自己的选择,感叹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自己这一身力量……来得一点也不轻松。 作为永恒级数的神灵显身,自己的起点一开始就比普通人要高的多,未经天劫,就直接踏入天阶,纯以力量而论,天下都少有人可与自己比肩,而在碎星团内,除了藏得最深的韦士笔,根本没有谁能与自己匹敌。 但天底下从没有不要代价的东西,在自己做出去选择,得到这身力量时,那个人就说过,作为一步登天的代价,往后自身要一直与地狱龙皇争夺意识主导权,自己也一直在担忧此事,直到随着本身见识与力量的提升,才晓得那个人当初不过随口说说,真正的问题……根本就不在那里。 许多人对血脉力量的根本认知,是与血脉结合越深,得到的力量越多,就越容易被血脉源头控制,甚至会因此被夺舍,成为神魔显身,沦为魁儡,从这个角度看来,血脉力量根本就是一场与魔鬼的交易,是一场走在钢丝上的搏命。 然而,这只是单单从血脉末端的立场来看,如果反过来,站在血脉的源头,那些高位神魔的立场,那就未必是这么回事了。 ……每天每日,时时刻刻,都有些不自量力的小虫子想要从我身上窃取力量,想要得到我的庇护,真是烦死了! ……不过区区一具凡躯,我根本就不屑一顾,无知的虫子还自以为我对其志在必得,简直恬不知耻,自高身价!我真想要练什么分身,直接以本体玄功分化,素质还要高得多,为何要用区区虫子的贱躯? 一些天阶低位,或是只有地阶层次的血脉之主,或许会对借由血脉后裔获得的显身趋之若鹜,但大能以上的天阶者,就不怎么看得上了,别说是站在诸天万界最顶点的永恒者,更别说是地狱龙皇这样最特殊的永恒存在。 地狱龙皇掌管冥府权柄,属于先天神灵,一举一动都必须与道相合,更对于公平大道,最是公正无欺,像这么一个至高无私的存在,怎么会做出夺人身躯的事?况且,自己了解到,地狱龙皇是执掌冥府权柄,才能等同永恒,一但离开冥府,就会被大幅削弱,这样的祂,根本不可能像其他血脉之祖一样,利用血脉之力的侵蚀,来制造显身,行走于人间。 最初得知此事时,自己一度欢喜若狂,就差没有买香烛谢天,庆幸自己的血脉绑定对像,竟然是如此一名公正不欺的伟大神灵。 ……事实证明,当时的举动,纯粹只是自己太天真了,根本没意识到这当中的危险性。 自己的行为,就好像是一个想偷水喝的小贼,却作死在水坝上打洞,看着水箭喷出,就欣喜若狂,却全然不知弥天大祸已经近在眼前。 蝼蚁想要偷取巨龙的力量,哪怕对方并不会主动防备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每次自己修练,试图化消从地狱龙皇那边涌来的力量时,无数的知识、记忆、经验,也一同疯狂涌来,冲撞神魂。 那甚至称不上灌输,凶猛的势道,整个就是要把自身的意识压烂之后覆盖,自己必须要苦苦支撑,才能在这狂暴无比的冲击下维持自我,只要过程中稍微有一点松懈,立刻就会成为行尸走肉。 这甚至不是地狱龙皇违背过往行事准则想要夺取显身,或是有意想要消灭一个不自量力的小贼,纯粹就是两个相连的存在之间,力量差距过大,水从高处淹没低处的“物理”现象而已…… 不用恶意夺取,不用有意防备,只是“无心”,只是“自然”,就轻易整得自己九死一生,仿佛老天都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拿着小小刀就想砍大树的痴心妄想…… 这甚至比血脉之主要夺舍更糟糕,那种情况起码对方还是长线钓鱼,只在关键时机发难,平日无忧,而自己的那段时间,却是日日夜夜,无时不刻都在承受难以忍受的冲击。 最开始的那一次,无比古老,源自初始的气息,伴随着大量的残破画面一道涌来,无数的最终审判、亡魂哀号、受刑记忆,瞬息打入自己的脑海。 自己并不是心志软弱之辈,以前在宫内的日子,也一直被整得很惨,别说是普通血腥场面,就算开肠破肚,抽筋剥皮之类的场面,等闲也吓不垮自己,但问题并不是画面的残虐程度,而是“份量”。 那一次传过来的,是足足一百万年份的零碎信息量! 这根本不是“人”所能承受的份量,就算登了天也不行! 在这巨大的讯息灌输中,自己全然丧失了本我,彻底神思错乱,根本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全然成了地狱龙皇的复制体,气息转为高渺,眼神就此冷漠,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然后,当自己要作为地狱龙皇的显身行动时,一只手掌无声出现,拍在脑门上,五指紧扣住自己的头,如勾如爪,而一股像是烙铁烧红烫肉的剧痛,顺着五指一下子深传入脑海,痛到自己忍不住张口哀号,声嘶力竭地叫喊,像是整个灵魂被大卸千块后,再重新组合回来,然后,才重新记起自己的身份。 ……我是我,我是……龙仙儿! 擦抹着脸上残留的鼻涕眼泪,龙仙儿仰抬起头,心绪难平地对眼前的蓝衫男子叫喊,“你……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喂,口气至少给我好点啊,阿山媳妇,刚刚是我救了妳呢!” 蓝衫男子的口吻却是满不在乎,仿佛刚刚发生的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五指中还有三指闪烁着黄、蓝、橙不同光芒,龙仙儿知道肯定是某种术式,但自己看不出来是什么,只是有一个基本的明悟,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这非是分析的结果,也非是女人的直觉,而是一种无奈的认知,跟这个男人扯上关系的事情,绝对不会有好的…… “阿山媳妇,我这个人啊,是非常讲道理、负责任的,绝对不会拿那种不成熟,有问题的技术给人用,凡是拿得出手的,全都非常安全可靠。妳看,这三个光点,分别代表了妳昨天、一周前,半个月前的记忆储存点,就算妳人格、记忆都被压垮了,我都能帮妳回溯重整。” 蓝衫男子伸手拍了拍龙仙儿的肩膀,解释道:“这种神魂回溯技术,是我研究万古者道标的副产物,阿山他也帮了大忙,让我提早不少时间完成,只是他自己都不晓得而已,后来更意外发现,这个技术可以用在治疗精神病上面,效果非常突出!” 抹去满脸的鼻涕眼泪,龙仙儿克制着声音的颤抖,问道:“效果……突出?” “是啊!”蓝衫男子皱眉道:“我经常遇到各种神经病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前一次见到时还好端端的,等再去找他的时候,看到我就大叫、翻白眼兼失禁,出现精神障碍的症状,虽然发疯是个人自由,我通常是不高兴理的,但正巧碍到我的事就不太好,总得想办法救他们一救,这个技术就刚好用得上,虽然距离大范围推广还挺远,可已经够实用了。” 这些话入耳,龙仙儿忍不住地打着寒颤,这个人似乎还完全没察觉到,他的这个技术究竟代表了什么…… “真是感谢阿山啊!” 蓝衫男子感叹地拍了拍手,“从今之后,再也不怕有人在我面前突然发疯了。以前每次遇到这种尴尬场面,只能两边在大眼瞪小眼,害得我好多事情都不能按计划完成,后头只要肯花代价,哼哼……我面前再也见不到疯子了。” ……那你这辈子最好也别照镜子了。 龙仙儿不由暗暗骂了这一句,更本能地冒出一个想法:你就没想过,有些人根本就是为了躲你而装疯吗?你就真的一点余地都不留,非要把他们逼得一个个真的发疯才肯停?也对,你现在弄出这么个技术,管他假疯还是真疯都无所谓了…… 看着蓝衫男子在面前旁若无人地仰头长笑,龙仙儿心头的寒意,却一阵接着一阵涌来,对自己的计划的未来充满了不安,不过,无论将来怎么样,至少在眼前,因为他的疯狂与逆天手段,自己得以死而翻生。 此后,自己依靠那个人的庇护,一次次将被地狱龙皇传来的信息碎片冲压的支离破碎的精神重整回溯,总算度过了最危险的那一段,而自身事后每每回想起这段时光,一个荒唐的念头总是会出现。 如果说,一个完整的生命,是肉身与灵魂的结合,两者被消灭其中之一,就等同于死亡,那自己岂非已经被杀死多次?特别是哪怕是更进一步的生命定义,也往往是承认灵魂的独立性,舍弃肉身的高位存在不乏,失去灵魂而活的却鲜有所闻…… 自己的神魂,那段时间已经被裂解多次,每次都是被那个人重拚硬整回来,而苏醒过来后,总是会少掉一段时间的记忆,少则数日,多则半年,必须要靠事后猛读预先准备好的回忆录,才能补上其中空缺,这样的自己,到底算是什么东西?那个叫龙仙儿的女子,会否一早就死了? 这些念头,不时在心里闪过,又被龙仙儿强自按下,晓得这些都不是自己该想的东西,穷追无益,找不到答案,反倒容易成为心魔,眼前,加倍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当务之急。 因为,在这段时间的修练中,自己对与那个人之间的差距,感受得越来越深,甚至自己越是提升,越是感觉差距在拉开,不过……自己还是没有放弃将来与他死嗑的决心。 只要自己逐渐提升,就能抗衡住地狱龙皇的灵压,进而逐步成长,虽然仍是敌大我小,可自己却能成为一颗坚硬且顽强的小石子,承受巨浪的波击,一步一步成岩、成岛、成山! 雄心壮志炽烈,但现实的打击却连接出现。 在自己逐渐成长起来,终于不再只是个名实不符的天阶者后,更严重的问题发生了,自己彻底明白了……什么是神! 神,秉持天意所生,执掌大道权柄,似地狱龙皇这样的神灵,生来万古,无比强大,却也受到诸多制约,如果违背对应的法则,轻则伤损,重则直接殒落。 说到底,所谓神灵,不过是天道所创,赋予强大力量,用来维护系统运作的工具,肯定不许其拥有太多自我意志,胡作非为,破坏了创生目的。而神灵的力量源自大道法则,也受制于大道法则,除非舍弃先天身躯和力量,否则根本不得违背,连带让成为显身的自己,也一并受制。 第二章 公平正义 地狱龙皇本身对应的法则,是公正。这个法则让祂能被“冥府”这个近道之地接纳,籍此在冥府中成就永恒,进而开创冥府,广纳各方亡魂,洗罪涤怨再入轮回,从而维持了诸天生死正常轮替。 为了要维持这个法则,地狱龙皇必须高高在上,永恒独立于七界之外,什么也不参与,什么也不沾染,这样才能永远保持无私,用一个至高者的视野,冷漠却公平地判决一切,在这根本不可能有公正的世界,做出一个个公正的判决。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给进入冥府的亡魂洗罪涤怨,维持轮回通道的畅通。 天道法则的奥妙,自己还无法理解,永恒者的思维,也不是自己轻易能懂的,自己只知道,地狱龙皇对应的法则真是坑死人,作为其显身的自己,为了要维持公正,就必须要存着无私之心,如果做了什么仅为发泄私怨、满足私欲的事情,立刻就会遭到法则反噬,轻则受创呕血,内天地破裂,严重一点的情况,直接就是修为倒退,甚至命危。 ……然而身而为人,又哪可能没有自己的欲望?哪可能没有自己的情感?哪可能没有自己的理想? 每一次因为所行所为偏离公正之道,导致伤重呕血,苦笑后的自己都在想:我不过是个人,不是神,根本没法像你们一样高高在上,冷漠无情,所谓的神魔显身,难道就是逼着人成神吗?而如果什么都被框框条条绑住,连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不能做,那成神又有什么意义?拥有这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又有何用? ……为神,不过是个永恒的监牢! 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必然有自己重视的人想要竭力保护,有自己痛恨的对象想要不惜一切去干掉,而这些都属于“私欲”,照这么衍伸下去,岂非动辄得咎,随便干点什么事情都要遭到法则反噬? “其实,这个问题不是没办法解决啊,只要妳相信就好了。”蓝衫男子道:“只要妳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大公无私,都是为了众生,都不含分毫私欲在内,那就无论想干什么都可以了,以前还有人内举不避亲,这也是一种无私啊。” “这也可以?”龙仙儿闻言惊愕道:“神灵行为要受天道制约,应该不是这么好绕过的吧?” “天道制约不过是个大方向,框框条条看起来绑得很死,但其中的间隙也不小,如果执行得当真那么细,龙皇老铁今天上茅厕忘记带纸,用祂的力量变张厕纸出来,也算是满足了祂的私欲,直接触犯天条,当场身殒道消,这场面岂不是太美?” 蓝衫男子却笑道:“诸天万界至今都不晓得都存在多久了,我问妳,一个简单粗暴的东西,和一个精细到不允许丝毫差误的东西,哪一个能运作得更久些?” 龙仙儿当即明白了许多,天道并不是自己之前臆测的那么严谨,实际上很多天条的执行是唯心论的,而眼前这人更是钻漏洞的大玩家,怪不得能横行至今,肆意妄为,却没遭报应。 “但……什么事情都相信自己,这……不就是狂信吗?” 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未来的画风可不怎么美好,龙仙儿着实不愿看到将来的自己,变成一个狂言正义,把一切与己作对的都打成邪恶的狂信者,这可不是自己想走的路。 而之前多次出手相救的那个人,这一回显然也没辄了,不过他仍然开出了一帖很有用的良药。 “妳不是想要保护这个世界?想拯救这些人吗?那就把这些困难都克服过去啊!救世如果真的有这么容易,还用得着妳?大家一起跪下来求神就行了。” 这句话犹如一剂强心针,给予自己足够的激励。这个人虽然一向满口胡言,但这句话确实没错,如果求神有用,那自己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就因为自己这段时日深切体会到,神都是靠不住的,才决心要自立自强的。 公与私之间的分际,该要怎么样权衡?自己又要如何取舍,才能不负众生、不负初衷?这将是一个伴随自己终生的课题,而既然已经走上这路,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这条路虽然前路漫漫,充满了艰险,却同样有着希望,自己想要得到拯救世界的力量,又怎么能奢望没有如此的困难需要克服? 靠着这个理念,自己咬牙连续闯过多个关卡,修为与日俱增,也得到那个人的赞赏,“干得好,撸起袖子加油干,不用给我龙皇老铁客气,努力当一条快乐的寄生虫吧!” 看那个人把这件事说得兴高采烈,真是把“慷他人之慨”的伟大精神发挥到极致,自己当时完全无法想像,他与地狱龙皇之间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和睦,事实上两边的恩怨极深,反倒是李昀峰看出了其中不妥,私下提点。 “……妳别太大意啊,他那个人总是喜欢幸灾乐祸,会替妳高兴成这样,我总觉得后头肯定没什么好事。” “嘿,我死都不知道死过几次了,还有什么坏事比这更糟的。” “天真,妳将来就会明白,能用一死就解决的问题,全都不叫问题。” 李昀峰仿佛自嘲的语气,给龙仙儿留下深刻印象,而他所预测的这话,更是不幸言中,当自己开始准备迈向天阶三重,凝结不竭之源时,进一步的神人交感,和地狱龙皇的连接加深,导致更大的麻烦开始出现了。 最开始,自己以为是出现了幻听、幻视,因为耳里总是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哭嚎声,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成百,有时甚至是成万、十万的哭号与怒骂声在耳边不断回想,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停歇,驱之不去,而当自己想要认真去听时,却又千头万绪,无从理起。 眼前,也同样是鬼影幢幢,老老少少,无数黑影日夜不停的出现在自己眼中,形影一天比一天清晰,眼神之中尽是怨毒与仇恨,好像是讨债的苦主,整日围着自己,或有声或无声,表达着同一个意志。 报仇! 我要报仇! 我们要报仇! 万众同心的呐喊,千万怨鬼的控诉,日夕不停,逼得自己几乎要疯狂,自己虽是即将挑战天阶三重,即将凝结不竭之源的强大天阶者,却也完全无法逐退这些鬼声和血影,整日被这些冤魂怨鬼包围,眼中、耳里充斥各种负能量,换了别人,恐怕被逼疯个百八十次都有余,而自己之所以没有疯掉,大概是因为……自己根本早就是重度精神病患了。 “唔,这种情况,妳应该是需要个高僧来帮忙做法啊。”李昀峰很认真地在帮自己想办法,“但本方世界,佛门传承根本就已经断绝,找不到够给力的和尚啊!金刚寺那些人让他们处理几个孤魂野鬼还行,这种情况估计有心无力……” 蓝衫男子却直接哂道:“屁!神通难敌因果,这是佛修的核心,你们就算能把那几个佛祖请过来,也摆不平这种麻烦的。” “因果?”龙仙儿闻言讶然道:“那些死灵是我的因果?可我……并没有这么重的杀孽吧?” 自从拥有力量之后,自己也是杀过人的,不敢说无辜,但数目不是很多,因为天道法则桎梏,自己在分际拿捏好之前,不敢有过多行动,而眼前这些尸山血海是怎样才能累积出来的?难道是前世因果?但始界之中,哪怕上溯历史,除开入侵的妖魔,也鲜有人能造下如此杀戮,总不会自己前世是异界之人,甚至根本是嗜血妖魔? “不是妳的因果,这些是龙皇老铁的,但也是妳的,因为妳就是祂。”蓝衫男子道:“妳分享祂的权柄,等同于祂的分身,自然也要扛祂的责任,担其因果……咦?这里又不是冥府,妳为什么会被那些脏东西给堵到?” 那个人反应过来,一时间显得相当惊奇,李昀峰、龙仙儿却都感到莫名其妙,地狱龙皇既然是冥皇,掌管鬼物的最终轮回,无论在哪,见到鬼又有啥好稀奇的? “不是这样的,龙皇名义上的确是管理万界鬼物,但鬼那么多,哪有可能管得过来?除非是有幸得到轮回机会的那些幸运儿,否则也没机会见祂的面。” 蓝衫男子道:“地狱龙皇受命于天,对应公正大道,成为冥府之主,进而执掌轮回权柄,是用来维护轮回畅通,而不是用来主持世间公平,普渡众生的,要是天下鬼魂都一起涌到祂那里去,哪怕是永恒者也一样处理不了。” “等等!” 龙仙儿反应过来,愕然道:“地狱龙皇对应的法则,难道不是公正无私吗?如果照这样说,只有有幸能入轮回的鬼,才能得受公正审判,那其他不入轮回,为数更多的鬼,岂不就是……” ……永远沉沦于黑暗,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刚刚说的那些妳都没听到吗?冥皇的使命,是让冥府不要动乱,而冥府不能乱是为了让轮回通道保持畅通,祂的公正与无私,只是完成这个使命的条件,和其他的鬼又有什么关系?” 蓝衫男子哂道:“妳还指望祂的公正能够广及芸芸众生?想太多了,说直白点,祂不过是个无私的牢头,并不是什么救世主,妳当祂是来普渡众生的?那祂怎么不直接入大乘佛门算了?呃,祂诞生得太早,那个年代还没有佛门……”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龙仙儿死命摇头道:“这样的天道实在太荒唐了,那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公平与正义?冥府本就应该是这个价值的最后救赎之地,不该……不该是这样的……还有很多很多的鬼,含怨未雪就直接消亡了啊,它们的委屈,就没有人主持,就这么算了吗?它们……它们因为没有机会入轮回,所以它们的冤与怨,就能这么算了?” 激动的声音,让蓝衫男子微微吃惊,目光中更流露出几分诧异,这女子一向把真实心情藏得很深很深,这回居然那么明显地表露出情感,果然是被碰到底线了吗? 但他随即轻蔑一笑,“不然它们还想怎样?他们脸上长花了吗?这个世界又不是为了它们而造的,它们的冤与怨,根本狗屁不值!天道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琐事的,如果真的那么不甘心的话,就自己变强了去报仇啊,太过渺小的声音,无论在哪里都会被无视,这才是天理!” 看见龙仙儿七情上脸,愤懑不平,张口欲言,蓝衫男子却一挥手,“我不和妳辩,就姑且问妳一句,凭什么妳认为……这个世界应该是有公平与正义的?” “那当然是因为……” 龙仙儿断然驳斥,可话到嘴边,停了下来,心里却是一片冰凉,脑中也尽是迷茫。 ……是啊,凭什么自己会这么认为? 或许,是因为身而为人,必须靠这样的信仰而活,但这些时日,自己已经学到,这世界并不是只有人,并且,人也从来不比其他的物种高级,其他物种也有他们自己的信仰。 公平与正义,并不比混乱、邪恶来得更加宝贵,这本就是一个包罗万有、万象共存的世界! 那……自己又怎么能确信,这世上的平衡,最终都能归于公平与正义? 第三章 荒唐 蓝衫男子继续冷笑道:“公平、正义当然存在,就像是邪恶与混乱万古长存一样,它们都不是什么核心价值,与这悠悠天地相比,都只是一种非常短暂的现象,这些现象不断轮替,时而公正占据上风,时而邪恶与混乱主宰天地,唯有无常才是世界的永恒,妳如果想要让一个短暂的现象稳定长存,那反而是一种扭曲。” 龙仙儿犹自不停摇着头,似乎努力在抗拒着什么,不愿意接受这个结论,却根本找不到可以做为依恃的东西,只听见蓝衫男子的笑声持续传来。 “嘿,妳难道不觉得,冥府本身就是个非常扭曲的地方吗?地狱龙皇根本就是……” “老师,等等!事情的重点好像不在这里啊!”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李昀峰,忽然出言打断了蓝衫男子的嘲讽,承受着后者不悦的目光,摊手道:“老师你刚刚岔题太远了,阿山媳妇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咧!如果地狱龙皇的权柄,仅限于冥府之中,而这样安排的理由是因为其负荷有上限,那……如果无视其负荷上限,冥府敞开门来处理一切冤魂怨鬼的诉求,又会有什么结果?” 龙仙儿虽然应该是万界中除开地狱龙皇自己,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却根本答不上,而蓝衫男子则陷入沉思,在思索数秒后,不太确定地道:“这个有点难讲,不过如果撑不住应该就会坏掉吧,可能不是直接爆掉,而是慢慢崩坏……总之,是一个涉及根本的要命问题。” 李昀峰闻言脸色大变,“那、那事情不就糟了吗?冥皇根本就是一个不能离开冥府,必须在固定地方行使其权柄的存在,只有在冥府之内,在那个情境之下,祂的权柄才能正常运作,现在……多了阿山媳妇这个后门,等于是硬把祂从冥府里给扯了出来,变成一个在世间到处乱跑的冥皇,本来只有亡魂经过千难万险,到了冥府才需要处理的问题,现在就变成通通都要处理了啊!” 龙仙儿最初还有些迷惘,不明白事情糟在那里,但在完全听明白之后,整个人就如坠冰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地狱龙皇的权责,是对所有能够进入冥府的亡魂公正判决,使其洗罪洗怨,以入轮回,而所谓的判决,既包括对亡魂的判罪,让鬼魂在地狱受刑,以消除生前所犯的罪业,也包括洗怨,转换因果,给予那些怨恨难消的亡魂们,祟杀仇敌的一次机会,好消去怨毒,以纯净的状况进入轮回。 这个工作,即便对于永恒者来说也是耗损不小,所以才必须限制能够进入轮回者的资格与数量,只是维持住轮回通道的畅通,而非给与全部的亡魂最终的公正,可现在多了龙仙儿这个显身后门,大批亡魂不需要进入冥府,直接跑到龙仙儿这里来,请求冥皇执行权柄,这下……问题就大了。 龙仙儿任何的判决失误,牴触自身大道,反噬都会透过显身和血脉之主的因果连结,波及到地狱龙皇本身,甚至还会等比放大,换句话说,龙仙儿的存在,最终会危及到地狱龙皇本身,甚至在最坏的情形下,会造成冥府的毁灭,轮回通道的断绝,进而让诸天万界都开始步入崩溃。 ……这个后果,真的太严重了。 这情形原本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却因为某个人,以逆天的手段,强行把永恒者的神灵从冥府中硬扯出来,造成显身连结,这才酿成巨祸! 一时间,四下无声,为事情后果惊惧的龙仙儿、李昀峰,都瞪着对面的蓝衫男子,而后先是者微愣一下,跟着满不在乎地挥手,“这又有啥?那妳只要接下来一直秉公执法不就好了吗?妳只要善尽冥皇的职责,就不会害到龙皇老铁啦。” 李昀峰闻言愣了半晌,无奈苦笑,“确实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只有个鬼啊!”实在是忍无可忍,龙仙儿一掌拍烂桌子,长身而起,指着李昀峰,怒骂道:“现在的这些亡魂的怨恨全是来自碎星团,而碎星团的事,你要负大半的责任,我要秉公执法,第一个就该先处理你,不是吗?” 自从对冥皇权柄理解越深,这个问题就总在脑海中浮现。自己晓得这根本是一个不该去想的禁忌,却也明白这个问题同样是自己早晚有一天必须面对的,只是从没想到,会是在今天,提前就把这问题当面捅破! 被人直刺内心的隐痛,李昀峰动作直接僵住,举着茶杯的手放在唇边,停了好一会儿,这才缓了过来,慢条斯理地将茶喝完,从容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这个理,不过,我有脚,也会逃,妳如果想要替这些亡魂洗怨,要先处理我,我就逃到妳追不上,永远也追不到,这个做法没毛病吧?” 龙仙儿还没有答话,蓝衫男子救皱眉道:“不是啊,龙皇老铁有一招咒怨血判,好厉害的,一旦练到万古层次,不管你逃到哪里,哪怕相隔诸天万界,都可以无视距离直接干翻你,不然祂整天窝在冥府不出,又要怎么判啊?亡魂的怨恨对像肯定不在冥府之中,祂既然可以赐予亡魂一次复仇的机会,自然不会追不到人。” 李昀峰闻言一怔,苦笑道:“那就只能在她证万古之前,能逃一天是一天啰……她还未必有那一天咧。” “呸!作人怎么可以那么消极?”蓝衫男子啐道:“燃灯老秃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曾经开创过一套专门用来逃债的法门,叫度厄红莲,只要能修成这套法门,别说是万古,就算是永恒者的因果都能逃掉……还真别说,佛门在这一块是挺有一手的……” “老师,请收下我的膝盖,我拜你为师,求你传授我这套度厄红莲大法!请问这套法门难练吗?” “其实也不会太难练,练起来很容易的,就是修为不到万古,出不了效果而已……” “……你确定这个法门不会又是一个坑?我要是能练到万古,就算是怨咒血判也未必能奈我何吧……呃!”李昀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斜斜看向龙仙儿,“或者妳也可以这样想,维护百姓的安居乐业需要我,如果我被你干掉,局面就会大乱,要死很多人的,所以妳为了苍生,为了人族福祉,暂时不能有所动作,这是出于无私大公,并非是私欲,也就说得过去吧?” “……你这根本救是道德绑架!”龙仙儿却直接冷笑道:“这世界也不会因为少了谁就不动了!” “或许是这样吧,但如果因为少了我,真死上几千几万人,那这几千几万人就都是被妳的判断给害死的。” 李昀峰耸耸肩,“只要最后有效,别说是道德绑架,就是让我直接绑上几千个人质来勒索都行啊,普通人你要觉得不够份量的话,我就专挑孕妇、孩童怎样?妳一动手,他们就会死得无比惨痛……这些人全都是被妳害死的,因为妳执意要满足自己想替天行道的私欲而死。” “诡辩!等你真干得出来这些事情再说吧!” 龙仙儿嘲讽回话,似乎不屑一顾,心里却很清楚,这个男人确实是具备王者资质的,所以才会被那个人挑中,虽然平常看起来无害,可在碎星团中总和尚盖勇搭档,尚盖勇手狠,他则是心黑,真要是有需要,别说是凌迟几千婴童孕妇,就是上万、十万,他也能够笑着干出来…… 那个人在挑选后继者为皇的时候,“正常的价值观与道德观”显然不在其的考量范围内,或者说,即使本来是个正常人,被那个人*久了,最后也都会变成这样…… 李昀峰道:“再说啊,妳确定碎星团造成的怨恨,大半责任都要算我头上?比起我,某个罪魁祸首不是更该被究责?妳不先去找他,却要来找我,这也不太公平吧!” 龙仙儿直接冷笑道:“每个作贼的被抓了,都喜欢说满世界有那么多贼在偷东西,只有我被抓不公平,有种就先把那些贼都抓了再来抓我……但事实是,每一个说出这种话的贼,最后都没能逃过制裁。” 李昀峰摸摸下巴,隐有所悟,“这话有道理啊,管他有什么大道理,已经逮到手的当然要优先处理,其他满世界的慢慢再抓就是。”说着,望向犹自安坐的蓝衫男子,“老师,你的度厄红莲练得不错?” “没有啊,我做人一向光明磊落,从来不赖帐,为什么要练什么逃债法门?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面对李昀峰、龙仙儿的瞪眼,蓝衫男子却始终是一派理所当然,“你们看什么?就算龙皇老铁在这里,我也是这么说!复仇什么的,我只是一向懒得理会,从来就没逃过,每次都是那些家伙自己见了我自己就先跑了,从来不提复仇的事情,这也能怪我吗?” 想到当初地狱龙皇联结过来事的反应,龙仙儿业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确实是事实,但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可以制裁这个家伙?他明明就是一切问题的源头,却可以逍遥自在,无法制裁首恶,只能问责从众的正义,还有什么价值吗? “……你们干什么都用看大魔头的眼神看我?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挺身而出,这场战争的结果会是什么?你们这些渣渣会被妖魔凌迟几千、几万年,世世代代都被妖魔奴役,死的人会有多少?相比起那些被妖魔掌握的小千世界,现在这里因我而死的人数,连那边每年死的零头都不到。” 蓝衫男子冷笑道:“所谓的战争,本来就是双边生命互换消耗的竞赛,谁能更有效地利用己方的人命,换取到对方最多的命,就是被世人传颂的千古名将。除非你们认为,这一仗赢不赢根本无所谓,要不然,只要此战非赢不可,我一切的作为都是对的……制裁、审判?真是好笑,妳是妖魔的帮凶吗?你要搞清楚,你们这次的对手是妖魔,而非是人族内战,你们重视的原则,对面根本就不在乎,不抛弃这些,你们这么赢?” 龙仙儿被问得哑口无言,这话如果拿去问地狱龙皇,祂大概根本不屑一顾,因为祂的立场超然于物种之上,根本不在意这些大局,他只需要负责消除亡魂的怨恨就行,但自己却有着想要保卫人族的偏袒想法,打一开始,就失去了公正的立场。 “终于发现到了吗?绝对的公正,打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或是只能存在于特定情境下的笑话!”蓝衫男子放声大笑道:“醒醒吧,这个世界和妳想得根本就不一样,妳会愤慨、会不平,只怪妳见得太少,哈哈哈哈~~” 刺耳的大笑声,让龙仙儿感到非常的不快,却又总觉得,这些大笑……与其说是在嘲笑自己的无知,自嘲的意味其实更重一些,在那个人的言行中,是极其少见的一次。 或许那个人就说得就没错,自己的理想与追求,确实有悖于这个世界的真实,但哪怕如此,自己仍然没有屈服,还是想要做点什么,哪怕自己争取不到永恒的公正,也可以尝试创一个所谓的扭曲环境,让公正一时得到保障,也因此,从那时到现在,自己始终奋斗不休,未曾放弃。 也因此,自己才会来到这里,对着眼前巨大如天的崇高身影,俯身拱手…… “冥皇陛下,承蒙您一路提携,龙仙儿有礼了。” 第四章 趁火打劫 鬼界之内,温去病正在愉快地进行着交易,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图灵,却是一脸痴呆,仿佛身在梦中一般。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在为了巨骨帮的存续,殚精竭虑,自家帮派传承虽久,一度辉煌过,更掌握着一道价值极高,甚至可能撬动诸天万界现有格局的信息,如今却已经沦为需要保护的小帮派,还有宿敌三鬼洞一直咄咄相逼,自己想要守成都殊不容易。 但转眼之间,一切都变了,在徒儿赤魃的强势主导下,巨骨帮非但快速崛起,新成立的附属组织“不死会”,发展的速度何止是迅猛,简直就是变态,短短时间内,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遍布整个鬼界,巨骨帮尸众连记名造册都来不及。 就在半刻钟之前,巨骨帮负责帮内文书工作的师爷,用颤抖的声音过来密告,“帮、帮主,我们现在已经是鬼市第一大帮了……不,应该说,我们已经是鬼市第一大势力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鬼市的第一大势力是万血河,紧追在后的是闇日神荒,此事市内鬼鬼皆知,哪里轮到我们?” “但……朽木教尊已经率众加入不死会,闇日神荒目前七成的鬼众都已经入会,而万血河那边也有六成鬼众已经入会,这还不算老鬼会和宝髓塔的鬼众……” 师爷用透着寒气的声音,颤抖地肯定道:“帮主……不,副会长,我们不死会,如今确实是鬼市的第一大势力了。” 不愿相信,却又不能不信,图灵表情木然,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在梦中,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太不现实了。 但是数字确实是最实际的证据,容不得图灵否认,而据图灵所知,手头的名单还不算准确,应该要比实际的数字小了不少,因为加入不死会的尸鬼,分分秒秒都在飞速增长,不光是鬼市之中大势力都在集体加入,还持续有新成员,从鬼界各处报名加入,整个不死会就像是一头失控的巨兽,正在吞天蚀地,疯狂增生,将自己散布到整个鬼界的每个角度。 虽然,不死会的成员,仅仅只是交费报名,本身都还另有所属,并不是直接脱离本身组织,加入不死会,也谈不上对不死会有什么忠诚度,但这都不妨碍组织正在高速成长的事实。 不死会,已是鬼市的第一大势力……如果这恐怖的增长速度不变,恐怕不用多久,也会变成鬼界的第一大势力! 这一切实在……真是太不现实了。 而更荒唐的事情,还正在自己眼前上演,鬼市五巨头之一的大能幽髓,亲身前来,虽然是隐藏身份,潜匿来到,但能孤身降临,本身就是一个态度。 “本座对你们的不死会非常有兴趣,你们也不用瞎忙活了,直接奉本座为主,当本座的下属吧,本座日后定不会待薄你们的。” 幽髓一开口,头上裸露的脑子就随着“波波”浮动,但图灵心中的激动,却要比这还强几十倍。 ……我们拚死拚活才建立了组织,好不容易有了兴盛的希望,你只凭一句话就想要全数夺走?这就是上位者的巧取豪夺,全然不在乎下位者的感受! 不死会是巨骨帮的附属组织,是巨骨全部帮众的财产性命,无论谁想要来夺,全帮上下都会以命相拚,图灵闻言勃然大怒,紧握着铁锤一般的双拳,恨不得直接把对面的脑壳打得稀烂,只是在大能积威之下,不敢立刻发难。 对外,如今的图灵是有匹敌大能的战绩,甚至外面不少鬼物都相信他在不老泉的帮助下,已经进阶大能,但那却仅是假象,而幽髓可是货真价实的老牌大能,自己一动手就要露馅,图灵心中忐忑不安,可还有一丝笃定,就算自己并不好出手,赤魃却绝不会坐视这一切发生的。 “好啊!” 温去病满不在乎的答应,直接让图灵一时目瞪口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徒弟吗? “我们的不死会新成立未久,缺乏经验和实力,如今高速发展,不免有些力不从心,把握不了方向,正需要幽髓尊主这样够份量的前辈来领导。”温去病笑得异常客气,全然无复早先对战幽髓分身时的张狂,“不过当前有意过来给我们指导的前辈不免多了点,幽髓尊主要当不死会领导,给与我们指导的话,我是绝对支持的,就不晓得朽木尊主和万血河那边又是什么想法了……” 幽髓直接冷笑道:“青云蝎与你们之间仇深似海,居然也会来加入不死会?小子,你不是想要吓唬我吧?” 温去病点头道:“青云区长确实与我们关系不睦,两边可以说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原本我们也以为它不会这么快就过来,但就在两个时辰之前,万血河发了帖子过来,说有三个分区,要直加接入不死会占缺,我们这边也不好拒绝啊。” 说着,温去病手中一晃,一张血红色的书帖出现杂掌中,散发血气与红光,正是万血河的专用之物。 看见这张代表万血河意志的红帖,再听见“三个分区”,幽髓登时作声不得,青云蝎是万血河的鬼市分区区长,他与巨骨帮之间的仇怨已经无可化解,不可能比自己更早放下身段,这就表示万血河麾下另有三名大能,抢着要进入不死会占位,当头布局,有了这样的声势,鬼市分部是否加入,其实已经不重要了,而这样的大动作,若说背后没有万血河之主的授意,任谁也不会相信。 万血河是放眼整个鬼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势力,近年来更是野心勃勃,积极对外发展,在鬼界多处灵脉、冥穴所在都强势插旗,成立分部,分润不少收益,领导者更是万古存在,此番让手下的三个分区一起加入,看来是想来试试水温,如果效果不错,后头肯定会有一系列动作接着来,而若不是因为顾忌地藏的反应,恐怕它连试探都不必,直接就把手伸进来了。 换句话说,这时候还想要强夺不死会,等若把手伸到万古者的面前去抢食,这种事情就算连宝髓塔背后的那一位都要忌惮,幽髓本身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图谋受阻,幽髓只能悻然道:“罢了,看来当你们的会长,也不是什么好事……劳心劳力空费神……不过,你搞出来的那个什么不死泉的,你真以为我会上当?你手上难道真有什么不死泉?”说着,斜瞥向图灵,“你通过接触不死泉提升了修为,已经可战大能?看起来不像啊,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合作,到时候大家使个两招来看看吧。” 图灵为之语塞,真正的大能如就在面前,又没有套好招,只要自己一动手就会被拆穿,而且看幽髓的模样,根本是随时都要出手…… ……徒弟,这下子又该怎么办?为师骗不下去了! “不死泉嘛,我当然是有的,此事关乎地藏,如果没有足够的回报预期,祂会由得我这样用祂名头,在外头肆意招摇撞骗吗?”温去病笑道:“事情明明已经说好了,布道大会上,让大家见识见识不死泉,幽髓尊主若是不信,可以稍微等待一下,届时拭目以待啊。” “哼,口说无凭,拿不出半点真材实料,本座岂会上当?” “那也无所谓了,既然幽髓尊主信不过,那还是请回吧,这边又不差你一个,闇日神荒的朽木尊主,万血河那边的几位,如今全都入坑了。”温去病耸耸继续肩,“最好它们全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笨蛋,只有幽髓尊主你智能出众,方能从中看出了它们看不出的破绽,堪称鬼界第一智首。” 幽髓却是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心里又变得不是那么的笃定,它并不认为自己真那么独具慧眼,眼下已经有多位大能,带着自家帮众一起入会,如果只是因为自己这边的猜测而没有第一时间加入,后头人家陆续得了机缘,自己却完全没份,白白被甩开,那就惨了。 如果只是单纯无望机缘,那也还罢了,最怕是到时候人人有分,就自己没有,那才真的可怕,尤其是自己早先明明有机会可以拿到,却没有去拿……这种事尤其让人无法忍受,鬼更不能! “好吧!”幽髓不悦道:“那我就带领宝髓塔加入,所有从我这边投入不死会的钱,我要收一半。” 图灵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幽髓要的这个数,甚至比闇日神荒低,徒弟完全没有理由不答应,却想不到温去病却是脸色一变,“迟了,尊主刚刚想要加入,这件事我可以做主,是可以的,但你既然对我们的事业有质疑,现在却想要加入……嘿嘿,不死会难道是什么鬼都往里收的吗?” “……真是稀奇了,你们这些日子,还有什么鬼是不收的吗?”幽髓闻言直接凝运力量,强大的威煞袭向四方,“小子,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你们这个什么不死会,简直是不知所谓,不死泉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而本座只要高兴,随时可以另外搞个相同的东西,还以为非你们不可?” 图灵在一旁闻言却是心头一震,这一着自己可是从未想过,但不死会既然自家能搞,当然别家的组织就更可以仿效,但要是最后真的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拆台,那该如何是好? 温去病哂道:“我们是绝对欢迎来鬼界自各方面的良性竞争,甚至连恶性竞争也不怕,我们的头号和合同,不死泉商品既然有地藏背书,更还有各地的兄弟姊妹们的大力支持,不晓得幽髓尊主你一个社交废材,懂得有什么核心产品?用什么来号召鬼物归心?” 幽髓一下被温去病这下直接问倒,虽说加入不死会的众鬼,大多都对不死泉的存在和效果将信将疑,只是冲着当了头,再拉下线,就能坐地分成收钱,这个显而易见的好处来着,但回过头来看,这个组织仍然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号召,来让大家心甘情愿的交钱,自己这边确实没办法搞出不死泉这种噱头十足的劲货。 温去病见状笑道:“不怕告诉尊主,你刚才说的这些想法,闇日神荒、万血河都曾经有过,但它们最终都放弃了,反而选择加入我们……这当中的缘由,尊主您想必明白。” 幽髓其实一点都不明白,但为了掩饰自身困惑,只能冷笑两声,不作回答。 温去病则很配合地摊手道:“有钱为何不大家一起赚,不死会原本就是大家一起发财的好事,只是,想要发财,必需先要舍得财,幽髓尊主如果这么一点点的牺牲都舍不得,后头又怎么能发财呢?” 左一句“发财”、右一句“发财”,委实勾动幽髓脑中的馋虫,尽管心中依旧觉得此事有些不妥,但最终仍是禁不住对巨额财富的渴望,冷冷道:“你究竟想要怎样?”话出口,立刻又追加一句,“其他好谈,要钱免问。” “啧啧啧,不死会是团结一心的地方,大家之间讲的是互助,是兄弟姊妹,是归属感,是亲情,讲钱多俗气啊!尊主还请放心,会内我们不讲钱的。” 温去病贼笑道:“只是,尊主的痛苦力量当真是别树一格,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学习一下?” 第五章 钱的世界 听见是这个索价,幽髓的第一反应就是勃然大怒。事涉核心功法,不管在哪一界,类似的东西,都会被看成重中之重,它成道多年,但这套心法却连最亲近的弟子也没有传授,现在巨骨帮的小子一开口就索讨传承,这如何能够不怒?若不是两方正在谋求交易,自己直接就一掌杀了。 “尊者何必如此动怒?功法传承虽然十分宝贵,但难道这世间就没什么东西比功法更重要?”温去病笑道:“比如说,尊者的性命?” 幽髓闻言怒极反笑,“小辈,你这是在要胁我?你不过战平我的假身,就真以为自己足以匹敌大能了?” 温去病却摇头,“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想说,对大部分种族来说,命肯定比功法要重要,但命对我们鬼族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吗?生既何欢,死亦何哀?比起钱来说,命很重要吗?哪个鬼族不为了钱卖命?” 又说到钱,*头愠怒半消,认可了温去病话语中的道理,却也渐渐糊涂起来,不明白对方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温去病道:“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尊主你要分五成,这太少了,不符合您大能的身份,所以直接分六成吧,就当作是不死会买你传承的报酬。这里既然是鬼界,从来就没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我不建议你拒绝,因为后头我不会再开出这样的好条件来的。” “……六成?” 幽髓一时沉吟不语,功法什么的虽然十分重要,但诚如温去病所说的,在鬼界从没有啥是钱买不到的,幽髓虽然这些年来都不曾把自己的核心功法传授过弟子,却已经出售过不只一次,再卖一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只在于……这个价码究竟如何? 之前几次交易,人家可都是开出天价,现在换来的报酬却只是提高抽成,多出来的这一成,具体数目到底有多少个?特别是,这里头还包括未来的长远收益,其中变量极多,委实不是那么好算出来的。 鬼界之中强者无数,大能也根本不希奇,但要说其中有商业头脑,能准确看出这个模式未来获利点的,就寥寥无几了,以幽髓来说,它甚至连算数都往往有点问题,一时间沉吟再沉吟,状似考虑,其实脑中已经空白,根本算不出数字来。 这种受制于人手的憋屈困扰,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但温去病一眼就看穿了,笑道:“这个算术很简单,你卖我功法,我给你分成,还多提供一个你绝不会后悔的样本。” 幽髓闻言皱眉,“什么样本?” 温去病随手抛了一件事物,幽髓唯恐其中有诈,不敢伸手去接,只能将此物隔空定住,跟着脸色一变,“血齿伞?” 眼见这鬼界罕见的珍物,幽髓也不免为之动容,但随即冷笑,“想用这个来收买我?千血之精用作见面礼,的确是有点份量,但只靠这个就想打动一位大能?你……” 温去病摇手,“好东西总是有,但识货的鬼却不常有,我们大家不如闭上嘴,用心来感受一下这个东西的好处。” “哼!故弄玄虚,血齿伞本座又不是……” 幽髓姿态本高,但一眼扫过温去病送来的朱红伞蕈,却陡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这颗血蕈里似乎蕴含着什么,非是寻常的千血之精可以比拟,自己虽然检视不出来,却觉得非常诱人,朱红的伞身不住散发着强烈的诱惑,影响心灵,直透神魂,甚至连大能也克制不住。 出于这股本能的悸动,幽髓一爪抢下血齿伞,连想都未及深想,就直接放入口中,几下大嚼,就整个吞服下去,直到彻底吸纳入体,这才惊醒:自己怎么能这么莽撞,没有防备就直接吞服那小子扔出的东西?万一这里头有什么鬼祟,自己现在岂不是非常糟糕? 不过,才刚闪过这念头,一股惊人的能量就从体内释放,化作滔滔阴流,行遍全身,转眼之间,幽髓的力量就不住增长,汹涌的程度,令牠狂喜不已,裸露的*更不住跃动。 “这……这究竟是什么?” 激动之下,幽髓的声音也为之颤动,血齿伞虽然珍贵,但只是对寻常天阶而言,它过去也曾使用过,虽然能增益力量,但对大能以上却效果不强,更绝不似此刻这般立竿见影,一枚下肚,足足能抵自身平日整年苦修,或是可抵吞噬掉一名鬼尊的补益,这究竟是什么神物? 温去病笑道:“我说过,我们这里有最好的货,如果打算拒绝我,尊主你会后悔一世的。” 幽髓惊道:“这难道就是不死泉的效果?这具血齿伞难道是用不死泉养出来的?” 温去病却直接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此乃天机不可泄漏,尊主只需要知道,这种东西我还有,而且……还有很多!”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幽髓只要脑子没傻,就知道接下来改怎么作,本是带着强烈质疑心态和愤恨情绪而来的它,不但帮宝髓塔全员都报了名,加入不死会,更将本身所得传的“痛苦七幻”相授,跟着心满意足地离去。 也直到幽髓扬长而去,松了一口气的图灵才终于逮着机会,提出自己疑问,“赤魃,那颗血齿伞,有什么特别吗,为什么就这样就摆平了*头?刚刚我只是看了一眼,好像整个神魂都差点被一起吸了进去,为什么这玩意会这么厉害?还有,万血河发来的那张帖子,不是要我们献出不死泉保平安吗?你怎么说是那边要……” 万血河的帖子,早幽髓一步到来,帖中的措辞还算客气,但要求巨骨帮献出不死泉,万血河将让出总护法的高位,以荣华富贵相待,虽然也是要来夺取巨骨帮宝贝,可好歹还是利益交换,套上一层皮,没那么引人反感。 温去病笑道:“没错,万血河的确下的是威胁信,但那个*头又不知道信中究竟写的是什么,,它只要晓得万血河发了帖子给我们就够了,说不定这个家伙出门之后,逢鬼便说,渲染我们的强大,显得自己气势汹汹上门却无奈离开时遭遇实属应当,这都是在替我们搞免费宣传呢。” 图灵却闻言色变道:“那如何是好?万血河势力庞大,又有万古存在坐镇,哪是我们惹得起的对象?” 温去病道:“这里是鬼市,地藏只要一天还在,就轮不到万血河来这里逞凶,它们要是对我有意见,先杀进鬼市,解决掉地藏再说。” 图灵待要言语,又有帮众匆匆来报,说是老鬼会之首的姥巫艳率众到来,希望能与帮主、圣子谈谈加盟不死会的事。 温去病笑道:“我早就说过,大势一成,后头就会像滚雪球一样快速发展起来,没来的唯恐自己会给撇下,到最后,连它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但反正就是来了。” 图灵倒抽一口凉气,“之前外头说地藏让你出面统合鬼市豪强,我还觉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可现在……我却觉得你都快要一统鬼市了!” 温去病则在师父肩上一拍,开口道:“事在鬼为,只要有梦想,就没有什么干不成的事。” 言出必践,于是,继宝髓塔之后,老鬼会也加入了不死会。和幽髓相比,姥巫艳这名白发鬼婆倒是要和气得多,不用温去病拚命忽悠,就频频表示善意,甚至一上就先送礼,给钱又给药,态度好得像简直像是亲爹上门。 不过,考虑到老鬼会的背后靠山,实则是邪魂岭的鬼韬一脉,它们此刻的表现就不免让人困惑。 “……虽然我们俩都是背靠邪魂岭,但那不过是一种临时合作关系,谈不上互相从属,也不是一条心,老鬼会从来也没忘记过自己是鬼市的一员,关键时刻,肯定会与鬼市的街坊邻居一条心。” 白发的鬼婆继续道:“其实霸皇雄才大略,并不是那种盲目动武之人,他对鬼市也从没有征伐之心,毕竟时代已经不同了,鬼族大联盟的声势如今正如日方中,与其内斗不休,我们更该齐心合力,向外拓展,替大家谋求更好的生存空间。” 话是很动听,鬼韬一脉这几年里,一直在致力推动鬼族大联盟,想要统合鬼族各方势力,共同征伐诸天,利益均分,大见成效,鬼界的那些巨头都从中得了不少好处,而姥巫艳的这番说词,正是鬼韬一脉特色的官方宣传语。 只不过,看着一个形象十分狰狞的老鬼婆,竭力让自己显得慈眉善目,和气地与自己交涉,温去病心中有数,这正是鬼韬一脉……或者说霸皇的探底行动。 双方在短暂接触后,愉快地达成了协议,不止老鬼会整个并入不死会,温去病甚至还拿到了姥巫艳的独家秘法,而当姥巫艳离去,图灵几乎虚脱,看着身旁喜孜孜的徒弟,叹道:“有地藏支持,鬼市五大势力中,又已经有三家来投,加上如此巨大的会员数,等待大会结束,你就真要一统鬼市了。” 温去病却哂道:“这话还是等我们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图灵闻言不禁惊道:“什么?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别说你没把握挺过去啊!” 温去病打个呵欠,倦道:“横竖还有点时间,我先去休息一下,如果等一下剩的那两家也找过来,忽悠它们加入的工作,就交给师父你了。” 图灵错愕道:“我哪有这种本事?就算想要学你,好歹也把那个血齿伞留给我几颗,不然我又要怎么去忽悠大能……” “没事,五家里面已经有了三家加进来,剩下的两家,无论你说什么它们都会信,真要道具,不是还有万血河的帖子可以用吗?” 温去病笑着离开,回到了巨骨帮的密室里。整个巨骨帮中,这里是自己最常待,也待得最久的地方,简直都快要成了自己的卧房,而眼下之所以在百忙中跑到这地方,为的当然不是休息,而是要进行修练。 临时抱佛脚,在通常是没什么意义的,可是自己刚刚拿到了两名大能的功法真传,如果不马上检测一下,岂不是这段时间都白捞? “……大能层级的功法……痛苦七幻、夺胎化骨……这两家伙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温去病匆匆将入手的两部真传看过一遍,随即闭上眼睛,思索这两部真传的奥秘,也透过魔屋的演算虚妄,将之分拆开来,方便进行后续研究。 痛苦七幻,演绎七种不同的极致痛楚,是为攻心法门;至于夺胎化骨,则是血炼之法的高深运用,虽然看不出背后大道,却称得上是别树一格,另辟蹊径。 “两套法门,分别蕴含不同的大道,正常修练,需要穷年累月之功,不过,也不是没有捷径可走……” 第六章 痛苦七幻 两名鬼族大能的功法传承,这么简单就入手,事前真是连想都不敢想。这其中包含着它们的毕生所学,与对背后的大道的感悟,除了鬼族一向的诡秘,更有悠远深长之处,温去病琢磨着功诀的奥妙,揣测着背后对应的大道,益发感到这两门功法的不寻常,在邪恶、残忍的表象下,有些不少深刻的东西,如果有时间慢慢挖掘,其潜力应该更在幽髓和姥巫艳目前的境界之上,终点将直指万古。 温去病当然没时间去深究这两门功法,自己的路独一无二,同样是条康庄大道,无需半路改道。虽然说,明了其他的大道,能够映照己身,也是修行的一法,特别是天阶者修行遇到门槛时的常用之举,更别说自己的变动之道,正需要多多对比三千大道的不同,知歧异而生“变”,但这毕竟是鬼族功法,不可不慎。 如果是能够直接感悟这些功法背后的本源大道,籍此深入理解道之本源,那就没有正邪善恶之分,不用顾忌这些,大道天成,对参悟者不会区别对待,但自己并没有这种本事,而是透过鬼族大能的功法来感悟,过程中若沾染到什么,后续就会很麻烦,单纯看看还无妨,可若实际练下去,不知道哪一步就可能掉进坑里,后果就难料了。 “话虽如此,但有好东西在面前摆着却不能吃,感觉很郁闷啊,难得这么简单诈骗到人家毕生传承,却不能看看最终效果,实在对不起我研究者的身份啊……如果有谁能替我练就好了。” 温去病随口说着,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跟着法界开启,进入魔屋之内,看见一口巨钟悬空,顶着大黑棒,一起镇住底下的那张属于酆都鬼君的神秘王座。 “差点忘了,人现在是没有的,但替身正巧要多少就有多少,管够!” 随心而化,一具尸蛊分身立刻化现而出,有着与自己相同的面目与身体状况,温去病检视两眼,觉得不甚满意,随手调整,让这具与己相同的分身,渐渐变得与赤魃相像,壮硕起来,并且开始尸化。 “毕竟是鬼族的功法,僵尸,比起人身修练应该事半功倍……唔,干脆再加点阴鬼的属性好了。” 变动之道演化下,尸蛊分身开始依着温去病的需求进行调整,半尸半鬼的稀奇属性,鬼界之中也极其罕见,最初甚至有些调不过去,但温去病让分身吸化一棵血齿伞后,就顺利调整成功了。 “上次直接让尸蛊分身吸纳鬼君力量,出了大乱子,这次透过血齿伞来进行转化吸收,看看效果如何?” 温去病喃喃自语,而最终的结果不俗,尸蛊分身此刻体如枯木,却散发着一身鬼气,是修练鬼界功法的上上之才。 痛苦七幻、夺胎化骨,这两套功诀都已经输入进去,让分身开始修炼。而后者的修练需要材料,基本是靠依靠大量的婴胎血骨,堆资源上来,通过不住吸化精髓,将自己修练成至阴之身,进而化为鬼母,操控百名鬼子血婴攻防,威力无穷,也杀戮无穷,姥巫艳凭此法晋身大能,脚下不知累积多少尸山血海。 温去病自然不可能让分身去杀戮婴童练功,不过在鬼君力量灌输下,异变了的血齿伞,这种时候到勉强够顶用,连着给分身吞下几棵后,分身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周身血光腾腾,而逸散出的鬼气如沸,慢慢转化纯阴。 “情况不太对啊……就算血气供应管够,但没有婴童的魂魄提炼,就无法成就百子凶魄,那这套法门不就白练了?” 温去病沉吟道:“那痛苦七幻又如何?唔,这个幻字,听起来倒是非常有意思,为什么痛苦的后面要用幻字作收?” 根据秘笈中的练法,所谓痛苦七幻是修成七种不同的痛楚,借助秘法直接施加在敌人身上,让人或遭刺穿、切割、磨挫、烧灼……等不一的痛,这痛处不依靠实体传导,直接作用于神魂,极难避免,轻易就能让目标精神为之崩溃,在鬼界简直是针对神魂的大杀器,即使对上有实体的僵尸,也能由精神影响到肉身,杀伤力依然强大,不可轻视。 “这法门听起来简单,真要练起来可没那么容易,不过用变化术虚拟,应该可以把握个大概。” 温去病心念转动,伸指轻点,敲了一下尸鬼分身的额头,把自己推算的领悟输入,让尸鬼分身开始运功。 力量一运,尸鬼分身双目立刻转为通红,预备施展痛苦七幻,但连续催发几次,都没有能够将痛苦之力成功发出,温去病见状微皱眉头,又取出一棵血齿伞,给尸鬼分身服用,然后重新运功,然而这次虽然搞得气劲激荡,却仍没能成功发动。 “真有这么难练?讨厌啊,我时间可不多呢。” 温去病感到有些头疼,血齿伞自己手上还有一些,但这东西无法繁衍,也是用少见少,不能拿来随意挥霍,偏偏这个实验相当重要,自己很想知道答案…… “……没办法了,没有什么实验是零风险的,想要知道结果,只能赌一赌了。” 皱起眉头,温去病跟着摇摇手,悬浮空中的阴阳龙火罩骤然发光,开启了过滤隔离程序,释放净化过后的鬼君力量出来。 上次实验的时候,自己大意直接把未经净化处理的鬼君力量灌入分身,结果导致分身大暴走,差点就被干翻本体,这回怎么都不敢再拿未净化的力量使用。阴阳龙火罩的净化功能全开,将过滤后的鬼君力量,持续输入尸鬼分身体内。 哪怕经过阴阳龙火罩的净化,根据之前经验对于自己基本无害,但要处理永恒者的力量,恐怕还是有哪里不足,有些超越自己当前理解范围的东西,并没有被龙火罩封住,虽然之前被自己吸收时没有表现,但一进入尸鬼分身体内,分身立刻变得青面獠牙,血目狰狞,表皮更是仿佛渐渐化开,体内的尸、鬼属性被高度激发。 同时,分身双手抱团,猛力一击,并没有多少物理效果,但痛苦之力却成功激发出来,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而正在旁边观测的温去病,如愿挨了一记狠的,亲身感受威力,只觉得仿佛全身被斩裂的痛楚,正狠狠烙入神经,直透神魂,刹时间眼前发黑。 温去病自问忍痛功夫并不差,便是给人斩去肢体,或是打的全身骨折,也能咬着牙不哼一声充硬汉,否则过去也撑不起战神山陆陵的形象,而且痛苦七幻中的种种痛苦,自己当初在百族大战中也一一生受过,照说并不陌生,但此刻所感受到的痛楚,全然不是那些所能比的,而是在正常基础上加强千倍,偏偏其中又另外含有一种微小却奇特的力量,让受者始终维持清醒,没法用昏迷、发疯来逃避,一下发作,真是痛到发狂。 而直至此时,温去病才发现了一个要命问题。 ……痛苦的力量的确是很牛逼的,不枉费自己冒险引入鬼君力量进行实验,但刻意站在这里,亲身感受这痛苦力量的自己,无疑是个大傻逼! 这本是山陆陵时代养成的习惯,无论要测试什么绝招的威力,与其空挥,不如实际挨一下效果最好,反正山陆陵有宝相金身不破,什么猛招都吃得下,而如今的自己也有双极轮,既然要测试猛招,刚好用双极轮去挡,看看能不能挡得下,刚好也一起检测双极轮的承受度。 双极轮的化劲、卸劲,不是光在脑里想想,就能自称天下最强的,那样最终只是妄想,必须要实际对战千门万派,承受住任何强力的、冷僻的大招,确实能卸尽、破尽各方绝学,才是真正的无懈可击,这原是极好的机会,可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拿去挡痛苦力量。 ……痛苦,究竟怎么化? 用双极轮去挡痛苦之力,这无疑是个白痴的防御,而更白痴的是,这并非来自敌人的攻招,完全是在自己打自己,却被打到眼前发黑,眼泪狂飙,有什么比这还蠢的? “停!停手!” 尸鬼分身完全没有反应,更强的痛楚之力还连续袭来,一时间自温去病疼到失去了视觉,感知也一片错乱,鼻端一热,居然连鼻血都疼得喷出来了。 ……见鬼,之前在三鬼洞的时候,幽髓自己放这招,根本没那么厉害,现在这又是什么状况? 自己操控尸蛊分身,是以意念进行,但现在脑里被这痛楚搅得一团大乱,根本无法与分身建立精神联系,分身只会执行之前得到的命令,死命出手,在鬼君之力的加持下,将痛苦力量拚尽吃奶力气发出来,然后……自己就要仆街了! 为了怕这具分身在得了鬼君力量后,像上次一样失控造反,让实验失控,自己吃了大亏,自己特别多方压制,还调低了分身智能,只能根据一条条的指令,作出死板的单一动作,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最近的实验运气真是衰到爆,难道自己就要这样衰地被分身给打倒? 绝不! 既然没法直接叫你停手,那就干脆打到你停手!既然被痛楚影响了五感,看不见、感知不到你的位置,那就无差别攻击! 环劲.爆丹! 阴阳两气,融会体内,交织成丹,再猛地爆开,勘比天地创始大霹雳的震爆,立刻袭向四面八方,要扫开一切障碍。 爆丹的力量,虽然抵销不掉这如潮涌来的痛苦异力,却同样不受痛楚之力影响,直摧尸鬼分身而去,巨劲着身的一瞬,分身鬼形虚化,要卸开这一爆的力量,但震爆之中蕴含阴阳双劲,两仪轮转,竟无可化散。 “咦?” 分身被爆丹之力重伤,行动停止,而随着痛楚飞快消失,渐复的感知中,温去病感受到,自己发出的爆劲,衍生出意料外的奇妙变化,阴阳轮转,在接触到虚化鬼身的一瞬,阳极爆劲因为不受力,自动轮转为无形阴劲,透打鬼身,尸鬼分身虚化的鬼体,一下被这股阴劲打散,而且是那种聚合不了的打散。 ……这一招还有这种效果? 温去病一时间又惊又喜,着实想不到,自己新完成的这式绝招,还有这样的效果,对付鬼族委实是一绝,看来后头自己还需要更深入地研究,掘出更多潜力来。 ……不过自己现在最该做的,是算帐泄愤! 恼羞成怒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温去病很快冷静下来,暗嘲实验失误,发生预计外的波澜,最应该责怪的就是自己,向一具分身发泄怒火,这算什么成年人行为?真要这么干,自己与那个人不就成为一路货色了?看来痛苦七幻对于精神的影响之大,还在自己预计之上,连自己也被弄得一时脑子不清醒了…… 从痛苦七幻造成的影响中彻底摆脱出来,稳定情绪,温去病开始搜寻尸鬼分身的位置,这趟本来是想实验痛苦七幻、夺胎化骨这两门直指万古的鬼族技巧的威力,不意却验证了环劲爆丹的效果,倒也算无心插柳了,现在就要看看尸鬼分身究竟伤得如何,来验证这一爆的威力。 一片狼藉的场景中,温去病很快找到了残损的尸鬼分身,刚才那一爆,分身鬼体崩散,尸身也残损严重,这并不意外,因为尸鬼分身并无意识,遭受攻击时也不懂得防御,只能依靠本能对应,如果连鬼物虚化的手段都被克制,就只能靠尸身本身的坚韧度来硬扛,遭到这下场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这具尸鬼分身,眼下却并非气息奄奄地原地等死,而是激发了莫名反应,尸骸正在不住蠕动,争取重创之下的生机…… 第七章 尸鬼分身(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倒在地上的尸鬼分身,鬼体的部分已经被环劲爆丹的阴力打散,再也聚合不回来,但尸身的部分,却正在蠕动,似乎想要重整身躯,温去病最初以为,这是十分罕见的死肉重生,僵尸身躯机缘巧合下重获生机,如同妖族一样血肉再生,但仔细端视,却又不像。 “……这是尸身吞噬了鬼气的部分,同时正在榨取血齿伞的剩余力量,逼使肉身作出某些变化……究竟是什么变化?” 温去病一时感到困惑,猜不出这具分身究竟发生了什么,幸亏此刻就在魔屋内,通过高速计算,逐一排除不可能的解释,而最后的结论出来,着实把温去病着实吓了一跳。 “这个是……在推演吗?” 原本以为是尸骸为了求生,本能激发出了变化,同时因为尸鬼双身的特殊性,以及鬼君之力的作用,激发了自己未曾了解的诡异变化,但仔细计算后,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这具分身仍在死死执行自己早先的命令,哪怕已经被打的残破,即将彻底损坏,也还在尝试催发痛苦七幻,试着要将之施展,而因为肉身残缺,施展不出,就尝试改变、推演新的催发之法。 如果分身有足够的力量,或许就能推演成功,温去病看到尸躯上的腐肉,有多处开始膨胀,形似吹了气的肉瘤,一下大、一下小,形态不定,这正是在竭榨体内每一分力量,尝试推升自身的证明。 然而成功是不可能的,这具分身的潜能已尽,自己之前注入的力量已经耗竭,本身又不具智能,只单靠本能与潜质,温去病晓得这份挣扎注定失败。 但……自己是无比肯定的,痛苦七幻、夺胎化骨这两门鬼族技巧的尽处,还有更进一步的道路,会超越表面的血腥诡异,上应大道,直接万古,只不过一时推测不出而已,而眼看着这个实验若是继续下去,答案可能就在眼前,委实放不下去。 关键是力量,只要给这具快要完蛋的尸鬼分身再次注入力量,帮助其突破,或许就能看到那个答案…… 但问题在于,自己的实验运气,最近是越来越糟,刚刚才被自己的分身打到仆街,差一点点就翻不了盘,这还是自己处处小心,层层限制,安全措施作足了的结果,这具分身如今正处于濒临极限的状态,万一自己把鬼君力量狂输进去,推演成功,却生出什么意外,祸延己身,那就真是作死了! 权衡再三,拿捏不定,眼看尸鬼分身开始碎裂,裂痕还越来越大,温去病终于无奈叹气,“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死在这份贪心上……” 心念一动,阴阳龙火罩立刻开闸放水,被净化过的鬼尊力量,源源不断地输入尸鬼分身,而除了小心掌握输入的份量,还有分身内的每一个变化,温去病也在考虑自己的状况。 酆都鬼君的力量真是好用,取之不尽的能量源,为自己这段时间解决了不少问题,但这么一直用下去也不是办法,拿人家多少东西,将来肯定要吐多少回去,这是自己坚信的道理,哪怕有云中子揭示自己的身份,也不敢籍此妄为,所以还是得尽快驱除这张宝座,拔掉酆都鬼君在自己体内留下的标记才行,否则,说不定哪天自己就成了酆都鬼君的显身或道标,那时候才真叫后悔莫及。 只是,这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要抹掉永恒者留下的印记,万古层级不知道有没有这能耐?而枱面上的永恒者一个个都态度暧昧,自己要是傻呼呼跑去求助,这和主动送头没什么分别。 或者,自己也可以从源头上下手。 酆都鬼君的力量,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它鬼龙皇的身份,也就是一统鬼界后,利用鬼族天庭体系集来的众生之力,是将这份亿兆鬼族的众生之力转化,才成就鬼君之力,而如今……这股力量的源头,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鬼族众生之力正藏于旗内,只要将之化用,或许就能解决被那个人镇压的鬼君…… 但这是纯属理论的东西,有着太多的不确定,这点温去病挺无奈的,但这一切本就不是计画之内的事,自己来鬼市之前,想的是潜伏身份,调查情报,在根据风雨战刀的情报,伺机行动,破坏霸皇的计划,哪想到摊子会一下铺得这么大? 永恒者的诅咒压在身上,万古存在的恶意罩顶,连脚下的这个组织,眼看着都要成为鬼市甚至鬼界第一大势力了,这么大的事情,就发生在短短不到十日内,别说看戏的人都要傻掉,自己这个演戏的当事人也很绝望啊…… 脑中思绪飞驰,温去病发现眼前的尸鬼分身,出现了新的奇异变化,在鬼君之力的支持下,原本分布在躯体表面的那些肉瘤,一一裂开,其中释放出的精血转为凝聚在双肩、小腹、膝盖的正反两侧,形成十个新的肉瘤,以此为核心,痛苦力量在当中高度凝聚。 “哦,先结成核心,高度凝聚之后再发送,威力大概是原本的……一倍吧!” 温去病沉吟不语,在大能的威能基础上,效力上再翻近一倍,着实是不小的提升,也约莫就是痛苦七幻追求的至高境界,只是从幽髓的情况看来,他应该都还没有到这一步,它给的秘笈中,痛苦核心的凝结数量也只是七个,没有十个这么多,换句话说,这已经超越了幽髓的认知? “但……好像还不只这样,应该还有再进一步的空间。” 温去病隐约感到,这个即将诞生的实验结果,不光是痛苦七幻的提升之路,大多鬼界的功诀,或许也是如此,大有可以借鉴之处,要是能够通过旁观看出路径来,对自己后头的修练也大有好处。 基于这个认知,温去病再下重注,大开闸门释放过滤后的鬼君力量,让尸鬼分身在供给充足的情况下,继续作着提升,推演法门的更高境界。 “咦?” 温去病很快就发现了异状,这一次传输过来的不只是力量,虽然有着阴阳龙火罩的净化,但传输过来的鬼君力量中,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玄妙缥缈,就这么直直越过阴阳龙火罩的过滤,输入尸鬼分身,勾动其属性,让“进化”持续。 ……究竟是什么? 阴阳龙火罩的设计理念,应该可以隔绝诅咒、负面能量,还有自己所知的一切邪祟,如果说是来的东西过猛,龙火罩拦截不住被撑爆,自己可以理解,但要说会有所疏漏,甚至全没察觉那是什么,这就完全不合理。 温去病检测着自己的设计,苦苦思索原因,甚至冒险将思感打入分身体内,检视所有发生的变化,只为了知道答案,当他这么作了之后,陡然一震,刹时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有被龙火罩拦住。 “这是……大道,,,不,是对大道的感悟!” 永恒者踏在诸天之顶,本身结合的大道虽然只有一条,却不妨碍其观摩其他大道,得出相应的感悟,并映照自身,继续提升。以永恒者的高度,哪怕只是观摩参考,所得的感悟,也要远在结合此道的大能,甚至万古存在之上,而这些感悟自然存在于其力量中,无关鬼君的意志,自然没有必要去拦,也不可能拦得住! 尸鬼分身濒临死亡,却依着指令而动,但单纯的挣扎,试图将技法推升,这着实有些闷着头,不顾一切向上冲的味道。没有相关天地法理的支持,没有一个对的方向,就算冲破了,也未必走得远,但得了这些源自永恒者的破碎感悟,那就整个不同了。 这些感悟,失之片段,寻常天阶者得了未必有益,不能系统性学习,可能会被引上岔路,就算拿去给魔屋分析,也未必能够厘清,毕竟大道玄之又玄,单靠计算不能完全掌握,至少温去病绝不敢冒这风险,拿这些感悟来指路。 但对于即将毁灭的尸鬼分身来说,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再怎么样的歧路,也不会比立刻要到来的死路更严重,而那些片段、残缺的杂乱感悟,反而能替分身的拚死挣扎指引方向,数以千计的思悟中,肯定总有一个是用得上的。 蓦地,崩解中的尸鬼分身,发出黑光,开始吞噬周围的光源,似要在魔屋之内形成一片冥土,正是猛招将发的前兆。 温去病见状又惊又喜,却得连忙护住魔屋,压制扩散的黑光,不让冥土在自己的内世界里开辟天地,否则自己纵不尸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自己才刚忙活完,尸鬼分身的崩裂现象却又开始加剧,多处身躯干裂,化为糜粉,这是本身力量耗尽,支撑不住的现象,正是猛招将出,却要功败垂成。 “……搞研究真是挥霍啊,到现在就算五重大能都早给榨干了,居然还不够发一招的……” 不由苦笑,温去病知晓自己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只能强行坚持下去,当下法诀一打,鬼君的力量疯狂透入,管他到底灌了多少力量下去,只要不打开阴阳龙火罩的压制,其余的顾忌……当下都再管不到了! 赌上这份决心,温去病再无顾忌,放手让鬼君力量倾泻而入,鬼尸分身在这股疯狂大力催迫下,将进化的推演继续下去,十处发劲的核心,迅速放大,呈现出狰狞鬼相,顷刻之间,十张凄厉狰狞的鬼面,在残损的肢体上左冲右突,似要脱体而出。 每一张鬼面,都蕴含着不同的痛苦力量,本身也都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唯因己身入无间,故而能施放世间至痛! 十个相异的血泪鬼面,散发的痛苦之力,比之前更要猛烈多倍,若不是温去病早作预备,现在估计又是一次痛得滚倒地上,仆街当场,甚至连再发环劲丹暴的能力都不会有,然而,他现在关注的就只有一件事。 鬼面一个个咬牙切齿,血泪横流,似乎随时都会脱体而出,择人而噬,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意思,无法作到,连散发的痛苦中都染上一层绝望之意,而最终只能随着尸鬼分身的精血枯竭,渐渐衰弱下去。 ……这些鬼面拚命挣扎想要离体,是单纯为了求生?或者,其实是为了下一步的进化?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 ……无耻开挂,继续给它狂灌力量下去! 实验到了最关键的阶段,已经彻底红了眼的温去病,猛一咬牙,不光加催鬼君力量,连自己的力量也一并灌下去,只见早已负荷过度的尸鬼分身,在这疯狂的能量倾注下,仿佛超新星一样膨胀起来,灿发着极度危险的光亮,跟着,似乎触动了什么,原本高速往外膨胀的崩溃血肉,一下反向内缩,所有精血被抽取集中,凝于一点。 “夺胎化骨!”温去病见状脱口道:“怎么会?明明是两种不同的法门,怎么合一了?” 话声方落,被高度压缩的尸鬼分身,一下巨爆开来,化为满空射线,瞬息崩灭,更将温去病一下炸出了魔屋。 第八章 鬼相无相 法界是自己的内世界,做实验最后搞的自己被硬生生炸出自己的法界,实在是一个糗到不行的笑话,但在实验体内缩爆炸的一瞬间,过大的能量宣泄,温去病第一时间作出判断,必须先保魔屋,把所有力量都放在保持内天地完整上,极力强化魔屋内部的防御,而自己则被爆炸力给轰了出去。 这一爆,威力实在非同小可,已经堪比六重天大能的一击,又为了保住魔屋,单向向外宣泄出爆炸力,在温去病被轰飞的同时,整间密室都给炸开,连同周围巨骨帮的房舍,一起都化为灰烬,巨大的能量释放,甚至拍击这一层的鬼市,让数千里之内,大地摇晃,万鬼皆惊。 “敌袭!” “出事了!” “究竟怎么回事?” “什么鬼这么大胆!” 巨骨帮中,帮众一时间乱成一团,因为爆炸影响范围巨大,花了老半天,才确认出事的位置是帮中密室禁区,那边整个给炸得灰飞烟灭,什么也不剩下,连同本应在那里闭关的圣子都不知所踪,如此一来,大家很轻易就能得到结论。 “刺客!有刺客袭击圣子!” “来人啊!圣子遇袭了!” 惊觉圣子出事,巨骨帮上上下下立刻都急疯了,过去赤魃圣子也曾伤重,也不只一次命危,甚至前几天才刚刚伤重归来,紧接着就是随之而来的灭门危机,但它们却从没有这么着急过,甚至消息一出,不光是巨骨帮的尸鬼,整层鬼市都被震动,大批鬼物如同潮水般涌来从上下四方,几乎挤爆巨骨帮崭新的大门,要确认赤魃圣子的安危,确认不死会是否仍能正常运作,大家才投的钱会不会就此打了水漂,究竟是真有刺客来袭,还是赤魃想卷钱跑路…… 蜂拥的势道,把巨骨帮围了个里十重、外十重,彻底堵得水泄不通,远远看去,一片黑压压的鬼影,数以亿计,围绕巨骨帮的小小底盘盘旋飞舞,而且还不断有新鬼涌入,如此恐怖的场面,即使鬼界向来以数量闻名,也极其罕见,哪里像是探视,说不是来灭门的,都不会有鬼信。 理性来说,其实大家都只出了一文钱,给的时候也不是太在意,平常也没为此牵肠挂肚,实在不用如此紧张,问题是……如果什么都能讲理性,这里就不是鬼界,它们也就不是鬼了! 听见赤魃圣子出了事,鬼市中所有鬼物都生出一股莫名恐慌,争着要来看看,特别是关心接下来不死泉的发放有否影响?大会是否能够正常举行?那种数亿鬼物压逼而来,其势滔滔的压力,甚至连身为三重鬼尊的图灵都感到一股恐惧,一种……连它自己也不明白,在人世被称为“挤兑”的恐怖。 如此混乱的场面,只要稍微有点不慎,就会像星火点燃*,将巨骨帮上下彻底炸得连渣也不剩,图灵从未这么紧张过,幸好……好消息很快就传来,如此多的鬼物自四面八方聚合,途中有鬼魂发现了赤魃圣子,确认其虽然受了点小伤,但并没有大碍。 这消息着实让图灵松了一口气,而在温去病那边,他从身下的大坑中缓缓坐起,嘴角上却挂着诡秘的微笑。 “……这个实验,真是值了!” 实验体在刚才的爆炸中,什么也没剩下,摧毁得干净彻底,没有谁能够再看到,不至于这时候落人话柄,可在爆炸的那一瞬间,自己见到了这个实验的最后阶段,最终的走向。 十个痛苦鬼相,在力量支持下,彻底脱离独立,纷飞四散,这并不是强行从本体脱离出去,而是本体直接分裂,依托在力量之核上,分化为十个痛苦之魂,飘散出去,各自独立,却又能合并归一,聚散无定,虚实无常,百变千幻,难以捉摸。 鬼族原就有分合变幻的能力,而这些痛苦凶灵在成形时,融合了夺胎化骨的法门,成为类似鬼婴一类的诡异邪物,分开来各有意识,消灭一个也不影响其余,而聚合起来又能成为一个统一的存在,非常难杀,更难以捕捉。 但这样的邪异法门,神魂被重度割裂,温去病根本无从想像,分裂后再聚合起来的,会是怎样的神魂与意识,搞不好很可能已经是个全新的物种,照自己的估算,恐怕还是个有严重精神问题的疯癫状态,反正自己是绝对不敢照章修练的。 从这个结论来看,这次的实验应该是失败了,找出的路大有问题,正常人绝对走不到尽头去,最多是一些混沌魔物可以试试,但天底下的东西,没有生得不对,只有用得不对,哪怕这条路根本练不下去,可装配在分身上头,那就是绝配!如此尸鬼分身,威能已经远超自己精心设计的山陆陵分身,可以作为这段时间的最终底牌。 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那个最终状态,已经堪比天阶六重,虽然还算不上大能的顶位,但已经是大能境界中,非常高位的力量,当前的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法理认知去发动,只能靠着鬼君的力量硬上,换句话说,如果后头自己清除了鬼君的印记,彻底隔绝鬼君的力量,就没法再用,不能作为永续性的战斗手段。 ……等等,也未必就没有办法,功德战衣那边或许有法子可想,如果能得到一个鬼族大能的契约,说不定…… ……现成的这些鬼族大能,男性不考虑,女性……姥巫艳吗?和它签约,那还不如自尽算了。 ……或者,五德之器的阴德,也是一个可以考虑的出路,但要如何蒐集到钜量阴德,这个问题自己还没有把握。 脑中思绪此来彼去,温去病琢磨着可行的办法,当初自己许下大愿,要造福万界众生,凭此强行提升实力,直接冲到三重天的后段,这个大愿在其他人手上不是那么好实现的,可对自己来说却没有什么问题,是凝结不竭之源前,就已经想好的连续后着。 ……自己有了一个大金库,想要还愿根本啥都不用干,走哪里直接撒钱就行了! ……上面下了一场钱币雨,底下的人疯狂接钱,接到了就是满满幸福感,谁敢说这事不是在造福众生?谁要是有脸这么说,就别伸手来接钱啊! 至于下面的人拿了钱之后,有了种种烦恼,忧愁这些钱该怎么花,因此与借钱的亲友交恶,或者走在路上被人打劫,一刀给捅得半死不活,那些事情通通与自己无关,从没听说财神赐福给人之后,还要包人一生安乐的,只要对像收了钱,大愿就已经了解,后头的事情就与自己无关了。 何况,那些洒出来的钱币,并不是一直会存在,也和梦幻火鼎拷贝出来的东西一样,有一定的存在时限,超过时间就会直接消失无踪,这并非自己有意而为,只能说……或许在天地法则中,金钱这种东西就是虚幻的,注定不能永恒。 当初练成这个不竭之源时,并没有想过要拿来在鬼界搞诈骗,但现在看看鬼界的环境,鬼族对于金钱这个意象的疯狂,金库法界用在这里简直是绝配,自己在察觉到这点后,已经特意针对此做了计划,不死泉的骗局就要倚靠这个来完成,不过……有没有办法利用这点,趁机收割阴德呢? 温去病在心中暗自沉吟,却委实觉得心里没底,主要还是至今不知道获取阴德的具体条件,像当初对道德的理解,就整个弄错,如果不是后头终于弄清楚正确方向,就算练到死也满足不了道德的条件。 “……还是先别想太多,原本来鬼市是为了抢刀来的,现在却弄成这样子,已经根本不对了,如果还要蒐集阴德,天晓得最后又会岔到哪里去……这台戏已经铺的够大的,再往里头填角,控制不住就要完蛋了……” 温去病苦笑着起身,整了整形容,飞身而起,一下回到巨骨帮,看到眼前亿鬼堵门的疯狂场面,也吓了一大跳。 “我靠,这是什么状况?来灭门吗?” 周遭却骤然寂静下来,亿万鬼物看着赤魃圣子现身,狂躁稍减,一起让出道来,温去病从中通过,飘然降落在巨骨帮的前院,就看见急匆匆跑过来的图灵。 “……我不过稍微离开一下,你们这里是在搞什么?哪怕霸皇杀上门来也不过如此吧?” “唉,你还说,好端端的怎么密室会突然炸了?它们一听说你出了事,立刻就都变成这样,全部跑过来堵门,好像来追债一样……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还不都要怪你们?不过就一下小爆炸,你们怎么就那么老实,什么坏事都直接和投资人说?它们不这样才怪!就说我去玩女人……女鬼,不就行了吗?”温去病没好气道:“阿月呢,它脑子比较灵活,应该能处理这种小事啊。” 图灵苦着表情,“不知道,已经老半天没看到影,不晓得到底去哪了?而且刚刚哪里是小爆炸,这一层都山摇地动的,哪是我们想瞒就能瞒得住的?我们要是跟人说你去玩女鬼了,它们估计会以为你卷钱跑路了……等等,徒弟你很需要女鬼吗?要不师父替你去找望月小姐来?或是其他什么月的……” “呃……师父,我只是想要找阿月,不是要随便找个女鬼,更不是要拉皮条,你别把自己混成我后宫大总管一样。” 温去病看了图灵一眼,叹道:“算了,这个阵仗还是得我自己来解决……你们就看着吧。” 说完,温去病独自走向前,仰头看着满天、满地的亿万阴魂,一声长啸,同时一道炽烈阳气伴随火焰飞腾,威煞袭向四面八方,大量鬼物都为其所慑,一下都安静下来,停住飞舞,等着温去病开口解释。 “各位兄弟姊妹、各位会友,各位投资人,很遗憾必须出来和你们说这些,但……赤魃刚刚被不明鬼物刺杀了!” 伴随着沉重的语气,温去病的表情转为极度哀痛,似乎是在悼念至亲的离去,声音却远远传出去,周围巨骨帮众闻言一个个相顾失色,亿万鬼物更是一下轰然,声浪在各处炸开,或质疑,或惊骇,七嘴八舌的议论,猜测着到底是哪方来刺杀?又为何要刺杀? 温去病不知多少次听见“万血河”三个字,心内忍不住暗笑,同时口中凝重道:“出手的是一名大能,我没认出是谁,但我很清楚,它已经怕了!” ……它怕了? 无数鬼物闻言却一下懵了,明明就是你被刺杀,怎么会是人家怕了?这个道理又要从何说起? “……如果不是因为惧怕不死泉将要带来的巨大改变,它们这些大人物不用联起手来,想赶在大会之前刺杀我,它们在害怕我将为鬼界带来的崭新未来。它们害怕新未来之中,再也没有他们的位置,它们害怕鬼族的崛起会让他们被时代淘汰!” 温去病继续朗声道:“而我以赤魃之名,向各位兄弟姊妹保证,它们不但这次失败,后头也绝对不会成功,因为注定的历史没法被阻止,谁也不能阻止你们发达的命运,什么大人物都不行,哪怕天也不行!” 一言出,周围欢腾声起,四方皆动! 第九章 减压 温去病一通慷慨激昂的陈词,说到天也不行时,甚至连眼泪也跟着飙出来,虽然没有通红眼睛,但赤魃圣子为了鬼族未来,当众哽咽,泪水流淌的模样,在场亿万鬼物都是亲眼目睹,刹时都深为所动,纷纷鼓噪呼啸,赞美圣子。 “各位请再给我一点时间,不用太久,不超过一天,赤魃在此发誓,届时必让各位心满意足。” 温去病颤抖着的声音,似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跟着在亿万鬼物的尖啸中,与师父图灵一同转身走入室内。 “赤魃,为师想不到你竟如此为鬼族……” 图灵感动的话语,却被温去病直接挥手打断,“行啦,师父,这些就省省吧,你这个样子我都不晓得你究竟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刚刚那些都是假的,没有刺杀,没有袭击,纯粹是修练出现意外而已……算了,你还是当作都有吧,看你这副表情,怕你根本就藏不住话,净是坏事。” “……僵尸的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复杂,都是直来直去的,只要力量够就好了。”图灵讪讪道:“你这次重生之后,变得越来越像鬼……不,像是人了,根本就弄不清楚你究竟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却是假的……你居然能把那么多鬼物都骗得对你深信不疑……” “哦,刚刚那个啊……其实不是我会骗,只因为它们都是不完整的……” “不完整?” 图灵闻言感到十分困惑,完全听不懂温去病的这一句,温去病却是微微一笑,不多解释,这点自己本来只是猜测,不能确定,还是刚才看见尸鬼分身的神魂之变,那一瞬间,自己才真正肯定了那个想法。 但凡生物死了,如果没有直接湮灭,就会变鬼,坠入冥土,成为鬼族的一员,这是万界都知道的事情,从这共识中得到的结论,就是死了就有可能会直接湮灭,要够幸运没有湮灭的才会变鬼,作为生者死后的一种延续,然而,这真的就是事情的全貌吗?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温去病发现并不是那样。 只怕,魂魄的湮灭,并不是一个机率性发生的选项,而是必然会出现的过程,任何存在,一旦身死,神魂都会破碎湮灭,很多都会全部直接消失,必须是在这个破灭过程中,没有被毁灭干净,还有东西剩下的,才会成鬼。 鬼,是执念所化,这句话以前自己都没有深思过,但恐怕……生灵死后湮灭的过程中,最能捱过而剩下的东西,就是执念。生灵生前的执念,聚合残余魂魄的碎片,化为鬼物,所以每个鬼物都异常的偏激执拗,因为打从一开始,它们就是不完整的生命,所以只要被挑起情感的某一面,很容易就会偏信偏听,激动起来。 自己的挑拨话术其实很烂,刚刚要是换成在人世,没有大量的准备和伪造的证据,光自己三言两语的忽悠,会有的效果恐怕是一阵冷场,所有人都好像看白痴一样瞪着自己,暗中嘲讽自己栽赃都做的这么不专业,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搞到群情汹涌,全都像疯了一样地狂叫,表示对自己的支持。 ……占这种便宜,实在是胜之不武,真是没什么挑战性啊! ……不过,自己又不是那种喜欢挑战难度的白痴,没有难度也要创造难度硬上,站在自己的立场,当然是怎么容易就怎么来,什么都一帆风顺是最好的。 “小月那个丫头……”图灵怒道:“这么重要的时候,却不打声招呼就跑得没个影,枉费你还这么看重它?这个样子怎么算能与你共患难?” 温去病道:“你就别怪它了,我大概猜得到这丫头跑到哪去了,这样也好,刚好趁着它不在,我们把该做的事情一口气都做完吧。” 图灵道:“你现在真不需要帮你喊哪个姑娘吗?望月姑娘是你未婚妻,这时候正好……你要是看不上眼的话,以你现在的地位,要换也行,我看有个叫羽月的女帮主就很不错……唉,最近好多鬼都托关系找上我,想要我介绍姑娘给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温去病哂道:“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就别开口啦,你看我最近整天忙里忙外,还嫌我不够烦的吗?像这种小事,师父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啦,还跑来问我?别烦我啦!” 图灵在一旁苦笑道:“谁知道你的个性会忽然变这么多?换了以前,你每次烦的时候,都喜欢这个调调,说是这样能够减压的。我看你这次这么忙,应该烦的厉害,才开口问你的啊……” 一句话入耳,温去病脚下一顿,连忙回头看着图灵,“师父你说……我以前都是这么减压的?” 图灵用力点头,“是啊?你这都不记得了?你……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当然记得这些啊!”温去病连忙一拍胸膛,“我修练阳火,阳气亢涌,需要阴气调和,所以总都是这么减压的嘛,这个我哪可能忘记?所以,那个……我其实是说啊,像这种小事,你根本用不着跑来问我要哪个,直接把人送过来就行了,这种事情还用我说?” 图灵闻言一怔,跟着就露出一副“你果然是这样的赤魃”的表情,连忙用力点头道:“正好,现成的就有一个,你赶紧到房里稍等一下,我立刻就给你安排人来。” “呃,其实也不必这么快的,我是想说等大会结束再……”温去病正要解释,图灵已经兴冲冲的跑出去了,眼看距离大会开始已经没几个时辰,在这时候节外生枝,搞什么娱乐活动,实在有些不宜。 ……但便宜师父有这些话确实也说得不错,现在来自周围的压力这么大,如果不设法提前“减压”,等会儿在大会上一次性爆开,那就不好了。 密室已经炸成平地了,温去病只能回到赤魃的寝室,看着赤魃平时躺的那口棺木,赤魃体型魁梧,哪怕在僵尸中也算得上威武,放在人族里更是夸张,这口棺椁着实不小,自己躺里头睡倒是不怕有什么忌讳,但如果再搂个女的,在里头撞来撞去,这个滋味…… “好像还挺新鲜的,这种花样以前倒是没玩过……” 温去病摸摸下巴,正在盘算,脑中忽然闪过龙家两姊妹与武苍霓的身影,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随即摇摇头,等待着图灵安排的女鬼上门。 “叩、叩、叩!” ……来得真是好快啊! 温去病思感一扫,发现站在门外敲门的是一个女鬼,容颜十分姣好,看来年纪很轻,实力倒是只有地阶,跟赤魃几个相熟的姘头没得比,面无表情,虽然站在门口等待,却更像是来讨债,不像是自荐枕席来暖床的。 “妳是谁啊?为何跑来来敲本圣子的房门?” “……是帮主让我来的。” 冰冷冷的声音,让人根本无法生出一丝绮念,女鬼就静静站在门口等待,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打算,忽然门一下打开,露出一张充满欲望,双眼通红的急色面孔,不由分说,一把就将女鬼拉进去。 “快!时间不多,本圣子现在时间宝贵,接下来还有一堆大事要忙,妳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绝活?别耽搁了,快点脱衣服,快啊!等不及了!” 赤魃本来尚称英伟的面容,因为欲望横流而彻底扭曲,变得丑陋不堪,双目圆凸,连舌头也在外头晃,馋沫四流……这股急色之极的模样,不光是人看了要皱眉头,连鬼看了都不舒服。 “圣子……”女鬼却依旧保持冷静,冷冷道:“能先设个屏障吗?我怕外头……有鬼听到。” “哈!妳还怕羞的吗?本圣子一向无所畏惧,从来都不怕这些的!” 话虽然这么说,赤魃依旧手一抬,封印咒力落在四周,隔绝了内外,屋里不管发生什么,动静都不会传到外头去半点,女鬼见状,原本冰冷的表情也微露一丝笑意,似乎满意。 “圣子,你都不先问问我到底是谁的吗?” 冷冷的语气中,有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傲意,换做是人,早就察觉不妥,但赤魃圣子却仿佛全然未觉,抢道:“我管妳到底是谁?本圣子奉天命而来,要拯救鬼界沉沦众生,无论妳究竟是谁,有什么本事或是来历,在本圣子眼中都只是众生之一,无贵无贱,不圣不愚。” “……圣子果然深得地藏菩萨的教诲。” 女鬼淡淡说着,同时不着痕迹地一挥手,在赤魃原有的隔音禁制之上,又新增加一层,彻底封死内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这些……赤魃圣子似乎全都没有发现。依然是一副急色模样,恼怒的看着女鬼的身形。 “妳还愣在那里想干什么啊?没人教过妳的吗?妳是来伺候本圣子的,怎么呆在那里像块木头一样啊?哎呀!我都已经说了,我很忙的。没空和你磨蹭!妳还听不懂吗?赶快脱衣服啊,本圣子一秒几十亿上下,时间很紧张的!没有空和你玩情调,赶紧做啊!” 不光是说,赤魃圣子更急着先主动脱衣,露出底下坚实如石,赤毛如火的伟岸雄躯,脱了一半,看见这边还是没有反应,更加急躁起来,主动跑来这边拉扯。 “动作搞快啊!妳以为就喊了妳一个吗?本圣子一次都叫十个八个的,妳后头还有人,不对一大堆鬼在排队咧,别耽搁本圣子的时间,我一秒几十亿,时间很宝贵的。” “圣子……” “又怎么啦?妳是不是不想干?不想干就出去!别浪费本圣子的时间啊!” “……你去死吧!” 话声同时,女鬼径直扑向赤魃圣子,其势猛恶,后者见状吃了一惊,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开声大喝:“好狗胆,就凭妳也想刺杀本圣子?” 大喝声中,赤魃浑身炽烈阳火鼓发,雄猛阳罡,焚得整个室内如同一尊火炉,阳火过处,阴祟皆灭,所有鬼物都会对此生出本能的恐惧,但女鬼非但没有退却,扑击势道还变得更加凶猛,在与阳火沾着的瞬间,魂身起火,刹那焚灭,却在化为青烟的一瞬,一道青蓝色玄光放射出来,近距离飙向目标。 “鬼上鬼身?好歹毒!” 赤魃圣子见状又是一掌怒击,纯阳御鬼令重重拍下,至阳之火要焚灭一切,但青蓝色玄光速度奇快,角度又诡异,抢在御鬼令阳火落着之前,先一步命中赤魃,跟着如同水银泻地,迅速入侵体内,一下扩散,一股极阴寒意在赤魃体内透放,从头到脚。 满身的赤毛,都凝上一层冰蓝之色,赤魃圣子脸上还刚流露骇然之色,却整个身躯都被冻住,不能再动一下,而玄阴气息又从赤魃毛孔中喷薄,迅速凝化成一个冰蓝色的人形,鬼气森森,赫然是一名火红长发的美丽女郎。 “哼,狂妄自大的小子,不过是地藏的工具,真以为自己得到天命,不可一世了?终教你栽在了我的手上。” 女鬼的红发,凄艳如火,怨毒凝血,恨恨地看了赤魃一眼,不由分说,两手双指的指甲凝为尖刺,锋锐如刀,一下就捅穿了赤魃的太阳穴。 第十章 七怨魁儡针 指甲贯脑,瞬息化为长针,由赤魃两侧的太阳穴刺入,手法既快且准,瞬间爆发出的力量,更是天阶四重的大能之力,奔涌如浪,事发突然,被冰冻的赤魃根本全无反抗之力,被长针贯脑,双目翻白,一下没了声息。 现身出来的那个女鬼,体型纤瘦,血发垂腰,容颜甚美,却给着人一种极其冰冷邪恶的印象,像是一颗没有温度的血红宝石,耀眼而神秘,而她望向赤魃的眼中,却充满了恨意,即使已经彻底制住了它,仍未满意。 “……哼,今天就要让你付出代价!” 冷哼声中,女鬼十指翻飞,连续刺向赤魃,眨眼间就贯穿了它十多处穴位,僵尸的不破坚躯,在这尖针猛刺下,仿佛豆腐般脆弱,一戳就破,而在十多根尖针制住要害,将体内阳火与力量的运行全数截断后,它就像个失控的魁儡般,两眼无神地跌坐在地,动也不动一下。 女鬼见状,眼里更是充满了不屑,“就凭这副孬样,也敢说自己是鬼君的继承者?鬼君传人会是这种碎料吗?” 跟着手腕一翻,一根细如发丝的冰蓝色长针,在女鬼的手中显现,她脸上原本冰冷无波的神色也多了一丝慎重,随着蓝光一闪,发针直接刺入赤魃的天灵盖,跟着赤魃全身剧烈抽搐起来,体内的阳火彻底失控,眼、耳都冒出细微火焰。 女鬼对此却全不在乎,只是慢慢捻弄发针,连通之前刺下的十多根冰针,让在赤魃体内各处设下禁制相连贯,彻底将赤魃化成一具傀儡。 秘术.七怨傀儡针! 在七怨魁儡针的操控下,赤魃双眼混浊若死鱼,不断发出连串的痛楚呓语,却没有半句清楚的语句,女鬼注视状况,确认魁儡针已经完全奏效,跟着低声问道:“赤魃,不死泉究竟是什么?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吗?” 赤魃用呆板的声音,缓缓回答道:“不死泉,是万古王骨旁的泉水,受到天地法则浸润,服食使用,可以长生不死,青春永驻,返死还生,再入轮回,甚至身成万古,直指永恒……” “居然真的有这么回事?”女鬼沉吟道:“万古王骨?那又是什么玩意?” 如此特异的名词,让冰冷的女鬼耸然动容,但听到最后两句,却整个表情都扭曲起来,觉得此物的逼格实在是高得过火,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如此神物,几乎可以再造一个永恒者,当初的鬼君竟然没有使用?还是说,当初鬼君实际上是依靠此物成道,鬼龙皇不过是个幌子? 女鬼继续操控魁儡针,想要榨干赤魃的所知,手指一捻,却不意傀儡针蓦地变得异常烫手,却是一股阳火沿针而上,将它轻烫了一下,神魂更为之晃荡,出现了短暂的晕眩。 头晕只是一瞬,女鬼刹时眼现煞气,将阳火的影响排除,“三阳火倒是还有些门道,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反抗,真是自讨苦吃。” 指上加劲,傀儡针上力量催迫,压下阳火,透入赤魃体内,赤魃肢体随着不住颤抖,仿佛触电一般弹动,女鬼出声喝道:“万古王骨究竟是怎么回事?鬼君留下的秘宝真的落到你手上了?你藏在在哪里?” 连串的问题一口气抛出,赤魃却在颤抖之余,发出模糊不清的语句,“一……二、三……” 女鬼闻言不禁错愕道:“一二三?又是什么玩意儿?” “一……二……三……”赤魃翻着白眼,慢慢地数数,忽然身体一弹,连珠炮似的吼叫出来:“四五六七八,我是妳爸爸!” 劈哩啪啦一连串,让冰冷女鬼刹时呆愣,直到整个意会过来,这才怒火中烧,喝道:“小辈,还敢胡说八道,找死!” 素手伸展,夹住赤魃顶上的发针,跟着全力透发,要彻底掌握赤魃的身体,再不顾忌造成额外伤损的可能,指尖再度碰到发针,却要比刚才更火烫得多,同时阵阵晕眩直冲神魂,女鬼面色一沉,大能之力毫无保留地灌入,要将这股阳火完全压下。 两力对撞,女鬼依靠境界压人,取得上风,却在心中暗自犯着嘀咕,阳火对鬼物确实有着先天克制,同阶对阵当真无往不利,但又不是太阳真火,没理由能够跨大境界来克,赤魃明明尚未迈过那道坎,为何三重天阶的阳火会如此厉害? 一面思索,一面顶着脑中的真真晕眩,女鬼将力量输入,插入赤魃体内的十多根傀儡针一起发动,将发动起来的阳火寸寸截断,彻底被镇压下去,再无半点阻碍。 “行了!不怕你再能翻上天去。” 女鬼额上微见黑汗,刚才的虚耗已经远远超乎预期,这是全然没有道理的事,赤魃明明白白还是天阶三重,为何会如此难以搞定,女鬼隐约感到其中有一丝不祥,却已经骑虎难下,必须要把情报弄清楚,只能指上发劲,一口气催劲下去。 “赤魃,鬼君的秘宝究竟……”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问话还没问没完,赤魃突然长声惨呼,两眼一翻,放了一个奇臭无比的长屁,伴随着阳火喷发,霎时间整个室内都是火光,高温炽烈,蒸腾着腐尸、烂肉的强烈气味,中鬼欲呕。 女鬼的脸色,也一下变得惨绿,连忙伸手摀住口鼻,下意识地满地飞舞,试图驱散这股臭气,脑中更禁不住阵阵晕眩,怒火中烧,暗骂赤魃这死鬼真是诸多麻烦,在阳火支持下,连一个屁都这么威力惊人,简直是天杀的东西,要不是不能下手,真想把他碎尸万段。 不过,还来不及等它回头想出些不伤性命的法门狠狠整治,一报心头之恨,连续颤抖与放屁中的赤魃,就开始融化,一身本该坚如金铁的骨肉迅速糜烂,前后还没有半分钟,就化成一滩稀烂的血水,流满地上。 女鬼见状一时目瞪口呆,看着那一地的血水,更是手足无措,不能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七怨魁儡针,确实是鬼界的歹毒禁术,鬼鬼闻之色变,若是使用过度,会打散鬼物魂魄,使其永不超生,但自己一直把力道控制得很好,而以自己对此术的熟悉,基本不可能出错,怎么会搞出这种结果来? 赤魃是不能死的! 虽然无论是因为其之前的作为,还是刚刚的抵抗,自己都很乐意把它亲手解决,可无论从公主的意愿,还是主公的利益出发,赤魃都不能死在当下,现在它就这么突然惨死,连情报都没有拷问出来,自己回去又要如何交代? 女鬼一时愣在当场,只觉得脑中阵阵晕眩,却想不出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自己又怎么会落到这个窘境里?正自心头慌乱,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递来一杯水,跟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很辛苦吧?不如先喝口水,喘口气吧。” 脑中晕眩不止,女鬼本能地接过水杯,放到口边,正要一口饮下,一阵强烈危机警兆涌上心头,女鬼陡然清醒过来。 ……不对! ……这是谁的手?这屋里怎么会还有别人?是谁递过来的茶水?我怎么会想也不想,就接过来就要喝了? 一连串的疑问泛起,女鬼猛地抬头,想要从刚刚那种迷蒙感中挣脱出来,但一下抬起头来,却发现刚才看到的东西全都不见了,根本没有什么手臂,也没有什么茶杯,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幻觉。 ……怎么会这样? ……不过,还好…… 女鬼惊魂甫定,方自松了一口气,却又身躯一震,猛然发现这间斗室之内,巨棺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茶几,一个茶壶,两个斟满的茶杯,一盏孤灯……还有,一个男人! 明明应该已经化为一滩血水的赤魃,不知为何,又已经坐在那里,笑得自信从容,像是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举起茶杯,朝着自己微笑道:“寒夜客来,不如说个鬼故事来听听吧。” 似乎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场景,女鬼却陡然遍体生寒,脑内仍然眩晕不止,只有最后一丝灵识,晓得自己已经落入圈套,不是单纯力量反抗能够挣脱的,若不能尽快离开,后果将非常恐怖。 猛地一咬牙,女鬼转头飞驰,头也不回地发劲狂冲,要不顾一切先脱离这个斗室再说,跟着就一下撞破门扇,飙到外头。 本来以为,这个门口应该很不好闯过,恐怕会有很多阻拦与禁制,哪知道这一扇门竟如脆如薄纸,自己轻而易举就穿了过去。 在穿破门的一瞬间,并没听到门的碎裂声,眼前的景象也根本不是外界,而是熟悉的一口巨棺,一个茶几,一盏孤灯,一个男人微笑举杯…… 明明应该要穿出门去的,竟然又一次回到里面,似幻非幻,是实非实,女鬼完全落入了温去病的法界术式中,一如先前那两名已经被其吞噬的鬼尊。 然而,无论境界与力量,女鬼都比那两名鬼尊强得太多,马上就明白自己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这恐怕是一种特殊的法界,并且搭配法界开发出了一套专有术式,两者相合,才能布下这种恐怖的陷阱,赤魃没可能到了这个境界,肯定是另有际遇,或是其中有什么问题。 ……从自己踏进这房间里的时候,就已经落入术中,赤魃假装急色,任自己施为制住,起了大意之心,跟着透过魁儡针的数次反击,撞击自己神魂,就是为了把自己拉入这个术里,而自己却因为自视太高,根本没有察觉,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 ……关键是刚刚递来的那杯茶,自己不应该接的,从接过的那一刻起,双方就建立了因果联系,神魂被拘,落入了绝对的被动,这个术式已经在某些层次触及因果的范围,着实恐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反应过来,并没有喝下那杯茶,也没有接受那边喝茶的邀约,否则宾主关系一旦建立,就真是深堕此术之中,再无法挣脱了。 瞬间想明白这些,却禁不住神魂内晕眩感渐重,因果联系建立,陷入术法之中,境界的优势已经被彻底抵消,女鬼只能不顾一切,高速飙向棺中的赤魃,想要拚最后一搏,一击拚上剩余的残力,却打不出理想中应有的狠恶势道,心中暗叫不妙,而眼看将要击中赤魃,那边的身影却陡然一幻,茶几消失,孤灯不见,存在那里的只有棺木一口。 而躺在棺中的……是个女子,赤红血发,那面孔是……自己! 女鬼见状心头一震,莫名惊怖,神魂摇晃,一下强烈晕眩涌来,目光陡然变得呆滞,就这么彻底神魂失守,呆坐在温去病的面前。 “……大能不愧是大能,费了我这么多手脚,还只能短暂制着。” 温去病微笑道:“这么点时间,作不了什么就会醒过来,所以这时间……该怎么利用好呢?” 话声方落,温去病眉头皱起,却是听见外头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而自己神思透出,竟看不透门外。 ……这减压……压力好大啊! 十一章 来者不善 早在图灵提议自己取乐减压时,温去病就反应过来,明白是个好机会,有心籍此制造个空档,自己目前已经成为鬼市甚至整个鬼界的焦点,想要来摸自己底的鬼不知道有多少,与其都累积到大会开始后一次性冒出来,搞不好自己都会撑不住。 安全起见,不如自己先刻意制造一个落单的空档,让那些居心叵测的鬼物有动手的机会,从而提前释放掉部分压力,自己也可以反向来摸摸这些家伙的底。 有女鬼藉机来刺杀,此事可以说毫不意外,但来者的大能位阶还是让温去病微微有些吃惊,哪怕只是四重大能,那也是能够在鬼市里呼风唤雨,堪称一方之霸的巨头了,居然能出动一位大能来刺杀自己,背后……估计是有万古存在的大势力了,而且应该是万古存在亲自授意。 既然早有准备,当然是层层设下圈套等人上钩,先用一个尸蛊分身让女鬼上当,自己则潜藏在旁,伺机下套,如果来的仅仅是三重天阶,自己这一下就直接吞了,但钓上来的是大能就不免有些棘手,自己层层设计,还是被它躲开了关键的因果结契,现在只能短暂将之压制,别看女鬼现在神魂迷乱,似乎任自己施为,但如果自己要下重手加害,它立刻就会惊醒。 想趁机下杀手是不行的,除非自己不忌惮暴露底牌给外面剩下的觊觎者,但也不是完全没法可想,虽不能下杀手,可若开始补强,持续进行迷魂摄魄,加深控制,也未尝不能更进一步,至少……可以先弄清楚,这女鬼到底是哪方面的人马? 只是,在自己还没能开始行动之前,外头传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规划,也让自己感到不妥。 紧跟着就有第二波人马过来探路,不足为奇,事实上,此刻的巨骨帮中,各方奸细着实不少,都是潜伏进来想要探查不死泉秘密的,光是外头的这个小院,就有五六批人马正伺机待动,只是摸不清楚房内动静,一时间不敢擅入,但鬼一向耐不住性子,有胆大的抢先冒出来才是常理。 但现在来敲门的这个,却不属于它们之一,自己放出思感扫瞄,却无法确认究竟是什么东西站在门外,甚至在那股莫名力量的影响下,连对外界其它事物的感知都变得越来越不清楚了。 ……看来来者不善啊!不过事到临头,总没有退缩的理由,无非是见招拆招罢了…… 温去病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是停了手下动作,静静等待,过没多久,房门一下打开,站在门外的,却是一名巨骨帮的帮众,形貌普通,动作呆板,看不出有任何特异之处。 而在门内的这边,一名雪肤、红发的女鬼,幽幽站立,眼神同样充满迷蒙,似乎正在看着门外的访客,目光却全然对不上焦点。 僵尸见状却毫无反应,只是缓慢开口,发出模糊的声音,“圣子在吗?” 女鬼也不回答,只是默默侧过身,让出道来,僵尸跟着进入了房中,房门掩上,僵尸目光环视,扫过室内,从墙壁到巨棺,除了女鬼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存在,更不见赤魃的踪影,这个僵尸也不询问,只是停下动作,直直地看着女鬼。 蓦地,尚且迷离的女鬼神色一动,似乎从迷梦当中清醒过来,但这个僵尸却仿佛遭到时光湍流,一瞬万年,转瞬风化,浑身上下瞬息千疮百孔,大量的黑气从中疯狂倾泄而出,像是一条溃堤的黑河,向屋内的每个角落奔流。 刚刚恢复神智的红发女鬼,惊觉情况不妙,奋起全力抵抗,四重天阶之力全开,身化流光,试图破门逃出,但它动作虽快,黑气却来得更快更猛,几乎是身形才动,黑气就已经沾上魂躯,之后,无论是它想要要分体幻化摆脱,或是激发四重天阶的力量对抗驱除,都归于无效,黑气迅速沾上身体,完全无视它的力量与反抗,一下将它整个都吞没掉。 堂堂四重大能,在这股黑潮之前,竟然全无抵御之力,而这股黑潮如波涛,在吞掉红发女鬼之后,更持续向四面八方涌去,要将这间房里的一切都吞没干净。 赤魃的巨棺,被黑水吞没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直接被化消归无,但旁边……赤魃早先急不可耐时抛扔下来的衣服,却在黑水将沾碰到的时候,陡然强光一闪,变化回原貌,赫然是温去病被迫显露真形。 “……他母亲的,真该死!” 被涌来的黑水逼得显形出来的温去病,立刻身化流光,试图逃脱,但黑潮此刻已经布满整间屋舍,占据上下六方,将这本就不大的空间,彻底化为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竟然没有一点空隙可走。 红发女鬼被这股黑潮瞬息吞没,温去病自问自己就算比这不知来历的女鬼要强大几分,却也强不了太多,要是自己也被吞进去,后果可想而知,绝不敢轻易犯险,但眼看黑潮涌来,没有留下任何空隙,毫不留情,就算要躲也已经没得躲了。 心念陡然一动,温去病再凝出一道尸蛊分身,形貌与赤魃一模一样,自己则在分身出现的瞬间,缩小自我,藏在分身之内,想要藉此挣得应付的余裕,就算分身被这威能莫测的黑潮所破,自己也还有时间应变。 甫藏身内中,温去病立刻开始强化分身的力量,将来自鬼君王座上的能量,经过阴阳龙火罩过滤后,源源透入,而得到这股力量的分身,立即仰天咆啸,尸骸筋肉弹跳,浑身充满力量,双拳挥击,阳火喷薄,以无可阻挡的姿态,焚向黑气。 然而能让诸鬼退避的纯阳火,碰上了黑气,却起不到什么作用,黑气翻腾,将涌来的纯阳之火化为虚无,再持续推进,赤魃分身见状,力量再往上推升,肩头、双膝、小腹,前后出现十个鬼面瘤,在狂啸声中,痛苦力量冲击四方。 按照温去病原本的估计,痛苦力量是要用以攻击有灵识的存在,才会奏效,好歹对方起码要会感受到痛,痛苦力量才有发挥的余地,此刻赤魃分身在阳火无限的情况下,本能转换攻击法门,使用威能更强的痛苦之力,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但这一回全力放射,情形却不是这样。 极度的痛苦力量,以赤魃分身为中心,向四方放射出去,如刀、如焰,所过之处,先前还似无可阻挡的黑气被断开,四散飘去,再也无法聚合,还有一些地方的黑气,若遭火焚,早先阳火烧灼都不能稍损丝毫,甚至反过来吞噬阳火的黑气,现在却仿佛生物被火焚烧,转瞬化烟消失。 温去病见状真是又惊又喜,没想到无形力量,攻无形之物,居然能有这样的奇效,当下力量再催,十个鬼面瘤发出无声之嚎,极致的痛苦力量横扫四方,黑气不但被切割、焚烧,还像是凭空生出痛觉一样,渐渐由黑转白,变成那种惨白之色,仿佛痛到流失了颜色。 于是举目所见,满室内的景物,全都染上一片惨白之色,黑气退守四方边界,甚至连周遭的墙面也出现道道裂痕,好像在极度痛苦的作用下,连没有生命的物体也痛到要自我毁灭、碎裂。 ……新领悟的痛苦之道,果然强横无匹,这都已经是天阶五重的杀伤力了。 随着黑气退去,温去病看见地上滚倒了一个人形,是那名红发女鬼,它也遭到痛苦力量波及,彻底失去意识,躺倒在地。 温去病可没打算顾虑到来历不明的女鬼的安危而停手,反正无论什么身份,都是想要自己命的东西,就算一起杀了也不能算杀错,当下痛苦力量再催,要先突破室内的封锁。 “杀!” 赤魃分身愤怒雄吼,周身十个鬼面瘤齐声鸣啸,如刀劈、如火轰、如抽丝,疯狂轰袭周围的黑气,虽然并没有刻意对准,但仍难免波及倒下地上的红发女鬼,尚在昏迷中的它,痛到惨嚎,虽然没有满地乱滚,身形却开始渐渐淡化。 温去病见状却微微皱眉,感觉事情未免过于顺利,哪怕痛苦之力对黑潮有克制奇效,也不该如此顺利,忽然心头警兆闪过,顿时暗叫不妙,跟着右小腿一凉,发现一片黑色,正沾着小腿,侵入血肉,飞快蔓延。 ……居然来化整为零这一手! 在自己力量提升到极限,全力放射,却也是破绽最大的一刻,这鬼东西居然潜藏偷袭,一下就沾附到腿上。 遭到血肉沾染,温去病最庆幸的,就是外头这具躯体不过是具分身,如果沾着的是本体,这下就无可转圜,要直接和对面硬碰硬了。 话虽如此,现在也并没有好到哪去,透过分身,自己感觉到的不是冰寒,而是浓浓的邪秽之意,这种东西最难搞,一旦沾上了就弄不掉,如果不立刻处理,等这股力量持续侵入,分身这层壳肯定不是沾染的终点,很快就会被穿透,跟着就是自己要倒楣了。 ……不过很奇怪,这股力量可不像是鬼气,如果是鬼,无论再怎么变化,本质都应该是冰、血与怨气,但这股力量的本质,却是秽意,与其说是鬼,更接近于魔! ……这是魔族也插手到这次事情来了?哪一系的?但是照理来说,魔族可没有能耐在鬼界这么活动的。 温去病一时困惑心起,但眼下显然顾不上这些,来不及寻根究底。那股魔意入侵甚速,自己不过稍一迟疑,已经连破赤魃分身的多道防御,即便是爆发到极致的痛苦力量也挡不住,再这么下去,很快就会直透入心,沾染神魂,再然后……就是如今身在分身核心位置的自己。 痛苦力量已经无效,现在唯有操作分身进行神魂分裂,各自离散,这才能让魔意失去沾染目标,温去病正要推高力量,发动源自夺胎骨一系的变化,却发现魔意沾染之能,更超自己刚刚的预期,即便自己操控分身,神魂分化,散成十多个独立存在,也来不及躲过魔意沾染。 分化之后,十多个独立的鬼魂,只会全都被魔意沾上,拖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被魔意控制,通通成为魔魂。 ……连大能层次中极高段的神魂变化,都避不开这附骨之蛆般的魔意,这一手绝不会是出自普通欲魔,很大可能是万古存在,天魔级的强者的手段。 对上这种层次的存在,现在的自己无论怎么玄功变化,估计都没有用了,这是双方本质上的差距,自己现有的一切手段,通通都派不上用场,无能扭转乾坤,即使对方本体不在,自己底牌尽出能设法逃生,也必然会暴露身份,接下来的种种谋划成空,当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万古就了不起吗?喜欢用境界压人?别以为万古就赢定了,要境界压人,我也会! 温去病心念一动,操控分身,赤魃一声狂吼,直接放弃所有防御,将满身力量反向发动,疯狂吸纳入侵体内的魔念,一下就让漆黑魔念直透核心。 同时,温去病也直接放开本身的防御,与赤魃分身相连成一线,让这道魔念侵入赤魃核心后,直接就穿透进自己的内天地,进入到魔屋之内。 在魔意进入的一瞬间,温去病只觉得脑中仿佛无数纷杂意念流入,到处乱窜,探索自己的神魂,无数回忆、知识都被切割成零碎,像海潮一样全数翻起,这都是那股魔念瞬间搜魂的结果。 然而,当这些错乱意象尘埃落定前,一张王座就出现在前头! 十二章 境界压人 魔念进入魔屋之后,直接开始入侵温去病的神魂,不住探索,左钻右探,要把温去病所有的秘密全都探索出来,而在温去病主动弃守,打开所有防御的情形下,更是势如破竹,大片占据神魂,别说是将所有的记忆、知识都翻出来,就是彻底控制,将温去病直接化为魁儡,也是易如反掌。 这个过程,进行得非常顺利,魔念一路直探入魔屋法界的核心,然后,那一张孤零零的神秘王座,就静静地等在那里,仿佛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 王座静静立着,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也不具有什么气势,看上去就像是一张普通的椅子,或者说是普通的王座,除了宽敞豪华一些,再无特殊,就算是温去病,倘若这张王座不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魔屋内,也不会发现有任何不妥。 但那股高速扩张,入侵过来的魔念,却像撞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物,一下顿在那里,正要再动,突然一口巨钟从天而降,转化阴阳,龙火为体,将魔念与王座都笼罩在底下。 阴阳龙火罩一落,立时内外分隔,天地禁绝,魔念最初也为其气势所慑,再一下停顿,但随即就确认,这口巨钟并没有将其封镇住的能力,立刻暴起反扑。 漆黑如墨的汙浊魔念,立时化为一道滔天黑潮,再一次激涌半空,要撞开罩下的巨钟脱出,巨钟也随之剧烈摇晃,似乎随时都会被这股无可阻挡的黑潮掀开。 然而,一根巨棍,从天而降,犹如擎天柱,定海针,威猛落下,砸在巨钟上,像是一记猛力的槌击,将巨钟狠狠砸在地上,彻底封锁内中的一切事物,同时,万古层级的灵压传开,魔念顿时被锁住,再也逃脱不得。 入侵温去病身心的魔念,原本是四散开来,全方位进行占领的,但当中的核心,被锁在阴阳龙火罩内,又遭忧患镇压,其余的部分立刻如同断首之蛇,迅速失去了活动能力,被魔屋法界的防御一一化消。 而在阴阳龙火罩内,魔念的核心似乎也晓得大事不妙,开始激烈地到处冲撞,不顾一切地尝试寻找出口,一秒之内,在钟内反覆冲撞数千次,更试图化形逃逸,但不管是怎么做,得到天神兵加持的阴阳龙火罩都没有半点破绽。 而这道天魔魔念真正畏惧的东西,显然也不是阴阳龙火罩,而是那张属于酆都鬼君的王座,以及背后的永恒者。但王座依然静悄悄的,什么动作也没有,哪怕是诸天万界中的至高存在,处于天地镇压状态下,是不可能有任何动作的! 温去病很清楚这点,但……除了主动动作,还有一种情况,叫做被动引发! 随着抽取王座力量的动作一发,惊人的鬼君之力,立时溃堤倾出,又被阴阳龙火罩给限制住,在巨钟内到处奔流。 那是未经阴阳龙火罩净化处理,原汁原味的鬼君之力,早先只是注入分毫,就让自己的尸蛊分身失控邪化,差点把自己打到扑街,是高度危险的能量,温去病都不敢直接碰,不过,确实很乐意看看,这纯正的鬼君力量,碰上这股天魔魔念,会是什么结果? 结果……是灭顶之灾! 本质是万古层级,蕴含着强大力量的魔念,可以轻易间就将温去病的一切防御手段都碾过去,却甫一与鬼君之力碰触,立刻就被大浪吞噬,尽管魔念不住挣动,各种抵抗或是变幻,想要躲避、逃脱,却全然无功,甚至连魔念本身最强项的沾染性,也整个发挥不出作用。 鬼君的力量,就像是永恒冰冻的冥河水,魔念一与之碰触,迅速就被封冻起来,再黏、再滑溜的特性,也因为自身的本质被剥夺,失去所有能被认定为魔的特性,只余一片灰败,冉冉崩解。 魔意、鬼气,两者的遭遇与冲突,恰如二虎相逢的生存竞争,一方挫败的收场,就是立刻被对方吞噬吸收,而鬼君的鬼气也无复早先被净化时平稳、和缓,不疾不徐的模样,变得异常凶残,将魔气的本质吃干抹净,彻底吸收。 即便这道威能莫测的魔气的背后,是哪名魔界的万古强者,挨了这么一下,也绝对要痛入骨髓,元气大伤,这点温去病敢肯定,所谓境界压人,就是这么残酷,哪怕是世间有数的大人物,万古天魔,遇上诸天真正顶点的永恒,也只能惨淡收场,真不枉自己冒生死大险,布下这个局。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些“讯息”被释放出来,不受阴阳龙火罩的遮挡,在魔屋法界中纷飞四窜,温去病首当其冲,接收到这些讯息,刹时间,温去病眼中诸多影像,仿佛跑马灯一样闪过。 自己重新又坐在那张王座上,胸中充满那种高高在上,却又极度冰冷的感觉,注视着下方的辽阔天地,心中却没有一点情感,高渺而冷漠。 而在自己的眼前,有二十多个黑影垂首站立,或鬼或尸,形态不一,每一个仿佛都自带着无尽的黑暗或血海,即使在上位者面前尽力收敛,也都笼罩在一片漆黑或血色中,哪怕就站在面前,也看不清楚具体形貌,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 而虽然这些黑影、血影,虽然一个个态度十分恭顺,垂首站立,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可身上散发出的威煞,却全都是万古层次,每个稍稍跺脚都能摇晃鬼界,甚至让诸天都戒备不已,都是独霸一方的大人物。 ……二十多名鬼族万古! ……哪怕鬼族的高层,有相互吞噬这条捷径可以走,又有足够的底层数量来堆积,相对成道容易,实力也比其他世界的要水,但……依然是货真价实的二十多名万古存在! 就算把当时仙、魔、佛、妖四界的万古者加总,都不知道凑不凑得出二十名,此界却独有二十余名万古者,臣服于鬼君麾下! 这就是酆都鬼君昔年倚之建立鬼族天庭,想要逆伐诸天的无敌实力,即使不算它本身的力量,光是这两排万古的豪华阵容,在它座下拧成一股绳,不再互相扯后腿,也足够横扫诸天,所向披靡。 站在这二十多道邪影最前头的两个,一个是上次曾经见过的,穿着花鸟官服,额贴玄黄符,如今的鬼岩城主的凯里,另一个则是个眼生的白胡老头,手抱书册,腰间悬着一支长笔,虽然看不清绒毛,却显得非常有书卷气。 与上次所见相比,这个文书老头是首次看到,而凯里的尸身似乎还很“新鲜”,浑身上下各处腐烂的破口中,有大大小小的尸甲虫来回钻动,它却恍若未觉,身后还有一个巨大的影子,似是人首蛇身的大妖之形,影子不住想往尸身内钻去,仿佛竭力想要穿上一件不合身的小衣,显得异常辛苦。 这应当是在尝试某种诡秘功法的修练,要将妖鬼之魂与不朽尸身结合,试图兼具尸、鬼两脉的特性,但与温去病之前尝试使用的手法不同,却更为奥妙,也更具有爆发性,温去病看着这个形象,心中隐约有所领悟,正预备下次有空尝试,就听见“自己”开了口。 “……鬼与魔,看似都为意念所化,擅长操作意念,都在九幽冥土上栖息,却有本质性的不同,鬼重怨,而魔行欲,衍生的修练法门也大有不同,所以魔物死后转化为鬼,生前的种种法门在鬼界都要受到压制,若不及早醒悟,明晰其中的鸿沟,转道重修,只会永远被压在底层。” “魔者,迷情乱欲,狂悲极乐,以勾动最原始也最强烈的欲念为本身力量源头,最终却多数走向太上忘情之路,但我们鬼族,由始至终,都承受着苍天诅咒,永不停止的痛苦,让心中怨憎从开始持续到最终,永恒不熄,怨恨……就是我们最强的力量。” 鬼君冷漠的声音,悠悠传开,跟前的这些万古鬼酋在下方聆听教诲,似是被牵动内心隐痛,一个个身影都微微发颤。 “天道不公,我鬼族打从一开始就是残缺不全的,根本上就不得完整,故而偏激易躁,更要承受风吹日晒的无止之痛,纵登万古也难解脱……” 鬼君说着抬起头,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云层,剖开空间,跨越无尽世界的阻隔,直视不知几重天外的顶峰,在那里,祥云流动,仙乐飘飘,永不熄灭的灿灿神光中,有一座巍峨雄壮的宫殿,立于诸天万界的顶端,静静俯视着下方的万界诸天。 ……天庭! 透过这道目光,温去病得以直视三十三重天顶,亲眼看见那已经只存在于传说中,高渺神圣的天庭,感受着它的雄伟,与当中所充满的至高力量。 不过,除了这些,自己同样也感受到鬼君原本波澜不惊,高渺而冷漠的内心中泛起的刻骨怨毒。 ……为什么,先天神灵打从出世开始,就能执掌权柄,与道相合,高高在上,主宰这个世界,而我们却注定残缺,对这方天地而言,根本只是一堆没有消化干净的垃圾。 ……凭什么,先天神灵就可以直接等同大道,力量无双,高不可攀,我们却受到世界的诅咒,日晒如炉、和风如刀,每个夜晚都是奇寒无比,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碎,遭受这种直到永恒的无尽苦楚? ……生与死的分隔,本已无情,如若死亡当真只是生命的一个阶段,却为何……代表死亡的鬼物就要被这样对待?天道不是应该全知全能吗?为何生死轮转之间却没有平衡,鬼物打从存在那刻起,就受诸天排斥、打压?为生者所贱?如果鬼物不应该存在,那么天道为何要生出我们,如果我们也是天道的子民,为何要承受这种不公? ……天以残酷待我鬼族,我辈自当长存怨毒,终有一日,将这份怨毒散染诸天,将所有生者都化为鬼物,从此世上再无生死之分,为鬼的痛苦,一体共尝。 “……我凝结死亡大道,悟万鬼妙法,成就亡者黑书,内有死部奥义九式,今日传予你们,他日伴我征伐诸天,了解我鬼族的夙愿……能领悟多少,看你们各自的机运了。” 宝座上的王者,微微扬起了手,半空中血光闪烁,跟着凝现成为一本书册,虽然没有翻开,但在场的二十多名万古鬼豪,各有手段,纷纷运使神通,凭空阅读这本亡者黑书中的奥秘,并会依照各自的资质、修为不同,看见最适合自己的那一式。 ……当然,其中有有几位,读取了不只一式,冒着风险,付出代价,读出了两式、三式甚至更多…… 这些动作,当然瞒不过鬼君,也瞒不过与鬼君心智相合的温去病,而除了这些万古鬼豪的动作,亡者黑书的内容,也直接流入温去病的神识,让他窥见这昔日威震诸天的无上奥秘,一时间心神剧震。 ……不、不好! 万古层级的鬼中豪强,不付出代价,尚且只能读取一式,自己如今不过是区区大能层次,却要偷窥整本亡者黑书,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温去病正想应变,忽然听见一声冷哼。 “……看够了没有?真以为这些是不用钱的吗?” 冷喝声中,一只鬼手已经越过时空,不由分说,一下直抓向温去病的头顶,更冻结意识,要将他整个神魂往外撕开。 十三章 幽冥鬼爪 被镇压的永恒者,照理来说是不可能脱困的,至少在温去病的记忆中,无论是穿梭诸界刻意搜集的情报还是来自太一的消息里,都从来也没有永恒者被镇压后,还能再出手干预世间的纪录。 永恒者一旦被镇压,就是彻底隔绝,不可能再与现世发生任何接触,就连历史中出现的本人,也都仅余下时空烙印,机械的维持历史的运行,不再有额外反应,就算有万古存在逆回时间,也无法与本人发生接触,这是温去病所知道的情况。 所以,自己压根就没有想到,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自己附体的酆都鬼君竟然做出那段历史中根本没有的动作,向依靠未来的“讯息”联结,跨越万古偷窥的自己出手了,这可不是呆板的时空烙印,所能够做出的反应。 再深想一层,温去病只能怪自己实在太大意,照理来说,被镇压的永恒者与世隔绝,根本救不可能有力量传出,但自己却莫名接触到了鬼君王座,一路将鬼君的力量大吸特吸,这早就已经不合常理,既然都没有常理可言了,自己居然会掉以轻心,没料到出意外的可能,这……真是要怪自己实在太天真。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那只鬼手不知从何处伸来,还没有拍落,就已经将自己整个笼罩在底下,周遭仿佛自成一片幽冥世界,当中有万鬼哭嚎,咒血沸腾,一掌之下,万法俱亡,天地间只余破灭。 亡者黑书,死部九式之一.幽冥鬼爪! 温去病很肯定,这一爪至少并不是真正的幽冥鬼君出手,否则还轮不到自己感受到其中奥妙,一秒之内就被彻底抹杀了。 即使如此,这也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力量,鬼爪跨越时间和空间,遥遥落降,仿佛距离还有千万里,自己的神魂却已经像被冻结,无法思考,不能应对,之所以还有些许反抗的意识,只因为…… 自己刚刚也看了亡者黑书,看过死部九式,晓得第一式幽冥鬼爪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仓促间只领悟到一些皮毛,但怎么说也是稍明其中原理,对上这一招,并不是全无抵抗之力。 趁着神识勉强还能运作,温去病猛一咬牙,身形迅速淡化,要从这一方包罗万有的幽冥世界中逃逃而出。 亡者黑书的奥义封锁,永恒者体会大道得到的无上绝学,哪怕发动者并非原主,又岂是说走就走的?就算是能够穿梭空间的大能也不行,温去病更没有把希望赌在自己的变化术,或是其他装备之上,而是发动了另一个成功机率及其渺茫的技法。 死部九式之六.死亡替身! 仓促间的思与悟,温去病对这一式的理解,甚至连百分之一都不到,要说能够正常使用,不过是痴人说梦,现在完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硬干,靠着变化术取巧三分,然后,这一式本身的特性,又有机会再提高四分把握。 死亡替身,本身也包含一套斩出分身的法门,只要境界够,肯拚却极大代价分化,甚至连自身因果也能一并转移到斩出的分身上,实在是送死替命的最佳手段,但如果自身修为不到,则可以借助物件替命,只是这个替身物件,必须与本身的强度相若,相互不能有太大落差。 奥义成功发动,温去病的身影,一下淡化又重新显现,但显现出来的,却是一个全然通红,犹如鲜血凝化而成的身影。 血闇凶矛,借物替形! 经过先前一连串的祭炼,血闇凶矛已经来到地神兵的层级,正与温去病如今的境界相若,虽然要祭血才能发挥真正威能,但也足够用来替命。虽然正常来说,被扔在牺牲的情境,凶矛肯定会奋起反抗,拒绝这个送死命令,可是封锁天地的鬼爪,直接拍落,根本没有给它反应的时间。 一爪落下,血色的温去病,迅速变成一片灰白,满腔的血与怨都化归虚无,甚至连同脚下地面、周边所有的一切,都被一起剥离本质,迅速失去所有的颜色,跟着在灰白中迅速破灭,终至归无。 地神兵等级的凶器,在这一爪之下完全不堪一击,竟连一招都无法完整接下,而重新现出身形的温去病,心中惊惧,更发现自己赫然还在鬼爪的笼罩之下。 ……只得些许皮毛的死亡替身,替自己争取到了点时间,却未足以助自己真正脱出鬼爪天地的掌握。 这下,真的没办法了……只能拚命了! 温去病再也顾不上隐藏保留,当下法诀一掐,天狼魔卷轴浮现顶上,缓缓拉开,倍增术力,同时,风吼、落魂双阵同开,建立起坚实的屏障,尽可能增加抵抗。 ……还不够! 玄黄光芒绕身,温去病发动功德战衣,尸龙战甲着身,同时圣德之炮在手,开始凝聚力量,几乎是全身解数都一起使了出来,只差没有化出尸蛊分身而已。 但面对那只又追着打下来,仿佛掌控整个天地的幽冥鬼爪,温去病自我估算,最多不过撑上一秒,结果仍是一样的……双方的层次差距太大,自己完全没有正面博弈的资本……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不过是想来个减压兼钓鱼,怎么就搞出这种事来?这算不算自己浪着浪着结果把船给翻了,高度自我作死? 一时间啼笑皆非,温去病却并未放弃,正预备全力一拚,好歹也死的无悔,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异响。 “叩!叩!叩!” 敲门声响突然传来,温去病着实错愕不已,此时如何还会又有敲门声?更何况,自己处于这种状态下,如何还能听得见外头的敲门声?什么人在外头敲门,竟然能够让声音穿透幽冥鬼爪的封锁天地? 没法形容的异状,让温去病感觉到极端的不妥,同时也生出了几分希望,如此绝境之下,一切变量都是好的,跟着脑中陡然浮现一幕光景,在自己的房门外,一道纯白的身影站立,似是一名男子,周身笼罩在一道祥光里,白袍如雪,透过祥光,隐约可以看出似乎顶着一个大光头,给人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安宁祥和,与整个鬼界的画风仿佛格格不入。 这名不速之客,先是举手敲门,连续几下,却没有得到内部回应后,干脆就直接举手推门进入,在踏入房内的一瞬,周身祥光放射,无量光,无量寿,无量神通,瞬间遍照房内的每一个角落,驱散所有黑暗。 梵音阵阵,传透入内,步步云雷相随,赫然是佛界高人带着净土降临,祥光不独是遍照房内,更打破了死部奥义封锁,迳直照入温去病所在的世界,侵入了幽冥鬼爪底下的这方封闭天地。 ……这光……是地藏金龙? 温去病一下错愕难当,只感眼前蓦地一片雪亮,侵入的强光瞬息吞没了所有的黑暗,自己神魂受到剧震,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凝定下来,却已经回到了房中,门扉紧闭,仿佛从来就不曾有过访客,也从来没有人进来。 “唔。” 顶着些许晕眩,温去病第一时间恢复成赤魃的形貌,没有露馅,看着地上的那个女鬼,它也在此时惊醒过来,没等温去病靠近,尖啸一声,直接遁地而走。 “……啧,也犯不着跑那么快吧?好歹大家也算是刚刚一起患过难,感情应该格外深啊。” 温去病忍不住哑然失笑,但并没有追赶过去的想法,自己钓鱼的这一趟,钓上来的东西实在太多,弄到自己也处理不来,要不是最后这一下莫名的援手,差一点就反被反被大鱼吞了,现在正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首先是最先上门的那个女鬼大能,不晓得究竟是哪路的?目的似是逼供取话,想要弄清不死泉和鬼君传承的真相,这个还是比较容易看清楚的。 至于后来的那道魔念,就很诡异了,直到现在自己也没想明白,魔界怎么会这么迅速地插手到鬼界的斗争里来?又是哪一位万古天魔对自己出手? 自己的钓鱼,是想要钓来鬼界的那些强人,为下一步的大会减轻压力,怎么会莫名其妙钓出了天魔来?难道……鬼界有哪个派系,暗中已经与魔界联手? 温去病一下苦笑,这倒根本不用找嫌疑者,当初封神台之战的结果已经表现的很清楚,邪魂岭的鬼韬一脉,与魔主一脉早有勾结,促成了霸皇归来,如果要说鬼界有哪个巨头和魔界还有合作,当然就是它们,而这是不是代表……霸皇已经开始针对自己了? ……但是有点怪,这可不合霸皇的个性! 这几年里面,自己没少盯着霸皇的动向,透过各种情报蒐集,分析了解霸皇这个人的性情,为了将来必然会发生的冲突作准备。 霸皇的个性,及其强悍而直接,原本是战神出身的他,哪怕历经转世重修,为魔伐天,归来化鬼等大波折,根本的性情也不曾变化,不仅追求胜利,而且十分享受挑战的刺激,更会主动放任战端的火种延烧,以求得到最后的巅峰一战,无论自己有没有暴露身份,他看着鬼市有一名新人强势崛起,将成为自己的有力挑战者,绝不会想要立刻拔除,失去以后的乐趣。 让敌人一路成长到足以威胁自身的程度,再以最猛最狠的打击,一口气将敌人在巅峰碎灭,这种脑残到不行的中二作风,正是霸皇的喜好! 以这个原则来说,霸皇现在并不该派人来对付自己,更别说是如此迂回行事,转而透过魔族来进行,这可一点也不霸皇,不过……狮子虽然高傲,但王者也有狡狯狐心,不能排除这不过是霸皇临时兴起的一个小试探。 ……你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本霸皇根本看不在眼里,指望我现在专门来对付你,只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但……如果只是随手试试,倒也无妨,看看你是否有点料子,够格让本霸皇期待你的未来,值得到时候亲自出手碾碎你,享受无上的快意,如果连这点小测试都过不去,那将来也不会有什么成就,死了也是活该。 这种思维……很霸皇! 而无论这个天魔究竟是哪方人马,最后替自己解围的关键,毫无疑问就是地藏金龙,而这也是自己最想不通的地方。 自己搞什么不死泉,在鬼市甚至鬼界都掀起偌大风浪,全都假托地藏之名,将屎盆子一股脑往祂头上叩,目的之一也是试探如今这个真假不明的地藏的容忍极限,而祂则从头到尾不动声色,坐视自己的乱搞,完全没有反应,让自己的谋划打在空处,而当自己以为他会沉默到最后的时候,却在这时候出了手,救了自己一次。 还有,神职权柄可以代行,但佛力却没法这样搞,刚刚出现的地藏金龙,佛力及其精纯,大慈悲心清净无瑕,这是怎么都假不了的,换句话说,什么地藏金龙被弟子暗算囚禁,要靠自己来拯救的委托……根本全都是假的。 地藏金龙是正牌无误,既然如此,那个求救又是怎么一回事?马头和尚吃饱了撑着,编个玩笑消遣自己来着?就算要开玩笑,也犯不着编这种谎言吧?而且仙界特意排出云中子来试探,同时点醒自己,应该是察觉到地藏有问题,本来刚好和自己的得到的情报相合,现在又来这出反转,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去病越是思索,越是感觉眼前一片扑朔迷离,还没想出方向,就听见门口又传来一阵“叩叩叩”的声音。 门开,图灵人高马大地站在门外,一脸歉然,“真是要命,明明之前很多人排队等的,忽然之间找不到那些女的了,你……咦?赤魃,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已经自己先解决了吗?” 十四章 龟孙(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温去病并没有对图灵做太多交代,却意外发现了一个状况,就是原本自己的小院之外,有很多鬼物匿踪躲藏,都是意图窥探自己虚实,甚至打算行刺的各路人马,内中不乏鬼尊层级的存在,自己先前为了不打草惊蛇,佯装不知。 但现在,外头却什么也没有,或者说,什么也不剩下,那些鬼物若非见识高超,看出刚刚屋里情况不对,及时反应过来,放弃任务逃散,就是被来人顺手打得魂飞魄散,湮灭痕迹,温去病相信后者的数目肯定不少,因为自己看得出,外头有不少鬼物殒灭丧亡的痕迹。 下这个手的……是那个天魔?还是地藏出手? 当时情况实在太乱太险,自己实在顾不上感知外界,摸不清楚外头究竟是什么状况,自然也不知是谁下的手,不过,眼下这些事情倒也不重要了。 “师父,我先前拜托你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温去病径直离开房间,向外走去,图灵跟上道:“照你的意思,刚刚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说是等到大会结束后,不死会要调升入会费,改成十文钱。” “做得好,那通知下去,现在开始,暂时停止会员的登记。”温去病笑道:“等大会结束,一次把入会费调涨到三十文。” “这么多?” 图灵当即惊骇道:“一下子涨十倍已经很夸张了,自从这个消息传出去,赶来交费加入不死会的数目一下激增好多,你却要把这些都停下,又要准备直接涨到三十倍……你……你不怕就此变成鬼界公敌,死无葬身之地吗?” “真的会吗?” 温去病缺笑得十分诡秘,“我怎么觉得,它们反而都会因此爱死我了,争着抢着要来抱我们大腿呢?” 图灵一脸莫名,只能苦笑道:“你要它们多给你三十倍的钱,还要感谢你,抢着来送钱?赤魃,你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脑子有病吧?” 温去病连连摇头道:“师父,巨骨帮能存活到今天还没给灭掉,你……真是很努力,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这话点到为止,图灵徒具武力,一点都不懂得经营管理之道,要不是鬼族天生残缺,大多难脱执念束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换做在人间,巨骨帮怕是早被人设下圈套灭了,自然也看不明白这当中奥妙。说到底,假如这真是一个完全平等,不分强弱贵贱的世界,那众怒确实难犯,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是那样,整个世界,任何事情,全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说了算的。 大会还没举办,不死泉更完全是一句空话,之所以还有那么多鬼抢着加入不死会,为的其实不是入会本身,而是要抢先加入,成为干部,可以抽后续加入者的成,藉此海捞一票,甚至连朽木、幽髓、姥巫艳这样的大能领袖都看到其中的机会,按耐不住,放低身段来求。 这些大能加入,图的自然不只是眼前这些小钱,而是后头的长远利益,或者说……是获取长远的暴利的机会,如果自己没法满足它们这个期待,那才真的会大祸临头,而只要自己能够稳住它们,想要收钱的它们自然就会像一根根钉子,替自己稳住底下底层会员的动静。 如今体系才刚刚建立,捞到手的甜头还很有限,现在自己放出接下来能捞十倍的传言,它们一个个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不满?在这份共同利益崩溃之前,它们别说因为涨价跳出来与自己为敌,就是有人想和自己过不去,阻止自己收钱,它们都不会答应。 重点,还是马上要开始的大会,只要大会能够成功,这次鬼界之行就不枉了…… “……走吧!师父。”温去病笑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去实现我们的发财梦吧。” 图灵道:“万血河有很多鬼都加入不死会,但青云蝎对我们恨之入骨,不肯罢手,刚刚我更收到幽髓的消息,说大会上青云蝎会率众过来搞事,你这边要……” “没事啦,我还怕它不来咧,如果到时候只有它来闹事,那就实在是太没意思了,开幕仪式就是要多点大人物才够场面啊。” 温去病全然不以为意,走出两步,忽然一顿,转头道:“师父,想起件事情,关于本帮的至高秘传,铁尸不朽身……” 提到巨骨帮的震派神功,图灵登时振奋起来,点头道:“你终于想到自家神功的好了?当初我就说你将来会后悔的吧!” 温去病倒是知道这档子事,因为赤魃的记忆中很清楚,当时图灵对这名弟子赞赏有加,想要以镇帮绝学铁尸不朽身相传,作为钦定的接班人,而赤魃恰逢异遇,获得与本身更相合的纯阳御鬼令,却与不朽身路子冲突,让赤魃百般挣扎,难以决断,最后终于还是选择了阳火之路,虽然籍此同阶无敌,屡战屡胜,打出偌大名声,却令图灵扼腕不已。 “……纯阳御鬼令虽能让你叱吒一时,但因为尸骸之身的先天限制,你到天阶三重之后就前路断绝,再也走不下去了。” 图灵摇头道:“但本帮的铁尸不朽身就不同了,当初几名祖师,就是靠着此法修至大能,横行一时,如果能把失传的第六层补完,就是天阶六重也有望成就,一步之差,就是万古了。” 温去病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师父,“你之前说本帮的几位祖师,都是鬼君的护卫,那铁尸不朽身的源流……” 图灵登时面有傲色,“之前这些都没法告诉你,但现在可以明说了,铁尸不朽身的源头,乃是万古层级的秘法,尸源宝录,与另一部万古尸法天地鬼龙大尸功齐名,是我僵尸一系的无上绝学,直指万古,而两者都源自鬼君陛下至高无上的黑……黑……黑宝书……” 温去病闻言没好气道:“什么黑宝书,是亡者黑书!” 图灵连忙点头道:“对,亡者黑书,这两部绝学都源自亡者黑书,是黑书中绝顶神通的弱化版,都是……” “都是渣渣一样的龟孙辈东西!” 温去病毫不客气地呛回去,图灵顿时一阵张口结舌,却怎么也说不下去,好半晌,才讪讪道:“鬼君陛下的威能无敌,威震诸天,我们这些渣渣只能仰望,哪里能与它相比?纵使只得它皮毛的皮毛,一点末流,也足够证道大能,横行一方了,你做尸做鬼,不要好高骛远,还是要脚踏实……” “踏个屁!你们把这渣渣功法传来传去,先是从万古降到大能,后来又连第六层都传残,而残缺之后,你们别说补完,还一代不如一代,到现在连成就大能都难得可贵……这也叫脚踏实地?这块地早被你们踩破踏空啦!” 温去病忍不住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颗血齿伞,递给图灵,“等一下找机会吞了,但先别运功,到大会上等着我给你暗号后,你再运功化消它的力量,用那个铁尸不朽身,我知道你没全练成,反正有多少就用多少吧,到时候自然有好处……谨记我的话啊。” 图灵接过血齿伞,有了先前幽髓的经验,它知道此物着实不凡,却没摸清徒弟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赤魃,你说等你的暗号,那……暗号是什么?” 温去病却诡秘一笑,拍了拍图灵的肩膀,“这个你就不用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这么说,让为师觉得很不安啊!” “安啦,这世间除死无大事,何况你早就为尸了!” 温去病长笑着大步踏出,走向巨骨帮准备已久的会场,预备面对自己等待多时的大会。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这个构想能不能成,在此一举,看我登场吧! ----------------------------------------------------------------------- “……好像……时间差不多了。” 大会堂中,魁梧的身影正仰首望天,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恰好于此时进来拜谒的鬼童,闻言不觉一怔,躬身道:“区区跳梁小丑,哪里能掀得起什么大浪?当作余兴节目来看看,倒是无妨,陛下如果关注,可要一观?” 虽然这么问,鬼韬却百分百肯定,霸皇是不会去的。如果一早就去了,那也还罢了,在大会开始的时候专程赶过去看,等若承认在乎那个赤魃,也等于是对赤魃的肯定,以霸皇的倨傲个性,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况且……这边的焦头烂额,还根本看不到解决的希望…… “用不着,何况这边的事还没完咧……” 不出所料,霸皇摇了摇头,脸上神情既有无奈,又非常疲惫。他威能无双,纵横无敌,乐于面对各种战阵杀伐,享受一切战斗,从不畏惧在其中挥洒血与汗,可对于那些不能用战斗来解决,却又不得不解决的问题,就感到非常烦闷。 按照原本的计划,此时该逐步把鬼市的布局收线,却因为连续的意外,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鬼市,整整几天的时间,都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 意外,源自于两个地方,一是鬼市新冒出来的天命之子赤魃,这个疑似温去病化身的男人,籍着鬼君传承和地藏授意的名号,搞出了不死会,让整个鬼市局面天翻地覆,彻底失去控制。 如果说这个意外,还算一直在监控之中,那司马冰心身上的那个意外,就真是谁也料不到,真正打乱了己方的布局。 这些时日一直在冰瀑底下修练,司马冰心进境奇速,本来又到了进阶的重要时刻,正在在合道状态下反覆统整所会的各种绝学,交互砥砺,要推演出本身的最强模式,以此为阶,却不知道怎么搞的,本来快速提升中的力量忽然飞快消失,一下被打回原形。 要不是霸皇威能无敌,立刻出*救,司马冰心当场就在冰瀑中香消玉殒了,而问题却并未因此解决,被救上来的司马冰心,一直处于一种异常的虚弱状态,那个造成她力量急速流失的变因,始终没有消失,还在持续运作,在化去她所有力量之后,更开始损及本源,持续削减,不死不休。 这原本该是一个必死的局面,连鬼韬都束手无策,偏偏这个人是妖皇点名要的,绝不能死在自己这边,当真是天降横祸……最后……还是靠霸皇出手,以极大的代价,才吊住性命,暂保住司马冰心不死。 “……分析出原因了吗?” 霸皇沉声问道,鬼韬之前离开,是去进行检测,试图找出司马冰心的“病因”来,现在既然能回来,想必是有所发现。 “是,已经找到理由了。”鬼韬却是哭笑不得,“这女子的体内,存在两种背道而驰的功诀,只要同时运作就会相互抵销,她若不是这种状态,一发现情况不对就可自行停止,现在只余本能,就……” ……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这条路,好黑……而且还拖着别的路人一起黑!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五章 亿万大会 为了举办这场商品说明大会,巨骨帮不止拆掉了自家前院,还强行拆了左邻右舍,强整出好大一块地来。 这里是鬼界,可从来没有人权保障这回事,住在人家大帮派的总部旁边,只能说是前世不修,摆明要欺负你的时候,当真是连哭都没地方找。 不过,巨骨帮这回干这事倒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因为最近这里打天阶战的频率实在过高,动不动就波及池鱼,不止是拆房毁院,连住附近的鬼也早就死得差不多。 就算还有运气好剩下的,不死会在飞速发展的时候,它们也都成为首波被吸收的成员,一早就变成“兄弟姊妹”,帮着到处拉鬼,现在早都已成为小头目,爽爽躺着等着收钱,听到办大会要场地,一个个都欢天喜地主动拆房配合。 鬼并无实体,理论上,只需要少少空间,就能容纳钜量鬼物,所以鬼市一堆帮派,动不动就有数十万鬼修,甚至是百万起跳,但总部就只小小一间房,供个总体牌位或者灵碑就成,巨骨帮如果不是因为僵尸太多,还用不着这么大块地。 但这一回,要来参加大会的鬼物,可远远不只是十万、百万那么简单,温去病原本预估的数目是数以亿计,可实际开始,他才发现自己仍然低估了鬼界,来参加的会员竟是十亿、十亿这样进来,而这可能还只是来自鬼市的一个小数目。 ……真不愧是总在玩数量海的物种,一旦拚起数量,七界之中,没谁比得过鬼族,甚至其余六界加在一起都不行! 放眼看去,已经布下空间层叠拓展术式的会场内,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有多少僵尸、骷髅妖、食尸鬼聚成一团,就连空中都飞着夜叉。 它们几乎没有一个是躯体完整的,少皮肤、缺胳膊、残躯干,甚至无首断头,当真是什么样的都有,或是身躯腐朽,或是残损的骨架上挂着几块烂肉,一个个摇摇晃晃,鱼贯入场,这些都是僵尸中的“穷苦大众”。 至于那些有着一定修为的僵尸,外表都较为完整,一个个目光炯炯如电,甚至腐躯上生毛长发,但凡身上毛发越是浓密,散发出的煞气也越强,实力远超同侪,只不过……身上散出的尸臭味也更浓,当然是中人欲呕,从这点来说,鬼物为天所厌,实在不是没有道理,哪怕练得再强也没用,基本卫生改善无望。 这些“兄弟姊妹”,将偌大的会场挤得水泄不通,接踵摩肩,整个场地内都是血水、尸臭的气息,鬼物们却不以为意,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温去病本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住,哪怕见多识广,号称什么惨烈情景都见过,也没遇过这种场面,即使这段时间有所预防,也至少该有作呕的冲动,但以阴鬼变化成赤魃之后,嗅觉、味觉也随之改变,闻着这些气息,竟然没什么反感。 而和这一望无际的僵尸海相比,温去病更多的注意,都放在飘在半空中的点点碧火上。 这些鬼火的数量,要压倒性地多过僵尸,地上每有一个僵尸,就肯定有数百道鬼火,如同萤光般绕着旋舞浮沉,这些全都是鬼,而这些萤火还不太够看,真正值得关注的,还是那些浮在半空的牌位。 一块块牌位,小的不过巴掌大小,大的也就有如墓碑一般,点点萤火围绕周遭,不地住进进出出,层层叠叠的光点几乎连成了一片,宛若星河横空,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幽魂深藏。 根据温去病的认知,那些小型牌位大概能存数千到万余亡魂,而大的经过特殊祭炼,材质一流,栖息的阴魂甚至可以数以百万计,而自己放眼望去,整个会场内牌位漂浮如海,密密麻麻,一时连自己也算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来参与这场盛会的鬼物说是有十亿、百亿,绝对没少估。 这些还大多只是会中的兄弟姊妹,算是干部层级,不是最底层的会员,如果把会员也都算上去,数目比在这里的还要翻个三四倍,不死会的会员说有百亿都算少了。 如此多的会员,它们都属于自己的组织,都仰望着自己,期待着自己,甚至可能崇拜着自己,这感觉……真是惊人,古往今来,不知还剩下几个人族帝皇能与自己相比,拥有如此多的“子民”,鬼族的数量优势,真的太恐怖了…… 不过,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些鬼物都是有所求而来,如果接下来自己不能满足它们的期望,等一下估计还不用等那些暗中潜伏,想想拆台的敌人动手,自己直接就会被这些暴动的鬼物们给分尸了。 想要过接下来这一关,自己必需得要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独自站在高台上,温去病俯视着底下亿万鬼物,迎着它们投来的视线,默默感受着它们的期望和背负那份希望的压力,在担任司仪的图灵宣布大会开始之后,仍然站在台上沉默不语,坦然承受它们的目光,刻意维持着会场的一片寂静。 整个会场内陷入一片死寂,由于是鬼物的聚会,就连呼吸声都没有,亿万鬼物的目光集中在台上的圣子赤魃,猜测其为何始终一语不发?又为何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来?有些鬼物心思活络,开始猜测会否圣子是想要暗示些什么?只有悟通了圣子想要表达的东西,才能获得后续接触不死泉的资格?这是一次成员的筛选? 也有鬼物则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猜想圣子会否是在心虚?不死泉会否从头到尾都是骗局一场?会否是在思考怎么把这场面糊弄过去,然后伺机跑路?如果是,那就当真不妙了,自己已经把所有身家性命都投在里面,虽然基本入会费只要一文,可为了能够升级成兄弟姊妹,拉了一堆鬼入会,还主动替它们交了会费,这些钱很多还是借来的,后头要是不死泉被证明是骗局一场,投资全部打了水漂,后头被鬼追债,自己就是热锅上的蚂蚁,这又如何是好…… 沉默的时间一长,亿万鬼物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无声无息中,有股暗潮开始浮动,会场中每个鬼物都感到接下来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继续待在这里,实在祸福难料……该不该走?该不该躁动?到底该怎么办…… 被这股压力给弄得神魂紧绷的,并不只是下面那些普通的鬼物,就连作为场地主人的图灵,在前排观礼的朽木、姥巫艳、幽髓等鬼市巨头,都感到坐立难安,哪怕自家身为大能,举掌就能震全场,哪怕下面这亿万鬼物真的暴动起来,也没可能危及自己,但它们却也感到……自己仿佛正坐在一个随时会爆开的火山口上,非常不安全。 就在骚动即将爆发的前一刻,台上一直在密切关注各方动静,小心翼翼营造气势的温去病,终于开了口。 “各位兄弟姐妹好!我是赤魃,是你们的家人,也是你们的大家长。” 打破沉默的一句话,会场中累积起来的巨大的压力瞬时化为乌有,一些亡灵甚至承受不住这样的收与放,闻言直接炸开,当场殒灭,其余的那些则基本如释重负,从沉重压力下解放的爽快,让圣子说出的每一个字,入耳都仿佛仙乐飘飘。 “……今天,赤魃高兴地和大家一起,参加这次将成为鬼界历史上,为了争取我族自由而举行的,最伟大的集会!” 温去病朗声道:“万古之前,曾经有一位伟大的鬼巫王……今天我们就正站在它象征性的身影下……建立了鬼界王廷,这项重要创举的实施,对于千百亿亘古以来,始终灼烤于非正义残焰中的鬼物,犹如带来希望之光的硕大灯塔,恰似将要结束漫漫长夜禁锢的欢畅黎明……” 酆都鬼市的源流,聚集在这里的鬼物个个都很清楚,但这是属于万古之前的往事,哪怕是曾经鬼族之主,高高在上的永恒者的事迹,对它们来说也实在太过遥远,没谁感到与有荣焉,顾盼之间,所见到的眼神都是一片迷茫。 “……然而,万古之后,鬼族依然没有获得应得的自由!” “万古之后,鬼族依然悲惨地蹒跚于天道和六界的枷锁之下!” “万古之后,鬼族依然生活在武力无敌翰海的贫困孤岛上!” “万古之后,鬼族依然在诸天万界中向隅而泣,依然感到自己在世上流离漂泊!” 舌绽春雷,温去病抛出的一句句,都勾起在场每一个鬼物的心头憾恨,上至大能,下至寻常孤魂,胸中的满腔恨怒都被话语牵动,想起那些平日无时或停的疑问。 ……为何生而为鬼,是一件那么惨的事? ……为什么成妖、成魔,都没有日焚风割之苦,为什么为鬼却独有? ……天道为何一意压制鬼族?凭什么我们就要遭到整个世界的排斥,还没有得反抗? 老天不公!世间无仁!视我鬼族为万界垃圾,明明我等有着七界之中最强的力量,无论妖魔仙佛,末了俱为鬼,却又要受到天地压制,只能永恒沉沦在悲惨痛苦中! 场内的气氛,又一次发生了巨大改变,比之刚才死一般的寂静,这次涌动的暗潮则更为激烈,怨涛恨潮,转瞬间席卷场中每一个鬼物,勾起它们最深的恨与怨,这里虽没有呼吸声,却充满咬牙切齿之音,随时都会爆开。 “……所以,我们今天一同来到这里!” 温去病长声道:“鬼君陛下虽然为了领导我们能够走向自由,惨遭天道镇压,但它仍心系我们,给我们留下了最后的希望,让我们能够继续追求自由……各位,陛下留下的这个希望,名为……不死泉!” 温去病手一扬,会场之内,立时飘洒大片红雾,冉冉而落,途中更凝结阴气,化为红水,竟然是在场中下起一片血雨。 在别的地方,血雨确实可怕,往往预示着巨大灾厄的来临,但在鬼界却没有什么,很多地方都会定时下血雨,仅仅是一种非常常见的自然现象,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看到天降血雨,全场亿万鬼物多数都是感到失望,直接就有鬼物在底下开骂。 “不死泉就是血雨?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 “还以为你有什么神通,结果只是下些血雨,这种小把戏连我也会,你吃屎吧!” “圣子,我身家性命都押在你身上,你别害得我血本无归啊!” “你想骗我无所谓,但是别这么轻易漏马脚啊,我还要出去骗其他鬼的!” 怒骂、质疑,在会场各处此起彼落,鬼族从来就不是有耐心的物种,一有怨气,立刻就有反应,要发泄出来,但在这些怨气汇流,滔滔涌向温去病之前,声音却一下消失,转变为各种惊奇之音,到处响起。 温去病微微一笑,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自己手上的七成菌菇,都拿去磨粉来撒,要是还没有这点效果,那就白白浪费了!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六章 无私奉献 得自三鬼洞的异变蕈菇,为了这场大会,一下子就用掉七成,温去病着实心痛不已,这些神奇蘑菇,都是极其稀有的素材,自己再无其它入手渠道,好不容易才捞到一笔,这就要赔出去,这感觉仿佛被人当胸一刀,但这场大会是自己此行关键,想要制造出不死泉的效果,只能不惜血本。 如果只是想要唬少数鬼物,取个一颗来磨粉也就够了,只要能提升几名鬼物,自然有鬼会帮自己慢慢把名声传出去,但自己时间有限,得在最短时间内,将不死会的架构最大化,就必须要一次性取信与会的亿万鬼物,而要达成这样的效果,手上的变种蕈菇,只得忍痛撒出去。 梦魇鬼鼎经过自己用鬼君之力变造后,现在威能虽强,能处理天阶等级的事物,但仍有个限制,就是仅限于素材,像蕈菇这一类的植物、药材,就无法复制,否则自己大可不用那么出血,光靠复制的就行了。 而这些能让天阶者都受益匪浅的变种蕈菇,再经过鬼君之力催化后,效果更是绝群,此刻磨粉化雨洒落,效果十分明显,所有鬼物只要沾碰到,立刻阴元涌动,神魂大振,一时间大会各处鬼光碧火大亮,不只鬼尊,就算是那些大能巨头,在血雨之下,都有明显的感觉,体内力量生出波动,瞬息间就有了些许增强。 但此番受益最大的,还是那些数以亿万记的寻常的鬼物,在这阵血雨之下,一个个都感到体内阴流涌动,血气沸腾,力量有如涨潮时的潮水一般,不住往上提升,有些鬼物当场就因此提升了境界,不住发出喜悦的惊呼。 当然,如此大补之物,也总会有虚不受补的案例,血雨之下,也有不少的鬼物,因为力量提升过快,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控制不住自己这涌动的力量,一下爆炸,就此魂飞魄散……但在富有冒险精神和牺牲精神的鬼界,这些寻常鬼物的小小伤亡,没鬼会放在眼里,都只觉得这些家伙纯属运衰,或是不自量力,得了好东西都无福消受,才当有此报。 ……重点从来不是风险,而是效果,这场血雨明明白白地给出了证据,不死泉是真正存在的! 品嚐到神奇的效果,亿万鬼物的眼神一下都变得热切起来,先前所有的疑问都消失了,一个个开始高声鼓噪,赞美不死泉的神迹,热切的话语汇成浪潮,席卷整个会场,化成对赤魃最坚定的支持,态度转变之快,足令人族瞠乎其后。 就连图灵与几名大能,都不禁为之震动,虽然它们一个个早都猜测,赤魃既然敢玩得那么大,必有倚仗,却想不到最后会是这么大阵仗! 一场血雨,令亿万鬼物皆得提升,甚至鬼尊、大能都被触动,得到不小好处,这哪是一个赤魃能玩出的花样?就算有地藏金龙在背后帮作弊也不可能!除非……是地藏金龙为了这一出戏暗中积蓄了万古,就为了现在捧出一个天命之子,这种事情的几率,甚至还不如相信赤魃当真得到了酆都鬼君的遗产,换句话说……那个听来虚妄的不死泉,极可能确实存在! 想到这个,几名大能的目光也立时变得热切,其中闪烁着贪婪,和寻常鬼物没有什么分别。 温去病对此不感意外,鬼族极其偏激,另一个说法也就是善疑,却也善偏听偏信,虽然只要有一点小小苗头不对,就容易起疑心,然后疑心一起,就会立刻全盘否定一切,可反过来在那股偏执劲发作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专注,这也正是自己不惜砸下大本,想要泡制出来的结果。 至于真正能打动鬼的口术,现在才要开始…… “咳咳,不死泉的效果,刚刚大家已经看到了,到底有没有效果,我相信每个人心中也有底了,现在就由我来给各位兄弟姐妹,再作个简单的介绍……” 温去病轻咳一声,硬是在僵尸脸上挤出一个满是真挚的笑脸,“首先,向来自*的新老朋友们,致上我最真诚的问候!大家晚上好,现在好,真诚的友谊,首先来自真诚的自我介绍。在这里我做一个表率,起个头,我来自鬼市,是巨骨帮的圣子,酆都鬼君的传承者……你们肯定都已经知道我了,有谁还不知道的,现在请站出来,我亲自踢它出去;有谁还不信我的,现在也请站出来,我也踢它出去!” 底下顿时掀起一阵阵哄笑声,温去病则从容站在台上,淡定地一语不发,又一次以沉默来营造气氛,这一手在自己还是山陆陵的时候,就玩得超级熟练了,直到底下的哄笑声渐渐停息,他才用兼具诱惑与揶揄的口吻,低低说出了关键句。 “各位兄弟姐妹,你们……知道酆都鬼君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吗?” 台下的亿万鬼物,听见这句话,先是沉默几秒钟,被内心中泛起的巨大好奇与渴望,压得发不出声音来,跟着,就集体狂欢叫喊,全数被这个问题之后隐藏的巨大诱惑,勾得兴奋起来,一个个期盼着能够知晓这个被隐没在悠久岁月中的天大隐秘,能够籍此走上鬼君走过的那条康庄大道,也许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走到那个位置,威压诸天,岂不快哉? 温去病把握场上的情势,开口就是一通忽悠,说起陈年往事来。 很久很久之前,冥土之上,一个古老部落的年轻首领,苦思自己部落的未来,感慨鬼族的前途黯淡,却机缘巧合,发现了一个神泉,这神泉既是近道之所,却又有不同于其他近道之所的神异;既与冥府同出一源,和冥府一样高大上,非常牛逼,却又与冥府分道扬镳,彼此之间已没有什么关系,更没有法律责任的牵扯。 总之,这个神泉非常了得,只需要定期饮用与浸泡,就能滋养神魂,腿不麻了,腰不酸了,老尸健步如飞,老鬼也每天多吃几碗饭,更别说用在平常祭祀与天阶修练上,具有其他鬼物完全无法想像的妙处,那效果就是神,就是好,就是呱呱叫! 这个年轻的部落领袖,靠着这份奇缘,逐步修练,不止自己进境一日千里,更暗中将这神泉之水,在部属不知情的情况下分与它们,籍此引导整个部族一起壮大,从此部落战无不胜,横扫鬼界,不光是它自己直奔永恒,威压诸天,就连那些族鬼都一个个登临万古,证道大能,在鬼界之中呼风唤雨。 “……这个秘密,鬼君陛下一直牢牢守住,生怕暴露出来,为六界共忌,遭到联合围剿,让带领鬼族获取自由的大业,半路崩殂,但它更心系万鬼,唯恐有朝一日,创业未成,它就身遭不测,这秘密没法传下去,鬼族唯一的希望就此被湮没,于是特意在鬼市留下线索,后来……地藏大菩萨发现了这秘密。” 温去病道:“如果只顾着自己成道,大菩萨完全可以独享此秘,暗中借助泉水修炼,求那永恒之境,我相信换做任何鬼界其他万古都会作这样的选择,但……你们的运气很好,大菩萨就是来鬼界普渡众生的,祂想的是众生离苦得乐,怎么会贪念这样的俗物?就算再牛逼也只是件俗物而已,大菩萨祂看不上的。” 台下登时爆出一片乐呵呵之声,地藏金龙始终是佛门出身,所修行的法门、追求的东西,与寻常鬼物完全不同,甚至和诸天之中绝大部分天阶者都不同,不死泉之为物,于祂根本无用,却是亿万鬼物的无上救赎,祂大方给,己方欢喜受,正是各蒙其利的两全之局。 “大菩萨说小弟乃天命所归,当此时候,正要扛起重责大任,将不死泉的恩泽,广被鬼界众生,赤魃受命之后,不敢丝毫有违,这段时日来一直战战兢兢,夜夜苦思,最后想出一连串的福泽计画。” 温去病道:“为了这个目标,我们成立不死会,吸纳鬼界的兄弟姐妹一道入会,并且将利用不死泉为源,发售多款商品,从擦的、抹的到吃的,应有尽有,大家依照自己的需要,规划使用,不管是神水,还是神丹,只要够资格,都有资格来会中领取。籍着这些商品,相信大家都能够修为日进,走上人生巅峰,开启一个灿烂的明天……” 而台下听见“领取”两字时,亿万鬼物都直接愣住了,这样的好东西,难道不是应该大家花钱购买,价高者得吗?怎么会用上领取这个词?难道真是不要钱的?地藏金龙当真是傻透了,竟然干出这样的傻事? 好奇之下,朽木教尊忍不住直接开口,替亿万鬼族提问,“不死泉的神丹和神水,难道也是不收钱的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 温去病双掌一拍,道:“不死泉这样的好东西,当真是千金难得!千金难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应该要收万金的啊!如果不收钱,怎么能显得这东西好?如果不收钱,怎么能让大家都知道它的宝贵,懂得珍惜呢?如果不收钱,难道不会被人怀疑效果,或者拿去滥用吗?” 亿万鬼物忍不住连连点头,不死泉这样的神品,就是花再多钱也未必买得到,如果不收钱,简直是没有天理。 “但是真不行!这东西是不能收钱的!我也很心痛啊!” 温去病在台上捶胸顿足,表情像是刚刚死了亲爹,“收钱这是多么俗气的事情?地藏大菩萨之所以选择公开不死泉,是为了用来普渡众生的,众生啊!如果我们收了钱,那没钱的鬼又要怎么办呢?要是只得有钱的鬼才能够有资格使用不死泉,那我们又何必成立不死会,接引诸位兄弟姐妹入会,直接办拍卖会不就得了?所以……不死泉必须是免费的,它不是牟利的工具。” 底下再一次全场无声,亿万鬼物全都惊得鸦雀无声,包括那些大能都说不出话来。 ……手上掌握着不死泉这样的神物,却不只不愿意独占,甚至还不收钱,不愿牟利,真心希望无论身份贫富,鬼界众生都能享用,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白痴才干得出? 不过,本来地藏金龙就是个大白痴,近年来祂隐居不出,不再对外活动,很多鬼物对祂印象已不深,只当是个低调的鬼市主人,但祂刚到鬼界时,到处普渡鬼物,却从来不要好处,在鬼界诸多豪强眼中,就是一个白干好事却不收钱的大傻瓜,这件事确实符合祂一贯形象,环顾鬼界之中,也只有祂才干得出来。 可……如果不收钱的话,那成立不死会又有何用,自己这些人参加不死会又是何必?大家都是冲着能收底下会员钱,可以大发财才来干的,不死泉如果不收钱,不死会就只是一个发福利品的组织,对被救济的无穷鬼物是有不菲好处,但对干部级的兄弟姐妹就一点好处也没有了,甚至不少鬼还要倒贴,难道大家也要集体犯傻,向地藏学习? “将来,大家领取不死泉,看的不是钱,而是各位的积分。” 温去病解释道道:“但凡会中的兄弟姐妹,每引领一名新会员加入,就可以得到一积分,每个月,凭三个积分,就能领取一份不死泉的稀释神水;三十积分,可以得到一瓶不死膏;三百积分,就是撷取多种珍贵药物与神泉共炼的不死神丹;而三千积分,更可得到不死神桶一个,该桶取自不死泉旁生长的亿年神木,配合其他昂贵木材造成,在里头沐浴……啧啧啧,那叫一个爽啊!” 台下万尸亿鬼,一个个如痴如醉,被这一连串的奇妙商品,砸得根本回不过神来,心中充满着各种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就连那些大能也都一个个眼中放光,听出来这些规矩背后隐藏的商机。 ……新会员加入,是要交会员费的! ……而会员费马上就要大涨了!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七章 鬼尊变万古 十七章 鬼尊变万古 蛇有蛇路,鬼有鬼道,加入不死会的亿万鬼物,最底层的会员都在关心不死 泉效果究竟如何,自己将来领取了商品,能够修为精进到什么境界,未来能否有 机缘登天称尊,呼风唤雨,甚至证道大能,威压一方,可能够成为干部的那些, 大多都是一样心思,根本就不在乎不死泉究竟是真是假,只要自己能趁机捞钱, 就算不死泉是个天大谎话也没关系。 只要有鬼相信真有不死泉,愿意为此掏钱,那就足够了,至于后头怎么收场 ……哪怕不死泉的谎言早晚会被人戳破,等到受害者醒悟了,已经交出的钱也不 可能再拿得回来,而早早把钱赚饱了的干部,根本没有损失,所以最怕的就是没 有钱收,那才真是白忙活一场…… 现在,虽然公布的游戏规则和早先说的有所不同,但朽木、幽髓……等手握 大批会员的「高层」却都露出了然之色。 ……嘴上说什么慈悲,说什么平等,说什么免费,最后还不一样是要收钱的 ?果然这种越是口口声声说不要钱的,最后总是收得最狠! ……一早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简单。果然只收一文钱不过是哄鬼加入的伎俩, 等到大会之后,大家都相信你那套弥天大谎,就要真正开始收钱,所以我们才早 早卡位,好早点捞饱了后提前离开。 ……想要领取不死泉相关商品,就要靠持续不断的获取积分,而积分则是靠 拉会员来赚,这些会员的加入却是要收钱的,拉得越多,积分越多,得到的不死 泉商品也就越多。 鬼族的大能,基本都不善长算数,更别说这种高端的商务经营,温去病抛出 的这些规则,几名大能巨头在心中暗自谋算,都有些推估不清,算不太出这条路 走下去,究竟会有什么长远影响,但短时间内藉机大赚一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光看现场亿万鬼物,就可以知道不死会这模式的厉害,要是在这基础上再多翻几 翻,再想想大会后翻了三十倍的会员费…… 相差无几的念头,从底下高层和干部们各自的炽热目光中放射出来,温去病 晓得它们都已经上了自己的贼船。它们未必全都相信自己,信得更多的多半是它 们自身,它们都相信自己肯定能在船沉之前先跳走,所以无惧在刀锋上起舞,只 要最后能捞够就好,其它都不重要,却不知……自古以来,河里总淹死会水的 …… 「我知道,大家可能对我的话仍有怀疑。请放心,不死会是正经商业组织, 我们的商品,每一件也都是经过合法注册,绝对安全可靠,更有国家相关政策支 援……当然,这话只能我们私下说,为了避免外国势力的恶意竞争,上面不会公 开承认的。」 温去病中气十足,「但大家可以想想,今天这里有那么多鬼,其中还有大能 和鬼尊,你担心上当,难道它们就不担心吗?它们都是鬼市中有数的大人物,难 道它们都傻到上当,就你们聪明?」 手指向处,坐在第一排的三名大能,表情都显得有些僵硬,但谁也没跳出来 反对,砸自己的钱途,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开口帮腔几句,反正等到事发,自己 说一句被赤魃蒙骗,也是受害者,也绝对没有鬼敢出来找自己要钱。 温去病大笑道:「你们说,我们这么多鬼尸今朝聚会在这里创业,上面难道 会不知道吗?如果这是骗局,上面为什么不管?」 这话早不是第一次说起,先前这些鬼物彼此之间也都提过,更会在说服新会 员加入的时候反覆说过,这回温去病当面一提,亿万鬼物都紧张以待,发现顶上 果然没有任何反应,确确实实是地藏默许后,登时会场中欢声雷动,呼喊之声, 快可以掀到上一层去。 「我们会建立起一个机制,把大家的所有努力都清楚登记,你每天睁开眼, 就能看到自己已经赚取的积分,每一分为了传播福音付出的努力,都会获得不死 会的回报,如果能够把这个动作持之以恒,你就开始为自己修建了一条财源管道 !」 温去病漫步台上,每一个动作都充满自信,配合着充满诱惑和引导的话语, 在亿万鬼物的眼中,圣子指点江山的姿态,优雅得恍若起舞。 「好多鬼都喜欢说,天上是不会掉馅饼,但不死会依靠鬼君留下的不死神泉 作为底气,用新一代的经济创新,给了亿万鬼族草根族创业翻身的希望,共享分 享经济带来的创收,管道式的收入源源不断,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给沉沦的鬼族的 馅饼!现在到了你们选择的时候了,这个馅饼,你们要不要吃?」 温去病朗声道:「以前我们给人家打工,现在我们替自己打工,将来人家就 要来打我们的工!相信你就跟着我干,不相信我就赚给你看!鬼生短短,今朝跟 上不死会的脚步,干上两三年,鬼界的未来一定会有你!」 全场鬼物的情绪都被彻底撩起,温去病每说一句,底下就还以一阵欢呼翻腾 ,亿万鬼物都完全进入状态,不是在憧憬着不死泉加身后,成就鬼王、攀登天阶 ,甚至证道大能,身成万古,在诸天万界中呼风唤雨的未来,就是计算着大捞会 员费能赚的钜额金钱,仿佛看着自家的金库不断充实的情景,情绪每一秒都在往 上冲。 「……我对各位的期望,只有一个,就是切记别用自己的时间,去见证别人 的成功!」 肯定而不带一丝怀疑的语句,掷地有声,温去病这一句抛下,台下万鬼欢腾 ,一个个都忍不住想要立刻掉头冲出去,回到家开始自家的光辉事业,温去病见 状,立刻火上加油,向巨骨帮众打出手势。 大量的布条横幅,立时从天上垂落下来,上头书写的大字,引鬼注目,数百 巨骨帮的僵尸也快步飞奔上台,整齐列队,用非常熟练的动作,高声呐喊着横幅 上的口号。 「不怕万鬼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不怕吃苦,吃一阵子苦,怕吃苦,一辈子吃苦!」 「投资三千八,吃二三年苦,赚个三百八十万!」 「今天所流下的汗水和泪水,他日都将成为钻石般的回报!」 「行业没有失败者,只有放弃者!」 「三百年苦一朝吃,三百年钱一朝赚!」 一声接着一声的震天呼喊,振奋场中所有鬼物的心,在反覆多次之后,它们 也一起跟着喊了出来,一个个声若雷动,撼天动地,更汇出一道洪亮浪潮,仿佛 要将这一层的天都掀破,最后甚至连温去病也站了出来,神情庄重而激动,与周 围的大小僵尸们同声而呼。 「爱拼才会赢,敢下就会红!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搏一搏, 小妖成天魔,赌一赌,鬼尊变万古!」 「搏一搏,小妖成天魔,赌一赌,鬼尊变万古!」 无比狂热,全然偏于理性的呼喊,却不但让下方亿万寻常鬼物一个个激动得 热泪盈眶,陷入对美好未来的畅想和期盼无可自拔,就连鬼尊们都被这股气氛所 染,纷纷振臂狂呼,不能自制,仿佛大能万古之路真的近在咫尺,包括巨骨帮主 图灵,也忘了满心的担忧和恐惧,不顾一切地挥动手臂,喊着口号,仿佛巨骨帮 的大兴时日就在今朝。 唯有到了大能层次,才能强行镇住躁动的心绪,在这一片狂热的海洋中维持 冷静,却也禁不住心头骇然,暗忖恐怕就算是万古以前,以酆都鬼君统一冥界, 逆伐诸天的无比声势,都无法让手下臣民振奋到这种程度…… 能够做到这一步,赤魃与不死会,真可谓独步万古,如果这个势头不制止, 别说是藉此统合鬼市,就算抢在霸皇之前统合鬼界,也不是没有可能,再续鬼君 传承,真不是一句空话,但……当着这股如虹气势,又有谁会在这时候出来喊停 ?谁又会敢出来阻止了? 「赤魃小贼!」 一声断喝,打断了全场的欢腾呼叫,亿万鬼物闻言纷纷愕然回头,一瞬间, 眼中绽放出来的不光是无比的惊诧,更有明显甚至极致的愤怒。 ……我们就要发达了,谁敢跳出来阻我们发财,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亿万鬼物强烈的共敌意识,在此时拧成一股气魄,让硬闯进来的万血河一行 鬼物,从上到下,都为之心怯。 按照过往的鬼界共识,无论寻常鬼物有多少,都只是一盘散沙,别说是己方 现在有大能镇压,就算只是一名鬼尊,只要一声怒喝,都可以轻松震慑万鬼,让 千万怨魂有多远跑多远。 然而,这一刻,亿万鬼物凝聚起来的「意志」,却让这个规矩发生了动摇, 领头的万血河区长青云蝎,也不禁为之暗自心惊,但一眼扫过去,最前头与会的 重量级鬼物中,有不少赫然便是万血河的要将,这些鬼宁愿违抗禁令,也要偷跑 到这里来参会,照这么下去,等不死会壮大,万血河的鬼市分部岂不是就要散伙 了? 青云蝎一时间又惊又怒,当场就想惩戒这些叛徒,但权衡形势,还是决定把 苗头指向赤魃,靠口怒喝:「无耻小贼,你撒下弥天大谎,扯什么根本不存在的 鬼泉,想要蒙骗亿万鬼族,藉机牟利,以为真没有鬼能识破你的骗局吗?就算别 的鬼上你当,又怎么能瞒得过本座?」 「哦?是吗?」 温去病却满不在乎地当众挖了挖耳朵,如果在大会一开始的时候,这家伙就 跳出来捣乱,想要揭穿骗局,那还真有些麻烦,但自己如今已经下过血雨,让亿 万鬼物体验过神效,有了信任,再公布规则,奠定希望,最后更集体喊过口号, 点燃狂热,现在别说区区一介大能,就算是有万古跳出来揭露,都没那么容易拆 自己台。 「不死泉的效果,刚才在这里的大家,都已经亲身体验,区长现在出来说我 撒谎,有什么证据吗?」 「……那、那些不过是你的诈术,是你用什么手段,让大家以为那是不死泉 的效果,其实不死泉什么的,除了你,根本就没鬼看过!鬼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 ,想要哄骗大家?」 最开始的几句,青云蝎说得着实没什么底气,因为这等诈术,绝不是赤魃能 够搞的出来的,哪怕地藏出手也不能仓促做到,自己开口否认实难服众,但说出 最后一句后,它像是意识到问题的重点,喝道:「是你该拿出证据,带大家看看 你的不死泉,才能证明你的话不假!」 区长带头喊话,随行而来的十几名万血河鬼尊连忙开口帮腔。 「不错!交出不死泉!」 「不死泉是鬼族至宝,岂能落入你这个小贼手里?」 「你这个小贼,根本就没资格占领不死泉,快快招出宝泉所在,留你全尸! 」 喝声如雷,震动全场,场中的亿万鬼物刹时沉默,但青云蝎的脸色却一下绿 掉,深恨自己手下的这些鬼尊,平常横行霸道惯了,关键时刻全是猪队友,这些 话是可以当众说的吗? 「……原来如此。」温去病当即冷笑道:「什么来揭穿谎言,根本就是天大 谎话,万血河想要独占不死泉才是真的,这种事……事关万鬼福祉,就算天答应 ,我也不答应,如果我答应……」 说着,温去病伸手往台下一指,「你看看我这些兄弟姊妹,它们答应不答应 !」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八章 不答应 在鬼界,强弱悬殊,弱者永远只能被强者奴役,普通鬼物当真是作梦也不敢想和天阶者呛声,哪怕抱团在一起也不敢,什么众怒难犯,那是压根就没有过的事情,但这一回,在温去病的一指下,全场亿万鬼物都开始叫喊。 “不答应!” “不答应!” 最先只是零零落落的各处呼喊,虽然在狂热激动之中压下了对上位者恐惧,出声反对,却不免有些战战兢兢,等到确认大家都有志一同,温去病也在台上挥着手,大打“站起来”的手势后,万鬼登时胆气豪壮,齐声同啸。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呐喊引起大家情绪高昂,呼啸进一步化为浪潮,一浪更胜一浪,群鬼们为着未来的前途和钱途,群情激愤,拚死相抗,怨嚎之声,震动云霄,万里皆惊,连大能也感到压迫,惊惧之意在心中蔓延。 朽木教尊更是长身而起,站到台上,冷笑道:“青云蝎,这里可不是你万血河随便撒野的地方,哦,老夫差点忘记,你万血河的十八堂主,现在有十堂都在这里和大伙一起共商大计,大会得力你万血河不小,这应该是你们的大喜之日啊,为什么要生气呢?” 来自狡狯老狐狸的嘲讽,格外扎心,最后还特意大笑几声,呛得青云蝎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堂堂大能,被普通鬼物当面顶撞,却不敢当即杀鬼立威已经非常没有面子,现在还被特别点出,自己连自家的手下都约束不了,一大帮都形同背叛地跑来参加不死会的大庆,自己的脸实在是丢到家,青云蝎一时怒火中烧,冷哼一声,立刻就想出手。 但幽髓、姥巫艳此时也一道站起来,替朽木助阵,三名大能连成一线,无形的压力,让青云蝎不敢擅动,只能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都决心要和巨骨帮一条路走到黑?都是堂堂鬼界大能,如今却被一个小子耍着玩,还知道羞耻吗?” 幽髓却冷笑道:“老东西,你不用多说废话,我们既然选择来了,站在这里总不会是来闲逛的,至于不死泉的效果,我们刚刚已经体验过,真实无误,你那些质疑的鬼话还是收起来,留着骗小孩子吧。你早些时候放不下脸参与,现在想要跳出来抢夺,就是来砸我们饭碗!嘿嘿,鬼为财死,妖为食亡,你觉得我们会答应吗?” 姥巫艳则格格怪笑,“就算你的这些手下,它们也不会答应!” 三名大能,摆出不惜一战,联合抗敌的架势,连同它们底下的诸多鬼尊,也都纷纷站起,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以多打少,正好教训教训这些年一直盛气凌人的万血河,青云蝎看着情势不妙,而始作俑者的温去病,没事人一样落在后方,正好整以暇地贼笑兮兮,更让青云蝎气炸了肺。 “好!”青云蝎咬牙道:“着是你们自己找死,怪不得本座!” 温去病站在最后头,当即远远大笑道:“老东西,有本事就赶紧使出来,别在那里净放屁,本圣子胆子虽然不大,却从不怕老鬼放嘴炮!唔哈哈哈哈哈~~” ……果然躲在最安全的位置,远远嘲笑撩敌人,就是爽啊! 这阵长笑,不但笑得青云蝎怒发冲冠,恨不得当即和赤魃拚个你死我活,也让被摆上台的三名大能觉得真是跳了贼船,赚钱归赚钱,可如果有得选择,谁也不想就这么拚个鱼死网破,求财又不是求气,青云蝎虽然只是大能,万血河却是鬼界有数的大势力,真把它们往死里开罪,后果着实难料。 青云蝎道:“小子,本派已经给过你机会,让你献出不死泉,还能保住你们巨骨帮一场富贵,但你自己不识抬举,就怪不得今日招来灭门之祸!” 语毕,青云蝎猛一扬手,一道血光立时飞天飙起,化作一道血河横空,更在术力波动下,光芒四射,照亮整个夜空。 堂堂大能,居然没胆直接出手,而是玩起火箭旗花的把戏,温去病本来觉得有些可笑,但当上空传来术力波动,他的眉头也不禁微微皱起,暗忖万血河这回真是玩得够本,居然连这手都用上了。 其余的几名大能,更远没有温去病这么淡定,纷纷为之色变,感受到半空中的那道血河里,正回荡着召唤呼应、境界穿梭的术力波动,这显然是某种远距离召唤强大事物的术式,通过里应外合,隔绝外部的阻拦与屏障,让远方援军的力量瞬间降临。 以青云蝎的能力,全力发动,召唤来的肯定也是大能,九成是万血河的其他区长,因为这种战术,万血河一向爱用,以血祭法召唤援军降临,无视原本的结界防壁,一降临下来就是一场大屠杀。 而且如果单纯是召唤大能强者,两边实力对战,输的技不如人,活该被灭,那也还罢了,万血河真正凶残的,是往往会制造一些依靠吞噬,急速成长的载体,比如一些强提上去的残次鬼尊,到目标地发动术式,用鬼尊作为引导和祭品,召唤大能降身,一降临就发动自爆,炸开来的威力,完全就是大能层次。 事后,透过载体发动自爆的大能,少不得会因此元气大伤,要休养上一阵子,却是无碍性命,也没什么风险,而挨炸的一方,所受到的杀伤力可一点也不会少,实实在在挨上一次大能自爆,至于充作载体的弃子,当然是直接魂飞魄散,十死不生。 这一手不止是非常缺德,而且难以防御,鬼界各方都吃过这一着的暗亏,当真是凶名赫赫,但这一手也不是挡不住,如果撞到万古存在出手,召唤自然无法进行,此地有地藏金龙守护,众尸鬼深信万血河根本用不了这一手,想不到那边竟然直接蛮干! 忽然,朽木等三名大能身躯一顿,讶然地望向天空,只见随着照亮天空的血河消逝,术式完成,空中几道血星闪烁,飘然降落,赫然是万血河一方的帮手成功降临,地藏金龙竟然没有出手阻拦,放任它们完成召唤。 这……这究竟算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云蝎见状更是放声大笑,白发飘扬,“我早就说过,你们这些蠢鬼都上当了,地藏根本就没有同意过这小子的胡搞,只是始终保持沉默,这小子拿着鸡毛当令箭,让你们以为它有地藏默许,在它背后支持,其实它背后根本什么也没有!都是拿来哄你们,骗你们当他的保护伞的!” 温去病闻言,着实想耸耸肩,摊手承认,这老鬼虽然很是讨厌,可说的话倒是一点都没错,把自己的盘算揭露的一清二楚,不过,当三名大能的目光都转过来,温去病却是表情一正,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我们大会,庆祝美好未来,当然需要些余兴节目,有傻瓜主动送脸来给我打,正是锦上添花,大菩萨为何要拦?” 朽木闻言讶异道:“你还有后手?” 幽髓、姥巫艳同样是目光闪动,都往上方看去,显然都存着同样的心思:巨骨帮根基浅薄,帮中高手有限,过往都是靠闇日神荒在支持,如今就算赤魃得到奇遇,战力或可匹敌大能,也是势单力薄,这回面对万血河的强势压逼,多名大能降临,赤魃却依然丝毫不惧,唯一的倚仗……除非是地藏派门徒来支持。 地藏金龙掌握鬼市多年,除了祂本身,那些门徒也是一股极其强悍的力量,特别是门下的几名亲传弟子,在地藏的净土内,都可以发挥大能的力量,即便地藏不亲自出手,免得惹得鬼界其他万古参与,只要让它们下来,也足以压下外来的千军万马。 ……不过,上头却始终空山寂寂,无论是地藏金龙,或者祂的那些门徒,都没有半点动静。 图灵也有着同样的困惑,不知自家徒弟底气何在,更猛然想起一件事,这回不死会发展迅速,疯狂吸纳鬼市内各处亡魂为成员,原本的五大势力基本都被渗透了个遍,但在过程中,却没有能够把触手深入地藏金龙的净土,除开据说有几名地藏门徒参了一手,却没有多从净土中收到一个亡魂为会员。 ……那么地藏金龙的态度到底是什么? 除了温去病,不死会这边的鬼一时间个个心里打鼓,忐忑难安,判断不出情势,而半空中血河展动,四道血色身影从血色长河中脱出,带着大能威煞,形如婴童,并没有直接降下,开始屠杀,而是尖啸着到处飞舞。 “夺魄血胎!” 图灵见状直接失声叫出,这是鬼界出了名的阴毒修法,更是万血河的主流传承之一,需要祭炼海量的婴童,令其在恐怖、痛苦中惨死,再取其婴魄童血,纯化己身,走类似道门金丹元婴的路子,将自己整个修成血胎,虽是死物,却拥有生机,待得大功告成,血胎由婴而成人,就能超脱生死,成为永恒不灭的存在。 鬼界之中从没什么残不残忍的道德问题,这方法之所以被众鬼视为凶残,主要是因为耗能太过,一路练上去,需要日日祭炼不断,消耗的婴童数量对鬼界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即使是万血河这样的鬼界大势力,除了帮主血丑外,就没第二个够格享有,现在怎么一下就多了四个出来? 朽木等大能对看一眼,都想起近日才听到的传言。据说万血河加入鬼族大联盟后,很是得了不少好处,连续分得了几个打下来的中千世界,作为战利品,在里头大肆屠杀、血祭,化人间为鬼域,这段时日来,不知屠杀了多少生灵,怪不得一下吃成暴发户,让帮中四名大能成功转修。 这四道血影,看似婴童,其实每一个都是大能所化,可能是分身,也可能是本体,四名齐至,加上青云蝎,足可以压平这边的反抗,除非地藏介入,鬼市之中的势力就算联起手来也无能为力,万血河此番一次出动四名血鬼大能到场,除了要强势控制住局面,也有展示武力兼炫富的意味。 “我万血河如日方中,当今鬼界之中,还有谁可抗衡?” 青云蝎从空中的四道血影处收回目光,仍难掩欣羡,自己被困在鬼市分会,无缘参与征伐它界的战争,自然轮不到享受胜利的果实,不过如今这次机会把握住,血丑大人愉悦,自己的未来仍大有可为,转头便冷笑道:“本帮今日志在必得,还有谁不知死活,想要来虎口夺食的?坦白告诉你们,就算今日地藏插手,也不能改变巨骨帮必灭的命运。” 看到万血河那边摆出的阵仗,朽木、幽髓、姥巫艳都不禁眉头紧皱,虽说为了钱,鬼物可以不惜以死相拚,但那是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时候,眼前……似乎还没到这一步,万血河所针对的,仅是赤魃与巨骨帮,就算弄掉了赤魃,跟着万血河一道,大家的生意未尝就做不下去…… 三名大能各自沉吟,不做表态,底下的鬼尊与部属更是分别馁了,通通沉默不开口,压力……一下子全部回到温去病的身上。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九章 心镜 温去病此刻站在台上,关注点却全然不在万血河身上,不在思考着对策,而是正清楚感受着身边各方人马的情绪,闇日神荒、宝髓塔、老鬼会的退缩,还有巨骨帮的动摇,甚至台下亿万鬼物的疑忌、恐惧、徬徨,全都都化作一股潮流,滔滔涌来。 感受所有“人”对己的动摇、质疑,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感觉就像是所有人都已经背叛了自己,都正在出卖自己一样,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也是一样,不过,好像还有点特别的地方…… 温去病觉得,此刻自己的心,好像凝成了一面冰镜,正幽映虚空,把投射过来的东西一一反映,钜细靡遗,现场鬼物何止十亿,那么大数量的思感投射,自己居然能够逐一映出,从容体会,不忙不乱,这……委实太神奇了。 天阶者对于周遭的各种能量流动,都有洞见详察的能力,不过此刻凝出的这面心镜,却只是针对鬼族生灵的意念思感,不及其他,应是鬼界的专属技能,连魔屋的情报高速处理能力都要瞠乎其后。 ……愿力体系搭建完成之后,果然有不同凡响的技能出现,这应该就是……鬼道之主的异能吧? ……你们……真是晚了一步啊!既然有心要夺我的台,把我想要搭建的体系拿走,应该一开始就动手,不该先躲起观望,想要弄清楚我究竟在弄什么玄虚,哪怕鬼心来去如流水,但如今我已经把网络连成,随时都可以发动了! 温去病嘴角微微勾着,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看见金发黑眼的望月琉璃正站在台下,表情很是担忧,一下望向自己,一下望向义父朽木,似乎想要出来支持自己,又似乎想要求义父出手助自己一把,神情始终紧张,但……最后她始终还是没有站出来。 观月莎则站在一旁,始终斜眼看着望月琉璃,眼中尽是不屑,当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正注视过来时,连忙转过目光,佯装不知,却也不肯与自己目光对视,心中更充斥着慌乱。 人情炎凉,鬼心冷暖,亿万鬼族的一切思念,自己都能清楚感受,而这些感受似乎……正在不住为自己提供力量。 自己甚至也能感到,在空中盘旋的那四个万血河的血鬼大能,看似凶厉,随时都要放手屠杀,以亿万鬼物的性命作为万血河声势大振的背景板,其实并不敢放手施为。 它们在空中不住高速盘旋,威煞散出,底下的鬼物仿佛被滚水泼到,大量惨嚎着坠往地面,就连那些负载着大量鬼物的牌位,大多也都不堪威煞冲击,发着惨绿之光,流星般掉落地上。 可……明明只要这些大能一下动念,放手施为,全场亿万普通鬼物,都要死得干干净净,现在却只是受到惊吓,根本只是不痛不痒地受点威压,这若说不是刻意手下留情,谁信? 留手可不是鬼界的传统美德,多半……是万血河之主血丑特意作过指示,明白这些寻常鬼物就是不死会的基础,就是可以预期的大笔金钱,如果将它们随意屠尽,抢来的是不完整的组织,直接就是获利的损失,所以,才把诛杀的目标只设成自己与巨骨帮,尽量不伤这些普通尸鬼。 ……血丑确实是个人物,搞不好,它可能还发现了自己想要的根本不是钱,而是亿万鬼物的愿力,它真正想要夺取的,也是不死会这个可以汇聚鬼族愿力的架构…… 原本满是欢愉的大会场内充满了毁灭气氛,在万血河的强势施压下,仿佛没有谁能够作出反抗,原本被视为不死会和赤魃最大靠山的地藏金龙也视若无睹,全无动静,刚成立的不死会,还没有正式运作,就要遭逢灭顶之灾。 连巨骨帮的成员也开始无声逃开,就只剩下圣子赤魃孤零零一个站在台上,栖栖惶惶,面对已经无可改变的命运。 在场的众多尸鬼中,唯独一个图灵,还没有放弃,尽管已知根本不可能回天,却仍没想过要独善其身,准备敌人一动手,就过去与弟子共患难、同存亡。 ……我已经把所有梦想都寄托在你身上,你曾经让我看见过希望的光亮,现在你要完了,我的希望也不复存在,与其从此苟存世间,再无希望,不如轰轰烈烈地和你一同殒灭吧! 觉悟已有,只是一个困惑仍让图灵有些想不通,只是紧握着怀中的血齿伞,等候着赤魃的动作。 大会开始之前,赤魃明明交代过,让自己等它的暗号一来,就吞服血齿伞,全力运铁尸不朽身,自己等了又等,现在敌人都杀到门口了,怎么暗号还不来呢?难道……连赤魃自己都放弃抵抗,眼见敌人实在太强,哪怕用上后手也没希望,就这么放弃了吗? “赤魃!你还想负隅顽抗吗?”青云蝎冷笑道:“老老实实交代不死泉的秘密,我们可以给你留个全尸,甚至巨骨帮其它鬼也可以考虑放它们一马,否则,我们就在这里把你剔肉抽骨,让巨骨帮上下听尽你的哀号,再给你陪葬!” 温去病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血影,微微一笑,“你们就真以为自己已经赢定了?说不定,我还有其它后手,还有……帮手?” 青云蝎闻言不禁大笑道:“哈哈哈!还想虚张声势?地藏不会助你,其他胆敢赶来助你的,来哪个,我们就斩哪个!说吧,你又还有什么帮手?哈哈哈!” 话声方落,陡然一声清亮厉喝,划破长空。 “谁说它没有帮手?” 伴随着这一声断喝,几道青光射向半空,去势奇快,万血河的四道血影乱舞狂飙,无凭无定,这几道青光却直钉过来,让它们无从闪避,必须要定下身形,认真一挡。 两股力量一撞,青光崩散,半空中的血影也发生变化,本来四道血影都是婴童模样,现在却都变成血色成人形态,有男有女,有妖有人,面目不同,却都有一样的恼怒之色,为着被迫中断了正在进行的修练,白白折损一月修为而怒。 刚才的一拚,不过是简单交锋,本来没什么大不了,但为了不让会场内出现过大死伤,有悖万血河之主的吩咐,它们用生硬承受的方式去接,吃了个暗亏,现在个个恼怒,瞪向新登场的这些不速之客。 新入场的一行鬼,当中有五张软椅,分别由三十名鬼魂抬着,架式十足地进入会场,软椅上镶金嵌玉,极尽豪奢华贵,当真是气派非凡,而抬椅的三十名轿夫,则穿着整齐划一的军职服色,背后绣着伟岸山形,如同背山,军容盛壮,而这些轿夫……赫然全是天阶鬼尊。 能让鬼尊抬轿,上头坐着的,自然都是大能,周围的四张软椅,分别坐着的,两尸两鬼,两名阴魂都是女性,一个苍白没有血色,明明坐在那里,气息却像没有,若不用视线直视,哪怕鬼尊的感应也难察觉她的存在,另一个则是周身环绕血光,顶有猫耳,显然是妖物化鬼。 两具僵尸,一个体型异常雄壮,三米高的身躯,虎头人身蛇尾,遍体生满绿毛,是妖尸成道,生前血脉应该也很是不凡,当是洪荒异种;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杆大烟斗,体如侏儒,却脑大如斗,模样甚是怪异,但如此显著的外观特征,甫一现身就震动全场。 “鬼师爷?” 青云蝎更是惊惧不已,没忍住脱口叫出,这位可是整个鬼界都响当当的人物,“鬼师爷”常欢,是鬼岩城的第二把交椅,踏在六重天阶顶端,号称半步万古的人物,份量极重,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鬼岩城之主凯里,是酆都鬼君的嫡系,素以忠心耿耿著称,在鬼君离奇失踪后,原是最应该继承鬼市的一个,却因为遭到其余各方的联手排挤,再加上地藏金龙藉机介入,这才只得恨恨离开,远走鬼岩城。不死会在鬼市这边闹得那么大,鬼岩城自始至终都并未介入,现在却忽然强势压境,难道也是冲着不死会中隐藏的大利益而来?这是要从万血河嘴边夺食? 而在这支队伍的中央,四张软椅簇拥的中心,却是一名戴着面纱的女鬼,穿着丝袍,雍容华贵,被一众大能、鬼尊簇拥着,气势着实不凡,却看不出具体修为。 队伍从亿万鬼物的头顶径直飘过,直接来到平台的前方,横挡在万血河与温去病之间,摆出阻碍的架势,而惊疑不定的万血河大能没敢冒然动手,等着青云蝎发话,跟着,没等青云蝎开口说话,那名为首的女鬼已经站立起身,朗声道:“不死会现在开始有我鬼岩城支持,谁想要对赤魃怎么样,就要先问过我鬼岩城!” 话一声撂下,四面皆惊,鬼岩城突然调集强手,高调杀来,如果也是来夺不死会基业,不惜开罪万血河,那也还罢了,但不曾想竟然是为了支持赤魃而来?这也太让人难以想像,赤魃到底是什么时候搭上鬼岩城了?这女鬼又是何方神圣?为何从未在人前显现,甫一露面,连鬼师爷都要听它调遣? 被这一连串大人物现身,弄得一时间惊魂难定的亿万鬼物,一个个都目光闪烁,猜测赤魃圣子与这位女鬼之间的关系?据说圣子素来风流倜傥,惹来无数情缘,难道这女鬼…… 鬼师爷抽了一口烟,淡淡吐出烟气,开口道:“这位是我鬼岩城的圣女,凯里城主最宝贝的公主殿下,她的话,就代表了鬼岩城的意志!爱惜性命的,别傻乎乎的冒出来和我们公主顶撞啊!” 伴随这句话,旁边鬼岩城的三名大能、三十名鬼尊,同时内敛却刻意地放出威煞,冲击全场,刹时间,在场的亿万鬼物都鸦雀无声,明白鬼岩城可不是在说笑。 青云蝎、朽木这些鬼市的本地巨头,闻言则更是讶异不已,鬼界传言凯里有一掌上明珠,是它的亲生独女,更是它付出极大代价才生下的原生鬼种,素来视之若拱璧,珍逾性命,却从来都深深藏起,完全不和外界接触,赤魃怎么会有本事有机会勾搭上这位千金骄女?让它在这时候出来力挺支持? 场面一时间彻底僵住,不死会的鬼物惊异不已,万血河的大能也进退维谷,思量和鬼岩城开战的胜算几何,结论也着实让人丧气,就只有场边的图灵,骤然瞠目结舌,听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脱口叫出,“小、小月?” 全场大多数的鬼物,压根都不知道小月又是什么,唯独巨骨帮内的僵尸群,闻言都是虎躯一震,根本难以置信,跟着,就看到软椅上的鬼公主,轻轻飘起,伸手摘去了脸上的面纱,露出底下那张美丽却熟悉的面容。 妃月泪! 真是那个总是在巨骨帮内,跟着少爷跑来跑去,从不喊苦喊累,对大家都亲切有礼,也向来没有架子的小婢女。 ……它竟然是……鬼岩城的公主! 巨骨帮的阵营中,刹时爆出连串欢呼,这真是一场及时甘霖,雪中之炭,替大家解了危,然而,温去病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章 祸起萧墙 在妃月泪揭开面纱,露出真面目的一瞬,虽然场中平素见过妃月泪的,大多只有巨骨帮内的僵尸们,但其他还是有些别的,对妃月泪这个小婢女印象深刻,那就是那些和赤魃有牵扯的女伴,它们每一个都对这个一直紧追着赤魃脚步的小俏婢,记忆深深。 “……不!不可能……它怎么可能会是……” 望月琉璃声音颤抖,怎么都不能相信眼前的现实,赤魃身边的那个小小婢女,竟然大有来头?竟然是鬼岩城的千金公主? 哪怕“公主”这两字在如今的鬼界已显得十分浮滥,但凡一方大势力领袖的女儿,就能自称公主,但鬼岩城和闇日神荒的含金量,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闇日神荒虽然是鬼市的五大势力之一,但首领不过是名大能,鬼岩城却是威镇整个鬼界的存在,凯里是诸天中也有数的万古存在,而即使不论势力本身,朽木广收一堆义子女,利用这些义子义女来拓展势力,结交其他潜力人才,所谓的女儿不过是件好用的工具,可鬼岩城那边……听说凯里对这个付出极大代价,才生下的独生女视若珍宝,几乎是掏心掏肺在宠爱,这份量哪是自己能够比得上的? 还更别说,长久以来,这小俏婢总是紧紧跟在赤魃身边,同进同出,自己虽然一直挂着未婚妻的名头,实际与赤魃相处的时间,根本还没有它们两个十分之一多,连这回赤魃组织不死会,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便宜给自己,两者的亲疏之别,不问可知。 它……居然是鬼岩城的公主…… 望月琉璃一时只觉得头晕目眩,看着台上一对男女,郎财女貌,登对到让人都觉得刺眼,这时候还有谁会记得,妃月泪不过是个小小婢女,自己才是赤魃的正牌未婚妻! 恐怕……连赤魃自己都不记得了…… 刹时间,望月琉璃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窖,感受到有众多目光都骤然落在自己身上,分别来自义妹观月莎,还有那些赤魃其他的那些“红粉知己”,一双双目光全都集中过来,盯着自己,内中除了气恼、悔恨,还有满满的揶揄嘲讽。 ……不是正牌未婚妻吗?不是正宫娘娘吗?让妳再嚣张啊,看妳现在还怎么得意! 类似的意念,就算没有心镜照映,望月琉璃也能清楚感受,只觉得胸中气苦,愤懑难平,斜看台上的那一双男女,恨得咬断银牙,却又无法可想。 ……只怪自己早先没有坚定感情,站出来,如果那时候能够大着胆子赌上一铺,雪中送炭,如今台上怎么都该有自己的位置,但是现在已经…… 望月琉璃如坠冰窖,虽然懊悔不已,却为时已晚,现在仅能沦为丑角,满心不甘地往台上看去。 而台上的温去病,借助心境神通,准确捕捉到她的心情,却压根没有在乎,只是盯着鬼岩城的队伍,它们的到来,确在自己的预期之内,却非自己的倚仗,就算没有它们的援手,自己也有充分把握摆平这个场面,反倒是它们来了,接下来的情况有些不好处理。 ……阿月这个傻丫头肯定是看情势不妙,赶忙跑回娘家求援,这个自己可以理解,但自己可不会像它一样天真,觉得一定就能把鬼岩城拉到这边来啊…… 根据心镜中所反映的,鬼岩城这支队伍,对自己可同样没有什么善意啊! “少爷!” 妃月泪转过身,风一般地飘飞过来,“终于能够真正帮到你的忙了,我没有回来晚吧?” 温去病却笑道:“妳其实可以更晚一点再回来的,现在回来,倒是搞得我有些上不上,下不下,唉,这下子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妃月泪先是一怔,随即笑着在温去病胸膛轻捶上一记,“少爷你总是喜欢拿人家开玩笑!我是真的很担心你,才用最快速度赶回来的!” 图灵无声走近,一脸诧异地看着两人,疑惑道:“赤魃,你……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难道你早知道她是……你怎么从来没告诉师父?” 温去病笑道:“我有告诉你啊,先前师父你要砍她脑袋的时候,我不是出手拦了吗?那时候如果不拦……啧啧,你一早就要被鬼岩城追杀到天边去了。” 图灵闻言登时语塞,这才想起之前为了保密,自己竟然还想杀妃月泪灭口,若不是这徒弟出手拦下,恐怕那时候就得暴露身份,而自己竟然胆敢对凯里的爱女下杀手,也不知鬼岩城那边是否肯善罢甘休? 相比起图灵,鬼市本土巨头的朽木、幽髓、姥巫艳则是面面相觑,想不到赤魃居然有这样的手段,一早就搭上鬼岩城,以此做为不死会的后盾,而竟然还隐藏的如此之深,不露半点端倪,只是拉自己等人造势,直到现在才翻出底牌。 有鬼岩城当靠山,连鬼师爷等一众精锐强将都亲身到场,万血河这边已经相形见绌,除非有万古级的大人物亲身降临,否则再也没谁能威胁到不死会,而刚刚己方没有挺身站出,未曾与赤魃一起共进退,恐怕已经给它留下恶劣印象,难保它不会秋后算帐,将来…… 万血河一方,青云蝎更是脸色难看,一时间进退维谷,它不过是万血河中的一介区长,在鬼市内固然可以称雄一方,放到鬼界里就算不上位置了,鬼市有地藏在上,各家分会在此都是掺水,不会把真正的嫡系放过来,此刻来此支持的四名大能,每一个的修为、地位都要高过它,虽然是奉命来此,理论上受自己这个地主节制,但自己却根本没能力叫得动它们,更没把握让它们死战,当鬼岩城的二号人物都已到来,单凭手上实力,根本没资格向对面叫板! 场面上似乎巨骨帮已经大获全胜,但妃月泪却感到几分古怪,自家少爷仍然保持着高度戒备,一点也没有松懈,这戒备似乎还不是针对万血河,反倒是在提防着自己这边,难道…… 妃月泪猛地一惊,回转过头,却见到随己而来的四名大能,不知何时都已经离了软椅,上了这座枱子,分站四角,那个架势……要说是保护自己和赤魃也对,可看起来更像是团团包围,充满了敌意。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妃月泪见状抢先娇叱出声,语音中含着一丝怒意与紧张,让原本以为大势已定的各方尸鬼,都惊觉情况不对,事情恐怕又有反覆,看起来是为了支持巨骨帮而来的救星,竟然转眼间就翻脸无情,不光拆台,还可能……夺命! “……小姐!” 鬼师爷慢吞吞地吐了口烟,神情中含着一丝悲悯,缓缓说道:“主公它是陛下的老臣,最是心怀陛下,也最恨旁人借陛下的名义来招摇撞骗,妳看上的这僵尸……不成,不成,不成……” 连连摇了几下头,形貌怪异的鬼师爷,似是为着妃月泪的视鬼不清而发出感叹,但每一下摇头,周围就更多一分肃杀气息。 妃月泪见状,急喝道:“爹爹先前嘱你们随我前来,一切就是听我的,少……赤魃是我要护的,你们岂可自作主张?” “……并不是自作主张。”那名气息近乎于无,肤色苍白若雪的女大能道:“主公一早就嘱咐过,妳已被这个狗种蛊惑,特意关照下来,让我们一到鬼市,就立刻干掉这狗种,让妳清醒过来。” 声音冷漠,但甫一开口,温去病就忍俊不住,大笑道:“原来是妳!看来妳不太听主公的命令啊,公主还没到就擅自过来刺杀我?刚刚逃跑的时候,有没有屁滚尿流湿裤子啊!” 听见这个声音,温去病立刻认出,这就是早先偷跑来刺杀自己,却被自己放倒,后来被卷入万古天魔魔念侵袭,最后趁地藏出手,逃之夭夭的那个女鬼,自己本来捉摸不透她到底是哪路人马,没想到竟然是鬼岩城大能,却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先行过,更忍不住出手试探自己的。 各路尸鬼听见这话,看向温去病的眼神都很古怪,不过一个天阶三重的尸尊,虽然号称天命之子,有过正面击退大能分身的战绩,但能够遭遇大能刺杀而不死,依旧已经是很没天理的事情,而从这话听来,赤魃甚至还反击成功,打得那位大能落荒而逃,这……简直没法想像是怎么发生的。 也没谁会觉得是因为那个女大能实力太水,是吞噬升上来的渣渣,才被赤魃反杀,到了这时候,但凡有点见识的都已经认出来,那名女子肯定就是鬼岩城最出名的暗影杀手,冬月槭,它的天阶之路,是一路杀上来的,连大能都被它干掉了好几个,这回竟然栽在赤魃手上? 万血河、不死会两边的大能,看向温去病的眼神益发怪异,就连鬼岩城这边的几位,都多添了一丝警惕,看来赤魃手上的确有几分功夫,可能确实还有底牌,只是不是来自哪里。 妃月泪急道:“幽灵大姊,这些年里妳一直配合我,潜伏鬼市,少爷也是妳一路看着成长上来的,它是怎么样的个性,妳该很清楚,它……它不该死啊啊!” 一句话让温去病恍然,原来这女子就是鬼岩城给妃月泪配的保镳,一起潜伏进来鬼市,双方能这么长期合作,配合潜伏,应该私情甚笃,就算不是情同姊妹,也该是闺蜜了,妃月泪想要第一个争取它的支持,实在合情合理。 ……但,应该是没有用的。 冬月槭冷冷道:“它耽搁了妳这么久,让妳这些年来一直虚耗时光,只这一点,就绝对该死!” “……你们!” 眼见争取无用,四方皆敌,妃月泪一时间又惊又怒,更还有强烈的悔咎,自己这次非但没有帮到少爷,还反让它陷入到死局当中,这些危险……全是自己带来的。 莫说自己还没突破上大能,就算立刻成了大能,也没法与己方这四名强手相比,它们都是追随爹爹千载万年的宿将,这些年来战功赫赫,岂是自己能比的? 盈满心头的,尽是绝望,妃月泪猛地回头,想要告诉少爷,自己犯的错无法挽回,但自己愿意与它同生共死,奋战至最终,绝对不会让它独自一个面对这个绝望的结局,必要时候,还可以用自己当人质来…… 甫转过头,眼前突然青影一晃,妃月泪已经被带离平台,远远离开温去病,负责瞬息带走它并制住的,赫然是鬼岩城那方,身形巨硕的虎头蛇尾妖尸,谁都没想到,它那么魁梧的体型,竟有有这么快的速度。 青云蝎见状当即阴阳怪气地道:“云龙风虎,鬼岩城的绿色闪电,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妃月泪已经被远远带开,更被咒法禁住,不能动弹,也再帮不了自家少爷,而鬼岩城诸将已经完成了包围,瞪着中央的温去病,鬼师爷淡淡吹了口烟,冷冷道:“再没有谁能救得你了,准备好上路了吗?”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一章 机械降神 眼见从天而降的救星突然变成赶来取命的煞星,呆站在台上的图灵,惊慌失措,只能愕然望向温去病,不知道自己这徒弟如今又是何感受? ……你一早就知道妃月泪身份,鬼岩城才是你这段时间藉着地藏名头,搞风搞雨的最大倚仗,所以一直以来都有恃无恐,迎浪直上,但现在鬼岩城直接翻脸,无视公主的意愿,指名要杀你,你这是浪得太厉害,浪到直接翻船了啊! ……船都翻了,这下子,真要大家一起上路,黄泉路遥,相互作伴了!绕了一大圈,本来以为长久传承的梦想终于有希望的,却终究还是回到这个点上,巨骨帮注定今日要覆亡于此,眼看即将取回的辉煌彻底化为泡影,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但话说都已经到这个点上了,你怎么还不打暗号啊?说好的看暗号行动咧? 图灵表情扭曲,不断挤眉弄眼,直直看着温去病,试图勾起徒弟的注意,从他那里得到信息,后者却好像紧张到傻了,完全搞不清楚情况,依然是一派悠闲,飘着目光,只看着天上,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场面的紧绷的气氛。 “……不用在这装腔作势了,地藏不会出手,即便祂真的动手,也救不到你。” 鬼师爷呼出一口烟气,言语中透露着不凡的自信,连统御鬼市多年的地藏也不放在眼里,显示出鬼岩城另有倚仗,更压得万血河一方根本不敢妄动,默默沦为配角,跟着,它将目光瞥向脸部都快要抽筋的图灵,哑然失笑,“还有什么小伎俩,尽管都使出来,这里既然是在开大会,来些余兴节目正好。” 一时间,全场亿万鬼物的目光,都再一次集中在温去病身上,却从先前的希望和狂热变成了疑惑,想看看它接下来又会有什么反应,是拚死一击?或是跪地求饶?还是索性当场自尽,给这算是波澜壮阔的一生,来个悲壮的结束? 看八卦与说长道短,也是鬼族天性,在这强烈**驱使下,竟然没有鬼物逃离,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等着看后续,想要知道“天命之子”的结局,以及这个一波三折的剧本,会否还能有最终的反转? ……真是不枉为天所厌,这个物种……确实很讨人厌啊! 温去病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自己的心镜反映周围亿万鬼物的情感意念,也未免映得太清楚了,无怪乎自己在过去片段中的看到的酆都鬼君会异常冷漠,整天和这些家伙共处,还要时刻感受他们的情感意念,倘若不把自己变得冷漠如冰,一早就疯掉了。 ……自己,是不可能死在这里的!虽然以实力来说,光是鬼师爷何欢,只要一根指头就能辗死自己,但此时此刻,在这里,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自己的布局接近大功告成,只凭这点阵仗,是杀不到自己的! 轻松耸肩,温去病目光先是扫过万血河一脉,再望向朽木、幽髓、姥巫艳,微微一笑,“刚刚不是都在后悔站错队了?现在又是一次下注的机会,马上就要买定离手了,你们确定自己这次站的位置没错?” 三名本土大能闻言都是一愣,先是尴尬不已,下意识地望向鬼岩城一方,鬼师爷却不以为意,吐着烟气,哂笑道:“尽管站,你们爱站哪里站哪里,娱乐节目就是要人多,这才玩得欢啊!” 鬼岩城的其他大能与鬼尊,同时威煞散发,凝成一股磨刀霍霍的压力,无声地镇住全场,凯里一脉是鬼界有名的精兵强将,同为大能、鬼尊,它们硬是比别家能打,甚至和其他几界的同阶相争也不落下风,特别是团队作战的时候,更是能发挥超常的水平,鬼界各方都不能望之项背,现在整支队伍摆在这里,其他家哪里还敢妄动? 朽木、姥巫艳、幽髓,想起自己早先的懊悔,都不免有些意动,可眼看两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悬殊,一方兵强马壮,有联合阵法,还有一位号称半步万古的大人物压阵,另一边……不过是个天阶三重,除了虚无缥缈的狗屁气运外,就一无所有的天命之子,正孤零零的站在台上等死,要说过去与它站一起,博一把……这赌注实在太险太大,根本玩不下去。 就连望月琉璃,闻言都在台下呆住,温去病虽然连看都没有看它一眼,它却心情紧张,想起自己早先的犹豫与懊悔,这无疑就是上天给自己的又一次机会,可以弥补早先的错误选择……但…… 虽然心中有所意动,不住纠结,但直到最后,望月琉璃也没有敢踏出去那一步,当前情势可比早先更要严峻得多,踏出去的结局就是个死,连义父朽木都不敢妄动,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跳出去站队赤魃?这不是赌,根本就是去送死! 望月琉璃转头偷瞥向妃月泪,后者被鬼岩城的禁咒给牢牢定住,一颗暗青色的神石,正浮悬顶上,放出的咒力将之牢牢锁镇,也提供坚实的保护,看起来很可能是万古者的手笔,哪怕大能也无法脱出或者打破。而奋力挣脱不出的妃月泪,脸上则满是泪水,一双妙目紧紧盯着赤魃,竭尽全力,想要记住心上人最后的身影。 ……这才是真爱啊,自己确实是不行的…… 望月琉璃忍不住再心头长叹,默默把目光从温去病身上转开,跟着深深退到闇日神荒的队伍里,把身形躲藏起来。 温去病查觉到了望月琉璃这边的纠结和动作,却压根没有在意,这就只是个小人物,无足轻重,心更从来不在这边,连赤魃都不在意,自己为何要在乎?真正值得自己花心思的,是对自己……或者说对赤魃有真心实情的那几个。 ……准备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但这手段,只能用一次,一旦曝光,让各方有了提防,就很难再故技重施,所以最好一次就把战果极大化,要是连万古存在都能一起圈进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终于结束发呆,温去病长长叹了口气,高傲耸起的肩膀也同时垮下来,叹道:“好像确实无路可走了,我放弃,能让我最后交代一句话吗?” 鬼师爷闻言冷笑道:“别的也还罢了,公主是我打小看到大的,如果你最后还想要骚扰它,我直接可以拔掉你的舌头来。” 温去病笑道:“这您老就放心吧,我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说给阿月,而是说给贵主上的。” “……什么?” 鬼师爷闻言却陡然一惊,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却把握不住问题所在,正要阻拦温去病开口,却已经晚了一步,温去病当着全场亿万尸鬼的面,对着天空,放声大喊,意态如狂。 “凯里!你别太得意,我上过你女儿了!它肌肤白里透红,滑不溜手,我一有冲动就要多蹂躏它两次呢!哇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这一句温去病鼓劲喊出,声传千里,这范围的所有鬼物,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哪怕不在这范围内,鬼界中正关注酆都鬼市动向的万古存在,也都听得明明白白,将目光纷纷转移过来。 而鬼岩城中,忽然万籁俱寂,无声的沉闷,像是火山爆发的前一刻,无尽的能量正潜伏在底下酝酿;邪魂岭上,稳坐宝座的霸气身影,立时嘴角勾起,兴致高昂地轻笑一声,身旁的鬼童则为之愣然,脑中掠过一个想法,这个家伙的嘴真是贱的可以。 而在大会现场,伪装混藏在亿万鬼物里的云中子,则低头叹息,生出与鬼韬相似的念头:这家伙在诸天万界里,当真是出了名的嘴贱兼口臭,这一块可谓尽得奇点真传,万一要与他为敌,只能让他先出手,万万不可让他先开口! 鬼师爷更是又惊又怒,赤魃原本一向是豪壮勇武的性子,自己这才破例给了它临终开口的机会,想看看它究竟会交代些什么,孰料它一张嘴就把脏水往公主身上泼,甚至还辱及主公,简直是万死莫赎! 而属于当事人之一的妃月泪,原本不住扩散,要占据整个身心的悲痛情绪则被这一串高喊给打断,最初却是满头雾水,只看到自家少爷猥琐大笑,笑得淫邪而充满怨愤,大异平时,只觉得惊讶莫名,不知道少爷到底是怎么了,压根没意识到那些话与自己有关,直到渐渐反应过来,更是疑惑上涌。 ……我与少爷之间根本是清清白白,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而且是少爷拒绝了我,为什么少爷要这么喊?这是根本没有的事啊! 惊愕中,并没有半点被凭空侮辱的怒意,妃月泪迅速想到答案:啊!少爷是想要人家立刻对它动手! ……但,这么作,意义又何在?就算用轻佻的话语激得敌人心浮气躁,含怒一击,出手有破绽,这里任何一名大能的出手,也都不该是它能挡住的,即使它暗藏实力,能够匹敌一位大能,也断然接不住复数大能的联手,此举根本就形同自杀,这样作到底有什么意义? 妃月泪念头一动,就看见鬼师爷口中一吐,之间散布满空的烟气,化为千百厉鬼之形,呼啸着向温去病杀去。 这是鬼师爷的暗藏的杀着之一,藉着烟斗掩护,口中不断吞云吐雾,利用烟气暗藏力量,不知不觉地控制住周边空间,彻底封死所有空隙,断绝敌人退路,等敌人察觉其中异常,往往都已无路可逃。 被八方鬼影压制,温去病一时动弹不得,像是掉入了蛛网的昆虫,被层层束缚,连呼吸都倍感困难,眼看就要被这千百鬼影撕碎,他忽然一笑,望向何欢,仿佛深陷必死之局的不是自己,悠闲说话。 “嘿,怪胎!你听过什么叫……机械神吗?” 这个完全陌生的名词,鬼师爷纵然自负见识广博,一时也想不起来出处,但不管这个词是究竟什么意思,看赤魃笑得那么自信,又能在自己的杀招压制下,依然悠闲开口说话,显然还有没揭的底牌。 跟着,就看见被千百鬼形层层束缚,理应不能动的赤魃,用最小的动作,从袖中亮出一面黑色小旗,抖手摊开,正要发动,却陡然绿光一闪,拿在手里的黑旗已经不见,脸上表情一时惊愕莫名。 而在台上的另一角,鬼岩城的突击队长,“绿色闪电”一虎,已经手拿着漆黑的鬼君旗重新现身,哈哈大笑。 “愚蠢的小子,真以为你的这些小伎俩有用?何老一早就料定你必然还有后手,我们迟迟不下杀手,只是为了麻痹你,让你以为自己有机会,主动拿东西出来,哈哈哈,你自作聪明,但区区这点小聪明,怎么能与何老的真智能相比?” 得意的大笑,传入妃月泪耳里,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一下绝望了,自己小心翼翼,从来没有在自家人面前提起鬼君旗,为少爷守密,希望能作为少爷最后的依仗,却想不到它们一早就把这个不明因素考虑在内,小心提防,现在……什么后手都用尽了,真的是什么都完了…… 如果没有封禁锁住,妃月泪此刻已经无力跪倒,纵使有三重天阶的实力,也完全发挥不出,像一个小小鬼物样,被绝望压倒,不敢再往下看,不忍看到少爷的结局,而鬼师爷抽着烟杆,听着一虎的大笑,心中很是满意,暗赞一虎懂得作人,在万众面前不着痕迹地捧了自己一把,没有浪费自己的精妙布局。 正想着,却看见赤魃脸上的惊慌,一下消失,又重新笑得那么高深莫测,仿佛先前的慌张全是伪装,这个笑,让何欢感到……极度的危险。 “嘿!机械神通常……都是无敌的啊!”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二章 行走于它的国(周一红包满五百加 温去病的狞笑,带着满满的不祥意味,有一种饿狼从森林里跑出来,即将兽性大发的危险氛围,而明明在场的一种大能都可以轻易碾碎这只不自力量的恶狼,却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不过是只正在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蓦地,落入一虎将军手中的黑旗,骤然自行伸展,从一面平凡的小黑旗,一下拉开,仿佛化为一条漆黑的巨蟒,灵动延伸,直接飞窜而出。 黑旗在脱离赤魃控制后,还会暴起发难,这对旁人来说或许是个意外,但对鬼师爷而言却根本不是,早在行动之前,它就盘算过方方面面的可能,猜想赤魃手中的底牌,或许有强大威能或是莫名神通,万万不可大意,一旦夺取到手,就要立刻镇压,以防意外,所以看到黑旗不受控制,它登时大怒。 “一虎!你在搞什么东西?” ……不是一早就叮嘱过,一旦抢夺到手,就要立刻施力镇压,避免发生意外吗?为何还会搞出这样的丑态,好像我没有事先算到一样?这不是让我出个大丑? “我……” 一虎慌张欲答,师爷的指示,自己岂敢半点有违?一夺旗在手,就立刻用全力镇压下去,哪怕是地神器都别想在自己控制下蠢动,但这面诡异旗帜竟然全然无视自己的压制,说动就动,突然一下就伸展开来。 最可怕的是,这面黑旗并非是突然爆发出强大力量,瞬间突破自己的压制,而是从头到尾,自己都感受不到它有那样的力量,反倒是自身,在黑旗展开的那一瞬,骤然气力衰弱,好像力量被削弱、被剥夺,正因为自身被莫名弱化,才致使最终无能压制黑旗。 堂堂五重天大能,六重在望,竟然被这面毫不起眼的小旗毫不费力的夺去力量,这事若非亲自经历,打死自己都不会相信,何老先前的谋算明显有了差误,必须要立刻警告它才行。 削弱的一虎陡然生出这样的念头,这个判断可谓相当正确,但才要开声,在场的多位大能忽然都心中一悸,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感觉到有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马上就要来了! 来了! 举目望天,鬼界永远漆黑,亘古不易的天空,突然间多了一样事物,静静地定在那里,仿佛一颗久远神明的眼睛,俯视着大地与万鬼。 黑日横空! 先前曾一度惊动整个鬼界,让诸万古将目光聚焦在鬼市的异象,重新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这一回,各方大能与鬼尊都被惊动,而一虎手上的黑旗,则已经展开到极限,化作滚滚黑水,带起滔天巨浪,奔袭四面八方。 鬼岩城的四名大能,与三十名鬼尊,首当其冲,面对这黑潮如涛拍来,最初都还不当一回事,即便是地神兵,也不可能同时威胁这么多的大能,特别是己方当中还有鬼师爷这样的硬手主将,哪怕是天神兵,没有合适的人手操纵,也能硬接几下。 何况天神兵、天神器,数量及其稀少,基本件件都名号响亮,万界皆知,里头可没有这件黑旗,鬼岩城一脉最开始虽然搞不清黑旗是怎么脱离一虎镇压,却依旧没把扩散的黑潮当回事,甚至暗忖黑旗发难,最大的效果就是尽可能把在场的尸鬼都拉入战场,制造乱局,让赤魃有机会趁乱逃跑,己方必须得盯紧赤魃才行。 然而,它们很快就发现这想法是极其愚蠢的,面对黑潮如涛涌来,它们的一切防御,都被直接瓦解,最诡异的是,自己完全没有防壁被巨力突破、碎裂的感觉,而是黑潮径直涌来沾身,仿佛那边从不曾有过什么防御力量。 而黑潮沾身之后,立刻就觉得全身麻软,发不出力量,不管是大能、鬼尊,在这滔滔黑潮之下,都全无抵抗之能,一身力量迅速被削弱下去。 鬼岩城一脉,素以善战闻名,纵使突然间就陷在这样的诡异情境下,几名大能仍未慌乱,鬼界中会吸收、化消力量的法门很多,它们过往都没少遇上,一发现不对,立刻就设法应变,使用它们所会的对应功法,尝试抵挡这股削弱力量。 迅速的应对,不慌不乱的心态,鬼岩城一脉的确不辱善战之名,可这一回却直接踢上铁板,它们所尝试的各种应对化消、吸收一脉的功法,均归无效,依然挡不住体内力量持续被黑潮大幅削弱,甚至连究竟是怎么被削弱的都不知道,根本就无从防起。 黑水滔滔,转瞬已经席卷整个天地,不光彻底吞没掉鬼岩城一脉,更向周围涌去,万血河、闇日神荒、老鬼会、宝髓塔……几大势力的各路人马都没能逃过,即使有些机灵的见势不妙打算离开,却还来不及逃,就被滚滚黑潮卷入。 较诸善战的鬼岩城一脉,其他的大能更是不堪,黑潮之下,甚至没有了大能与鬼尊之分,只要被黑水沾到,个个身体痠软,逃跑不能,力量持续被虚弱,不一会就整个跌入黑潮之中。 黑潮持续卷向整个会场,参与大会的亿万鬼物没有一个能逃过,当中只有一个例外,当黑潮吞食天地时,会场内的某个角落,骤然彩光放射,一道仙虹直接破空而过,急匆匆地逃离,抢在黑潮沾染之前飞走。 全场那么多的大人物,竟然事先没半个查觉到那里有人躲藏,就连温去病都吃了一惊,没想到那里竟然藏着高人,若不是黑潮怒涌,席卷四方,还真逼不出人来,而从气息判断,藏在那里的,肯定是云中子这个老朋友。 ……真是想不到,还以为自己彻底众叛亲离了,结果会场中居然还藏着意外的友军与援兵……云中子这老货真是太不够意思,偷躲在这里,也不事先打个招呼,要是我早知道你躲这里,怎么也都可以给你网开一面,不用搞到你需要这样逃命啊! 身在会场之中,温去病也同样被滚滚黑潮涌吞,但当黑水及身,他的情况却与其他的鬼物全然不同。 随着温去病黑潮加身,正在艰辛与黑潮抗衡的鬼师爷,讶然惊觉自己对赤魃的隔空压制,在刚刚黑潮涌去的一瞬,烟气尽被黑潮吞没,而赤魃因此获得自由,两手一抖,迈步出去,在黑日的照射下,在其他所有尸鬼都被滚滚黑潮困入泥沼当中的时候,悠然漫步,如走在自家庭院。 更诡异的是,假如赤魃是鬼魂之身,那也还罢了,但明明是具有实体的僵尸,也没有催动力量,踏在这实质为水雾的黑潮之上,竟然如履平地一般,就像踏着一层一层的阶梯,逐步高升上去,而这诡异的黑潮则如遇真主,不住雀跃欢腾,不断缠绕在其脚边,荡出点点涟漪。 一旁的一虎强撑着满身倦意,吼道:“何老,出阵!” 鬼岩城一脉,无论身份尊卑,都受城主凯里以军将制度统御,自然也有专门的合击之阵,可以将多名大能、鬼尊的力量翻倍发挥,只是使用的条件颇苛,现场除了鬼师爷何欢,就没其他大能可以主持。 而正力抗黑水,感到自身力量依旧在不住被削弱的何欢,正想着仙界的那件传说异宝,自三清去后就跟着消失不见的天神器,其特征正是可以消去敌我双方的力量,化兵凶为祥和,赤魃莫非是得到了此物传承?而刚刚逃离的那名仙界大能,莫非与此有关?这么说来,是仙界介入鬼市乱局,想要扶持赤魃给霸皇和鬼界添堵? 听到一虎的叫喊,同样也意识到眼下只能组阵相抗的它,面色一沉,立即手捏法诀,正要串联诸多同僚一起开阵,合力对抗黑潮,却看见温去病居高临下,正好整以暇地俯视过来,像在看着什么苦苦挣扎于网中的猎物,仿佛成竹在胸的满满自信,全然不惧猎物的任何反抗。 鬼师爷一向善察人心,只是一下眼神交会,就品味出其中的问题,它心头剧震,先是怀疑对方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跟着,又从自身的异状,品味出一些其他东西? ……情况不对劲,这好像并不是单纯的力量削弱或者中和,而是直透神魂,影响本源,更接近一种……本质上的剥夺! 一想到“本质剥夺”,何欢立时心中大骇,目光四下游移,看到一名万血河的鬼尊,身上开始出现灰白之色,仿佛色彩正被从其身上被剥离。 这已经是再明显也不过的特征,而黑潮围绕着赤魃,为其垫足,赤魃踩在黑潮之上,平步青云,这情景……依稀与鬼界最悠远的传说中的一幕有些类似。 ……黑书有云:王者的国降临,祂的道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水雾轻飘,在赤魃身上缓缓凝结,乍看之下并不清楚,仿佛只是一片黑雾绕体,可若已经有所猜测,循着某个想法看去,就会发现,黑水并非单纯附着在赤魃周身,无有定型,而是在缓缓抽织成一件衣袍。 ……黄袍加身! 看出这些,鬼师爷陡然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一切,也知晓赤魃的底牌究竟为何,尽管还有些关键处想不通,不明白赤魃一个区区三重鬼尊,如果能够解决其中涉及到一系列技术难题,却不敢再多迟疑半刻,当即厉啸一声,鼓尽全身剩余力量,冲破黑水,要飙空而走。 区区一个天阶三重的鬼尊,就算持有天神器,除非能够将神器百分百唤醒,让其自行发挥,否则未必真有什么威胁性,考虑到超量的负荷要求,甚至还不如鬼尊加地神兵的威胁大,但在天阶战的原则中,却还有比装备更重要的关键,就是地利! 遗留着永恒者法则的所在,即是圣域,即便如今永恒者已经不在了,却仍可能留存某些布置或后手,历经万古不易,始终执行着永恒者的意志,一旦被触发,就算万古也绝难匹敌,即使屠杀千百大能,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酆都鬼市,之所以让各方豪强觊觎又忌惮,就是因为此地乃昔日鬼君成道之地,同样也是王庭所在,固然有可能隐藏着它的成道之秘,同样也很有可能留下什么布置,等着给觊觎者踩进来,只不过长久以来,无论是传承还是陷阱都不曾有谁发现,如今,非但有传承者出现,两者结合之深,更远远超过各方预期。 ……怪不得刚刚的那名仙界大能跑那么快!应该一早就看出其中的问题,这才不顾暴露直接逃跑…… 鬼君的神权已经后继有人,这场大会根本就是诱敌前来的陷阱,如果不趁完全发动之前逃逸,就真的不用走了!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鬼师爷甚至顾不得招呼同伴,也顾不上面子,立刻全力逃逸,它的力量已经被黑水削弱不少,这一下想要强行破水离去,消耗更大,却根本管不上这么许多,几乎是抱头鼠窜地飙空而起,不顾一切想要破空而去。 其余鬼岩城的重将,全被这个意外给惊呆,师爷虽然善谋,却从不是贪生怕死的那种,怎么会忽然就扔下大家独自跑了?难道眼下的情况当真如此恶劣?连大家组阵合力都扭转不来?怎么可能!赤魃不过区区三重天阶,这边可是一堆大能…… 不明所以,但众尸鬼却依然信任师爷的判断,一虎、冬月槭不约而同地奋起余力,想追随其后,但温去病凌空一挥,黑水涌来,直接将它们扫落。 “想走?晚啦!”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三章 王者重临 鬼师爷的决断够快,温去病也来不及拦阻,心中着实佩服这个老家伙的眼力与判断,更万分可惜走了这条漏网之鱼,这可是迄今钓上来最大的那条,但其他人想要比照办理,那就没门了。 伸手搅动黑潮,墨色玄雾骤化拍天浪涛,吞天覆地,所有反应过来,试图逃离的大能、鬼尊,被这接天黑潮迎头拍下,如同蚊蝇,惨被刷落坠下,全无抵抗之力。 “荒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一虎怒号狂啸,不曾知晓昔日鬼君传说的它,仍搞不清楚当前状况,想不明白一个区区三重鬼尊,到底是凭什么搞出这诡异之极黑潮,让己方惨被完全压制的?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有天神兵也没有可能,难道是地藏暗中出手? 鬼师爷的见识,超过同侪,所察觉到的秘密,还未及通知其他队友,就被局势所迫,强行逃离,一虎不知黑潮的厉害,但眼见己方越来越被削弱,败亡的结局就在眼前,又逃之不去,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干脆拚个鱼死网破。 “杀!” 驰名鬼界的绿色闪电,停止抵抗,奋起余力于一击,化作一道翠绿流光,飞袭半空中的温去病,现场其余的大能、鬼尊,很多也抱着同样的想法,纷纷奋起余力,向温去病发出全力一击。 哪怕及至此时,在场的力量大多已经被削弱逾半,可是这一击,鬼岩城一方三名大能,万血河五名大能同时出手,余下配合的鬼尊更超过四十名,个个都带有决心,联合起来的威能绝对惊天动地,哪怕是六重天的绝顶大能,也要立毙当场! ……好华丽的阵容! 温去病心中暗赞一声,更被这股众鬼联合起来的强悍杀意所侵,全身筋肉都微微发颤,竟陡然生出一股要立刻拔腿逃命的冲动,因为,正常情况下,自己别说抗衡,就算被这股力量擦过,都要粉身碎骨,要是能不生出逃命、恐惧的本能反应,那才叫见鬼。 但随即,心镜照映,在本心迅速冷静,重新平和无波的同时,也映出这数十名鬼界豪强的“心”,发现这联合一击表面上看似恐怖,锐不可当,实际内里却早已分崩离析。 鬼岩城一脉确实都想着向死求生,豁尽一击,杀不了敌人就拚同归于尽的念头,但其他的那些就很糟糕了,有些想着暗自留力,打下去若状况不妙,就立刻趁有傻子垫背赶紧逃跑;有着想说虚晃一招就跑,还有的甚至想说装腔作势,根本就打算不打就跑。 ……鬼族明明有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可每次搞到凭数量联手一击的场面,却总吓不到谁,除了因为实力实在太水,永远不会齐心也是个非常要命问题,鬼族天性既怕死又爱坑队友,让它们永远难把所谓的联手,催出最强威力来,甚至往往连发挥应有威力都成问题,一群鬼在里头随时准备跑路扯后腿,效果还不如少数齐心的一起出手强,这也是鬼岩城一脉在鬼界往往纵横无敌的原因。 还好,自己可不是霸皇那样的战斗狂人,不会为此觉得有什么遗憾,能用最小的力气去赢,就绝不想承担任何多余的风险,碰到这样互扯后腿给敌人省力的鬼族,自己做梦都可以笑出来! 但,哪怕并不齐心,哪怕各怀鬼胎,这“联手”的一击,也不是自己能够接下的,至少,换个地方就绝对不行……更何况,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些大能背后的万古存在,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么多手下一下失陷,就快要介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 一声长笑,温去病面对多方围剿,不闪不避,随着心意转动,周围黑潮翻涌,如漆黑巨龙飞舞的鬼君旗一下出现在他手上,旗面招展,带动周身环绕的黑水交错编织,化为一件玄袍,缓缓加身。 身披玄袍的刹那,温去病的气息陡然变得高缈伟岸,随着天上黑日映照,一道无比巨大的黑影出现,头顶玄天,脚踏冥土深处,身贯鬼市无数层空间,仿佛以一己之身撑起了这片苍莽天地,雄视整个世界,俯览万鬼。 而正在合击中的诸多大能、鬼尊见状,个个心胆俱寒,它们虽然都从未见过这道身影,却本能地感受它的绝对恐怖、它的高高在上、它的不可忤逆,仿佛只要微微伸手,轻易就能将它们辗杀,即使是自家身后的万古存在也没有这样的威能,自己已经没有半分机会。 被封禁石镇住的妃月泪,虽然不能动弹,却也因此得了坚实的保护,黑水不住入侵,试图削弱着封禁石的本质,但小小石块,在万古之力加持下,却犹如巨山,一时屹立难破,比什么护盾都要牢靠,让内中的鬼岩城公主可以直直看着那道巨影,仿佛身在噩梦中。 而此刻会场之外,鬼市之内,无论是哪一层空间,皆是万鬼惊乱,数不清的流萤碧光,在鬼市内慌张乱飞,受到本能的驱使,嚎泣飞舞,不得休止。 最古怪的是,这道巨影虽然充满压迫感,仿佛无所不能的至高之主,却也给所有看见它的鬼物一个感觉,它实际上应当属于过去,并不存在于当下,以天上黑日为眼的目光,是从过去看向现在。 这原本是只有执掌时光之力的万古层级才能察觉的感受,却在这刻,让所有的鬼物都清晰感受,偏偏鬼市之外,就连万古存在都捕捉不到这道威震诸天的巨影,仅能从鬼市各层的骚动中察觉情况有异,却不知巨影顶天踏地,吞吐风云。 “……嘿,有点意思!” 大会堂内,霸皇独自微笑,目光望向鬼市的深处,却不是温去病和一众大能的所在,而是直视鬼市的最顶层,想要窥探内中的秘密。 ……地藏,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反应? 蓦地,顶天踏地的巨影俯身,打破时空分隔,跨越万古,在弯腰倾斜的动作中,飞快缩减了体积,迅速变小,最后化为常人大小,来到温去病的身后,跟着一下微缩,投入他身上披的玄袍。 刹时间,先前曾出现过的鬼君旗图腾,就在玄袍上重新浮现,黑日、血月悬挂夜空,冥土山川河流,百鬼夜行,万魂伏首跪拜,众生膜拜的景象,都在玄袍上一一展现。 鬼界王者就此重现! 天威莫犯! 温去病的气息随之骤变,满身阳火尽灭,转为冷凝如冰,仿佛再没有一丝情感,高高俯视万鬼,所有攻击中的大能、鬼尊,动作虽然还在持续,但胆气却都已失,只感到自己在这高高在上的无敌王者之前,不过是只小小蝼蚁,竟然无知冒犯,必将招致惨死的收场! 玄袍编织完成,鬼君旗像是完成了使命,一下迸散,化为点点玄光,散开后复又凝结,在温去病身前重组,显现出一本漆黑如墨的厚重书册。 亡者黑书! 单纯的愿力,断然无法复现这记载永恒者大道的亡者黑书,但温去病已经透过因果联系,跨越万古岁月窥探当年的情景,更了解黑书内容,当脑中记忆与愿力结合,登时将这部鬼界的无上大典重现出来。 同时,一个恶鬼形影也在温去病身旁出现,似实还虚,竟是介于僵尸与幽魂之间的状态,模样近似人身,却是七孔流血,满眼怨毒,身上多处更是浮现人面肿瘤,骇人至极,每一张面孔上,或是切齿之恨,或是刻骨之痛,让人光是远远一看,就打从心里冒出寒气,仿佛自己也正受着极度痛苦一般。 正被黑潮冲得七荤八素的幽髓,看着那道虚实不定鬼影,莫名感到有些眼熟,却不知道到底熟在哪里,只是莫名阵阵心悸,本能感觉到高度危险,张口想要呼叫,那道凄厉鬼影已经抢先一步叫喊出来。 鬼影周身所有的人面瘤,齐声而呼,吼啸出来的声音,当真是尖锐如刀,刀刀直戳神魂,在场众多大能、鬼尊听见这声音,无论修为高低,眼前全数发黑,再也攻击不下去,纷纷跌坠,被黑潮彻底吞没,其中功力强一点的,还能勉强行功运法,苦苦支撑,力抗这超乎想像的痛楚;修为差一点的,不是当场疼晕过去,就是被痛到满地打滚。 众多大能、鬼尊的合力一击,就在根本没能打出的情况下,这么被鬼影的简单一啸土崩瓦解,而这具鬼身在一啸奏功后,更转而遥遥看着漆黑天空,鬼师爷遁走的方向,发出一声尖啸,跟着身形闪动,破空飞走,竟是直接追踪逃离的敌人去了。 这一着,着实也出乎了温去病的意料,这个分身形态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太叫得住,虽然堪称是自己目前的最强一击,却不敢用的太多,刚刚是自己化纳万鬼愿力太过,神识险些失守,连忙把部分力量用来凝成鬼身,藉此倾泻,降低愿力影响,沉静心神,本想说用来放倒敌人后,就放在旁边当个摆设,结果不曾想竟然直接就自己行动起来。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这么许多,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完成,暂且就由那东西自行去吧! 温去病连忙收摄心思,维持本身的高缈无情的状态,抬眼望天,说出的声音异常冷漠。 “天道不公,我鬼族打一开始就是残缺,不得完整,偏激易躁,更要承受风吹日晒的无止之痛,纵登万古也难解脱……” 温去病的声音远远传开,铺天盖地的无尽黑潮则缓缓退去,退潮之后,露出会场内的亿万鬼物。这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场面,刚刚经历一连串的大能战斗,随便一点波及,就能让它们这些寻常鬼物伤亡惨重,甚至要是换做别处,往往两边打的兴起,一番对战平手结束,结果交战区域的鬼物全灭都是常事,但因为几方面都刻意保全,连黑潮都刻意维护,覆盖万鬼时形同屏障,这一*战虽打得天翻地覆,却丝毫无损于它们。 而当黑潮散去,渐渐恢复清醒,明了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所有的尸、鬼看着台上圣子,敬畏之感油然而生,僵尸们一个接着一个跪下,向王者低首,连亡灵都纷纷显形出来,飞舞赞颂,膜拜它们的主人,歌颂这个名为“不死会”的崭新王朝。 “……我凝结死亡大道,悟万鬼妙法,成就亡者黑书,今日让尔等共享荣光,他日伴我征伐诸天……” 冰冷如尸骸的声音,远远传出,温去病手一挥,妃月泪头顶上,那颗已经遭到黑潮严重侵蚀,处处裂痕的封禁石,应声碎开,妃月泪被放了出来,跟着一颗鲜红色的血蕈凭空出现,漂浮在它面前。 同时,又多颗血色明珠,凭空凝结,分别出现在巨骨帮的堂主、护法,那些高级干部的面前。 “本帝君握持权柄,尔等从龙有功,俱得恩赏,吞下你们面前的东西,献出你们的忠诚,天之路,将开启于你们的面前!” 声音入耳,妃月泪却怔怔看着温去病,只觉得眼前的少爷充满着陌生的感觉,而图灵则紧紧握着掌中的血蕈,再看着眼前的另一颗,暗忖:这应该就是先前说好的暗号了吧?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四章 金之洋 妃月泪远远看着那个高渺无情,俯视众生的温去病,一时间感觉非常复杂,少爷明明是自己一路看着走过来的,甚至不少路都是自己暗中帮它铺就的,就算帮主图灵也不会比自己更了解它,但此刻站在这里的那道高高在上的伟岸身影,为何看来会如此……不一样?自己都完全都不敢认了。 就算有着和先前一样的外表,可是……那里站着的真的还是少爷吗?身躯里面的那颗心,真的还是同一个吗?少爷的身影渐渐模糊,却复又跟传说中的那一位鬼族至尊缓缓重合,现在站在那里的,究竟是少爷,还是重生的鬼君? 看看温去病,再看看面前的血齿伞,妃月泪一时愣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伸手去接。之前少爷就给过自己一颗,当时给了自己极大的好处,可如今……这一颗,自己究竟还能毫无怀疑地吞下去吗? ……没事的,阿月,我不会害妳,相信我! 风声流淌,这样的低语骤然在耳畔响起,妃月泪猛然抬头,看见温去病原本冷漠之极的表情露出一丝微笑,虽然有些僵硬,但这一笑,却瞬息融化了冰冷,打破了高渺,让少爷仿佛由天上走回人间,回到了身边。 ……少爷的确还是那个少爷!它没有变!站在那里的,是自己誓死追随的少爷,不是第二个高高在上的酆都鬼君! 妃月泪顿时心中狂喜,一下伸手,抓住了血齿蕈,就要往自己口中放,却听见身旁传来一声仓皇惊叫,喊得异常凄厉。 “不、不要吃!” 倒在地上的冬月槭,一身力量被黑潮削去大半,正承受着剧烈痛楚,竭力凝神相抗,当真是半点余力也无,但看到妃月泪的动作,却顾不上自身状况,情急而呼。 妃月泪闻声一顿,却没有丝毫迟疑,一下就将血齿蕈吞服入口,迅速化消。 ……我……相信少爷!少爷一定不会害我的!只要少爷还是少爷,无论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接受! 与此同时,其他的巨骨帮干部,也纷纷吞下面前的血珠,帮主图灵更是一口气吞了两颗,刹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爆炸般散开。 “尔等,追随本帝君,竭尽忠诚,今以鬼君名号,赐尔权柄,各有敕封!” 温去病再度开口,宏大之音,回荡在整个会场,更远远传扬出去,瞬息扩及整个鬼市,从上到下,无数层鬼市空间之内,尽是他的神言传响。 伴随着神言响彻,万鬼愿力加身,温去病的气息益发高远、深邃,不可触碰,远超寻常大能,甚至万古也不能及,仿佛鬼族新的永恒即将出现,这是旁人所能见的,却只有他自己清楚,随着愿力涌入,一股恐怖的灵压,正从体内爆发,要将自己炸开,这条路的终点根本就是死路。 万鬼愿力要是有那么好借用,自古以来,就不会只有酆都鬼君一个凭此成道,成为万古独一的鬼龙皇,鬼族唯一的永恒者,而鬼君之所以能承受这巨力加身,是因为其一路扫平鬼界,打下江山,成为鬼族共主,开朝立代,才能分封权柄,以鬼族天庭的框架整体消化,自己没有那样的能力与手腕,更没有那种时间,唯一所拥有的……只有这短短数天内建立起来的不死会! ……技术,是会随着时代演进而不断翻新的!万古之前,唯有天庭这个架构,才能承载如此愿力,而然时过万古,也未必如此了! ……且看今人手段如何! 温去病双眼微闭,双手平举,形似拥抱天地,鬼纹帝袍随之翻扬,同时法界敞开,朦胧之间,身后浮现一片很大的影子。 在场的亿万鬼物,纷纷惶恐抬头,既害怕这样的动作,会冒犯帝君天威,引来天罚加身,又被某种异样的力量吸引,仿佛……如果不在此刻抬头细看,就会损失很多钱一样。 “……真、真的好多钱啊!” 一个僵尸被所见冲昏头脑,再也顾不得忌惮,颤抖地伸手,指向温去病的身后,在那迅速清晰起来的形影中,所呈现出来的赫然是…… 一片无边无际的金币海洋! 金库法界变形,金币海洋.狂涛! 眨眼间,法界内的无数金币,汇流成海洋,掀起无边涛浪,铺天盖地,向会场内的亿万鬼物倾泻洒去。 再没有什么言语比这一幕更加挑动鬼心,全场的亿万鬼物,先是短暂愣了两三秒,跟着,全部为之疯狂,什么都再想不了,只顾着飞扑起来,能飞的就飞,不能飞的就跳,争着去抢满天洒落下来的金币。 不光是那些寻常的鬼物,就连鬼尊在这情况下也难以自制,即便是大能,在本身意志被大幅削弱后,也神难守舍,被这漫天金币雨的盛景所惑,甚至连自身所受的极度痛楚都给忘了,挣扎着跳起来去抢落下的金币。 若光只是普通的钱币,哪怕汇聚成海,化作钱雨,也还不足以掀起那么大的骚动,但这些钱币,原本就是透过不死会的组织收缴上来,本身就吸附着亿万鬼物对于发财满满的欲念,再经温去病灌注鬼君力量,阴火催化,现在已经成为对鬼物一等一的诱惑之物,只要是鬼界的住民,就没有谁能够其抗拒。 不管是冤魂还是僵尸,全场的鬼物全都如同疯了一般,飞着、跳着,疯抢着满天落下来的金币,因为倾泻下来的金币实在太多,抢都抢不完,倒也没谁有空去排除障碍,踢打走身旁碍事的竞争者,场面虽然疯狂却异样的和谐。 而只要接触到这些金币,沾附在上头的欲念与鬼君之力,就会缓缓流入,对鬼物来说,这就是无上甘美,是天赐至福,过往承受的所有苦痛,都在这一刻得到救赎。 虽然这种救赎,只是短暂的,在场的鬼物却顾不得这许多,而在疯狂获取这些金币的同时,它们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死泉确实是存在的! 满天金币,如泉喷放!这若不是不死泉,那又要什么才是? 如果这样的救赎,能够一喷再喷,一放再放,那不死会就是货真价实的鬼族天赐救赎之地,自己打死也要死在会里,无论有什么艰难险阻要面对,也绝不放弃这条粗腿! 啜饮着这份难得的天赐甘美,亿万鬼物个个如颠如狂,其中的一些,则心中满是感谢,陡然间回光返照,早已被遗忘的生前种种,历历如在眼前,积累的无尽怨毒瞬间尽消,陡然间全身放射灵光,满身血汙消失,化作一道光虹,冲上天际,如同流星,往远处飘去。 这样的例子,虽然少之又少,如凤毛麟角,但放诸会场内亿万鬼物大数,却又颇为可观,一时间,道道光虹接连冲上天际,一道跟着一道,犹如庆祝大会召开的烟火,这边方起,另一边又继,满场璀璨,煞是好看。 这美丽瑰幻的景象,宛如在欢庆不死会召开的大会圆满成功,其中蕴含的意义更是不同反响,各处都是鬼物的惊喜叫喊。 “它……它们可以入轮回了!” “不死泉真的可以让鬼入轮回,传说竟然是真的啊!” “圣子没有骗我们!不死泉真的可以度鬼入轮回啊!” “啊啊啊!这次不仅发财了,还可以解脱!” 亿万鬼物一时间狂欢如哭,为着这场盛宴而欢腾,连温去病都惊诧得目瞪口呆,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整出这场面来。不死泉本为虚妄,服用后能够度鬼入轮回什么的,纯属自己瞎掰,当真是连自己这个造假者也作梦都想不到,竟然真有鬼物会因此解脱,得到了入轮回的机会,怨念尽消,直接进入冥府……撒谎能撒出这样的效果来,这也真是诈骗集团的代表作了! 而伴着万鬼欢腾,“江山”稳固,“架构”强化,温去病的“王朝”就此真正建立,得以负荷得自鬼君旗的无匹愿力,真正开始运作。 温去病手一挥,帝袍飞扬,巨骨帮原本的三大护法、八大堂主,还有因组建不死会,势力扩张,新进加入的十二供奉,足足二十三名地阶鬼王,也是刚刚有份喀完血珠精元的核心成员,气息陡变,从原本简单的鬼王威煞,一下……令人心惊胆怯,立地称尊! 二十三名鬼王,眨眼间就成为天阶鬼尊! 没有天劫降临,没有雷轰电闪,就像从大帽子里变出灰兔一样,在温去病的一挥手间,这些鬼王的气息就陡然变化,直接踏上天阶,身成鬼尊! 比魔术更不具现实感的,就是奇迹! “……这怎么可能?” 妃月泪在一旁错愕呆看,简直没法相信自己刚刚亲眼看到的东西,天阶哪有这么好晋升的?本身累积的需求倒是不用说,刚刚吞下的血齿伞抵挡上多份积累还有多,但是登天者对法则的理解呢?凶险之极的天劫呢?自己也算是天之骄女,自幼所学所用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爹爹也没让自己少历练,虽然又在背后暗中护持,但也算直面过各种生死考验,结果闯天阶时仍是险象环生,可眼前的……这算是什么噩梦啊? 强行送一个鬼王登临天阶,这算奇迹,姑且也罢了,万古以上确实有很多手法,能够拔苗助长,强行制造天阶出来,但背后的开销可不小,制造的天阶往往也有很大瑕疵,但二十三名鬼王,无声无息登天,没有天劫,看来也没付出什么代价,按照少爷的个性,也不可能强行制造天阶炮灰,应该都是货真价实的,这与其说是变戏法,更像是一场超现实的梦魇。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妃月泪家学渊源,却终究受限阅历,也因为凯里不愿向女儿提及当年的往事,意识不到眼前这一幕究竟代表什么,而已带伤逃遁出鬼市,正与温去病的尸鬼分身且战且逃的何欢,远远俯瞰见这一幕,心头震颤更剧,想起了万古之前的那个传说。 当时,霸皇还未转生,仍是先天神灵中的一名,而万界混沌,冥土中鬼族的一名大巫王,以鬼道登天,强夺神灵权柄,得到“鬼龙皇”的尊号,震动诸天,而后随着每一步晋升,它都将自身神能权柄分予追随者,拉拔着它们一同提升,亦步亦趋。 昔日鬼君大封手下勇将为鬼尊,还有后头强提鬼尊为大能的盛景,鬼师爷没有荣幸看到,却曾听主上提过,而眼前赤魃所干的事情,毫无疑问就与万古之前,鬼君大行敕封手下得利将领的举动如出一辙。 这……不只是得到鬼君传承,也不只是继承了鬼君的神通与器物,而是真正走上鬼君当初走过的那条辉煌道路,甚至是最遭诸天万界乃至天道忌讳的一步! ……它怎么敢……明明有了鬼君陛下的例子在前,这个赤魃难道连天也不怕? 但任它胆量再怎大也好,鬼龙皇并不只是其余各界和天道的禁忌,同样也是鬼族的忌讳,时过万古,世事变迁,如今的各方万古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另一名鬼龙皇出现,因为……鬼龙皇真正恐怖的地方,还没有发动,如果也被赤魃掌握…… 这个念头才刚在心头闪过,天边殃云忽降,一股雄强力量,骤然而现,从鬼师爷身旁堪堪擦过,迳直将拦挡在前的尸鬼分身打得粉碎,就像顺脚踢开路边一颗小石子,跟着全无阻碍地拍落。 “主公!” 鬼师爷见状脱口而呼,只见那道力量凝劲成形,化为一道伟岸如山的巨掌,暗青如玉,向鬼市拍落,仿佛一座巨山轰塌落下。 同时,另一方的天空,血云涌动,一道仿佛要席卷天地的赤色血光高速向鬼市推进。 龙皇将现,鬼岩城、万血河之主,联手阻道!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五章 山河共击.万古洪涛 高空山影,血云涌动,两大鬼界万古领袖遥遥出手,要阻这场不死大会再开下去,断绝万鬼愿力的汇聚,将第二个鬼龙皇扼杀于摇篮之中,这样的一幕,温去病不感意外。 鬼族的万古,才不会眼睁睁看着出现第二名鬼龙皇,以万鬼愿力成就永恒,再踩到它们头上,会放任自己施为就有鬼了,自己倒是一直希望能让它们早些出手,甚至亲身降临,踏入自己的陷阱中,可惜,聪明人处处有,永远不会自己最杰出,一直到最后,这些大人物也留有分寸,没有亲身踏入,甚至连鬼师爷这条大鱼都跑了,实在让自己扼腕。 如果地藏金龙选择与自己站同一边,那么事情还未必绝望,只要地藏肯出手,替自己争取时间,那么,非亲身到此的鬼族万古,哪怕再多,哪怕能够放下过往,同心齐力,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地藏的拦截。 无奈,地藏迄今为止仍维持沉默,看来是打定主意不会干涉,放任一切发生,既不会干涉自己的一切行动,也不会成为自己的保护伞,只能依靠自救了…… “本帝君今日开朝立代,光我鬼族,终将雪洗万世鬼恨,封神代天!” 温去病双手结莲花印,神情肃穆,引动汇聚而来的万鬼愿力,试图创造奇迹,而漂浮在面前的那本黑书,则无声翻开,释放出冲天豪光,凝结出法籙符令。 “巨骨帮主图灵,传道授业,护持有功,今承皇令,敕封为会前大将,统领各路阴兵,特赐金缕玉衣!” 漆黑的法籙符令,落到图灵头上,化为黑光缠绕,黑光闪烁,隐约间化为一套铠甲,转瞬又消失不见,而已卡关在天阶三重多年的图灵,无惊无险,直接越过那道无数鬼尊视为天堑的坎,立地成就大能。 “……我……我……” 图灵正依着温去病先前的吩咐,在吞服血伞蕈后,就全力运动铁尸不朽身,而当法籙加身,将它凭空提升为大能时,它赫然惊觉,镇帮的铁尸不朽身,也发生了某种自己不能理解的变化,变得更为深奥,却又简化许多,有种去其枝节,返本归源的味道,其尽头……已经远超残缺多年的秘籍所指,甚至不只是大能层次。 连作梦都不曾有过的美好,一下子就成了现实,当真没有一点真实感,图灵异常激动,险些就走火入魔,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徒弟,既满心感谢,也有些羞惭,只能默默感叹今日“师以徒贵”,自己庸碌大半生,从努力拚搏到失意守成都艰难不已,不曾想最后居然是靠着徒弟的风光来成就自身。 温去病却没有余裕去考虑便宜师父的感受,时间十分紧张,在敕封完师父之后,他立刻转头望向妃月泪,目光意带询问。 ……妳……愿意陪我一起走下去,度过眼前的这道难关吗? 妃月泪迎着这道目光,想也不想地用力点头。 ……你要去哪里,我就在哪里! 温去病法诀再次打出,引导万鬼愿力,黑书又一次翻动,豪光凝出法籙符令,垂落在妃月泪的头顶,伴随着温去病的宏大神音响起。 “有女名妃月,温婉贤淑,忠诚不欺,今承皇令,敕封为鬼族圣女,受各方祀奉,山川皆敬,通行无阻!特赐替命神符!” 震动整个鬼市的玄音再度传响四方,妃月泪同样在一瞬间被提升至大能,没有任何天劫降临,而法籙化光,融入体内,神魂登时一震。 妃月泪家学渊源,一直以来修练的是最好功法,见识远非图灵可比,又有了图灵的例子在前,甫被提升上大能,它没有片刻耽搁,立即就凝练神魂,配合法籙的作用变化,登时生出一种自身不住拔高,要脱离这个空间的高妙感受,还有一些极为玄奥的东西,一时体悟不出,藏于体内,日后要好好去感悟。 ……果然神奇奥妙,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代价,可是自己确实成为大能,进阶之速远在爹爹这万古存在的预期之上,还得到了往更高层次的指引,比收到什么神功法门还要宝贵。 妃月泪满心欢喜,感动之情更是无可言喻,但却没丝毫时间沉浸在喜悦中,也无暇去感悟那些潜藏体内的玄妙,而是立即腾身飞起,一面调适自身刚得到的大能力量,争取发挥出最强的力量,一面迎向那座砸落下来的青玉大山,要替自家少爷扛下这一劫。 ……那是万古层次的攻击,我就算被强行提升到大能,也肯定扛不住的,但……攻击的那个是我爹爹,如果我挡在前头,或许就能够…… 妃月泪的动作,让温去病也吃了一惊,这可不是自己预期的事情,却随即明白这个女孩的心思,只能暗自一叹,并没有阻拦,自己已经在敕封时,给了它最好的保命赠礼,就算扛不住也没大事,这时候强行无视少女的这份心意,反而不美。 新成大能的鬼魅少女,飞速极快,转眼就已经掠出鬼市,一路鼓荡吸纳自空间落差的巨大灵压,将力量提升到极致,竭尽当前所能,轰出一击,幻化出一只惨森森的白骨之爪,打穿了天空。 鬼式二十七.太阴白骨爪! 这是传自酆都鬼君的简化法门,属于大能层次的绝招,妃月泪之前根本就使不出,这趟还是首次运用,骨爪上缭绕森森鬼气,阴寒无比,五指张开,仿佛能够盖住半边天,威煞惊慑万鬼。 然而,什么东西都是要看比较,尽管这只白骨巨爪足可蔽天,但与那从天砸落下来的青玉巨掌相比,就显得实在微不足道,如同猛鲨遭遇巨鲸,两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只是稍稍接触,青玉巨岳就把遮天骨峰砸得粉碎,毫不停歇地持续往下砸落,妃月泪绝招被迫,立时遭到反噬,脸色瞬间惨白,一口鬼血喷出,却猛一咬牙,不闪不避,更向着那遮盖天空的巨山主动迎去,要以身相挡,宁死也不能让这一掌打到少爷头上。 ……爹爹你要杀少爷,就先把我打死吧! 当力量不能抗衡时,只能指望父女亲情能够产生作用,然而,青玉巨掌却只是稍稍停顿,跟着就持续落下,坠势还更快更狠,当真是半点不容情。 ……军令如山,大义当前,父女之间也没有人情可讲!妳素知为父的坚持,当知这一掌,为父绝不会让,此事关乎鬼君陛下的道统,赤魃一定要诛灭! 万古与大能的对抗,本质却是父与女,两种坚持的对撞,妃月泪抱持牺牲觉悟,凯里的巨掌也分毫不让,眼看两者就要互撞,半空中血光闪现,整个天空被染成一片赤红,一道洪流滔滔而来,宛如血河,从侧面撞向那只如山巨掌。 山河对撼,顿时炸出震天巨响,双双爆开,而释放出来的恐怖风暴,肆虐整个空间,天地皆动! 万血河、鬼岩城,两名万古之主正面对拚一记,双方都没有讨到好处,却苦了交战处,如果酆都不是被地藏金龙的力量保护,只这一下释放的余波,就能打爆半个鬼市。 这样的余波,同样也不是寻常大能可以承受,妃月泪不过甫登四重,尚未能妥善统合体内力量,护命宝又早已经赠给温去病,被这股风暴一扫,登时重创,大口鲜血喷出,跟着如断线风筝般摔坠下去。 温去病见状,心中大急,如果妃月泪直接被凯里一掌打爆,那反倒无所谓了,但自己赠予的后手,只能替死、换命,却对不致死的伤害没什么效果,万血河之主的那一下出手,看似是救了妃月泪的命,其实反将它坑得挺惨。 顾不得在主持大会,温去病当即腾身而起,要去接飘坠中的妃月泪,怎么都不能让这个愿意为自己拚死,方才为己受伤的丫头再吃苦头。 然而,温去病身形甫动,天边狂风骤然飙起,如山的青玉巨掌再次凭空出现,重新落下,直直对准温去病,落势更凶更狠,含带着怒气,誓要取其性命。 同时,滔滔血河,现于另一端的天边,朝着温去病快速涌来,意向不明。 “我来!” 图灵一声大喝,飞身半空,得证大能的它,如今血气亢腾,更添胆色,眼见徒弟有难,立即跃起,抢着以身相护,虽然只是大能之身,可对着这出自万古的如山巨掌,丝毫不惧,将自身的护体法门运转到极致,要硬挡这一击。 区区天阶四重,就算拚上性命,也没有资格接万古的一掌,但在图灵试图拚命的一瞬,身上所受的权柄被触动,光彩焕发,迅速凝成一件青玉战甲,套在身上。 尸甲着身,图灵的威能顿时如潮水暴涨,直接突破四重天界线,向五重天以上激增,更生出奥妙变化,将力量瞬间凝于一点的极限威能,难以估算,整个摇身一变,成了一道小山般高的巨影,气息苍莽,迎抗天降伟岳,恍若擎天巨神。 亡者黑书,死部九式之三.金缕玉尸! 不朽铁尸,靠着鬼道权柄的加持,莫名提升,补完了残缺,回归本源,甚至超越尸源宝录的局限,直接提升到亡者黑书所记载的原形,图灵不单单体型变巨,踏地撑天,身上更披挂一套玉片战铠,玄金为丝,勾串交织,更呼应冥土法则,极大的强化了防御之能,堪为鬼界至坚。 金玉护体,至坚不破,凭借死部绝式的加持,仅仅大能层次的图灵,硬生生扛下万古层次的一击,解了温去病的燃眉之急,但天边涌动的血河,见状一下加急,从另一侧奔流过来,急卷温去病。 ……不容许另一个鬼龙皇出现的,可不只是鬼岩城一脉! 温去病这边刚刚抱住妃月泪,心中有些迟疑,不知道究竟是该立刻灌输力量抢救,再用其他手法来扛住血丑这一击?还是干脆直接把妃月泪扔出去挡招,再启动替死秘法算了? 后者最省事,也是最为理智的做法,但女人可素来不是讲理性的生物,哪怕道理讲得通,情感却说不清,事后天晓得妃月泪又会怎么想?被女人记恨,已经很难搞了,更何况是女鬼? 正在迟疑,周围气流忽变,血河虽还然还在远方,可身边空间缺骤然破碎,涌出大片红水,血涛漫天,竟是声东击西,猝施伏击! 温去病眉头一紧,暗叫大意,正要强行出手,硬挡这击,忽的一道霸绝刀气横空而来,跨越长距,无可匹敌,直接一刀,破去滔滔万血河,这无双无对的威势,惊觉当场,连温去病都被吓到。 ……怎、怎会?这不合理! 血河断去,天边血潮同样受到刀劲冲击,一下炸开,同时一声愤怒的闷哼,遥遥传来,模糊不清,赫然吃了小亏。 “霸皇!”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六章 东一刀、西一刀 对于这一次不死大会上,自己所要面对的挑战,温去病一早就有过估算,这一场大会,目的在于以不死泉为引,汇聚万鬼愿力,勾动鬼君旗之力,将鬼龙皇之路重现,当真是万古难容,但凭自己手上掌握的筹码,只要这些鬼界的万古巨头没有亲身到场,仅用分身降临或是远距离出手,自己都有办法应对,虽然其中风险不低,但是收益之大,值得赌上一手,何况自己被地藏摆上台,不赌才是死路一条。 不过,在自己的谋算中,怎么都没料到竟然出现这么一个场面,鬼界万古巨头联合向自己出手,关键时刻,来救援自己的不是一手将自己推到这个位置,又意图不明冷眼旁观的地藏,竟是鬼界万古巨头中最有理由对付自己的霸皇! 自己可不敢小看这些纵横不知多少岁月的万古巨头,说不定有谁已经有谁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隐而不发,等着最合适的时间,而霸皇绝对是其中最有可能发现自己身份的一个! 那……明明双方为敌,如今自己身陷险境,霸皇不落井下石就算很有强者气派了,怎么还会跑来雪中送炭,一刀替自己解围?一刀斩向敌方的万古? 一下愣然,温去病随即醒悟过来,出手的这位可是霸皇,那个人如今不在,霸皇无疑就是当前诸天万界的头号中二精神病,一天没架打就会手痒难耐,三天不扁同级对手就会浑身不对劲,更坚信自己能够挑战一切强敌,最喜欢养虎为患,毫不顾忌给对手成长的机会,所以无论敌我状况,光冲着这边有两大万古一起出手,就足够钓出他来乱入了,至于会不会让自己成了气候这种事情,才不会让他放弃痛快一战的机会。 这是个天大意外,却算不上意外之喜,因为霸皇的想法难以估算,鬼才知道他这一刀斩向万血河之主,会否下一刀立刻就反过来斩向自己,非是为了斩草除根,而是顺手给个小小考验? 想要确保平安,终归只能靠自己,温去病抓紧这个意外得来的空档,抱着妃月泪,法诀一催,大喝一声。 “是鬼平等,无有高下!” 崇高的口号,以威严的声音喊出,立刻得天地响应,刹那之间,整个鬼市之内,都是一片嗡嗡声响,鬼皇之音,无处不在。 而被温去病拿金币雨砸了一轮,已经产生深深信仰的不死会成员,受神言贯耳,一个个不自觉地张口,跟着呼起了口号。 “是鬼平等,无有高下!” “是鬼平等,无有高下!” “是鬼平等,无有高下!” 相同的口号呼声,在会场中此起彼落,与鬼皇神言之音相应,渐渐由嗡嗡细响,累积化为轰雷,震动乾坤,形成一片音之海洋。 随着整个鬼市,充满轰雷之声,半空中的如山巨掌似知情况不妙,再无任何保留,猛一发劲,乾坤震动,如山青玉化为的弥天巨手重重拍下,已经苦撑一阵的图灵,再也支持不住,怒吼一声,金缕玉衣碎裂,巨大身影一下溃散,全身飙血,处处都是裂痕,直直往下坠落。 纵使一击之下伤重难支,图灵仍为温去病争取到非常宝贵时间,令这如山巨掌直至此时,才能持续落下,打向温去病。 这一回,掌劲远远超越之前,随着迫近,鬼市最靠近的数层应势炸开,千万里建筑一道毁灭,其中万鬼同灭,竟是一副要将赤魃和鬼市一起扫灭的架势,眼看巨掌就要波及温去病,豪迈的长笑远远传来。 “这么有趣的事情,为什么不看到最后?你们实在太扫兴了!” 霸皇无可匹敌的刀气,与他豪爽的笑声一同降临,抢斩向这仿佛携三山五岳之力的青玉巨掌,一刀之下,山为之开,天为之崩,巨掌部分崩散,无法再进一寸。 “霸皇!”天边血云涌动,一个又尖又细的刺耳怒音炸开,声传寰宇,整个鬼市皆闻,“别来碍事,第二个鬼龙皇若是出现,对你也没有好处!” 血云盖天,万里血河滔滔,迳直涌向鬼市,朝温去病吞噬过去,但九天之上,刀气变幻,转刚为柔,在阻退青玉巨掌,趁巨掌尚未能够反扑之前,猛然一下,斩向滔天血河。 “我说……” 刀气纵横,衍化惊雷,以迅猛奔袭的雷电之潮的形态狠狠斩在血河上,血河被雷涛轰中,掀起大浪,似乎想分化开来,避开雷涛之势,但溅出的每一滴血珠,都被刀气破坏,迅速凝结、碎裂。 “不许动他!” 霸皇的沉喝,跨越亿万里空间,直接在现场炸开,纵横的刀气更添威势,一刀百劲,将滔天血河斩得溃不成军,只是血河诡秘变幻,虽然被斩得破碎不堪,却像一尾生命力强横的毒蛇,随破随生,不住试图重组,只要刀势稍有空隙,便行反扑。 万血河之主血丑,与霸皇隔空较劲,一时酣战,半空中的青玉巨掌逮着空档,立刻重组攻势,继续攻向温去病,哪知刀气旋动,进退如飙风,一下就舍弃被压在下风的滔滔血河,抢拦在青玉巨掌之前,狠狠一劈,再一次斩得巨掌崩坏。 连番受阻,鬼岩城之主也动了真怒,冰冷中含着怒意的声音响起,“霸皇,你胡搅蛮缠,硬要与我们为难吗?” “要战便战,何必如此啰嗦?使出你的死部绝学,让本霸皇看看你究竟得了鬼君几成本事!” 霸皇一声长笑,无匹的刀气稍沾即走,却不是避战,而是一刀横过,复又斩在卷土重来的滔滔血河上,阻住了血河的攻势,旋即又抽刀退走,有若流水,骤然溃堤而出,重击青玉巨掌。 就只见,霸皇刀气纵横,变幻无常,东一刀、西一刀,刀刀攻敌所必救,有时刚猛如涛,有时细腻如雨雾,刚柔变幻无定,竟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拖困住鬼界两大万古巨头,其中的无上神通,看得底下万鬼如痴如醉,难以置信。 温去病原是局中核心,现在却觉得自己像成了个局外人,一时间被晾在一旁,在啼笑皆非之余,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根据心镜神通映射,霸皇的确是战得性发,没有分毫破绽,但三方激战,看似霸皇掌握了节奏主动,以一人之力压两大万古,要战就战,想走便走,可以说是占尽上风,但自己总觉得有情况哪里不对。 ……霸皇最喜欢的战斗风格,是强横直接,以力压人,无论你有什么手段,我以无可匹敌的力量碾压过去,才是霸道,现在虽然同时压住鬼岩城、万血河之主,却是走招法之变、策略之制,乍看起来,似乎是在刻意卖弄,展现他不是只有蛮力,但…… ……为何自己总觉得他其实是力有未逮,独对两大万古,已现疲态,这才不得不走其他的路子来勉强支撑? ……霸皇没理由会这么势弱,如果对上两名万古就要勉力支撑,他凭什么当初能逆伐诸天,杀得诸界万古一空,为各界所忌,他最近出什么事了? 温去病敏锐地捕捉到这点讯息,可能是之后抢刀的一个机会,但眼下却不是细思的时候,既然难得霸皇犯傻,出手替自己护道,大大降低了自己预计的风险,就绝不能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 鬼市之中,如今处处回响宏大之音,覆天盖地,温去病闭目感受,确认愿力累积已经足够,当即手结法印,身上帝袍浮现山川,黑日血月图形扬动,汇集无穷的鬼族愿力于己身,一下鼓到极限后,瞠目大喝。 “渡化!” 舌绽春雷,温去病一声大喝,一道碧绿光华跟着从身上冒出,飞快散出,化为一道光之涟漪,向四面八方飘传,迅速扩及整个鬼市,凡是被这阵波光掠过的鬼物,身上全都闪起一样的光华,到了后头,整个鬼市,从上到下的无数层空间,包括其中亿万鬼物,完全沐浴在这片光华中。 寻常鬼物,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异常,这些光华如同黑日照耀,只是让它们通体舒畅,极为放松,从永恒不歇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可对于天阶以上的针对目标,就不是这样了。 一虎、青云蝎、幽髓……不管是鬼岩城或万血河,无论是外来或本土,从大能到鬼尊,经过先前的波澜变化,此刻多数不是对赤魃心生畏惧,就是仍在极度痛苦中苦苦挣扎,但当青光洒落,它们眼中的痛与动摇,都迅速化为一片空无,然后,又从空无中建立起坚定的信念,望向主君赤魃的眼神则变得高度狂热。 人道之法,创于当年鬼巫王,在初始人皇手上发扬光大,流传诸天,后来又被拆分为神道、王道两脉,普通的人皇王道之法,堂堂正正,有诸多神奇,而神道香火之法则在经过佛门推演后,生出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神通,就是渡化之法……或者说,强行渡化! 渡化其他体系的强者入佛门,兼收道德与功德之气,原本是神道修法的上上优势,但以心打动,透过感化而渡,殊为不易,对神道之主的自身要求极高,成功的比例极低,适用性更是狭窄,若非机缘巧合,神道修者一辈子也渡不了几个,所以佛门中有智者急于求成,越走越偏激,就开发出以无上愿力,沾染神魂,强行渡化,皈依入佛门的神通。 这已经属于鬼君时代所没有的细腻操作,是时代变迁,神通演进的结果,诸天万界,无论仙魔妖鬼,都对佛门的这一手极其忌惮,这说穿了根本就是强行洗脑,而且走这一脉的菩萨与佛陀,对于以愿力渡化来的“战俘”,也毫不客气,很多都收为自家的童儿、力士、护法金刚,甚至是替命分身,当真是利用到极致,别说他界忌讳,就连佛门本身对这一脉也是敬而远之。 当初在五藏妖界,纵天女君的原身,遭受几名大菩萨联手围攻,最后之所以不得不自毁身亡,就是宁死不屈,不愿意被佛门渡化皈依,这种案例还有不少,诸天万界都对这一脉佛门的凶名闻之久矣。 温去病早先对这种作法自然也是冷眼加冷笑,觉得如此行事过了线,日后因果难偿,可事到临头,面对万古层级的压迫,自己哪有余裕讲究什么正当性,过不去这关,也谈不上日后,只能是有什么手能用,直接抓过来就用了,哪怕本来是敌人的手也一样! 血丑、凯里两名万古,之所以攻得那么急,一方面是不愿意第二个鬼龙皇出现,将来新一位永恒出现,横压鬼界,另一方面就是意识到如今的神道手段,不同于万古之前,第二个鬼龙皇若现世,完全可以用渡化之法,将敌手强行推平,那些已被层层消磨本质,神魂受损严重的大能,抵抗力不足本来三成,根本就挡不住渡化侵染。 打一开始,举行大会之初,温去病就想好了这一步,自己孤身一个,靠着巨骨帮这点孤魂野鬼,绝对抵抗不了鬼界各方势力,不死会的根基也都是底层鬼物,哪怕封神称尊,数量也不够,特别是自己可以封赏的大能数目有限,实在是缓不济急。 培养人才,需要漫长的时间,这是自己最没有的东西,横竖人无横财不富,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干脆连人才也直接抢来用,直接以神道渡化一批过来就好了! 这一场布道大会,真正目的就在一个圈字,圈鬼,圈钱,圈大能!唯有把足够数量的强者骗过来,再行渡化之法,才能为不死会提供足够的高层战力,做为后续扩张的根基……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七章 圈鬼,圈钱,圈大能! 拜鬼岩城和万血河所赐,如今会场之内,共有十余名大能,从四重到六重都有,还有数十名鬼尊,原本分属于不同势力,都是各自势力里的顶层和中坚人物,现在眼中都闪烁着同样的狂热,充满对不死会和对赤魃的忠诚,一个接着一个屈膝,向温去病下拜,表达最真诚的尊敬。 温去病一扬手,点点鬼火,交织成一张阵图,其上星罗棋布,标明阵位枢纽,朗声道:“光我神域,护我圣土!” 神言如法旨,一众大能、鬼尊当即领命,躬身一拜,齐声道:“是鬼平等,无有高下!” 口号呼完,诸位大能与鬼尊当即分散飞去,落往温去病标出的阵位上,联合开阵,将整座鬼市连成一体,布出一座超级防御大阵。 十余名大能并数十鬼尊联合开阵,这样的阵容,放在始界足够扫平一切阻碍,但对鬼界的万古巨头来说,只是有些棘手,却也有些鸡肋,虽然只要肯亲身降临,就算一击不破,连着几击总能打破,而这等大阵就算转守为攻,也缺乏对万古的足够杀伤,只能在徒劳抵抗后被破,但问题就在需要亲身降临上。 对于诸天万界的各位万古而言,离开本身根据地,就算不是一大障碍,也相当麻烦,通常有一堆手续要完成,尤其是鬼族的万古,甚至可以说,各界的万古存在,虽然一伸手就能隔空影响本方世界的每个角落,钜细靡遗,但也都不是想移动就能移动,要有若干准备,甚至付出极大代价的。 诸天万界之中,能像霸皇一样,随兴到处跑,到处亲身征伐的万古存在,当前就这么一个,算是一个特例中的特例,而若非亲身降临,单纯远距离攻击,想要打破这个防御阵,就很有难度了。 单纯只是大能、鬼尊联合守护,防御力还猛不到这个程度,问题更在于酆都鬼市可不是寻常地方,本身就是昔年鬼君的领域,之前是鬼君被镇压,留下的力量不显,如今鬼君的力量被赤魃唤醒,酆都鬼市重新具有永恒者领域的性质,这个特性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没人知道,可当大阵结合圣域,内中的凶险……就是万古存在也不愿易轻易试探。 眼见事不可为,半空之中,青玉巨掌缓缓消失,那么庞大、威猛的一座巨山,在霸皇重重刀势围困下,竟然撤如轻烟,轻易脱出,转眼就消失无踪,只余一声无奈叹息,飘散在空中。 另一端,滔天血河逆流如退潮,转瞬消失在天际,只留一声含着怒意,象征着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冷哼,持续回荡在天际。 两大万古存在,眼见赤魃大势已成,不再纠缠,干脆地先后退走,彼此都因为此番损兵折将,出师不利,满肚子的窝囊气,倘若对上的单单只是大阵加上圣域,都还不足以让它们这么狼狈退走,但双方之间不可能合作,彼此要互相堤防,还有鬼界其他万古在后头虎视眈眈,眼前更有霸皇这个强敌阻路,根本没有逞强斗气的余地,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鸟气,暂且退走,再图后计…… 而看着父亲受挫,妃月泪心里也极不好受,打自己有记忆以来,爹爹就一直对自己宠爱有加,哪怕在部属面前,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一丝不苟,永远是个最严厉的军营统帅,眼中只有军纪,从无人情,可对着自己,它就是慈爱呵护,善尽一名慈父的职责。 这些年来,自己从没有和父亲发生过任何冲突,无论什么,它总是由着自己,但这一回……事发突然,自己甚至全没有考虑、迟疑的时间,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而这一连串抉择走下来,就变成眼前这样,如今……爹爹损失极重,自己又跟它正面顶撞,形同叛变,往后……自己还回得去鬼岩城?还怎么有脸见爹爹呢? 心中愁思百转,一时排解不开,妃月泪骤然全身发冷,一股突然涌现心头更极其恐怖的危机感,让它不顾一切想要躲开,但没等它有所动作,温去病更已经抢先一步,带着它飞身掠出,连续七闪,瞬间换位七层,等第七次出现时,两人已经离开原有“楼层”,出现在鬼市的其他位置。 连续的高速移位,几乎已经是大能层次的极限,温去病毫无保留,就算是六重天的大能,也未必能做得更好,但这么出色的逃命手段,仍是全然无用,一道潜劲,如附骨之蛆,又如闪电惊鸿,即使连续七闪也未能摆脱,在温去病甫一现身的刹那,直接打下。 温去病立刻环劲归身,预备爆丹一击,硬挡这道突袭,可那道潜劲异常刁钻,速度更快得异乎寻常,抢先一步抓住间隙,穿过温去病的防御,无视于他,专攻他怀中的妃月泪。 刹时,潜劲化刀,一刀贯穿妃月泪,跟着,刀劲爆发,将已经重伤的它,直接斩得粉身碎骨,当场爆开! 救援失败的温去病,只能亲眼看着妃月泪在怀中爆开,封神台之战的最后画面,又一次跃至脑海,心口如被刀割一般,痛到没法呼吸,同时,更从这一刀中感受到来自霸皇的满满的恶意。 这一刀,看似斩的是妃月泪,真正要针对的却是我! 如果打一开始就打算斩自己,以这刀路的诡秘迅猛,自己肯定也一样守不住,哪怕是集万鬼愿力于身的新一代鬼龙皇,也很有可能要饮恨当场,但这刀却径直绕过自己,斩杀妃月泪,其目的……就是要在自己面前杀它。 非为了杀它而杀,只是为了在自己面前杀它而杀!甚至,这也不能说是杀…… 几乎是妃月泪的身躯才爆开,它爆炸中的身影,就如水波摇晃,消失不见,稍后,不远处的空中,光影摇映,妃月泪从中缓缓飘出,看来神完气足,一点也不像早先的重伤模样。 亡者黑书.死部九式之六.死亡替身! 得自酆都鬼君的神通妙法,又一次奏功,妃月泪经过亲身体验,益发感到这个神通的实用和不可思议。 替命换死,这是这式死部绝学的最基本的功能,但除此之外,还能无视原有的伤患状态,在重生同时,清除中毒、麻痹、催眠等负面状态,让替死目标的伤势恢复起码五成,并且在替死重现的那一瞬,有会附带有简短数秒的虚化时间,虽然重生的躯体已出现,能看、能听、能躲,却不能被攻击,除了因果类攻击,其余无论什么手段,哪怕是万古的各种杀招也打不着,简直是安全到完美的保命神通。 ……但假死重现,这倒还容易理解和实现,类似的替死绝学不少,说穿了是用高超的手段制造替身引开致命的攻击,但凭空的伤势的好转是怎么回事?不用药,也没有接受治疗,也不是付出代价强行压下伤势,短暂回复战斗状态,而是简单的就这么莫名其妙伤好一半或大半,这究竟是什么原理?任何奇迹都不会凭空而来,所有神通也都有背后法理在支持运作,这……是怎么做到的? 妃月泪并不是普通的土路散修,只会把一切奇迹都归于传承的强大,创始者的能力超群,受过最好的教育,遇到什么事,都会思索背后的法理、原则,从中寻求自身的提升之路,而此刻越是深思,就越能感到这里头涉及到生死轮转的奥秘,甚至可能包含时间法门的某种应用,藉由生死转换的过程,强行倒回部分时间,进而修复伤害…… 亡者黑书,不愧是酆都鬼君的传承,那不仅仅是昔日鬼君仗之横行冥土,压平各方豪强的无上法门,更是鬼君遗留给鬼族,让同胞能够一步步提升、强化,向天道怒吼的康庄大道! 妃月泪一时出神,陷入对刚刚体验的鬼君神通的思索,只觉受益良多,而温去病的脸色却很不好看,虽然耳中无声,可自己仿佛就能听见,霸皇的得意的大笑,正跨越空间,遥遥传来。 ……我能杀你心爱的女人一次,就能杀第二次,而你只能无助的旁观,凭你这么弱小的力量,如何与我为敌?这一次,有替身保命的神通救人,但下一次呢?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温去病仍感觉到,霸皇是知道妃月泪有自己准备的死部绝学替死保命,这才一刀将它斩杀的,甚至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没有能够瞒过他,或者说……他一早就认准赤魃是自己了,所以才有后续的这些行为,传闻霸皇是个拥有野兽直觉,并且深信本身直觉的男人,他认准的事情,别说九头牛,就是九头龙都拉不回来。 ……但是他这一刀,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在向自己示威?还是单纯嘲笑自己?但……有这必要吗?若真觉得自己有威胁,直接抽冷一刀把自己给干了,不是更好? 想了几秒,温去病觉得没必要再深思,对方可是当前诸天万界第一中二精神病,除非那个人重新出山,否则没人能了解霸皇的心思,就算了解了……也肯定只能无语凝噎。 温去病不知道霸皇身边到底有没有幕僚人员,按说应该是有的,那个鬼韬的“韬”字,总不会是白叫的,在鬼界也素来有善谋多智的美誉,虽然说……如果深究的话,根据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好像比起聪明,鬼韬一脉自以为聪明的名号更为响亮…… 但无论如何,善谋者都喜欢规划,讲究提前布局,步步收网,而喜欢规划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发生意外,让布局落空,若遇到太过任性的领导人,总不按牌理出牌,自己拆掉己方的布局,身为规划者,脸色应该会很不好看…… 温去病的推测,确实命中,在万魂岭上,大会堂里,鬼韬的表情可以说相当难看,一如温去病的所料,但温去病所料不中的,就是鬼韬的脸色,并不是在场最差的一个。 “哼!” 霸皇冷笑一声,嘴角扬起,状似欢愉,但脸色却依旧相当严峻、僵硬,很像带了块铁面具在脸上,形成相当怪的一个模样。 “陛下,您……” “你对我的行动有什么意见吗?”霸皇冷笑道:“现在外头如果有风声,我最近出了状况,没法再和人动手,你信吗?” 鬼韬顿时无语,适才一场万古者的激战,霸皇如此勇猛,以一压二,同时拖住凯里、血丑两大老牌鬼族万古,大展神威,看起来还像是刻意压制自身力量,不出全力,纯凭战术与招法,依旧显得游刃有余……这一战落在各方眼中,霸皇的声威必将再上一个新高峰,若说他其实已经出了什么状况,甚至伤得不轻,处于难得的低谷……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 但这个听起来十分荒唐的事实,实则就摊在眼前,霸皇脸色不光是严峻,更还苍白,这段时日以来,虚耗过大的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甚至还处在越来越大的消耗中,并且一时半会还看不到尽头…… “陛下,这女子的伤……真的这么严重?” “……唔。” 目光扫过静静横躺,无知无觉的司马冰心,霸皇缓缓道:“相当严重,相当麻烦……”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八章 黑暗的巨口 温去病完成了“架构”,借助不死会这个新兴的奇特组织,承受了鬼君旗内的无穷愿力,成为新一代的鬼龙皇,并且控制了一众大能与鬼尊,成功击退鬼岩城和万血河之主,占据了鬼市,这个举动……引来鬼界各方的关注目光,所有的万古与大能,都用戒慎恐惧的眼神,遥遥眺望这座不夜之城,关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量。 所有的新势力出现,必然都会冲击旧有的既得利益者,而比起已经退走的万血河、鬼岩城,各方更为关注的,其实是地藏金龙的态度。 整场大会,在赤魃最需要支持与庇护的时候,原本掌控鬼市,推它上前台的地藏金龙自始至终保持沉默,没有表态,后来万古在鬼市打翻天,甚至打算连鬼市带赤魃一起打灭,地藏金龙也未曾出手,仿佛祂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现在,整个鬼市都落入赤魃掌握,看那笼罩整个酆都的恢弘神力,大阵运转如星罗,恐怕酆都城已经不是地藏金龙说了算,这个代理市长,现在不知道又是什么状况?难道就没有一点反抗,任由赤魃喧宾夺主? 各方都想知道这个答案,都在期待新旧的鬼市之主间爆发一场大战,让大家可以进一步窥探新一代鬼龙皇的虚实,但令它们失望的是,地藏金龙依旧保持沉默,似乎乐见其成,没有任何反对,任由神光延伸到鬼市最顶层,罩住了那片净土。 ……地藏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不光是鬼界各方共同的疑问,也是温去病如今最困惑的问题,身为鬼道之主,自己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的领域虽然随着神光延伸,笼罩住整个鬼市,包住最高的一层,但那一层内中的情况,却变得一片混沌,自己几番试探,也看不出那片混乱内的具体情形。地藏虽然看似外头已经默许自己掌控整个鬼市,却封闭了净土,在自己的体系内自成一体,不受外扰…… ……地藏果然在抗拒,那么……该进一步施压吗? 这一点让温去病始终拿捏不定,迄至目前,地藏行为诡异,虽然有设计把自己摆上前台,同时放消息替自己拉仇恨的行为,更坐视自己多次险情,不过之前在关键时刻出手助过自己也是事实,如果轻易将祂定位为敌,压迫太过,逼虎跳墙,这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 况且,借助万鬼愿力施展神通,看似神奇,可背后的限制也多,凭当前的自己,还未有能力再造奇迹,籍此向万古施压,除非再一次引来鬼君的力量。 甫一动念,温去病骤然惊觉,魔屋之内的鬼君王座,从原先的凝实之体,忽然转虚,形影渐渐淡化,同时,自己泛起一阵气空力尽的疲劳感,好像力量正从体内被抽走。 ……鬼君力量要断了?为什么? 这本来是自己之前求之不得的美事,可当下自己还需要这股力量,假若没有鬼君力量做支撑,自己这趟鬼界之行,肯定没法混得现在这么风生水起,还搞出这么大的摊子来! 温去病蓦地一阵心惊肉跳,有种堕入无边黑暗的感觉,眼前骤然生出一个模糊幻象,仿佛有一张吞天大口,张开里外四排刀齿,正要向自己一口噬来,将自己整个吞噬下去。 ……又是什么玩意儿? 温去病凝定心神,幻象登去,而魔屋中的虚化的王座也重新凝实,好像不曾有过任何问题,让温去病只觉得莫名其妙,判断不出状况。 ……看来,鬼君力量也并不是真的无穷无尽,未必能让我一直抽取到地老天荒,后头使用上,还是得要留一点心眼了。 这并不是太让自己为难的事,之前自己多方设想,早就考虑过鬼君之力或许不是源源无尽,搞不好哪天用着用着,忽然就消失的可能,现在印证这个推测,也只是刚好,不用过于失望或大惊小怪。 只不过,当前不死会的美丽愿景,全是靠鬼君的力量在背后支撑,这个注定最终会崩溃的白日梦,究竟能走多远,就要看鬼君力量还能支撑多久,若没有鬼君力量作为后盾,后头纵有梦魇鬼鼎,自己也不能继续源源不断地炼制那些金币,没东西去唬那些蠢鬼,这个吹起来的大泡沫早晚要完! ……框架才刚刚搭建起来,枱子就在晃了,留给自己发挥的时间不多,得尽快把事情完成,找好后路开溜才行,不然这个架构崩溃时的反噬,可不是小小大能能够承受得起的。 正想着这点,温去病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分身已经被人消灭,刚才尸鬼分身,冲出去追杀重伤的鬼师爷,却挨了凯里一掌,伤重待死,拖到现在,终于被消灭了。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换了是正常情况,自己一早就直接下令分身解体,就地殒灭,节省消耗了,但这具分身是灌了鬼君力量才能生成的,自己能驱策,却无法控制,别说不是很驾驭得住,甚至连相互间的感应都不太清晰,时有间断。 分身之法玩到这地步,不仅是糗,还隐藏危机,既要时刻承受分身反噬的风险,还容易给人留下破绽,可能通过设计捕捉分身来探自己的底,但这具分身的自我本能极强,几乎要拥有独立神识,与自己的连结远没有其他分身那么深,却战力超群,自己不得不用,而刚刚万古战斗,各处能量余波又乱,这家伙刚刚到底是怎么战斗的,又是怎么被消灭的,自己竟然一点也得不到讯息,活像是一具接触不良的烂机械…… 搞出这样的分身,委实有伤自己的专业自尊,温去病心中颇为懊恼,暗忖后头定要想个办法,把这个缺点给改了…… 眼前要忙的事情太多,温去病只觉得自家分身的状况不妥,心里一阵不舒服,却无暇深思,更不知道事情远比自己所料,更为复杂。 就在霸皇乱战两名万古,温去病抢救妃月泪,全力发动渡化时,遭受凯里一掌重创的尸鬼分身,翻滚着坠落冥土,掉在鬼市之外的一个偏僻角落。 虽然已经被拍的支离破碎,尸鬼分身仍不断挣动,展现出极强的生命力,不住想要重组身躯,起来活动,这一幕让尾随降落的鬼师爷也大为咋舌。 “……好厉害,到底是怎么练出这种分身的?” 鬼师爷连声赞叹,对这个分身给予高度评价,更预备施展手段,趁机将这具残损的分身擒拿下来。赤魃的一身神通简直匪夷所思,出处更是莫名其妙,身上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与他的成长轨迹毫不重合,根本无从查起,这具由它化出的分身,正是窥见这些真相的最好机会,只要能够擒拿回去,进行研究,赤魃的一切底牌都将再也无从隐藏。 整个鬼市,如今都成为赤魃的势力范围,倘使这具分身是落在鬼市之内,自己未必敢进去抓拿,否则赤魃一下发动渡化,当真是连跑都来不及跑,简直是羊入虎口,平白把自己送上门,可既然是落在鬼市之外,就可以试着拿拿看,能把这具分身带回去,这趟鬼市之行,就未必算是折本…… 鬼师爷举起手,看着尸鬼分身痛苦而怨毒的眼神,要直接发动大搬运的神通,一下将之擒住,却在要出手的一瞬,心中警兆忽生,连忙飞身闪躲,却仍慢了一步,蓦地全身一痛,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一身防御全然不起作用,登时受创。 伤势不重,诡异的是,自己竟全然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打中?又是什么样的攻击?这一击来得无形无影,即便已经被打中了,自己却仍找不出敌人位置,无法判明具体手段,也不知道要如何抵挡。 ……是有万古存在远距离遥击威吓?是修练特殊法门的大能?或者是有隐形藏匿道具的鬼尊?还是什么别的可能?这一击威力不大,却无从抵御,更摸不清敌人的门路,究竟是对方力有不逮,还是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若是自己不识好歹,后续才见真章? 刹那间,鬼师爷脑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若是自身状态完好,除非是面对万古,否则无论什么手段自己也无惧,都可以见招拆招,但之前赤魃造成的创伤委实太大,那不光是创伤神魂,更有昔日鬼君剥夺本质的特性,蒙蔽本性灵光,让生命变得浑浑噩噩,失去神异,连智能、胆气都会被剥除……如今的自己,根本没有撑战的本钱。 猛一咬牙,鬼师爷当断则断,立时遁入虚空,什么也不顾地逃跑。能够在汰旧率极高的鬼界存活至今,一路修到今日境界,鬼师爷最自豪的,就是准确的判断力,不斗不必要的气,也不硬打不对劲的仗! 鬼师爷狼狈遁逃,不久,在它原本的地方,虚空之中生出涟漪,一个身影缓缓出现,道骨仙风,大袖飘飘,赫然便是刚刚见机不妙,不顾暴露,果断遁出鬼市的云中子。 “……幸好走了,也幸好它状态不全,这才这么容易就退走,如果是全盛状况的鬼师爷,我这把老骨头,可不够人家拆的。” 云中子微笑摇头,“不过小友也太过不小心,处处留下手尾,刚刚要是真给鬼师爷得手,分身旁落,不免机密暴露,那可就危险得很了。这个仇怨结得这么大,一旦真身暴露,哪怕鬼界之事告一段落,后续的麻烦也是无穷无尽……凯里一脉可不是好惹的啊……” 说着,云中子目光斜看向地上,残缺的尸鬼分身仍在不住试图重组躯壳,仅余的一只血目,怒瞪着面前的仙人,其中散着无穷的痛苦。 “……真是好厉害的痛苦意念……不愧是得自酆都鬼君的力量,每一股力量都暗藏亡者黑书的精要,直指大道,这道分身……真是又凶又邪,啧啧,是好东西啊!” 说到最后,语气陡变,云中子望向尸鬼分身的目光,从原本的淡定从容,变得和温去病进入专业状态时一模一样,“既有鬼物之妙,又有尸蛊的神秘玄奇……委实令人食指大动,难得碰上了,不带一点回去做研究,岂不可惜?只是……这样对小友有些不好交代啊。” 沉吟不语,云中子迟疑了一阵,忽然变得轻松起来,笑道:“也罢,天予不取,自招其弊,既然都碰上了,不拿下岂不是可惜了……道友你说是吧?” 一语道破新窥探者的存在,云中子身后骤然涌出阵阵黑雾,充满恶意,向他蔓延过来,他一早就暗作提防,扣紧了怀中的保命法宝,这才淡然转身,面对后方的来袭者。 “这位道友,你……” 故作从容的声音,骤转惊惶,“是你?怎么会是你?你……” 黑雾高速涌来,瞬间将云中子吞噬,保命法宝似乎没有一点作用,鲜血激喷,惊惶的声音,变成一串长长的惨呼,又迅速消失在黑雾里。 残损的尸鬼分身,看着海潮般的黑雾涌来,情知无可避免,当即猛一咬牙,四分五裂,化为十道痛苦厉鬼,介乎有形无形之间,分头飙冲飞去,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黑雾深处,蓦地打开一张巨大的狰狞血口,里外四重刀齿,密密麻麻,深邃无底,一口咬下,尽吞十道痛苦鬼相,没有一个能逃得出去。 黑风寂寂,周围又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九章 星天旋转 诸天万界,亿万星河中,有一处漆黑空间,星天旋转,一条长桌之前,有两个形影模糊的人,对面而坐,身影、衣着都是一样,形如镜像一般。 从空间往外看去,只见星河悠悠,仿佛高于万界之上,如果细心观察,就能从这些星空投影中,看见诸天万界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 而此刻星海之中,正在投映的画面,赫然就是碧光冲霄的酆都鬼市,无穷鬼物的欢腾与痴狂,尽数都映射出来,清晰可见。 这起码是万古层级的视野! “……真不愧是那个人的传承,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惹出大事来。” 甲悠然道:“想当初,那个人也是这么搞得万界动荡,可比霸皇当初要厉害得多了。” 坐在对面的乙,闻言诧异道:“霸皇当初替魔界征伐,统率魔族大军,血洗诸天,横扫万界,凶威犹胜今日,那个人不过孤家寡人一个,也有这样的能耐?他一个人杀遍诸天,横扫六界?” ……怎么想像,都觉得画风不对……那个人完全不是这种做派的,他随手拉起几个组织,让他们征伐诸天万界还差不多,但这种事情为何自己从来没有听过?何况这种事情,真的做得到吗?高位存在在始界这种地方玩玩代理战争,随手培养几个手下和同等存在过招不难理解,但把这套放在诸天万界,对上其他万古永恒,也能玩得起来? 甲却失笑道:“如果是那样,哪还能容他活到今日?即便强如霸皇,也在各方的阴谋设计、围攻群战中殒落……这个世界最不用害怕的,就是那种强得有理有路,易于针对,还拚命给自己树敌拉仇恨的强者。” “……换句话说……”乙道:“那个人强得莫名其妙,无可针对?他当初究竟干了些什么,让你们如此忌讳?” 甲伸手从桌上拿起了一杯清茶,喝了半杯,方才笑道:“你可知道,当初酆都鬼君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不都是说被那个人镇压吗?” “……哪有如此简单?”甲哑然失笑,“难道你认为,那个人会亲自杀上酆都,大发神威,屠尽万鬼,复与鬼君大战三天三夜,最后一掌镇压住鬼君吗?” 回忆起百族大战时的情景,乙只能无言摇头,觉得这动作与那个人的风格也差得太远,“那……鬼君当初究竟是怎么被镇压的?” “鬼君身为老牌永恒,不但冷漠高傲,更是永恒者中出名的深谋远虑,无论要对付什么大敌,向来是布置周到,准备万全而后才动手……当初,它假借纠纷,隐晦透过手下万古,再经过万古手下的大能,而后使动一名仙尊,与那个人为敌,藉机试探。” 甲嘲弄似的笑道:“为了瞒天过海,冲突发生的地点甚至不在鬼界,那名仙尊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遭到设计,鬼族大能也不曾知晓自己背后有万古推动,一切的谋算都隐密到极点,以致当冲突发生,诸天万界之内,其他永恒者都不知道背后竟是鬼君操盘。” 乙沉吟片刻,问道:“但这一切还是瞒不过那个人,他根据蛛丝马迹,发现了事情真相,一举破局,最终找上了酆都鬼君?” “不不不,朋友啊,你还是不了解那个人的特质,常规的思维限制住了你的理解。”甲哂笑道:“如果都像你理解得一样,那个人就只是厉害,而不会是无可对付。” 乙又想了片刻,最终放弃,疑惑道:“所以到底是怎么样?” 甲的语气变得异常玩味,“就在两方冲突发生的一瞬,那个仙尊没什么事,暗中窥探的那名鬼族大能也没问题,那个人根本不曾察觉到冲突的背后的谋划,但正在酆都遥看的鬼君与那名万古,却立刻双双消失,遭到天地镇压,就此不见……” “什么?” 乙的声音陡然扬高几度,难掩心中的极度震惊,堂堂永恒者,诸天万界屈指可数的顶尖存在,竟然一招未发,甚至没有出手的机会,直接就失手! 倘若酆都鬼君鲁莽无智,直接向那个人出手一击,惊天动地,却因此被天地镇压,那也还罢了,但根本就还没有出手,只是拐弯抹角的试探,还只是蒐集情报的试探阶段啊!放出的饵没事,戴着的白手套没事,竟然是藏得最深的主谋者立刻出事,直接被镇压消失。 乙生出一种荒唐透顶的感觉,也终于明白,什么叫不可说,不可触,不可忆,不可谋! “鬼君的布局极深,谋划巧妙,扰乱天机,过程中诸天都为它蒙蔽,没谁知道是它在故布疑阵,意在那个人,直至它忽然被镇压,莫名消失,气机感应下,诸天永恒者的目光纷纷望向鬼市,被遮掩的天机才显露出来,为世人所知……同时那个人才真正成为诸天万界最大的禁忌,酆都鬼君用自己替诸天永恒和万古,画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甲嘲弄道:“想必鬼君觉得瘪屈之极,那么多的手段,那么周密的掩藏,结果都没有用,一直到事后很长的时间里,那个人都不知道事情背后其实是鬼君主使,甚至不知道那场小冲突的背后,有这么深的操作……鬼君真是被镇得十足冤枉。” 乙冷笑道:“就算只是试探,最终也是为了对付,敌意显著……万古、永恒这些大人物,时间轴特别,过去未来混淆,两边因果一建立,镇压立刻就到……对鬼君倒真是一个最好的嘲讽。” 甲笑了笑,目光继续投向星海中的鬼市投影,喃喃道:“倒真是想不到,时隔久远,还会再看到鬼君的力量重现……莫名其妙被那个人镇压,最终又被那个人的传承牵引出世,这里头的因果,值得玩味……只是不晓得,他对鬼君力量的借调,能够到哪步呢?” 乙在一旁冷冷道:“如果在意,直接伸手过去不就行了?难道就因为那里是鬼界,你的手伸不过去?” 甲笑道:“一件大事,各方都盯着,对我又没有直接冲击,即使他将来真的成长到令人畏惧,也是大家一起承受,我为何要抢着做出反应?朋友,为魔之道,是以乱为欢,用不着忌惮乱局啊。” 乙道:“既然不用忌惮,你又没打算有什么动作,那为何召我过来?” “唔,鬼龙皇之事,可以先不理会,我总觉得……这次的鬼龙皇,恐怕难以持久,恐怕不需要多久,就会自行崩盘,先不用急着反应,但……风雨战刀的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甲道:“本来我以为,风雨战刀是由地藏保管,地藏出自佛门,对地藏出手,容易激起佛门的反应,而擅自取来战刀,又会惹来霸皇的不快,所以我无意动手,可是,似乎战刀已经不在地藏手里,我们被愚弄了……” 乙讶然道:“不在地藏手里了?那……在哪里?” “……许久之前,曾经有一夜,有物自鬼市飞往冥府,因为有冥皇出手遮掩,没谁看得出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时候只以为是地藏和冥皇间的小小交易,这两个对于外界都全无影响,所以无人深究,如今想来,或许就是趁机把刀送去冥府了。只是想不出来,冥皇素来不沾外事,怎么会愿意淌这浑水,收风雨战刀于冥府?当初就是因为想不通这点,才一直没有怀疑过。” 甲道:“最近,冥皇的那个显身,已经偷偷进入冥界,似乎就是意在战刀,只是恰好鬼市喧扰,引来各方目光,这才瞒天过海,没谁去注意她……或许,趁着没谁注意,你也能拿点东西。” 乙冷笑道:“听来这还真是便宜我的大好机会,但……让我进入冥府,抢在龙仙儿之前,拿到风雨战刀……我何德何能,可以和永恒者为敌?只要身在冥府,地狱龙皇就是不打折扣的永恒,更有地利优势,其它永恒者都不敢擅入,我又凭什么从永恒者手上抢东西?” “哈哈哈,朋友你是怀疑我在设局害你?不用担心,既然是给你机会,当然也要负责给你支持,有着这件东西,应该足够给你信心了。” 甲微微晃了晃手指,一团宝光闪烁,在长桌的尽头,乙的面前,慢慢浮现出一面圆镜,其上七彩流转,万华瑰幻,最后归于天空一般的深蓝,内中反映万世千景,仿佛有许多世界投射在里头。 “……想不到……这件天神器竟然落在你手里……”乙无言将宝镜收下,只冲着这件宝贝,这个委托就值得接下,“大人物的出手,果然阔绰。” “放手试试,这面宝镜交到你手里,应该是最好的安排,而如果我所得的情报不错,有一件朋友你找寻多时的东西,就收藏在冥府,说不定……你此番可以一箭双鵰,满载而归啊。” “……但愿如此吧。” 乙淡淡回应,不敢让自己情绪有太大的波动,面对最善于挑动**,操控人心的魔,如果放让自己的情绪被其牵引,就当真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句话回应完,乙的身影缓缓消失,对面的甲则静静看着,平凡无奇的面孔,露出一丝邪异的微笑。 “……人类,真是我最喜欢的物种。” 七彩光辉环绕,笼罩在中年男子的面上,缓缓形成一个彩光流转的覆面,罩在上半张脸上,倍添邪气。 甲的身形同样渐渐消失,长桌上,迅速黯淡下来,周围星天依然旋转……—— 眼看眼前冥河滔滔,龙仙儿姣好的眉头却紧蹙,陷入愁思之中,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尝试了,但自己仍未能解开九重封锁中的第二重,地狱龙皇给自己的这个机会,真心让自己体会到,自己究竟是何等弱小…… 如果还是找不到办法,别说几天,就算再有几百年,自己也没法攻破风雨战刀的封印阵,这一趟等于是白来…… 恐怕,还是只能等待天时,但即使冥府的法则被压制,龙皇的力量降低,九重封锁的后六重仍然难破,即使万古者的封禁,也不是大能能够染指的,这…… 正为之苦思,龙仙儿忽然听见,附近的鬼差窃窃私语,在讨论些什么,最近几天,这些冥府的鬼差变得越来越人性化,总在那边围成一团,窃窃私语,越说越兴奋,再非自己初来时,那种冷漠之极、完全没有表情的模样。 不过,他们这些天究竟在讨论什么呢? “……不死泉养老基金,你买了没有?” “当然买了啊,那可是不死会的最新产品,本小利大,只要买个一份,将来养老就不用愁了。” “说得是啊,我就买了十单位,我们全家都买了一份,等将来退休之后,游艇、豪宅,全都靠它了。” “我也是……不过,鬼差这个工作,真的有得退休吗?” “……这问题……我没想过。” “……我也是。” 鬼差们讨论的东西,传入耳中,龙仙儿惊愣之余,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心里也着实纳闷:那个家伙在鬼市……到底干了些什么啊?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十章 功成名就(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这里视野还算可以……有海景、有山、有岛,还有专属的葡萄园与猎场,仓促之间能整出这样来,可以算是过得去了,起码比之前的总部要像样多了,但长久来说还是不行,配不上不死会的地位,还是得修个专属陵墓出来。” “……左边一点……右边一点……还是再往左边一点,唔,还得往右稍一点点,一点点……小心啊,别笨手笨脚的,这幅画很贵的。” “我订做的棺材还没到吗?没有棺我要怎么睡?什么?特殊尺寸要特殊订做,需要时间?那就加钱啊!多加一倍钱,不行就加个两倍三倍,总之今天过完以前,得把我的新棺搞出来。” “看好我的坐骑!这头麒麟很贵的,要是让它跑了,你们这些穷鬼再轮回十辈子也赔不起!” 不死会雄霸整个鬼市后,巨骨帮顺理成章地有了新总部,不死会如今人手众多,又有一堆鬼尊不惜屈尊卑下亲自帮手,无论搞什么都特别快,短短一日之间,从拆迁到落成,不死会的新总部已经修建完工,温去病当即带着手下入住。 说是豪宅,完全是宫殿规模,占地千亩,主楼的高度也超过千米,其中各种庭院、游乐一应俱全,背山面海,占尽气势,就算在人间,也极难得见到这样的大手笔。 鬼物无形,只需小小一块牌位,就能栖息千百鬼物,即使是僵尸,所需要的生存空间也远远小于人族,整出这样的大场面来,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纯粹是摆阔、充场面,但却没谁会批评这是铺张浪费,因为鬼族就吃这一套,赚了大钱之后如果不摆排场,就如锦衣夜行,不足聚人心。 如今不死会称霸鬼市,在鬼界都算一方巨头,整个巨骨帮,都期待发达之后的享受,其他非巨骨帮的不死会成员,更想要看看巨骨帮赚到大钱后,会有什么动作?想要知道自己的将来,能够有怎么样的享受?搞这些完全是符合群众期待。 只不过,有一点……温去病着实懊恼,就是鬼界的审美观完全不同于人间,同样是往豪华方向盖,人间盖的是宫殿,鬼界盖的就是陵寝,自己放手让底下人施为,得到的新总部就是一座椭圆形的大坟,其中鬼气森森,周围不讲究亭台楼阁,反倒是喜欢大量的雕刻与巨像。 这座新起的大陵墓,周边矗立着多尊巨像,每个小则数十米,大的足足数百米高,分别都是不死会中的大能与鬼尊,一个个栩栩如生,宏伟气派,都是那些大能与鬼尊亲手立起,更注入力量封存守护,然后再让手下的小鬼过来,贴金镶银,佩玉挂珠,弄得很是阔气体面。 而在这些大能、鬼尊雕像的身后,是一堆小得多的圆柱与宝灯雕刻,凡是不死会的有功干部,只要有足够的贡献(交钱)与功绩(积分),就有资格把自家名字刻在上头,其中更为杰出的,还能在刻下的名字前,点起一盏小灯,象征尊贵身份,更受会员们的尊重与膜拜。 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灯火,照映着下方深深刻下的鬼名,不死会的亿万鬼物们都生出崇高伟大的感觉,仿佛有股莫名力量在召唤自己,恨不得立刻就能挤身其中,成为当中辉煌之名,一个个都动力十足,疯狂的想要为不死会作出贡献,不顾一切的想要提高自身业绩。 但和这些小小荣誉相比,最引鬼注目的,还是当中那三尊最高的巨像,为首的那一尊,高逾千米,英伟雄壮,赤魃圣子的巨大形象,一手插腰,一手斜扬抬举,高耸得直入天际,就算在数千里外,都清晰可见。 而图灵、妃月泪两个的巨像,则紧随在后,一个英武挺拔,一个秀丽清雅,仰视着赤魃圣子宽广的后背,像是追随者,而不是下属。 这整座飞快建立起来的陵墓,被称为不死陵,是不死会亿万鬼物仰望、欣羡的所在,更是它们如今奋斗的目标,开建陵墓的土木工程,并不是什么问题,鬼界法则特殊,只要聚土成堆,或是用纸扎起,想要有多高就有多高,再让鬼尊或大能以力量定形、加固,别说可挡风雨,完全就是水火不侵、金木难伤,天阶者都奈何不得,别说一般的自然力量,建物耐久度不是问题。 反倒是这些建物与巨像的装饰,麻烦不小,建物的稳固可以用力量顶上,但装饰品可没法靠力量来无中生有,至少在赤魃圣子再次开放不死泉之前不行,必须用真金白银来补上,是需要建造者掏家底的要命时候。 过往在鬼界,即便是以酆都鬼君之能,命令手下做什么事,只要是需要自己掏钱的,都不免遭遇部属欺上瞒下,以次充好,不管怎么三令五申,始终都没用,但随着时间演进,这个问题被温去病以渡化之法解决了。 “赤魃尊主,为了我们崇高的理想,些许金银珠宝算是怎么回事?宫殿里的各类供养,就由我闇日神荒一力承担了。” “不不不,你闇日神荒往日对巨骨帮的支持够多了,现在该是我们宝髓塔表态的时候,圣子,我幽髓愿意为本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请让我来负责……” “你个*头,连脑袋都外露了,还说什么肝脑涂地,是想用*污染圣地吗?圣子尊贵,难道要浪费时间帮你洗地吗?圣子,这两个老东西都包藏祸心,没有真正替你着想,还是让我老鬼会来奉献吧。” “圣子千万别听这老太婆胡说,鬼市之中谁都知道老鬼会是邪魂岭的走狗,霸皇对我鬼市野心勃勃,说不得马上就要征伐鬼市,这老太婆根本就是霸皇的奸细,我青云蝎作为圣子你的忠仆,第一个与它誓不两立,请把这荣誉的机会赐与我万血河……” “什么走狗?不了解不要随口污蔑!之前本会不过是与鬼韬一脉相互利用,虚与委蛇,为的是探清敌情,为圣子提供情报,不惜些许声誉。哪像你根本就是万血河的分部,有何资格向圣子效忠?圣子,老身有幸得遇真主,早已决心弃暗投明,那个什么霸皇的,无非就是一坨屎,不,连屎也不如!” “圣子!你相信我青云蝎吧,我愿意为圣子戴罪立功,除了奉献上身家,还有别的,只要圣子肯给我机会,回去万血河行刺,我定将血丑的狗头奉上圣子啊!” 过往几名高高在上的大能争先恐后,抢着向赤魃和不死会表忠,虽然明知是渡化之法的作用,温去病也不免啼笑皆非,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而争着表态的,还不只是鬼市本土的这四名大能,就连鬼岩城、万血河来支持的那些大能也未幸免,一个个拍着胸,抢着要为圣子立功,为不死会扫平一切障碍,开创万世基业。 场面的激烈,让人简直没法相信这里是鬼界,温去病都忍不住感慨,以鬼界的数量优势,要是平时办事也能那么踊跃、无私、不惧牺牲,诸天万界如何当得?亿万鬼物同心协力,把力量拧成一股绳,哪怕没有永恒者镇压,也早就把六界尽数化为鬼域了。 最后,温去病大手一挥,“各位兄弟姐妹都够忠心,我赤魃又怎能不顾义气,让大家有损失呢?我开创不死会,是为了带兄弟姐妹们一起发财,而不是为了自己敛财!这次横竖都是要花钱的,与其花我们自家的钱,不如……各位可曾想过,我不死会究竟还有什么不足之处?传道方面,又有什么令大家不快或是误解之处?” 朽木、幽髓等大能闻言面面相觑,集体摇头。 “没有,圣子设想如此周到,什么事情也都是为了大家着想,哪有什么不足?” “能有机会入我不死会,都是大家几世才修来的福份,谁会有什么不快?谁敢有,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我第一个不放过它!” “说得好!是鬼平等,无有高下,不死会代表着真理,真理哪会有什么不足?就算有,也是它们自己没能理解正确,对不死会的理念存在误解,需要它们自己加强提升自己,早日理解真理。” 眼见诸多大能越说越兴奋,温去病连连点头道:“大家都说得对,但既然我们都已经这么努力在阐释真理了,为什么还会有其他同胞无法接受我们的理念呢?即便在鬼市之内,都还有同胞不能理解我们,那我们又要何时才能迈出鬼市,让整个鬼界同受福音呢?” 听见圣子这么说,这些大能再次拍胸,纷纷表示这都是它们没有尽力,松懈了传道所致,接下来必定加倍努力,绝对不让圣子失望。 说完,这些大能纷纷出门,或是独自行动,或是招来各自的手下,联手强袭鬼市五大势力之一的千尸山。 论规模,千尸山不如万血河、闇日神荒,背后虽然也有其他势力的万古撑腰,平时却甚为低调,在鬼市之中只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不怎么出来招摇,这次似乎是得了严令,在不死会飞快发展时,刻意与其保持距离,那场大会上也没有出来参与,事后证明其选择正确。 然而,覆巢之下,没有谁能够全身的,千尸山先前刻意与不死会保持距离,守住了独立性不错,但事后还想守住鬼市的基业就是痴心妄想了。被超过十名大能、六十名鬼尊的联手围攻,仅仅半日时间,千尸山就全军覆没,宝库被破,历年累积所得的财富,尽归不死会所有,掌门与诸位长老殒落,门下尽数归入不死会,一夕之间在鬼界除名。 带着这个理所当然的战果,众多大能与鬼尊,兴高采烈地回到不死陵,将获得的战利品奉献给圣子,跟着开始举行庆功会,而在各方欢呼声中,举杯同贺的温去病,感到体内有力量涌动,圣德之气在迅速增长。 圣德之力的源头,是偶像崇拜,那座赤魃圣像耸立得那么高,光整个酆都不知道有多少鬼物在膜拜,鬼市之外,随着不死大会的成功,赤魃的事迹传播,同样不知有多少鬼物赶着想要加入不死会,对这个奇迹之子也是羡慕钦赞,收取到巨量的圣德之气,并不意外,圣德之炮的威能也相应提升,这时候要是开上一炮,那个威能……恐怕可以横击万古了。 但……那并不是阴德,而且道德之气也没有分毫的增长! 温去病颇觉懊恼,巨量圣德之气的收获,固然是大赚一笔,但这是一次性买卖,不死会注定要崩盘,当不得长期收益,而自己最想获得的阴德之气,始终没有分毫增长,代表自己仍未摸准蒐集阴德的法门,辛苦做了白工,而道德之气未有增长,也表示自己搞出不死会,看似传教的行为,并不算是传道,并未获得天道认可。 那……阴德到底该怎么才能获得呢? 温去病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自己并不是为了蒐集阴德而来的,时间根本不够,既然阶段任务已经完成,阴德之气的获取又没着落,只能赶忙进行下一步,再探地藏,然后,准备偷偷开溜,前往冥府了。 为了霸皇的那把破刀,自己这一趟真是够折腾的了……这一点,霸皇自己搞不好也有同感呢!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十一章 始界 再去面见一次地藏,这是温去病一早就决定下来,却因为迟迟判断不出,这么做吉凶如何,所以始终拿定不了何时去做的一件事。 打从自己来到鬼市,地藏金龙就一直隐身在幕后,摆自己上台吸引各方眼光,而这段时间以来,任自己如何试探、搅动风云,都没有能够再让祂出来,随着情势不断演变,这益发让自己感到如芒刺在背。马上就要面对重要战役了,却连地藏究竟是敌是友都判断不了,这何其荒唐,又是何等危险的事?地藏可是真身就在鬼市之中,如果关键时候翻脸抄自己后路,结局就当真是十死无生了…… 自己并不认为,简单再一试,就真能把地藏的谋划和底细都给试出来,但这种时候,趁着手上筹码满满,做点什么总要好过什么都不做,虽然地藏是堂堂老牌万古,更是真身并净土在此,可自己如今万古愿力加身,圣德笼罩,在鬼市内拥有无上神通,虽然不敢说能够压服万古,但如果这样都还不敢去地藏面前晃一晃,那还能做什么?连地藏都不敢一试,还谈什么跟霸皇抢刀? 地藏的净土,迄今仍在鬼市顶层,那个自己未能真正侵入的地方,如果自己前去求见,以如今的身份,有一定的把握能见到地藏,需要斟酌的……这回是要否自己孤身前去? 上次面见地藏,是与妃月泪同行,目的就是要利用它的身份特殊,想替自己增添安全,同样的优势今天也依旧存在,哪怕已经和父亲凯里翻了脸,妃月泪仍然是鬼岩城的公主,真要是在地藏净土有了什么事,鬼岩城必会找上地藏。 可是,妃月泪这小姑娘其实挺好的,一再拿它当工具用,自己的感觉是越来越不好了,仿佛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浑蛋,偏偏心里又有那么一道坎不好过,好像如果自己狠不下去,就是不理智,就是感情用事,就是危险的前兆…… 究竟做与不做?该与不该?这问题好像比地藏的真实状况更要困扰自己…… 默默思索片刻,原本纠结难解,温去病忽然想起霸皇,跟着就觉得自己的纠结真是可笑。虽说双方为敌,但霸皇的豪迈与任性,何等潇洒,让自己羡慕不已,而以自己如今的位置,很多事情大可以想干就干,任性一些也没谁能说嘴,又何必在这里自我设限,纠结万分,这也不敢,那也顾忌? 想通这一节,温去病当即哈哈一笑,不再多想,跟着纵身一跃,直接就上了鬼市最顶层。 ……顺心而行,不想利用就不利用,何必为了未来可能的立场分别,非要去伤害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女孩子? 鬼市的空间结构特异,就算是大能,也没法一下性跳跃多个楼层,除非是已经涉及时间法门的万古,才能跳脱空间桎梏,从容而为,但温去病既为鬼市之主,拥有神道权柄,在鬼市之内任意来去,不成问题。 上次到顶层时,这边一片漆黑,这一回就完全不同了,处处飘着鬼火,闪着碧光,被强大的愿力笼罩,要一直走到深处,才能看见一片朦胧的薄雾,隔绝外部愿力的侵袭,是地藏金龙的净土。 神道愿力的沾染、侵透性极强,堪比鬼怨、魔毒,极难摆脱,之所以能够这么干净地隔绝,只因为构成那片薄雾的,同样也是一股神道愿力。 “地藏大菩萨在上,赤魃求见。” 温去病朗声一呼,雾墙随之滚滚而开,两道僧影腾云踏雾而出,迅速来到面前,脚下莲花浮空,赫然是之前见过的大智、大定两名和尚。 大智和尚最初奉命来巨骨帮找自己时,不过是三重天阶,还要仰仗神器来镇压自己,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大能气息,与其他的师兄弟一样。撇除在这么短时间内,知耻后勇,大彻大悟,急速提升,突破境界的可能,估计也是权柄赐予,神能提升,只要在地藏的领域之内,自然成为“神使”,拥有神力。 所以,离开地藏净土,去到巨骨帮的大智,身份虽然崇高,实力却没有得到加乘,结果被自己重重打了脸…… “赤魃施主有礼,大菩萨等你已经很久了……” 大智和尚双掌合十,笑容可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诚心欢迎着贵客到来,温去病则欠身还了一礼,为上次两方的误会冲突致歉,跟着就要跟随引领,进入地藏净土。 然而,方才一步迈出,踏入薄雾中,温去病心头骤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反感,不是恶心,不是憎厌,也不是忌惮,单纯就是排斥、不快,虽然不知由来,却让自己这一步迈不出去。 “赤魃施主,怎么了吗?” 大智和尚面露讶色,温去病则稳稳站定,心中恍然。愿力之法,有很强的排他性,无论神道或是人道,包括原初的鬼道,本质都是一样,最终都会相互碰撞、侵吞,争夺愿力源头,走到后头,互相之间根本是不死不休,有你无我,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走上这条路,所以没有感觉,而现在却是新的鬼龙皇,要踏足地藏的佛国净土,登时生出排斥之感。 ……自己对地藏,生出这样的感受,反过来地藏对于自己又是如何呢? 温去病心中这念头刚闪过,周围陡然一黑,同时烟雾滚滚,往周围排开,一道龙影自天而降,转眼就化为人形,一名白袍、白冠的佛光菩萨,面目俊俏,一尘不染,端坐莲台,手结大慈悲印,眼中绽着慈和之光,看着温去病。 “……施主果然没有辜负老和尚的期望,当初的考验,没想到最后竟能用这样的方法完成,还几乎连老和尚的房子都给拆了。” 地藏温言微笑,形象却与上次见面时全然不同,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大神明,而像是一个温和诙谐的中年僧人,一身白衣若雪,形貌俊美,仿佛随手拿支毛笔,就能立刻写起诗文来,所谓儒雅,就当如是,温去病看在眼里,都忍不住喝一声彩。 “晚辈先前行事孟浪,处处假托大菩萨的名号,实属迫于无奈,还请菩萨宽宥。” “哈哈哈,自来英雄出少年,赤魃施主面对如此危局,能迭出奇招,一路化险为夷,老和尚佩服得紧,你让老和尚眼界大开,自叹不如,哪有什么好责怪的?” 地藏大笑声中,将此事轻轻揭过,跟着便微笑道:“你既然已经通过考验,我相信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不如就直接说吧。” “……唔……这个……” 温去病闻言却是一时踌躇,自己当然有很多问题想弄要清楚的,来此之前,也想过到底要试图探知那些情报,有哪些问题是一定要试探,至少要找到线索的,但却没想到地藏竟然会开门见山,直接给了这机会,这下反而为难。 ……总不好,当面直问:你真的是假货一个?暗算了你师父真货地藏,顶替其神道权柄,欺世盗名? 这话一问,对方无论是真是假,肯定都要翻脸,而向自己告密的马头和尚大愚,肯定要被追究,这种直接出卖线人的傻事,自己还不会干。 想到大愚,温去病立刻目光横视,非但没看见大愚和尚,甚至连刚才负责接待的大智、大定双僧都踪影不见,此地只余自己与地藏。 “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地藏的态度坦荡荡,温去病反倒不好开口,而且,现在回想起来,地藏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夸奖自己了得,不曾辜负祂的期望,通过了祂的考验,这话实在是高明之至,等若直接把自己很多话都给堵死。 无论自己想要问什么,包括祂为何始终保持沉默,完全置身事外,甚至连鬼市的安危都不顾,祂只要一句考验,就可以解释过去,至于考验的标准为何、目的是什么,反正神意莫测,就不用多解释了。 经过一番考虑,温去病微笑抬头,开口问道:“大菩萨曾经立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不晓得如果有一天,菩萨的净土比九幽还大,将所有地狱里的亡魂都收入净土之中,那这地狱究竟算空还是算不空?” 地藏闻言更是微微一怔,似是不意温去病会提这个问题,照理说,还有很多其他更重要的问题啊,不过,不能不承认,这问题乍听有些无知,甚至很是可笑,实则异常诛心。 佛门的净土,与天阶者本身境界有关,但即使能够证道永恒,也不敢说自身净土可以大过周覆万界九幽,除非是兼修神道,处处有信徒,神道显神通,以信众之力延伸净土,方有可能净土遍天下,理论上,如果天下鬼物皆皈依地藏,共诵佛号真言,净土甚至有可能大过九幽……当然,这只是理论而已。 所以这个问题,背后的真实所指,就是一句:菩萨你当初为渡众生而入九幽,后头怎么反而走起了神道? 地藏点了点头,望向温去病的眼神,竟然还含带有几分嘉许,答道:“神道之法,关乎人心愿力,在人间已是难以驾驭,况乎是在鬼界……昔日酆都鬼君所行之事,非常人可以效仿,前路更是渺茫,至于施主今朝所行,更是让人大开眼界……” 温去病无言点头,真是行过方知难,鬼为意念所聚,执念所化,汇集万鬼愿力的凶险,真不是普通的辛苦,而获益……说大确实也大,但……好像性价比并不是那么高。对于地藏这种老牌万古来说,可并不是什么更进一步的好路,所以地藏走这条路,可能真的不是为了一己的前路,而是想要渡众生,渡万鬼,其中的风险和辛苦还未必为外人理解…… “为渡众生至彼岸,人人离苦得乐,能见如来,和尚何惧一己安危,只是,当初确实也挣扎过……” 地藏笑道:“我入冥土渡众生,是为了慈悲大愿,虽然是为了修行,却不是为了修为,如果行神道之法来渡众生,引来不必要的误解,那又该当如何?” 温去病耸耸肩,“想来,菩萨最后是想通了?” 地藏道:“不错,和尚坐禅许久,忽然有一天想开,既然要行此道,又岂能有自私之心?一己安危尚且不惧,何况谤誉荣辱?只要众生能够由此开悟,能修行向善,离开苦海,其余一切因果业报……都由我一个担了吧。” 温去病却摇头,“因果循环有定数,各人造业各人担,大和尚想要以一身担尽天下因果,怕是痴妄了。” 地藏闻言却是一震,跟着无言望向远方,眼中不见智能,却意外闪现了一丝迷茫,良久,才回过神来,望向温去病,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道友如今身成新一代的鬼龙皇,开辟领域,算得上此道中人,想必有感于鬼道艰辛,却不知道友知否这条路其实一条捷径?” “哦?愿闻大菩萨指点。” “诸天万界,无奇不有,其中有某个人族世界,一人愿力,能抵其他大千世界万数,堪为人道捷径。” “……竟然还有这样的世界?那些神皇还不抢破头了?”温去病笑了两声,忽然涌起一个不妙的感觉,问道:“是什么世界?” “……始界!”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十二章 降魔 听到地藏的答案,温去病胸中当真满是骂娘的冲动,自己土生土长的世界,竟然藏着这样惊人的秘密? 当初,云中子曾对自己和李昀峰表示,始界的特殊性,是类似文明保护区,在于本身蕴藏的可能性,而在实质利益方面,则是有些特殊药草,只能在始界摘采,某些特殊道具,只能在始界打造,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特殊性,后来随着最后的初始原人消失,始界的特殊气息也慢慢流失,更没有什么珍稀可言,委实谈不上什么诸天必争之地。 那些话,自己打当初就一直半信半疑,若是始界真的只有这些特殊,偶然入侵的妖魔不说,仙佛两界又何必硬要来参一脚,甚至几位永恒都有插手的痕迹,后来随着自己遍游诸天,明了一般小千世界的情况时,对此更是完全不信,总觉得在那些托辞背后,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 问题是,要弄清楚这些秘密也非易事,始界这个名词,本身就是一个高度机密,自己旅游万界时多方探询,基本找不到相关记载,而和人谈起,对方多半也瞠目不识,即使知道,也仅是知道,而非是知情。 妖、魔、鬼三界的高层派兵进入始界,在那里混战不休,好像是为了抢夺什么稀缺资源,又好像是与霸皇的重生之事有关……类似的认知,流传于诸天万界,却没有谁真正知道始界究竟宝贵在什么地方,各界高层为何要投入大量资源抢夺? 显然,始界的秘密,并不是谁都有资格知道,应该是万古层级以上才有机会触碰的,故而诸天万界之中,有资格知晓的都寥寥无几,不曾扩散开来,而自己今天果然从一名万古存在口中得知了其中一件。 ……始界所得的人道愿力,是其他世界的万倍!一人足抵万人! 自己在这方面感觉不深,虽然圣德之气的蒐集,也与愿力膜拜有关,但到底不是那么直接,自己也从没有真正在始界行过人道,顶多是在帮尚盖勇行法时,打过下手,帮忙完善一些理论性的东西,从侧面感受过能量规模。 也因如此,当自己身成鬼龙皇,万鬼愿力加身后,自己仅仅是感觉,力量虽然要比当初的尚盖勇更强得多,又有诸多神异,但鬼市内住民何止亿万,尚盖勇当初手下却不过寥寥数城,那么大的数量差距,对比强的程度,和鬼族愿力的驾驭之难,鬼道的性价比实在不高…… ……搞了半天,居然还有这样的问题! 始界的人,愿力与其他世界的人族并不对等,照这个说法,始界简直是人道之主梦寐以求的宝地,只要随便挑个小县城,就能拉个上万子民来膜拜,效果等同在其他世界统御过亿子民……这两者之间的难度根本不一样好吗? 而且,类似的能量落差,真的只发生在人身上吗? 把这个讯息,和云中子说的话,交叠解释,那岂不就是……始界的部分资源,效能会是外界的万倍……至少也是多倍,这样的地方,当然会成为诸天必争之地! ……不对。 温去病旋即困惑地摇摇头,感到自己这推论有对不上的地方,如果始界真的是那么重要,各方早就因为争夺始界而彻底打破头了,但截至目前为止,妖、魔、鬼三方虽然都已经入侵始界,却打得相当克制,最多只是大能降临,万古、永恒都没有动作。此外按理来说最应该觊觎始界的那些万古神皇也都不曾插手,不知道是顾忌什么,还是暗中被各界排挤出去? 这其中当然有真.封神台仍在压制的影响,但那只是客观环境,实际上,温去病并不相信完全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绕过真…封神台的限制,那个人拿出来的东西,哪有不出问题的?哪怕自己不知道办法,可那些永恒、万古,应该有些超乎自己认知的神妙手段来尝试作弊,偏偏几年了,试图作弊的一个也没有,这哪里是不惜代价的必争之姿? 别人姑且不论,光看霸皇那个脾气,就不可能会知难而退,如果始界真的有那么重要,他肯定一早就迎难而上,全力打破真…封神台的封锁,进攻、进攻、再进攻,直到彻底将始界征服,纳入掌握……更别说,有着尚盖勇身份的他,根本就不受封神台的限制,来去自如。 但这几年里,霸皇对始界的态度,根本是不屑一顾,他带着鬼族在外头到处征伐,毁灭了众多中千、小千世界,连大千世界也打下,却一次也没有回过始界,反而是鬼滔一脉会带着其他势力在始界有些许作为,如果始界真有那么宝贵,霸皇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 “……霸皇早晚会来鬼市,既要取回风雨战刀,也要和鬼君传承一战,但如果他知道刀如今在冥府,你取刀的行动将异常凶险,他如果在你回程时拦截,那便大势去矣。” 地藏道:“你既然已经身成鬼龙皇,有足够的实力,不如现在就去吧,早日将战刀取回。” “等等!”温去病收摄心神,质疑道:“这个问题我之前就想问了,大菩萨,你如果是要防止霸皇归来,重回巅峰,祸乱世间,当初怎么不直接毁刀?天神兵虽然难破,可以你的能耐加上时间,总不至于毁不了刀,还要扔去冥府去吧?既然都已经扔了……现在又取回来干什么?” “上天有好生之德,万物存在都具有其因果,迄今都还不是风雨战刀功成身退的时候,当初之所以寄托与冥皇,只因为冥皇与我相交莫逆,又比我更强,战刀藏在冥府之中,会比在我这里更安全得多,但现在……” 地藏道:“万劫一度的厄灭之刻,即将到来,冥府将暂时失去力量,连冥皇也会受到影响,力量降低到最低点,届时,冥府不再安全,风雨战刀留在那里,只会将战火引至冥府,甚至可能影响轮回通路的畅通,所以,你必须在那之前将刀取回。” 温去病笑道:“这样做可不聪明啊,我们本来就挡不住霸皇,拿了刀回来,霸皇全力来攻,起码有两大万古联手,甚至还会引动其他万古联手,这我们哪扛得住?不如,直接把霸皇引到冥府,我们在厄灭之刻前和冥皇联手抗敌,大菩萨你也一道出手,我们多方联合,就是霸皇也要饮恨,后头再顺手把刀给毁掉,不就从此天下太平了?” 一长串论述,地藏金龙也无言以对,最终只能笑道:“或许你说得没错,而你既成鬼龙皇,自当有能力对抗霸皇,那一切就由你自行决定吧。” 温去病不禁奇道:“由我自行决定?那我不取刀回来也行?” ……根据马头和尚的说法,地藏真灵如今寄藏于刀上,假地藏之所以取刀是为了要斩草除根,甚至借助地藏真灵再上巅峰,现在连取刀都可以由自己见机行事,难道情报有误?又或者假地藏另有安排,自然会引导自己跟随行事,所以现在口上放权? “既然说了由你自行决定,那就是由你决定了,这毕竟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地藏笑道:“我要坐镇净土,不能与你同去,只能以这样的方法,助你一臂之力。” 语气有异,温去病闻之却精神一振,当即接口:“大菩萨有什么好东西给我?这是发礼物的时间?” 原本还带着几分揶揄的口气,但当温去病看见地藏手中的事物,一下子不说话了。 那是一柄大剑,长度超过一米五,虽然有着剑的形态,却粗得异常,更像是一柄大槌、一根长棍,份量感十足,直接挥剑下去,目标物恐怕是被砸扁,而非是斩开,让山陆陵这样的巨汉使用,倒是相得益彰,以温去病的体型来说,就是小孩玩大车了。 长剑无鞘,剑身浮现两个篆体大字,虽然表面云纹缭绕,字体被遮住大半,却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是“降魔”两字。 “……这是……四宝剑?” 温去病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着此物。玄天、地泉、日月、降魔四剑,是曾经碎星团意图收集却失败的目标,大战之后,地泉与日月先后落在死曜手里,后来随着秋艳红下落不明,现在多半落在魔界手里;玄天剑则是始终下落不明,没有消息流传;而自己旅游诸天万界时,曾听说降魔剑为佛门所藏,却不知是在哪位佛陀手上,估不到竟落在地藏手里! “宝剑赠英雄……”地藏笑道:“勇者要斗恶龙之前,总是需要武器的,龙皇不恶,但霸皇之猛,又犹胜于龙啊……此物赠与施主,正是合用。” 一出手就是地神兵,而且还是温去病一直非常感兴趣的套装神兵,这件礼物不只是有份量,更还搔中痒处,温去病连作态推辞都舍不得,直接就把剑提起。 虽然巨剑沉重,但对温去病而言,也不是什么问题,轻易就将降魔神剑提起,稍微扫上两眼,表情立变。 神剑当然不会是假货,地藏无论究竟在谋划什么,不会当面这样晃点自己,但剑身上缭绕,遮掩住字体的云雾纹路,却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像是后天手笔,而且不是普通的篆刻,云纹浮沉,却是在用极慢的速度,在剑身上飘动,像是活物。温去病研究半天,也摸不清其究竟是什么来历,又有什么作用? “此剑生成之后,即带有克制魔气的属性,因此成为佛门至宝,虽然万古以来也曾辗转失落多次,最终都被佛门取回收藏……” 地藏道:“降魔剑,每降伏一魔,就会汲取其魔气,化为云纹,蓄于剑中,缓慢净化,而遭降伏的魔物籍此涤气静心,往往能立地向善,皈依我佛……我佛门也因此添了多位金刚护法。” 温去病闻言脸部肌肉不住抽动,晓得这些话到底该怎样来解读。魔气尽散,只代表魔的力量已经一片空白,可不见得就会从此向善,但如果逮着空档,施行“渡化”之法,那就事半功倍,简直是大乘佛法的无上利器,地藏在冥府行神道,配合此剑,何止如虎添翼? ……降魔剑落在佛门手上,原来是这样子被使用的?这该说是降魔利器?还是洗脑神器? 自己现在也行鬼道法门,这剑落到自己手上,同样有效,地藏明知如此,还以此剑相赠,不怕自己势大难制,真是好大的诚意,问题是…… 降魔剑吸取魔气净化,应该是化纳当中的力量,作为本身的提升手段,而在“消化”魔气的过程中,降魔剑本身也要分出力量去处理、镇压魔气,换句话说,需要处理的魔气越强越多,降魔剑本身的力量就会相对越低,如果每储存一分魔气,就会多一道云纹…… 看着几乎遮蔽七成剑身的云纹,温去病不禁嘴角抽搐,不知道这把神剑究竟还剩下几成力量? 地藏见状却双掌合十,笑道:“降魔神剑的强项在于本质,而非力量,吸纳诸多魔气之后,即使遭遇天神兵,也能争上一争,若小友遇上霸皇,当能以此给他些许惊喜。” 第一章 不舍 大会堂中,鬼韬异常苦恼,看着霸皇又一次出手,为司马冰心输功续命,这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就在不久之前,霸皇隔空出手,与鬼岩城凯里和万血河血丑乱战于鬼市之上时,自己才刚刚结束同样的工作。 “每一次传功续命的消耗越来越大了。”鬼韬叹道:“我们这样强行为她续命,明显只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治标之法,不能治本,她体内的那个漩涡,已经不能用正常的道理来估算,最初的时候,只需要陛下的浅浅力量,就足够漩涡吞噬良久,如果不生变化,倒是可以一直这么强行续命,等待转机,或是干脆和之前一样不管不顾的拖下去,可现在……” 司马冰心体内出现的奇异气旋,在急速地化散光她的毕生修为后,就开始不断消磨她的生机,而为了保住她的性命,霸皇只能直接输功灌体,尝试以自身力量,替代生机消耗,来保住司马冰心的命。 论修为,司马冰心迄今不过大能层次,照常理来说,能消耗的力量,比之万古,不啻于九牛一毛,原本这不是什么大事,这边有两名万古接替,大可以撑到地老天荒,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股消耗气旋却在司马冰心得到万古的输功灌体后迅速壮大,在短短时间内就跃升到了万古层次,长时间下来,连霸皇也感到十分吃力。 霸皇道:“我本来以为,这股消耗是因为吞噬了我的力量,才快速壮大,成长到现在的地步,但如今细细想来,这个推论……应该是不对的。” 靠着吞噬来成长,效果顶多等同于灌功,而光靠灌功,没有其他机缘,绝对不可能让一名大能成长为万古,即使是鬼族的吞噬也没这么好用,这里头肯定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鬼韬点头应道:“恐怕……仍然与太古妖都有关,那个新生的意识体,至少是万古级数,与她连结,连带影响到新生的吞噬气旋,导致后续造成的消耗,也是万古层次……” 输功续命的难度,因此一下子提高了许多,最诡异的是,司马冰心虽然与太古妖都相连,受到那边影响,让气旋等级提升,可是这股消耗,却似乎无法由那边供给,只是凭空提升了消耗等级,活活坑死了这边。 霸皇重生后,力量尚未回到昔日巅峰,如果不是这边还有鬼韬,双雄合力,两名万古轮流出力,还真撑不住司马冰心的日夜消耗,但即便如此,大家也都心里清楚,这种拖延绝对不可久。 鬼韬道:“不若,我们还是将她交与妖皇?她是青女重生的最后希望,妖皇绝不可能不救,而以永恒者的力量,应当足可以撑住这消耗……” 霸皇却冷笑道:“但她也是太古妖都的连结关键,是你们获得那个新生意识的钥匙,一旦拱手让予妖皇,你之前为了太古妖都所做的各种投资,就全都没有着落,这是你能承受的损失?魔主那边你又要怎么交待?” 鬼韬顿时无语,迟疑片刻,叹道:“当舍还须舍,太古妖都之事迟迟没有进展,至今已有不少风险,而司马冰心只要在我们手上一天,就要持续为她传功续命,没完没了地消耗陛下与我的力量,现在这样,已经很难出手干涉其它事情,不少计划已经停滞,倘若后续消耗再一次提升,那就真的分身乏术了,而我们不可能整日只守着她,什么都不干,如果说非消耗不可……” ……为何不干脆甩锅给妖皇?拿去消耗潜在的敌人,也是废物利用的一个办法。 为了避免触发永恒者的感应,鬼韬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而霸皇斜睨一眼后,却冷笑道:“好一个当舍则舍,那依你说,我们将她交给妖皇,由妖皇来维持消耗,如果后头这气旋消耗继续提升,连妖皇都觉得难以忍受了呢?” “陛下无须担心,这些年来,妖皇对青女重生之事极度重视,断不会……” “永恒者没什么不会的,如果妖皇觉得难以忍受,会怎么作?”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问题,霸皇自己早就知道答案,提问只是为了确认,鬼韬无奈道:“妖皇是绝不会放弃让自己亲女重生的计划的,但……若当真事不可为,承载的道标却也不是非她不可,应该,,, 会抽其精髓,剥其元神,淬取保留,在静静等待另一个适合的对象出现后重新注入,做为传承火种,接续因果,再立新的道标。” “抽其精髓,剥其元神,淬取保留……呵呵,当真是好手段。”霸皇道:“但这么作,就真的有用吗?你也是此道行家,你说呢?” 鬼韬闻言又一次无语,为了能够让霸皇重生于鬼族,自己曾花了大力气研究万古的重生法则,算得上此道行家,所以很清楚这么干的后果。 凡是涉及因果的工程,都讲究一个接续无痕,浑然天成,越是机缘巧合之下,不经意间促成,效果越好,如果过程里人工斧凿痕迹太多,就落于下乘,基本就没什么成功可能,也就是强行为之,根本就是自断前路,希望渺茫,徒增烦恼,所以当初对尚盖勇,这边根本是全然不加限制,任其自由行动,一切举动皆是出于本心。 鬼韬道:“妖皇原本是属意纵天女君,却被佛界所阻,失败之后,才转谋琼华,又一次失败后,却阴错阳差转到她的身上,早已是……嘿嘿,如果再强行转下一个,肯定是……” 一个瓷瓶打碎了之后重拼黏合,肯定会有不少痕迹留下,而再打碎后重拚,痕迹只会更多、更明显,若反覆打碎到第四次,能够拼出来的东西……那模样,鬼韬简直不敢去想像。何况拼的还不是瓷瓶,而是神魂和因果,如此刻意为之,强行拼凑,理论上的成功率根本已经近乎于零…… 可是,对于需要那件事物的人,不管已经变成什么样,只要有,就好过没有,哪怕几率再低,也好过没有几率,这是不能放弃的坚持! 同样的情况拿来问自己,鬼韬也很难回答会怎么做。让霸皇重生的意念如此强烈,换了自己,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也会不断接续尝试,不管改变多少,不管几率再低,都不是放弃的理由,只要能让霸皇重生,自己就会坚持到底。 青女对妖皇极其重要,对霸皇又何尝不是?妖皇不会放弃让青女重生,但在霸皇这边,他想坚守的东西应该更多,能在砸毁三次的时候重新黏合,就绝不会留到砸第四次的时候。所以,他坚持扣下司马冰心,为的绝不只是太古妖都,而是希望主导青女重生的计划…… “你是我的智囊、谋士,遇到问题,应该是想尽办法,最后拿个办法出来,而不是来和我说不行。”霸皇嘲弄道:“还是你确实要承认自己无能,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陛下这就是强鬼所难了。” 鬼童笑得极为无奈,但主上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再只是想甩锅,那就不免让人看轻了,虽然……这一条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如果办法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己方就不会困扰那么久,然而,就算拿不出办法,自诩智者,总不可能连个方向都找不出来,实际另一条路一早就能看到,但是自己实在不希望主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强行去走。 “陛下,问题的关键点有二,一是这个气旋的源头,一是她的昏迷,功法方面不是那么好解决的……”鬼韬原地飘转了两圈,猛地抬头,“所以必须要把她弄醒,否则事情无解。” 这股吞噬气旋的源头,是司马冰心在入道状态,拼组体内各种法门,进行推演时形成的,到底是哪些东西的碰撞,导致气旋形成,这个已经无法调查,因为所有痕迹都被气旋本身吞噬、破坏,而这气旋之所以失控,并不断升级,也是因为司马冰心意识丧失,无能自行运气,这才失控得那么厉害。 如果能让司马冰心清醒过来,配合着救治,就有很大可能可以对症下药,处理掉这个气旋,可是……真的有那么容易把人弄醒吗? “之前是说,人没清醒,不能交给妖皇,横竖要留着人,也就不急着治了,反正她这种状态,对她自己也好……但如果不惜一切代价要治……” 鬼韬慢慢道:“神魂之类的问题,还是我们鬼界最为擅长,如果连我们都无计可施……” “……那就没救了?” “那也未必。我们并不能代表整个鬼界,鬼族最高的神魂研究成就也的确不在这里,听说……地狱龙皇那里有一盏神灯,无论神魂受了多重的创伤,只要把神灯点燃,置于床头,就能把破损的神魂修复,治愈因此引发的昏迷问题。” 鬼韬跟着苦笑道:“但此事殊为不易,如果是别的冥府异宝,还可以设法用偷的,唯独此物不行。” 霸皇闻言扬了扬眉,“这灯被冥皇看得很紧,所以没法用偷的?” “倒也不是,地狱龙皇高渺冷漠,除了冥府权柄,大概没什么东西会被祂看重的,这灯虽然效果神异,但要偷也不比冥府其他东西更难,问题不在此处。”鬼韬道:“关键在于,点燃这盏灯,需要付出代价,具体的状况不明,可根据古老的传说,这盏灯只能由冥皇亲自点亮,所需的代价也是一定要由冥皇支付。” 这才是最要命的一点,换了是其他的对象,都可以尝试谈交易,通过利益交换来换取冥皇出手,弥补其损失,但地狱龙皇高渺冷漠,对什么别的都根本没兴趣,基本没有和己方交易互惠的可能,而点灯的动作非要冥皇亲自来,就算把灯偷出来也没用。 鬼韬叹道:“冥皇可不是地藏,讲的是规矩,是公正,却不是慈悲,没有普渡众生这个概念,也不用指望祂会大发善心,如果点灯的代价太大,祂根本就没有可能点头。” 霸皇笑道:“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打到祂点头为止! 鬼韬的表情,已经不是简单一个冏字能呈现,对方只要不离冥府,就是堂堂永恒者,半点不打折扣,莫说霸皇实力未复巅峰,就算已经重回巅峰,再与自己强强联手,也还未能匹敌冥皇,更别说什么打到冥皇点头了,敢说这话的不是三岁小孩,就是超级中二的神经病! “陛下……” “……你还是太年轻了,经历太少,有些事……你不知道,才觉得做不到。”霸皇自信地笑了,笑容中更有一丝怀念的味道,“闯冥府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那时候,我们经常去冥府打秋风,杀进去抢人,冥皇也没能把我们怎么样,那个家伙啊……” 鬼韬闻言却是整个愣在那里,霸皇所说的事情,自己的确毫无印象,但冥府是什么地方,自己可是非常清楚,说得明白一点,在地狱龙皇凭借律之大道与之相合,成为伪永恒后,那里就不是万古可以撒野的地方,甚至货真价实的永恒去了也讨不到好,自古以来,就没有谁能跑去那边耍横,霸皇的丰功伟绩虽多,自己也不知他有过这样的壮举,问题是……凭什么? ……我们? ……霸皇是和某人联手闯的冥府?他一向独来独往,鲜少看得起什么人,除非是统军,否则不屑与谁联手,是谁能让他如此高看,一起闯冥府?从语气听来,应该不是青女,也绝非魔主,难道……是那位“仁光”? “……寂寞啊!” 霸皇唏嘘一叹,摇了摇头,眼中骤现厉色,“万古易过,良伴难寻,既然这是唯一的方法,那就让我再闯一次冥府,再闹他个天翻地覆!” 第二章 有娘的孩子 “唉……最近收礼的运道不怎么样啊,难得有人送上大礼,却根本是个鸡肋东西……这玩意儿……现在拿去给太一的话,一定会被当作废铁来收。” 挥舞着手中的降魔剑,温去病却是十足扼腕,血闇凶矛损毁后,自己好不容易才又获得了一柄大能位阶的地神兵,结果却是一个丧失大半功能的鸡肋东西。 降魔神剑,在诸天神兵谱中威名赫赫,虽然因为本身位阶所限,进不了前十名,甚至前二十名,但本身逢魔即克的属性,在战斗中非常实用,比神兵谱上一些高位存在更受到瞩目,是四宝剑中最抢眼的一把。 但如今,落到自己手上的降魔神剑,根本是一把使用过度,大半神能都被封锁的兵器,哪怕强力无比,却完全用不出来,降魔神剑的一应威能,都被剑内尚未化消的魔能牵制,现在基本无法运作。 当然也并不是全不能用,至少,神剑的本质仍在,持着它与敌人战斗,承受大能层级的碰撞倒是没有问题。对那些真正的剑修,或者霸皇这样的狂战士来说,这才是神兵的根本,其余什么异能都是多余的。 握着剑柄,感受这柄巨剑的份量,而非力量,温去病却有些笑不出来,如果持剑的不是自己,而是山陆陵,那倒是相得益彰,不过眼下的自己,用这柄剑来战斗,就有些怪了。 “还是该想个办法,把里面储存的魔气释放,进而恢复神剑的威能……唔,可这么强的魔气,骤然释放,肯定是大污染,对周围可是大问题,不能在鬼市里做,不然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还是要选个合适的位置。” 温去病沉吟片刻,忽然一拍掌,“不对,关键的问题应该是……究竟是哪来这么强的魔气?这里是鬼界,又不是魔界……等等,两个其实都属于九幽,在边缘地带遭遇什么大魔也不足为奇,所以地藏曾经持此剑杀过什么大魔吗?” 降魔神剑是地神兵中的佼佼者,吸取的魔气能令其需要长时间消化,遭遇的对象起码是大能中佼佼者,甚至是万古层级,降魔剑如今的状态,其中可能隐藏着一场万古层级的大战。地藏这些年来看似蜗居在鬼市不出,低调度日,却曾经秘密和前来鬼界的天魔有过一场大战?但是天魔陨落,竟然没有半点消息,没人怀疑地藏? “……算了,横竖又不是打我,和我没什么关系,还是想办法处理剑吧。” 温去病有些怨恨自己的职业病,碰到什么重要器物,尤其是上头附带棘手障碍要解决的,自己就像老饕见了美食,本能地手痒想处理,无论什么大事都要暂抛到一旁,明明自己还有一堆更该干的事情要做的…… “想要快速净化魔气,我可没这能耐,连地藏都作不到,但如果只是驱除出去,不管后果倒是有法可想……最简单的就是以毒攻毒,鬼气倒是一个好方案,虽然需要同级数的鬼气,不过……反正自己现在是开挂状态,鬼君力量应该还够用。” 温去病心下评估,借用鬼君之力驱出剑上魔气的可能与具体程序,以及排放魔气的合适位置,才想了一下,未有结果,就听门口敲响,跟着有人推门而入。 “少爷!” 妃月泪径直走入屋里,先是看了看周围的金碧辉煌,整个房间的墙面,都贴满了金箔,简直俗气到了极点,在人间这是最没品的暴发户才干的出的粗鄙行为,要被众人背后耻笑,但在鬼界,这就是万鬼欣羡的无上富贵。 “房子新了……但总觉得不太能适应……”妃月泪笑道:“少爷要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温去病打量了小美婢两眼,“妳又去看妳那个姐姐了?我听底下的鬼说,妳最近在那边花了很多时间啊!” 妃月泪闻言脸色一变,想要开口申辩,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去病见状却笑道:“我明白的啦,少爷我又不是那种不通鬼情的,妳肯定是觉得,那个姊姊好可怜的,被强行洗脑迷失了本性,成了只会唯命是从的傀儡,不再是以前的它了,这个下场简直比死了更惨……还有其他那些鬼岩城的大能鬼尊,以前对妳爹忠肝义胆,现在却一个个争着舔我脚指,妳肯定也心痛到不行啦,是不是想说当初渡化的时候,为什么不连妳一起渡了?那样妳现在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这段时日纠结难解的心情被少爷一语揭破,妃月泪一时心惊胆颤,再看眼前男子投来的讥嘲的目光,更是不安难奈,颤声叫唤,“少爷,你别这样……” 一开声,温去病一顿,目光跟着转柔,很烦恼地抓了抓头,无奈叹道:“不然,妳说我又能怎么办?阿月,我很感谢妳为我回家求救兵,但人心险恶,鬼心更是难测,事情的演变最终不是我们所能掌握,妳家里……对我怎样妳是看见的,我那时候若不反击,早给它们宰了,那时候的情况……我又能怎样?渡化之法太过霸道,若诸界所忌,连我当初也看不起,然后时局如此,我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妃月泪闻言垂首,“我也知道少爷十分难作,那时候……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地藏的真正支持,就算取得了鬼市作为根基地,也难敌各方万古环伺,现在的局面,靠的是鬼君遗留的领域诡秘,还有掳获的这些大能联手结阵,如果没有这些大能齐心效力,实力未足的少爷根本守不住鬼市,哪怕有鬼君传承和遗留,也不过是引来强敌的祸患。 “这些不是少爷的错,是我……给少爷添麻烦了。”妃月泪低着头,“我本来是想帮少爷的,没想到爹爹它却趁机安排杀招……以往爹爹是最疼我的,无论我求它什么事情,它从来没有不答应。” “是吗?我看妳的那个老子,完全就是标注的军人脑子,最是死板严肃,一切人情遇上军纪军情都要靠边,真有那么宠女儿吗?”温去病哂道:“妳应该是很少求它什么事吧?” 妃月泪点头道:“爹爹自小就教导我,做鬼要自立自强,不管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一个鬼能够依靠的,始终只有自己……它总培养我独立解决事情的能力,只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就会获得嘉奖,慢慢的,我也就没什么事情要求它了。” “所以,它对妳有求必应的大前提,就是妳平常根本不求啊!”温去病笑道:“妳有这样的爹,却没把妳养成男人婆,可以长成今天这样的大家闺秀,真是不容易啊!” 妃月泪道:“爹统御手下虽然讲究铁与血,但也很强调,女鬼就该有女鬼的样子,一应礼仪什么的,都有专门老师教的,还特别安排了冬月姐姐在我身边陪着,我们之间就像亲姊妹一样……” 温去病笑道:“妳爹的思维也挺奇怪的,如果是我,要选择教导妳女人味的老师,绝不会选择一个女杀手的,它整个都冷冰冰的,像女尸多过女鬼,哪里适合来交什么礼仪……咦?妳没有娘的吗?” 对绝大多数的鬼物而言,这根本不是个问题,除非是生前的亲子能重有缘在偌大的鬼界聚首,否则鬼物哪来的什么亲缘?但之前听妃月泪提起过,它体质特殊,赫然是万中无一的纯生之鬼,由鬼物诞生在鬼界的纯阴生命体,这就让温去病大为惊奇。 鬼鬼生鬼,这种事情并不是不可能,鬼界各处都有这样的传说,好像必须是什么特殊的鬼物,又肯承受不轻的代价,方有可能发生,但具体详情为何,各地传闻都不曾提起,只是隐约有传闻提到要天阶高段的鬼物才够资格支付代价,又或是需要千载难逢的机缘巧合下才有可能。 妃月泪正是这样的稀少的个案,温去病对此着实好奇,既然遇上了,肯定想要了解,而根据自己这两天的查问,鬼岩城凯里并未娶亲,是没有妻子的。 当然这不代表凯里就没有对象,堂堂万古,一方之主,私下有什么妃、妾、婢、奴,都不足为奇,甚至底下实则有后宫三千都正常,而这些外人也不会有兴趣知道,就不晓得妃月泪与此有没有关系? “……我……”妃月泪为难道:“我没有娘,正确一点的说法,我也不晓得自己的娘是谁,爹从来没和我提起过。” 温去病笑道:“没有娘,难道妳其实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话刚说完,脸色就显得古怪,鬼族生态自己不熟,更何况是鬼鬼生鬼这种稀罕事物,连赤魃都是两眼一抹黑,自己更无从得知,天晓得阿月是不是真从石头缝里生出来的? 妃月泪回忆道:“我爹和娘……不知道是怎么样相识得,城里的老臣,哪怕是何爷爷,也不晓得我娘究竟是谁,只是说,有一次爹爹曾秘密出去,却久久未归,城里虽然封锁住了爹爹出去的消息,没被敌人趁机打上门来,一切照常运转,可是时间一日过一日,早过了约定回来的时间,大家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却不知道要如何寻找……” 温去病点头道:“鬼族万古,都占着各自的灵地,与之结合,既凭此修行,也保卫自家势力,每次离开,都是给敌人可趁之机,妳爹神秘离开,又没给具体交代,难怪鬼岩城上下都坐立不安。” 妃月泪道:“后来,爹回来了,何爷爷说,那时候爹的样子很惨,像是大病了一场,又很像是受过重创,虚耗得非常厉害,连境界都有些不稳,但……爹回来时带着一个女婴,就是我了,再后来,我就在鬼岩城长大……” 温去病扬扬眉,“唔,这是很传统的套路啊,只是这样的话,可能性实在太多,根本判断不出什么,妳有问过你爹吗?” 妃月泪点头,“有,可是爹什么都没有说,就说这些不是我该问的,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只有一次,他偶然说,我娘非常不得了……然后就从此再不多言半句了,我想……我应该是有娘的。” “非常不得了?”温去病闻言却是苦笑道:“怎样的不得了法?光只是这样说的话,还是什么都判断不出来啊!” ……可能是力量不得了,这话从凯里嘴里说出来,至少是万古甚至永恒,这样来筛选可能的目标数量倒是大幅减少……但却也可能是智谋出众,也可能是脾气超级坏,一点就炸,甚至可能*成性,面首三千……各种可能性都有,依旧无从判断,唯一比较有价值的,大概就如妃月泪所言,它应该是有个娘的。 “唔,妳爹回来的时候,耗损极大……这倒是个线索……”温去病跟着摇摇头,“却也不一定就是因为生了妳,搞不好只是练功出岔子,或是半路被人打,这都有可能啊,鬼物生子的细节我们还是知道的太少,无从推测。” 妃月泪点头道:“是这样的,我也很希望能够知道娘的事,少爷你那么神通广大,能帮我找到我娘吗?” 温去病却笑道:“开什么玩笑,妳现在吃得好,睡得好,堂堂当代大能,又不是没有心理依靠的小女孩,还要娘干什么?还是听我的劝,我看过很多像妳这种想找爹娘的,以为找到答案才有心安,其实最后都是自寻烦恼,之前妳没娘一样也开心活到今天了,何必非要找个娘出来给自己添麻烦?”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三章 侍寝 妃月泪顿时尴尬呆在那里,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整个鬼岩城上下,都将之视为城主的大秘密,因此所有鬼物对此都是小心翼翼,根本是避开不提,没谁敢在这上头接自己的话,但也从来没谁用这个角度来劝说自己放弃的。 蓦然间,妃月泪生出一丝明悟,开口问道:“少爷,你生前……是不是和自己父母关系不太好?” 对鬼物来说,生前的亲缘是怀念又陌生的情感,凡是为鬼,都会对生前的种种开始遗忘,无论生前再重感情,也摆脱不了,随着年岁越久,忘得越多,到最后所有鬼物都仅余执念,面目可憎,更不用说僵尸一类了。 僵尸,大多是死尸再生灵识,很多都已经是全新的个体,不少都一开始就彻底遗失过往,即使有所保留的,回首生前记忆,等于是隔了一世,亲缘根本完全无从说起,所以僵尸对血缘、亲情的表现都很冷漠,可像少爷这样明显表现出厌恶的,反而很奇怪。 温去病闻言却是一怔,刚刚那句话纯属脱口而出,完全没有深想,可是被妃月泪这么一点,登时醒悟,不由自嘲。 ……说自己对近亲憎恶,那还真是有道理,自己完全是有资格这么感觉的。 ……对于母亲……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父亲没有就提过,好像是某次午夜放纵,生下孩子后,人生各自平行的结果,自己的成长路上,也没什么机会生出慕孺之情,因为总感觉……如果生出对母亲的想念,就是软弱,就是羞耻,明明她从不曾存在,自己也一直活得好好的…… ……至于父亲……还是让他去死吧!自己的个性会变成今天这样,自己的人生之路会走的这么艰难,就与他脱不了干系,没有他为自己奠下基础,自己的人生怎么都不会如此扭曲! 回想起来,自己的这一辈子,真是给两名父亲坑得不轻,一是生父,一是师父,这两个男人替自己选择和指引了前路,打造了自己的性格与思维,也给自己留下了满满的伤和痛,迄今仍痛到想咬人。 “唉,别提这些了!”温去病挥挥手,“死都死了,也不知道如今身在哪一方,但如果大家有机会遇上,我绝对让他再死一次!” 鬼界辽阔无边,其上的鬼物更是无穷无尽,想要在冥土找一只特定的鬼出来,绝对比在诸天万界找个人还要困难,除非对方有大造化大机缘,能够成为至少大能,一方势力之主,名扬鬼界,否则纵然怀着永恒怨毒,也只能在无止尽的时间与空间之前,徒叹奈何,所以鬼物的复仇,基本都只针对生者,或是转生体,基本不存在鬼打鬼的状况。 妃月泪却是笑道:“鬼界诚然无边无尽,就算是当初鬼君几乎一统鬼族,也不敢说一定能找出特定的鬼出来,但如果少爷真的想要找,或许有个地方,能找到少爷的亲人。” 温去病闻言皱眉道:“什么地方?难道鬼界还有专门的侦探社?” “不是,是冥府。”妃月泪道:“少爷如今一统鬼市,接下来不是该前往冥府取刀了?万鬼散在冥土,是没有得找的,可一旦有缘入了冥府,不管是已入轮回,或是仍还在地狱受刑,都是有记录的,少爷到了冥府,可以查查,若是少爷的父亲有缘入了冥府,自然会有线索。” “唔,也是……这倒也是个办法。” 温去病摸着下巴,不由哑然失笑。如果是自己的老爸,那还好说,可要是自己的师父……那个人如今是绝对不可能在冥府的,如果以前他吹嘘的只言片语是事实,那把他扔到冥府,别说冥狱中的牛头马面和亿万鬼物要逃,就是冥皇都要跑路!说起来云中子说他镇压鬼君和神界,冥皇却能跟他扯上关系没出什么大事,也是运气够好啊…… 那个人,诸天万界之中不晓得有多少仙魔妖佛在找他,却都没有线索,是不可能在冥府的,至于自己老爹……以前自己不清楚,总以为坏人都会下地狱,在地狱里可以找到那些坏蛋,可清楚了鬼界的机制后才明白,有资格进地狱的,还得是够好运的坏蛋,如果运道不够,当个永远受苦的孤魂野鬼,这才是坏蛋应该有的收场,老爹他……应该没那么好运吧? 妃月泪道:“这些是我爹告诉我的,亡者如果有机缘,可以在冥府,重续生前的亲缘,见到过往的亲人、朋友、仇敌,爹爹曾说过,以前就有强者专程杀上冥府去报仇,或是去那里找寻已经阵亡的战友……” “什么?” 温去病闻言顿时一震,表情一下都僵了,妃月泪见状吓了一跳,正要出声询问,温去病却猛地出手,一把抓住它,“你刚刚说了什么?有强者去冥府找寻已阵亡的战友?这种事情真的可以?真的会有这种事?” 妃月泪微微点头,而不待它再开口,温去病已经在心中暗自评估,依照冥府的特性,判断此事的可能性。 ……结论……应该是可以的,只要能有那个权能就行,或是能跟冥府的鬼差扯上关系,或是能一路打进去,自然能在等待轮回的鬼物中寻找逝去的熟人……换句话说,自己应该可以在冥府,见到碎星团的兄弟们? 不可能见到全部!当初死掉的人那么多,当中肯定有谁已经魂飞魄散,或是流落在鬼界某处,不是谁都如此有幸,能够进入冥府,等待再入轮回的,但……总会有那么几个吧?总还是会有哪个同志,如今仍在冥府还没转生的,如果能够见个一面…… 即使见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也不可能改变什么,过往的一切不会被抹去,存续下来的因果不会被切断,这些自己是知道的,但打从这想法生出的那一瞬,自己就坐不住了,不管是什么神兵改造,又或是什么鬼市大局,自己现在全顾不上了,满心所想,就是要立刻前往冥府,去和过往的战友重见,哪怕这念头毫不理智。 ……好在,自己本来也就预备要启程了,只要把神兵改造的问题直接扔开,还有几个后备手段提前。 “……阿月,说起来妳那个姊妹,倒是很有意思,之前它还附身在前来侍寝的女鬼身上想刺杀我,*呢,是不是女杀手总是喜欢来这一套?” 温去病忽然抱怨起来,妃月泪刚想要替义姊解释,却看温去病猛一拍掌,“其实它还挺漂亮的,难得都自己送上门了,我不吃,简直是太失礼了,妳就麻烦去通知它一声,让它过来侍寝吧。” 妃月泪不由失声道:“什么?” 温去病却耸肩,“干什么尖叫?这种事妳之前又不是没干过!以前那些女鬼、女尸来勾引我的时候,妳一直是我贴身使婢,不都是妳帮着安排时间的?照干就是了。” “……但……那是……那是我姊……” 妃月泪说不下去,温去病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继续道:“妳有什么问题吗?我又不用强的,它自己也不会反对啊,上次我见到它的时候,它就一副想抢着向我献身的样,不信妳自己去问它啊,如果它会说个不字,我之后绝对规规矩矩,手指头都不碰它一下。” 话乍听十分有礼,但在对方遭到强行渡化,神识完全受控的情况下,讲这样就纯属干话了,妃月泪胸中一时五味杂陈,倘使冬月姐姐如今神识正常,主动献身,自己可能还不会感觉那么深,虽然难免吃醋,却不会阻止,但它被强行渡化,如今失去本来意识,对少爷根本是唯命是从,这样的“侍寝”,和*有什么分别? 这个要求,自己实在是无法办到,哪怕自己愿意为少爷去死,也做不到这件事,妃月泪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这动作落在温去病眼中,更觉莞尔。 “喂,阿月,妳的拳头怎么握起来了。” “啊?怎么会?” 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妃月泪一时大惊失色,连忙收起拳头,温去病却直接板起面孔,喝道:“妳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妳想打我?” “没……没有……” “想打我为什么不敢直说?明明拳头都握起来了,还要硬说没有?妳当我是瞎子?” “不是……少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想打又不打,被抓了还不肯认,难道……妳其实是想杀我?”温去病蓦地转为一脸骇然,连退了两步,厉声道:“我一掌权柄,立刻就升妳为大能,对妳有多好?我对妳这么好,妳竟然为了一个女鬼背叛我?想要杀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一时间百口莫辩,妃月泪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真想斩下一条手臂来自证清白,“少爷,婢子对你的心,唯天可……” “天也不信妳啦!到这一步还想要骗我!”温去病面现狰狞鬼相,“妳说妳对我忠心耿耿?那好,我就再给妳个机会,妳立刻把那个冬月什么的,带来给我侍寝,等我我玩完了它,就相信妳对我是真心的!” “这……我……”妃月泪顿时如坠冰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心内愁肠百结,根本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少爷究竟是怎么了,自己又该如何。 温去病却又笑道:“既然这么难做,那妳就干脆带它回鬼岩城去吧。” “啊!”妃月泪闻言却是惊愕抬头,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要赶自己离开,在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之后…… “少爷,你……你这是要赶我走?” 心中震骇,连声音也在发抖,妃月泪一时六神无主,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挽回,难道真的要把冬月姐带过来给少爷侍寝,但这样的少爷还是自己的少爷吗……正纠结之中,就只见温去病微微一笑,平静道:“我不是要赶妳,而是妳也应该回去了,趁着还来得及的时候。” 妃月泪一时困惑不解,呆呆地望向温去病,听后者解释道:“妳爹想要杀我,派出大队人马,以为稳操胜券,却被我反将一军,最后赔了女儿又折兵,但这不过是两军交阵的胜负,不是妳出卖它,事情才发生没多久,妳现在回去,还不算背叛,再带着你们的这些大能和鬼尊一起回,就算有错也算将功折罪了,除非妳老爸的将军形象全是装的,不然照军人的思维,这样就足够和解了。” “可是,我爹……” “两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如果妳爹本来就对妳很坏,天天家暴,那也还罢了,我们干脆就设法阴死它,但现在却又不是啊!” 温去病笑道:“事情最后变成现在这样,妳自己也不好过吧,听师父说,妳这几天总是长吁短叹的,其实也不想和自己老爸彻底闹翻吧?既然这样,那还犹豫什么?趁着还来得及,趁着才刚断,赶快接回去啊,如果时间久了,大家见面都尴尬,猜疑生怨恨,妳老爸恐怕就真当妳背叛它了啊!” 妃月泪嘴唇微颤,眼中一下嵌满泪水,温去病伸手柔拭泪珠,温言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再傻着不动,我就真让妳们一起侍寝了啊!”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四章 传承 同样的字句,前后听在耳里,却是全然不同的感受,妃月泪此时方知,少爷开始说的一连串话,看似咄咄逼人,不讲道理,实则就是为了把结果引向这里,让自己能够有理由回去,心理又是温暖,又是感激。 但在温情之后,妃月泪也一下意识到其中的不妥,用力摇头,“不行的,少爷你现在能够安居鬼市,全是靠己方大能一起主阵,才能护住酆都,地藏给了你降魔剑,摆明后续也不会再出手,如果我方的大能和鬼尊撤走,这里连万古分身都扛不住,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我这想法却也不是一时冲动,我可不是那种会为了女人而失去理智的傻瓜,这些事情我早已想过。” 温去病道:“妳觉得,我们这样子又能再撑多久?固然只要万古不亲身前来,鬼市的当前屏障就坚固不破,而鬼族的万古们相互牵制,谁也不愿妄动,亲身降临,好处未必能入手,却很可能给旁人钻空子,但只要它们之间能够谈妥,议定分赃,短暂联手,鬼市能撑多久?在某位万古亲身杀来前,我们能迅速壮大,成长到足以抗衡吗?若是过往,许还有一两分机会,但是前不久方有霸皇重生,鬼韬一脉借此引各方万古联手征伐的前例,万古联手对付我们的可能性又要大上了许多……” 妃月泪也是摇头,此事它这几天也在反覆评估,越想越觉得忧心,己方眼下虽然一时无虞,却始终不足为长久计,如今多位万古虽然依旧猜忌,可已经有过联手的前例,不可不防,而其他势力更不会给己方成长机会,一旦少爷表现出成长迅速,有可能挣脱桎梏,踏足顶层力量的征兆,其余万古必然放下过往恩怨,短暂联合,进行阻道,后果……甚至可能是多位万古一起亲身降临。 自己为此一直担忧不已,现在看来……少爷也同样有在做类似思考,并且比自己走得更前面,有具体方略了。 温去病道:“我们……想要更进一步,始终是要争取至少一个万古支持,地藏如今动态不明,又始终身属佛门,基本不会全心助我,所以我想鬼岩城是个更好的选择,而想要争取万古支持,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没有赌上什么的觉悟,是不可能打动的。” 如果要争取凯里支持,释放“人质”是必然遭遇的要求,与其等到人家开口,不如干得漂亮一点,主动先将那些大能、鬼尊交回,以示诚意,这样应该更合凯里的脾气。 “……我不想看到妳为了我与家里彻底翻脸,事情到如今也应该有些转圜余地,我和妳爹之间也不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如果非弄到妳只能二选一,那就太惨了。” 温去病道:“所以趁着来得及之前,我想赌一次,妳把这些人马一起带回去,和妳爹表示我的诚意,只要它肯承诺保障我的安全,我可以亲上鬼岩城一趟,向它解释,谋求双方合作,结合我们双方的力量,抗衡霸皇与那个大联盟。如果说它之前是因为鬼君的道统不能容我,现在也该有几分认同了,只要我能亲去解释,定能让它满意,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不能错过。” 鬼韬一脉,号召鬼界各方豪强组织大联盟,合力攻伐诸天万界,分享获得的利益,但在鬼界诸霸中实力最强的凯里一系,却一直未有加入,始终冷眼旁观,隐约更透着一股不屑的味道,也惹得鬼界各方眼红,鬼岩城近来的压力也是极大,温去病相信自己递出的橄榄枝,对鬼岩城而言,应该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如果凯里不是那种死板的军豪个性,素来说话算话,收礼办事,温去病肯定不敢赌这一铺,但就因为是,而这种千万年下来的表现基本不可能作假,自己才想透过妃月泪来赌一次,反正……无论赌赢赌输,自己压根也不在乎,只是拿这当掩饰自身行踪的障眼法而已。 “这样……” 妃月泪不明白温去病的真实想法,只是认真思索,觉得虽然这一出赌得大了些,但确实是在如此绝境中迈出生天的唯一办法,少爷能够做出这样的决断,无论见识、应变、胆色,都让自己赞叹不已,过去的少爷只是勇猛无双,可现在的它,真正是有勇有谋了。 “好!”妃月泪振奋道:“我回去一定会说服我爹,把鬼岩城给争取到少爷这边来,只要有鬼岩城的支持,少爷在鬼界的道路,必然从此畅通无阻,这里也不用怕什么霸皇了,将来少爷成长起来,定然不逊于当年鬼君,其他势力联手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要干这事,不光是要努力,还得要快!三名大能与数十名鬼尊被一次性撤出,对如今鬼市的守护大阵影响非小,要是被其他鬼族势力觑出其中端倪,万古分身立刻降下,对于如今雄霸鬼市的不死会来说,必然是灭顶之灾,妃月泪下定决心,此番必定要速去速回,在其他势力察觉问题之前,赶回来稳固鬼市,到时候鬼岩城一脉隐为不死会的后手,还能给达成协议,前来破阵的万古一个惊喜。 “不用忙着走,还有两件事非常重要,妳要先记着。” 温去病道:“妳现在的力量,是以神道之法,敕封权柄而来的,如果后头愿力动摇,妳就有可能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有可能受到牵连,连过往的修为都不保,这是神道之所以引人诟病,大家觉得最不稳当的地方,但是……” 妃月泪也想过这一点,心知其中隐忧,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见温去病提点,连忙用心聆听。 “不管怎么说,妳现在确实是毫无虚假的大能,有着大能的眼界,所得到的各种感悟,也都是基于大能层级,这才是切切实实属于妳的东西,与愿力无关,如果妳趁机好好修练,把真实的自己尽可能提升,就算后头愿力崩溃,妳也能维持位阶不坠,这才是妳的出路。” 温去病道:“天助自助者,酆都鬼君虽然是以愿力成道,但古往今来人道神道之中那么多的神皇、佛皇,唯有它登临永恒,这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妃月泪闻言当即用力点头,更确认少爷并没有被眼前成就冲昏头,对未来种种有着很清晰的规划,心中更是狂喜,如此一来,自己更有把握说服父亲,转变立场,支持少爷成道,再续鬼君未能走完的道路。 “此事我记下了,必不敢忘……少爷,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更重要!”温去病笑道:“将来如果有哪个男人,仗着自己曾经对妳好,就动不动就拿这挂在嘴上,要妳报答,对妳恩情勒索,妳稍有违抗就说妳是背叛,那妳千万别怀疑,这就是个渣男!妳立刻有多远就躲多远,如果躲不了,就直接宰了他,绝对不要有半点迟疑。” 妃月泪闻言却是一呆,又回想到少爷早先的言行,一下明白过来,心口甜得像蜜里调油,复又正起神色,向温去病深深一礼。 “谢少爷指点,婢子永不敢忘。” ……回看过往,不知不觉,少爷和以前已经完全不同了,比过去更加细腻,更能体贴自己,还会主动替自己着想,也不再一昧勇猛莽撞,而是有勇有谋,这样的少爷,比过去更有魅力。 ……能够跟随这样的少爷,实在是太幸福了,就可惜……那日的献身,少爷并没有接受,要不然,自己就能与它把关系更进一步,真正定下来了。 ……现在的少爷,目光总是看着远方,像在看着什么很遥远的东西,那样的神情,真的很好看…… -------------------------------------------------------------------------- 妃月泪率众秘密离去,鬼市内旁人不知,图灵却是很清楚的,急急跑来找徒弟商量,想要弄清后续的计划,却被温去病一通叮嘱,听得神情紧张。 “我马上就要闭关修炼,把神能推高到新的层次,以应对必然到来的万古真身,阿月我让它带着凯里一脉的俘虏,回去掏空娘家,这边就有劳师父坐镇了……喔,我会留个分身下来,虽然不能打的,但可以装模作样,当替身来使正合用,你到时候记得把它放到显眼位置,别让谁发现我不在了。” 温去病的嘱咐,图灵一一牢记,而当这些基本的问题交代完,温去病又打量图灵两眼,有些懊恼地抓抓头上红发,“师父,你脑子没有阿月那么好,和你说了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你就先记着吧。” 叮嘱的言语,和对妃月泪的交代一样,都是趁着现在拥有大能的位阶,加紧感悟,提升真实的自己,方能在愿力崩溃时保住自身位阶不坠,图灵连连点头,但看它眉头紧蹙,眼神迷茫的模样,温去病心里明白,资质与功法有差,就算给足便宜师父时间,它也不可能悟出什么。 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靠自己敕封神能,光凭图灵自己修练,就算嗑爆了血齿伞,恐怕也难以脱离天阶三重,此生大能无望,对于这种资质的,只是拉把手根本没用,起码得给把梯子让他照着爬。 “唉,我实在不想搞的自己那么累的,但也不想以后给人说有异性没人性,重色轻师,虽然你只是个便宜师父,却真心对我不错……” 温去病叹道:“师父,我先前给了阿月一些关照,跟给你的差不多,但是看来你却用不上,而你好歹是我师父,如果最后混得比我的妞还差劲,将来我出去也不好见人,说不得只能再多给你一点好料。” 图灵闻言,更是心痒难耐,自己这个徒弟如今可是个大财主,指缝间随便流点出来,都是不得了的横财,金钱如是,功法更如此,却不知这次又要给自己什么? “师父也不要什么别的,如果能给的话,你先前授予神权时给的那个金缕玉衣就很好,增强肉身的,最适合僵尸不过了。” “……我也没打算给你别的,看师父你这副傻样,真给你什么别的高深功夫,你也练不会的。” 温去病递出一块玉玦,图灵伸手接过,神识透入一扫,登时大惊失色,惊呼道:“这个是……死部绝学?亡者黑书?这是鬼君嫡传!天啊,你……你怎么会有的?” 鬼界受天道压制,神魂不全,困于执念,虽然有吞噬之类的手段快速进阶,天阶高位为数众多,还要远超其余诸界,但永恒者从古到今就只有那么一位,永恒者的传承自然也就只得那么一部亡者黑书,可以说,鬼界现今各个派系的核心传承,都是从酆都鬼君的亡者黑书演化出来,原始正本只有那些当初追随过鬼君的万古手里才有,而且还不全,以最强横的死部九式,那些万古的手上,每位顶多只得两三式,甚至还有不少残损。 之前温去病以神能敕封金缕玉衣,还以为是神通模拟,演化出近似死部绝学的威能,图灵压根就没想到,徒弟手上竟然有完整的死部传承。 温去病却是没好气道:“如果只是靠神能敕封,让你自行从中参悟,修练那一式金缕玉尸,估计师父你再练上千年万载都没用,现在我干脆把真意传承给你,师父你就直接照着练吧!将来要再说我重色轻师,我就剁了你!” ……这样,人情算是还完了。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五章 新路(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做好了这些安排,以闭关为藉口,温去病做好了离开鬼市的预备,后头有可能再回来,也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鬼族的愿力,鬼君的传承,短期对自己是助力,长远看就是束缚了,倘若舍不得,说不得最后牵涉太深,即使不成为鬼君重生的道标,也可能就此被困在鬼界,和过往的一切切割开来,还是断的干脆一些的好。 冥府,对鬼族而言,是要中了大奖才有机会进去的地方,是最好的归宿,只要熬过刑狱,就可以冲入轮回,转死为生,但温去病可不敢这么天真,觉得那就是个乐园,里头没有任何凶险。截至目前为止,自己对冥府的一切了解,仅止于臆测和听说,没有任何实证,要是去了才发现那边是龙潭虎穴,自己就真要搞笑了。而这次鬼界之行,已经打破了自己过往很多认知,还傻乎乎觉得冥府一定和传说相符,那自己就是天字一号的傻瓜了…… 面对未知凶险,最稳妥的准备就是提升自身的实力,原本自己就藉由吸取鬼君力量,实力飞涨,来到了天阶四重顶,身成鬼龙皇后,虽然自己尽量避免与愿力过多牵扯,不愿拿这股力量来增强自身,免得后患无穷,但毕竟自己是不死会的核心,哪怕什么都不沾,还是有很多纯利进帐,帮助自己突破关隘,来到了新层次。 藉由这股力量,自己真正突破了天阶四重的境界,稳稳踏足天阶五重,境界稳固,也在登临五重的一瞬,温去病再次感到有些东西和之前不一样了。 天阶三重时,需要在内天地凝结不竭之源,一方面这是能量运作的*,另一方面,也是凝结自身法则的初步具像。 佛门天阶,通常是凝为沙罗双树、须弥神山、无边苦海……这一类的象征,每一种都有不同的含意;魔族则是各种自然元素,或是欲念,自己虽然开了金库法界,以金币作为为意象,后头却也连结了相对的法则。 而在晋升天阶四重,感应空间流能时,自己隐约感到,这股力量之中,还有一些值得深挖的东西,仿佛茧中春蚕,待时破出,却始终不得门而入,看不清楚,而到了此刻,原本模糊的东西已经清晰可见。 “……法则凝炼,好像……可以更进一步了。” 顺从神魂中的感应,温去病全力发动,跟着一个像是门扉,又像是大圆盘的巨物,在身后隐约浮现出来。 “这是……法界的进一步演化,是……法则之门?” 温去病凝神感悟,发现巨门之上,有五个孔洞,其中奇光旋绕,孕育玄妙,等着自己的发动。 “哦……接下来是要将自身的法则,显化于洞内,作为发动的枢纽,以主修搭配选修,最终成就大道。” 只要法则显化成功,调用空间流能的效率,将会数倍提升,大幅缩短反应时间,在实战中会极具优势,是天阶五重以上才有的能耐。 感觉……这五个孔洞,仅是对应自己当前的境界,如果后头继续提升,应该孔洞数也会增加,最终成为九个洞,甚至……最后是十个? 孔洞内凝结的法则之形,可以全数选择自身唯一对应的大道,也可以兼修旁类,这两者都有利有弊。 主修一门,固然加成加得最猛,但猛得过了头的结果,可能就会不太好驾驭,而且太为偏科的结果,很容易被人用专属手段克死。 兼修旁门,看似变化多端,却必须要小心选择,选择的旁门,得要和自身主修大道,起到君臣辅佐之效,才能据此演化,完善自身法界,如风助火势,将威能拓展到极致,反过来说,只要一个没处理好,不同的法则之间相互干扰,轻则大幅削弱自身力量,重则因此受创成残,不管是功力再难寸进,或是直接殒落,都不是什么奇事。 “居然还有这一着,哦,一旦凝结出来,就不能取消或是更换,这不是直接成了生涯规画吗?” 兹事体大,不但关系着当前的战力,也直接关联着后头的进境,温去病一时间也迟疑难定,预备要仔细考虑过,才能进行下一步。 ……也不知道,其他的大能,这时候都是怎么调配?是否有成例可循,有规则可以参照?要是有些案例能够让我观摩就好了。 念头甫动,温去病骤感一阵心血来潮,而魔屋之内原本平静许久的鬼君王座,骤然喷吐碧色幽光,暗藏玄妙,似乎又要发动什么。 鬼君王座被阴阳龙火罩并忧患封闭,想要印证,要嘛是直接打开龙火罩,要嘛就是再次制造分身,引入鬼君力量。 考虑片刻,温去病撤去忧患,引导没经过滤的鬼君力量出来,灌入新成的尸蛊分身内,随着鬼气爆发,分身迅速异化成尸鬼,透着满满的阴邪与怨气,怒瞪着温去病,后者的表情也是一脸嫌厌。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自己养的狗,却总是对我龇牙咧嘴……虽然是用别人家的狗粮喂得,但是也凶的过分了……喂,你好歹识相点啊,这次我不会再浪费时间和你打了,你体内我一早就埋下后手,我轻轻弹一下指头,你就死一半了。” 以鬼君力量制作的尸鬼分身,一向都处于不太听自己使唤的狂躁状态,这一声警告,毫不意外地没起到作用,尸鬼分身鼓足力量,仰天狂啸,澎湃气浪滚涌,冲击四面八方。 “……我恨这些永远听不懂人话的东西。” 温去病十分不悦,正要发动后手,将这具尸鬼分身消灭,却见随着尸鬼分身鼓动力量到极致,身后浮现一个巨门形象。 “……哦,差点忘了,我刚刚升级了,你也连带升级了……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骂了一声,温去病却蓦地一顿,看见尸鬼分身背后的巨轮上,正闪烁着五道彩光,道纹灿然,分别是死亡、坚固、腐化、诅咒、仇恨五种的法则凝结。 ……这家伙,居然已经凝结法则在门上了? 从这五道彩光,温去病看出分别与死部九式的部分招式相合,换句话说,这就是当初酆都鬼君的大道,是这位永恒者选择的法则,不光死部九式,整个亡者黑书都该是这些法则的演化,只是当前受限于自己的修为,无法尽数展现出来。 ……这些并不是我的法则……倒是个最好的参照对像,不过这里好像有什么不对……靠,这东西该不会就此喧宾夺主吧? 要是自己的修途,就这样被强行切换成死亡相关大道,那后头就要彻底被带到坑里,画地自限了,温去病连忙回头检视,发现自己身后的巨门,其上依然空空如也,五个空洞仍是奇光旋绕,孕育玄妙,等着自己发动。 ……我和分身之间,凝结的法则居然可以各自独立? 温去病心头一震,意识到自己这个发现的巨大价值,但凝结法则象征,既然是不能反悔,不能替换的事情,为何会存在着这样的后门? ……不管那么多了,光只是这样的话,实用性仍属有限,除非…… 一个念头突然从脑中闪过,温去病猛地发劲,催发着本身力量,尝试推动身后的圆盘门扉。 明明已经是五重天阶的大能,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翻江倒海,破碎星辰的大力,但是当目标换成自身的法则,温去病只觉得前头有什么东西,牢牢锁住了自己,所发的力量,都如蜻蜓摇石柱一般,不管怎么发劲,都丝毫无法摇动。 ……看来,刚刚这个想法应该是不可能了,本来那就是天地定理,不是自己一下异想天开,就能够轻松打破的。 温去病暗笑自己,估计是被最近一连串的成功给冲昏了头,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气运之子,无往不利,却不知这天下死最多的就是各种气运之子。 ……初始原人,自开新道,蕴藏着无限的可能性,但到最后,我的可能性却仍在常道内啊! 这个念头骤然从脑中闪过,温去病本是自嘲,却猛地一震,想到了自己的特殊性,猛一咬牙,气力再催,这一回不光是全力鼓劲,更将自己的变动之道,一点一点渗入进去,甚至不惜发动燃烧神魂的禁术,大幅提升出力,要去推那道看不见的关隘。 ……就算是对上强敌,自己也许久没有用上这样的拚命手段,不曾这样拚到尽,现在却干出这样不理智的事,自己是不是疯了? 不过,就算是疯魔,也是值得,一个匠师如果不为了自己的专业而疯魔,还能算是一个好匠师吗? 坚持这个信念,温去病不管不顾,强行推动,慢慢地,感到自家神魂中有些东西开始变动,连带阻挡在前的那道原本牢不可破的关卡,也渐渐有了松动、摇晃,温去病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成功了! 脑中“轰”的一声,温去病眼里所见的世界,一下碎裂开来,连空间的边际也被打破,跟着仿佛无尽的力量涌入,自己先是觉得浑身一轻,跟着,身后的圆形巨扉形态骤变,一声巨响,直接替换成尸鬼分身背后的那一扇。 刹时间,法则之门的替换伴随着大量知识、经验的涌入,更还有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回流自身,温去病感到自己力量一下提升上来, 分身的力量,原本都出于自己,属于消耗型的一次性利用,如果自己化出分身后,要再将分身的力量往回抽,最多就是填补之前耗去的力量,并无法藉此提升突破原有的界线,这是分身之法的限制。 然而,此刻透过转移法门,温去病却感到自己的力量突破了原有界限,虽然难以维持长久,只能支撑短暂数击或是一击,可在这一击之内,自己就有着比平时要陡强一倍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的提升,似乎还没有到极限。 “……呼!” 吐出一口长气,温去病身后的巨门形象就此消失,而凝结的尸鬼分身也就此崩解,自己晃了一晃,险些直接跌坐在地上。 虽然疲惫不堪,温去病脸上却满是笑容,晓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一条独步天下的技能,虽然当前只是雏形,潜力尚未完全深掘,发动起来还有不小问题,但假以时日,当自己将之吃透,同境界内将再没有大能是自己的敌手,就算是越级挑战万古,都会有相当胜算。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自己之前依靠吸收鬼君力量,一路来到天阶四重顶,大大缩短了需要累积的时间,现在既然已经突破到了五重,要不要干脆故技重施,直接提升到五重顶算了? 考虑片刻,温去病最终还是摇摇头,为了眼前获利,太过忽略风险,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虽然接下来的冥府之行,实力越强越有保障,但自己最近不断行险,都获得成功,无形中已经累积了很多风险,一直这么干下去,早晚要爆的! “……贪字会变成贫啊!”温去病一下起身,“该走了,冥府的事,不能拖太久啊!” p. 忍不住來開口说一下,除了一方面今天是紅包日,鼓勵大家投紅包外,也要替後頭的故事打個預防針,下一章開始,故事降神,主角暫時位移,會有配角搶戲嚴重的問題,大概類似風姿物語的內戰篇,喜歡白起的,會很喜歡那一段,不喜歡的....大概有三本的時間要熬了,謝謝大家。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六章 我要她 冥界寂寂,冥河静静,无有边际的无尽冥土之上,有一条漆黑如墨的大河,不知从何处流来,也看不见尽头何方,河面之上,时而汹涌掀涛,怒浪卷天,时而平滑如镜,只是漆黑得看不见深处。 而在贴近冥府深处的区域,冥河由漆黑变为血黄色,又称之为黄泉,远远看去,闪烁血黄粼光的河面,与其说是大河,其实更像是一片岩浆,**冒泡,端是无比险恶。 “一条大河呦通呀通我家~~我家住在呦梁呀梁山下~~山下土肥呦地呀地五亩啊~~五亩良田呦种点啥~~” 一叶小舟,洁白如柳絮,独自飘在这血红长河上,与周围险恶的环境格格不入,完全不是此间该有的事物,而当中更有一人,持着钓竿,在这极不协调的场景中,放歌黄泉上,悠闲垂钓,看似潇洒过人,然而哼着的小曲却让闻者瞬间出戏。 舟上的中年人,戴着一张金属面具,遮住了半边脸,犹剩的半边面孔,却是相当俊美,一双眼睛仿佛永夜星辰,非常好看,寻常女人一眼望去,怕是再也挪不开视线,唇边无须,腰间挂着一壶浊酒,飘散香气,鱼篓里没有收获,而它也似乎并不在意,就这么泛舟黄泉之上,毫不在意自身与环境的差异,就这么自钓自饮,且得其乐。 蓦地,整个空间,层层垮塌,连黄泉都被扭曲,周围的冥河景象消失,而后又重新组合起来,与刚才的情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轻舟前头多了一张王座,上头有着一道高渺冷漠的身影。 冥府之主,永恒者降临! 帝冠龙袍,黑面冷颜,宝座上的王者,身形高渺,让人望之就生出敬畏,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如木如铁,仿佛是全然没有情感的存在,永远高高在上,俯视苍生,无有区别,万古如一。 看见这道身影出现,舟上的男子没抛钓竿,持续垂钓,只是笑道:“每次看见你这副样子出现,我就在想,你们这些伪永恒,每次出现的时候都要随身带着椅子,连站起来一瞬都不肯,到底是懒到毒发身亡了,还是屁股根本就是黏椅子上了?” 高渺的帝者身影,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对于男子的讥讽毫不在意,只是静静道:“刑律将倾,养兵千劫,如今该是你上场的时候了。” “……瞧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平常都没有在干活一样,这些年里,来这里闹事的那些惹人厌的苍蝇,不都是我替你打发掉的?我才是这地府的第一血汗劳工啊!别说的我好像这些年都是在白吃白喝,享大福一样啊!” 面对这严正抗议,帝影的嘴角也微微抽搐,发出不太平静的声音。 “……你……根本只是动嘴使唤鬼差……何曾流血流汗……” “这个当然!我除了是地府第一的血汗劳工,生前还是出了名的嘴炮王,这些能用嘴炮解决的问题,凭什么要我出手?你管我是出力还是出的嘴炮,只要问题解决了不就是我的功劳?” 铁面男子笑道:“这些年来,这里的保安严密,你不能否认吧?要不是你被强行开了后门,那个小丫头藉着联系整天跑来这里翻翻,那里摸摸,也轮不到妖魔两界都跑来钻空子,前天还得我出力把大菩萨也挡回去。” 寻常的菩萨,前头加个大字,只是单纯的敬称,不代表什么,可是佛门中也有些特殊人物,就如地藏金龙这样的大菩萨,品位超越同阶,踏入万古,却因故不称佛陀,只能以大菩萨称之,想要将之挡回,代表的就是一场万古级数的斗争,纵然男子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内中却藏着一场场天翻地覆。 对此,帝者却毫不在乎,只是严肃道:“那些,不用你也可以,但这回……就是你该出力的时候。” “嗯,是那个人遗下的麻烦吧,终于来了呢……” 铁面男子面上泛起笑容,思索了几秒,伸指头摇了摇,“两个条件!” “……说!” “第一,前两天判官来拉我入会,我听说可以发财就报名了,昨天又脑袋发热,和牛头马面一起各买了一套不死会的新产品,却忘记最近手头比较紧……你不会说这些公款不给报销吧?” “……你们两兄弟……” 原本高渺再上,毫无感情的帝者闻言也不禁眉毛些微扬起,看似内心情绪起伏不大,其实却是花了好大的力量强行克制,这才收住本就要脱口的斥骂,最后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准”字。 “好!我就知道陛下一向通情达理,哪怕法理也不外乎人情啊!” 铁面男子面上的笑意更浓,“第二个要求,就是你的那个心腹大患,反正你也没得用,不如干脆便宜了我吧!我就要她!” “……你要她何用?” “她可是个大美人,我又是个男人,还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你问一个大美女落我手上有什么用?那当然是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铁面男子笑道:“反正,她对你根本没有用,那个男人又不愿意要她,她自己也一副为了人族,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可以付出和牺牲的样子……那不如,干脆就便宜了我吧,嘿嘿!” -------------------------------------------------------------------------- 完成新一轮提升的温去病,暗中离开,积极赶往冥府,但才刚一离开鬼市,就遭遇到了意外情况,甫一离开鬼市领域,他猛地一震,察觉到魔屋之内,鬼君的王座开始虚化。 这张王座最初进入自身内世界时只是显示虚影,后来随着自己在鬼市中吞噬赤魃,开始搞风搞雨,才凝实具现,作为进一步与自己的结合,现在自己方才离开鬼市,王座竟然就由实转虚,显然这张王座的显现与否,和宿主是否身在鬼君领域有很大关系。 酆都鬼市,始终是昔日鬼君的证道之所,核心领地,是其力量残留最多,关系最深的所在…… 温去病对此并不感意外,早在自己离开鬼市前,就已经预料到这种事情发生可能,这才抢着自我提升,直到有足够实力后才敢放心离开,此刻哪怕王座虚化,能够源源不断抽取出来的力量断流消失,自己也没什么好惊慌的。 离开鬼市之后,没有了领域加成,鬼君对自己的影响力就小了,短时间内应该不用担心被鬼君力量侵蚀意识,但王座虽然复又化为虚影,却始终还存在那里,并没有彻底消失,等于还是开着一道后门在那边,未可完全放心。 不过,鬼君王座并不是自己现在唯一的问题,随着离开鬼市,鬼君力量的影响大幅减弱,自己这才感觉到,另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力量,正无声环绕着自己。 那是,,,由不死会汇集来的滔滔愿力! 最初,自己只是以不死会架构引来的力量,做个框架,用以承担源于鬼君旗的无匹之力,以不死会这个快速增长的组织,代替昔日鬼君用以逆伐诸天的鬼族王庭,承载鬼族愿力,但如今,随着不死会的规模失控,蔓延至四面八方,这份作为框架的愿力,渐渐开始反客为主。 自己从一开始就一直小心翼翼,未曾真正使用这股力量,生怕与之结下太多关联,脱不了身,但作为不死会的核心,自己益发感受到,哪怕自己不曾使用,刻意与之隔断,这股愿力潮流依旧围拢着自己,环绕四面八方,在静静流淌的表面下,逐渐积累着能量,随时都会化作一股滔天巨浪,把自己一口吞噬! 届时,自己刻意保持的距离再无意义,将和不死会这个组织绑定在一起,脱身不得,到时候做为核心的自己,若是遇到愿力崩溃,可不是轻易可以摆脱影响的…… 源自鬼君的力量,原本可以作为一道屏障,护住自己的平安,而鬼君受到那个人镇压,如果没有足够的因果联结,反而不能对自己有太过直接的干涉,但既然离开鬼市,鬼君力量就迅速削减,后头就只能靠自己了,尽管这么搞,等于是自己抱着一颗*上路,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选择,不死会更不是说抛就能抛的。” “……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按照那个人的说法,这种庞氏骗局,虽然开始发展迅猛,但只要后继者涌入的速度不够,马上就要完蛋,不过鬼族的数量庞大,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吧?” 估算如此,但对于这个判断,温去病也说不上有十足把握,毕竟自己之前也没有实际操盘的经验,一切信息都是源自那个人,所以当前唯有加速行动,不浪费时间,加速赶往冥府。 想要前往冥府,要几乎横渡冥土,这段旅程中,倒是不用担心会撞到什么人,被谁截杀之类的,冥土辽阔无边,其上更到处都是信息屏蔽与干扰,别说在上头旅行遇不到谁,就算是万古存在亲身进行搜索,想把一只鬼从冥土上搜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温去病化身阴鬼变,遁入冥土,之后以大能神通穿梭空间,瞬息千里,朝着冥府方向一路而去,越是靠近,就越是感受到那个地方的独特气息。 对所有鬼物而言,代表着转世轮回的冥府是最终的救赎之地,但就本质而言,冥府是律之大道的具现,代表着天条与冥法,只是依律审判一切来此的鬼物生前,作出判决,在刑罚结束之后按照程序将鬼物送入轮回,所以对鬼物既不排斥,也没有欢迎,就只是单纯矗立在那里,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压。 “……地狱龙皇……” 温去病皱眉斜望,隐隐约约,隔空接触到那个遥远而巨大的意识,那不是任何万古存在能比,压迫感远远不是地藏金龙能比拟,如果不是自己如今身成鬼龙皇,巨大的众生愿力环绕保护,恐怕神识与之稍稍一碰,就要当场晕去。 永恒者,确实不是说笑的…… 自己,是受地藏所托去向这位永恒者取刀,照理说,两者一早就有约定,代为执行的自己是有非常正当的大义名分,以地狱龙皇的公正形象,断不会做出吞没战刀的行迳,但为何……自己却感觉到非常不安,有种将会在对方眼皮底下搞风搞雨,与之敌对的预感呢? ……这可不是好事! 但为何围绕着自己的都没好事? 气运之子,说起来真的就是人形灾害啊! 冥土辽阔,温去病一路狂飙,以大能操控空间的神通,不住摺叠空间,高速缩地,千里刹那,如此朝着冥府一路飙去,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有一条大河横过,在大河之后,一座朦胧的黑暗城市,遥遥矗立,恍若巨山。 跨过前方的冥河,就是冥府所在,而冥河的存在,则是冥土上最为奇异的不可思议现象,它不知起源何处,也不知终于何处,传闻昔日酆都鬼君曾试图追踪其源流,丈量定向,却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冥河会流经冥土之上的一些特殊的位置,这是万古以来都固定不变的的,所以好几个鬼界名地都以冥河为界,与外相隔,最为知名的就是环绕冥府的黄泉,而温去病记得鬼市外不远处,亦有冥河流经。 然而,冥河到底是怎么流经这些地方,中间的过程与区域,那就是不固定的了,有时候流到某个地方,忽然就断了,不是潜入地下或是改易方向,就直接断在那里,然后又从数千里之外的某处流出,仿佛……这之间的空间,破碎又连结。 唯有大能以上的天阶者,才能清楚看见,但凡冥河所经之处的空间法则,都完全被扭曲破碎,如果没有特殊的法诀或道具,就算是大能也别想轻言渡河。 因此……冥河上的渡船,才会这么名气响亮…… 温去病目光平移,看到那艘从黄泉上缓缓驶来的小舟,还有上头那个很是怪异的铁面船夫。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七章 岸上踏歌声 首先的第一个感受,温去病觉得这个船夫很有问题,自己也不是无知寡识之辈,又吞噬了赤魃这个鬼界土著,怎么也听过传说中冥河摆渡者的模样。 黑斗篷,黑色小舟,骷髅船夫,收金币渡河,这是万古以来冥河摆渡者的传统形象,至少在自己蒐集到的情报中,确实是这样的,而冥府素来是一个非常讲规矩的地方,无论是牛头马面,锁链鬼差,或是狗头神形,都是对应外界传说的形象,渐渐演化生成,不是说变就会变的,再说的直白点,根本是万古不曾改易过。 那么……自己眼前这条洁白如雪的小舟,不就越看越诡异?如此轻舟泛于冥河之上,一点不像是冥河渡船,更似有什么仙家大能来冥土游玩…… 而且,这画风异常的小舟上上头划桨的船夫,虽然带着一张很古怪的金属面具,故弄玄虚,但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却俊美异常,那双眼睛还若暗夜星辰,说不出的好看,是一等一的勾女利器,放在人间,不知有多少无知少女,寂寞妇人要被他迷得要死要活,身上衣着看似随意,却是一派潇洒,仿佛嫡仙降世……这样的画风,说好的黑斗篷和骷髅船夫呢? “……你是……冥河船夫?” 温去病表情抽搐,忍不住开口质问,铁面男子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一脸无辜,“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我手里拿着的难道不是船蒿吗?拿船蒿,能撑船的不就是船夫?不然你对船夫还有什么要求?这年头当船夫都要求这么多的吗?” “不是啊,冥府船夫不都是穿黑斗篷,骷髅船夫吗?还有你这艘船也不对……” “唉,客人,时代不同了,冥府也要讲求与时俱进啊,总是那么黑头黑脑,让人看见就觉得要倒楣啊,人都死了,好不容易来这里投胎求个好运,却看见那么黑的东西,很影响心情啊!” “……这倒也是。” 温去病闻言摸摸下巴,正要点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自己怎么被这家伙一通忽悠到猛点头?这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强项才对啊,明明最近业务绩效才刚飙上高峰,怎么到了这里,居然被人忽悠了? “喂,小子,我怎么觉得你很不老实啊,眼神贼贼的。” “没有啊,我就只是一个善良又勤劳的普通船夫,从来不宰客的,客人还请看我诚恳的眼神!” 船夫捧着双手,作少女祈祷状,眼睛眨啊眨的,如星辰放光,本来也许是挺动人的一幕,却因为那个铁面具,怎么看都怎么奇怪,若是那些花痴少女在此,可能还会被其俊美容颜迷得丢魂失魄,全不在意,温去病可不吃这套。 “我还是觉得,你这家伙很不老实。”温去病正色道:“为了证明你的诚意,你可以负责带我过河,我是说……不收钱的那种。” “嘿嘿,客人,请别随便就窃取专业人士的劳动成果啊。”船夫贼笑道:“要是不介意,客人到可以直接上来,我不收钱就带你过河,再额外招待一份冥府船业的知名佳肴。” “哦?免费渡河还有东西吃?什么佳肴?” “……板刀面!” 船夫笑容可掬地回答,温去病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套路,行船到江心,进退两难时,船家亮出刀来,恶声逼问船客是要破财消灾,还是要吃板刀面,这是船匪的经典套路,自己虽然不惧被打劫,可冥河的环境实在特殊,要是真的行船一半,在上头动起手来,也是非常讨厌的。 目光平移,眼看在视线尽头内,都看不到第二艘渡船,若想要横越冥河,进到对面那座阴影都市,这艘画风奇异,船夫也很不靠谱的船就是自己唯一选择。 “唔,独门生意,是值得尊重的。” 温去病掏出钱币,抛给船夫,自己轻轻巧巧上了船。 当前的外型,是赤魃的魁梧体格,遍体红毛,一看就是高阶的僵尸,背后还有一把大剑,样子着实威猛,份量也着实不轻,但跃上了小舟,舟子却晃也不晃,而铁面男子吆喝一声,直接起蒿破水,渡河出航。 小舟上位置不大,温去病坐在前段,船夫在后撑蒿摇桨,虽然交钱上了船,温去病却不敢有分毫大意,一路提高警觉,防备周围随便可能发生的变化。 以大能的感应,温去病可以清楚感受到,身后船夫打开船起,就有很多额外的小动作,摇蒿的动作尤其不自然,但说是准备要向自己偷袭,却又不像…… 温去病不动声色,只是任其动作,发现他不断以船蒿搅动水面,却不是在划行,倒像是在打压什么,把不断要冒出水面的什么东西给打沉下去。 冥河结构特殊,不光是漆黑如墨,看不见底下,就算以大能神识扫瞄,也感知不了河面下的状况,温去病佯作不知,道:“船家,你那边有些吵啊,传说中冥河旅渡,不是都静悄悄的吗?难不成,这冥河之中,还会有什么怪物不成?” “怪物?没……没有啊……” 船夫的声音却略带一丝慌张,只是强作从容,“冥河之中除了各种万古怨念难消,就一无所有,哪来的怪物?不过这附近的著名景点倒是有不少,客人你可以随便看看。” “哦?有趣,冥河上还有景点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当然有啊,客人你一看就是准备做的不充分,还好你这回遇上了我,不然难得来一次冥府,却没能把知名景点看全,不是亏大发了?你看看冥府那边,有没有看到,堆着一堆石头……” 温去病循声看去,果然看见在靠近冥府的那一端,河岸上到处是乱石堆,大大小小,数以千计,这些石堆全都是很简单的摆法,上中下三层,石头或是碎石堆分别是小中大,就这么沿着河岸一长排,有些是完整,大部分则已被破坏,却不知道这些石堆有什么来头,是什么鬼弄得,也能被称为景点的? “这些石堆,都是冥府的早夭童魂叠起来的,因为冥府传说,只要堆起这些,就能把思念传给阳间的爹娘……” 船夫的声音回响,温去病连忙凝神看去,隐约在那些石堆间,看到点点绿光闪烁,无数婴童身影幻化,有些确实是亡魂,有些则早已再入轮回转世,徒留一缕执念,千古回绕,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尝试堆叠石块,将思念传递出去。 温去病看着那些婴童执念,心中一时滋味难言,忍不住道:“这些都是早夭孩童?它们的思念真的能传到人间?” “亡者已矣,还要把思念投到人间,让生者时时感应,岂不是成了生者的困扰?人鬼殊途,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船夫的声音仍有些颤动,似乎仍在忙着掩饰些什么,但说的话却让温去病心中一动,一时顾不上关注他的动作,而侧目看去,河岸那边开始出现很多穿深蓝制服的鬼差,袖上都套着壁章,写着“冥府城管”,挥舞着手中长棍,将这些早夭婴童们叠起来的石堆无情破坏,并且把婴童们驱赶开来。 遭到驱赶的婴童,一个个伤心啼哭,还奋不顾身地想扑回石堆,却被鬼差的棍棒无情扫开,只能哭着离去。 温去病忍不住道:“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既然思念根本传不回去,又何必为难这些婴童?冥府难道是个无情之地?” “那是当然了,世人只道冥府是洗罪之地,却不知冥府其实也是洗情之地,千般恩,万般情,转生之前都得一并放下,否则情孽缠身,带到来世,放不下,舍不得,岂不是把来世也搞得一团糟?” 船夫长歌唱出,“今生情,今生了,今生情缘解不了,回头来世谁可料?” 歌声悠扬,传遍河上,听在温去病这个渡河者的耳中,分外感到意味深长,想不到这个怪里怪气的冥府船夫,竟然还有些哲理和文采,就是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自己背后搞些什么? 正想要确认,船夫已经开口,“情若不能放下,就会化为执念,执念至深,甚至会引发万古长存的灵异现象,可见为祸之烈。” “灵异现象?”温去病闻言感到可笑,这里可是鬼界,周围就没有人,全都是鬼,哪有什么灵异现象好怕的?就算是青面獠牙,或是什么狰狞鬼相,在冥界又能吓得到谁了? 蓦地,一阵歌声远远传来,温去病最初听见时,以为是身后的船夫又唱起歌来,但声音遥远,飘向无定,非是源自近处,显然不对,只是歌声中有一种神韵,潇洒自在,与船夫刚才的气质颇为相近。 “……白山巍峨,山缄默,说不得……通天路上,遗世者,无人和……” 当听清楚歌声其中的字句,温去病一下双眼圆瞪,陡然认了出来,这首歌自己曾经听过,在自己初次接触鬼君旗,陷入鬼君记忆幻象,神魂即将被鬼君吞噬,成为傀儡或是道标的时候,一道身影长歌而来,驱散所有幻象,瓦解了鬼君余力。 歌,同样,声音相同,而一模一样的模糊身影,也正从冥河的一侧,策马狂飙而来! 身影模糊,就连大能眼力也看不清楚,只能判断似乎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派洒脱,骑马放歌,豪迈令人心折,但最让人惊奇的,就是他竟是策马狂飙,横越冥何而来,不上渡舟,白马四蹄如飞,在平静的冥河河面上高速奔驰,奔往彼岸。 如此逆天神通,要嘛是那匹马别具神异,等同于冥府渡船,要嘛就是骑者已经踏入万古,不受冥河周围扭曲的空间法则阻碍。 温去病才在惊奇,不愧是能够驱散鬼君余力的人,果然神通莫测,另一侧又闻马蹄声,同样的豪迈,却更添几分压迫感,侧目看去,却是一匹好健壮的乌骓大马,全身漆黑,同样奔于冥河之上,飞驰电掣,而上头策骑的那道身影,黑盔黑甲,手中长刀如雷,鞍旁长戈待战,霸气纵横,远远看着,就被那股万古独一的霸气压得无法呼吸。 ……霸皇! 温去病陡然想起昔日在五藏妖界时的所见,这独一无二的霸气,万古唯一,毫无疑问就是霸皇本人,只不过,不是重生回归,与尚盖勇结合的霸皇前来征伐冥府,而是尚未殒落,万古之前的那位霸皇。 这是……多久以前留下的残像?竟然时历万古而不逝,仍在不时回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霸皇纵声长笑,似乎战意高昂,非常欢愉。 两道骑影,一黑一白,并驾齐驱,奔行在冥河之上,彼此都是气势无俩,却谁也盖不过谁,就这么并行骑乘,一路直直冲过冥河,飙入那座阴影中的漆黑城市,越是靠近,气势越盛,仿佛就连地狱龙皇的气息都要被压下,之后骑影消失,只余下袅袅歌声持续传来。 “……这一生自画何用费笔墨,光阴都记得我……” 温去病怔怔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心里的困惑一时间翻涌如浪,许多问题一下子都堆到胸口。 ……霸皇,竟然曾与人联手闯冥府?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八章 冥河难渡 在温去病的认知中,霸皇的性子根本是狂天傲地,虽然能统御,也能与人合作,但要说他会与某个人联手,以平等姿态联手攻击某个地方,这……简直有些难以想像。 本质上,霸皇这个人,眼睛是长在脑袋十米以上的,他谁也看不起,谁也不在他的眼中,虽然也懂得相互利用,各取所需,非是不能联手,但在基础上,他却很难将谁看成与自己平等的存在。 霸皇以战斗为乐,征服是他一生贯彻的志愿,谁敢插手他的战斗,等同于是虎口夺食,而他会让人来“分食共享”,等于他有所认同,将对方看成是朋友或宿敌,这可不是简单的定位。 看得起一个人,与实力有关,却也和实力未必正相关,据说霸皇连诸天有数的几位永恒者都未必看得起,又是谁能如此蒙他如此青眼有加?那道白色骑影究竟是谁? 再回忆之前所见,酆都鬼君力量何等强大,可这道骑影一出现,鬼君的力量就如退潮般散得干净,仿佛遇到天生克星……如此神通,的确凌驾一众万古之上,堪比永恒,难怪能获得霸皇认同,与之并驾齐驱,但为何……自己总有对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是因为之前曾经在幻境里看过,好像……不,是肯定还在其他地方看过,而且应该看过很多次,或者看过很久,仔细想来,自己对这道身影,应该是相当熟悉,熟悉到……令自己都觉得恐怖的地步。 温去病皱起眉头,认真去想,仔细思索自己接触过一切人想与白色骑影联系上,有过李昀峰的例子在前,自己现在的脑洞与想像力可比之前强得多了,而在反覆苦苦思索后,他骤然一震,抬起头来。 ……是他! 因为是比较年轻的时候,所以一下子没有认出来,自己熟知的那个人,打一开始就已经是中年人,根本不曾见过他少年、青年时候的样貌,但现在有了想法,对比起来,两者背影轮廓依稀是相同的,自己绝不会认错! 是他! 是那个人! 居然会在这里,重新见到那个人的相关痕迹,温去病一下子激动起来,紧紧握住拳头,这趟冥府之行,也许真的能够找到那个人的线索,却陡然意识到另一件事。 ……那个人竟然曾经与霸皇联手闯过冥府?他们彼此间有那么好的交情? 而之前与云中子会面时,对方所说的一句话,自己原先只以为是口误或是说快了,不曾放在心上,也没有细想,现在却回想起来,顿觉遍体生寒。 『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曾经设计某个人作为霸皇重生的道标,只是阴错阳差没有成功。』 当时没听懂的话,现在已经完全明白,线索彻底串起来了。 ……那个人昔日与霸皇关系匪浅! ……他传我霸皇残戈,让我从中领悟毁天霹雳,就是藉此布局,想让我成为道标,迎霸皇回归? 明白过来这一点,温去病顿觉背后发寒,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处境究竟有多险恶,只差那么一点,发生在老尚身上的事,就要先在自己身上出现了。 不过,说恐惧……却也不至于,正因为这些都是那个人的图谋,而自己又对那个人太了解,所以想起来,反倒害怕不起来。 ……别闹了,那个人除了会坏事,就干不成一件好事的,有哪个他的亲手规划,能够顺顺利利执行完的?肯定都会出各种毫不意外的意外,让事情变调。 ……那个人想培养自己成为道标,让霸皇回归?结果肯定就不会如他所愿,不是功败垂成,就是意外迭生,最后白费功夫,道标落在别人头上……好吧,从结果来说,果然就是这样没错。 不过,自己这些年蒐集到的霸皇情报中,别说是靠谱的情报线索,甚至从没有哪个传说提过,霸皇曾有过什么知交好友,那个人与霸皇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两人连袂闯地府,又是为了什么?前因后果如何?冥府可不是万古肆意妄为的地方,哪怕是霸皇也不行,当初应该是那个人出力较多,所以那个人才跟地狱龙皇打过交道? 诸多困惑生出,温去病很想尽快把头绪厘清,这可能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能解自己诸多疑惑,也为了将来对上霸皇和那个人增加不少筹码,但来自身后的骚乱噪音,却让他不得不分神过去,那边甚至已经不是在操桨拨打,而是直接伸腿出去猛踹,不晓得究竟在搞些什么东西?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恼怒心起,温去病再顾不得避嫌,直接转头过去,却看到一幕匪夷所思的景象。 就在自己分神于刚刚灵异现象,思索霸皇和那个人关系的时候,一直藏在冥河里的东西,终于压抑不住,冒出头来,甚至还已经攀上船来了。 半个身体攀爬上船的那个异物,浑身湿漉漉,通体漆黑,穿着一件黑斗篷,骷髅为体,赫然就是传闻中的冥河渡者,正伸着长长爪子,一手扣住船缘,一手死死抓住铁面男子的腿,想要爬上船来,而铁面男子则在猛力踢腿,狠踹那颗骷髅头,想把它踢下去。 “……小……小白公子……之前说好的不是这样,这……这船……” “少来碍事,这船现在落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你给我快滚快滚!” “……你背后暗算,把我打下河……好恨啊……我恨呐……” “恨你老母!死人就给我早点沉下去,别在冒出来烦我,你船都被我夺了,还来纠缠什么?” “……你……陆续打劫了十七名渡河亡魂……明明收了钱,还半路踢鬼落河……违反了冥府规矩,它们……现在都在河底呐……它们……好恨你……好恨……好恨呐……” 沙哑的声音,串满怨毒与恨意,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是一出十足十的怨鬼索命的戏码,但这画面就怎么看来怎么不对,归根到底还是那个戴面具的船夫有问题…… 一边是满怀怨恨,拚命想要抱缠上来,一边却是视若无睹,整个没心没肺,还拚命挥着船蒿去打,踢脚去踹,半点也感受不到对方的怨恨情绪。 两边僵持互瞪,旁若无人一般,但忽然好像同时察觉到什么,一起转过头来,望向这边看得目瞪口呆的温去病,六颗眼睛,三具躯体,一下子全都僵住了。 然后,骷髅船夫反应过来,连忙发力跃起,想要趁势夺船,但铁面男子却更快一步,一记又狠又快的飞踢,狠狠踹中骷髅头的侧脸,这一下踹得骷髅脖子碎裂,骷髅头划出一道长长抛物线,坠向冥河无边的那一头,直接消失在地平线的末端,而没了首级的身躯,狂挥着手,却什么也捞不到,最后扑通一声,坠回河中。 “哼!该死不死的,我抢到手的东西,谁也别想再要回去!” 小白目光凶狠,瞪着渐渐沉没下去的无头骷髅,跟着慢慢转过头,看着另一边的温去病,后者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其实不是真正的冥河渡者?” “………” “……在我之前,其他乘坐渡船的鬼魂,都被你……” “……本来是不想这么早翻脸的。”小白放下船蒿,缓缓从腰间拔出兵器,“现在你只好怪自己的运道不好了,偏偏要回头看这出戏,好好专研灵异现象,或是看看冥河景点不好吗,偏要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本圣子是冥府守门大将,南宫小白,快把你身上全部钱财留下,然后乖乖跳进河里,别让本圣子亲自动手!” “圣子?”温去病闻言却狞笑起来,同样伸手抽出背后长剑,“我还真是……和圣子这种生物处不来啊,既然遇上,就再收一个圣子好了,你这一回,真是打劫错鬼了!” “哼哼,红毛家伙,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啊,像你这样的家伙,本神子每天都要屠上十个八个的!” “……你怎么一下又变成神子了?你刚刚不还是圣子吗?” “子你娘亲!谁跟你又神又圣的,吃本天子一剑!” 不由分说,小白一剑疾刺,闪若流光,温去病刚生出闪躲的念头,剑尖已经逼到眼前,自己竟然完全没能看清这剑究竟是怎么刺来的。 ……好快! 生平罕见这样的快剑,温去病心头也不禁一惊,同时死部绝学瞬发,修炼小成的金缕玉尸凝炼,硬生生扛这一下刺击,同时,反斩出手,降魔剑化为一道巨大黑影,当头斩下。 “好家伙!” 小白见招也是一怔,温去病这一下看似是斩,可由那柄巨剑使出,根本就是直拍过来,仿佛是随手拍虫子一样,而自己就是被苍蝇拍黑影盖住的那只蟑螂。 不敢硬挡,小白第一时间抽身飘退,而那看似可开山破岭的威猛一击,却没有直接煞停,而是轻轻巧巧中途弯折,斜斩急退中的小白,瞬间的刚柔转化,阴阳运转,蕴含至高的两仪绝旨。 小白看着巨剑弯折斩来,哪怕身处险境,都忍不住脱口赞道:“好手法。”同时,又是一剑反刺,又是与刚才一样,快到极致,哪怕大能也根本目光无法捕捉,流光一瞬,直接就刺到温去病身前。 温去病则连出声惊叹都来不及,就被快剑刺中,还是同样的应对策略,用金缕玉尸硬扛,同时挥剑反击,这回小白已然有备,身法也如剑一样飞快,轻易闪过巨剑拍击,跟着双方就在小舟上激烈拚杀起来,你来我往,转眼就对拚上百剑。 一个猛汉舞巨剑,刚猛无俦,霸剑转折偏又兼具柔韧,尽显阴阳并济之妙;一个孤影使快剑,占尽速度优势,迅捷无伦,可剑起剑落间,另藏玄妙,每一剑都像有无穷后着,一剑更胜一剑,渐渐将对手引入陷阱。 两种不同的剑路,各辟蹊径,攀上剑道高峰,如今狭路相逢,斗得异常凶狠,同时两人也都在暗自赞叹对方实力。 两人棋逢对手,战局一时难解,而脚下的白色小舟承受双边劲道你来我往,在冥河上不住打转,彻底失了控制,激得周围的河面水花四溅,阵阵涟漪往外荡开。 忽然,温去病、小白的动作同时为之一顿,不约而同地望向河面,只见涟漪中,千百只惨白的手掌,一道破水而出,不住挥舞,试着想要抓住些什么,场面顿时诡异起来,不祥的氛围,让温去病也不禁色变。 “这是什么玩意儿?” “……水鬼。”一直没心没肺的小白语气也慎重起来,“但情况有点不对,水鬼照说不会出现在冥河的,除非……” 除非什么,已不重要,因为千百鬼手已经向着小舟抓来,随着鬼手靠近,舟体迅速腐化、破裂,冥河河水也一下涌了上来。 温去病不把这些露头的水鬼放眼里,但若这么掉进冥河,会有什么结果,自己也不知道,当下连忙纵身而起,恰好看到旁白的小白也做出相同动作,踏着那些惨白鬼手,高速向河岸飙去。 “少陪了!红毛怪,本皇子与你来日再战……你就先陪这些水鬼练练手吧……啊!好卑鄙!” 惨呼声中,铁面男子被温去病从背后一脚踹中,直直坠入河中,温去病则借势飞掠,高速飙向彼岸。 ……这一脚,是替刚刚那船夫还你的,神经病!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九章 小鬼难缠 冥河似乎有着“鹅毛不起”的特质,无论来什么都能沉什么,哪怕天阶坠入也难脱身,又有那些水鬼作祟,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小白被温去病一脚踹飞,摔落时早被无数惨白鬼手拉扯,转瞬就沉没在冥河之中。 温去病一踢借力,趁势掠起,飞速掠过剩余的河段,直落在冥河滩上,回过头正好看见小白被鬼手拉入水中,不见踪影,还有那艘小舟只余支离破碎的残骸,正缓缓沉没。 ……那家伙,真的死了吗? 它说自己是冥府守门大将,自己计划可不是来此地搞事的,却一来就先灭了守门大将,后头到冥皇面前却不知要怎样交代? 不过,这个冥府的守门大将也未免太乱七八糟,居然抢了冥河渡者的船,还藉机劫掠要渡冥河的亡魂,怎么也是堂堂大能,怎么做事这么乱七八糟,连这种钱都要赚,地府又怎么会用这种人来看门的?话说……根据自己之前蒐集的情报,地府看门的明明应该是三头鬼犬,什么时候变成这个莫名其妙的铁面怪客了? 而且,据自己所知,冥河的恐怖,就是因为它深沉难测,能够吞没沉入其中的一切,除了单纯的意念,就连邪祟也没法在里头作祟,刚刚的那些水鬼之手,照理来说根本救不该在里头出现的。 ……难道是自己的情报有误?毕竟连守门大将都从三头鬼犬变成这个莫名其妙的铁面怪客,有什么其他误传也不奇怪……或者,是冥府发生了什么异常变化,而且早不变,晚不变,偏偏是自己来的时候就变了。 “……总觉得,这地方好像也很乱七八糟……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冥府不应该是秩序之地吗?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啊。” 摸摸下巴,温去病突然猛地抬头,望向北侧群山的一角,感应到那边似乎有两道视线,正往这里看来,注视着自己。 ……什么人?不,是什么鬼? 那边已经是冥府所在,看得到群山与都市轮廓,却也只有轮廓,整体犹如一道黑影,内中一切都深藏在黑影中,是一座名符其实的影之都,非但目光难以看透,就连天阶者的神念感知也被大幅屏蔽,哪怕以温去病的大能灵觉对注视有所感应,可一样看不见究竟是何方神圣所为。 有可能是冥府的守卫,注意到河边的动静,将视线投了过来,想要探查下发生了什么,毕竟自己和小白一场大战,最后连船都沉了,还出现了水鬼这冥河异变,引起守卫注意也不奇怪,但也有可能……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温去病不敢大意,也不多作停留,直接飞身掠起,用最快速度朝黑山掠去,要尽快进入这座名闻诸天的不朽所在。 甫一进入冥府,温去病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深刻明晰天道造物的缺失与不完美。 按照天道原意,冥府应该是亡魂受刑洗罪,进入轮回的所在,这里应该只有冥皇并十殿阎罗高高在上,审判一切亡魂,之后就是地府刑狱和沉沦其中的亿万亡魂,然而就自己所见,整个冥府却是一座超大型都市,与其他都市大同小异,应有尽有,虽然未必有酆都鬼市那么恐怖,但内中鬼物为数之多,也绝不只是千亿而已。 真正让亡魂受刑洗罪再入轮回的冥府,位于这座都市的核心,有一圈高耸参天的围墙环绕,分隔内外,似是永恒者以神通所化,天阶者也擅闯不得,外头则是这些鬼物栖息的住所,有房有楼,衣食住行,自成天地,全然不像是传说中的冥府,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居的小千世界。 温去病一路长驱直入,穿过半座外城,来到围墙下的一处城门口,却也只能到此为止。 渡冥河只要找的到船夫,肯付钱就行,可是想要穿过这道大门,就必须要有轮回的资格,这东西温去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即使有,自己又还没死,真要傻傻跑去走程序,万一弄假成真,被投入轮回,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因此,温去病干脆收起大剑,扛在背上,向守门的鬼卒表示,自己是酆都的赤魃,受委托来此,要求见冥皇,还请代为通报。 “知道了,过去那边领表,填好以后交过来,就可以先回去等候通知了。” 鬼卒冷静而淡漠的态度,让温去病差点整个人在那里僵成人形立牌,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像旁边的游魂一样,领表去旁边填写,但拿了表格,走上几步,还是回过头头,对鬼卒道:“兄……呃,兵大哥,我可不是普通亡魂,其实我已经天阶,是五重天大能,来这里是要见冥皇……” “天阶怎么了?”鬼卒闻言却是一脸嫌厌,“五重天大能就不用填表了?赶紧去旁边领表,排队,交表后等候通知。” “不是啊,我其实不光是普通大能那么简单。”温去病一脸无奈,先是看看左右,然后低声道:“我其实是新一代鬼龙皇,酆都鬼君传承,很威的!” 鬼卒却朗声斥喝:“威什么?鬼龙皇又怎么了?鬼君传承就可以不用排队吗?就是鬼君自己来了也要领表,去旁边领表,排队,交表后等通知。” 温去病闻言彻底无奈道:“呃……其实我并不是来投胎的,是地藏大菩萨让我来,说是……” “地藏金龙?”鬼卒眼中又多露出几分嫌恶,满腔正气,“这里是冥府,没有任何后门可走,也不搞什么特殊化!你这位小同志,为了不想排队,竟然连地藏都抬出来,完全无视法纪,破坏冥府秩序十分严重,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温去病闻言更是瞠目结舌,被鬼卒这番正气凛然的话语训得哑口无言,只见周围无数排队鬼魂的目光一齐望来,好像在看什么非常羞耻的东西,更让自己深切体会到,千夫所指的羞耻感受。 鬼卒一挥手,“到旁边去,填表,排队!” 看着对方如此的姿态,温去病只觉得这名鬼卒的身上,亮到都快要发出太阳光来,当真是一口正气在胸中,扫尽天下不平事,而自己对着这么一位油盐不进的小鬼,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 ……难道要直接翻脸将它打爆,硬闯进去? 确实是个办法,但好像还没有到那一步。 左右无计可施,温去病只能去一旁随手取了张表格,乱填一通,然后写上“地藏派我来取物”七个大字,排队递交之后,扬长而去。 ……暂且就只能先这样,看看冥皇的反应,先等上几天,如果石沉大海,再来硬闯或入侵也不迟。 对面可是永恒者,如非必要,暂且先别在这里耍横,人家手上的那条棍子,可比自己手上的要粗多了。虽然自己来取刀是大义,但是万一冥皇给自己来个赏罚分明,互不抵消,刀大大方方给自己,还要赔偿先前的怠慢之罪,同时追究自己擅闯冥府的罪名,把自己打入刑狱受刑,那可就真是倒霉大发了…… 不过…… 温去病叹了口气,甫到地府,自己就真正体会到,传说中的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虽然这的确很符合地府秩序之地的形象,也确实做到了绝对公正,但自己总觉得这里头好像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啊…… 急躁无用,温去病索性在先这座冥府的外围都市闲逛起来,看看本地环境,逛逛市集,和本地鬼物随*谈,打听情报,跟着发现这里的亡魂基本都能保有正常理智,和鬼界其他地方相比,没有那么深的怨恨与执念,更为接近人,不愧是轮回前的准备站。 但当随口问起这座都市的存在意义的时候,温去病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你们都是在这里等待轮回?” 看着眼前推着凉茶车的亡灵小贩,温去病困惑道:“怎么投胎还要等待的吗?我一直以为,能来这里的鬼,都是经过审核,有资格投胎转世的……” “兄弟,你是新来的吧?这种事情都要问的?能来这里的,当然都是经过审核的,但公家单位的办事效率,这你还不知道吗?” 小贩哂道:“亡魂有幸来到这里,都是有资格进入冥府轮回的没错。但是想要轮回,首先得跑程序,领单填表,然后就是等叫号了,号码到了就入冥府,过忘乡台,走奈何桥,孽镜观罪业,十殿见阎罗,之后才是服刑洗罪,除怨投胎,这流程就写在刚到这里领的通知书上,你在这里随便抓只鬼来,都能倒背如流,但……冥府每日能够处理的数目,是有上限的。” 温去病瞠目道:“有上限?这怎么会?” 小贩道:“我们最初来这里的时候也不能理解啊,可你想想,孽镜台看罪业,要时间吧?十殿阎罗审问、判刑,也要时间吧?一日就十二个时辰,它们就算早也干,晚也干,能处理的案件总也是有限吧?而判刑之后,入刀山、火海、血池……在这些地方服刑,总是需要空间的吧?拔舌、抽肠、挖眼、掏髓这些苦刑,执行也总要个地方吧?前面的鬼没出来,后头来的不就得要排队?那怎么会没有上限?” 温去病却摇头道:“当然不该是这样的,刀山血海,乃至整个地狱,都是大道所化,在冥皇的神通演化下,理论上空间可以无穷无尽,怎么可能装不下?至于审问判刑的确需要时间,但冥皇可是永恒者,自然可以分权化身,以一做千万,同时能审理千万亡魂,这哪是什么问题?” 寻常小鬼,不明大道真相,但对自己这类大能而言,神通幻化,个中诀窍自己如何不知,连自己都能化身数十,以永恒者威能,同时化身千万,理论上绝非不可能,顶多就是从此变成血汗劳工,从早干到晚,一个人兼职千万人的工作,累到想挂而已,但……反正永恒者也不死,想挂也挂不掉,有啥好怕的?何况冥皇作为先天神灵,本来就是天道制作的工具,哪有工具抱怨受苦受累的道理? 至于近道之所,蕴含天地玄妙,空间可以不住拉大,那也不是如这些小鬼的想像,那么容易就可以塞爆的,这番道理,纯属井底之蛙,以管窥天之见。 温去病给出了解释,却发现对面的小贩脸色不善,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片刻后,摇了摇头。 小贩叹道:“……新来的,你修为应该不错吧?我若没看错,你……起码是个鬼王,搞不好还是地阶圆满,离天阶只差半步的那种,对不对?” 温去病肚里暗骂对方这是什么眼神,自己堂堂五重天大能,竟然被当成小小的地阶鬼王,何止是鬼眼看人低? “店家你真是好眼力,不错,我确是鬼王,半步天阶,应该很快就能跨上去了,之后成就鬼尊,前途不可限量,怎么了吗?” “果然就是!”店家一脸“你休想瞒过我”的了然神情,“但就算你之后成了鬼尊,也没什么了不起啦,这个世界的真实,远比你们这些自认接触到天地法理的大人物要复杂得多,你们这些大人物个个都自以为都知道,其实都是纸上谈兵。” 温去病闻言张大了口,感到非常好笑,自从登天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话,如果对方是永恒或万古,居高临下指点后辈,那也还罢了,但区区一只井底之蛙,跳起来对天指手画脚,这未免太搞笑了…… “你说,冥皇能够化身千万,同时审理千万亡魂?” “是啊,冥皇可是永恒大人物,又不是我等屁民,肯定是能做到的。” ……虽然这样一定会累到想死,但这也不是我等屁民该在乎的,大人物天生万古,占了多少便宜,总有该还债的时候,活该要做血汗劳工。 温去病刚冒出这想法,就听见小贩道:“那你以为,这座冥府城市里头的居民又有多少?每日渡河来此的鬼魂,又有多少呢?”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十章 通缉 这问题……温去病之前还真没有深思过,但其实还是很容易得到答案的,只要转头往旁边看看,把神识敞开,就能感受到,这座辽阔的冥府外围都市,阴影中栖息的亡魂,数以千亿计,而且……不知道有多少个千亿。 同时,冥河辽阔无边,贯穿整个冥土,自己之前渡河搭船时,虽然周围没看到有其他亡魂,但那是空间扭曲的结果,事实上,同一时间正渡河而来的亡魂,如蚂蚁雄兵,络绎不绝,积极投入这个早已超过负荷的轮回站点。 这么大的数量,看似不可思议,问题是……诸天万界,有三千大千世界,每一个都包含三千亿中千世界,每一个中千世界又包含三千亿小千世界,而每一个小千世界,都可能有千百亿的生命,生死轮还不休,这些死者……最终全都会来到鬼界,经过漫漫长路,行至冥府。虽然理论上有幸来到冥府的鬼物千中无一,但这样的过滤,对于这种级数的数量,依然差得太远…… 如此一想,温去病立刻就知道,自己刚刚所估算出的冥府鬼数,已经是少得可怜,不知还有多少亡魂还没有取得轮回资格,就已经烟消云散,或是仍在孤魂野鬼的路上飘荡,距离到达冥府还遥遥无期。 数量,在鬼界一向没有意义,而从自己当前所估出的数字来算,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哪怕永恒者能够化身千万,焚膏继晷,不吃不喝……也绝对处理不完这种工作量。 所谓无量神通,说来似乎无边无际,但事实上,世上万物万事始终都有一个边界,永恒者也不并是真的全知全能。 鬼族为天道所厌,之于诸天,等同于垃圾、残渣,整个鬼界就是垃圾场,冥府则是焚化站,地狱龙皇……其实连垃圾队大队长都算不上,顶多是个焚化站站长,这应该是天道的最初设计。 可现在看来,这个设计明显已经不堪负荷,之前自己总以为,天道造物,看似留下瑕疵,其实是为了包罗万象,让各有瑕疵的造物之间相互平衡圆满,但眼前这情景,无疑正质疑着这个认知,在告诉自己……天道造的这个世界,其实当真是问题多多,而且……或许眼下就正在朝不可挽救的方向前进。 诸天万界,并不是每个世界都有生命,自己就曾经见过,一些中千、小千世界,在所有生灵都消亡后,变成一个彻底死寂的世界,最终……随着世界破灭,消亡至什么也不剩。 如果冥府再进一步,从超负荷运作彻底转为不能正常运作,诸天万界的生命无*替,各个世界的生灵逐一消亡,最终导致的,就是所有世界大破灭,走向终末的结果……虽然,这应该还是很遥远的事,但就眼前冥府的情况来说,事情其实就是在往这个方向走。 隐隐约约,温去病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末日景象…… “客人,客人……”来自小贩的叫唤,温去病为之一醒,再看看眼前这个自己刚刚还以为是井底之蛙的无知鬼魂,感觉整个都不同了。 “老板,你说得真的没错,天阶啊……确实是没有什么了不起,,,” 温去病苦笑着,正想说几句自谦词,陡然听见一声急促警钟,长鸣划破夜空,而周围的鬼魂也一下全都乱了,连这名小贩都一下瞪大眼睛,惊愕不已。 “……天塌了吗?怎么会响警钟的?上次连万古存在打过来,都没有响过警钟,到底是什么大事?难道有永恒者入侵冥府,还是有万古联军打过来了?” 这个反应,让温去病也暗觉不妙,如果连万古存在来袭,冥府都不曾发动这么严重的警报,现在这样的警钟狂响,肯定是有一场天大的祸事就在眼前。 最该死的是,这祸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自己前脚才到,后脚就来了,难道自己真是传说中的灾星吗?连冥府这种近道之所,永恒者的地盘,都会被自己带衰的? 一个声音,来自冥府高墙上,远远可以看见,那边似乎有一队身影,正在操作术法,传声整个冥府。 “缉拿重犯!缉拿重犯!全体市民,见到此獠,立即通报!” 如此罕见而急促的警报,竟然只是为了捉拿重犯,众鬼一时间都面面相觑,冥府从来不是什么平静之地,都市传闻里各种明争暗斗不断,但有冥皇坐镇,十殿阎罗分掌权柄,无论什么险恶风波都会被暗中解决,从没有翻出浪来,显于外界,传出的都只有耳语,现在竟然要鸣动警钟,抓拿要犯,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干下了何等滔天大罪? 冥府的天空,骤然大亮,只见一道鬼火,从冥府高墙处射上半空,迸炸开来,幻化出一道巨大的影像,却是一个高大僵尸,通体红毛,背负巨剑,形象威武,赫然就是温去病此刻的模样。 “此獠!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无视冥皇威严和冥府律法,袭杀鬼差,窃夺冥府重宝,逃逸无踪,怀疑正藏于市内,凡是举报其行踪,协助缉拿的,皆有重赏!” 温去病一时惊呆在当场,自己本来觉得不妙,想说自己刚到冥府,就碰上这种史无前例的大事,难道是自己带衰冥府甚至冥皇?难道自己成为奇点传承,已经是诸天万界第一号的衰神,无论万古永恒都敌不过自己的气运?哪知道这事情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入耳的声音非常熟悉,温去病往城墙上看去,虽然形影模糊,却依稀可见,一名戴着半边金属面具的男子,手里拿着扩声道具,正在振臂疾呼,口沫横飞,赫然就是不久前被自己打落冥河的那个乱七八糟的守门大将。 “罪犯相貌特征,恶心!极度恶心!一身红毛,不知道多久没洗,毛都分叉干裂,还沾着屎,大家要是看到了,在举报之前,直接一桶脏东西泼过去就行了,什么脏就泼什么!千万不要手软!” 自己这些年被人通缉得多了,但被这样通缉还真是第一次,温去病一时全身恶寒,马上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险地,等一下冥府的通缉力量被彻底发动起来,自己何止被万鬼追着跑?说不得等下就是千亿鬼物追着自己跑了! 而一旁卖凉茶的小贩,这时才如梦初醒,转头回望眼前的客人,惊呼道:“客官,你……” 目光转过来,眼前却哪有什么魁梧的红毛巨汉,只有一个长发乱须,流浪汉模样的男子,正慢慢端起凉茶,淡定道:“老板,你这茶多少钱一碗?” “先别管这个,你有看到刚刚有一个高个子的红毛僵尸吗?揹着一把巨剑的那个!” 小贩急声催问,温去病慢条斯理地往右一指,“看到了,好像往那去了,跑得很急,一溜烟似的,也不知道是在躲啥……” 话没说完,小贩已经如飙风般飘走,连带周围整条街的鬼魂,都朝那边追赶过去,只剩温去病一个,在那边继续把茶喝干了。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区区一点赏金,就连自己本职都不顾了,鬼性真是丑恶……” 一边说着风凉话,温去病缓步离开,很快就重新消失在鬼群之中。 这趟冥府之行真是出师不利,也真是冒险者遭遇的典型套路,才刚到一个地方,就立刻开罪心胸狭窄的当地权贵,被对方动用行政手段打压。 而照经典套路来说,现在自己就该立刻动用自己背后的靠山,狠狠地打这个本地权贵的脸……让人知道什么叫地头蛇不敌过江龙, 无奈,自己背后就没有靠山,应该要给自己靠的地藏,屁也没干,只扔给自己一把过期的烂剑,就打发自己过来干活,要指望他出来当靠山,还不如直接葬了自己比较快! “……居然会纵容这样的小人,在冥府拿权横行,冥皇所谓的绝对公正,看来有些名不符实啊啊……” 如此感叹,温去病也感觉现在某些地方好像不太对头。 那个乱七八糟的守门大将,这样大张旗鼓地报复自己,又拉警报又喊话,只怕整个冥府都听得到,地狱龙皇没理由不知道,既然知道,应该保持绝对公正的祂却不出面主持,拨乱反正,委实让人失望,可反过来说,冥皇若真要纵容小人,对自己不利,为何不亲自出手?自己这点变化术,瞒得过万古,可不敢自信到能瞒过永恒者法眼啊!特别自己现在根本是在永恒者的地盘里,怎么高估对方都不过分…… 所以如今的地狱龙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态?祂究竟在想什么? 自己在鬼界,总共就碰到这么两个神字辈的,一个行神道,一个则是太初神灵,两个都是高高在上,神意难问,难道所有当神的都是这样? 左右无计,也不可能就此直接转身回去,温去病干脆潜身在这座大都市,一边审视冥府的运作,一边等待转机,匆匆数日一晃而过,每天都可以看到大批鬼魂轮到号,进入那扇大门,准备过奈何桥。 每一次开门进入的数目都很多,以百万计,但是与持续涌入冥府的亡魂相比,就显得……不是那么刚好,相差的数目也不是很大,但每一次都总有剩的,日积月累下来,数量就非常恐怖,这座大都市就是因此形成,而如果情况持续下去,温去病不觉得这会是好事…… 而且,冥府这地方,显然也不是*稳,几天里头,漆黑的夜空频现各种异象,或是大片流星火雨轰砸,或是黑色暴雨倾泻,还有一次直接天空裂开好长的黑色口子,其中散逸出不祥的黑云……种种怪异,显然此地一点也不安和平静。 但基本这些异变,都没能造成实质影响,每当有异变出现,围墙之内,就有不同的万古气息涌现,或是袖纳乾坤,尽收满天陨石雨或是;掌镇天地,强封空间裂缝;亦有指转阴阳,化消蚀魂暴雨……无比神通,显示出自十殿阎罗之手,冥府的高端战力,实在不容小觑。 时间一晃就七天过去,市里的通缉搜查仍在持续,凡是长着红毛的僵尸,全都被被重赏发动起来的鬼物搜出来拔毛验证,却迟迟搜不到“犯人”,温去病冷眼旁观,好笑之余也颇为着恼,不知道该如何突破困境。 整整七天,冥皇都没有传见自己,估计再等下去也没用,虽然依旧情势未明,打草惊蛇殊为不智,但自己也只能试着偷渡,硬闯冥府看看了。 怀着这个念头,温去病又一次来到城门口,正想要迎风变化,变成什么苍蝇或是尘埃,飘入城门去,进入冥府,忽然听见一阵吹打奏乐声,甚为喜庆,一支长长的花轿队伍,浩浩荡荡,从冥府之内直直走了出来。 ……这又是什么状况? 十一章 圣女招婚 鬼族天生断绝亲缘,父母难以再续,生育子女更与绝大多数鬼物无缘,唯一能在鬼界重新缔结的,就是姻亲,而鬼物天性残缺,往往陷入执念不出,绝大部分都不重感情,又无传宗接代的需求,成亲者少之又少,所以“鬼娶亲”在冥界,素来是罕有的大事,各种排场、铺张,往往是上位者炫耀财力、势力的专属仪式,每次只要有婚事,必然闹腾不休,各方欢庆。 温去病在鬼市曾有幸见过一次,确实是排场极大,锣鼓喧天,万众欢腾,附近所有鬼物,不管和主人有没有关系,都会过来沾沾喜气。 不过,冥府是投胎转世的前一站,能来到这里的鬼物,基本都是等着叫号去投胎的,谁会在这里娶亲?万一才刚闹完洞房,一方就被叫号去投胎,夫妻从此阴阳两隔,留下来的那个不是冥界版的守活寡?更何况,花轿的队伍,却是从冥府之内往外走的,万古以来,会走出那个门的,就只有出来维持秩序的鬼差,现在却突然跑一支婚庆队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含意?又在闹什么玄虚? 藏身在鬼群中的温去病,满腔不解,而周围的鬼魂也议论不绝,都在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显然这种事情绝不是冥府的常态,非是自己先前探知的消息有误,那发生的时机如此巧合,不知是不是又跟自己的到来有关? 就只见,这支花轿队伍的前头,逾百乐手,身披赤红彩缎,一路敲锣打鼓,唢呐丝竹,喜气洋洋;旁边还各有一排武装护卫,佩刀持戈,俱是冥府的鬼差改伴,一个个看起来高大威武,占尽气势;而上头还有逾百红裳女鬼,手持大红灯笼,飘在半空中,一面旋身飞舞,一面撒着花瓣,铺开前路。 在这些造势的后方,一架大红花轿,堪比巨型马车,气势非凡,由三十二名鬼差共抬,飘行离地,在整列队伍的喜气开道下,缓缓出了城门。 众鬼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发现城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高台,上头也是张灯结彩,红缎飘扬,一名脸涂红红的司仪,站在台上,朗声向四方鬼物宣告着冥皇的旨意。 “冥皇有令,万鬼听诏!” 这一声响亮的开头后,司仪所说的内容,基本是冥府圣女近日红鸾星动,当是宿命良缘的真主到来,冥皇有感天命,特别在此摆下擂台,为圣女应命招亲,谁只要能在擂台上横扫群雄,不但能成为圣女夫婿,更可以得到冥皇的封赏,各种金银享用不尽。 鬼物最是贪财,听见有金山银山享用不尽,登时全部骚动起来,一个个急不可待,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冲上擂台,横扫群雄,把冥皇的金银财宝搬回家,只有温去病感到奇怪,从没听说地狱龙皇有女儿,冥府更无圣女这个职位,这个自己是调查过的,近日更是特别核实过,这又是打哪冒出这号人物? 更何况,既然叫做冥府圣女,无论是否是龙皇的嫡亲女儿,想必身份极其尊贵,若要比武招亲,这可是轰动整个鬼界甚至诸天万界的大事,只要事先放消息出去,别说鬼界各方势力,恐怕连妖界、魔界、仙界都会有人来争夺,谁也不会放弃这个和冥皇搭上线的机会,却为何如此草率,就这么便把事给办了? 这里头……明显透着诡异,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早不招晚不招,偏偏我来了就说什么红鸾星动,当是宿命良缘的真主到来,这个真主别是说的我吧? 温去病正暗自琢磨,就听见台上司仪大声嚷道:“只要能够成为圣女夫婿,就有资格面见冥皇,求取一个轮回愿望!” 如果说,之前许下的金山银山,搔动万鬼痒处,让它们急不可待,跃跃欲试,那最后这个诱惑再抛上去,当真是直指鬼族的痛点,这一下所有亡灵都失去理智了。 冥府周围的鬼物,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投胎轮回,如果能获得冥皇的特别安排,来世荣华富贵享不尽,或者天生根骨奇佳,武道畅通,直接就是成为人上人的保证,甚至将来登天阶,证大能,希望也要高得多,当真是事半而功倍,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刹那间,万千鬼物都如癫如狂,飞冲而起,向着那座擂台高速冲去,一时间万鬼奔腾的浩荡声势,恍若蝗灾。 第一个落到擂台上的鬼魂,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句场面话,就被后继者踹飞出去,一时间无数亡魂在台上聚成一团,疯狂乱斗,你踢我撞,甚至彼此撕咬,斗得疯狂之至,战力层次更在短短数秒内升级,从普通鬼魂到地阶,再突破天阶。 “丢鬼现眼!凭你们这些喽啰也敢来争圣女?全都给老子滚出去!” 一名鬼尊自空而降,带起狂卷旋风,瞬间将台上所有鬼魂都扫出去,展现强横实力,周围的寻常鬼魂也都如梦初醒,意识到这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搅和的场合,如此丰厚的奖励,不成天阶哪有资格参与争夺,纷纷转头逃窜,但也有阴魂露出不屑之色,飞身上台。 “区区妖鬼残魂,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让本仙来收服你!” “呸!都是死鬼一个,还称什么仙?看我打得你魂飞魄散,连鬼也做不成。” “妖孽!圣女是本魔的囊中物,你们都别想与我争圣女!” 天阶者陆续降临,捉对厮杀,台上很快就打得一团乱,其中既有鬼族神通,也有一些残缺的仙、妖、魔族的技巧,这些鬼尊能够到轮回之地来,果然与其他的鬼族天阶不同,似乎保有更多生前的记忆与技艺,不被鬼身所束缚,这一下全力施为,天地失色,若非擂台有法则加固,早就把方圆数百里都打成荒芜死地。 温去病在底下看了会,暗自摇头,悄悄弄出一个分身,飘到远处,高声叫喊。 “也不知道圣女长得漂不漂亮?大家这么抢破头,万一最后却是抢了个丑八怪,那不是白打了?” 这一声大叫传出,台上的恶斗仍酣,上台的鬼尊们本来就是为了抢钱抢奖赏,圣女什么的其实没那么重要,都是当作一个添头,圣女就是算真是个丑八怪,只要附带的奖品不缩水就行了,但被这么一吆喝,这些鬼尊还是动了心,都趁机往花轿看去。 ……如果圣女真的貌美如花,斗起来也多几分激励,不过这个招亲来得实在太突然,冥皇又破例开出如此厚利,说不定当中有诈!该不会真被说中了,圣女其实是个嫁不出的丑八怪,冥皇这才不得不赔上大笔金银给她找个归宿? 各方的目光,一时都被引到花轿那边,恰巧此时轿帘掀开,侍女们搀扶着盛装的新娘走了出来,而虽然有着红头纱遮掩,但若隐若现间,仍可以清楚看见,新娘雪肤樱唇,花容月貌,身形窈窕,凹凸有致,确是一等一的国色天香。 “……美、美人啊!” 台上正在恶斗的多名鬼尊,为新娘美色所慑,震惊之余,更是毫不留情地出手拚杀,比刚才更多几分狠劲,一个个志在必得,佳人配财宝,如此大奖,千载难逢,错过悔一生啊! 温去病却在台下整个人呆住了,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自己仍是一下就认出了那个新娘,那个冥府圣女,因为这道身影早就深刻在自己心上,这一世,无论到哪里,无论有多少变化,只要一眼就能把她认出。 ……那是龙仙儿!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这里是冥府,又不是始界,她一个活人怎么会在……不对,她是地狱龙皇的显身……靠!她还真的是冥府圣女!但她好端端的始界不待,怎么突然跑到冥府来了?而且,居然还一声招呼不打,就直接搞什么招亲,这也太……太不端庄了! 一时间混乱的思绪在脑中飞驰,温去病立刻赏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重归冷静,眼前情况怎么看怎么诡异,出现的新娘竟然是自己熟人,出现的时间又如此之巧,理性思考之下,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结论:这是陷阱! 龙仙儿之前给自己设的陷阱,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虽然照理来说,现在的她,与自己只是立场有别,应该没什么敌意,可自己这个老情人心性难测,这些年经历太多,又经常疯疯癫癫的,会否会突然想一出,设下什么陷阱给自己,那可难说得很,而且……虽然时机太巧,但陷阱要圈的对象,也未必是自己。 现在急着跳出去非常不智,温去病决定先静观其变,看看事情到底会怎样发展,不过,龙仙儿的状态明显不对。 被带上台的新娘,从头到尾根本就一动也不动,虽然说是搀扶,可实际更像是被抬上去的,只是因为周围婢女数量多,鬼又带着漂浮,看不太出来,然而,它们簇拥中的龙仙儿,根本就像是一个泥塑木雕,被侍女强行抱着带上了台,仿佛摆放一个神像般,放到台上。 ……情况很诡异,上头那个那到底是不是她?难道只是一个形似她的雕像?地狱龙皇这又在搞什么?她是地狱龙皇的显身,冥皇对她自然了解的一清二楚,借她形象做个陷阱也说得过去,但是又有什么人是冥皇要靠陷阱钓的? 温去病还在暗中观察情势,台上的战况又变,一道旋风狂飙,蕴含着无穷力量,如龙卷风般降临在擂台上,更顺便把乱战中的多名鬼尊,一股脑地都扫了出去,同时,强悍无匹威压降临,将在场所有鬼物全都镇住,纷纷跪服在地。 大能降临。 一名足足十五米高,干尸模样,背后有七双翅膀的鬼族大能,凌空飘下,其威煞如同腐蚀酸液,凶猛到让人无法正视,连温去病本能地一阵筋肉紧绷,感受到这家伙的强大。 ……酆都鬼市本地大能,恐怕没有谁能堪比,五重天阶……而且是极为凶厉的实战型大能,就连鬼岩城的悍将一虎怕都不是它对手,哪怕自己若不用几张底牌,与其正面交手,都胜算难料。 温去病还在静观,这名大能却已经狂啸起来,一声厉吼,周遭无数怨魂痛到眼前发黑,丧失意识,晕死过去,从空中坠落,而新娘周围的那些侍女与鬼差,也纷纷栽倒,干瘪的尸爪凌空一招,穿戴整齐的新娘凌空飞起,一下落入它的掌中。 “圣女,归我,龙杀,所有!” 狂啸之声,回荡四野,更夹带起阵阵腥臭气息,温去病肯定这家伙生前,应该是妖族一类,而且应该是出身不凡的洪荒妖种,或是极其罕见的突变种,才能有这等威势,而它拿住新娘后,头纱被狂风吹落,所露出的容颜,百分百就是龙仙儿。 ……真的是她! ……但为何,到现在都动也不动一下?她的状况不妥,走火入魔?还是被人用什么手法封住神魂与躯体了? 温去病还在想,那个叫龙杀的大能已经有了新动作,却是对着龙仙儿猛吸一口,只见双眼紧闭的龙仙儿,身形开始模糊,多影重叠,正是神魂动摇的征兆,那名大能赫然是要将之整个吞噬。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定义“归它所有”这句话的? 见到龙仙儿的状况,温去病清楚这绝对假不来,她确确实实正处于神魂被吞噬的危险中,而一旦神魂被这个怪物给吞掉,就算后头人抢得回来,也未必救得回来。 不能再观望了,必须得要出手! 温去病把心一横,不再顾忌会否是陷阱,免得有个万一,自己怕是后悔一生,正要有所动作,陡然见到一道剑光,破空而来,飞驰如电,一下就斩在龙杀身上,斩伤其身躯,迫使它停下动作。 “喂!美人可不是这样浪费的。”小白现身在台上,舔舐着手中长剑,邪笑道:“还是留给我来用吧!”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二章 社会蛀虫吃独食 看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铁面男子临空而降,本来正要冲出去的温去病,又静静停在台下,没有躁动。 这个也算是半路杀出的极品了,温去病一时有点困惑,如果说这比武招亲是个陷阱,要圈跳下去的人,那这家伙怎么会抢在自己之前跳进去?难道……这个陷阱针对的人是他,不是自己?但是这家伙摆明是冥皇的关系户,打着冥皇旗帜为所欲为,冥皇真要不爽他,一巴掌怕死就可以,何必弄个陷阱?又或者是这个家伙太乱七八糟,冥皇没有跟他通气,所以搞不清状况,强行跳出来替人挡枪了? 困惑心起,温去病一时不敢冒进,再次静观情势,照自己的估算,这个铁面盗贼,虽然做事乱七八糟,但一手快剑迅捷无伦,极难招架,恐怕是速度相关的大道,打起来让人接应不暇,可是疾则易摧,对面那个龙杀,满身煞气,不知是生前是怎样的大妖,化为僵尸后,肉身强度更上一层楼,坚实难破,两边打起来,徒具速度的一方不占优势。 虽然胜负难料,却肯定是一场龙争虎斗,温去病强行压下心中杂念,打算好好观摩,看看自己能否从中领悟到什么? 同时,当心静下来后,温去病这才发现,虽然方圆数十里内,除开台上两个,最强的只余鬼尊,但在更远处,有其他鬼族大能正默默关注此地,似乎都跃跃欲试,为数……不只一个,这座冥府的外围都市,赫然也是卧虎藏龙。却不知道这些大能是都打算排队投胎,一切重来的,还是另有图谋? “丑八怪,放马过来!” 小白一脸着魔痴态,先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手中剑刃,似在享受刃上敌人血肉的甘美,这才转过头来,“美人配英雄,本公子缺一个暖床垫脚的美女很久了,你这个丑八怪出门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性,也想和本公子争?快点过来,本公子赏赐你一场绝美华丽的活剐!” 语带蔑视,更兼挑衅,正是最能引动这类对手怒气的言语,无论对付僵尸还是大妖都特别好用,温去病自己也曾经试过不少,每每对手都会瞬间失去理智,横冲过来,原本以为,这个龙杀两者兼备,肯定会狂吼着怒杀过去,却不料,龙杀却瞪着血红的瞳铃大眼,俯瞰小白两眼后,满腔不忿,恨恨道:“狗仗神势的东西!” 一声骂完,龙杀却径直放下已落入巨掌中的龙仙儿,跟着肉翅振动,破空而起,一下就飞得不见踪影。 ……杀气那么重的一名鬼族大能,被这么挑衅,竟然连一招都不出,直接就避战了?而且话语里摆明不是畏惧对手实力,而是惹不起他后头的势力……那个小白真有这么大的靠山?这么大的势? 温去病才在惊愕,就感到远处那些本来在关注此地,方才还跃跃欲试的的其他大能,纷纷收回神识,放弃窥视,摆明不再参与圣女的争夺战。 ……狗仗神势之威,竟然把这些大能全都吓退,放着倾国美人与如此厚利,连争一下都不敢?它们……为什么会怕成这样?鬼族可从来不是讲究退让、谦逊的地方啊! 温去病晓得,这个男子自称是冥府守门大将,自己之前还有所谓怀疑,但后头它能代冥皇发通缉令,发动群鬼找寻自己,证明所言不虚,而龙杀所谓的狗仗神势,自然只会是地狱龙皇的势,然而,一头仗势的狗,可以如此横行,就代表狗主人的极端纵容,地狱龙皇纵容它到这种地步了? 是非不分,放纵手下恶鬼横行霸道,这样的冥皇,还称什么公正?这个冥府,到底算是什么地方?明明手下的鬼差一个个坚定执法,怎么上头的皇者却会如此行事?法治与秩序之地,怎容得奸佞横行?而且冥皇摆龙仙儿出来,应该另有目的,现在手下的狗却跳出来把鱼饵吞下,也没见陷阱发动,究竟是什么情况? 温去病眉头紧皱,益发感到这座冥府上头乌云罩顶,隐约有一个巨大漩涡正在生成,自己一个不慎,可能就要陷入其中,而鬼将小白吓退一众大能后,就再没有谁上来和它竞争,看来是尘埃落定,大能们都惧其淫威,不敢与它争夺,至于鬼尊和寻常鬼物更是没有资格上台,连司仪都一脸无奈地看着它。 “看着我干什么?还不赶紧宣布我是胜利者?你死人啊……呃,好吧,你还真是死人。”小白邪笑挥手,“算了,宣不宣布也一样,最后还不都要给我?” 没有其他的竞争者敢出面,小白在万鬼之前,肆无忌惮,不待司仪宣布,直接一把就将新娘搂过,狂笑道:“老子擂台无敌,就是新郎倌了,娶了美人儿,从今天开始,老子夜夜作新郎,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 说着,这位擂台胜利者,全然不管旁人目光,对着怀中的新娘,先是要亲,又好像觉得这样还不够,直接伸出舌头,当众舔舐新娘白皙的脸蛋,还刻意舔得啧啧有声,连原本帅气俊美的面容,都因为过度猥琐的动作,看起来狰狞丑陋,像是贴上洁白花朵的蛞蝓…… 台下万鬼,都不忍卒睹,有不少都本能地将目光转开,看不下去这丑恶的一幕,却没人敢挺身而出,打断这龌蹉丑恶的画面,而身为当事人,自始至终,新娘美丽的双眼睁开,像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可身躯始终僵硬,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只是个精美的瓷娃娃,没有灵魂。 而温去病胸中则像打翻了五味瓶,就算明知道现在应该要理智,可沸涌的情感犹如滚水,一再翻掀,冲击着理智之线。 ……这可不是自己该躁动的时候,眼前的场面实在诡异,摆明是个局,只不过不晓得是用来钓谁,傻傻跳出去,太不智了。不对,这个局很可能是钓自己的,小白跳出来干这些,就是想激自己出去……要是中激出去,中了对面的下怀,事情才真正无法挽回…… 除此之外,立场问题也是道还过不去的槛,龙仙儿对自己既有大恩,又有深仇,两者都是不能否认的,她现在有难,自己在一旁袖手坐视,实在说不过去,一时间心绪如沸,像是坐在火山口上,但要说出*救,这简简单单的一步,却仿佛有万斤重,怎么都迈不出去。 ……这里,是冥府,很多老兄弟可能都还在这里,它们……或许正看着我,至少也正在看着擂台,如果我跳出去去帮她,那…… 这样的念头充斥在温去病脑里,仿佛枷锁一般,让身体都变得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动,而台上的猥琐男子却全然不顾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在舔完之后,双目通红,鬼相龌龊,搓手狞笑。 “**一刻值千金,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可是老子好不容易才打赢擂台得的,万一等会儿又来个谁,打赢了老子,漂亮媳妇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不行不行!” 小白对台下叫喊,“同胞们,你们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台下万鬼一时为之愣然,面面相觑,不知道小白公子又在发什么疯,但在短暂的沉默后,好事八卦的鬼物们顾忌不了许多,纷纷起哄,各种千奇百怪的答案狂呼上来,小白作势倾听。 “……什么?杀了她,就不怕被人抢?你神经病啊,媳妇是用来杀的吗?后头你进去冥府,我要罚你在刀山多待十个月!” “还有什么?立刻带她跑路,把美丽媳妇藏到谁也找不着的地方?你白痴啊!我才打赢了耶,打赢擂台还要跑路?这是什么鬼世道!那我还打什么擂台?直接偷溜进去,迷晕了采花,先奸后杀,这样跑路才正好啊!” “……哦哦,你说什么?大声一点,让我在这里直接办了她?往碗里吐过口水,就不怕别人抢饭吃,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小白摸着下巴,笑得淫气四冒,“难道本公子要直接在这里洞房?可是本公子品格如此高尚,怎么会干出如此贱格之事?再说,这么干,除了白白便宜你们这些渣渣,对本公子又有什么好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辨其语气,完全就是鼓动,而非抗拒,台下万鬼顿时心领神会,很快就开始有附和的开始大叫。 “直接洞房!” “媳妇是你的,爱在哪洞房都行!” “洞房啊!还等什么,大方点,让大家一起沾沾喜气。” 鼓噪喧嚣,很快变成齐声叫喊,连成一片,鬼海如浪潮,到处都是相同的呼喝之声。 “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 “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 千魂万鬼,不知道多少亡灵一起振臂呼喊,个个两眼通红,都发着同样的呼声,而小白站在台上,双手仿佛指挥乐队般不断挥动,带起全场情绪,它本人也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的呼声,双眼微闭,一副陶醉之极的表情。 “好!人间败类易猝死,社会蛀虫吃独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次本公子就便宜你们,看一场精采好戏!” 小白猛地一抖手,璀璨剑光闪动,疾若星火,众鬼眼中留下一道璀璨之极的光线,当适应这道惊虹后,出现在万众亡魂眼中的,则是大红色的婚裙,从中裂开,因为剑光力道控制巧妙,是从外到内,一层一层,外衣、内裳、兜衣,逐层开裂,一点一点绽出内中的雪嫩肌肤。 美人皓如玉,欺霜傲雪梅,台下万鬼,无论是寻常鬼物,还是鬼王鬼尊,全都看得神驰目炫,连口水也要滴下来,纷纷呼喝着“脱”、“洞房”、“上”,一时间群情汹涌,几乎就要暴动起来。 一手泡制出这场面的小白,更是满脸得意,狂笑道:“好!为女死,为女狂,为女当众进洞房!小白公子与圣女的**大秀,今天就便宜你们大饱眼福了,等会儿每个家伙都要给本公子点赞,谁没叫好的,到号以后直接下油锅!” 边说边笑,还直接伸手去解裤带,形象丑恶至极,但这个动作并没有能完成,一记狂猛的豪拳,已结结实实轰在它的面上,爆出轰然声响,跟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公子小白,就这么被一拳打得横飞出去,直接摔出擂台,远远飞向地平线的另一头。 而一件幻化出来的斗篷,火速抖落,罩住龙仙儿的身体,把刚刚要裸裎出来的雪嫩肌肤,严严实实给遮在里头,挡住了万鬼投来的贪婪的目光。 台下万鬼,一下被挡了美人艳色,全都怒火中烧,却只见,一名青年,眉清目秀,气宇不凡,站在犹自失魂却美艳惊人的新娘身旁,俨然一对金玉璧人,让万鬼自惭形秽,到嘴边的喝骂,一时间都嚷不出去。 温去病冷冷扫向台下,说出的话,凝重如刀,破地有声。 “擂台上,是我站到最后,圣女是我的人了,谁要是有意见,就先问过我的拳头!” 话语中,蕴含着莫名森寒,靠得近的亡灵们都能清楚感受,这个男人绝不好惹,连鬼尊都不敢造次,只有远处一道道大能神念,感应到事态有变,纷纷扫来。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三章 挡了谁的道? 之前小白在台上肆意妄为的时候,脑里纷至沓来的念头有很多,但到最后,重要的不是想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温去病最终选择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纠结先压下,采取行动。 无论如何,龙仙儿都不应当众受辱,她对自己有恩,对始界人族有大功劳,自己绝不该让她沦落至此,哪怕正发生的这些事情,她可能一点意识都没有,自己也不愿见到她给人这样折辱、玩弄,况且,自己也从未想过,当那个登徒子割裂她衣裳,要让她在万鬼之前漏光光时,自己的感受……竟然会是如此的愤怒与难忍。 不是想要偿还恩情,也不是单纯的歉疚,是一种非常纯粹,因为自己女人受到欺侮,而爆发出来的雄性怒火! 有些东西,能瞒过自己一时,却终究……不可能骗自己一世,既然连自己都骗不过,就别想那么多,果断先处理掉眼前再说后续! 温去病站在台上,冷然注视着台下,心里很清楚,刚刚小白之所以能够轻易夺魁,只是靠着狗仗神势,如果没有冥皇的暗许,它一个只会快剑的大能,怎么都不可能镇住场面,冥皇这次许下的彩礼价值太高,别说大能,就算万古也要心动,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拿着备用,至于周围这些大能,为之拼上性命也不奇怪…… 而自己将它一拳打倒,不光是直接冲撞了背后的冥皇,更让周围这些虎视眈眈的众多鬼族大能,都开始蠢蠢欲动了。既然有人出头把狗仗神势的那位打发出去,自己再出手。不光不用担心冥皇不悦,还算是帮冥皇找回场子,实在是一举两得! 即便知道如此,自己既然站上来了,就不可能半途退下去! “再说一次,这女人,我要了!谁赞成?谁反对?” 没等温去病把话说完,两名鬼尊已经暴跳而起,愤怒吼啸,显露凶恶鬼相,飞扑冲上台来,但还没沾着敌人,就先接触到一双冰冷之极的目光,还有那双眼睛中传透过来的极度痛楚。 “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名鬼尊,甫一和目光接触,立刻如遭千刀万剐,发出痛绝人寰的凄惨嚎叫,因为过于痛苦,引动神魂崩溃,连分魂遁出都不及,直接就在半空中灰化,成为两道黑烟,冉冉消逝。 前后不足五秒,两名穷凶鬼尊就死得不明不白,惨嚎之声犹自回响,底下万鬼见状都是遍体生寒,这才真正肯定,台上突然杀出的那名男子,确实也有着大能的实力,甚至是大能中的佼佼者,这才不惧小白公子的权势。 “两个不自量力的完蛋了,剩下的,谁赞成?谁反对?” 温去病威势镇压,感觉到底下万鬼的胆怯,包括那些鬼尊,再没有半个敢有出头的想法,同时却也感受到,在遥远的地方,那些鬼族大能却被自己的举动招惹,纷纷动了起来,要抢过来。 大能可以操控空间,瞬息千里,只要一个迈步,就能轻易到来,温去病发现四面八方的空间都在震动,恐怕想要降临过来的大能,起码五六位,接下来一场乱战势难避免。 ……自己从没这么讨厌过鬼界的人多势众……这么多大能同时出手,自己不动用鬼龙皇的神通,只怕也难讨好…… 剑光乍亮! 一道闪亮剑光,抢先所有大能而至,而剑光过处,所有空间震波都顿住,封堵了降临大能的落点,而这些鬼族大能见状也立刻停下动作,撤回了迈过来的脚步,重做壁上观,而这道剑光长驱直入,斩向温去病,被他……随意一指弹掉。 有速度却没有运足力量,根本是徒具其形,不像样的一道斩击…… 温去病冷冷环视,看向重新出现自己面前,鼻青脸肿,十足狼狈的小白,有些意外这家伙毫无防备地挨了自己一记重拳,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一拳,自己可没怎么留手,顶多是看在冥皇面上,没用足全力,免得一击把它打爆,但照理也是伤害不小,哪怕以大能之身,应该要养上颇长一段时间的,居然……这么快就重新回来? 但这也未必是坏事,原本因为忌惮小白而沉默的众多大能,看到他再一次跑出来,又全都缩了回去,与其要打一串,只打这个只有花架子的家伙一个,倒是简单得多了。 “好贼子!背后偷袭,卑鄙无耻,还想抢本王子的媳妇,实在是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啊!” 小白站在台下,摇指怒骂,而较诸之前孤身一人,它这回还带上了大队人马,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还有一堆手拿铁炼制镣铐的鬼差,全都在它身旁列队排开,浩浩荡荡一支官方队伍,实实在在代表着冥府的威严,哪怕本身实力不够,只要想想背后的十殿阎罗和地狱龙皇,就望之令人心惊。 只不过,不晓得为什么,那些个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跟在小白后头,个个都目光闪烁,看起来好像很羞耻的模样,似乎是用足了耻力,才能勉强站在这里,没有立刻转身,掩面奔逃。 温去病看出了这点,冷笑道:“卑鄙无耻的是谁?你刚刚已经被打下台,照规矩,你已经输了,这美人自然要归我,你明明输了擂台,却还死皮赖脸,带着人马回来和我抢圣女,天底下有这样的招亲吗?是谁卑鄙无耻了?看看你手底下的那些鬼吧,连它们都不屑与你为伍啊!” “你放屁!”小白闻言怒骂一声,立刻回头审视,直接扯来一名鬼差,揪着衣领,质问道:“那家伙说你们一个个都想调头跑,根本不屑与我为伍,怎么?在我旁边站着很丢脸吗?” “是、是有点……” “直娘贼!你说什么?”小白扯着鬼差衣领大喝,口水几乎要喷到旁边的同僚,“你们这些个死东西,平常喊赌钱,就一个个来得比风还快,要凑积分时就找我推销商品,还强迫我买,现在要你们出来帮忙站个队,你们就都**歪歪,还在那边装不屑,嫌挺我丢脸?信不信我把事情都捅到冥皇那边,直接让你们抽肠拔舌!” 丑事就这么被当众抖出,牛头、马面登时肃然,连旁边本来面无表情的黑白无常,都一下站直,昂首挺胸,齐声喝道:“公子有命,我等义不容辞,绝无二心。” 放开牛头的衣领,小白顶着青肿的脸,转回来向温去病骄傲道:“怎么样,看见没有?它们都对我绝无二心,更没有谁不屑为伍的。” 看见这样的光景,温去病对冥府所谓的公正廉明,已经彻底无语了,当下只是道:“那又如何?无论如何确是你输了还死缠烂打,你想不认吗?” 小白闻言却挺直了腰,大笑道:“哈哈哈,我回去想了一下,刚才好像也没谁说,掉出擂台就算输了,喂,司仪,你刚刚有这么说过吗?” 早已躲到擂台一角的司仪,只能出来尴尬道:“还、还没来得及说……” “喔,没来得及说,那就是没有说了!既然没有说,那就是没有这条规矩了。既然这样,怎么能算我输?”小白剑指温去病,“老子没耐心了,快快交出美人,我就放你一马,不计较你偷袭我的罪过,要不然,我们这么多鬼一拥而上,哼哼,小子,你细皮嫩肉,看来挺俊俏,我好怕……你等下会承受不住啊!哇哈哈哈~~哇哈哈哈~~” 小白嚣张大笑,笑到双肩如波浪摆动,十足的奸角架势,让旁边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都好生尴尬,一众鬼差,个个都想转身掩面逃跑。 温去病冷冷看着底下的群鬼,还有那个笑得最夸张,都快要直接滚倒到地上去的,寒声道:“像你们这样的东西,就算一口气来上百个千个,我又何惧?” 语毕,温去病身旁浮现一道虚影,却是尸鬼分身显化,直接显现凄怨鬼相,双目血泪,恨意深重,甫现身就仰天狂啸,经过抑制的痛苦力量,立刻向四面八方释放出去,大片亡魂闻声坠地,痛到凄厉哀号。 刚刚一举灭杀两名鬼尊,痛苦力量不过是牛刀小试,温去病此番故技重施,打算用这力量来镇压全场,这一下施为,发力增加不少,不光是寻常鬼物痛到发晕,就连那些牛头马面也极不好受,鬼卒、鬼差一一栽倒,而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虽然都有着大能层级,也额上滴着黑汗。 想要把这些大能层级的也全都干翻,就必须加倍施放痛苦力量,但那样的话,再也无法留手,冥府外围这些普通鬼物不晓得要被杀灭多少,恐怕几百里内都要被直接清空,自己等于是跑来冥府搞大屠杀的,那样后果太严重,就算自己开始还占着道理,也很可能惹出冥府的万古出手镇压,甚至按照这副架势,冥皇本人不要脸皮,出手以大压小,替自己的狗出气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台下那么多鬼,都被痛苦力量压制,就只有那个公子小白,虽然身体也在晃啊晃的,脸上却没什么痛苦之色,还在那边斜看台上,意态颇为从容,似乎并没怎么被痛苦力量影响,这……似乎很有点料。 温去病一时也觉得有些错乱,这家伙的实力根本没法界定,一下似乎徒具大能层次,虚有其表,快剑无力,根本未得速度之道的精髓;但一下又能抗衡自己的痛苦力量,似乎实力坚强,难道……其实是身上有什么异宝? 正在思索,周围震动却陡然加剧,本来就要停止释放的痛苦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勾动,疯狂倾泄出去,同时,大地更是激烈震动,整座高台,甚至目光所及之处的冥府城墙,全都在左摇右晃。 ……又、又怎么了? 温去病一时大为错愕,这里可不是寻常所在,天阶者随便跺脚挥拳,就能山摇地动的,冥府乃是近道之所,可以说一粒沙、一颗石子都藏着法则,想要在这里翻天覆地,除非是法则与法则的对撞。 问题是,这里还有地狱龙皇坐镇,除非是永恒者来犯,否则,哪怕是万古层级的法则对撞,碰上冥皇,也连一点波浪都掀不起来。 自己根本不可能和永恒者比对法则的掌握,那……自己到底勾动了什么东西,才引发这种异象?更糟糕的是,自己压根就没有想要勾什么啊! 温去病错愕不已,却见在地动山摇中,层层虚影显化,巍峨刀山、辽阔血海、高耸炮烙桐柱……诸般刑狱景象,连同万鬼哀号,一下全数展现,将城外大片土地,都直接化成了地狱。 前一秒还在持剑狞笑的小白,见状一下也傻了眼,嘴角不住抽搐,声音都开始颤抖,“你……你竟然能直接触动刑之大道?” 温去病却是一脸无辜,自己当初只感觉,痛苦力量的神通,远不只幽髓修练的那么简单,还有很大潜力可以挖,为此还开发尸鬼分身,但哪怕是尸鬼分身,将神通推演到幽髓也不曾掌握的新高峰,却也没有触及其根本,天晓得这条路走到最后,竟然会触动刑之大道? ……要是知道,自己一早就不来了……至少绝对不会把这具分身拿来,宁愿去冒着因果联系愈发紧密的风险,使用鬼龙皇的神通对付敌人……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四章 又下雨了!你最喜欢的天气。(周一 冥府是近道之所,内中蕴含大道,而且不只一种,冥皇能够将之掌握,一是因为天生万古,实力足够,二是因为本身的律之大道,与冥府相合,才能凭此相结合,更将自己推到永恒者的境界,彻底掌控冥府,但其他方面的契合度,肯定没有律之大道那样合拍,所以,理论上,如果有谁的法则高度契合冥府内其他大道,就有可能将之勾动,进而动荡冥府。 ……但这根本纯属理论而已。 实际上,有地狱龙皇在,就算祂不刻意干扰、打断,这也没可能成功,因为那等于是要和地狱龙皇比拚对冥府的掌握,即便是永恒者来,冥府在地狱龙皇控制下已逾亿万劫,根基无比稳固,谁又能在它眼皮子底下撬动冥府? 但这个不合理的现象,如今却真实发生,彻底打破世人眼中亿万劫不破的定律,温去病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一句:奇点传承。 奇点,关乎天道造物,对所有先天之物都有重大影响,跑到近道之所这种地方来,简直就是天灾降临,什么微小反应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温去病着实好奇,那个人当初与霸皇联合闯冥府,到底干下了什么事情?会否也像自己今日这般,引发这么一场莫名骚动? 不对,从留影的气息来看,那个人来时,已经是货真价值的万古,比今日的自己不知道要强多少,正牌奇点作为天灾的成分也要比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传承要高出太多,那么引发的动静应该也要大的多才对……这么说来,冥府和地狱龙皇竟然没跟神界和鬼君落得一样下场,真是好运啊…… 不过,眼下可顾不上这许多,在冥府基石法则被痛苦之力演化出的刑之大道勾动的同时,精气也飞快从尸鬼分身当中流泻而出。这种规模的法则勾动,牵涉的能量量级极大,通常是永恒者才能够完成的,万古层次只能尝试,还要冒着极大风险,至于大能……绝对是沾上就死。 原本,尸蛊分身和寻常分身法不同,完全独立,在背负操控不易这个缺点的同时,也享有一切伤害不返己身的大优势,可当涉及法则运作时,这道安全界线就不是那么可靠,随着尸鬼分身形影淡化,消灭于空中,温去病赫然惊觉,那股法则勾连带来的能量需索没有消失,反而直接传到自己身上,疯狂吸摄,要自己为此买单。 ……区区一个五重天大能,哪有资格撑起这样的消耗?所谓的不竭之源,在这股能量耗损之前,根本就是个天大笑话! 换了是普通的大能,哪怕是六重巅峰,也一秒之内就成干渣了,但温去病从来就不普通,除了本身的不竭之源,更还有大把的外部能量可以使用。 万鬼愿力! 这股无可匹敌的大力,温去病一直忌惮因果牵扯太深,从来也不愿沾染,都只是分赐,都只是间接使用,现在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因为就算自己不想用,这股能量消耗也会主动迫使自己去用。 ……面对人生的关键时刻,一向……自己都是没什么选择的…… 温去病猛一睁眼,发动鬼龙皇神通,万鬼愿力涌动,灌入本身,化为无尽能源,又迅速流向那股能量需索,而后者在能量消耗满足了需要后,进一步勾动刑之大道,让各种冥府刑狱迅速实体化,更瞬息拓展面积,转瞬间,方圆千里,全数卷入十八重地狱中。 刀山火海、炮烙血池,千里之内的无数亡魂猝不及防,一下都被卷入其中,惨受其刑,早一刻还在底下观赛,现在却纷纷被串上刀山,受万刃割体,受烈火焚灼,受炮烙烫炙,受血池腐蚀……种种苦刑,将千里之内,化成一片地狱受难图。 鬼魂试图飞起奔逃,但地狱之内,哪有逃路?一座座刑狱,飞出千万道锁炼,末端勾爪锋锐无匹,鬼飞得有多快,锁链就飞得更快,一个个将之穿肤破体,扯回刑具上,接着投入各种刑狱中,就连天阶鬼尊也没落下。 冥府的刑具与刑炼,似乎有一股强横的法则压制,能够轻易镇住天阶者的神能,让其受刑伏法,刹时间,千里之内,处处哀号,不知道多少鬼魂,正被开膛破肚,煎皮拆骨。 这个惊天巨变,不光是震动冥府,整个鬼界都有所感应,特别是诸位万古,都惊诧不已,而亿万里疆土外,鬼岩城中,正铁青面色看着归来女儿的古尸,猛地转头,远眺冥府方向,眉头也随之深锁,喃喃自语。 “冥府异动……但这种骚动……万古之前,好像也曾经发生过,那是……” 凯里转动目光,遥遥看向邪魂岭的方向,虽然亿万载时光,抹去了昔日的传说,让曾经的历史成为鲜为人知的隐秘,但自己却很清楚,万古之前的那次冥府骚动,主角之一现在就在大会堂里,如今,相似的骚动再现,莫非……霸皇再闯冥府? 鬼界之内,各方万古存在都注意到这场骚动,但并不是每一个都有着与凯里相同的疑问。时光易过,就算是万古存在,也不是每个都真正走过万古,见证过那些太久太久之前的秘辛。 而真正引发这次骚乱的温去病更无暇去管这些,自己如今完全成了两股大力的中继点,一方面,万鬼愿力持续朝自己涌来,不见衰竭,确实无穷无尽;另一方面,地狱扩张的力量,仍在贪婪地向自己狂吸,没有半点松口的迹象,自己现在等于是以大能之身,干着永恒者的工作,这样都没有立刻暴毙,真是连自己都要佩服自己…… 只是,在这样的剧烈动荡之中,自己确实也感觉到,冥府内部好像有些不妥,某些原本被封禁其中,半点不曾显露,却非常危险的气息如今流露出来,仿佛只要稍微泄漏,就是一场场天地大劫。 其中,有两道气息尤其凶狠,其中一道,散着万古等级的震波,有着征战权柄,似乎就是自己要来取走的风雨战刀,但却充满凶厉、怨毒的感觉,与传说中不似,不晓得这些年又经历过什么? 另外一道,气息非常复杂,似乎不是单一个体,而是无数群体气息的总和,给人的感觉极乱,有凶,有怨,有血腥,还有一种在这之后的彻底黑暗、空无,让人本能畏惧。 温去病无从判断那到底是什么,却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东西如果失控,造成的祸端将比霸皇重获战刀更剧,必然是一场波及诸天万界的巨大浩劫,而偏偏自己现在所干的事,就似乎让情势往这个方向偏斜。更糟糕的是,哪怕自己不想继续,成为开启浩劫的凶手,偏偏也没有办法…… ……这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究竟怎么样,才能让法则勾动停下来? 正当温去病心急难耐时,忽然听见,一个声音撕心裂肺地响起,即便周围亿万鬼魂正哀号不绝,却掩不下这一把凄厉叫喊。 “冥皇陛下!救命啊” 是小白的声音,这个狗仗神势的冥府守门将,骚乱一起,就不晓得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反正温去病没在那些刑具上看到它,以大能手段,能躲开刑狱倒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面对这场灾难,它的反应赫然就是开口呼救。 而这一声,马上产生了作用。 冥府之内,万古存在的气息骤动,十道有些相似,却又强弱不一的万古气息,同时发动,跟着,一道至高无上的王者气息,从莫名高处垂落下来,化作一股不允许抗拒的绝对意志,凌空打落。 “万物依律而行!混沌归序!” 一字一震,犹如天雷一般,传响八方,内中蕴含无上权威,勾连律之大道,力量到处,万物归序,所有的混乱、错综,都被直接镇压,拨乱反正,如百川汇海,一一回归正轨。 冥皇出手! 一度实体化,覆盖方圆千里,还在不断扩张的地狱,在律之大道镇压下,迅速变成虚影,然后消失,冥府的震动就此平息下来,那些恐怖的凶恶气息,也重新被遮盖回去,彻底回归平静。 浩劫平复,地狱消失,那些前一刻还在刑具上呼天抢地,滚爬哀嚎的鬼魂,忽然间就又像没事人一样,满空乱飘,好像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恶梦,不由啧啧称奇。 冥狱施刑,都是反覆重施,一刀下去,开膛破肚,刀刃离身,皮肉则立即完好,方便再一刀下去,反覆酷刑是为了消弭生前恶业,而非真的为了惩罚或是逼供,所有刑具都包含类似神异,刀山、火海、血池也同具此理,因此万鬼身上的伤痕,在地狱消弭后,立即完好如初,所有鬼物惊魂甫定,纷纷望向台上的男子,这家伙显然就是整场天灾的中心。 温去病压根顾不上分辩,急急想要停止对万鬼愿力的汲取,但强大得远超本身的力量,可以说用就用,却不是说停就能停的,一时间只觉得狂暴力量在体内四窜,如果不设法释放出去,肯定会让内天地炸得粉碎。 不吐不快,也再难压抑下去,温去病全身金光窜闪,仿佛一个光源降临冥府,虽然没有太阳那么耀眼,光也没有那么亮,但在那闪闪金光中,却另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蕴藏,牵引方圆千里亿万鬼物的关注,仿佛触动本能,让它们感觉……有什么很不得了的事,就要发生了! 温去病缓缓飘向半空,型态轻盈,仿佛没有东西能够阻挡,万鬼就这么愣愣看着他冉冉浮空,双手平举,背后仿佛发出无量圣光,跟着,如雨钱币,化作满天流星,倾泻撒下。 曾经震动酆都鬼市的绝景,这一回在冥府重现,钱币雨的疯狂洒落,而哪怕冥府的鬼族理智要胜过鬼市不少,却依旧压制不住对金钱的执念,一时间千万鬼物狂抓乱抢,全都忘记早先的痛楚,陷入了对财富的狂热当中。 与前次相比,钱币雨又有了新变化,很多钱币根本只是虚影,看得到却碰触不到,坠落地面后就彻底消失无踪,但已经陷入疯狂的鬼魂们,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依旧拚命疯抢,不惜撞开身旁的其余鬼魂,试图抢它们手中的钱币。 冥府大门之前,至此彻底乱成一团,争的争,抢的抢,还有鬼魂直接跪下,对着温去病朝拜,高呼真神至上,认出是不死会之主降临冥府,要拯救这里的贫穷众生。 这场骚乱如果维持下去,还不晓得要闹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后续会否会引来阎罗甚至冥皇,温去病趁乱悄悄降下,看着仍处于僵立状态的龙仙儿,迟疑一下,决定要先把她带走。 出手一探,确认的确是神魂被封锁,虽然手法相当奥妙,但自己如今有万鬼愿力在身,要强行拆解也不是不可,温去病强势出手,直接将龙仙儿神魂外的封锁强行打破。 泥塑木雕般的僵硬表情,渐渐生动起来,龙仙儿双目陡然圆睁,活像看见鬼一样看着温去病。 “你……怎么会在这……这里是哪里?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会在这里?刚刚明明我在……”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五章 不要插嘴! 神魂被封锁,过程中发生的一切,自然都没有印象,但是看着周围的场面,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古怪穿着,还有眼前温去病的表情,龙仙儿大致也能想到,这段时间,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温去病则皱眉道:“妳怎么会在这里?是为了霸皇的刀?又是谁把妳弄成这样的?” 连着几个问题,一口气抛出来,龙仙儿先是微微一怔,正要回答,周围大队人马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小白一马当先,领着其余的鬼差、鬼卒,大声道:“閰罗天子有令,欢迎不死会之主,赤魃圣子莅临冥府,传道说法,我等有礼了。” 虽然温去病现在还是人身,可是能够引发和鬼市布道大会一样的神迹,放眼整个鬼界,都再无第二个,身份暴露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外型和传说不符这种事情……都已经突破成大能了,赤毛僵尸收敛尸气,化形成清爽人样,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寻常鬼物自然联想不到,实际上是人族吞噬了僵尸,一直在冒名行事,如今来的才是真身…… 小白拱手弯腰,其余鬼卒、鬼差也一同行礼,看来竟是将温去病当成了冥府上宾,后者微微一怔,还没来及答话,跟着就看到一幕奇景。 刚刚被地狱卷入,受了惨痛苦刑的群鬼,身上忽然都发出光亮,一个个脸上表情都是如释重负,相当舒坦,其中的一部分,更是化作一道流星,破空飞起,直接越过高耸入云的围墙,进入冥府之中。 “……这又是什么状况?” 温去病顿时感到不妙,虽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却肯定与自己引发的骚动有关,这绝对是自己要背的锅。这些鬼物本来都要排队等候进入,现在这么多一起涌入,会否乱了秩序?不知道有什么后果,龙皇不会要找自己赔偿吧? 龙仙儿在冥府时间较长,又有冥皇权柄在身,更有龙皇记忆,简单一看,便即恍然,表情变得非常古怪,道:“按照冥府法则,入狱受刑之前,必须先经过审判,刚才冥狱扩张,他们无辜被卷入,却是未经审判就受刑,照天道法则,这算是冤狱……” 温去病惊道:“所以咧?它们遭了冤狱,然后要抓我去关抵罪吗?” 龙仙儿却摇头道:“这个不好说,但既然是冤狱,自然会有补偿,他们原本该受的刑责,会因此缩短了不少,后头等叫到号,入冥府后,可以提前服完刑,更早去投胎。” “……这他妈的也可以?”温去病一时瞠目结舌,再想起刚才那些径直化光飞走的,错愕道:“那些飞走的,该不会……” 龙仙儿尴尬道:“并不是所有亡魂轮回前都要受刑,有些生前罪业轻的,没什么怨气的,被你那样搞了一下,获得补偿,身上罪业已清,自然可以不用审判,提前过号,进去喝孟婆汤,现在……已经准备入轮回盘了……” 温去病更是表情抽搐,不管从哪个角度听来,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在普渡众生,让一堆排队在门外,苦苦等叫号,不知道要等待何年何月的死鬼,要嘛直接到号。要嘛提前了号码,堪比慈悲为怀的地藏大菩萨。 “……那这个样子,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遗症啊?”温去病低声问道:“凭空掉下来的好处,通常都会有点什么不好的,会不会有点什么代价,会事后冒出来?” ……尤其是,这些普渡众生的帐单,如果还要我来买单,那就太太太不好了! 龙仙儿却摇头道:“这里不是始界,冥府之事,我了解得也是有限,你不会以为这种事也是天天有的吧?” 温去病彻底无言,不是天天有的事,偏偏自己一来就接连发生,想想自己初到鬼市,那边就大爆炸,整座鬼市险些都从中折断,现在才来了冥府,又发生工安意外,连地狱都莫名扩建……合着自己这个奇点传承,就是到处拆房子的?那自己和拆迁大队长又有什么分别? “啪!” 小白以军礼立正,整个身体站得挺拔,先前在台上时的猥琐之风尽去,又变得俊秀英武,让人眼前一亮。 “冥皇有令,既然圣子与圣女成亲,那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还请圣子入冥府,完备手续,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之后再谈。” “哦?”温去病闻言笑道:“冥皇真的这么说了吗?但你一直就在我们面前,也没看冥皇有传什么东西过来,你一口一个冥皇有令,到底真是冥皇的令?还是你的令?” 小白却笑道:“永恒者高高在上,无量神通,真传了什么下来,大能感受不到,也是非常合理的,况且,以圣子的逻辑,我既站在冥皇地头上,如果说的话不是冥皇旨意,冥皇会不立刻捏死我吗?既然祂一直没动作,可以见得我的话确实是冥皇命令。” “……呃。” 温去病暗叫这次碰上了对头,这家伙能说出此语,代表对自己在鬼市的所作所为,非常清楚。在鬼市,自己就是吃准了地藏不会出来否认,才一直打着地藏旗号横行,这家伙难道也是一样? ……它明明身在在冥府,却在留心着鬼市发生的种种?这条仗神势的狗,或许比外表看起来更有料,不可小觑。 “好教圣子得知,贵会这段时间在冥府也发展得很快,我们这里有很多同志,都成为你们的下线……呃,我是说兄弟姊妹。” 小白微笑着伸出手,“我本身对贵会的业务也很好奇,一直希望能有机会与圣子多些相互了解,如今有缘相见,实在难得。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之前的一点小误会,希望圣子大鬼大量,咱们一起把它忘了吧。” 脚踏在对方地头上,听到人家主动示好,温去病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人家对面靠山够硬,自己没必要强出头,于是微笑伸手,正要与之相握,耳中忽然响起龙仙儿的低语,是她的极密传音。 『当心!我应该就是被这家伙暗算,封住神魂的,它绝不如外表看来那么简单,绝对不可小看。』 龙仙儿的传音,让温去病不禁心头一跳,虽然已知这个公子小白或许深藏不露,但龙仙儿这个消息还是超过了自己的预计。它的战力似乎不是很强,至少,如果只凭着那一手快剑,绝对没有本事暗算龙仙儿得手,还彻底封住她的神魂! 龙仙儿不可能说谎,所以,这家伙其实是藏得很深的危险人物?还有,它袭击龙仙儿是想干什么?如果是为了贪图美色,直接把人放倒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又怎么会有刚才那一出比武招亲?而且既然是他出手偷袭,那这一整出戏都是它安排好的?这整场闹剧,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去病脑中思索,伸手出去的动作,也一下迟疑,而对面没等到温去病的握手,本来还笑嘻嘻的表情,立刻色变,转头冲着龙仙儿就开始叫嚣。 “妳喊什么喊?不晓得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的吗?别以为是圣女就可以嚣张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剩女啦!” 小白一把拉过温去病,指着龙仙儿,怒道:“圣子你来评评理,背后论人长短,已经很过分了,她竟然还当面讲,而且还讲个不停,是不是很过分?” 温去病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想要窃听龙仙儿的传音,在有适当道具的配合下,有心算无心,也只有一定的把握能够得手,但若没有事先准备道具,龙仙儿又所有防备,那便万万不能。而这般情景,说龙仙儿没有防备,那是万万不能的…… 可这家伙…… 说它要是事前有备,怎么看都不像,却能够听见龙仙儿的极密传音,这手本事,对它实力的估计又要再刷高一层了…… 温去病笑道:“她刚刚是传音,其实不能算是当面讲的。” 小白却骂道:“就是传音才更过分,传音这么秘密的事,妳就小小声讲嘛,我就勉强当作不知道,偏偏还故意讲得那么大声,八婆,妳是怕我听不见吗?” 龙仙儿更是哭笑不得,刚刚既然是极密传音,自己肯定是不露痕迹,连口唇都没有动,纯以内世界震动发声,外面根本就无音可寻,天晓得这家伙又是怎么听见的? “当面说人坏话,已经非常过分了,更可耻的是,妳居然还污衊我这个冥府道德标竿!妳说是我偷袭妳,封妳神魂,有证据吗?妳又是哪只眼看见我出手的?没有证据就随便污衊,妳妈妈没有教你不能乱讲的话的吗?” “……我并没有说一定就是你出手,我只说应该是,而且……我明明是传音说的。” “谁管妳传不传音的,反正妳声音大到连我都听见了,就是当着我面在说坏话!我只问妳,妳究竟有没有证据?到底有没有亲眼看见我出手?” 小白挺腰道:“如果提不出证据,那妳就是在污衊,我是冥皇陛下的重臣,妳不过是个便宜圣女,妳胆敢汙衊我,就是不把冥皇放眼里,就是污衊冥皇,这种事冥皇陛下可以忍,我可不能忍!是非曲直,可得要弄清楚了。” 龙仙儿被小白这胡搅蛮缠弄得七窍生烟,正要发作,蓦地眼波一转,跟着昂首道:“证据我当然有,你先前偷袭我的时候,我正对着湖面,你的身影投映在湖中,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休想抵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白拉着温去病,像听见了什么非常滑稽的话,一时间笑到流泪,温去病在一旁满头雾水,不知道这话究竟哪里好笑,就看它挺起胸膛,一脸正气,朗声对四面喊话。 “大家都听听她的话?我刚刚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咧?果然全都是他妈的污衊!我动手那时,明明彻底禁制了时空,湖水也根本投映不出我的样子,她居然说从水里看到我的样子?还说这不是污衊!” 如此大义凛然的指控,却听得全场鬼物骇然不已,温去病也一副看到神经病的表情,小白环顾四周,感觉情况不对,连忙顿了顿,扭头小声对温去病道:“圣子,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温去病连忙用力点头。 小白浑身发抖,低声道:“那……我这个人很怕丢脸的,现在好像出了个大丑,一定要遮盖过去,圣子你说除了杀光现场所有听到的灭口,还有没有第二条活路可以给我走?” 温去病强忍下一拳猛砸下去的冲动,低声道:“其实,不过是些小恩小怨,不用太认真,你刚刚也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大鬼大量,过去恩怨,不如就放下,大家和解,今天以前的事,全都当没发生过就算了。” “真、真的可以这样?我真的可以不用灭口?” “其实……也没什么不行的,你开心就好。” 温去病随口说着,不料肩膀却被小白猛拍了一记,它抬起头,大声笑道:“好,你说的,今天以前的事,就都当没发生过算了,大家和解。” 小白笑着,同时一股气势自身上透发出来,温去病一震,当场愣住,难以置信地感受着这道……万古存在的威煞。 “圣子既然这么通情达理,那就太好了,冥皇已经为你和圣女准备好了新房,你们直接进去,今晚会举行典礼,我这人呢……最讨厌别人说话不算话,如果有人出尔反尔,我就负责……” 小白笑道:“杀光你们!”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六章 密谋拆台 鬼界并不是什么情报灵通之地,虽然原则上来说,诸天万界都与九幽相通,各式各样的消息,都会透过鬼魂耳语相传,流入鬼界,应该是最适合收集汇总情报的所在,鬼族也该是最消息灵通之辈,但事实上,鬼族虽然好八卦、爱碎嘴闲聊,却通常又对自家一亩三分地以外的情况没有半点兴趣。 因此,哪怕霸皇重生,归于鬼族后,邪魂岭一脉组建起来的鬼族大联盟已经进攻始界,这些年来战事频频,但对于大多数的鬼物,甚至是那些曾被派入始界作战的鬼卒而言,那也不过就是无数诸天世界中的一个,似乎有点特别,诸天都有所重视,想要插上一手,可谁也不知道究竟特别在哪。 即便是鬼族的诸位万古,通常关心的也只是始界战况,还有获得的各种战利品的公平分配,至于始界本身的情报,乃至各种风土与人物消息,就没有谁愿意去关注,对它们而言,始界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只要尽可能榨干始界资源,运回自家领地,便已足够,至于资源被掏干的始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里头的人又会是什么下场,它们毫不在乎,也不关心。甚至对于几个极端的万古存在而言,人类本身就是一种资源,就应该全部杀光利用起来…… 所以始界人族,在它们看来,不过是受仙佛两界庇护的魁儡,不值得多关注,他们不知道谁是韦士笔,谁是李昀峰,更不清楚温去病又是谁,对始界人族的了解,顶多就是知道曾经有一个组织叫碎星团,有点意思…… 不过,哪怕消息再怎么封闭,再怎么不愿多关注自己地盘外的事情,冥府的惊天异动,仍是引起它们的注意,尽管冥府与它们的领地之间,相距何止亿万里,但既然同为鬼界,这件事就并不比家门口远多少,它们都投去目光,想要了解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答案就有了,却是新挫败了鬼岩城和万血河两大势力,成就新一代鬼龙皇,占据酆都鬼市的不死会之主赤魃,秘密离开酆都,造访冥府,更引发了地狱异动。 这个答案,让诸多万古纷纷拍案怒骂,发现被这狡狯的小狐狸声东击西,转移了目光。 在此之前,不死会刚秘密交还了鬼岩城的一批大能、鬼尊,这消息传出时震动整个鬼界,不死会之所以能扛住鬼界各方觊觎,全是仗着鬼君领域与大能法阵的结合,可以力抗万古分身,而一旦失去这些大能主持法阵,在万古巨头面前,立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有巨头忌惮着赤魃神出鬼没的手段,生怕又是一个陷阱,选择作壁上观,打着当最后出场的猎人的主意,但有些巨头却顾不上这么许多,阎罗阴蛟一脉首先忍不住,闪电发兵,主力人马奇袭鬼市,却不料直接被打了一记闷棍,吃了个大亏。 这记闷棍的出处,并不是因为大能流失,已呈现弱体化的鬼市和不死会,而是号称冥界第一强兵的鬼岩城,由闪电大将一虎亲自率领,背后突袭了这只抢先攻击鬼市的队伍,盛怒之下的阎罗阴蛟虽远距离亲自出手,却被同时出手的凯里,以一道如山掌印镇住,只能幸然收兵。 这一战,把鬼市的局面彻底打混,鬼界各方一时无从判断,凯里这么横加作梗,到底是贯彻它的一贯风格,单纯还人情给赤魃,以后两边恩仇俱消,再不往来?或者干脆已经与赤魃秘密结盟,连成一线,联合应当跟两边都不对付的鬼族大联盟?若是后者,再加上一个本体和净土尚在鬼市之中,随时有可能行动的地藏,鬼市无疑已变成一块极其难啃的硬骨头。 然而僵持的情况,不可能太久,鬼岩城的态度莫名,但既然有了倾向,自有与鬼岩城不对盘的势力,开始暗中连横合纵,特别是如今鬼界有鬼族大联盟这个框架在,联系起来并不困难,阎罗阴蛟就透过这个框架,联系上同样觊觎鬼君传承的万血河的血丑,预备有所作为。 鬼族万古相互间猜疑均重,互相之间的老账简直数不清,所以除非碰上霸皇那样的特殊案例,什么都一言而决,决不反悔,否则谈起合作,都要相互试探,磨合甚久,想要快速达成协议的,事后肯定没好果子,哪知,两边才刚刚开始接触,就爆出冥府异变,赤魃已经不在鬼市的消息,让这些万古一个个暴跳如雷,惊呼上当。 “……好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还以为它为什么敢豁出去,把手上大能还回鬼岩城,不怕别家中途袭击鬼市,结果它根本就不在鬼市!” 太一所设的独立空间内,星云流转,一道枯木似的身影隐约浮现,虽是鬼魂之躯,却更接近纯元素化之身,赫然是一名魔族亡魂。 像这样的“魔鬼”,纵然鬼界亡魂无数,却也绝不会有太多,因为元素体最易湮灭,难有魂魄残留,哪怕是执念也难以幸免,而在当今鬼族万古中,具有这种身份的,更只得一个。 阎罗阴蛟! 原属疯嚣之主一脉的大能,身亡化鬼一事,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偶然事件,而其成为鬼魂后,保持住了大能境界,之后更是动作频频,先是伺机吞噬许多龙尸,继而汲取龙气,最终籍此化身为龙。 龙,是天地威煞的具体形象,背后上连法与理,许多太初神明都是龙身,而在冥界,名号里的龙字更不是随便乱用的,那代表着聚合了大量龙气,触及到某些神明权柄,更可能会有某些大动作。 昔日菩提古佛之影,化为地藏后,降临冥界,与金龙尸骸合一,汲龙气,得权柄,登临万古,立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于九幽之中开出净土,广纳万鬼修行,离苦得乐。 地狱龙皇,先天即为龙身,掌权柄,凭借律之大道与冥府结合,导诸天生死轮环于正轨,惩罪、轮回得以正常。 而这位欲魔大鬼在身亡化鬼后,就处心积虑,疯狂吞龙气,塑形龙身,待得夺得权柄,强证万古后,更曾经干出让亿万鬼物瞠目结舌的大事,它曾经试图自建班底,偷引冥河改向,想要阻截要渡河投胎的亡魂,籍此另建冥府,效仿冥皇登临永恒! ……普天之下,冥府未必只有一家,地狱龙皇天生也不过是万古,有了冥府就能成为冥皇,晋升永恒,凭啥我不可以? 当时,诸天都为之震动,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这简直是不知死活的愚行,和当初酆都鬼君意图逆伐诸天,悖逆天道,以鬼朝代天庭,属于相同的禁忌领域,冥府存在是天道所定,连近道之所都先天生成,你凭啥去取代?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会要命的事情,是绝对的禁忌,一碰就死,绝没有成功的希望,唯有当事人从不觉得。世间事,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亿万劫以降,无数人用鲜血证明的似乎牢不可破的定律,让后来者望之胆寒,不敢逾越,而唯有真正的天纵之才,才能够突破层层现实阻碍,打破所有人的眼镜,把不可能化为可能,这时所有人才会明白,禁忌并非真的那么不可碰触,只是过往的牺牲者能力不足,而成功者之所以为成功者,确实是有他的道理。 ……很可惜,这一位……他却不是那种人。 截断冥河,另建冥府的白痴尝试,毫无悬念地失败,更造成的严重反噬,让这位万古的神能退化扭曲,威能大减,后来他又偷偷强入冥府,试图撬动相关法则,窃取冥府权柄未果,被冥皇发现,直接一掌打飞亿万里远,就此龙身破碎,再难回到巅峰,就此沦为半吊子的蛟身,以阎罗阴蛟的名号,成为鬼族万古中的天大笑柄。 自此之后,只要提起这名号,万鬼就会记得,它曾经干出过的那些傻事,为之窃笑,但不可否认,这一位很会来事,也很敢来事,连自建冥府,籍此登临永恒,这种昏招都想得出来,鬼族万古中仅此一位,也因此,在谈及合作的时候,它仍有它独有的价值。 而在阎罗阴蛟的对面,却是一片血云浮动,传来的声音忽男忽女,时老时少,正是万血河的主宰血丑。 “那个奸诈狡猾的小鬼,极其善于借势,之前打着地藏金龙的旗号,狐假虎威,自抬身价,在鬼市之中纵横阖捭,最后引得各方入瓮,才有了不死大会上的奇迹,但它根基太浅,至此已经是极限,混到这个高度后再也撑不下去,这回前往冥府,多半又是想要故技重施。” “它想要去借地狱龙皇的势?不可能!”阎罗阴蛟闻言沙哑笑道:“龙皇受权柄限制,绝不可能插手冥府以外的事情,这势就算借来又有何用?” “……够保住它的那条贱命了!它身负鬼君传承,现在成为鬼界的众矢之的,若非我们谈不拢分赃,互相忌惮,互相牵涉,早就亲身降临鬼市,把小鬼给分尸了,它能够果断抛下鬼市基业,跑去冥府,借势保命,这确实是一记狠着,” 血丑阴声道:“但怎样我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它,我的几名手下,如今全成了它的忠实信徒,这笔帐我定然不会轻易算完,既然它现在逃去冥府,我们一时拿它没辙,那就先趁机刨它的根,动它的根基!” 阎罗阴蛟目光一厉,“你想要趁机攻打鬼市?不怕鬼岩城那颗石头脑袋再插手?但就算你我连手,那边也有凯里和地藏,除非地藏继续做壁上观,否则我们不占优势,除非……能拉来别的帮手,尤其是……霸皇。” “邪魂岭这次打一开始就保持沉默,不管是霸皇还是鬼韬,好像都完全不打算干预鬼君传承之事,态度很是古怪,不知道又在谋划些什么,不过……我确实不打算再找别的,鬼君的传承,参与者太多,未免不够分啊!” 血丑道:“我之所以找上你,而不是别个,就是因为你曾试图建立冥府,如今鬼界万古之中,对愿力法门了解最深,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不用强攻鬼市,就可以直接拆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阎罗阴蛟狂笑,“你说得不错,那小鬼虽然走狗运得鬼君传承,在冥府表现出了大能的实力,但终究只是个新进大能,根基不稳,非是昔日鬼君能比,只要你我连手,想要拔它根基轻而易举。” 血丑则提醒道:“我们一旦动手,其他的万古必有反应,这些老鬼都不是省油的东西,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一定得要抢在它们之前收获,才能真正入袋,你的拆台办法……要多久?” “三天!” 阎罗阴蛟狞笑道:“只要三天,我就能让那个小鬼根基尽空,届时它就会明白,什么叫自作聪明,什么叫不自量力,什么又叫做……白费心机!” 志得意满,鬼族万古的笑声,在太一的星河包厢内不住回响,这里是高度保密的独立空间,可以完全杜绝其他万古的窥探,甚至永恒者也轻易不能越过,交谈的内容更不会有旁人听见,但隐隐约约,身在冥府的温去病,仍然感到阵阵心惊肉跳,似乎有什么很大的阴谋,即将针对自己而来。 “……奇怪,好像是有什么人?正要对付我。” 放眼所见,全是喜气大红色的房内,温去病猛地心血来潮,喃喃自语,身旁的龙仙儿则摇头道:“你的仇家实在太多,分分秒秒都会被人对付,你如果预感太灵敏,恐怕日子很难过。” 温去病点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总感觉……这次有什么人好像要掉坑里了!”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七章 选择 自身现在也是麻烦重重,温去病心里很清楚,自己压根就没空再去管别人的麻烦事,而且眼前的情况怪异莫名,非是一般难解和可以硬着头皮面对的麻烦,即便自己想要冷静下来,理性处理,可是这些麻烦压根就没有理性可言。 就在不久前,公子小白展露万古气息,逼得自己和龙仙儿只能低头应付,跟着就是大批鬼差敲锣打鼓,奏乐开道,把自己迎入大轿,然后在万鬼羡慕的目光中,不用叫号,直接穿过那道大门,进入冥府之中。 这是无数鬼物的终极梦想,是需要踏过层层险阻,还要等上不知道多久的排队叫号才能达成的愿景,而自己不过用了短短几日,就成功通过了那道门,却不是为了投胎转世,入门之后队伍一拐,没有过奈何桥,而是腾云驾雾地飞起,穿过层层血雾,来到一座美轮美奂的精致小宅,独门独栋,位于一处孤岛之上。 “圣子真有面子,这里可是冥府之内最具喜气的宅子,冥皇特别拨空出来,给圣女完婚,这次就便宜圣子你了,不过话说你如果没半途杀出来的话,这本来是该便宜我的,当真是可惜可惜。” 小白态度很是客气,温去病却不敢有半点大意,之前还以为它不过是个废材大能,实力普通,只靠一手快剑唬人,完全就是狗仗神势,靠着冥皇撑腰嚣张,可刚刚威煞一发,才发现对方赫然是万古层级的大人物,虽然也有可能是身上暗藏天神兵所造成的错觉,不过,自己更倾向于确实是对方喜欢扮猪吃老虎,先前被自己击败、打飞,全都是在“玩”。 虽然就算是万古存在,也不能让自己毕恭毕敬,但如果拿万古,特别是真身就在身前的神秘万古不当回事,那就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冥府的喜庆果然……别树一格。”温去病强忍住尴尬,拱手道:“我就多谢冥皇美意了。” 宅子本身确实雕梁画栋,造得极为精细,此刻反映红霞,更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画风,但那只是乍看,如果看得仔细,就会看见,这座坐落在孤岛中的小宅,周围环绕的红河,半似血水,半似岩浆,血黄鲜艳,其上怨气翻腾,不断冲击小楼,凶厉至极,哪里来的半点喜气? 至于宅子……的确是处处雕刻,着实精美,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问题是其中的各种图腾与雕刻,都是展示着万鬼哀号,在地狱中受刑的惨状,个个栩栩如生,仿佛直接摘出怨魂,封在柱上、窗格中,苦状万分,胆子小点看了都会直接发噩梦,任谁来看,都会说这其实是座凶宅! 专门拿这样的凶宅出来当婚房,如果不是存心坑人,就只能说……冥府的风俗确实别树一格,与众不同。 “入境随俗,入境随俗。”小白拱手道:“本地风土的确是特殊了点,但谁教圣子你跑来这打招亲擂台呢?所谓**一刻值千金,还请圣子千万别辜负冥皇的美意,两个时辰后,开始结婚典礼与喜宴,这两个时辰,圣子就好好利用吧。” 温去病道:“且慢!其实我此番前来,是奉地藏大菩萨之命,求见冥皇,取回寄放的宝刀……” “我知道啊,你之前说过这件事了,我也跟你说啦,冥府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只要走完流程,冥皇就会见你。”小白正色道:“圣女大婚,是冥府当前的首要大事,你好心点,赶紧把她娶了,完成手续,然后就能见冥皇啦。” “……你……你刚刚说的流程,是指这个?” “是啊!不然还能有什么?还有什么会比这还个更重要的?” “抱歉,你可能不太了解。”温去病道:“我这次来见冥皇,是有非常要紧的正事,不止关乎鬼市与地藏,那柄宝刀更牵涉到诸天万界的安全。” “那也没毛病啊,婚礼又不会耽搁你很久时间,又不是让你带着圣女去度蜜月,一去不知道多久,所以就算是地藏亲自来了,也要等婚礼完成。”小白理直气壮,“你这么拖拖拉拉的,是不是其实看不上我们圣女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既然看不上她,为什么要出来抢招亲?既然抢到了就该大大方方娶了,却又如此推三阻四?你不觉得自己其实很混帐吗?” 温去病被小白一通说得无言以对,自己这一系列的所作所为,确实是矛盾又尴尬,不用这家伙讲,自己也觉得自己有够混帐,自己到底是想怎么样啊? 不过,谁都可以出来说,唯独这个家伙就没资格指责自己,因为这场招亲的坑,根本就是这家伙亲手挖的!而且摆明了就是挖出来等着自己跳,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冥府虽然一向讲规矩,却也不是这么任人欺负的!打赢了比武招亲,却说不想娶,你这是看不起我冥府上下,想要下地狱吗?” 当着众多鬼差,小白大呼小叫一番,说的正气凛然,俨然一副为冥府争口气,不惜一切的架势,然后又压低声音,“我说圣子兄,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咱家圣女当真是貌美如花,国色天香,我看了都口水流三斤,没什么毛病啊,你究竟是哪里看不上?你好心将就点,把她娶了,皆大欢喜,不好吗?” “……我如果说,我确实有难处,不能从命呢?”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的啊?这么可歌可泣的大美女,你竟然还有难处……”小白闻言面有难色,迟疑半晌,才悄声道:“不然……要和我换吗?” “这还可以换的?”温去病闻言更是大奇,暗忖对方不知弄何玄虚,不过怎么样也好过现在的尴尬,果断道:“那就和你换吧,一切就拜托你了。” “你真要和我换?那可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啊!”小白露出一副心痛欲绝的表情,“你……当真不后悔。” 温去病压根没敢去想身后的龙仙儿现在又是什么样的表情,用力点头,“不后悔,全都拜托你了。” 小白紧顿时揪着拳头,用力捶着自己胸口,似乎刚刚许诺了什么让自己懊悔终生的事,好半晌才缓过来,叹了口气,道:“真是没办法了,既然圣子这么吩咐,我也唯有舍命陪君子,那……大家就别浪费时间,你脱裤子,我们进去洞房吧。” “且慢!”温去病一向自认脸皮厚兼胆大,这时却也禁受不住,“说好了要交换,为什么我还要脱裤子?” “是啊,说好的交换,当然是我和圣女换啊!”小白一脸鄙夷,指着温去病,对周围鬼差嚷嚷道:“你们看看这人,多混帐,放着那么美得感天动地的圣女不要,偏偏要我和圣女换!要不是看他是冥皇贵宾,我直接扔他下地狱了!唉,现在我只能勉为其难,亲自上阵了,先说好,换归换,我可是要当新郎的那个,进去以后,你只能选择躺着或者趴下啊!” “……我明白了。”对方的厚颜无耻,已经突破天际线,偏偏实力强,背景深,摆明要坑你你也只能默默接受,温去病木然道:“那还是不用换了,我觉得,人就应该珍惜原本拥有的一切,三心二意是不好的。” “对嘛!圣子你终于想明白了。”小白笑得意味深长,“人,常常以为自己被赋予了很多选择,总是挑来选去,想找到最好的那个,想抗拒命运的摆布,但往往直到最后才发现,其实打一开始……自己根本就没得选择。” 话声如警钟,温去病听在耳里,陡然一震,仿佛明白了什么,连身后的龙仙儿都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脸色突然大变,同时娇躯颤动,不能自制地发起抖来。 跟着,温去病直接就飞扑出去,眼神近乎疯狂,不管不顾地扯住小白,直接扯它的脸,大喊道:“其实是你吧?就是你吧?明明就是你,还在这里扮什么鬼?诸天万界一堆人都在找你,你就跑来躲在你龙皇老铁这里?给我露出真面目来!我们的帐,全都要找你算!” 狂喊大叫,如癫如狂,小白则极力反抗,狂呼道:“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啊?喂,你们这些废材在看什么,还不快上来把他拉开!圣女,妳别光在那里发抖,快来帮忙拉开这条疯狗啊!” 一场骚乱,好不容易温去病才被鬼差拉开,还顺带确认了这张脸皮货真价实,绝没有任何弄虚作鬼,确实不是旁人易容改扮,也不是神通幻化,这才无奈放手,跟着感到一阵精疲力尽的虚脱。 ……确实不是那个人! ……真的不是他! 但……给人的感觉真是太像了,总是那么任性妄为,只顾着自己的意思,从来不给别人一点选择,随意践踏别人的感受,简直是如出一辙。 “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啊!” 小白揉着被温去病扯得通红的脸,连骂几句神经病后,怒气冲冲地离去,临走还没忘交代一句,“两个时辰之后准时开始行礼,你们两个记得看好时间,你们其他的给我看好这两个,等一下行礼时候无论少了哪个,我让你们全都下地狱!” 说完,小白气呼呼地直径离开,大批鬼差与黑白无常尴尬之余,将画风惊奇的婚宅团团围住,不复之前羞与为伍,有耻难言的样子,而是摆出一副忠实执行任务的模样。 温去病一时间心绪极乱,懒得理睬这些,转身进了这座满是红光的婚宅,龙仙儿则一语不发,默默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到屋里,大门立即自动关上,重重深锁,整座婚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进入宅子,来到大厅,温去病的激动终于略为平复,这才想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刚刚回转过身,还来得及开口,脸上立刻一下**辣的疼痛。 “啪!” 龙仙儿冷冷道:“把我当货物一样换来换去,这就是我的感受与回答。” 温去病冷的挨了一下,心头却没有预期中的怒气,一早料到她性子要强,自己当着她的面说那些话,把她当货物一样交换,这么大的侮辱,她当场不作反应,拆自己的台,已经算是很能忍,要说事后会继续忍下来,不讨这笔帐,那简直是神话。 “很好,妳的帐,我该讨,那我的帐呢?” “你的帐?我可不记得欠过你什么帐!”龙仙儿闻言冷笑道:“你究竟是讨自己的帐,还是想要替别人算帐?” 温去病却是一怔,自从当年的谜团解开,自己就醒悟过来,龙仙儿还真不欠自己什么帐,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自己父子对不起龙家,她却不计前嫌,袒护自己从龙家离开,而她却在入宫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后来又因此被那个人挑走,可以说,她整个人生都是被自己扭曲,打从遭遇自己的那刻起,她的人生……脱轨了。 回看过往,有这些恩义歉疚,无论什么前帐都可以了了,认真来说,两人之间,根本就只有自己欠她,她压根没欠过自己什么,然而,自己身上,并不是只背负了自己的东西…… “……有些人,妳欠下了,他们并没有能力站到妳面前来,这笔帐只能由我来跟妳讨!”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八章 毁约 面对温去病的控诉,龙仙儿却只是一笑,冷冷道:“那些人,如果自己有能力到我面前来,那他们的那些帐,你还要坚持帮着讨吗?” 这个质疑,温去病却是心中一痛,自己很清楚,在自己与这女人之间,欠她的远多过她欠自己的,其实,自己根本就没资格向她讨什么债,甚至还恩都来不及了,倘若不是团里众兄弟俱已丧亡,再没有资格回来找她讨账,剩下的活人也没能力或者不会出头,照自己的性情,多半会选择置身事外,既不阻挡旁人向她讨债,却也不会向她报什么仇。 自己非常不善于处理这种事情……所以碰上情仇冲突的时候,大部分的选择都是逃避开来,所以,这些褒丽妲率领魔军,肆虐人间,造成家破人亡无数,自己却并没有大义凛然地出来灭亲,而是选择漠视,不去阻止,也不帮忙,远远的躲在始界之外,眼不见心不烦,用历练来麻痹自己,这类的选择……自己早不是第一次干了。 不过,这样的动摇,却一下就被稳稳扶住了,温去病摇头道:“这个问题根本就毫无意义,事实就是,他们已经全都死了,而且人死不能复生,其他人都不会出来替他们讨,所以这笔债就只能我来替他们讨,责无旁贷。” 龙仙儿直接冷笑道:“说的有道理,但或许我能给你一个下台阶,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 封神台之战前,温去病曾经用一个空头承诺,换取龙仙儿之后的出手相助,当时的承诺,迄今没有被要求兑现。 “不违天地良心,不能拿来免除我与碎星团之间的仇怨,这是当初你答应我的条件。”龙仙儿道:“现在,请你实现自己的承诺,不用多伤害什么人,也不违背天地良心,只要你放下与李昀峰之间的仇怨就行……这是你的承诺,你总不会说自己做不到吧?” 温去病冷然道:“妳之前处心积虑埋下这着棋,就是准备用来帮他开脱?” “……如果可以,其实我更想拿来替自己解脱的,反正他也压根不在乎,好像还很以赎罪自虐为乐,高兴活在痛苦里,帮了他也是多余……” 不着痕迹地帮了李昀峰一把,龙仙儿跟着叹道:“但你早早就把我给自己留下的路堵上,这好处既然不能用在自己身上,那也只好便宜他了。” “……当初就是他一手促成了碎星团今日的下场,我不去找他讨公道,任由他继续逍遥,妳觉得这样对得起良心?” “你真觉得他这些年很逍遥?你是他兄弟,哪怕后来翻脸陌路,做兄弟那些年的过往真的能都是假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现在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也很懂得昧着良心啊。” 龙仙儿似笑非笑,“况且,请你注意,当初我们约定的是不违天地良心,注意,是天地良心,可不是你的良心,你要不要现在去问问始界万民,干掉他们联邦主席这件事,究竟合不合万民之想?对不对得起天地良心!” 这几年里,李昀峰的治世之能有目共睹,明面上看不起他的人很多,私底下诟病其为人的更多,恐怕整个联邦,大半人都在对他冷嘲热讽,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心里清楚,这是个能做事的人,这是一个能在乱流中稳稳把住舵,让全体人族安居乐业的领袖,他如果有那个意思,完全可以把自己包装成千古一帝,英明神武,受尽万民膜拜的,之所以不这么作,只因为他压根不想,对于这些声名全不在意…… 倘使向万民作问卷,问李昀峰该不该为百族大战中所作的恶行付代价,恐怕认为不该的人会有七成,九成九的人会选“该,但不是现在”,甚至还有不少人会选择“碎星团咎由自取,不关主席的事。” 所谓天地良心,在大势之前,根本不值一文,温去病甚至不知道,扭曲的究竟是这个世界?还是自己? “……所以你的承诺,作数吗?” “我说出的话,当然算数。”温去病道:“但妳与李昀峰根本就是蛇鼠一窝,那日就算我不来找妳,后头封神台之战妳也一样会出手,妳根本就不是应我所请,那个约定从头到尾只是骗局,我又岂会傻傻照作,被你们两个玩弄在手心?” “……哦。” 龙仙儿脸上笑意未减,似乎一早就料定温去病会是这么个答案,随口接道:“都无所谓啦,所谓承诺这东西,本来就是想认就认,不想认就可以不认,你连文字游戏都不愿意玩,直接反口,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都随你啦……不过呢,找人报仇,就死讲原则,一点转圜都没有;讲起承诺,就机灵应变,片羽不能沾身,真是好英雄,好男子汉呢。” 即便温去病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龙仙儿这串嘲讽,还是有种想要吐血的感受,毁诺反口这类事情,大非自己本愿,只是如今情势和自我坚持,逼得自己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此刻挨了这串反讽,心里就像吞了一百根针,着实难受。 “妳到底想要怎么样?” “唉,你这人真的是有趣,无论什么都是你的选择,该是我问你现在到底想怎样吧?”龙仙儿道:“你这次跑来冥府,总不是专程为了追杀我吧?现在有那么多要命麻烦在眼前,你真的全不在乎?坚持现在就要与我拚个死活?” 温去病顿时沉默不语,龙仙儿见状,道:“那还是,我们暂时理智休战。等完成各自的事,离开了冥府,再来了结你我之间的帐?” 这是提案,也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唯一道路,眼前事态之乱,不是双方任何一人能够独立解决的,事实上,如果两人不合作,几个时辰后,可能连离开这座宅子都作不到。只是温去病之前理智被怒火冲破,跳进了小白的坑,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肯随意服软示弱,只能等龙仙儿先提出方案,给一个台阶…… 温去病不置可否,迳自道:“所以妳来这里,是为了霸皇的刀?那个小白又是怎么回事?妳怎么会被它暗算的?” 终于两边能有共识暂且放下争议,龙仙儿松了一口气,这无疑是好的第一步,但提到那个乱七八糟的公子小白,她也气不打一处来。 “我也不知道太多,它……本来好像是冥皇的客卿,被招来要预备对付某个厉害人物,却一直没能派上用场,就长期留在在冥府中赋闲逍遥,后来,预备的人物没有上门,冥府却遭遇了一次致命危机,场面几乎失控,连龙皇也摆不平,全靠它孤身犯险,力挽狂澜,才将那要命的高危事物,封印在冥府之中。” 龙仙儿说得断断续续,这些事情历时久远,又属于冥界的绝密,外人根本无处探知,甚至冥府之中,除了龙皇,如今也没什么人知道整个过程,她还是凭着冥皇显身的后门,从此得到一些残缺的画面与讯息,这才拼凑出这些绝密,但关键处却根本是一片空白,既说不出究竟是怎样的危机,又不知最后是什么东西被封印了。 温去病心中却是一动,想起自己刚才撬动冥府法则,引起冥府动荡时,所感应到的危险气息,一个应该是风雨战刀,还有另一个……充满空无、荒虚的气息,极度不祥,威胁分毫不逊于天神兵,甚至还在其上,难道就是此物? 而从现有的讯息听来,这家伙果然不是一早以为的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庸碌之辈,能够解决那种程度的危机,还是孤身犯险,无论能力、胆色、智略、决断,都必须非常出色,缺一不可,也断然不可能是依仗冥皇赐下的天神兵扮老虎,这根本就是一位惊才绝艳的超卓人物,实打实的万古强人,偏偏喜欢装疯卖傻,毫无格调,各种下限表演,连自己都看走了眼。 龙仙儿道:“……后来,他就一直在冥府待着,这些年越混越久,越混越好,现在基本已经是冥皇之下,冥府的第二号人物了。” 温去病却讶道:“所以他其实是冥皇的副手?这样的大人物,外头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的?” 自己在鬼市可不是白待的,利用鬼市的情报网络,大举蒐集鬼界讯息,鬼界到底有哪些万古巨头,这些巨头身边又有什么厉害人物,自己就算不是了然于胸,好歹也会听过名字,如何欢之于鬼岩城,自己早就心中有数的。特别是不死大会成功,成就新一代鬼龙皇,也鬼道愿力掌控酆都之后,更是得到无数隐秘,称得上对鬼界势力一清二楚。 但冥府的第二号人物,冥皇之下,万万鬼之上,这样的存在,何止应该名动鬼界,就算响彻诸天,也不足为怪,它怎么能藏得住?怎么会外头一点消息也没有的? “……冥皇化身十殿阎罗天子,有十个独立个体坐镇冥府,分掌权柄,相对来说这个第二号人物就不是那么明显,它本人在那次事件后,神魂受损,有些行为失控,平时经常疯疯癫癫,看来也不像是位高权重,冥皇又帮它打掩护,经常搅乱周围鬼物记忆,外人……很难明白。所以就是知道这号人物,也多跟你一样当它是个狗仗神势的小人,猜不到他的真实身份……” 龙仙儿道:“我刚到冥府的时候,也是由它出面接待,一开始举止还算客气,进退守礼,我也不知道它竟然有今天这样的一面,更没想过它会出手偷袭我,趁我在解刀的封印,搞出这么些事来……” “慢!”温去病听见了关键词,连忙错愕挥手,“解刀的封印?你在解风雨战刀的封印?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尝试依靠显身的便利,走后门窃刀不成后,面见冥皇,力陈风雨战刀的重要,后来,小白出面代传冥皇之命,只要我能解去风雨战刀的九重封印,战刀就归我所有,哪怕只是解去前三重,都可以随我带走。” 龙仙儿一说完,温去病便冷笑起来,“答应得这么容易,这刀……想必很不好拿的吧?哪怕只是解去九重中的三重……我想,这三重恐怕就是妳现在豁命的极限,另外六重,根本就不是大能可以解开的吧?估计要万古……甚至永恒者才能开启,当真是好阴险的条件啊。” 龙仙儿点头道:“情况确实很糟,九重封印中,首三重是冥皇亲手留下的封印,后六重分别又出自两名大人物之手,却搞不清究竟是谁的手笔,我完全没有把握破解,而光是拆解冥皇的封印,就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 说着,龙仙儿手一挥,把自己记忆中的战刀封印投影出来,连带风雨战刀的状态,一起让温去病心里有个数。 首先见到的是大片光阵,其中点点星芒,皎若银河,交织出一片渔网般的大阵,这就是冥皇封印。 永恒者的手笔,确实非同小可,温去病一眼就看出,封印虽然不过是冥皇的随手施为,但其中既结合本身权柄,又连结冥府,小小三道封印,交互串组,构结成九万八千一百道大小咒封,换做别人,没有天阶八重以上,根本就无法撼动。 龙仙儿虽然能凭借龙皇显身的身份借来些微冥皇之力,走后门破封,但没有个三五十年,绝对破不了这些封印,而这……还只是封印阵的首三重。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九章 拿去喂狗 “风雨战刀的后六道封印,同样各有玄妙,最核心的那三道,施放者甚至不在冥皇之下,某些玄奇变化,可能还有过之,我根本就没有把握能解得开。” 龙仙儿叹道:“风雨战刀失落万古,又承载着霸皇重生和重回巅峰的希望,这些年里辗转不知经过几家的手,背后牵涉诸天顶峰的大人物们的斗争,别说我们,就算是霸皇自己看了这刀,估计也要头痛。” 身在始界的时候,大能层次就可以横着走,享受所向无敌的感受,无论什么事都翻不出自己的掌握,但也只有来到外头,才晓得大能其实是何等渺小,特别是牵涉到诸天顶峰那些大人物的斗争,这根本就不是大能有资格参与的游戏。 “你最是擅长建构封印与拆解,或许,能有什么办法也不一定……只要能提前解开冥皇的三道封印,后六道……解不开其实也没关系。” 虽是这么说,龙仙儿却对温去病并不抱多大的指望。那个人当初栽培自己,就是以取代温去病为目标,所以但凡他学过的东西,自己也都学过,虽然想要完全取代是不可能,但如今自己大概也是他六七成的本事,否则也不可能走后门撬开冥皇封印,可哪怕将这效率再翻倍,除非有什么特殊神器辅助,不然也根本不可能动后六道封印。 “……你那是什么表情?”转过头,龙仙儿却发现温去病面上神情古怪,问了一声,才听见他略微迟疑道:“妳……是不是对这刀究竟怎么落到冥皇手上的过程,不太熟啊?” “你竟然知道?”龙仙儿讶道:“龙皇那边共享来的讯息,从没有提到此刀辗转源流,事涉诸天秘辛,恐怕万界之中,也不过寥寥几位大人物知晓,我也就无处查起,你却是如何……呃,你在鬼市待了这些时间,那里……” 龙仙儿才思机敏,立刻想到进来冥府传闻中,温去病所化身的赤魃圣子,得到了酆都鬼君的遗秘,身负永恒者的传承,如果说他能知道什么自己所不知的秘辛,定然与此有关。 心中一动,龙仙儿脱口道:“里头六重封印的其中一位,就是昔日的酆都鬼君?” 温去病点点头,着实佩服这个老情人的灵敏心思,“内三重是酆都鬼君的手笔,当初该是仙界拿了刀不愿意自己处理,特别用了手段,送去给它,至于中间三重带着佛气,应该是地藏金龙之力无误……我此番过来,就是奉命从冥皇手上取刀回去,我发现,这些大人物都挺恶心的,不去拆别人的封印,都只在别人的封印上再加封印,专门给后来人添堵,这是想恶心死霸皇吗?” 龙仙儿道:“你认得出来,那……” “我也都能解。”温去病才说完,龙仙儿就错愕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什么时候提升到这种层次了?就算你得了酆都鬼君的传承,也不代表能解鬼君封印,更何况还有地藏,万古的封印哪是这么好撬动的?就算是地藏让你来取刀,也不会就这么让你半途解开封印吧?” “信不信由妳。”温去病手一摊,无奈道:“真的不是我本事大,只能说……很多时候,麻烦找妳,比妳找麻烦的速度要快很多。” 有鬼君传承,未必能拆解鬼君亲手打造的封印,这个质疑确实没错,但问题是自己不单有传承,还能直接使用鬼君之力,原锁对原钥,开解封印的可能性就很高,至于地藏……那家伙当初直接给自己一件信物,当中蕴含力量,显然就是来解封开锁的。虽然不知道那个家伙躲在背后,究竟在算计些什么,但祂显然不担心自己半途解封带着刀跑路…… 难住龙仙儿的后两道关卡,对自己来说却全不是问题,反倒是地狱龙皇的亲手施展的三重封印,这个非常要命,如果要由自己来拆,即使有鬼君之力和万鬼愿力,也不可能直接将处理提升到万古顶尖的层次,那就只能花个几年时间,先组装一个星辰规模的超巨**阵当钻头,慢慢拆解,整个工程……可不是短短几百年能搞定的。 “看来也当真是天命注定……”温去病话说到一半,忽然就此打住,原本是想说“天命注定我们两个一起,正是最佳组合”,但在当前的氛围下,这话自己怎么都没法说出口。 龙仙儿直接瞥了温去病一眼,纵然话没说完全,但以她聪慧,又如何猜不到本来接下来该说的话,还有温去病为何突然停住,没有说完的理由,当下挥手收起投影,道:“霸刀你又打算怎么处理?这刀……” “当然是归我!”温去病道:“妳负责解前三重,我来解后六重,我的劳力付出多,难道刀还能归妳吗?” “不是。”龙仙儿沉吟道:“所以,你是打算直接把刀带走……” “我不带走,难道还留着便宜妳啊?” 温去病理直气壮地开呛,心里却明白龙仙儿的实质顾虑。她并不是怕刀被自己所得,后头用来干些什么,而是怕刀最后被霸皇所夺,如果没有保住刀的能力,直接取刀离开,根本是带块催命符在身上,徒然成了霸皇的运输大队长,那还不如干脆把刀扔在这里。冥皇身在冥府,是货真价实的永恒,更有十殿阎罗辅助,正常来说根本不是霸皇能够撒野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诸天最安全的存刀点…… 然而,霸刀之事,已经不光是纯涉霸皇那么简单,万古辗转,一堆家伙都往刀内加私货,现在霸刀还牵涉到地藏之事,搞不好还真有地藏元灵深藏其中,这事只有等自己解开封印,接触到霸刀,才能判别,取刀之事已是势在必行,这话……就不好和龙仙儿说了。更何况,自己渡冥河的时候,见过那个人和霸皇昔日闯冥府的留影,真不敢说霸皇就不能再闯上一次…… “……倒也是,这刀现在交到你手上,或许也好。” 龙仙儿苦笑点头,自己看得出温去病话中有所保留,取刀可能另有目的,但厄灭之刻即将到来,届时冥府天地倒悬,冥皇力量跌落,再非至高无上的永恒,刀留在冥府就非常危险,还不如早点被老温拿走,此事关乎冥府隐密,这话……就不好和老温说了。 双方都是明了重点的人,共识很容易就能够形成,龙仙儿深知温去病的个性,自也不会傻到去问一些“褒丽妲你又要如何处理”、“你到底要站队哪边”之类的愚蠢问题,甚至连温去病这段时日在鬼市的相关经历,都显得过于敏感,所以在霸皇之事有了共识后,龙仙儿直接看了看左右,开口道:“你要换衣服吗?不换的话,我先去里头梳妆了。” “……什么?” 温去病闻言一下发愣,稍后才反应过来,龙仙儿所指的,却是两人迫在眉睫的危机,就在不久之后,婚礼就要开始,届时,那条疯狗与大批鬼差会过来接人,而就眼前的情况看来,己方根本没有得反抗。 “……妳倒是很看得开。”温去病冷笑道:“人家逼妳成亲,妳就这么一点也不反抗,就这么简单地屈从了?” “这个自然,我哪及得上始界第一武神高大尊贵,一堆女侠、名媛抢着和你争婚,得要慢挑细选,说到底,我不过就是宫廷里一个刷马桶的垃圾婆,本就该在宫中孤老终生,有幸被放出去结亲已经是天大幸运,如今又有什么好不甘心的?而且……” 龙仙儿本想说“你们碎星团的马桶我也没少刷过”,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不愿给他知道,当初自己时常化身老大妈,潜伏在碎星团中,帮着洗衣做饭,打杂刷马桶,尚盖勇、褒丽妲那两个臭家伙就不用说了,光是眼前这个死男人,自己就不知帮他补过几次衣衫,洗过多少底裤…… 如果让他晓得,自己当初并不是一直冷眼看着碎星团战斗,最后出来负责处理这些已经没用的鹰犬,而是一直就参与在其中,跟他们一起流血流汗,或许,他的态度会有所不同。 ……但这些却不是自己要的,根本从头至尾,自己就不曾考虑过,要在他面前摇尾乞怜,求什么解释,得到什么谅解……唯独在这点上,自己与姓李的笨蛋是有志一同…… “而且什么?”温去病隐约感觉,龙仙儿的那句话底下,好像有什么重要讯息,如果知道,能解自己很多困惑和疑难,自己想要追问出来,却只得到龙仙儿一个白眼。 “而且,我当初跟你行过的婚礼,也不只是一次两次了,反正大家都是熟门熟路的,不过是多来一次而已,用得着这么呼天抢地吗?” “我……什么时候……” 温去病闻言瞠目结舌,不知道对面在说些什么,跟着才想起来,当初在龙家的半年,自己和龙仙儿玩过家家,就好几次装着举行婚礼,摘花编环为凤冠,堆石头当作双亲,亲口唱着婚乐,跟着就开始拜天地、拜高堂,虽然不过是装模作样,但龙仙儿事事讲究,确实也似模似样,很像是那么一回事。 还记得,一次午后的阳光洒下,小小的龙仙儿板着面孔,稚气的小脸蛋,神情却无比认真。 “……今日你我拜了天地,从今以后,你敬我为兄,我爱你如弟,我们就是手足了,从此义气为先,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夫妻如衣裳……” “等等!妳这台词根本就不对吧?拜天地根本不是这种关系,妳这是义结金兰,不是成为夫妻啊!” “是吗?那就是我刚刚看错模板了?没差,那换一个也成。” 龙仙儿耸耸肩,举起手掌,神情极其虔诚,凝眸看来,一字一字道。 “我龙仙儿,在这沧溟大湖,请四海八荒诸神见证,自今日起,与温去病结为夫妻,生生世世,倾心相待,无论祸福,永不相弃!” 不过稚龄的女孩,说着与年纪全不相符的誓词,对面的男孩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只能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大、大哥,虽然不知道妳这又是从哪本小说抄来的,但听起来,真的好有气势,好牛逼啊!” “牛逼你个头啊!赶紧照我说的念!” “……喔……我……我温去病,自今日起,与龙仙儿结为夫妻,生生世世,倾心相待,无论祸福,永不相弃!” 照着对面的要求说完台词,穿得一身鲜红的男孩,看着女孩摘下头上花环,凑过来认真对自己说道:“我们既已成了亲,有些话我便要先说在前面……” 男孩吞了口口水,“妳说。” 女孩的神情极其慎重,秀美的童稚容颜,自有一股慑人心魄的魅力,“我……我们既然已经对沧溟大湖立了誓,是生生世世要成为夫妻的,你便生生世世不能对不起我,我这个人一向爱恨分明,你若是胆敢负了我……” 男孩颤声道:“妳、妳便要如何?” “你若负了我,那些誓言便全不算数了,我会……”女孩紧紧握住拳头,认认真真,一字一字道:“切下你的小**,连根拔起,拌辣椒剁碎,拿去喂狗!” “……妳……妳难道不觉得,既然抄袭人家的台词,就要完整抄录,才是对原着的尊重与美德吗?”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章 花环 前尘过往,一时间历历如在眼前,温去病依稀记得,类似的婚礼当初“举办”过多次,连自己老爸与龙夫人都曾经来看过,说不定……那对奸夫*……好吧,是那对崇尚自由恋爱的真情男女,便是从此得到了灵感,才开始进行他们后来那个龌龊的计画。 根据心理学研究,仪式化,对人的影响非常大,自己与龙仙儿相识结缘于幼时,那年纪尚是懵懂幼童,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感情,却记忆得如此刻骨铭心,后来更是日思夜想,或许就是因为仪式举行得够多吧! ……那段情缘最后以悲剧告终,应该也是一个理由,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被泼粪轰出龙家,而只是和平分开,更没有因此颠沛流离,恨得咬牙切齿,又痛得黯然神伤,这段原本便算不上感情的感情,应该会随着时间流逝,就此被渐渐忘记。 如果是这样,也许某一天,自己回想起来,只会微微一笑,将这当成儿时的趣谈,连同两人之间所有的回忆,都一起付诸东流,不会那么深深烙在心里,至死不忘…… 温去病摇摇头,把这些杂乱思绪暂时甩开,开口转移话题,“妳有缘掌握冥皇权柄,如今也身成大能,是踏在始界人族最顶尖的存在,一直也心高气傲,想不到遭遇到压迫,竟然这么容易就会屈服?” “……人呢,如果目光能看得远一点,就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所谓始界人族巅峰,放到诸天,不过是些许微尘,区区大能,其实一样是天阶底层,还想要逞什么顶峰的威风?出了始界,被人压在地上当抹布的时候多着了,我一向能屈能伸,心态良好。” 龙仙儿笑道:“再怎么说,被那种根本无法反抗的存在,压在地上磨擦洗脸的经验,我可比你要多得多啊!反抗不了,就老老实实纳头便拜,一早就习惯啦。” 听到这说词,温去病蓦地心中一动,很想直接开口问一句,“当初,那些事情都是那个人逼你作的吗”,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生怕知道那个答案后,自己会不知道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是迫不得已又如何?哪怕是出于无奈又如何?要讲无奈,世上谁没有,自己也一样很多啊……如果是其他事情可能自己也就籍此说服自己轻轻放过,然而血海深仇,无数兄弟的债,一句被迫,一声无奈,自己就放过,又要如何去对面死去的弟兄? “好啦,你既然不想动的话,就继续坐这吧,我去更衣梳妆。”龙仙儿笑道:“反正,那边的话都已经撂下了,你如果想要冲出去反抗,是你先被干掉,至少我要当那个活到最后的。” “……活到最后,这种事对妳真的那么重要?” 这句明显讽刺贪生怕死的讥嘲,以龙仙儿一贯的不动如山,也不免动作一顿,跟着就恢复笑容,满不在乎地道:“如果对你来说不重要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冲出去,直接去死啊。” 龙仙儿嫣然巧笑,迳自进了屋去,进行更衣梳妆,以待接下来的典礼,温去病则静静坐在大厅里,久久不曾一动。 屋外,整个冥府都在为此骚动,此事万古无前,堪称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遭,但此刻,除了那些深不见底的地狱,还有少数森严重地,其余地方都在欢腾,处处挂起红灯,结起彩缎,一派欢腾气氛……任谁也不会相信,冥府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虽然这样的氛围,在冥府中可以说是极为不协调,但既然地狱龙皇没发话,十殿阎罗也全当没看到,万鬼也就没什么意见,纷纷放任着事态进行,而事实上,真正不协调的东西,不光是冥府中喜气洋洋的氛围,还有本不应存在的窥探者。 一座孤山,被浓厚的阴影覆盖,可以远眺无数红色灯火中的大礼堂,山上黑树林中,正有两道身影,遥遥看着大礼堂中的喧闹,还有更远处的那栋赤红色的小宅。 两个人站在那边,虽然并没有危险的威煞,却都给人一种“那个地方特别黑”的感觉,其中一个形态是寻常的中年男子,面貌更是平凡,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身旁的女子体态曼妙,脸上却套着一个七彩流转的覆面,正是天神器七邪覆。 “……真没想到,魔主竟然会舍得将它赐予妳使用。”中年男子道:“这可是魔主成道之宝,不是寻常的天神兵,他居然愿意交给妳来执行这次任务。” “你这不是废话?倘若没有天神兵在手,以我们的修为,凭什么能潜入冥府?根本连那道墙都过不来,你觉得以他的智能,会让我们傻傻来这里碰壁,甚至平白送掉小命,浪费时间?” 女郎冷笑道:“饿鬼之事,关系到他多年的筹谋,不砸下点本来,哪里可能套得到狼回去?” 中年男子先是瞥了一眼大礼堂,回头道:“温去病接下来要和神妃成亲,妳不可能就这么无动于衷吧?她应该是妳的大仇家,妳能眼睁睁看着她和温去病……” “这又关你屁事?别忘记我们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也别以为现在有个魔公头衔,就可以在我面前扯什么五四三的。” 女郎冷冷道:“任务为先,工作为先,这回最重要的目标,就是饿鬼,其次是那柄霸刀,最后才是你个人的寻宝私活,至于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放在最后,不用你管,魔主这次下了那么重的本,如果最后失败回去,绝对会被他活剥了!” 中年男子当即点点头,“说得很有道理,难得妳这次能如此理智,顾全大局,我想魔主听了应该会很高兴。” ……话虽如此,但这女子当初在团队中,就是出了名的任性妄为,不顾大局,现在越是一本正经地表示要任务为先,越表示其心里有鬼,真是让人一点都无法信任。 这次潜入冥府,却遭遇温去病,是原先计画所无的大意外,以她与温去病之间的交情,还有和龙仙儿的敌视,要说这场大婚对她全无刺激,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现在嘴上说的好听,说不定等一下婚礼开始,直接就愤恨上头,理智全失,冲出去砸场,还连带自己都暴露出来。 “冥府地域辽阔……”中年男子缓缓道:“不如,我们干脆分开行动,分别搜索好了。等待有所发现,确认目标,一己之力无法得手,在汇合联手也不迟。” 女郎斜瞥一眼,似乎看穿了中年男子的心思,冷冷一笑,“也好,省得我还要被你扯了后腿……” 双方有了共识,黑山中的声音就此沉寂了下去,而在黄泉小筑中,大队鬼差眼看吉时已至,主动打开了门,要迎出内中的两名新人。 温去病一早就等在大厅之中,看见开门就主动走了出来,身上还是原来的那一套,似乎什么准备也没有,对这场婚礼根本是完全抗拒的态度,但其实还是抽空剃了胡须,整理过了头发,让自家模样看起来清爽一些。 一名判官上前恭迎新郎官,还未来得及说话,屋内脚步声响传来,却是一身喜服红裳的新娘子,莲步纤纤,仪态万千,从屋里走了出来。 新娘动人的美态,让判官一下看得呆了,温去病也有短暂的晕眩感,凝视龙仙儿照人的艳光,胸中更是莫名感动。 新娘的大红喜服,绣工极其精细,看得出是用了巧思,甚极具冥府特色,上头用黑线绣着龙凤图纹,只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上头龙鳞脱落,凤羽残缺,赫然是骨龙与尸凤,交缠翱翔,诡秘邪异,穿在身上,完全就是一幕地狱新娘的邪艳风情。 如此诡异的婚服,如果新娘本身的气场不够强,驾驭不了,看起来就会变成女鬼索命的景象,但龙仙儿就完全没有这样的困扰,那么充满诅咒氛围的婚服,硬是被她穿出一副女王气势,仿佛冥府主宰,每一步跨出,仿佛都有百鬼簇拥,万魂赞歌,旁人不过多看一眼,都觉得神魂动摇,像要离体飞出,追随在侧。 一路行至温去病身旁,龙仙儿扭头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问说好不好看,只是笑道:“时辰到啦,上路吧!” 温去病闻言仿佛如梦初醒,只是苦笑道:“妳这话用在这个地方,怎么听怎么别扭啊!地狱里头,我们究竟要上什么路?而且妳……没有什么头纱或是盖头巾之类的吗?这样看起来好像少了点东西……” “里面本来有一条盖头布,上头一堆金线缠来绕去的,我没要,随手就扔在旁边了,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被什么东西遮着眼走路了,尤其是等一下的这段路,我要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龙仙儿嫣然一笑,艳丽如百花绽开,“也没差吧?以前我们两个行礼的时候,也不是次次都有盖头的。” 温去病欲言又止,满腔纠结不知该如何诉说,这时候一个牛头从外头急匆匆跑来,送上一个花环,不知是什么路边野花所编,倒是有几分清新淡雅,编织的样式,依稀就是当初温去病亲手编的那种,看起来分外眼熟,一下勾动了温去病的过往记忆。 龙仙儿则笑道:“这花环……倒是挺好看的。” 随手取起,往头顶一戴,龙仙儿微微一笑,侧过头朝温去病问道:“我好看吗?和以前像不像?” 在温去病眼里,面前的这道倩影,隐约就与幼时的记忆重叠起来,那个自信、善良而开朗的女孩,穿着红裙,带着自己亲手编的花环,站在那边,等着自己过去一起拜天地……当时,明亮的阳光,仿佛春天一样撒下,一切都是那么的纯净,充满希望……明明这么美好的开始,为何明明大家都没有错,最后却走成了这样? “妳……真美!” 再也压不下内心悸动,温去病脱口而出,龙仙儿则微微欠身,向这个夸奖行礼致谢,并一起在众鬼的簇拥下离开。 大礼堂前,成千上万的冥府鬼差,早在那边列队等待,为首的牛头马面身旁,忽然多出一道身影,牛头顿时惊道:“小白公子,你之前又去哪去了?大伙都在等你啊!” “我又不是新人,等我干啥?等屋里那两个才是真的!” 小白跟着抱怨道:“那两个人渣,挑三拣四,扭扭捏捏,一定不让人好过,好好的盖头巾不要,偏偏中意什么鬼花环,你们知道临时在冥府找出花来编环,这有多麻烦吗?幸亏我多才多艺,以前在厕所里编过塑胶花,要不早给这两个人渣给整死了。” “……那也都是你自找的,这整件事,还不都是你可劲折腾出来的。” “小点声,那两个出来了。” 看见新人队伍靠近,小白一声长笑,大步走向前,主动迎上温去病,“嘿,圣子,我们的冥府之花,就这么被你娶走,可没这么简单啊!本地习俗,想取走她,你还得过这一关才行!”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一章 三天三夜 看到小白又凑上来闹事,温去病的警戒心立刻就上来了,这个男子一路上装疯卖傻,扮猪吃虎,连自己也给瞒过,然后堂堂万古,冥府二号人物,费劲心思,亲自办小丑,只是为了挖坑把自己送进洞房,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思路,现在偏偏又窜出来闹新人,实在是不得不防…… 不过,说来也有点好笑,自己和龙仙儿拜天地也很多次了,算得上是演练有素,但即使算上在大荒西朝和小书的那次婚礼,自己也从没经历过闹新人这种事情,这回……终于撞上来了。 “……你又想怎么样?无论有什么花招,都摆出来好了!” “好!够硬气,不愧是赤魃圣子。”小白当即挥手道:“来人,把那东西给我抬过来。” 这边冥府的二号人物下令,自然马上有鬼差帮着抬着一张桌子过来,上头放着三个酒杯,还有相同琥珀色的酒液,摆放下来,小白笑道:“按照我们冥府的规矩,圣子想要娶走圣女,必须在这三杯里头,选出正确的一杯喝下,才能算过关,嘿嘿,别怪我事前没提醒,要是选错了……说不定会魂飞魄散的。而死鬼,是没资格带走圣女的,婚礼就只好我补上了。” 温去病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龙仙儿已经抢着笑道:“冥府的闹新人,原来是直接给新郎喝毒酒吗?我可不记得之前有这种规矩的,如果真的要这么玩,那就算我一份,恰好这里刚好有三杯,不如……一人一杯吧。” “哇!我不过是个来闹新人的,竟然连我也要一起喝?这年头,想闹新人,都要有赌命的觉悟啊。”小白笑道:“不过,妳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赌上性命的游戏,这才刺激,好,就与你们玩这一铺,谁先来选?” 温去病二话不说,轮流拿起三个杯子,分别检视杯中的液体。自己本身就堪称是诸天万界顶尖的博物学者,广识各种草药矿石,既然都已经有检查机会了,如果还会选到什么毒物往肚里塞,那就只能说技不如人,出来丢人现眼,不如直接自杀好了。 龙仙儿在一旁也跟着进行相同动作,打一开始,就是作为温去病的替补而被训练出来,凡是温去病会的项目,她就一定要跟进学习,同样也不会差太远,而杯中的液体并不是什么及其罕见的秘药,只是简单一下析辨,就已经有了答案,登时两人的脸色都显得十分古怪。 三杯里头,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毒药,不像小白所言,根本就没有那种吃了之后,会让人气绝身亡,魂飞魄散的东西,甚至,还可以说全都是大补的好东西。 无论是哪一杯,都是选中上好材料,精心酿造出来的宝贝,绝不是随便调出来的烂货,一杯是汲取四十九种极阴矿石,累滴出来的石乳,服用之后,滋阴护元,对女性灵体或是阴性功法补益甚多。 一杯则是八十一种极阳草药,九蒸九煮后萃取的酒液,与前者相反,是用来滋养男性灵体,或是阳性功法的,同样绝对是大补之物。 两杯都是鬼界之中用处极大,却求之难得的好东西,就是效果都猛了些,以大能修为吞服下去,很有可能都驾驭不住,极阴与极阳,会在体内爆冲成伤,需得要阴阳相汇,水火既济,才能免除其害。 在闹新人的时候,拿这种东西出来让人喝,这就不知道该说是祝福满满,早生贵子,还是居心险恶,想看好戏了…… 温去病、龙仙儿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取了这两杯酒,抢在小白出手阻止之前,将两杯混成一杯,立时一道阴阳玄火冲天而起,烧得天空一片碧色,两人跟着再将阴阳合和后的酒液分为两杯,各自一饮而尽。 两种珍品药酒的阴阳调和,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如此简单粗暴的作法,甚至把本来能享有的好处减了不少,但相对来说,削减之后的药性,以两人的修为,迳自也驾驭得住,不用害怕饮完之后失态,也算得上是一笔合适买卖,更破了公子小白的如意算盘。 “……你们两个居然给我来这一手。” 小白当即苦着表情,瞥向仅剩的那一杯,温去病、龙仙儿都特意避开不选的一杯。 看似普通无奇,这一杯中所盛的,其实是百种生猛妖兽的骨血酿酒,浅显一点的说法,就是一份效力极强的气血大补汤,服用之后,刺激生灵最原始的**,效果更是直透神魂,连鬼物也同样受用,普通人鬼服下,立刻就会变成发情野兽,满脑子只剩下繁殖**…… 温去病、龙仙儿都不知道万古存在喝下这鬼东西,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却肯定自己绝对扛不住这玩意的效力,只要沾到点滴肯定就会丧失理智,变成发情野兽,如果不想失态,就万万不能选,而此刻,小白看着这剩下的最后一杯酒,也只能苦着表情叹气。 “你们两个坏人……这杯三天三夜,是妖界圣品,喝了起码要干足三天三夜,我选择不喝可以吗?” “也成。” 出乎意料,温去病闻言却是想也不想地连连点头,“不过就是闹闹婚礼,何必那么认真?不想喝就不喝,你可是万古存在,冥府的大人物,就是当众反口,谁又能拿你怎么样?” 小白闻言却是勃然变色,“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万古又怎么了?万古就一定要仗着实力不要脸面?你自己喜欢拿承诺当放屁,就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的吗?白某大好男儿,亦羞于与阁下为伍。” 温去病挨了这一下抢白,嘴角抽搐,这家伙之前明明自报姓南宫,怎么现在突然又变成白某?难道冥府流行先报名再报姓的?而且,看来自己和龙仙儿之前在那小宅里的话,一句也没能逃过这变态家伙的窃听,偏偏自己根本没察觉到异常,却不知道屋里另一个当时有感觉没?当下望向龙仙儿,发现她神情错愕,正凝视着手中的杯口,似乎发现了什么。 ……杯口上难道又有什么问题?不好,中招了! 杯口、杯底抹东西,可是下毒的老套路,刚才因为极阴、极阳、极兽三种复合烈性酒遮掩,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温去病暗骂大意,连忙瞥向自己的杯子,发现边缘果然也有某种药物的施用痕迹,自己和龙仙儿一样,都已经中招了。 ……这个卑鄙家伙究竟下了什么毒?我们两个明明千般提防,结果还是中了招,这下当真是命悬人手……不过这个家伙实际上是货真价实的万古,要是真有不好心思,也无需玩这种把戏……而且不对啊,我们这两杯都有,它那杯难道就没有吗?它如何肯定我们俩最后会选这两杯的? 温去病困惑心起,连忙瞥向小白,想看个究竟,却看到它举杯一饮而尽,将那堪比超烈性*的妖兽血酒,一口气喝得点滴不剩,连忙抢问道:“你在酒杯上下了什么?” 小白闻言却是惨烈一笑,表情十足像是失手被擒,刚咬破齿上毒囊的死士杀手,凶狠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说完,原本英俊潇洒的脸庞胀得通红,鼻孔更是喷出滚滚热气,头发根根竖直,双眼瞪如铜铃,仿佛随时都要着火爆炸,温去病、龙仙儿在鬼界也都见了不少狰狞相,却从没有哪个鬼相,让他们感到如此……有进攻性! 温去病、龙仙儿见状都不自觉后退小半步,却是不能的暂避锋芒,跟着就听见眼前男鬼虎吼一声,惊天动地,全身飙出高温热风,所经之处,原本万古寒冻的冥土也立刻起火燃烧。 “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 连连吼声,如雷震动,小白双手一举,大呼大叫,狂奔冲出,当众鬼好不容易从热风中抢出,它早就已经跑得踪影不见,只有那滚滚如雷的“三天三夜”吼声,依旧不停,远远传来,绕梁不绝。 混乱中,温去病已经趁机拾起小白用过丢下的杯子,详加审视,龙仙儿靠了过来,看上两眼,已经有所发现,“的确是混毒手法,不过其实是分别下在三个杯子上,单喝哪一杯都不会有事,只有同时接触过三个杯子才会……” 没有谁会傻到同时喝三杯酒,但为了辨认杯中之物,防备小白下毒,温去病和龙仙儿却都先后碰触、闻过三个杯子,于是同时中招,反倒是小白,虽然喝下三天三夜,化为猛鬼跑走,却没有接触全部的三个杯子,自然没有中毒。 “应该不是致命物,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毒。” 虽然笃定小白无需靠下猛毒来对二人不利,却不可不防它如此处心积虑的谋划,龙仙儿眼有忧色,转头望向温去病,想看看专家的眼光,后者见状直接苦笑道:“应该……没有大碍,但……有点要命……真的很要命啊。” 专业素养更胜一筹,温去病已经认出三杯混药的真面目究竟为何,在这节骨眼上,此物其实比见血封喉的毒药更要麻烦,一个不好,后果可比当众发情出丑惨多了,早知如此,自己就抢那杯三天三夜喝了。 ……超强力.吐真剂! 这类东西可没药可解,最多只能暂时压制,现在只能祈祷,效力晚点发作了…… 温去病胸中仿佛像打翻了五味瓶,过去自己无论碰上什么强敌,从不会畏惧想逃,即便是被小白强迫行这个婚礼,自己也能接受,可此刻……却像是有什么极度可怖的东西,正在前头等着,让自己有不管不顾,立刻转身掉头逃命的冲动。 ……从来,最可怕的怪物,就是自己,就一直藏在自己心里。而小白在酒杯上准备的东西,根本就是解放心中怪兽的钥匙……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好差,事情很严重吗?” 熟悉温去病,龙仙儿立刻就看得出他的表情及其不妥,似乎已经认出三合一的混毒,具体为何,只是故意不说,然而,当他被自己一言唤醒之后,看过来的眼神,自己却又完全看不懂了,因为那里头明显有着期待。 “等等,到底是什么状况?你判断事情严重,这个我懂,但你这个期待眼神,我看不懂……你很期待我毒发?” 龙仙儿皱眉道:“你不是在打算偷偷私配解药,自用自享,看我出丑这么恶劣吧?啊!你眼神一下发亮了!” ……很明显,这个男人绝对是那么打算的!但这也排除了小白所下的是致命毒药的可能,他从不是这么恶劣的男人,而小白将军虽然一向疯疯癫癫,毒死自己两人对它也没好处,真要弄死两人,不如直接以力压人,万古存在直接出手偷袭,比弄这么一圈下毒威胁大多了,从一开始,致命毒药的可能就并不存在。 ……那又会是什么药?老温的反应居然如此古怪?该不会……是*吧?这样说,小白将军这一路作为都是为了逼着自己两人走到这步,最后下*助兴也说得通…… 想到这个答案,龙仙儿一下也整个人愣在那里,跟着望向温去病的眼神变得更怪,而身旁乐队再一次吹奏起来,两人被众鬼差簇拥着,进入喜堂,准备行礼。 婚礼的具体流程安排,两人并不清楚,从头到尾就没鬼来说过,于是至此时方知,原本应该是小白负责代表冥皇,坐在最前头的位置,接受新人的礼拜,但小白现在药性发作,不晓得跑哪里去发狂了,现在高堂之位空缺,一众牛头马面都急坏了,正在商量接下来该当如何是好。 照温去病的意思,这婚礼又不是真格的,高堂之位有没有人还不都一样,甚至就算自己真心想成婚,那也只需两人情投意合即可,又岂会被这些琐事规矩困扰,正想表示随便一点,对着空椅子行礼就成,但判官的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愣在当场,如遭雷击。 “……经查阅生死簿,新人的父母均已亡故,不知如今在不在我冥府?若在,将他们提出来,见证并完成婚礼,如何?” ……莫名其妙的,居然突然就要开家长会了?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二章 十殿阎王(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温去病前来冥府之前,确实有想过,在这里能见到昔日碎星团的老兄弟,甚至说,之所以这么快就动身过来,很大原因就是希望能在这里顺便见到一些兄弟,所以在这里见到已亡的故人,并不是那么奇怪,可是见家长这种事,自己还压根都没有想过,怎么忽然之间,死鬼老爸就要被带到眼前来了? 侧眼瞥向一旁的龙仙儿,发现她也被这个提议震得不轻,虽然之前与龙云儿碰面时,她就说过“在地狱的母亲大人”,明显心有怨愤,而作为更直接的受害者,龙仙儿的怨愤只会更甚,可是突然听到要与母亲相见,她显然也没做好准备。 如果过一会儿,那两个人真的被鬼差拘出来,要时隔多年,跨越生死再一次见证这对子女的婚礼,自己两人……又该怎么面对? 想到这点,温去病都不自觉吞了口唾沫,幸好,这个情况最后并没有发生,判官举手现出生死簿后,稍微翻阅之后,便摇头道:“哦,这两位家长,目前都不在冥府啊,倒是……” “倒是”两字后头要接什么,一度让温去病高度警觉,但判官最后也没有把名字说出口,反倒像是听见了什么指示,直接双膝一跪,叩拜于地,而其他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还有在场的所有鬼差,也立刻跟着全数跪倒,刹时间,全场只剩温去病、龙仙儿两人站着。 ……这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了? 而在冥府这个地方,能降临下来的大人物,怎么想也就只有那一个,跟着温去病感到一阵阵万古波动,半空中开始飘现不同的巨大身影,同时如雷洪声震动远传。 “秦广王!” “楚江王!” “宋帝王!” “五官王!” “阎罗王!” “卞城王!” “泰山王!” “都市王!” “平等王!” “转轮王!” 十个不同的巨声,十道不同的身影,十种不同的威煞,赫然是冥府十殿阎罗同时降临,共聚一堂。 鬼界的万古数量,要远超他界,七、八、九重天阶总计,万古存在逼近二十名,不过,这些万古存在个个桀傲不逊,自从酆都鬼君被奇点封印,鬼界再无永恒共主,彻底分裂之后,别说这些存在分别身属各势力,基本上每个都是出来单干的,根本没有哪两名万古同一势力,想要联手统合都是千难万难。 因此,十名万古齐聚一堂,完全身属同一势力,这种场面放眼诸天万界,也绝不容易看到,联手起来,冥府的实力足以横压整个鬼界,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足以来此挑衅,除非有永恒者撑腰,否则就算霸皇与鬼韬联手,也别想在冥府掀起一点波浪来。再说的直白点,如果撇开永恒者,以万古数量记,如今冥府才是诸天第一势力…… 十殿阎罗,其中大多数还各自掌握有专属的十六个小地狱,是本身的法界所化,也是冥府权柄的进一步延伸,得到冥府法理加成,虽然十殿之间的强弱有落差,强者接近九重天巅峰,弱的不过堪堪七重天,但每一个都确是实实在在的万古,即便是温去病,也绝不想在祂们掌握的地狱之中,与祂们动手。 据说,十殿阎罗天子,其实都是地狱龙皇所化,这样的神通确实很恐怖,可……如今十殿阎罗齐至,地狱龙皇呢? 温去病目光一扫,完全没看见地狱龙皇有要现身的模样,回想到先前自己全力发动痛苦之力,联动刑之大道,最后导致冥府异动时,是先有十道万古气息汇合,才爆发出永恒者的力量,恐怕……这么猛的分身法,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地狱龙皇与十殿阎罗应该是无法同时存在的。 “婚礼,可以进行了。” 不知究竟是十殿阎罗中的哪一位,开口说话,声音犹如神言,不只响彻整个礼堂,更传遍整个冥府。 从这座小小的礼堂,到整个冥府,所有鬼物此刻全数跪地趴伏,颤抖不已,不管是普通亡魂,还是鬼差、判官,在阎罗天子神能权柄镇压下,均无例外。 唯有温去病,身具鬼君传承、万鬼愿力;还有龙仙儿,作为冥皇显身,身份与地狱龙皇齐平,才能不受其影响,行动如常,成为冥府之中最特别的两个存在。 不过,即便如此,温去病也没打算为了证明自身这份独特,叫嚣着冲向十殿阎罗挑战,如果不想参加这场婚礼不如一早就神通尽出,跟小白拼到底,先前一个万古都没有打,现在跳出去打十个,那可真是脑残的行为,而且反过来说,哪怕婚礼其实只是一场家家酒游戏,能有十殿阎罗联合证婚,这面子也是够大的了。 这十位,别说够格替代父母高堂之位,甚至连替代天与地都够份量了,万古以来,能让这十位各司其职的神只,齐聚一堂,向来只有关乎冥府存亡的大事,如今,却是为了小白弄出来的一场荒唐的婚礼。 不光是现场的主角温去病、龙仙儿有这样的感叹,在那座距此不远,可以俯视整座礼堂的黑山上,戴着七邪覆的女郎,遥遥远眺,也只能发出同样的感叹。 虽然看不见内里的情况,但十名万古一同出现的气息,还是可以让人轻易判断出具体状况的,女郎既有些紧张,也有些不甘,但最终还是两手一摊,无奈道:“虽然实在很看不过眼,不过,我可不会没脑子到跑去单挑十殿阎罗啊,这跟送死根本没什么分别了……可不能冲出去让那家伙看笑话……” 礼堂之内,温去病、龙仙儿在判官司仪的指引下,先拜天地,向十殿阎罗行礼。 “……再拜高堂!” 手捧生死簿的判官,声嘶力竭地叫喊,温去病、龙仙儿再一次齐齐弯腰向十殿阎罗行礼,跟着,两人面对面相望,眼中映出彼此的身影与表情,看见的……是相同的好笑。 ……这究竟是第几次了? ……看来,好像走到今天是连串选择的结果,其实打从一开始,两人就是被放在黑箱子里,预定好了人生轨迹,始终都是走在确定的道路上,从来就不存在选择。 ……又或者,看似这一切毫无选择,却终究是彼此一次次的抉择,才最终来到这里,就算过程中有再多的无奈,也不是完全没责任的。 从最初的偶然相识,到两小无猜,却被无良父母连累分离,到后来被那个人安排好人生轨迹,从此注定为敌,再到此刻被小白安排的拜天地成亲,命运仿佛在不停玩弄着彼此,而不管选择往哪个方向走,始终都会回到对方面前,根本是天生一对、命中羁绊……就是这样的关系。 “夫妻对拜!” 刹时无言,温去病、龙仙儿朝对方深深拜了下去,而两人的心中,都闪过童年时那一次次对拜的回忆,动作虽然完全一样,可相隔多年,终于再一次走到的这一步,心情却是无比复杂,这些年的恩怨情仇交杂在一起,让情感难复最初。 这一声“夫妻对拜”,声音远远传出,回荡于整个冥府之中,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这个声音,仿佛代表这天意,在宣布这对男女从此结为夫妇。 黑山上的女郎,原本正准备掉头离去,听见这声喧唱,脚步登时一顿,五爪扣紧,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唔,有些东西可以忍,有些东西……真的是忍不下啊……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这货……如果连她都忍了,我还是我吗?不过是区区十殿阎罗,也想阻止我……” 轻声呢喃,眼中的凶厉之色,迅速化为更为浓烈的杀意,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激活了面上的天神兵。 七邪覆的力量,缘于各种负面情感,在汲取到足够的情感能量,壮大本身后,再反馈给兵主,激发出强悍力量,此刻她心中恨火、怨怒,被七邪覆疯狂增幅,连带本身力量都水涨船高,攀越巅峰,让她生出能可一战万古的雄心。 ……十殿阎王又如何?只要我……不好! 警兆忽生,她猛地一回头,预备奋起一击御敌,然而背后却空空如也,但刚才芒刺在背的警兆却并非错觉,而是敌人速度实在太快,一下已经再一次反绕到自己身后。 七邪覆就算暴增了己身力量,可速度与反应却还是跟不上,大能和万古之间全方位差距,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弥补的,刹那间,一股大力冲击后脑,更撼动内天地,在眼前一黑的同时,内天地大量星辰破碎,然后才是剧痛传来,失去意识的身体跟着软软倒地。 直至受击晕厥,她甚至都没能看见,偷袭者究竟是什么长相?对于素以速度、身形变幻为强项的她,这次惨败绝对是平生少有的奇耻大辱。 而这一切却并非无人目睹,虽然此刻万鬼跪伏,冥界的一应鬼差都在礼堂之中,但在距离黑山远远的荒土,中年男子深藏阴影之中,正悄无声息地观察女郎的情况,看见她诡异转身,然后又离奇倒下,最后靠着天神兵的守护,七邪彩光发动,带着她冲天飞起,脱离冥府,不由庆幸不已。 ……果然,她根本就没可能忍得住,理智丧失的情况下,无论要对面什么,都绝对会出手的,没和她走一道,是最正确的判断,否则现在连我也要一起遭殃! ……不过她刚刚究竟是被什么东西打倒的?无形鬼魄?还是高速之敌?怎么一点都看不到的? 中年男子方才生出疑问,却陡然背后一凉,一种高度危险的预感,让他第一时间想要闪躲,但重击却先一步到来,直接打在后脑,将他打飞出去,同样是内天地破碎,直接伤重。 ……放倒了那个吸血鬼后,直接就找上我,好快! 而在身上所携的天神兵保命发动,将之传送出去前,他也终于看清楚了偷袭者的模样。 非是想像中的无形鬼物,高速之敌,而是一个乱发、獠牙的红肤大鬼,体高超过三米,通体遥绕着红芒,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堪比象腿的巨大骨棒,形似野人。 刚刚就是这根大棒子,分别背袭了两人,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如果不是有天神兵护体保命,直接就要殒落当场,而这个实力超卓的野人,却似乎完全没有追击的打算,意态狂乱,在打倒两人之后,直接骨棒一挥,向远处高速跑去,口中不住大嚷大叫。 “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三天三夜!” 如癫如狂的呼啸,从冥府之内,一直浪奔到冥土大地上,回荡不休,和冥府内余音嫋嫋的那声“送入洞房”相激荡,共为这场婚礼的尾音,而那两道破空飞去,穿越冥府境界,犹自绽放半空的天神兵彩光,也像是两道绽放的烟火,持久照耀在冥府的天空。 这是冥府万古未有的大事,也是奇事,而看在十殿阎王的眼中,无疑是凶讯,在这个节骨眼上,觊觎冥府的人已经出现,果然这一劫不好过啊……不过对于刚行礼完的这对新人,他们却管不到这么多,眼前横着的只有一件事。 ……接下来就要洞房了! 虽然以前那么行过多次婚礼,但这还是第一次走到这步吧?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三章 审判 二三章 审判 十殿阎王同时现身,温去病本想趁机把事情直接搞定。自己之所以跑来冥府,不就是为了代表地藏见主事者,然后拿着风雨战刀走人?既然都已经见到冥皇了,有什么必要继续按照小白的恶趣味安排走,浪费时间? 不过,情况却和预想得完全不同,十殿阎王对自己的存在,根本就视若无睹,在婚礼完成后,就立即消失,返回到岗位,竟没谁愿意多留片刻,听听自己的话。 「地狱龙皇是十殿阎罗,但……十殿阎罗可不是地狱龙皇。」龙仙儿道:「为了处理冥府的繁重业务,地狱龙皇以无上神通化为十殿阎罗,每一个都有独立思维与人格,分掌部分权柄,这种神通与道门的分身法不同,更接近佛门的斩三尸秘术,更为彻底,也更为完全,这才能一分为十……当然,同时也有一些缺点,除非分灵全部归并本体,否则……地狱龙皇就不会出现,也无法出现。」 龙仙儿说得还算比较委婉,温去病这些年行走于诸天万界,对于佛门了解颇深,是了解实际状况的,情况实际上比龙仙儿说得要严重很多。 斩三尸是佛门的至高秘法,对于其的解释,一直以来众说纷纭,有些流派认为是要斩出本我、自我、超我三尸,也有些说是要斩出现在、过去、未来三身……什么说法都有,恐怕除了佛门的永恒者,或者少数万古存在之外,再没谁知道真相了。 而据温去病的了解,这门秘术虽然看起来是能创造三具境界够,战力强的分身,与仙界的一气三化三清大神通匹敌,实际上打一开始,其绝不是为了制造分身而创造。 各家的分身之法,都有一个绕不开的缺陷,就是分得越多,力量就越弱,最后甚至会反过来危及本体,可能是因为分得太多,导致本体力量太弱,以致消亡;也可能是本体被削弱至一定以下,再无力压制分身,被分身反噬取代…… 这些缺点,斩三尸秘术自然一样也少不了,但这门秘术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它的思路完全逆于寻常的分身之法,不是想着以本体驾驭分身,只是因为缺陷而失控,而是打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缺陷取得,根本是为了让分身独立,消灭本体而创的。 如此自杀用的秘术,到底创出来是想干什么,外人委实难以理解,但佛门素来讲究不破不立,视生死如轮还,各种死中求生的涅槃功法,简直多不胜数,无论创出什么古怪东西都不足为奇。 但地狱龙皇的十大阎罗分身,如果是类似斩三尸的秘术创出的,那龙仙儿说得都还太含蓄了,十殿阎罗都有万古实力,更存在万古,那地狱龙皇修练此法,就算还没大成,也该相差不远,换句话说,平常时候,地狱龙皇根本不是在沉睡,而是近乎……消灭! 这样的话,十殿阎罗只要不汇合,地狱龙皇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但这仅仅是理论,在实际执行上,温去病打死都不信对方会不下留后门,即使不考虑龙皇本身意志,单从维护轮回通道畅通这个职责上讲,也要留下应急的手段。 只要在分身的时候留有后门,照理说,哪怕不用分身全部回归,也应该能透出本体一丝气息,发号施令或是沟通,行使本体的部分力量,这些应该都是作得到的,更何况,之前冥府异动时,明明就是地狱龙皇出手,将刑之大道异动导致的天地大变镇压下来。 这样的念头,温去病不用说出口,龙仙儿也清楚,当下摇头道:「就算留有后手,祂们刚刚视你若无睹,就表示不愿为你而用,何况……祂们刚刚才联合镇住冥府异动,搞不好留下的后手就这么被消耗掉,短时间内无法发动……后手这东西,从来都不是短时间内能一用再用的。」 温去病点点头,表示可以大致理解,龙仙儿却忽然脸色一变,手扶额头,似为晕眩所苦,斜眼看来,「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没什么啊……可能是……」 话说到一半,温去病连忙摀住嘴,把「抑制剂终于发挥作用」这话,扼杀在喉间。自己被龙仙儿点醒,一直在秘密尝试调制吐真抑制剂的这件事,说出来委实丢人,不过幸亏自己手上还有些双头鬼齿芝,里头蕴含着鬼君无匹阴力,否则单靠魔屋,怎么也都来不及。 龙仙儿见状却白了温去病一眼,神情坦然,耳梢却微微泛红,「哼!不安好心的男人。」 刹那间的风情,温去病也不禁微微发怔,龙仙儿一身漆黑婚裳,配着骨龙、尸凤华丽刺绣,展现出炼狱新娘的邪艳美态,确实是自己生平仅见,常常看着看着就发呆了,不过,她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温去病一下回过神,联想到的东西,就是这女人该不会对自己有了什么误解?难道她以为杯里的药其实是…… 婚礼结束之后,万鬼簇拥,两人又被送回了刚刚那间婚宅,血光漫天,赤霞辉映,仿佛是一座不夜之居。 「……你……不抱我进去吗?」 在进入婚宅之前,龙仙儿忽然停步,转头向温去病开口,后者闻言先是暗自诧异,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不对,想了一想,就为之恍然。 ……这女人……一向是那种「不麻烦人」的人,从来都是把真正的想法,深埋在心里,就算想要什么,也绝对不会开口恳求,在看似高度随遇而安,什么也能逆来顺受的行为下,是宁死也不想求人的绝顶自尊。 她会开这样的口,主动要求自己抱她进去,代表她对这场婚礼也很认真,并不是当儿戏那样看待,当然,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吐真剂开始生效,否则她绝不会将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暴露出来。 「我的荣幸,不过……妳这又算是哪门子的风俗啊?」 温去病应承下来,将龙仙儿一把抱起,共同进入两人的婚房,将新娘平放在床后,龙仙儿露出喜悦的微笑,可还没开口说话,她就像是脑内晕眩过度,开始干呕,温去病为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同时正色道:「当初的事……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龙仙儿闻言表情一顿,原本的浅笑直接僵在面上,但仅仅一瞬,她又恢复了冷静,苦笑道:「你确定要问这个问题?就算知道了答案,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和好处又有什么关系?」温去病皱眉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应该知道、我本就有权知道的事情,这又有什么问题?」 龙仙儿却笑道:「人的好奇心啊,总是想要探究那些自己其实根本负荷不了的答案,不知道的时候心焦,知道了却又纠结闹心……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其实满好的吗?你要讨碎星团的帐,只要一心一意盯着我,向我报复就够了,何必要搞得那么麻烦?你想听的,又到底是哪个答案呢?」 在吐真剂的药力下,不得不说话,但温去病仍听得出,龙仙儿依然有所保留,有非常不愿出口的那一句留下心中。 ……你是那么温柔,那么为人着想的个性,如果真的听到我亲口说出自己是迫不得已,被那个人逼着干的,那你又要怎么办?因为有苦衷,因为有无奈,你就选择不向我复仇,那你又要如何向你死去的弟兄交代?怎么向自己交代?两难的抉择,无论选那一边,都对不起另一边,无论怎么选,都给不了自己交代……这样无解的问题,不该由你来答啊…… ……到了那个时候,你肯定会很痛苦吧?你这样的个性,根本没法面对这个选择的……与其让你这么痛苦,还不如……你就继续恨我吧!让你的仇、你的怨都有个出口,反正,我也算是罪有应得…… 这些话,温去病知道龙仙儿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她是那么的高傲与固执,就算会认错,也绝不会讨饶,她……接受不了自己向人乞怜哀求的样子,怎么都说不出那些话的,现在这样的表现……已经是在药力煎熬下,冲破内心屏障的反常之举了。 「……告诉我!」温去病咬牙道:「无论是好是坏,都改我自己来判断,自己承担,妳没有权力瞒我!」 「……那个人……一早就让我承诺,只要不违良心,只要不伤害我的血亲家人,他吩咐什么,我就得做什么……那天,他说,我可以选择毁诺,他也不会再勉强我,顶多就是他累一点,亲自下来干,然后,他从此不再保证我爹和妹妹们的安全。」 龙仙儿凄然一笑,「其实并没有什么伟大的理由,只是我在自己家人和你们之间作出了选择,你们……毕竟只是外人,何况那件事情,的确也不算违背我的良心,所以就算我……也不可能用我自己家人的性命,去和你们换,这样的选择,哪怕今天让我选,我也只会重作一次……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温去病没有答话,也没有太多的激动,这根本就是自己早就想过的状况,龙仙儿心里最重的基石就是家人,然后是人族大义,能让她激烈挣扎的,是这两者之间起了冲突,而碎星团……却并不属于这两者。无论碎星团立过多少功,无论其他人族高层有多尸位素餐,无论有多少罪应该由那个人去担,碎星团确实也作为从犯,犯下了很多罪,团中人或者心有不甘,外人或许可以同情原谅,却怎么也跟人族大义,天地良心靠不上了…… ……自己和血亲并没有多少感情,亲情勒索对自己根本无效,如果有敌人拿温家亲族来要胁自己,恐怕转眼间,自己就从此成为孤家寡人,自在逍遥了。 但自己并不是理解不了这种感受,碎星团就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兄弟,如果有人拿全团存亡和万民福祉放在一起给自己抉择,自己会做出的选择,绝对是千夫所指。 龙仙儿的心情,自己能懂,倘使易地而处,自己多半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更别说……她前头提的那一句的意思…… ……由我亲自来执行,你们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碎星团是注定要覆灭的,可或许还能保住你,甚至保住部分人,但如果让那个人亲自出手,你们……要面对的恐怕就不只是死,还可能多死很多人……看看那精美的太古妖都吧…… 「……你听到你要的答案了,现在满意了吗?」 龙仙儿又笑了起来,是那种带着嘲弄,像是在讥讽什么似的笑容,以前温去病一直觉得,这是她居高临下,自恃占据着道德制高点,对自己这些无奈之人的嘲笑,可现在却觉得……她想笑的,其实是她自己,这更多的是一种自嘲。 「我并不觉得这就是全部答案了。」温去病道:「妳到底还隐瞒了什么?都说出来!」 「……呵,你继续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龙仙儿笑道:「想为我开脱吗?你几时这么重色轻友了?」 「无论答案是什么,应该我承受的东西,我不会逃避。」温去病坚定道:「妳不是审判者,既然大家都是被告,妳只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其余……是我的责任!」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四章 恨你 温去病坚持的态度,面对质疑,始终没有一丝动摇,最终撼动了龙仙儿,让她用话家常的方式把过往经历娓娓道来,不再只说最终结果,而是告诉了温去病很多……他从来不知道,甚至不曾想像的过程。 “……我不是一直都只当局外人,在远远的地方偷看的喔。我偷看都站得很近的,打你们第三次开始困杀魔尊起,我就常常跟在队伍里了。” “吊颈岭那一战的时候,你伤重昏迷,在你旁边默默守几天的是武苍霓,你醒来时候,抱着你哭,把那个妖王首级扔在你脚边的是褒丽妲,但那几天里,你身上那些血汙绷带和衣裤,都是我洗的……连武苍霓和褒丽妲的衣服我都一起洗了,我一直不喜欢褒丽妲,除了她的心性,还因为她的卫生习惯……” “你的口味我很清楚唷,有一半的时候,团里主力干部,包括你们四大武神的伙食,都是我亲自掌杓做的,团里闹魔染的时候,干部这边从没闹过食安问题,也没谁因为饮食被传染,你以为都是偶然吗?” “大家的口味,我都很清楚喔,褒丽妲喜欢在半夜狂嗑肥宅快乐水,劝她早点戒了吧;老尚念念不忘的那盅清炖云菇鸡,是七小姐偷偷拜托我作的,他还傻呼呼的,以为真是七小姐亲手给他炖的,七小姐炖的汤不能喝的啊……你每次熬夜开工,茶里都有放清凉草的,不然动不动就在那边嗑烈性辣椒,你真能活得到帝都之夜?” “……很多死难弟兄的家眷,没有得到安置,李昀峰那时候是很急的,但他根本就有心无力,因为这根本就是那个人指定要造成的效果,他一直被那个人盯得很紧,抽不出手来,只能靠我这边来打掩护,我们尽力给那些弟兄家眷一些补偿,让他们的生活能过得好些……我们做得不是很好,不过……嗯,没什么藉口,就是我们做得不好。” 自从和李昀峰翻脸之后,温去病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知道当年碎星团背后所有的真相,可听了这些倾诉,赫然发现,自己所熟知的世界,又崩塌了一次。 “……食堂里,那个老大妈……原来是妳?” “怎么?嫌我弃老啊?再怎么样的大美女,最终都是要变成老大妈的,娶个食堂大妈回家好哇,吃饭打菜都比别人多两杓,不然你凭啥长那么大的个子?” “洗衣部的那个肥师奶……原来也是妳?” “你自己也知道的啦,团里的人力资源一向紧张,一个人能干几分工,就绝对不多请别的人……我不是抱怨我一个人要被逼着干几份工喔,我是抱怨每次切换工作,还得要重新上妆,一下大妈一下肥婶的,很伤皮肤耶,而且这些工作干久了,我常常搞错自己是谁。” 龙仙儿耸肩摊手,温去病则整个脸都在抽搐,自己曾不只一次想过,碎星团与妖魔血战的时候,龙仙儿却不知道躲在哪里?肯定是躲在后方安全地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流血流汗,冷笑着等待当黄雀,却没想到……她从来没躲在别的地方,自始至终,她就在自己身边。 “……你真是想太多!那时候的始界,哪里来的安全地方?哦,大概那个人身边如果不算他的威胁,倒是很安全,但他可比妖魔要可怕多了……我们的关系,既是鹬蚌与渔翁,也是唇亡齿寒,你们如果在前头顶不住,妖魔突破过来,就该是我们顶上……我和密侦司也不只顶过百八十次了,不过你们那时候都以为是什么民间武装、神秘力量而已。” 龙仙儿仰躺着望向床顶板,低声道:“密侦司在百族大战的时候,主要负责事前情报蒐集,还有善后收拾,硬顶上去实战的机会不多,但只要有这种机会,就肯定是万分危急,险中之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顶住,造成的伤亡往往很大……嘿,不是只有团里才会死伤惨重,那些年密侦司为了支持战局,成员都换过好几遍,草创时期的干部,等到大战结束,基本都没剩下了,和团里根本是难兄难弟,再与那些相比……嘿嘿!” 温去病知道龙仙儿那一声究竟是在笑什么,相比之下,封刀盟草创时期的成员,过半都活到了新帝国成立;至于天斗剑阁、十字庵、鲲鹏学宫的战损率更都在三成以下,相比起这些“盟友”,密侦司才是真正和碎星团有难同当。 “人啊……都是只想着自己这边的损失,团里弟兄牺牲了,你们恨火难平,想要跟人讨个公道,但我们密侦司这边其实也死得七零八落啊,为了补你们的破网,为了掩护你们,为了守护人族,他们的牺牲,又要找谁去说公道?去找你们吗?” 龙仙儿笑着望向温去病,所抛出的问题,着实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答。 “……妳和李昀峰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前的话题实在太沉重,温去病想要转开,却不知道为何,提了这个压在心里深处的问题,或许……先前被抑制的药效也在自己这边发作了吧? “……你是想问我,与他到底有没有一腿吧?”龙仙儿笑道:“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在这上头,他可比你以为的要胆怯很多,早在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他就对我战战兢兢,连根指头都不敢轻碰的。” “……怎么可能?”温去病闻言当即哂道:“妳把那家伙吓成这样?妳有这么可怕吗?” “蠢!他怕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啊!” 龙仙儿似笑非笑,“栽培我、扶植我出来,作为制约你们,特别是你的后手,当你的替补,是那个人的主意,他自始至终都在反对,只不过从来都反对无效而已。在他心里,我的身份一直就是阿山媳妇,他怕哪天被人误会和我之间有点什么,你会去找他算帐,怕到要死,无论干什么都小心翼翼,与我之间界线分明,后头甚至不敢和我独处……你相信吗?我们可是密侦司耶,每次报告什么机密,居然还要拉个人到旁边来,他才能坐得住……他在这个原则上,根本就已经病态了!” 温去病听得目瞪口呆,之前怎么都想不到,李昀峰私底下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这是开、开玩笑的吧?” “如果笑得出来的话,我也很想当这是玩笑啊,帝都之战后,你不知道他的心病都恶化到什么程度了,每次见到我,第一句开口问的,绝对是妳是处女吗?他就怕我如果失了处子之身,后头对你再没法交代。” 龙仙儿自嘲道:“如果这些年里,我另外喜欢上什么人,或是和什么男人勾勾搭搭,他绝对会亲自冲出门,把那些男人碎尸万段的……嗯,这可不是形容词啊。” 温去病一时无言以对,晓得这话是实非虚,本来生在乱世之中,经历战祸,碎星四武神都不太能算是正常人,精神疾病多多少少有,只是没想到,看似最理智的李昀峰,居然疯成这样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家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当初,他大概也没多少选择权就是了……这么说来,他是最疯的那个倒也正常,我们三个不过是被局面逼着在乱世中搏杀,整天出生入死,他却要在乱世中当两面派,一边跟着我们一道拚杀妖魔,当兄弟,一边又要被那个人逼着随时准备着要杀驴卸磨,和我们翻脸无情,压力的确比我们要高多了…… “那家伙啊……天天问,次次见到就要问,我都被他问到快要疯了,有时候我都怀疑,要是我真的把童贞弄没了,对像又不是你,他会不会因此崩溃到直接冲出去毁灭世界了……哈哈哈,你绝对没法想像,那到底是种怎样的感觉?” 龙仙儿在床上笑到前仰后翻,神情却极其异常,温去病从中感到一丝不祥,顺口问道:“是怎样的感觉?” 笑声顿止,龙仙儿凝视着温去病,眼神幽幽,开口道:“我想……我应该是有些恨你吧!” 若是在见过龙承运,了解当年的真相之前,只这一句话就能让温去病整个炸开,但现在,他只是耸耸肩,“我以为,在我们的关系里,我才是受害者。” “呵,是啊……你以为……这三个字真是用得很好啊。”龙仙儿撩起浏海,神情憔悴,“如果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你,现在……应该会过得比较好吧?” ……因为你,童年都还没结束,就破了家,只能入宫为奴。 ……因为你,被那个人拉出来扶植,得到了曾经希冀的力量,却要承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后果,更要莫名其妙站到你的对立面,不死不休。 “这一辈子,我生命中所有的重大转折,源头都是你……人家都说,两夫妻就是这一世因缘牵扯,就算之间相隔千万里,无形的因缘线还是会把两个人扯一起,就算想分都分不开,不过……这样也该够了吧?” 龙仙儿笑道:“其实仔细算算,我其实还是应该要感谢你的,毕竟是因为你,我才有了力量,有了可以实现心中理想的机会,可以挺身而出守护人族,可以保护我的家人,要不然……或许一早就死在妖魔爪下了。” “那……” “可是,实在是太累了!不管是李昀峰,还是那个人,我在他们眼里,永远只是阿山的媳妇,不是龙仙儿,我根本就是用来防备你有朝一日不在时的替补,是你的附属品,从来就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做这些,我个人的意愿,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像你那个好兄弟,他从来没在乎过我的力量提升到了什么层次?是否有出色的完成工作?他根本就不关心人族安危,不关心帝国稳定,不关心我这这上头出了多少力,做了多少事,他日日在念的,就只有我是不是处女……” 龙仙儿微笑道:“你知道有什么比这更侮辱人的吗?就是一个男人每天问话羞辱妳,还他妈的不是为了上妳,只是为了拿妳去向他的兄弟交差,妳在他眼里从头到尾就不是个人,只是一件东西!嘿!夫君大人,按照你的恩仇标准,这笔帐记在你头上,不能算冤枉吧?” 温去病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龙仙儿的这一面,是自己从来就不曾接触过的,自己甚至不知道她会这么想…… 这些又是自己的错吗?听起来,自己确实是责无旁贷的,不过,这些也并不是自己愿意看见出现的,是李昀峰,是那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战乱时代,共同编织出的阴霾,遮住了她顶上的天空,让她身陷在走不出的黑暗里。 ……谁,又不是呢?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五章 不被需要的替补 “我本来以为啊……这些其实并不是都非你不可的,那样的话,或许就能找个机会,让你躲起来,帮你引开目光,然后……真正的退下来,不用再那么在前线拚死拚活的,你自己其实不是也很想退下来的吗?” 龙仙儿似笑非笑,满满的自嘲,“我为此努力过喔,你擅长的一切,我都有用心去学,你在密室里加班研究的时候,我也是一面在给你煮消夜,一面看你的监控,死命在追赶你……毁天霹雳什么的,我也会使的,你能打百斤,我就能打千斤……我对自己说,如果他们留着我就是为了来压制你,那只要我能完全取代你,你就再没什么危险性啦,就不是非除不可了吧?” 温去病闻言苦笑道:“我还真想不到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节……” 龙仙儿喃喃道:“当初封神台出问题的时候,我就很想说,并不是非你不可的!那东西我也会修,成功率未必比你低,统筹、领导之类的工作我更是比你要行,至于冲锋陷阵、身先士卒之类的,我同样有信心做好,对抗诸天神魔回归……真的不是非你不可,我也可以的,为什么……非得要那么绞尽脑汁,卑躬屈膝,层层布局,就为了求你回来不可呢?你明明……就不是最适合的那个。” 温去病直接耸耸肩,“这说得倒也没错,人族是我的亲族、母族,但也仅此而已,发生过那么多事情之后……不,哪怕没有发生这些事,撇除个人恩怨不谈,我内心其实也不认为人族有被特别拯救的必要,自然循环,没有能力靠自己力量存续的物种,就算消亡了也不值得可惜。” “是啊,我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的,你最多是希望拯救某些人,不得不顺带拯救人族,而那个人估计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所有凡人只要证了天阶其实就是仙了,一旦为仙,就此非人,谁也不在乎人族了,但……哪怕是谁也不想干的事,总还是得有人来干吧,我不觉得自己就特别伟大,生来就要干这种事情,可我内心确实希望看到同胞都能平安生存,所以我想要站出来,希望能替代你,作那些你不情愿去做的事情……可是……” 龙仙儿微笑摇头,“没有用的,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怎么试图证明自己,李昀峰他都坚持,这个位置就是非你不可,那些事情就只有你能完成,好像只要不是你,其他人便救不了这个世界,人族注定沉沦一样,于是……这些年根本就浪费了许多资源,在毫无意义事情上。” 真话总是这么难听的,但温去病也不得不承认,换了自己在李昀峰的位置上,肯定不会选择这么干,如果把保护始界、保护人族当成是至高使命,时间又很有限,自己估计根本不会考虑与碎星残党和解,而是直接选择辣手消灭,铲除后患,以最快速度安定内部,再整顿战力,全力对外。 龙仙儿碰上李昀峰这样的同事,甚至是老板,只能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是一个超会忽悠,能力出众,却压根心不在焉,从来不务正业的老板,而且在手下人认真拚业务的时候,还要大力猛扯后腿。 这些问题,温去病心知肚明,却没有资格开口,因为心中很清楚李昀峰为什么这么作,又是为了什么? “……后来我才明白,哪有什么对抗妖魔非你不可……非你不可的确是真的,但对抗妖魔、保卫人族什么的,全都不过是藉口,如果能与你们再携手抗战,就算一起改投妖魔阵营,引路来侵略人族,我看他也会干得兴高采烈。” 龙仙儿笑道:“我说啊,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回去后直接跟褒丽妲一起干算了?或者再一道投奔霸皇,姓李的肯定也会眼巴巴跑过去,你们四个就可以重聚一堂,携手作战了。” 温去病闻言摇头道:“霸皇如今与我是敌非友,早晚我们之间会有一战,而且,妳这个提案其实很危险啊,万一我认真了……” “认真了才好哇!我就把你们四个,一次通通都给消灭干净了,先安内,再攘外,起码再没有扯后腿的!” 龙仙儿笑着说完,像是全身突然没了力气,瘫在床柱,仰天道:“不过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不管怎么作其实都没有用,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在他们眼里,我的存在意义,就是负责带你回去……没有谁真愿意看到我作成点什么出来,从来没谁真的在乎……” 温去病静静听着,胸中的感觉却是极为复杂,自己知道龙仙儿打小就很自傲,一直自视极高,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带给她这么重的无力感,明明打童年分开之后,两个人就不再有过真正的交集,她却好像整个人生都被自己压着,这些年来竭尽全力挣扎,仍挥不去那片名为“温去病”的乌云。 如果是平时,自己还会有所怀疑,这个心思多多的聪慧女子,会否在故作姿态,说这些话来扰乱自己,但在药力催迫下,这些话的真实性根本就无庸置疑。 同样的,如果是平时的时候,自己打死也不会问出这句的,可是……发作的药效,再也挡不住了…… “妳……爱我吗?” “爱?” 龙仙儿闻言却是放声大笑,意态若狂,“爱,这种话,是云儿、灵儿这两个小丫头才够资格说的,你与我……我们这种人还有资格说爱吗?地狱才是最适合我们的归所……哈,我都忘记了,这里本来就是地狱。” 笑了笑,看看温去病的脸色,龙仙儿摇头道:“看你这副样子,我如果不正面回答,你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甘心……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你,如果我这辈子曾经,或者说最可能爱上什么人,那肯定就是你,因为再没有谁比你更能牵动我情绪……不过大多数时候,我只希望下辈子可以再也不要遇到你。” “……可以理解,换了是我,大概都等不到下辈子,就要先动手除害了。” 温去病苦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因为被打脸而感动不悦,维持住起码的风度,到现在,先前胸中的种种困惑基本都得到满足,只剩下最后一个。 “……妳……其实,明明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全算是妳的错,为什么妳从来都不肯解释的?如果妳不是一直那么高傲,无论什么事情都死憋着不愿意说出来,情况可能就不会那么糟的。” 温去病道:“我想不通,妳为什么总把自己说得好像是主谋,要替那个人出头,强揽过很多不该妳来扛的责任,简直是拚命往自己身上插满死旗,妳……就那么想我来杀了妳吗?” “你觉得……我从来不对你解释,是因为我高傲?是因为我想死在你手里?” 龙仙儿环臂抱膝,伸手撩起散乱的发丝,面色苍白,憔悴中却别见动人,“夫君大人你也未免太自视过高,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从不解释,只是因为……根本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事实就是这样,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温去病张口欲言,龙仙儿却打断了他的动作,平静笑道:“不全部是我的错,那我就一点没错了吗?不全部都是我的责任,那……我难道就没责任了吗?” 一下子明白龙仙儿要说的话,温去病一时间愣住,站在那里,半天都怔怔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们其实有冤,但你们也的确作了那些恶,那些死者同样沉冤欲雪,它们可从来不讲什么大义,根本也不想知道你们有什么冤屈,只想要你们偿这笔债,了结这段因果,我……代表地狱龙皇,执掌权柄,负责替它们了结前尘种种,不能循私,就只能这么判,这些是我的职责,但我不会说自己这么作就是对的。” 龙仙儿抬起头道:“我作了我应该做的事情,但既然事情做得不对,自己就该站在被告席上,等……能给我审判的人,给我应得的判决……我怎么判的人,自己就该是受同一标准,你问我为什么不解释……呵,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解释?如果连我都一心想着逃避,用那些可笑的借口推卸责任,那我和李昀峰不就成同类了?” 温去病艰难开口,发出的声音满是苦涩,“那……如果我出手杀了妳,替大家报了仇,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龙仙儿却笑道:“这谁又知道?我说这是不对,你也不会服啊,这操蛋的天道,可能根本就没有准备好正确的答案,让所有人都陷在迷宫里走不出来……我没法给你评判,但……至少这样做,应该能让你心里好过点吧?” “只因为要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就要杀人吗?就要……杀掉我新过门的媳……” 温去病猛力摇头,“的确该有个人来向妳讨这笔帐,不过,那个人应该不是我,我想我也同样没有资格来审判妳……” 龙仙儿却苦笑道:“你不是一直坚持,就是因为碎星团里已经再没有人能来讨了,所以你才必须要替他们出头,讨这笔帐的吗?” 温去病无奈道:“我忽然发现,这本帐压根就是一团乱,并不是我之前想的那样,一次就可以了结的,每个人的背后都又还牵扯着一笔笔的烂帐,根本就收不完……妳这些年撑了这么久,也苦了妳了。我决定了,这笔账我只负责去找那个人收他该付的,剩下的烂账,谁愿意谁去收吧,我不管了!” 听见这一句,龙仙儿一时沉默不语,怔怔流下泪来,跟着一下转头,望向温去病的眼神,惊怯中含有一丝期待,“你……千万别乱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的?” “我知道!我现在的这个决定,一定会有很多人不满,我活着的兄弟大概要过来翻脸了,死了的兄弟要是知道,也可能会在下面日夜诅咒我,不过……既然无论做那个决定,都是要伤害到某些人的,既然人只要活着,就是在不断欠债,而挣得钱永远比不上欠的债,那就由我来决定先还给谁吧。” 温去病走到床边,歉然道:“算下来这一生,我还是欠妳们两姊妹的债最多……我之前让妳把什么都告诉我的时候,就说过我会承担的,那这一切就都由我来担吧!妳独自扛这些,已经太久太久……实在太辛苦了。” “……我真的……可以不再一个人干了吗?我……这样的我,真的也可以……” 喃喃低语,龙仙儿的泪水,一下溃堤而出,手摀着脸,控制不住地任由泪水奔流,自从被那个人带离皇宫以来,这还是首次痛哭失声。 一路以来承受的一切伤痛,终于都在这一刻获得释放,龙仙儿哭得像是个小女孩,再非高高在上的冥皇显身,帝国神妃,而这一幕看在温去病眼中,更是说不出的怜惜,尽管知道未来将会有无穷麻烦,此刻的自己,却只想结结实实搂她在怀里。 日子本来就该是自己在过,别人的嘴,就随他们去说吧…… “对了……趁着还有点残效,我再问一句,妳还有没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放心不下地一句追问,温去病看见龙仙儿抬起头,迟疑了几秒,这才带着哭音,哽咽地小声说话。 “……我……一直很想替你留个孩子的……”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六章 二号人物 冥河涌流,孤舟浮沉,雪白的小舟,在漆黑的冥河上漂流,去向无定,蓦地,一道红光横过天际,降落下来,迳直落在雪舟上,迅速凝化成一道人形。 “……呼,好累……好累……药性下得实在太猛了,要命,真是要命……早知道最后这杯就不拿这种东西出来,横竖是靠混毒下药的,何必搞的坑了自己……不过话说回来,我很早就没有命了,其实也没差……” 小白凝形显化,在小舟上露出身形,在药力催发下膨胀到数米高的雄伟身形,渐渐缩回正常尺寸,一身赤红,也逐渐转为普通肤色,一阵阵红色气体,随之排出体外,转眼消失无踪。 斜斜瞥看回那座赤红小宅,小白喃喃道:“那边好像终于安静下来了,媒人干到这种程度,也真是够卖命了……” 而随着小白回复正常,冥河上骤然翻掀波澜,周围场景层层垮塌,空间重组,王座连同漆黑身影,重新闪现在小舟之侧,高不可攀的王者,居高俯视。 “……遂你心意,这场婚事,你满意了吧?” “确实还不错……十殿阎罗共同证婚,这么豪华的场面都搞出来了,我都没想过最后的效果会这么好。” 小白耸肩道:“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后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专门上冥府来办婚礼?这么拉风的景象可不多见,应该可以狠狠宰上一笔?我们该不会从此成为新的婚礼圣地吧?” “……你,真是无聊。” 冥皇叹息,“作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吗?你一路装疯卖傻,给温去病挖坑,逼着他入局,最后帮这两人办了场婚礼,又能如何?你强行夺了船,守在冥河上,把那些你认为没资格受刑洗罪的亡魂都给打下去,又能如何?天道循环,自有其规律,你的所作所为,最后又能改变什么?” 小白却笑道:“嘿,你是天道的信众,我又不是啊,如果你的天道老大,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牛逼,那我的所作所为,亦全都在天道之内,同样算是天道意志的表现,你质疑我,就是在质疑天道,试问你这样问又能改变什么?” *裸的诡辩,却让冥皇为之无言,天意素来高渺难问,就算永恒者被寻常人视为天,却也不敢自称尽知天意。 “我可不像你们,整天都在想些高深莫测的问题,为什么世界不完美啦,为什么天道造物会有残缺啦,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啦,天意究竟是在考验其造物,还是特意留下残缺,让造物互补,籍此开创新的道路,演化无限的未来……你们想了亿万年,最终也没想出个答案来。” 小白道:“我的想法就很直接的,但凡想到什么,我既然有力量作到,那就去作呗!那些家伙既然笃信力量就是一切,喜欢讲什么弱肉强食,生前仗着力量横行,犯下无数罪孽,那我就照它们的规则玩,靠力量踢它们落冥河,反正照力量就是一切的规则,我强我做主,既然没打赢我,就是没资格下地狱的……我这样的存在,说不定也是天道意志的一种表现啊!” 冥皇闻言皱眉道:“那个人……也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吗?” “不不不,你压根不需要在意他的想法,这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事,那个人啊……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他的想法,而且,我俩这都多久没见了?后来的他,跟当初的他的想法,也未必就一样,至少在我听来的故事里的他,跟我认识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不一样了” 小白朝赤红婚宅看了一眼,道:“上趟在始界的时候,你一见他就直接转头跑,其实是想留个引子钓他,等他上钩再来冥府的时候,把他扔给我来对付吧?明明一早就挖好了坑,却一直没机会让人掉到坑里,确实是很不甘心的,不过偏偏就是你费尽力气,挖完坑之后,他就再也不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很郁闷呢?” 冥皇闻言面色阴沉如黑水,看得出来着实郁闷。当初冥府被霸皇与那个人联手打破,有了破天荒的第一次,后来那个人自己又来了几次,最初是敲锣打鼓的来,将冥府闹得天翻地覆,惹出一堆麻烦后,趁这边忙着收拾后患,他灰溜溜地悄悄跑走,更后来……则是无耻地悄悄潜入,然后闹得惊天动地,再夸张离开。 为了防止那个煞星总跑来冥府捣乱,自己这才费尽心思,备下了这枚棋子,希望当那个人再跑来冥府闹事的时候,能给他打个埋伏,让他看看冥府不是完全拿他没办法,却怎料……坑好不容易挖好了,那个人却从此不来了,这个挖在家门口的坑,没坑到那个人,却常常让自己出门时一时不查,跌落进坑底…… “不知不觉,你都已经成为冥府的二号人物了……” 冥皇的声音,显得懊恼不已,“当初起用你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干这个的……” 小白却满不在乎,“我哪有这么重要的,你之下还有十殿阎王,一二三四五六七**十,我怎么排也就是第十一个,不过你倒是得小心些,要是哪天分身出岔子,反噬之下本尊归无,说不定你的位置,我就坐上去了。” “……那想必是万界的一场浩劫,你这家伙根本就不干事的,无论什么工作都尽出一张嘴,只会叫别人去干,自己净会在一旁添乱的!” “你要把事情往好处想,别总惦记着坏的一面啊!没有我,你要喊它们开工还得自己开口,现在有了我,你连开口的心力都可以省下,完全偷懒,岂不美哉?” “……所以最后它们就只听你的话,根本不记得你后头其实还有人了,你就是这么混上二号人物的?” “都说了我根本不是嘛!你自己那么变态,玩分身都喜欢搞什么一个打十个,冥皇从一号到十号,全都是你自己啊,你才该找神经病医生看看了!” 小白叫嚷着,宝座上的王者却忽然沉默下来,转头向血红色婚宅看了一眼,再一次问起刚刚被岔开的问题:“你为他们作这些,到底意义何在?你该知道的……你做的这些,都是没意义的。” “像你这种闲得蛋疼的人,总擅长在根本没意义的东西里找意义,意义不意义根本不是重点!我能做的,只是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他们两个之间确实无情无缘,后头自然也无份,但如果彼此之间明明有情,只是因为各自的倔强与立场,说不出该说的话,就此错过,走上陌路,走到终点时,徒留下遗憾,这……不是很可惜吗?” 小白道:“大劫当即,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看在大家因缘牵扯一场的份上,伸手帮她一把,虽然不能保证什么,但就当是顺手做点好事吧。” “……都随你吧,反正,也已经搞到今天这样了。”冥皇叹道:“大劫将至,妖魔鬼怪都在骚乱了。” 长夜寂寂,这边的谈话已经结束,婚宅中的动静仍在继续,而真正跟温去病有关的大骚乱,却是发生在亿万里之外鬼市。 鬼界,并不是什么消息灵通的地方,发生在冥府的动荡,纵然能惊动亿万里之外的鬼市,可具体消息却没法传的那么快,特别是并无万古存在坐镇的不死会,压根就不知自家的圣子赤魃偷偷跑去冥府招亲,正在那边举行大婚。 赤魃闭关,妃月泪带队离开,整个巨骨帮与不死会,全都由图灵一个人在打理,这位新进大能管管巨骨帮还勉强足够,至于想要撑起不死会这个庞然大物,无论战力或手段,都完全没法胜任,平常的时候维持下正常运作还可以,一遇到意外,就完全不知该怎么应付了。 而此刻,一连串的意外消息,正持续传到图灵面前,等待它下判断,做决断。 “……什么?失踪?” 图灵眉头紧皱,听着属下的报告,满是不解,疑惑问道:“你们说……有份来参加我们大会的干部,最近正在大量失踪?” 不死大会结束,到现在也没有过去多久,这批曾经亲身受领不死泉神迹,更从中得到偌大好处的鬼物,基本是不死会的骨干,正作为见证者,到处传道拉成员,现在却突然传来大量失踪的消息,图灵登时感到不妙。 “怎么失踪的?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失踪了?当中竟然还有鬼尊?什么?你说与会的鬼尊,已经失踪了十分之一?”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图灵的声音越来越高,事情的严重程度也在不住提高,而且,虽然鬼尊在鬼界来说比较不值钱,不像在其他世界往往登天称尊,就可以威霸一方,但毕竟是堂堂天阶者,怎么也不该是随随便便会失踪的,现在出现这样的诡异情况,图灵本能得感受得到有一股恶意来袭,有敌对组织在暗中布局搞事,却受限于自身能力问题,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又该怎么进行后续处理? “……是不是……应该要把这些事情先报知圣子?”巨骨帮的僵尸群劝谏,“既然我们理不清头绪,不如把这些状况统统告知圣子,看看它又有什么指示?” “这样不妥。”图灵道:“赤魃在闭关前,特别吩咐过它这次闭关很重要,没什么非他不可的事千万不要打扰,现在这些状况,应该还没严重到非要吵它出来的程度……先试着再找找看,那些失踪的会员究竟到哪去了?可恶!恐怕真是有什么敌对力量出手了!但是使出这种手段,究竟是想干什么?” 图灵的话才刚说完,马上就又有帮众跑来,带来了最新的情报。 “帮主,不好了!听说最近新出来两个组织,不灭帮、永生教,宣称它们也得到了不死泉,效果比我们的还要好不少,此刻正在开传道大会!” “什么?” 图灵闻见简直是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种独门生意,还会碰到对手来抢客人的?于情于理,搞这些花样,实在是自不量力,不死泉从头到尾都应该是只有赤魃一个持有,连地藏都没有插手的份,怎么还会还有别人也有不死泉的?赤魃手上的不死泉是真实不需的,那外头这些,肯定就是假的,弄出骗人有何用? 报讯的僵尸继续道:“现在外面的消息很乱,有些说它们的不死泉,其实是地藏那边私下流出的,是当年鬼君特意的留下核心,效力比圣子手上的更强几分,还有些说是它们是找到了圣子偷藏起来的那个……外头跑去试用过的那些鬼物,有些说它们的拿出来的不死泉,效力确实比我们还劲得多,不过也有些说效果实际上比我们的差不少,像是已经用过了一次再回收的……” “那不是这帮人根本都成了二道贩子?”图灵嘴角不住抽搐,“天啊,我们这行当,居然最后还形成产业链了……” 会员大量失踪,连天阶鬼尊都不能幸免,已经算是状况很糟糕,再碰上有人来挖墙脚,这已经远超过图灵的应付范围,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不惊扰圣子,连忙赶去赤魃的闭关密室,催问圣子又要如何应对。 而不久之后,巨骨帮群尸在惊愕之中,确认了那个令它们崩溃的事实,而此刻圣子赤魃已经不在室内,不知去向…… ……这下,该怎么办? “……鬼市那边,整个不死会都是你一手搞起来的,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快速拉鬼入伙,作为承载万鬼愿力的框架,你如今不在,万一那边搞出什么意外来,那又要怎么办?” 冥府之内,龙仙儿梳发镜台前,回看身后床上的温去病,后者耸耸肩,“意外肯定是会有的,不过这种一早就确定会发生的事情,真是一点也不意外,照我原本的估计,大概两个月左右,就会有内部问题,开始有内部人员,摸清门路,勾结外部势力,想要自立门户,到时候……就会有人知道厉害了。”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七章 火海深处 鬼市内的骚动,同样也传不到冥府来,温去病对外头的情况并不清楚,不知道预期一两个月后发生的事情,已经提前上演,不过对此本来也不是太在意,自己离开鬼市的时候,虽然是有打算取刀完就回去,可世事无常,一去不回的这个可能性,自己也同样有想过的。至于不死会根本是一早就设计好要崩的,避免因果联系太深,自己被绑在鬼界…… 当前,温去病专注在取刀之事,后续的一切打算都可以等战刀入手再论。既然如今婚礼已经结束,依照当初和小白的约定,就该让自己谒见地狱龙皇了,不过,按照龙仙儿的说法,十殿阎王未曾合一,地狱龙皇就不会出现,而十殿阎王却是当前冥府运作之基,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合并归一的,只有冥府大变,超出十名万古联手解决的范畴,才会发动秘法,十人归一化作龙皇归来。 面对眼前的尴尬状况,温去病觉得自己好像被一道可笑的行政程序给阻住,哪怕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但自己就不信,稍加变通,就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既然十殿阎罗没法解决这个问题,那自己只好去找当初开出承诺的那个,要小白来负责搞定问题。 “喂,你之前不是说,只要走完程序,就可以见到冥皇了吗?现在程序好不容易走完了,冥皇呢?你只说话不负责的吗?之前谁说自己重信守诺,跟我不一样的?” 坐在孤舟上,小白闻言却只是耸肩,“呃,我说话当然不会不算数,但当初说的是等程序走完,可你程序明明还没走完啊。” “婚礼都已经完成了,连洞房就结束了,还有什么程序没走完?你该不会说要我把儿子都生了,才算走完程序吧?” “别这么说啊,所谓男女平等,儿子女儿一样好,你不觉得有个女儿其实也不错吗?有你们两夫妻的强项,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唔,你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其实我也考虑说将来要生个……不对啊!又被你带偏了!”温去病摇头道:“别拿话语绕圈子了,还有什么该做的,一次说出来,别总设障碍阻人做事。” 小白笑道:“行吧,既然如此,那大家就摊开来讲话。你跑来想见冥皇,无非是为了取走风雨战刀,那何不先去看看情况?你新婚妻子对着正好熟门熟路,一起去看完再回来吧。” 温去病沉吟不语,想想也是,不如先去看看封印之处的状况,搞不好不用问冥皇,直接就能把东西带走,省时省事。 龙仙儿带路,风雨战刀的封印之所赫然是在火海刑狱的底部,无数亡魂在火海边颤颤发抖,被鬼差用大叉子叉住,迳直往火海里扔,瞬间就被岩浆烧得皮焦肉烂,痛苦嚎叫,鬼差再举叉捞起,烧焦皮肉迅速完好,很快又被沉下去,迅速又被烧得焦烂。 火海边,还有一长排的刑台矗立,一些亡魂被缚在架上,鬼差拿着锋锐的利刃,剖开肚腹,再舀起火海中的岩浆,一杓一杓往肠肚浇下,或是直接从鼻孔灌入,让亡魂受五内俱焚之痛。 和之前的一样,在受刑者痛得死去活来之后,转动刑台,倒出渐渐冷却的岩浆,刑台上的亡魂迅速恢复,伤口全数愈合,又开始新一轮的施刑,惨嚎之声,此起彼落,整片无边火海,痛苦哀号就没有停过。 “……地狱这里真不是给人待的地方,就算是鬼,其实也受不住吧。” 温去病从旁路过,忍不住耸耸肩,感叹之余,蓦地直接生出的一个想法,就是痛苦七幻之类的功法,若是在这里修炼,进境必然一日千里,这地方确实是痛、厉所聚,搞不好……这类功法根本就是在此创设的,难怪可以向上勾连刑之大道。 龙仙儿却在一旁认真道:“堕入地狱,饱受刑罚,当然是很惨的,可是只要熬完这些苦行,就能轮回入世,重新来过,相较其他在鬼界沉沦,不知何日可以解脱的亡魂,这又何其幸运?” 温去病斜看龙仙儿一眼,道:“妳不是认真的吧?再世为人,依旧挣扎在这诸天万界里,这真的是一种幸运?无论为人为兽,为妖为魔,还不都是一样的惨?每一个生灵都有各自的苦,即使生而富贵,一生平顺,安享荣华,无灾无劫,或者天资出众,武道精进,登天称尊,横压一世,就能解脱吗?到头来还不是要生死交替,再回鬼界沉沦?” 龙仙儿一怔,点头道:“或许你说得对。”随即又转了话,“但怎么样都比为鬼要好,没有日晒、风割、夜冻裂体的这些永无止境的痛苦。” 温去病在叫道:“哇哇哇,妳这女人,拜堂之前,成天就想着和我作对,拜堂之后,讲什么都我说得对,做人要不要这么夸张的?英雄好汉,不要轻易变节啊!” “……或许你说得对,你真的是活腻了!” 龙仙儿的浅黛色绣鞋,从裙底闪电点出,直接就重重踩在温去病的脚趾上,辗得他抱脚跳起,惨声叫痛。 收回了脚,龙仙儿道:“也多亏你之前的举动了,有好一批亡魂,不用受刑,直接可以入轮回了,这是大大的好事,你……应该籍此积攒了不少阴德吧?” 温去病却讶道:“妳知道我在修练五德之气?” 龙仙儿笑道:“诸天万界内,但凡有点能耐的,关注始界的,谁不知道?太一劲报上都还特别开过专题,点过你的名字,如今妖魔仙佛,怕是个个晓得你必会蒐集阴德,我都觉得奇怪,鬼韬怎么没针对这点来伏杀你?” 温去病苦笑道:“本来是有点想法的,难得来一次鬼界,不趁机捞一笔阴德不是白来?但一直摸不准阴德的成立标准……” 话虽如此,这回机缘巧合之下,助万千亡魂直入轮回,实实在在有大功于鬼族,阴德的蒐集应该是妥妥的,可是……为何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 温去病潜运五德之力,天机感应之下,只感到前方重重遮蔽,讳莫如深,但仍有一丝讯息,间接传了过来。 “……情况不太理想啊,好像,我正背负着什么极大的因果,在这因果了结之前,蒐集阴德再多也落不下来,无法结算。” “因果?”龙仙儿转头看了温去病一眼,“其实是缺德吧?我在典籍内看过,造福众生可收功德,造福鬼物则可收阴德,唯有对鬼族干了很缺德的大恶事,才会导致阴德正负不能相抵,导致无法结算,你这段时间在鬼界里肯定没干好事。” 温去病还在估计,不死会这档子事,估计实在太过缺德,自己这一趟鬼市之旅,虽然捞到无穷无尽的万鬼愿力,可在阴德方面开了个大窟窿,不想办法先填满这个窟窿,想蒐集阴德恐怕此生无望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万鬼愿力能够持续供应,自己一路练上永恒都有可能,还要蒐集五德之气干啥…… “没干好事?开什么玩笑!你真是太瞧不起你夫君了!外头现在不晓得多少鬼物当我是救世主呢!” “是啊,古往今来,不晓得有多少坏事,都是用救世主名义干下的?” 龙仙儿补了这句,伸出手掌,凝出冥皇法玺,权柄一现,无边无际的火海骤然开裂,出现一条火之路,直接通往底下的封禁之地。 温去病跟着走去,火海在两人下去之后重新封闭,断了去路,两人一路探底,也不知究竟下了多少深度,眼前骤然出现一片星海。 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星海,无穷光点,密布如网,全是术力运作所激发的结果,一圈圈的光点,建构出繁复封印术式,比龙仙儿之前传来的记忆画面更要壮观。 整片星海,不知蔓延了多远,中央存在一片黑暗地带,黑暗的核心,是一柄造型古朴,线条刚劲,几乎没有任何修饰的刀! 因为距离很远,乍看之下,这柄刀似乎并不大,可是当思感适应了这处封禁空间的法则之后,就会清楚感知,那柄看起来如常的战刀的体积实际上横越数万里,堪比一颗星辰,超越所有的山脉,充满了存在感。 这就是天神兵的真面目! 没有那么庞大的体积,就填装不了那么强的能量,而当真命兵主出现,持刀上阵时,神兵自然会调整至适合的尺寸,并藉此压缩能量,爆发出绝顶威能。 “……传说中有提到,这柄风雨战刀,是霸皇昔年自斩神躯,转生后回来炼化前世遗螁铸成的,也就是当初天庭战神的身躯所化。” 温去病摸着下巴,沉吟道:“这些太初神灵,好像体格一个大过一个,本体动不动都是堪比日月星辰的,现在看来,倒是所言不虚啊。” 龙仙儿点头道:“这么大的体积,也不知道当初究竟是怎么铸炼成兵的?你的魔屋法界独一无二,霸皇当年不可能有同样的技术。” 温去病笑道:“这个妳就见识少了,天阶之内,大与小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如果……唔,某些火焰系的天神器,或是某位金乌、凤凰一系的妖族大圣,敞开法界,那种程度的火焰与高温,就足以炼化战神身躯,铸造为兵了。” 遥想当年霸皇铸炼风雨战刀的盛景,温去病也不由感到神往。 每一件天神兵的诞生,都是惊动诸天的大事,也必然伴随有震动万界的大场面,甚至会有强敌来阻道,为此爆发万古层级的战斗,有时有些打到最后,还要惊动永恒者出手收拾,霸皇昔年如何铸刀,其事今已不传,却可以想见,以霸皇的个性,当初绝对热闹过一场。 不过,无论当初是怎样灿烂,如今……这柄风雨战刀被前后三名万古乃至永恒的大神通者施加强力封印,彻底遮断神能,静静躺在那里,气息普通,如果不考虑如同星辰般的庞大体积,看起来就仿佛只是一件凡铁。 温去病横视眼前辽阔星海,魔屋之内,则计算着这片封印阵的繁复构造,最终只能一声叹息,“冥皇的比预期更麻烦,我豁尽全力的话,大概要三百六十五年九个月七天又八个时辰……” 这还是在没有任何意外干扰,一切顺遂的情况下,才能成立,要是过程里稍微有点意外,难度会在这基础上数以十倍增。 温去病望向龙仙儿,“妳不是有后门钥匙?通过这些又要多久?” 龙仙儿道:“有你帮手的话,会比之前快不少,大概……也还要个把月吧,但就算能解开冥皇封印,后头的部分……” “我先试试看,能不能跳过首三道,直接解后头的两种封印吧。” 温去病探手入怀,取出信物,那是当初地藏委任时所交付,用来找冥皇取刀的凭证,不出所料,果然实际上就是解封的钥匙,在灌入力量后,纸印骤变型态,成了一枚令符,温去病挥手送出,让这枚白光令符飞越星海,试图与核心处的风雨战刀接触。 结果,令符却为星海所阻,毫不意外地飞不过去,半途就被逼得飞回,温去病见状苦笑一下,正待开口,陡然间星河大震,核心处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陡然盛放豪光,燃亮这天地。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八章 祸胎 星海中央的漆黑地带,鬼火与佛光并发,交织出一股白中透绿的光焰,先显化出龙形,跟着凝化出菩萨形象,拈花微笑,满面慈悲,在鬼火大道中漂浮行走,广布无量光,化凶邪为祥和。 “……果然是地藏金龙。”龙仙儿远眺那道万里外的菩萨巨影,惊叹道:“不愧是踏入古佛境界,万古层次的大菩萨,果然气势不凡,可是……这封印……” 地藏所授予的印符,虽然对后头的封印有所触动,将里头的地藏封印激发出来,与之呼应,等待着解锁授权,却也被冥皇封印所阻,突破不了这边,就没法到那边去,解开地藏金龙的封印,等于是手握钥匙,却只能在外头眼巴巴地看着,毫无作用。 龙仙儿指望温去病能拿出个主意来,后者却陷入沉思,皱眉苦思,“奇怪,那边确实是地藏的力量没错,但……怎么好像和我遇到的地藏不太一样?” 两边是同一人没错,灵波震动与气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可不是随便使什么手段就能模仿的,然而,自己两度谒见地藏金龙,所感受到的气息,却与这道封印中的力量有些微妙差距,具体是什么,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是了!这个和那时的一样!” 温去病猛一拍掌,想起自己当初被冬月刺杀时,遭遇大魔侵袭,被迫动引其进入内世界和鬼君之力相争,最后险些中了鬼君的手段,就是地藏金龙打破沉默,出手相救,自己这才幸免于难,而此刻所感受到的鬼愿佛力,便与那时地藏出手所释放的一模一样。 一察觉到这点,温去病马上发现问题何在,两股力量的细微差别到底在哪里。 ……真是好精纯的佛力!但……也太纯了! 佛力与仙力、神力、妖力一样,都是越练越精纯,越纯越好,交杂不清的力量,一向是天阶后段进阶的阻碍,所以在踏入万古层次后,那些古佛的力量,都纯粹至几乎不含一丝杂质,这点自己在许多遗迹、佛宝上得到过确认,非是幌子,但那些却全都无法和地藏的佛力相比。 那些都还要带个“几乎”,而施加封印和出手替自己解围的地藏的佛力之纯,完全没有一丝杂质,已经到了至光至正的地步,之前遇袭慌乱,后续精力也主要放在不死会筹备上,没有细思至此,如今再次感受,果然就是这样! ……这又代表什么?地藏不只是已经突破菩萨境界,晋升万古,甚至已经成就佛门第一,横压所有古佛,即将进窥永恒了? 然而……即使是佛门永恒,好像也不是佛力纯粹至没有一丝杂质,那这究竟代表…… 温去病一时只觉得讯息十分混乱,理不清楚,隐约更有一种不祥之感。天道循环,水至清无鱼的道理,在很多系统内都是成立的,佛门那边应该也是一样,地藏的佛力纯粹若此,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修练神道,蒐集万鬼愿力所得的修为,是大与强,却肯定纯粹不了,更别说,地藏如今还是以鬼身修佛,鬼佛气息混杂,怎么可能修得出那么至精至纯的佛力? 之前两次拜见地藏时,祂的气息都是宏大、崇高,当世神明,和纯字根本扯不上关系,是当前状态下最正常的现象,那这股至纯佛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地藏金龙,真有两个?但是就算是有两个地藏,真的那个不是该只余真灵寄宿在这边,怎么会突然在鬼市跑出来救我的?马头和尚当初跟我说的真假地藏的消息,又究竟是真是假,其实会否还暗藏什么玄虚? 温去病心中还在琢磨,却听龙仙儿一声惊叫,似乎看见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连忙抬头看去。 因为印符被冥皇封印所阻,没有后续影响,地藏金龙显圣,绽放出的鬼火佛光只是一瞬,稍亮即逝,但仅仅这一亮,已经足够看清很多东西,尤其可以是看见,在鬼火佛光后的远处,整个封印阵、整柄风雨战刀最核心的位置,有一团漆黑幽火,正在高速旋绕。 漆黑的幽火,并非单独存在,而是来自九个源头,九道与黑暗同在的巨大幽影,顶天踏地,雄伟若巨神,形象不同,有绷带古尸、狗头神只,有凶邪尸龙、无首骨鹫,也有痛苦亡魂、鲜血九头鬼……足足九个堪比日月星辰的凶厉邪影,喷出不同颜色的火焰,齐齐烧着中央的战刀核心。 九种不同属性,蕴含不同法则,直接勾连对应大道的无上邪焰,汇合在一点,融百汙而成黑,形成中心处的漆黑火焰,焚烧着风雨战刀。神兵无主,陷入沉睡,只能以本身的灵性来抗衡这至邪至秽的火焰,万古以降,历时不知已经多少岁月,如今已是遍体伤痕…… 这一切的显像,都肇因于地藏佛光的点亮,随着地藏显像消失,封印的中心处又全数回归目不可见的深沉黑暗,再也无法从外窥见内中动静,但可以肯定的是,焚烧还在继续,九邪九火炼战刀。 龙仙儿道:“你看见了吗?刚刚那是……” 温去病点头,“没有错,确实是酆都鬼君的力量……可恶,居然用了这种手段,实在卑鄙无耻……这些永恒者,真耍起横来,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明明自己说什么不屑用,结果也不给别人用。” 刚刚的惊鸿一瞥,温去病已经清楚看见,风雨战刀上留下的痕迹不对,明明已经被鬼火焚烧万古,所留下的伤痕却全然不似烧伤,而像是被锈化,处处脏汙,通体都是黑斑,邪秽不堪,这哪里像是要被熔掉的样子? 龙仙儿道:“如果我没有看错,酆都鬼君非是想把战刀融毁,看似是九邪九火炼战刀,实际的核心在邪而不在火,是以永恒者的力量,借助九火烧炼为渠道,将鬼界的无穷怨毒倾注于刀内,让神兵自晦,灵光玷汙,最终……” 天神兵有灵,可以视为一个不开口、不行动的万古存在,遭到鬼界无穷怨念沾染,迷失本性灵光后,就会……变成一个彻底疯掉的万古!这样的存在不难想像,光看魔界的那个至高存在,疯嚣之主,就可以明白了。 温去病却冷笑道:“酆都鬼君当初装得好大气,什么不屑用天神兵……真的有那么不屑,就是把刀随便一放,也不用怕被谁拿走,最好是有人能拿了来挑战自己,这样才是真大气。” 龙仙儿笑道:“那可不叫大气,只能叫中二,你不能拿霸皇的标准去要求其他人,成就永恒的哪里会有傻瓜?” 温去病道:“但这样也实在太小气了,哪里对得起永恒者高高在上,俯视诸天万界的地位。这简直就像个小鬼,东西我不能用,就直接往上头撒泡尿,让别人沾手都恶心,如今风雨战刀内满是各种鬼怨,谁沾手,谁就受万古鬼怨的侵蚀……这么凶狠的怨气,恐怕永恒者也轻易沾不得。除开鬼君归来,以万鬼愿力镇压,还有一点希望可以用,否则落在谁手上都是烫手山芋……” 龙仙儿道:“你之前不是说,有把握能解开鬼君封印?” 温去病叹道:“本来确实是有的,但现在……就不是那么笃定了,只能说可以试试看,而且,刀那边妳就别想了,就算我能把鬼君封印解开,止住九火怨炼,但已经受侵染的部分,我可没有能力消除,恐怕……鬼君重现,也没有能力驱除,最多不受其害,只能当个受损的兵器用用?。” “那不是很好?”龙仙儿笑道:“我们处心积虑,尝试解除封印带走,无非是不想让霸皇得刀,重归巅峰力量,甚至有机缘跨出最后一步,成就永恒,现在……这问题不是自动解决了?刀都成这样了,霸皇不得刀则已,得了刀……他也用不了吧?” 一旦霸皇碰刀,必然受到如今刀上所缠的无穷鬼怨侵染,神智迷乱,甚至当场殒落都有可能,这可是来自永恒者的恶意,以酆都鬼君昔年有胆尝试违逆天道,尝试以鬼代天的力量,就算霸皇是万古中的顶尖存在,除非能跨出最后一步,也绝对无能抗衡。 龙仙儿、温去病都生出一股怪异莫名的感觉,霸皇之祸,一直是万界诸天的要命大劫,可现在……问题就这么无声无息解决了?不对,实际上其实问题一开始就不存在?刀一早就已经被鬼君手段汙化,霸皇得刀也无用,再也难归昔日巅峰,从此……不足为患?一场眼见要席卷诸天的大劫,就这么变成一场寻常的万古大战? 想了想,温去病却摇头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的?那个家伙就是颗斗牛脑袋,一辈子就不晓得遇难而退这四个字该怎么写,我跟妳打赌,那家伙看到自己的刀和前身变成这样,一定会气到跳脚,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来拿刀,谁敢挡他,都会被他踢飞,无论敌友!然后他得刀,直接陨落的可能性不大,十有**会从超级中二,变成神经病中二,成天挥刀乱砍,更加危险!说不定直接成为第二个疯嚣之主,也犹未可知……” 龙仙儿道:“想来确是如此,那后头我们怎么办?” 温去病耸肩道:“我是没有办法,只能再去问问冥府现在的话事人,看看那个疯颠颠的家伙又有什么想法了?” 两人离开封印地,一起去找小白,却被鬼差告知,小白公子正在代行冥皇号令,召集所有鬼差议事,两人也在受邀之列。 聚会的地点,赫然是一座新起的庄子,反正在冥府之内,只要能操控法则,不管是什么高台、小宅、庄园,对万古存在而言都是翻手便成,毫不费劲,小白高兴起来就起座庄园,别人也管不着。 “不过……怎么感觉这地方有点奇怪啊?” 温去病来到庄园门口,看见上面匾额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不由微微皱眉,龙仙儿更直接念了出来,“聚贤庄?聚天下贤才于一庄?气派和意象倒是不错,起码好过聚义厅什么的,就是摆在冥府未免有点奇怪……这是要天下贤才都赶紧死吗……不过那家伙本来就怪怪的,这次至少只是怪,不是又发神经病了。” “好像,不只是怪,还有种……很不祥的感觉。”温去病喃喃道:“我有种一看见这三字,就觉得它很快会给人砸掉的感觉,也不知道里头究竟有什么典故和禁忌。” 霸皇之事重要,两人也无暇在意庄子命名吉凶的问题,急急入内,就见到庄子的大厅中,完全是一副土匪聚义厅的景象,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还有判官,分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后头分站着大量鬼差,俨如小弟,个个表情尴尬,恨不得赶紧挖个地洞钻下去。 中央的那张大坐椅上,更是铺着异兽之皮,霸气十足,一人大马金刀,稳坐其上,左眼戴着眼罩,脸上则有不知何时冒出的十字伤疤,显得整个人很是剽悍威武,正是公子小白。 温去病一见到这副景象,就想要掉头走,直觉就是这个家伙又脑袋发癫了,不知道把人喊来是想玩什么角色扮演,自己如果待在这里,正经讨论是绝对没有的,被它牵连下去一起玩,机会却是大大有的。 “好,所有人到齐了。” 小白一拍大腿,长身而起,拱手作了一个四方揖,“白某广邀各路英雄,来到敝庄,正是为了我鬼界新出的那名祸胎……干,陆判你在那边偷笑什么?说的不是我啦,是霸皇!”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九章 聚贤庄 温去病和龙仙儿闻言对看一眼,估不到自己还没有提,冥府这边居然会主动开会,商议如何对付霸皇,这倒是天上掉下来的烧饼,不过,看到这一点也不庄重的会议氛围,讨论的结果如何,恐怕也不用太指望了…… 小白环视周围一眼,开口定基调:“霸皇那厮自重生归来,就带着一群鬼族为祸诸天,到处攻打世界,专抢我们的钱和女人,今天为了保护我们的钱和女人,我们誓除霸皇……你们一个个歪眉斜眼的,是对我的话有意见吗?” 面对带头大哥的谘询,周围交椅上,各头领当家分别举手表态。 牛头道:“我没有女人。” 马面道:“我连钱也没有的,上次大家赌骰,明明是我赢了,却被你把钱全都借走,到现在也没还我。” 黑白无常则齐声道:“我们只负责抓人,不知道什么是保护。” 带头大哥的首轮谘询,在各路头领的共同吐槽中结束,小白将手一挥,怒道:“行了,你们这帮鬼东西,不明天下大义,我且不与你们说,回头我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把事情干漂亮些就行了。不过这回我发函天下鬼雄,要求大家一起来围剿霸皇,它们都回信了吗?什么凯里,什么血丑,什么鬼韬,还有什么阎罗阴蛟,鬼界明明有十几号大佬,怎么这里一个也没看到?” 判官摇头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的,你的信明明才发出去,它们收没收到,收到了看没看,看完回不回信尚且不知,就算会回……你的会也一早开完了。” 小白骂道:“这一帮废材万古,都是吃屎的,收我的帖子,直接过来开荒就是了,摆什么臭架子?万一霸皇在它们之前就先来了,难道要我跪地求饶不成?” 温去病在旁,暗忖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的,姑且不论人家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谁,愿不愿意赏脸,鬼韬那边早已先一步拉拢,组成鬼族大联盟,联手征伐万界获得利润好几年了,绝大多数的鬼族万古,现在都和霸皇利益共享,明面上皆是盟友,同气连枝。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冥将小白,就算是地狱龙皇亲自发帖子,考虑到冥皇权柄根本不能作用到冥府之外,恐怕也得不到鬼族万古的响应,这么干根本是全无意义的。 “唉,真是想不到,天下鬼物都只知利益,不明大义,徒令霸皇为恶,无法制裁。” 小白一拍大腿,“好在,我们今天请到如今鬼界大名鼎鼎的赤魃圣子夫妇,他们两位大仁大义,乃是侠中之侠,一定有办法帮我们把霸皇先铲再除,大家鼓掌。” 带头大哥发话,各路头领与后头的鬼差小弟连忙拍手鼓掌,温去病见状确实啼笑皆非,本能地一拱手,摆出江湖礼节,随即暗骂自己居然也被这个神经病牵扯入戏了,摇头道:“我觉得大家其实不用过度紧张,至少纯以目前而言,万界皆知,霸皇的风雨战刀藏在鬼市之中,没有谁晓得战刀其实就在冥府,霸皇根本就没理由跑来冥府闹事,何况冥府还有龙皇坐镇,霸皇只要脑子没有坏,就不会来这生事……” ……更何况,刀都以后被鬼君弄成那样了,实在没办法,他来了,你们把刀直接扔给他就行了,还怕他抢刀不成? “好!言之成理,赤魃圣子果然大智大勇,真是鬼族楷模,不过……”小白愁眉苦脸道:“现在却有另一个麻烦,刚刚我发信给鬼界各大万古的时候,说了霸刀如今就在冥府之中,霸皇必来抢夺,请他们来此共商大计,也可以顺便等待霸皇上钩,围剿霸皇,所以……估计霸皇应该已经知道刀在这里了。” “什么?” 温去病骤然失声,生出一种面对格外能坏事的猪队友,很想冲上去把这家伙一刀砍死的冲动。霸刀被封藏在冥府千万年,从来不曾出事,冥府之外除了地藏,根本没人听到一点风声,这家伙竟然这么轻易就把消息抖出去,霸皇恐怕马上就要杀到门口了…… 龙仙儿则在旁边使了个眼色,让温去病冷静,后者随即一顿,想到自家这个猪队友并非真正的无脑纨裤,狡诈程度搞不好还更胜于己,最擅长装疯卖傻引人上钩,这动作肯定不是冒失所为,怒气登平,考虑数秒,道:“所以是冥皇打算亲自出手,对付霸皇?” 小白闻言确实两手一摊,“你觉得这可能吗?祂根本就不能对外出手耶!” “……所以,你才想放出消息,引霸皇来?”龙仙儿接口道:“用风雨战刀把霸皇诱来,只要他来到冥府之内,冥皇就能出手把他镇压?” 听来是很合理的推测,小白却哂道:“妳是霸皇肚里蛔虫吗?这么明显的陷阱,他真的会傻呼呼跑过来?” 温去病、龙仙儿却异口同声道:“他会!” 换做是别的人,看见是陷阱,绝不会傻傻地跳下来,唯独霸皇,勇于迎接任何挑战,从来不怕陷阱危险,只怕陷阱没有危险到能够勾起他的兴趣,只要兴致起来,无论什么龙潭虎穴,他都会特别赶去,一脚踢破。 小白大笑道:“这话是你们说的,我可从来没说过,万一等下霸皇杀来,冥皇却没出现,你们两个要上去给他干吗?” 温去病当即惊道:“冥皇确定不会出手?那你为什么要专程去惹霸皇?” “我自暴自弃兼发飙不行啊!比武招亲被你赢了,那么漂亮的圣女你直接整碗端走,连口汤也没留给别人。” 小白双手插腰,骄横道:“就许你有美人洞房,不许别人含泪发飙吗?我随手发封信,向世界宣告我的不满,再顺手调戏一下霸皇,他杀过来之后,我再告诉他之前只是在开玩笑的,刀根本不在冥府,冤有头债有主,出门左转找地藏去,这边有冥皇坐镇,有十殿阎罗,他难道还能一刀宰了我不成?宰了我也不怕,我一早就死了!” “你!” 哪怕知道眼前人的话统统都做不得真,温去病还是被气的七窍生烟,真是难得遇到一个说话比自己还贱的,不是龙仙儿拉住,就要直接冲上去踢一脚,而小白对这怒气却恍若未见,转头向满座冥府干部喝道,“一个个都干什么?我有说错了吗?各位当家,有谁不想喝圣女汤的,全都给我站出来啊!” 这个帽子扣得实在太大,无论是牛头马面,还是黑白无常,闻言都是纷纷摇手,抵死不从地连着椅子往后退去,想离这个尴尬的祸胎远一点。 小白见状确实一笑,回头对温去病道:“圣女的魅力如此之大,冥府上下都倾慕不已,所以我的反应,其实是非常合理的。” 正拖着椅子往后退去的各级干部,这时才意识到被小白话语愚弄,表错情了,或是立即站起,或是又拖着椅子连忙往前飘,后头的鬼差也跟着行动,场面登时大乱。 便在这乱成一团之中,一名鬼差匆匆进来,走到牛头身边,在它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牛头脸上顿时变色,连忙问了一句话。那鬼差则伸手指向门外,脸上充满惊骇和诧异的神色。牛头赶忙附耳在旁边白无常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白无常的脸色也立时变了。马面见状立刻走到兄弟身边,牛头向他说了一句话,马面也登时变色。这般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四个传八个,越传越快,顷刻之间,原本嘈杂喧哗的大厅中寂然无声。 因为每个鬼都听到了四个字:“霸皇拜庄!” 小白却笑得诡异,向黑白无常点点头,又向牛头、马面望了一眼,说道:“有请!”那鬼差便转身走了出去。 温去病、龙仙儿互望一眼,虽然一早就料到霸皇得了风雨战刀的消息,必会前来冥府,却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来的这样快,这根本是刚刚得到消息,立刻就杀过来了,对风雨战刀的执着,更超先前估计。 ……而且,怎么说冥府都有永恒者坐镇,霸皇纵然一向是无所畏惧,不惧和永恒者为敌,可这么坦荡荡闯府拜庄,这也实在太鲁莽了,他真的狂傲至此,一点都不把永恒者放眼里?后头他是打算越级大战冥皇?还是独自群战十殿阎王? 一时间,厅中群鬼心中都怦怦而跳,哪怕明知冥府是自家地盘,别说是冥皇亲自出手,就是己方万鬼一拥而上,也容不得寻常万古在这里逞凶,但霸皇的威名实在太大,此番孤身而来,显是有恃无恐,实在猜不透他有什么奸险阴谋,又准备了多少底牌。 冥府有高墙阻隔,寻常鬼物难以入内,连大能都无法轻易擅闯,却拦不住万古以上的存在,可霸皇此来,竟然摆足礼数,先行禀告,再从城墙下的洞门,堂堂正正进入。 “……这又是在弄什么玄虚?” 小白一挥手,投映出冥府大门的画面,神色也有了改变,不再是戏谑傲慢,多了几分慎思。 投映出的画面里,一片寂静之中,只听得蹄声答答,以及车轮在石板上隆隆滚动的声响,周围围观的鬼物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而一辆白骨马车缓缓驶到了大门前,却不停止,从大门中直驶进来。 咯咯两声响,马车轮子辗过了石板,一条大汉手执鞭子,正坐在车夫位上,马车帷子低垂,不知车中藏的又是什么,群鬼不约而同地都瞧着那赶车大汉,感受他身上那独一无二的霸气,肯定这位就是霸皇无疑。 温去病见状更是困惑心起,照说霸皇孤身闯阵,为了显示气派,应该是独自前来就好,自己所见的过去影像,霸皇与那个人联合闯冥府,也不过是单骑奔驰,可没有驾驶什么大车,现在却驾着车,慢慢过城门,那辆车里摆明有鬼。 ……霸皇是藏了什么很厉害的后手在车里?他无所畏惧,独闯冥府,面对永恒者,就是靠车里的东西? “……嘿!有点意思。” 小白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猛一挥手,直接改动空间法则,原本正缓缓驶入城门的霸皇,直接眼前一花,就来到了庄中。 霸皇虎目,看见了庄内群众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所有鬼差都没法与他视线直视,光是被他目光扫过,就心中莫名胆怯,连忙垂下了头。 目光扫过温去病、龙仙儿,霸皇没有丝毫停留,像是看见两颗微尘,最终,这双目光落在剧中的小白的面上,霸皇露出微笑,“看来,十殿阎王外,冥府终于有了一个能话事的人,这里可算有点长进了。” 受到霸皇夸奖,小白大笑道:“等了你那么多年,你都不来,好不容易终于来了,这趟……就别走了吧!”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十章 不可避免的谈崩(周一红包满五百) 霸皇看着小白,道:“本霸皇此番前来冥府,并不是为了动武,而是有求于冥皇,虽然十殿阎罗此刻无一在此,但我们之间的对话,想必祂们也都听得见的。” 温去病听了虽然大为意外,却对这些话毫不怀疑就信了。霸皇是个高傲到根本不屑说谎的人,更不会轻易把“求”字挂在嘴上,会让他低头求人,肯定是件不得了的大事,而他既然一来就摆出这副姿态,看来果然不是想要抢刀。 龙仙儿也做出相同判断,目光更望向那辆马车,充满了好奇和疑惑,感觉此番霸皇若有事相求,所求之事必然与这辆马车有关,就不晓得究竟是何等大事,能让霸皇也要低头?连风雨战刀之事都先放在一边不提,要先低头求人,究竟是什么事,又或者是什么人? “……有点意思。”小白摸摸下巴,“这么说,你这次其实不是来这里抢刀的?我说呢,不然你来得也太快了。” 温去病、龙仙儿闻言都脑后一凉,看白痴似的转头看向小白,这家伙真是决心要把挑衅贯彻到底,跟霸皇不死不休了?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带这么玩的啊! “刀?” 霸皇闻言却是一奇,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妙,妙,妙,果然是祸水旁引的妙着,不在仙界,不在鬼市,合该就在冥府,哈哈哈哈,妙!实在是妙啊!” 豪迈大笑,不光是震动聚贤庄,更远远传出,震动整座冥府,甚至就连外围的都市也被这阵大笑声所笼罩。 前因后果,一旦知道结果,反推回去并不为难,以霸皇的才智,小白的一句话,就足够他想通这些,问题是……他晓得了风雨战刀下落后,又会如何了?他此番上门,本是不知战刀就落在冥府,只为其他,这才以礼求人,如今知晓真相,和冥府根本已经势不两立,接下来就该翻脸一战? “好!承蒙冥府替本霸皇保管了这许多年,这份人情姑且寄下,日后必报。”霸皇笑道:“还是先来谈谈正事吧。” 在场众鬼闻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风雨战刀对于霸皇的意义,可以说是万界皆知,可他听到刀的下落后,却只是大笑,全然没有一点急切想要夺回的样子,仿佛全不重要,还说什么感谢保管,人情后报的话……人家压根没说过要还刀给你好吗?你这感谢……究竟是故意讽刺?还是真的自我感觉好到破表? 温去病同样也感荒唐至极,但更是好奇,连风雨战刀都算不上正事,那霸皇口中的正事,又到底会是何等惊天大事?总不会……想要拉冥皇为盟友,联合攻打诸天吧?不过冥皇和阎罗根本出不了冥府,如何和他联手,难道他有手段,可以让冥皇从天道和自身权柄束缚中挣脱出来,才有底气上门?否则,还能有什么大事,可以让他连风雨战刀都不顾了? “本霸皇有一位朋友,日前走火入魔,昏迷不醒,寻诸多方也救治不得,听闻冥皇手上有一盏神灯,能聚魂魄,唤醒元神,最适合解决这种问题,还请冥皇出手相助,救我这位朋友一救。” 朗声说话,霸皇拱手为揖,向小白长长一礼,态度谦和,全不似他平素的高傲骄横,礼数可以说是极为到位,可见心意之诚。 小白失笑道:“为了治疗朋友的伤,霸皇不惜亲身犯险,独自来到冥府,好不担心冥皇镇压,还能放下傲气,低头求人,啧啧,真是不容易,想必这位朋友与霸皇之间的交情,非同凡响,不是普通人了。” 霸皇却摇头道:“我与这位朋友,并未有过什么往来,只是神交。” 全场鬼差,闻言都是目瞪口呆,若不是霸皇就在这里,刚刚把话说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一个只是神交,没有半点真实交情的朋友,居然孤身来闯冥府,这到底是脑子坏了?还是太不把冥府放眼里?不过若是不把冥府放在眼里,按照他一贯作风打上门来让冥皇出手才是正经,所以其实霸皇脑子已经坏了? 温去病却益发感觉不妙,霸皇平素独来独往,根本是个高傲到没朋友的人,哪来这样的人物值得他为此犯险?这种人数遍万古,也最多一个当初跟他一起陨落的青女?而妖界重生青女的计划已经破灭多次,现在哪里冒出来的这种人?而他现在更是堂堂一方之主,要干这么冒险的大事,就算尽起邪魂岭大军,千兵万马都不为过,却独自前来,这不是狂得过了头,就是为了显示一种非此不可的决心! ……问题是,自己为何有种感觉,霸皇此举,却牵涉到自己,与自己之间有着某种关系? “……这样啊!”小白抓抓头发,“正常来说,想要见冥皇,得走程序,我们冥府从来不搞特权的,之前赤魃圣子,也是填了表排了队的……嗯……霸皇兄这样的大人物,要你也跟着领表排队,这个是太不客气了,倒不如……我们先看看你车内的这位朋友,如何?” “行!” 霸皇一声允诺,同时伸手一挥,马车四壁缓缓开启,阵阵寒气从车中泄出,周围顿时结冰,连带整个庄子都仿佛变成了冰窟,而在开启的车厢内,赫然只见到一大块玄冰,静静放置,当中有人,长发披垂,赫然是一名极美的女子。 温去病见了却是双眼一瞪,作梦都想不到会在这里遇着这一位,竟然是封神台之战后就再没机会遇见的司马冰心。 登天之后,司马冰心就神识异常,后头与其说是投奔鬼界,其实更像是受鬼族拥立,共同行动,按照武苍霓的说法,封神台之战时,自始至终,司马冰心未发一语,攻击也不分敌我,很像是只有本能行动,全然没有思考。 这些年来,司马冰心是武苍霓一个未曾放下的遗憾,但在那之后,司马冰心就彻底不见踪影,始界之中没有一点痕迹,根本无从推测她的去处,哪怕猜说她可能在邪魂岭上,也没谁有能耐进入鬼界探查,更不可能冲去霸皇地头搞事,只能将问题搁置,却估不到今时今日,竟在会在冥府遇上了司马冰心。 温去病难以平静,险些就要一步踏出去,龙仙儿却在旁缓缓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现在纯粹就是霸皇与冥府之间的事,轮不到自己两人跳出去,那反而会导致失焦,让事情更不好处理。何况既然确定了司马冰心下落,后续行动也有了方向,而现在有霸皇出面替冰心出头求医,更不适合自己两人出去打乱局面…… “……哦,原来是这位啊!”小白看了两眼,耸肩道:“大人物啊,还真不是谁都救得起的,要是在这里放太久,万一妖皇忍不了杀上门讨人,那就麻烦大了……这么一个小丫头,霸皇你居然肯为她亲上冥府,真是豪情铁骨,好吧,看在你这么男子汉的份上,你们就请回吧。” 霸皇闻言变色,但面上笑意未失,淡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真没有什么意思。冲着霸皇兄你这么豪情壮志,铁骨铮铮,如果你随便要点药物,我们也就直接配合了,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哪怕你是想要醒神灯,我也代替冥皇做主,让你借回去就算了,不过……” 小白耸肩道:“醒神灯是冥府至宝,甚至能作用于永恒,非冥皇亲为而不能用,你拿了灯回去也就算了,还想要我们家冥皇也出力干活,这个就……” 霸皇傲然道:“什么事情是都有个代价,就算冥皇出手也是,而普天之下,本霸皇付不出的代价,恐怕还真是不多。” “哇哇哇,讲这样,你以前到冥府来砍人的时候,怎么不先问一声代价?那时候砍得可痛快了吧?现在跑来学人讲交易,那时候怎么不讲啊?” 小白插着腰,一副趾高气昂的作态,“醒神灯的点亮,代价极大,弄得不好,诸天万界都要遭殃,当然我晓得霸皇兄你肯定是不在乎这些小事啦,但我们其实很紧张的,不如……” 话说到半截,发现霸皇脸色不妥,小白连忙改了态度,陪笑道:“不如霸皇兄你先回去,我们再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替代方案?至多不过是叫我们家冥皇起床给你点灯,屁大点事,何必伤了和气呢?” 脸上堆满了笑,就差没有摇起那条不存在的尾巴,小白一扫前态,想要缓和霸皇的怒气,然而,霸皇却并没有被气氛感染,只是看着小白,淡淡道:“真的没有通融余地?” “哎呀,霸皇兄你这又是哪的话?别人开口当然不行,但你是别人吗?我这就让冥皇来给你……” 话还没有说完,一记无比沉重的拳头,怒轰出来,重重打在小白的笑脸上,蕴藏的雄劲爆发,他堆满笑容的脸,瞬间扭曲痉挛,一个字都没发出,就横飞了出去,撞破厅堂,不晓得摔到哪里去了。 “我一直相信……” 霸皇负手道:“在某些情况下,交涉会比较好进行,就算是想要交易,都可以不用付出代价,比如说……这种情况下!” 冥府的第二号人物,直接被霸皇一拳打扁轰飞,在场众鬼差皆惊,纷纷出手,围攻行凶者。 “大胆!居然敢在冥府行凶!” “束手就擒!” “将他擒下!” “莫让这个狂徒扰了冥府秩序!” 一声声呼喝,来自冥府诸将,它们既是鬼物,也堪为冥府神灵,在近道之所的加持下,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都有大能层次,而负责执掌生死簿的判官更是厉害,天笔点书,神能骤提,瞬间爆发到六重天巅峰的程度。 浩浩荡荡,十余位大能,联手袭向霸皇,汹涌之势,比温去病在鬼市大会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遭遇的对手,也和当时的温去病根本没法比,霸皇昂首傲立,连刀气也不运,面对冥府众多大能,他豪迈大笑,一拳挥出。 “牛头笨脑,看着你就讨厌!” 猛拳一击,牛头穿屋高飞,随即是黑白无常。 “永远都是这么两个颜色,缠什么铁炼制?锁得了谁?全都给我躺下!” 双臂横扫,如大海惊滔,黑白无常胸口凹陷,拘牌、锁炼脱手,双双被打飞出去,消失在天边。 “生死簿?万古之前,我就破过不只一次,判官,你这些年来根本毫无长进!” 大笑声中,霸皇手刀斩下,生死簿拦阻在前,却被轻易砍破,化点点灵光消失,被破了生死簿的判官,遭霸皇一手抓着头颅,往地下按砸,轰然巨响声中,地面开了一个无底深洞,判官被砸入地下千米,六重天的修为,未能挡得住霸皇一击。 十余名大能的联手,顷刻间便被霸皇肆虐,扫得东倒西歪,溃不成军,一旁观战的温去病镇住心头骇然,转头对龙仙儿道:“帮我!妳我合力一击,不是没有希望。” 三一章 冥府加持 三一章 冥府加持 一群大能联手团战万古,这样的战斗,基本毫无悬念,大境界之间的差距不是那么好跨越,就算想要以量取胜,至少需要天时地利配合,一众大能更要联手组阵才有希望,像冥府众人这种临时一拥而上,根本就是白送,更何况霸皇在万古中也堪称佼佼者,就是一群万古联手围战,也不敢说就能制伏他。 瞬息惨败,可以说是冥府诸将毫不意外的结果,但即便是面对这种败局,仍有人不肯放弃,就是温去病。 ……自己当前的力量,不过是五重天,对战六重天大能都还不足,别说是挑衅万古了,哪怕偷袭得手,效果也大概和蚊子叮石柱一样,但……这只是一般状况,如果用上万鬼愿力,再配合其他的技巧,或许还能有点胜算。 况且,在迈入五重天后,自己所看见的东西也和之前有所不同,先前一直没有机会仔细看,但现在……每个天阶级数的冥府要将,出手时自己都会见到完全不同的景象。 天阶五重之下,所有出手者的背后,都可以见到明亮的光华闪动,那是出手者登天证道时所对应的法则,除了闪烁的主光外,还有一些杂乱而黯淡的余光,那是主要法则之下,兼通其他法则的可能性。 然而,未及天阶五重,除了少数功法出众,天资异秉之辈,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足够能力驾驭法则,这些兼通其他法则的可能性,就成了对自身法则的干扰,不仅派不上用场,反成了扯后腿。 到了四重天,成为大能后,背后的闪光会凝聚成珠,能量压缩发动,运作效率大幅提升,甚至有些还是数种宝珠,一同在身后旋绕,隐约更形成残缺的块体,让法则宝珠镶嵌其上,透过道纹,交流运作,隐约已经构建出法则之门的雏形,只是因为过于残缺,没有太多效果。但实际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大能,后续晋升速度会远超同辈,潜力无穷。 唯有真正踏足五重天,对法则进一步掌握,才能构筑自身法理,建构「圆盘」,将本身所修的法则强化,并纳其它法则于掌控之下。 在温去病眼中,牛头、马面出手时,背后的法珠灿然大亮,圆盘上的多重法则,交织发力,相辅相成,就像是一部优秀的机械,组合出最强的发力位置,爆发轰出崩山之力。 而令温去病汗颜的是。牛头、马面这两位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可一出手,赫然都是老牌五重天,实力犹胜于己,而判官更是厉害,他翻开生死簿,以天笔驾驭神能时,身后圆盘轮转,六颗旋动的法则宝珠,齐放光华,推动惊天神能。 如果说牛头、马面仅是优秀的机械,能够编织法则,将出力提到最佳,判官就更为复杂,是多部强大机械的组合,堪比巨舰,将威能推升至极限,无可匹敌。 但与霸皇相比,这一切都微不足道,他的身后,圆盘的形影若有似无,根本不是温去病的修为能够窥见,每一击的出手,既力重如山,也完美无瑕,忽如暴雨狂涛,忽如霹雳雷霆,如果说大能层次是机械,自他手中打出的,就是……天灾! 每一击,不光是武技的巅峰,完美无瑕,也是天地演法,自身掌握的法则透过攻防,充分演绎,无可阻挡,将敌人轰倒,是力量上的优胜,更是法则压人。 万古层次的强大之处,温去病又有新一层体会,与大能相比,又有一层质变,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自己就没有机会,因为看得见同层次者的法则组合,温去病清楚注意到冥府众将的一个特点。 身为冥府大能,它们所掌握的大道,都与死亡有关,出手之时都带着浓浓的死气,但在冥府本身的加持下,它们身后的圆盘上,又都凝结了「往生」的法则。 作为近道之所「冥府」,从来就不是死亡绝地,而是生死间的过渡所在,其根源是由死转生的轮回之所,受此地法则加持的神灵,重生属性直接点到满,很难真正意义上的消亡,一旦被干掉,马上就会原地重生,可以说是最棘手的那种敌人。 霸皇当年就与那个人联手闯过冥府,对此显然经验十足,虐打冥府诸将时,都是将之远远轰飞,而不是直接打爆,可是诸将捍卫冥府万古,无论什么样的强敌都遇到过,同样是见多识广,机变万千,面对这样的处理,它们被轰飞后,有些直接半空自爆,立刻原地重生,继续攻向霸皇。 就只见,黑白无常刚才被打飞出去,牛头、马面又已经持续冲回,没两下时间,牛头、马面再一次被轰杀成渣,黑白无常却又杀了回来,虽然每个都不是霸皇一招之敌,瞬息就被秒败,却是前仆后继,杀之不尽,杀的再快再狠,也不过是徒然消耗体力。 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温去病十分确信,万古层次定然有手段突破这种泥沼战,何况霸皇这种一早就见识过这套路的熟手,但在那之前,它们能替自己争取时间,或许……可以一试! 龙仙儿在一旁,明显欲言又止,在她看来,不管自家相公有什么手段,都不可能真正伤到霸皇,何必浪费时间,还白白暴露底牌?这里是冥府,哪怕冥皇不出,十殿阎罗也还在,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哪里轮得到自己二个外来大能出头? 不过,这些话估计温去病是听不进的,而自己对于这种同伴听不进话的场面,无疑是非常熟悉了,而且反过来想想,既然背后有十殿阎罗当靠山,这已经是向霸皇动手风险最小的时机,不趁机实测一下大招,岂不可惜?虽然可能会提前暴露底牌,但在场都不是碎嘴之人,测试的招式最多被霸皇防备,以后既可以拿去招呼其他万古,也可以针对性改良…… 「嗯!我们上!」 「别说得好像那么容易啊,妳知道我们要干什么的吗?」 「你且试试,看看我到底知不知道怎样配合!」 龙仙儿答得这般斩钉截铁,温去病反倒好奇起来,自己来鬼界后际遇不少,虽然多了不少隐忧,却好处也收到手软,龙仙儿真晓得该怎么配合自己?她对自己真的有那么了解? 存着这样的疑问,温去病也不多废话,鬼君旗招展,直接发动万鬼愿力,以鬼君旗为媒介,化为滔滔黑水涌出,铺天盖地,瞬间就将整座聚贤庄,笼罩在无尽黑潮中。 惊人的力量,远远超越大能层次,飞速汇聚而来,温去病的法身上,很快就浮现大片血筋,内世界中更是能量风暴肆虐,一下就直飙到其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绝不是试探攻击的正确做法,完全就是在拚命,龙仙儿心头忍不住暗骂一口,却也并不意外,想要威胁到霸皇,不拚命又怎么可能,于是双眸微闭,发动本身冥皇权柄,一团星云在掌中旋绕,慢慢凝成一柄戒尺。 冥皇神兵.平等戒尺! 身在冥府之中,龙仙儿借引的冥皇权柄,被放到最大,在运使力量的同时,背后不光是浮现出冥皇身影,而是直接与冥皇气息产生共鸣。 冥府之中,十殿阎罗的气息,受到牵引,纷纷冲霄而起,与龙仙儿手中的平等戒尺相呼应,律之大道清晰显化,开始影响周边种种。 天地万物,无一不依律而行! 温去病体内狂涌,即将暴走失控的万鬼愿力,被龙仙儿的权柄一压,纷纷归序,成了十数道……水面已经超过路面甚多,却仍稳稳流淌,不扩散肆虐的奇迹地上河,依着温去病的驱使,快速流向那门逐渐成形的巨炮中。 这一着,早就在龙仙儿意料之中,迄今为止,圣德之炮仍是温去病最强力的输出手段,他在鬼界的诸般际遇,虽然提升了本身的力量与境界,甚至得到一股远超大能级数的能量源,可要说战技,仍没哪一样能超越圣德之炮,而圣德的根本即是愿力,正合温去病现在的路子,只要能助他驾驭住超量的万鬼愿力,就可以轰出这惊天一炮。 龙仙儿的助力,更是令温去病又惊又喜,本来以为她至多传输力量帮自己一把,提高可以驾驭的万鬼愿力的上限,没想到她竟能做到这种程度,直接以律之大道稳住即将失控万鬼愿力,以极小的代价抚平了狂暴的能量,这可比单纯输来一名大能的力量帮忙维持要强多了,这一炮,真有希望可以威胁到万古者了。 这边急遽爆增的能量,立刻引起了霸皇的侧目。 在冥府众人团团围攻中,他已经分别轰杀牛头五十六次,马面六十三次,黑白无常更是被爆体超过两百多次,虽然能借助冥府加持的往生之能不断重生回来,力量却越来越弱,很快就要拦他不住,而温、龙两人的合招,巨炮上流转的炫目彩光,却让霸皇生出一丝压力,侧眼看去。 「好,有点意思!」 霸皇见状一声长笑,手起一刀,滔滔如浪,周遭黑水瞬息为之破碎,接着就要斩向运功未毕的温、龙两人。 温去病顿感错愕,这个中二家伙什么时候改了作风?照说不是应该看见有威胁的重击,就直接哈哈大笑,等着试试这一招的威力,绝不会抢先出手破坏的吗? 「……好好学着吧!狂与霸,可不代表是白痴,能随你利用啊!」 霸皇一刀将斩未斩,温去病、龙仙儿却都生出自己已被一分为二的惨烈感,心中为之骇然,眼见这一刀将下,圣德之炮却尚未聚全,不禁暗暗叫糟。 「狂徒!吃我一笔!」 红衣的判官,身形分化,以一作三,三支硃笔分自左、右、后三方点向霸皇,同时生死簿旋空而下,化成一张巨网,点点星芒,后天灵宝现威能,要将霸皇网住。 「陆判,你也够宠他们了!」 霸皇笑声中含着嘲弄,双臂大开大阖,周身霸气涌动,有若实质,形若千百锯齿刀刃,绽开如莲,往四周扫去,霸气过处,生死簿登时破碎,而三道六重大能的合击,同样不堪一敌,被斩成无数破碎灵光,四散纷飞,一时难以聚合。 但亏得判官全力一阻,替温去病挣得足够时间,调整最佳发劲形式,万鬼愿力尽汇于圣德大炮中,跟着炮光璀璨轰发,化作九龙,咆啸冲天,袭向前方所向无敌的战神。 「来得好!」 霸皇丝毫无惧,鼓动脚下刀莲,强势怒斩,九龙首两条登时被斩得粉碎,但剩余的七龙,却怒啸着长驱而入,卷起漫天黑潮,一下就将看似无坚不摧的刀莲破开。 「……有你的!」 脱口一赞,霸皇声音中却带着少许意外,跟着就见七龙奔啸,毁地破天而来,他挥刀欲斩,胸中缺觉一阵气空,未及提劲。 ……果然之前耗损太过了吗? 刀挥不出,只能先全力凝运霸气护体,一下失了先手,七龙咆哮中,霸皇身影消失在强光之中,却是被七龙完全吞噬不见! 三十二章 放过万古的茭杯 无论是温去病这一方,又或者是霸皇,事前都没有想到,这一炮轰出时的威能,会直接超越天阶六重,达到货真价实的万古层次。 这是天时、地利、人和交流的结果,如果不是温去病能够凝聚澎湃恐怖的万鬼愿力,如果没有龙仙儿的冥皇权柄掌控律之大道,如果不靠冥府的地域加持,绝对不可能把这一发圣德之炮,推升到这样破格的威能。 不过,这一炮其实并不完美,温去病一直尝试,想要将威能推升,以最强的状态出击,却始终未能成功,连着数次发动,都在将要功成的那一刻溃灭,如果不是龙仙儿以律之大道护持,早就被反噬重创了。 最终,霸皇那边一反常态,抢先出手要扼杀威胁,温去病不得已,退而求其次,以九龙轰天炮的型态轰发,却不曾想也到达万古层次,将霸皇轰飞出去。 一炮之下,温去病被反震击得倒飞出去,连带撞飞龙仙儿,两人一道远远坠向天的那头,分别撞摔入地狱,一个落入火海,另一个砸在刀山上,都是狼狈不堪。 温去病摇摇晃晃站起,头晕目眩,险些直接一口血喷出去,圣德之炮的使用,对法身的负担还是太重,再加上强行驱动逾限的万鬼愿力作为能源,这回若不是有龙仙儿护持,特别是律之大道的妙用极大的降低了万鬼愿力的负荷,自己受的影响绝不会只有这样。 ……不过这一击,虽然没有达到最强状态依然冲上万古层次,却仍旧仅是没有灵魂,驾驭不住的死力量,徒具其形,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超出预期的惊喜,威胁不到万古存在,更伤不到霸皇,但……确实是个方向。 龙仙儿的律之大道的加持,确实神奇之极,竟然能把无穷无尽,远超自己法身负荷的万鬼愿力强行归并,不至失序,最终将出力推升至万古层次,可……始终是外力,所以自己无法将圣德之炮的威力催到最强层次。 如果能够针对这点,把外力化为本身的力量,从而驾驭住这股力量,那么,或许就能用最强的圣德之炮出击,虽然不可能说就此一炮击毙霸皇,但……应该可以更接近他一点,而具体的方法…… 温去病举目张望,想要搜寻自己新婚妻子的下落,而同时一声怒吼,从天的那一头传来,似乎穿透空间,纵使相隔遥远,仍震得刀山不住晃动,利刃破碎。 ……霸皇,力量看来仍然强盛得很,那一炮果然没能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只是打了个突袭,给了点意料外的小挑战。不过自己能这么近距离轰他一炮,没遭到反击,真是超级好狗运。 不过,能让他这样怒吼,应该是十殿阎罗出手了吧?这里始终是冥府,即使冥皇不出,尚有十位万古存在,有自身的秩序和威严,不可能一再任由霸皇横行。 温去病如此臆测,而在先前一炮中已经被夷为平地的聚贤庄中,霸皇的身形重新显现出来,哪怕被圣德七龙轰了个正着,但他有霸气护体,凝成极霸战甲,吼啸的七龙虽然有万古级数,打了个出其不意,却终究仅能将他压住一时,稍稍牵制,并无法突破战甲,更谈不上造成任何伤害。 短暂数秒,霸皇回过气来,一击破碎七龙,缓步踏出,神色却相当淡然,并不像过去那样,因为战斗受挫而倍觉羞辱,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那具冰棺。 即便旁边进行了那么激烈的战斗,马车早已被余波打的粉碎,冰棺却仍就完好,丝毫未损,上头甚至连一丝磨痕都没有,被自己预先分出的力量,保护得好好。 ……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为了保住司马冰心的性命而消耗过度,如果不是战前就分出大股力量保护冰棺,那不知所谓的七龙合击,休想牵制自己分毫。 ……这仗,打得甚是难看,现在的力量,是正常状态时的多少?冥府诸将虽然都已经倒下,一时半刻无法重生,但以目前的状态,想要逐一击倒十殿阎罗,逼迫祂们协助治疗,实在谈不上多少把握……这条路……看来不乐观啊! “所以本霸皇的下一个对手……”霸皇斜斜抬眼,望向突然出现在上方的那道身影,“是你吗?” “不,是你妈!”漂浮在半空中,先前霸皇一拳击飞,去向不知,在关键时刻重新回归的小白伸了伸懒腰,活动肢体,“正常情况,我应该要这样说的,但先天神灵好像是没妈的,这笑话你大概也笑不出,就省省吧!” 语毕,小白一扬手,两坛酒分别出现掌中,待要抛掷出去,霸皇却傲笑道:“很多人喜欢在战前喝酒,装英雄、充豪迈,但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与本霸皇对饮的,你……尚未证实自己有那份量啊。” “啰嗦什么!贵客远来,我专程去为你跑了一趟,你将就点喝了吧!” 全然无视霸皇意愿,小白径直将酒坛扔出,霸皇随手接过,正要开口,面色忽地一变,“这酒,是……雅洁青莲?你又从何处得来?” “没错,又名肥宅快乐水!”小白笑道:“当年你和那个人同闯冥府,一起喝的就是这东西吧?在冥府这地方还真不太好搞咧,我特别弄来了两坛,本来是存着等那个人来的,但他这些年一直不来,既然你先来了,那就替他喝了这份吧!” “万古千秋山河变,尽在浊酒一杯间……也罢!” 霸皇说罢一笑,直接拍开封泥,看着坛内漆黑的液体,二话不说,仰首狂饮,小白那边同样也拍开酒坛,将里头的黑液大口饮尽,既敬彼此,也敬不在这里的那个人。 饮完,双方各自一挥手,砸了坛子,抹了抹嘴。 “……你这雅洁青莲……好像放过头了,根本没有气泡,尽是甜水,一点滋味都没有。” “这就去怪那个人吧!谁让他一直不来,这两坛快乐水放了万古,当真是谁喝谁倒楣,我不也陪你一起喝了吗?” 小白打了个嗝,手一抖,掌中七彩虹光乍现,一柄神兵出现在掌上,虽然只是灿发六重天顶峰的大能波动,但虹彩炫目,七色流转,抢尽旁人目光。 霸皇笑道:“你刚才没有露面,原来就是跑去取酒和这玩意儿?十殿阎王都不肯露面,光你一个,够吗?” 小白哂道:“要是对上以前的你当然不够,但是欺负手上没刀,又巨量虚耗的你,足矣!你要是觉得这场仗不公平,现在就可以调头跑啊!” 话声方落,小白挥剑直斩,剑音如擦絃,破风而起,七彩光虹,划开空间,直直斩向敌人,霸皇待要应招,却骤然生出一股奇妙压力,剑光未至,自身法身越开始急速衰败,精力随之急速流失。 ……毒之大道?还是病厄之道?以剑气正面直击引开注意,实则打算利用其中暗藏的负面大道效果绕开防御直攻本身?算盘打得好啊,但是有这么简单吗? 霸皇一生会战强人无数,任何异兆甫发,都能从丰富战斗经验中找到应对之法,面对小白的暗渡陈仓之策和衰老之法,当即发动霸气护体,镇住一切异端。 霸气,是霸皇独树一帜的特有力量,以之凝为战甲,不但千刀万刃不伤,水火难侵,更能够镇住所有异常状态,无论是毒物还是病厄都不能发动,即便对上衰老,也一样能镇住。 在霸气镇压之下,法身的不适顿时止住,回归常态,但维持这镇压的消耗,却大得有些异常,法身仿佛在这一剑之下,瞬间承受千年的时光冲刷。 这一剑暗藏的竟是时光之道的攻击! 霸皇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说但凡踏入万古,就不可免地会接触时光长河,或多或少执掌相关神异,逆转时间来改变战局之事是万古作战时的常态,但时光之道晦涩多岐,难以掌握,又风险奇高,除了冥界尸龙得天独厚之外,没有哪名万古会直接拿这当成主修,更不可能以此作为攻击手段,现在小白一出手,竟是时光之道的特有攻击,难道诸天之中又多了一位时光之道的研究者?或是…… “原来如此,是兵器之利啊……” 霸皇凝气结成黑刀,挡住小白一剑,时光长河冲刷,黑刀瞬息腐朽,寸寸碎断,又在霸气凝聚之下重组,“四宝剑之首的玄天,居然落在冥府!” 地神兵.玄天剑! 在始界掀起偌大风云的四宝剑,地泉、日月两剑先后落入死曜之手,最后被秋艳红一起带入魔界,降魔剑一直传闻落在佛门之中,最终由地藏金龙赐与温去病,玄天剑却是一直下落成谜,却不料万古以来始终深藏冥府,在此时应敌而出,当真是大放异彩。 小白大笑道:“兵器之利又如何?你不服气,自己去找柄神兵来啊!先撩者贱,你自己先跑来抢闯冥府,想要以力压人,就怪不得这边用兵器压人!” 长笑声中,小白一剑接着一剑,虹光自四面八方狂袭霸皇,哪怕霸气战甲镇世无双,无惧一切攻击,却也在剑浪掀扰,千载万年的光阴冲刷下,出现动摇。 “哼!纵有些许神异,区区一把地神兵,本霸皇何惧?”霸皇喝道:“如果你只有这样的能耐,那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把剑交给十殿阎罗,给我滚吧!” 黑刀挥动,霸意纵横,一式“煮海”,炽烈火劲不见焰,唯有无比热力释放。滔滔热浪,煮海焚天,仿佛要将一切都化为灰烬,朝着小白,直接轰出。 小白挥剑一挡,七彩虹光直迎滔滔热浪,要以时光冲刷消弭无尽热力,然而甫一接阵,不只全身如坠洪炉之中,周遭空间更被这无比热力焚蚀,凭空出现一座熔岩海,仿佛重现太阳表面,恐怖热力浑然不受时光冲刷影响,仿佛可以从开天辟地之时燃烧到星宇破灭之日,小白一下就起火燃烧,被层层烈焰吞没。 “不是真正的时光之道修者,根本无法发挥出此剑的神异。”霸皇一刀斩击,喝问道:“其余万古调动时光之力,都必须以本身寿元作为代价,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哈!你说呢?” 烈焰焚身,小白连续几次发劲,都迫不出这能够烧裂神魂的霸气之焰,当即哈哈一笑,回剑自斩一记,七色虹光骤然收束,凝成一条细线,贯体而出,满身火焰跟着倒卷回收,被烧损的神魂则迅速恢复。 乍看之下,小白是以入微剑气反斩入体,将霸气与火焰全数吸纳、制服驱出,但霸皇却一眼看出其中端倪,发现敌人是将玄天剑的异能入微推升,藉由自斩,以时光之力把本身状态微调回中招之前,痊愈创伤,这样的细部操作,不是相关法则的修者,绝对不可能作到。 霸皇眼中顿时多了一丝慎重之色,脱口道:“你真是时光之道的修练者?这不可能!” 霸气之焰所化的火海熔岩湖迅速消失,一时间天清云白,冥府之内罕见地出现一片朗朗青天,小白执剑指天,脸上微笑一派平和,“在我的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一剑斩下,霸气相随,无色无形的高温火焰,煮海焚天,反袭霸皇,瞬间将他吞噬。 地狱火海之侧,温去病刚刚扶起龙仙儿,就惊见天上异相,错愕道:“变、变动之道?”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一章 时光流逝,霸意纵横 大道三千,要碰到相同修途的天阶者,说容易也容易,诸如水火地风之类的基本元素法则,杀戮、怨忿之类的心相入道,在天阶中基本是烂大街了的东西,尤其是在妖界、魔界,随便走走都能撞到一票“同学”。 但有些冷僻的道路,就不是那么容易遇见同行者了的,像是截之道、时光之道,都属于难学难精,少有人选择,诸天万界之中能够以此登天的都寥寥无几,至于能够在此道上精进的更是屈指可数;终末之道,更号称万古唯一,根本不是想走就随便走得上去。 温去病的变动之道,并不算特别难走,但修练者也不算多,易学难精,除开六耳猕猴一族以此为根本,其他人大多只能得个皮毛,他遨游诸天,除了自己,顶多遇上三五同道,修为都还不如自己,对大道精义的理解,也是众说纷纭,没有多少切磋交流的意义,却估不到……有朝一日会在冥府,遇上自己的同道中人,而且还是以此道晋升万古的绝代强人。 小白手持玄天剑,傲立半空,身上发出的波动,扫云撼天,时而威猛无俦,一往无前,时而阴柔曲折,化劲无形,时而浑然天成,俯视苍生,变化多端,正是自家变动之道的特征。 三千大道中,不是没有其他大道能够制造出这效果,但同类共鸣,核心的感应绝不会有错,温去病愕然望天,看着自己的同类,挥动神兵,以变动之道模拟时光之道,发动入微技巧,力压一代霸皇。 霸气战甲,号称“压天镇世”,是霸皇的成名技巧之一,当年争取魔军统帅之位时,霸皇纯以战甲护体,承受魔界另外几名万古强者轮流轰击,经历水火风雷洗礼,连续一日夜,不摇不动,任你手段惊天,我以霸气镇之,终令几名天魔心悦诚服,夺得魔界统帅大位,威震诸天,才有了后头统帅魔军征伐诸天,最终杀得诸界万古凋零的传奇。 仗着一身霸气,霸皇横行诸天万界,向来只有他压人,从没什么人能反过来压他。纯以力量而论,任何万古在他面前都不占优势,只能靠大道属性扳回一城,而能够影响霸气的属性,当真是寥寥可数,物理打不动,诅咒不侵,万毒辟易,任何人看到,都只会觉得是一座不倒的参天神山,名符其实地镇世无双。 封神台之战后,为了应付这个将来必然要面对的大敌,温去病查阅各种资料,做过许多研究,试图找出霸气的弱点,并为此设想了几个方案,但截至目前为止,以自己的资源手段,能成功突破霸气的希望,不足三成,这还是在万古对万古,且霸皇并未重回巅峰的前提下,如果仅是大能对万古……哪怕把自己近段时日得到的几张底牌算上,这个研究也根本是个不值得笑的笑话。 自己的变动之道,对上霸皇并无任何优势,温去病一再得到这个结论,不管怎样变化,用上一切手段,都无法有效压制住霸气,更别说对战霸皇,这结论着实令自己有些丧气,今天却亲眼见到这可能,不光是遇到了变动之道上的前辈,这前辈更将自己所想不出的可能性,推升至极限,死死压住霸皇在打。 玄天剑挥斩光阴,一剑千年催神老,霸气战甲虽然能够在时光冲刷下护住霸皇,抗拒时光冲刷,耗损的能量却极为惊人,纵是霸皇,一时间也被彻底压制,完全落在下风,还不出手来。 神兵之威,不愧为四宝剑之首,但换了任何一名万古级数的存在持有,都能斩出这样的威势,未算稀奇,只靠玄天剑异能想要压制住霸皇,也是痴心妄想,真正难得可贵,彻底压制住霸皇的的,其实是这一剑之下的细微操作。 “……乍看之下,霸皇是在靠无双霸气力抗时光长河冲刷,只能固守,还不出手来,两边转为在比拼消耗,任一个底蕴胜过此刻霸皇的万古拿着玄天剑,都有能力做到这个程度,拼下去甚至足以打破霸皇的不败神话。” 龙仙儿叹道:“实则并非如此,霸皇果然了得,不管处在什么样的逆境,绝不任人宰割,只是……他这段时间组织的上百次反攻,全被瓦解了。” 温去病默然点头,这可不是大能可以查觉到的秘密,自己是因同为变动之道的修练者,又有魔屋辅助,才能从小白的挥剑动作中察觉端倪;身边的妻子,或许是凭藉冥皇权能,在这块领域之地内放大神通,得到远超大能的眼界,才看出了问题。 霸皇并不是一直在闷声挨打,自被小白以玄天剑的时光异能压制以来,他起码上百次试图以攻代守,打破小白的攻势节奏,但每一次发难,都撞到了旁人很难看出的问题,半途而废。 那是……时光的错乱! 无论什么强招,智计,发动时总要有一个酝酿的过程,或是准备的前兆,凝劲蓄能而后出手,再是强人,再是极招,也只能尽量缩短这个过程,却依然要有,而霸皇所进行的每一次反击,他的准备都被打乱。 气劲甫发,刚要出手,忽然“发劲”的过程整个没有了,那不足一秒的时间被对手删掉了,没有了过程,自然没有结果,不带劲道的出手,直接就被打回去,只能继续苦挨。 想要爆发力量,强行冲出七彩剑光范围,早先被删掉的一秒,莫名插入现有时间,爆发的力量过了头,招不成招,连带霸气战甲都险些出现破绽,被时光流逝冲毁。 类似的窘状,两人交战不足三分钟,霸皇已经连遇上百次,每一次都是逼命危机,乍看之下是,霸皇被小白的剑光压制,只能挨打苦守,但实际上,这已经是他绝顶修为与百战应对,才赢得的结果,换了是其他万古在此,一早就因为时光之道的微妙干涉,导致连续失误,四五次后就大败亏输,甚至身殒道消了。 这就是时光之道“入微”的实战威能!唯有真正的时光之道修练者,才能进行如此细微的操作,衍生出如此妙用! 换了是其他大道的修练者,就算手持玄天剑这柄光阴神兵,也做不出这等效果,根本不可能压制的住霸皇,而小白甚至还不是真正的时光之道修练者。 “……那个没事发神经的浪荡子,居然这么厉害?那可是……霸皇啊!” 如在梦中,惊骇之极,龙仙儿的声音呆滞,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凉气,跟着恢复清醒,回头盯视自家夫君,问道:“变动之道,能够投映出三千大道,令所有大道的奥义,藉其光而成影,投映成形?” “……应该……应该是可以的吧。”看着天上的激烈战斗,看着小白以变动之道拟化时光之道,借助玄天剑大展神威,彻底压制霸皇的壮举,现实摆眼前,温去病怎么也说不出“不能”两字,只是喃喃道:“但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没想过变动之道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这……这也太……” 六耳猕猴一族,穷尽变化之术,号称无所不变,能倚之化身诸天内的一切生物,自己本以为这已经很厉害了,却没想到,踏入万古层次后,变动之道竟然能直接模拟其他大道!这种事……根本听都没有听过…… 温去病一下振奋起来,如果这条路走下去能有这种威能,今天小白可以做到的,他日自己也可一定以,而自己有魔屋作为后盾,效果只会比小白更胜一筹! 这个念头闪过,温去病脑中已经开始建构理论,思索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走到这一步,甚至要如何才能提前走到这一步,无数念头纷至沓来…… ……如果这个法门正确,只要能够把玄天剑弄到手,那自己也有资格对战霸皇了! 思绪飞驰,原本看似不可战胜的强敌,走不通的道路,突然被人展示了攻略,不免一下想得出神,温去病猛然听见一声巨响,连忙抬头仰望,赫然只见天空被撕裂出一个大洞,边缘甚至出现空间碎裂的破口,漆黑深邃,诡异莫名。 适才还大占上风,压得霸皇还不了手的小白,这时已经不见,只余刚刚还似乎全无还手之力的霸皇独立半空,原本的短发,一下骤长至腰,半黑半白,似被岁月催老,*的上半身却没有半点皱纹,更见精壮,似乎不是血肉而是万劫不磨的金铁,他举拳向天,放声大笑,意态若狂,像是一名古老的神只,傲立于天地之间。 温去病愣然,看起来,霸皇是找到机会反击了一记重的,打飞了小白,威力强横到连天也撕裂,但……那又是怎么做到的?他刚刚不是被压制得很惨吗?时光之道入微的应用,自己刚刚看得明明白白,霸皇绝对没有什么蓄力放大招反败的可能…… “……变动之道一类的法则,虽可模拟三千大道,但最高也只能及原本的八成,永远也不及真正的,它虽能够透过模拟,发动时光之道,再配合本身研究与修练,强提到九成,踏入入微之境,做到那些不可思议的操作,可本身的消耗,也是正常情况下的一倍……” 霸皇俯视温去病、龙仙儿,平静道:“而发动时光之道的耗损,除了本身力量,更还包括寿元,所以鬼物在此道修练上有不小优势……但哪怕鬼物,也不可能无限支付代价,寻常的万古存在,至多不过倒回几分钟,要一次针对性时光冲刷千百年,除非持有光阴类神器,或者,让那条冥界尸龙来干……” 这些都是万古层级的秘辛,温去病、龙仙儿虽然博识广闻,却也都是首次听说,这才明白过来,小白刚才看似狂攻猛打,占尽上风,竟然承担着比霸皇还重的消耗,倘若是对上其他万古,早就凭此取胜,无所谓消耗,却偏偏遇上力量浑厚,不怕消耗的霸皇,又经验丰富,看出它强势下的短处,固守待变,又以超卓的战斗技巧守住了千百次入微之道的干扰,硬生生将之拖垮,等到破绽出现,一击就把他轰溃。 想明白这一点,龙仙儿就格外感到霸皇的强横,小白的超卓表现是一个天大的意外和惊喜,却最终依旧成了霸皇的垫脚石……但却也更觉得有些怪异,因为从来高高在上,不屑多言的霸皇,现在说的这些话,根本完全违反他的性情,好像在刻意解说,甚至指点晚辈一样,这可不是他的作风,而且,他说话的对象…… 迎着霸皇目光,龙仙儿心念闪动,忽然明白过来,连忙转头望向身边的温去病。 ……果然,霸皇看的人,根本不是我,他是对着你说的……他看重的人,是你! “要打就打,何必在这里废话连篇!” 一声怒啸,远远传来,伴随着的是一阵火焰洪流,没有任何颜色,无色无形的透明火焰,霸气凛然,一口气烧遍百里天空,正是霸皇所独有的“霸焰”,直袭霸皇。 面对自己的独门绝技,这回霸皇根本看也不看,随手凝气成黑刀,猛力一劈,分天裂地,将百里霸焰一刀两断,归于虚无。 “只有八成像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如果你只有这种本事,就老老实实推下去吧。”霸皇冷冷说道,望向重新回来,神采奕奕的小白,一下了然,“你被打出去,十殿阎王就传功给你,补充消耗?” 小白昂首道:“怎么样?要是觉得不公平的话,你可以不要来啊!” “不,这样很好!”霸皇凝出的黑刀上,雷光闪烁,傲然道:“这样只要干倒了你,就等于一次打倒十殿阎王!” 第二章 转机 冥府上空,一鬼、一霸两名超绝万古的战斗再次爆发。这一回,万古间的战斗直接就进入白热化,刚刚被彻底压制住的霸皇一反最初的轻视,当小白是生平大敌看待,攻时敬,守时严,双方气劲交击,全无保留,万古级数的力量冲击整个天地,扭曲空间。 换了在别的地方,这种规模的冲突,就是一次毁灭性的浩劫,但在冥府,万古级数尚不够看,当冲击能量扫下来,要摧毁周遭一切时,温去病骤感多股同样级数的波动,自冥府内同时发出,层层交叠,护住整座冥府。 “是十殿阎王出手了?” 温去病笑道:“这十位大人物,不愿意联手一起压制霸皇,把事情摆平,不用操心后面一切纷扰,可是自家要被打烂的时候,却赶快出来护,这思路也是伟大了。” 本来只是随口调侃兼嘲弄,却不料龙仙儿摇头道:“祂们不会出手的,正确一点的说法,祂们根本不能出手……” “这是什么意思?”温去病闻言皱眉道:“就算冥皇不能管冥府外的事,但这里就是冥府,霸皇都已经打到这里来了,不可能这样都不能还手啊?不可能有这种禁令的。何况说,霸皇在冥府之中大打出手,已经算影响到诸天轮回的运作,不正是冥皇执掌的权柄,应该解决的问题吗?” “并不是禁令,而是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正常情况下,祂们压根不会想到这种选择。” 龙仙儿道:“你可以把祂们理解成某种……机械,虽然看起来有自我的人格与反应,但基本只会照着设定好的路线走。” 温去病点点头,先天神灵基本就是这么个状态,同时兼具“绝顶聪明”和“呆板得可以”两种特征,倒是并不难理解,虽然十殿阎罗这种情况,也未必呆板的过头了。 龙仙儿尴尬道:“若是冥皇在此,自然可以作出判断,直接出手镇压霸皇,避免后续的一系列问题影响到冥府运作。但十殿阎王,本就是冥皇处理轮回审判,分身乏术,这才分化出来的,祂们脑中第一顺位的职责,就是轮回审判流水线顺畅不停,只要这点获得满足,祂们就不会动,有时候就连冥府存亡都被压到第二顺位去。” “……就算冥府都快完蛋了,也要持续办公到最后一刻?也就是明明可以护住办公场所,却要先忙工作,等办公室爆炸一瞬,没法工作了才放下工作转过来拯救办公室?”温去病闻言直接倒抽一口凉气,“这究竟是哪门子血泪上班族才养得出的思维?” 龙仙儿更是苦笑道:“万年估计不太好养成,但万古足矣!就是因为万古延续下来,这个体系变得如此呆板,冥皇才起用了小白,在小白没有败死殒落之前,冥府的安全问题就全扔给它,十殿阎罗只管办公,绝对不会放下工作去战斗的。” 温去病忍不住歪嘴取笑道:“明明只要十个联合出手,直接压制住霸皇,事情就完全解决了,却偏偏要绕这么远的路,这么没效率的思维,简直……” 本来是想讽刺,说到这里却忽然住口,温去病惊觉,这根本就是天道的典型思路!明明是想要抹除那些修为太高,动辄影响系统稳定的特异存在,却不直接出手摧灭,而是造出“奇点”,绕了好大一圈去迂回执行,过程中稍不小心,还会直接搞到自家系统冲突,这作法……根本是如出一辙。 先天神灵,果然不愧是天道造物,执行其意志,维护其规则的工具,从这些先天神灵的存在状况,就可以窥见天道的运作规则…… 察觉这点,温去病更注意到,十殿阎罗联合张开防护力墙,稳住冥府,看似杂乱无章,护住一切,其实也有目标暗藏,在这十张力墙层叠的最强一点,就是上次自己意外引发刑之大道,动荡冥府时,察觉到的两处危险气息最浓的地方之一。 ……不是风雨战刀的位置,换句话说,在十殿阎王的眼中,霸刀还没有另外的那件封印物来得重要,一遇到波及冥府的危险,首先护住的居然是那东西……上次的那股气息实在诡异,究竟封印的是什么,会比霸皇之日征伐诸天的祸患还大? 温去病心念一动,突然觉得霸皇不明冥府虚实,真是白白浪费了大好良机,他现在采取的作法,是想把十殿阎罗逐个都打趴在地上,逼得冥皇现身,遂他所请,这做法不仅成功率近乎于零,还非常的蠢与得罪人,就算他能把十殿阎罗全打倒,没有战刀在手的他,又拿什么去对付后头现身出来的永恒? 如果,霸皇晓得冥府的状况,偷偷潜入,直接劫夺这个封印物,用以要胁冥皇,以冥皇的重视程度,和先天神灵的机械死板,答应他要求的机会相当高,好过这么傻呼呼去打通关,还根本不可能打赢…… 温去病问道:“那边……究竟封了些什么?” 龙仙儿摇头,“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我是真的不清楚,不过……好像,当初是小白拼命将那东西封印住的,冥府的情况一度非常危急,小白也几乎殒落在那次……” 温去病在心里暗自评估,听危急的情况,好像是连冥皇都镇压不住,紧要关头,小白豁命封印,才险险封住,换句话说,这很可能是永恒层次的大危机,如果不是消弭在冥府之中,祸乱确实要大过昔日霸皇的征伐,不是随便可以打主意的。 半空中战况极其胶着,霸皇刀势纵横,和小白的剑雨有往有来,斗得激烈,两名万古强者巅峰交战,一个力霸,一个招巧,一时间竟难分轩轾,纵然小白没有再催动玄天剑异能,以时光之道压制,依然与霸皇斗得不分上下。 打从相识起,虽然也才没多久,但小白就不住带给温去病惊奇,最初以为只是个大能,还是实力特别水,狗仗神势的那种,不意竟然是万古强人,而直到与霸皇的这场战斗,这才展露出来,恐怕在万古之中,这一位都算是强的,竟能与霸皇战得这么有往有来,鬼界其余的万古巨头,多半都不是对手。 龙仙儿也忍不住叹道:“霸皇可不是普通万古啊!虽然他未回巅峰,就敢跑来冥府发神经,想独力打趴十殿阎罗,这事最后肯定是他完蛋,不过,我想他肯定根本也没料到,还没遇上十殿阎王,就被冥府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阻住……万古之内,竟有人能和霸皇战平,这消息传出去,肯定会震动诸天万界。” 温去病点头。冥府之中居然深藏着这么一个厉害人物,掌握着这么一枚厉害旗子,却始终密而不宣,真是太让人意外,哪怕冥府一向独立于诸天,只负责维持轮回通道畅通,不与外界多交流,但要说这纯属偶然,冥皇并没有什么图谋,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难道……冥皇专门伏下这么一着棋子,就是用来对付霸皇的?留了霸刀在冥府,早知有一日霸皇会来闹事,所以专门准备个人在这里等着?不过这样的人又哪里好找,只是想对付霸皇,不如留一个触发机制,霸皇上门就让十殿阎罗暂时放下工作,优先处理,不是容易的多? ” 推测根本无法查证,上方又战得激烈,没有旁人插手的地方,温去病倒是考虑过偷袭,却估计没有太大效果,现在两人都在巅峰,说不定自己卷进去还要劳烦小白护持,成为拖后腿的猪队友,于是转而去关心另一件重要事。 与龙仙儿一起来到霸皇带来的冰棺旁,冰棺犹自被霸皇遗留的力量保护,而冥府众鬼差各有各忙,优化维持冥府运行去了,竟没谁过来多看一眼,也没谁想到可以拿这要胁霸皇住手,就留在了原地。两人直接到来,隔着玄冰,检视内里的司马冰心。 重见故人,温去病不免百感交集,当初在钱都城上空,司马冰心的绝望吼啸,如今回想,还是心惊肉跳,记得最初识得这女孩,虽然态度高傲,却是个相当积极而正向的女孩,怎知后头一再卷入风波,身遭大难,毁容盲目,心中还默默累积了那么强烈的怨恨…… 这一切,当然不会全是自己的缘故,但自己……也绝不是一点责任都没的!没有自己一系列的不负责的话语,她不应该会伤到这种程度的…… “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喔……” 龙仙儿的声音,打断了温去病的沉思,他讶异地往旁看去,后者摇头道:“你们都有点走牛角尖了,那天的情况我看过的,你只在意这孩子在对你吼,却根本没听她吼什么。” “什么意思?” “她一直在质问你为什么不给她交代,但她有没有说过一句恨你?有没有咒过你一句?她如果真是那么满心怨毒,为什么不直接把你和武苍霓的臭事当众抖出来?倘使真对你们恨到咬牙切齿,要伤害你们,这方法应该最直接也最好吧?” 龙仙儿的点醒,温去病眼前骤然一亮,忙道:“妳是说……” “你是男人,武苍霓又一向大咧咧不像女的,这些女孩子家的心思,你们大概不是很懂,但照我看,这孩子当时的心情,怒与痛是肯定有的,仇与恨的成分……也有,可应该不是那么重,至少,还没超过她的理性可以克制的程度,要不然,她出口的话绝不会是那样。” 龙仙儿道:“自始至终,这孩子都还是留了分寸,她是知道你根本不喜欢她的,可她只是想要你给个交代,听你亲口说一声,并没想要你身败名裂,更只字没提武苍霓,她其实……都还想要保护你们两个,如果你那时候肯开口,给她一个交代,说不定……事情不会变成后面那样……” 看见温去病目瞪口呆,脸色奇坏,龙仙儿镇定改口,“当然,我是说,说不定,那时候她直接就死了,哪里还活得到现在?” 温去病却只有在一旁苦笑的份,当时的情况,自己并不是不敢回答司马冰心的质问,只是她正身处天劫中,度劫全凭胸中这一口不忿意气,如果将她情绪安抚下来,或是激励得不对方向,很可能直接就会害她身殒道消,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又怎么能开口? “那……她后来为什么会和鬼族一起……” “可能是在晋升天阶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又或者是练的功有什么问题吧?她背后又涉及到太古妖都,整个神魂都处在很复杂的状态,我也无法判断,可你也应该看得出来,她那时候的状态明显不对,应该是没有意识的。” 龙仙儿笑道:“所以,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要你这次能把她救回来,说不定……就能还一个好好的正能量女孩给你。”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温去病对自己的衰运不敢抱太多指望,但龙仙儿的话,确实燃起了动力,他仔细检视司马冰心的状况,很快就确认,她的神魂确实是一片混沌,处于某种晦暗不明的诡异状态,具体的不好说,可应该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其余……受阻于冰棺,无法探知。 “这冰棺……凝聚了好强的力量,霸皇施了超强力的封印在内,恐怕就算打翻了整个冥府,冰棺也不会受损。” 温去病沉吟道:“这么强力的封印,霸皇到底想要干什么?”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三章 三天 万古层次的能为范围,温去病经过多次修正,已经大致在心里有数,这具冰棺中蕴含的霸气力量,浓烈到几乎要形成实体,哪怕是霸皇,也绝不是随便一挥手能够施下,估计起码是花上起码十数日之功,不断输送力量,这能够才形成这个霸气冰柩。 之前鬼市风云变幻,赤魃圣子迅速崛起,得到地藏青睐,建立起不死会,更展露出鬼君传承,让鬼龙皇在万古之后重现,引起各方巨头侧目,却唯独霸皇一方,几乎沉默到底,除开替自己挡了一次凯里和血丑,就再也没有插手,自己还觉得奇怪,如今看来,在自己忙得要死,举办不死大会,引鬼族入圈套时,霸皇也正忙着凝功造冰柩,这才没空搭理鬼市的动静,只在关键时刻隔空出手,显露了下存在。 ……真扯,放着鬼界大局不理,跑去和个小女孩瞎闹什么? ……他花偌大时间和精力,打造这个冰柩,就只为了封住冰心,不让她出来,还有不让别的人碰到她?这是……占有欲吗?好变态的霸皇! 温去病肚里暗骂,眼中的霸皇形象也一下猥琐几分,龙仙儿却在一旁叹道:“好大的消耗,霸皇此刻不仅算不上昔日巅峰,恐怕……不知道还剩平时的几成状态?” 一言点醒,温去病估算半秒,道:“对于战力的实质影响不好说,但以元气来计算,霸皇……现在基本等于普通人全身失血三分之一的状态了。” 这结论与龙仙儿的判断的相同,两人互看一眼,再次确认了这点后,同时叹一口气。 ……普通人失血三分之一,都已经命危了,对比万古存在,失血不会有多大影响,但是元气损失到类似的程度,也绝不会好到哪去,霸皇居然在这种状态下,还敢跑来冥府,挑衅十殿阎罗,更无惧其后的地狱龙皇,这……何止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根本就是跑来找死的! ……就算是个大变态,这个中二神经病,也是豁出了性命在耍变态的! 温去病遥望上空,两名万古者之间的激烈战斗,如今看来又有了新的感受,怪不得小白说,欺负如今的霸皇足矣,它是一早就明白了的,闯上门来的霸皇非但没有昔日巅峰,甚至根本就是一个重伤员。 天空中,小白不再模拟时光之道,以玄天剑异能压制霸皇,而是穷尽变化之能,不断变形为各种洪荒凶兽、先天神灵,借引其不世威能,巨龙、祖凰、三足金乌、雷云元灵、混沌凶兽……等形象,都在战斗中反覆出现,甚至,还能以一化多,让复数的神灵、凶兽同时出现,竟以一人之力,重演万古之前,诸多先天神灵困战霸皇的惊世之战,就算找来六耳猕猴的万古大圣,也不会做得比这更好,不愧是以变动之道模拟时光大道,压制霸皇,让温去病大开眼界的存在,这场战斗不断刷新着温去病对自身变动大道能做到的极限的认识。 而比之六耳猕猴一脉的大圣,小白更添了鬼族的独有属性,神魂分化,缥缈无踪,变幻的分身介乎虚实之间,每一击都还带着强大的幻惑之能,乱人神识,摧人神魂,简直是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从外到内的彻底攻击。 对着这样如万花筒般的对手,霸皇的反应就显得有些呆滞,只是死死板板的出刀、挥拳,没什么绚丽的技巧,管你来的是雷、是火、是龙、是凤,无论是先天神灵还是洪荒凶兽,我就是一刀去;无论你法天象地,变成撑天巨人,还是化身千万微尘,暴雨袭来,我就是一刀破。 乾坤不存,天地破灭,唯有我手中之刀,唯我紧握之拳! 霸气罩体,我意我心,要征服这天地直至最尽头! “破!” 霸皇一拳轰出,毁天破宙,将对面那撑天踏地的巨人,一拳轰爆,同时一掌反击自身,以无双霸气清除掉先前所中的幻惑效果,哈哈大笑。 “痛快!自我重归以来,你是第一个……” 话还没说完,龙飞凤舞,鲲鹏盖世,白泽行空,混沌、穷奇、檮杌、饕餮……诸多洪荒凶兽的巨影,恍如急雨暴流,疯狂掩至,一下便将霸皇的身影,连同他的声音一起掩没。 浩荡声势,崩天裂地,看得周围的冥府众生一个个瞠目结舌,惊叹这根本就是妖族……不,太初神族对霸皇的围殴群剿,谁都没法相信,这其实只不过是两名万古存在之间的战斗。 而有幸目睹这场惊世之战的众人中,获益最多的仍是温去病,小白的每一式变化,都在向他阐释着变动之道的进一步可能,不断开拓其视野,让他知道自己将来可以怎么走,可以走到哪一步去……温去病是诸天第一流的学生,小白更可能是万界之中,变动之道上走的最远的老师,两人相遇,这一场和霸皇之间的激烈战斗,也就成了一次无比成功的教学演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着顶上剧战,短短时间内,温去病不知道究竟说了几次“原来如此”,几乎回不过神来,而并非此道中人的龙仙儿,即使有冥府加持,神通倍增,也直至此时,才看出其中的一些端倪,“怪不得……鬼族天生擅长神魂分化,而冥府作为近道之所,加持的法则中就有分裂这一项,冥府诸将个个都擅长分身之术……和变动之道配合,所以才能以一化众,彻底霸凌对手……” 龙仙儿本来是想说,如果离了冥府,没有了近道之所的法则加持支援,小白的变化之能,恐怕就做不到这么鬼哭神号的程度,不想温去病却冷笑,“霸凌?妳仔细看,霸皇可没有被压倒呢。” 即便以一敌众,即便只能以元气大损的状态对战小白幻化出的诸多洪荒巨兽、太初神灵,霸皇却丝毫未见疲弱,完全没有被本身状态拖累的样子,或者说,这就是一个彻底变态的家伙,身体状态越差,越是处于劣势,越能激发他的战意,超卓的意念能够扭曲现实,籍此斩更强的刀,挥出更猛的拳,打垮更厉害的敌人。 可以说,如今的霸皇,比起刚与小白战斗的时候,明显又有提升……温去病一下明白过来,为何万古之前,霸皇能够横扫诸天,无人能挡,未登永恒,却和其余万古拉开一个档次,这家伙能将所有不利状况,都化为对战力的提升刺激,强大无匹的精神,能够跨越一切阻碍,确实比自己更像战神! “……小白,压不下霸皇。”温去病叹道:“战神真不是白叫的,对付这家伙,要嘛能够一刀毙命,要嘛……恐怕就要拖很久了。换做其他人,想靠一个人拖霸皇很久,也是痴人说梦,但小白后头有十殿阎罗做依靠,两边都不怕消耗……” 龙仙儿笑道:“看来他们之间的战斗,一时三刻无法结束,夫君如果要一直在旁观战,这里又没有酒和花生米什么的,要不要妾身去备几道小菜,让你边吃边看着?” 温去病望向天空,霸皇正精赤上身,似野蛮人一般咆吼,狂风般冲入敌阵中,斩青龙、屠穷奇,血洒长空,不见丝毫疲态,愣然点头道:“也好。” 空中的战斗持续,而虽然温去病、龙仙儿都知道这一战不会那么快就分出结果,却也想不到,双方的胶着竟然会一直持续,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半天、一天、两天…… 高强度的战斗,未有丝毫衰竭,足足持续了三天,正当温去病、龙仙儿心中咋舌,猜说这一仗该不会经年累月,甚至达到地老天荒,绵延万古,毫无休止地进行下去时,半空中的那两个人,终于停了动作。 小白与霸皇,各站一方,停止了攻防,彼此脸色都很坏。 霸皇长发飞扬,半黑半白,面上不见丝毫疲倦,却有了皱纹,比开战前像是老了许多,显然是没能完全扛住时间之道的冲刷,凝结在体外的霸气战甲,更多处破损,七零八落,半天也重组不回来,不复震世无双的霸气。 小白咬牙切齿,似难以克制心中怨憎之气,怨念染化之下,双目染赤,面色铁青,獠牙突出,皮肤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呈现出狰狞鬼相,周围流经的空气,都化为邪火喷吐,像是怨念之意化为实质,无复之前的潇洒。 两边对看,却一语不发,似在休息,尽管双方都没有喘气,并没有明显的疲态表现,但强烈的疲惫感,却在沉默中传递出来,让冥府内的所有生灵,都感受得到它们的极度倦意,知晓两个人都快要到极限,累到想趴下。 “……有一套,你这人……到底是打哪里冒出来的?”打破沉默,霸皇疲惫笑道:“没名没姓,没踪没影……万古之前,要是有你这样的人物,我征伐诸天的战途,就不会那么无趣了。” “嘿,我可不是为了让你过得有趣才出生的啊!”小白道:“霸皇不愧是霸皇,本来还以为这次机会这么好,可以辗压你的,没想到……如果你再撑久一点,我……我就要跪了!” “现在跪了也不迟啊。”霸皇微笑道:“干掉你,后头还有十殿阎罗等着我,已经耽搁三天了,时间很赶啊……” 小白苦着脸,“如果我现在就跪了,不打脸,可以吗?” 霸皇哈哈大笑,“只要你能让冥皇出来点灯,本霸皇又哪差你这一跪?” “得,那这事就是没得商量了。”小白玄天剑拄地,缓缓站定,“那这次还是你跪了吧!” 双方同时动作,分别往自己身上一抹,小白重新恢复了人形,怨念之器尽消,面貌俊美,形象潇洒;霸皇衰老之态尽去,白发重黑,恢复青壮,连破损的霸气战甲都修补还原。 乍看之下,经过短暂的休息,双方都彻底恢复了全盛状态,但事实上,连续激战造成的创伤,就连万古存在也绝不是一下就能疗愈完好,这是各自以秘法强行压下所有伤势,逼着身体重回全盛状态,接下来就是要打出胜负分晓的最后一击。 短暂的停战,不是为了休息,而是要为了接下来的拼命做预备! “喂!” 小白开声,却不是对着霸皇说话,而是看向地上观战的温去病,“把你的降魔剑给他!” 温去病闻言一怔,这是不愿意在兵器上占对方便宜,所以要替霸皇弄柄兵器了?做最后一击之前,居然会替霸皇借剑,真想不到,那家伙看起来根本是没皮没脸,堪称最无下限的万古,实际上这么有武者精神…… 没说第二句话,温去病直接取出降魔神剑,凌空掷往霸皇,后者豪迈接过,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惊喜,但随即转头望向小白。 小白见状耸耸肩道:“唉,将就点,有得用就不错了,你总不至于指望我和你对换用吧?” “……我巅峰之时,创有六式半绝刀!”霸皇大笑道:“这一式开天,是六式半中最强的一招,我力量尚未全复,恐怕不能完美驾驭,但谢你借兵之举,就请你品鉴这式。” 小白叹道:“我这人最讨厌这种无谓礼节了,你真想要交我这个朋友的话,还是麻烦拿最弱的那一式来砍吧。” 对手的没骨气完全超乎想像,霸皇闻言无语两秒,失笑道:“不,我没想过要和你交朋友,你还是跪了吧!” 语落,一剑劈落,不见剑光,漆黑的“刀”下,日月失色,天地为之两分!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四章 开天创世 借剑给霸皇的时候,温去病没看懂霸皇流露出的表情。降魔神剑的异能,已经被先前封入的大量魔气反过来封住,现在除了是一把材质超优,打不烂的地神兵,就没有任何的属性异能,这样的一把“鸡肋”,送到霸皇手里,他或是啼笑皆非,或是眼露不屑,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霸皇接过剑时的表情,却是一下露出惊喜之色,像是捡着了天上掉下来的大烧饼一样,这一点温去病就完全看不懂了。 难道……降魔剑落到霸皇手里,竟成了他的大便宜?他有什么底牌,可以使用魔气发动?说起来他当初就是带着魔族征伐诸天,说不定真的有类似法门? 温去病这边刚有些许思路,还没来得及细想,霸皇已经出剑,这以剑为刀的一斩,给人的感受,迥异于寻常的刀法。 这一式既曰开天,自然是要一刀之下,天地两分,定然是说不出的快,说不出的锋锐,此刀之前无物可挡,就是天也要被斩开! 如此响亮的招名,就给着人们这样的期待,而霸皇一出刀,确实也满足了人们的这份期待,无比的压力,令日月星辰失色,天地也要为之两分。 但跟着而来的,却有些不对了。 先是天地归闇,莫名一片漆黑,虽然说鬼界万古以来都是永恒的黑夜,从无天日,但众鬼却都莫名生出一股“今天特别黑”的感觉。 这股黑暗,极具穿透性,十殿阎罗联合张开的防御网,按理说非永恒者不能破,竟然也没能拦住,让这股黑暗渗透下来,而蕴藏在这片极致黑暗之中的,是无可想像的巨大压力。 所有鬼物,都仿佛被一座直插云霄的大山压下,镇在自己头上,把自己死死压趴在地上磨擦,完全无可抵抗。 刹那之间,冥府内一片趴倒、跪伏,如向至高王者臣服,唯有大能以上的强者,才能抗拒这股重压,勉强站定,却也都觉得气息不畅,脑中思绪僵滞,连自身法界内的规则都被压制,要很吃力才能稳稳站着。 在这股重压下,隐约有一种碎裂声,仿佛连天地,连冥府这近道之所的空间法则都承受不住,要被极度重力给撕裂开。 霸皇这一刀,核心基石赫然是“重”,以他的无匹霸气,催迫而成的特殊重力,堪比将一个世界的质量压于一点,产生的力道,压得天地低头,众生伏首,依稀可以想见,万古之前,全盛状态的霸皇一刀斩出,乾坤俱闇,仙佛同坠的惨烈场面。 “……居然……是这么回事……” 温去病同样被这一刀产生的重力压得脑中思维混乱,不住嗡嗡作响,唯一的念头,就是明白了刚刚接刀时霸皇为何会惊喜。 ……重力,并不是霸皇本身所擅长的力量,哪怕他以无双霸气强行驱使,肯定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这个地步的,必需要一些外部条件配合,而降魔剑的材质估计就能满足这个条件,这才让霸皇欣喜不已,才能以半残之身,强行斩出这撕裂天地的一刀。 ……就是不晓得,刚刚突然转了性子,让自己借剑霸皇的小白,是否预见了这一点?若否,这一下充英雄的壮举,难道就成了搬石头砸脚的愚行? 强压之下,思考困难,温去病只能想到这里,而在漆黑如墨的天空,那抹纯白色的身影,早已被黑色彻底笼罩,完全看不见了…… “……唔,压力山大啊……” 陷身于无尽漆黑之中,小白的目光依然明亮、澄澈,作为万古存在,他的思维清醒,分毫不受周围的高度重力影响,而凝视着这片黑暗,它更能直接看出温去病所未能发现的奥秘。 “这一刀,名为开天,而不是破天,所以根本不是以无可阻挡的刀,将天也斩开,而是更大的野心啊……高度重力根本只是前奏,重力极度压缩,让世界坍塌、凝缩,缩到极点后的爆发,重现万古之前,万物起源之刻,开辟太初的那一炸,才是你真正的那一刀。” 小白喃喃道:“这里头,包含着你对诸天万界生与灭的全部思考、理解,是参道之下的产物……真不愧是太初神灵,真不愧是……霸皇!” 无尽黑暗滚滚涌来,似要将小白吞没,小白却并不抗拒,身形开始虚化,不复人的姿态,而显露出鬼神,整个存在介乎有无之间,跟着,骤生一股强大吸力,疯狂吸扯周围的“黑暗”,利用鬼魂之身,以天下至虚,要翘动这能令众生俯首的世上至重。 对面的黑暗中,预备要出刀的霸皇,目光骤然一厉,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不断流失,对方显然是已经察觉到这一式的真面目,试图以此来影响自己,让之后真正要开天而出的刀,不能完美,发挥不出巅峰力量。 “万古之前,这一刀斩过众仙,令诸佛涅槃,万神辟易,你也不是第一个试图用吸摄撬动来破招的……想不是问题,但你居然真撬得动,可就出乎我的意料了……这和匹夫妄图搬山移岳,可没什么分别啊!” 霸皇满意笑道:“不枉我如此高看你,特意为你出这一刀。” 黑暗失速狂涌,被小白吸扯入体内法界,这些蕴含着异常重力的劲道,入体之后,不曾被消散化去,反而连带让小白也变得越来越重,介乎虚实之间的鬼体,本来应该毫无重量,现在却重逾千万斤,可偏偏在这异常重力下,小白法界的旋动速度也跟着顺势加快,吸扯周围黑暗的力道也变得更急更猛。 黑暗覆盖之下,除了他们两个,旁人连抬头都困难,只能感觉天上风起云涌,气流狂暴,根本感受不到内中的具体战况,就连拥有冥皇权柄,受到冥府极大加成的龙仙儿也不成,但温去病却蓦地一震,魔屋中投映出一些影像来。 ……这是……变动之道修练者之间的共鸣? 透过魔屋中的影像,清楚可以看见,狂吸了重之力的小白,体内法界因为高速旋转,清浊分离,化为阴阳之气,两气在法界内高速旋动,相互追尾,瞬息间就运动到让人眼花撩乱的程度。 但这个旋转的动作,却让温去病感到有些莫名熟悉,似乎是什么自己正在研究的课题…… 被重力影响变得迟钝的温去病还没能想明白,就听一声霹雳震爆,响彻冥府,犹如轰雷开炸,被重力压缩到一点的“黑暗”,爆出了开天霹雳的一刀! 虽然这刀因为被小白吸入重力干扰,无法以最完美的型态表现,却仍是斩空、断宙,直劈向天空另一头的小白,刹那间惊爆出的形影,仿佛一名太初巨神,撑天踏地,自一片混沌中打出霹雳,开辟出这片亘古乾坤! “好刀!” 温去病也禁不住脱口一声,隐约感到这开天的一刀,内中爆发的劲道,与毁天霹雳一脉相承,似乎正是毁天霹雳的延伸,延伸,再延伸到那无穷远处的一击。 而面对这当头斩来,重现开天一刻的绝刀,小白似乎还在旋转体内阴阳二气,大量吸化周围黑暗,没有组织起正面还击,情势已经…… ……呃! 温去病蓦地一呆,愣愣看着魔屋内的投影,小白法界内阴阳二气骤然回缩,大规模的两仪变动,造成体内法界层层垮塌,迅速崩毁,万古者无尽辽阔,媲美大千世界的内天地,在半秒内凝缩成一点,犹如丹丸。 环劲.爆丹! 大霹雳中创新天! 同样自大破灭中诞生的一剑,绽出最璀璨的光芒,转瞬间划破所有黑暗,迎向霸皇的一刀。 刀与剑,针锋相对,一下对撼,整个冥府都受到撼击,哪怕是近道之所,哪怕有十殿阎罗护持,也承受不住,整个都在剧烈摇晃,天崩地裂,刀山倾倒,火海沸腾,趴伏在地上的万鬼,有很多直接被大地裂口吞噬。 处在这浩劫场景中,温去病、龙仙儿却都不管不顾,眼中所见,只有正上方刀剑相撞,爆出出的璀璨到极点的光亮。 光,破碎了所有的黑暗。 浩瀚雄力爆发出来,霸皇自混沌而出,开辟乾坤,看似无可匹敌的刀罡应声破碎,巨剑扫来,号称镇世无双的霸气战甲也犹如腐木一般,摧枯拉朽,连同被护在内中的霸皇法身,一起爆开。 一刀、一剑,两道源自开辟和破灭的绝式碰撞释放的能量,彻底超过万古存在能承受的范围,斩出这一剑的小白,同样没有好过到哪去,在一剑斩出的同时,它的鬼躯就疯狂胀大,一剑斩爆霸皇后,冲击力反震回来,已经胀大如巨球的魂体,直接爆开。 然而,身为鬼物,有鬼物的战斗方式,也有身为鬼物的优势。在魂体爆开的一瞬,小白似是早知会如此发动鬼族独有的神通,炸开的魂体四分五裂,却是分化为七道独立魂魄,其中三道直接承受爆炸的伟力,烟消云散,剩余四道却是重新聚合在一起,形象比之前淡得多,却高速飙飞,追向掉落中的霸皇。 霸皇的法身遭到重创,那一下直接爆掉了半边身体,可见到小白追击过来,竟还能挥动降魔剑反击。 渐散的黑暗烟尘中,只听到拳掌交击,刀剑对碰之声激烈传来,疯刀、狂剑、绝掌、霸拳瞬影飙逝,重轰在彼此身上,令万鬼惊恐错愕。 ……都已经打成这样了,这两个……还能继续打? 与此同时,冥府各处,飙出数道大能遁光,齐齐飞向两大万古者的坠落处,温去病、龙仙儿不落于后,也第一时间跟着飙赶过去,还没落地,就看见遁光纷纷显现。 除了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更还有日夜游神,豹尾、鸟嘴、鱼鳃、黄蜂,冥府九大阴帅全都到齐,比早先聚贤庄大会还具声势,要共同揭晓这场惊世之战的结果。 只见,尚未来得及重组残躯的霸皇,只余下左上半身,一招失手,被小白一掌拍在额头,一层诡异的灰白之色,由中掌处飞快遍布全身,跟着,气息全无,像是整个失去了意识。 周围冥府诸将见状都惊呼出声,流露惧意,龙仙儿则皱起眉头,不晓得这一掌有何玄机,究竟是什么厉害神通?温去病却心中一动,想起类似的东西。 ……这种灰白色,和影像里看到的酆都鬼君的独有神通很像,难道…… 取胜的小白,也接近极限,不见半点从容,双目赤红,身形变巨,满面狰狞,又变成三米多高的朱红厉鬼,一把抓起霸皇的残躯,仰天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宣告自己的胜利,当中满满的凶残、凄厉之意,传遍冥府。 很多好不容易刚刚站起来的鬼魂,听到这一啸,被威煞所慑,魂魄一软,又重新趴跪了回去…… “……真是不可思议……霸皇居然……就这么败了!” 龙仙儿喃喃自语,半天也没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心心念念的大敌,费尽心思,想要阻止他趁着冥府亿万劫一次的厄灭之刻取走风雨战刀,重回巅峰,开启新一轮波及诸天万界,甚至可能是直指始界的大劫,却在这一切发生前,就这么败在了小白手上,仿佛自己这些时日的努力不过是多余,甚至可以说是笑话……却听见身旁的温去病一声叹息,近乎心碎。 “……我的剑,也断了!”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五章 解放的大魔(周一红包满五百) 第五章 解放的大魔 冥府内惊天动地一战,打得火海翻覆,刀山倾倒,炼狱动荡,这不光是震动整个鬼界,甚至已经惊动诸天万界,一切万古存在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不过,由于有十殿阎罗出手遮掩,各方大人物顶多只时感受到冥府的动荡,却不明究理,只是心中存疑,投来目光,准备后头伺机打探,除了高高在上的永恒者,谁也不晓得这里进行过如此激烈的一战,更无从得知,这几年里所向无敌,被诸天视为未来大敌的霸皇,已在冥府折戟沉沙,落败被擒了。 身为这一仗的观赏者,龙仙儿一直到战斗结束,都充满非现实感,难以想像这莫名其妙开始的一战,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 从久远之前,霸皇就号称永恒之下第一人,甚至手执霸刀,能战永恒,还是出了名的遇强越强,根本没有极限,长久以来各方形成的共识,永恒不出,霸皇就是无敌的! 而重生以来,霸皇也不断以战绩和鲜血,在证实这一点,几年里头不断的攻伐,被他斩杀的大能,败在他手上的仙、佛万古,数量在不断累积,这还是他未取回霸刀的不完整战力,永恒之下第一人,当之无愧。 这样的霸皇,谁敢想像他竟然会败阵?而且是在这种毫无花巧,不使心计,正面一对一,力与力的公平对决下惨败,这种事情……恐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而自身过去一连串的谋算,都是在提防霸皇突然杀来,提防霸皇有朝一日取回风雨战刀,实力重回巅峰,甚至更进一步,在这些考虑里,从来就没有霸皇在那之前就先败倒的选项,这与其说期望,根本就是一种妄想,龙仙儿是一个非常实际的人,这种一厢情愿的妄想,她根本连想都不会去想。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不用我们努力,霸皇就自己败了?会有这么好运的话,那个人也会走路上街,被块豆腐砸死、喝水噎死了!这么理想的世界,多么美好! 回首这辈子,一切成就都靠自己的努力挣得,就从来就没有得到老天的什么善意、什么幸运,不劳而获的美事,从来就不曾有过。唯一一次,自己以为交到了好运,突然被从恶劣的环境中拯救出来,但是老天马上就告诉自己,天上掉的馅饼的背后,究竟是怎么样的绝望…… 但……似乎老天偶尔也会给自己一点甜头,从来不敢奢望的好事,竟然真的发生,从来战无不胜的霸皇,居然这样就落败倒下,这下子……好像什么问题都自己解决了。 “……霸皇已经败了,那……就是没有危机了?我们……不用再担心霸皇了?” 太过意外的喜事,让龙仙儿迟迟没能回过神来,仿佛眼前出现了一个崭新的未来,呈现在前方的,是一个过去根本不曾想过的大好局面! 而与沉浸在喜悦中的龙仙儿不同,温去病压根没空去深思霸皇战败之事而是沉浸在损失神器的悲伤愤怒中。 纵使为敌,霸皇的为人,温去病是信得过的,所以应小白之请借剑时,自己压根就没想过对方会干出吞没不还这种事,自己还不断盘算,霸皇持剑攻防,上头肯定会留下许多战痕,这些战痕对自己来说可是无价之宝。 只要分析这些战痕,有魔屋作为后盾的自己,就能从中窥见霸皇的功法与实力,甚至运气好一点,还有可能籍此分析出霸皇的出招习惯,这些讯息,都能在日后自己与霸皇交手时,大大起作用。 然而真是作梦也想不到,当降魔神剑还到自己手上,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德行…… 仿佛战槌一般,超过一米五的大剑,在那一下开天创世的对拚中,负荷不住,直接从中断成两截,剩下的剑刃长度……不足半米,残余的刃体上满是细小裂痕,搞不好稍微一碰撞就会彻底碎开,温去病拿在手里,心痛如绞,满满的欲哭无泪。 “姓白的!赔我牛……不对,赔我剑来!”温去病怒道:“剑是你作保要我借给霸皇的,现在剑变成这副模样,快赔我剑来!” 经过整理,小白已经平复了狰狞鬼相,回到平时潇洒倜傥的模样,这不是它自己的功劳,是冥府九大阴帅合力镇压的结果。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日夜游神,豹尾、鸟嘴、鱼鳃、黄蜂,九大阴帅同时出手,竭尽力量输送,这才让伤重的它得以回气,镇住残损神魂,压下那些泛起的怨毒、凄厉的意念,恢复清明,举止如常,还特意拎了支山泉水浇发兼狂饮,听到温去病的讨债质问,立刻两眼圆睁。 “什么?作保?开什么玩笑吧?我什么时候说了要给你作保了?冥府大戒,不作中、不作保,不作媒人三代好,我哪可能出面给你作保?” 小白理直气壮道:“哪怕用头发想都知道,刚刚那种场面下,兵器稳断的,我如果作保,岂不是摆明了坑自己?我会那么傻吗?我从头到尾只是让你借剑,有提过要作保吗?喂,你们十个,咱们冥府是**治,绝对公正的地方,你们说实话,刚刚有看到我说要担保吗?” 九大阴帅,连人带妖还有兽,一起连连摇头公证,温去病更是恼火,“你明知道剑肯定会撑不住,还要我借,这不是摆明了在坑我?” “是啊,我刚刚也很奇怪的,你这个人看起来挺*,结果还挺讲武者规矩、江湖道义的,我让你借,你还真的就借了,莫非霸皇其实与你有一腿?” 小白挺腰道:“我摆明坑你又怎么了?你才娶了那么漂亮的老婆,我们大家都很眼热忌妒,坑你几次也是应该的,你要是不爽,可以把老婆让给我,然后有本事也来坑我十七八次啊!再不爽,你可以过来扁我,可以来揍我,来啊,往这里打,谁不打谁就是小狗!” 看着前头又摆出一副无赖嘴脸的小白,温去病彻底无言以对,本来因为这一战而生出的敬意,全都彻底烟消云散,再一转头,只见龙仙儿默默移开了目光,九大阴帅也个个尴尬,不是移转开目光,低头不语,就是抬头吹着口哨,装作什么都看不到。 “再说了,这剑又不是我弄断的,你要找人赔偿,就去找霸皇去啊!你们不是想带走战刀吗,就去让他把风雨战刀赔给你啊!” 小白的话一出,温去病更感郁闷,战斗甫终了,十殿阎王中的不知哪一位,就直接出了手,将被小白封禁的霸皇化光移走,看那架式,是要移入某处黑牢冥狱监禁,自己却又要去哪里找人? “哇!街坊邻居,你们可都看见了,这个贱胚,听到要去找霸皇赔偿就色厉内荏,是不是摆明了只会欺负我这个老百姓?看我没有霸皇好打,就抓着我拼命欺负,我西门小白虽然不是什么强者,却也有几分骨气,绝不容许……” “呸!你还有几分骨气,你简直……等等,你不是姓南宫吗?几时又姓西门了?”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何必这么介意呢?其实,我是看每天麻将手风来决定东南西北,给自己取名字的,你……” 小白说着,忽然面上的戏谑尽去,顿在那里,跟着,二话不说,夹手就把温去病手上的半截降魔剑夺过,仔细端视。 “喂,新郎官,你剑里的东西刚刚跑了啊。” “这还用你说?但凡有只眼睛的刚刚都看到啦!你当时难道没瞧见?还是杀红眼了,没顾上瞧?” 温去病没好气地回答,断剑上云纹不存,原本积蓄在剑内的惊天魔气,自然也已经整个消失。 降魔剑内的封印,甚为奇特,原本就算剑断,封印也会持续作用,牢牢封住内中魔气不散失,但刚才两大万古的合力一击,共同演化开天辟地大爆炸时,威能超越本身层次,无论什么封印都被摧破,封印的魔气也散了出来。 剑中所封藏的魔气之强,更大大超出温去病的意外,本以为地神兵内,撑死了也不过是大能层次,怎料剑断的那一瞬,释放出的魔气铺天盖地,堪比一名极恶天魔,完全是万古层级,怪不得降魔剑会消化不了。 万古层级的滔天魔气倾泄而出,本可以化为一片魔气汪洋,笼罩整个冥府,化鬼都为魔土,但碰上两大强者最强一击对拚的余波,释放出来的魔气如雪遇初阳,直接就被消灭大半,剩余的部分则是被冲击吹的往远方飘散,转瞬无踪。 温去病道:“幸亏这里不是魔界,否则那么强的魔气释放出来,给魔物吸收,不晓得有多少魔物要籍此登天、多少魔物要尝试冲击万古……” 龙仙儿道:“也亏得这里是冥府,有十殿阎罗坐镇,否则魔气侵染之下,范围内的鬼物必然被勾起执念,发狂作乱,又是一场大灾。” 忽然有点感觸,轉載個不好笑的笑話吧。 從前有家店,叫做阿米巴。 食客:老板,这鱼香肉丝里面怎么没有鱼啊? 厨师(把锅铲一扔):来来来,你来炒,都说我不行,你行你上啊。 顧客:我是付了錢的,为什麼還要我炒? 廚師:付了錢了不起?鬼知道你吃的是不是白食,是不是真的付了錢?拿憑據出來啊。 顧客:這是我的買單收據。 廚師:還真有收據?你這麼**,怎麼不上天啊?你帥成這樣,有沒有告訴你媽今天要坐輪椅回家? 嗯,就是這麼不討人喜歡,又很任性的商店,周一紅包,願者上鉤,不勉強。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六章 砸死人的馅饼 感謝金乾802153717,還有其他鼎力相助的讀者,你們的幫助,讓這一章能夠面世,謝謝你們。 小白瞥了两人一眼,对温去病道:“干嘛突然把话转开?我看还是被你带衰的,魔气早不放、晚不放,偏偏在那种时候放出来……” 这股魔气,不光是威能强大,还极具韧性与黏性,只是万古层级的十殿阎王联手,也未必能将之尽封,而只要稍有泄漏,就是一场大祸,唯有地狱龙皇亲自出手,以永恒者的大威能方可镇压。 可以说,正常情况下,永恒者不出,这股魔气就难以真正处理,却倒楣撞在那样的情境下,两名万古强者的绝招对撞,超出原本层级,演化出永恒之威,直接被消灭大半,一场弥天大祸,莫名消于无形。 “剑又不是断在我手上,怎么还是被我带衰的?这话说的不公道,要说衰也是霸皇够衰。这么衰也敢出来胡乱挑战,活该遇上你尝尝失败的苦果……” 温去病道:“也不知道地藏是宰了什么万古天魔,居然在剑里封藏了这么强的魔气……搞不好还不只是一个,嗯,那就不是地藏一个能降伏的了,难道是佛门的联合出手?不过这件事到底是发生在哪里的,怎么一点风声没有传出来?” 龙仙儿则担忧道:“刚才……剩余的魔气好像并非四散,而是集体飘往了一个方向……” 温去病闻言皱眉道:“妳是担心会有人渔翁得利?嗯,但这里是鬼界……” 小白却一挥手,“不用担心这个,完整的魔气都被我们打灭了,何况是剩下这些不完整的渣渣,还怕它能卷土重来吗?顶多我再和霸皇打一次,把它扫清……咦?霸皇呢?哦,它刚刚被关了,喂,你们几个,那个冰柩放在这里也太碍眼了,既然霸皇不在了,这玩意也没用了,抬去扔到杂物间里放……算了,太麻烦,还是直接扔去血池里融了吧!” 话题忽然转到这边来,温去病也是大吃一惊,连忙道:“先别忙着丢,没人要的话就给我吧,我这边有用的。” 一语出,小白脸色骤变,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温去病,跟着慢慢移近龙仙儿,低声道:“妳要小心啊,妳家这个,才刚成婚……就已经不要妳,改拿道具用了。” ----------------------------------------------------------------------- 冥府之外,荒芜广袤的冥土之上,大片黑云遮盖苍天,似缓实疾地飘动,朝着某个方向而去,并没有四散开来,染化周遭亿万里的一样鬼物和生灵。 魔气的本质,是一种极端汙秽的能量,正常情况下,会散向四方,主动寻找一切能够侵染的目标去附着,进行污化,但这股魔气,打一开始就高度凝聚,哪怕被小白和霸皇的极招对撞消灭大半,剩余的部分依旧不曾四散,始终朝着特定方向飘去,仿佛是有主之物,更受着召唤,不顾一切想要回归。 纵使已被消灭大半,但多与少,只是一个相对概念,剩余的这些部分,仍是大能层次苦修万年都难以企及的钜量,换做在别处,扩散开来可以轻易污化数个中千世界,令无数小千世界陷入疯狂。 然而,这股魔气的命运,堪称是多灾多难,不仅在最不适当的时候被释放出来,直接被灭去大半,就连在剩余部分被牵引回归的过程中,都还遭到意外的阻截。 黑云飘浮半空,蓦地被某种力量牵扯,无法继续前行,在天上被耽搁良久,两方力量相互拉扯,最终将聚合的魔气分裂开来,一半被截流原地,另一半则飞速往前漂走。 剩余的魔气依旧是万古层级,不是大能层次能随便截下来的,想要将之留住,与召唤之力形成拉锯,必须也是万古层次,或者……天神兵! 在魔气被截流处,下方有两道身影,戴着七邪覆的女郎、面目平凡的中年人,两人联手以天神兵截住飘过的黑云,将之撕裂,如今正在分别行功,急切并贪婪地汲取天上魔气,化纳入体。 早先,被小白暴力痛揍,击出冥府后,身负使命的两人并未直接远走,而是选择停留在附近,觅地疗伤,待机而为,等候再次潜入冥府的机会,想不到机会没等到,却先等到了天上掉下来大礼物,这片魔气之云,直接成了两人的大补品。 冥府内刚刚结束的惊天一战,因为层层阻隔,外部的感觉并不明确,两人虽然离得很近,至多也只能感到,霸皇在里面和人动手,战了三天,然后在剧烈冲突后没了气息,显然已经折在谁的手里,却完全猜不到力压霸皇的正是先前将二人击飞出去的赤红巨鬼。尽管对此有些不能接受,可那边有十殿阎王联手,背后更有冥皇坐镇,霸皇不败才是怪事。 跟着,就是大片魔气污云从冥府中飘来,两人如见甘霖及时雨,立刻联手截停,疯狂吸摄,原本以他们的修为,根本没有能耐截停这片魔云,但两人身上携带的天神兵,却在此时发挥作用,停云截气。 尤其是七邪覆,这件魔道至宝,长年累月伴随在魔族永恒者身侧,本身就堪比一名万古大魔,要驾驭这些被重创的魔气轻而易举,源源不断地吸摄天上魔气,注入女郎体内,疗愈本身伤势,并且飞快提升修为。 纵然这么做,形同虎口夺食,定然会惹来招摄魔气的大魔嫉恨,纵然两人这次任务时有天神兵和魔主遮掩根底,后头仍可能惹祸上身,更有无穷祸患,但魔者纵欲极情,素来讲今天不谈明日,及时雨当前,谁管将来洪水滔天,该抢的利益,那是打死也不会松口。 一轮吸纳完成,中年人首先站了起来,结束了吸纳,沛然魔气在体内涌动,滋润着法界内的日月星辰,不仅旧伤痊愈,更精神大壮,面上更不禁露出喜色。 这些魔气极不寻常,不是寻常的魔属力量那么简单,纵使万古也等闲制造不出,当中含有……一种近乎神性,近似神魂碎片的东西。 当初,温去病在玉简中发现类似的东西,将神性光球炼入神兵主材,籍此打造出了地神器,如今这股魔气内,就存有相似却更为优质的东西,吸纳入体,所得比寻常的魔气要强上十倍、百倍。 正常情况下,这些蕴含神魂碎片的力量,用来打造神器,虽具风险,仍不失为正解,但要直接吸纳入体,强化自身,那就是找死了,内中破碎的神魂随时会反噬,夺舍重生,这基本已经是一种常识了。 只是,错有错着,挨了霸皇、小白的一记合击,不止魔气被消灭大半,内里的神魂也碎得乱七八糟,正在快速崩解,处于即将消失的边缘,在这种时候吸纳魔气入体,正是坐收其利,不受其害的最佳时机,平白让两人占了大便宜。 “只可惜,杯小难容大量啊……” 中年男子仰首望向半空,遮天蔽日的魔云仍然浓密,不住在空中翻腾,自己都已经吸到经脉胀痛,内天地中*涌动,达到当前所能负荷的极限了,仍未能尽吸天上魔气,等若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入金库随便搬,结果口袋全部塞满,库里仍有大把金山,只能望而兴叹,实在让人懊恼悔恨。 ……不过,现在这样也够了,如此沛量魔气入体,更有神性碎片吸纳,大幅节省了需要累积的时间,自己将可以在这么短时间内,更上一重天阶,这已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如果不见好就收,反而不管不顾,继续吸下去,后果就很难说了,说不定可以力量爆冲,融合当中神性,直接连破关卡,直上天阶六重天,但也说不定立刻就因为超越极限,承受不住,自爆身亡了…… 修行路上,谁都会有那么一两次奇遇,会遇上看似错过就再难回头,却风险极高的机会,却唯有能够节制本身贪欲,依靠睿智前行的人,才能够走得更长、更远,最终攀登巅峰!自己,一向走得很理智…… 转过头来,中年男子望向同伴,她仍盘膝结印,疯狂吸纳着天上魔云,似乎没有极限。尽管论修为,她确实比自己强,却也没强到彻底压倒的程度,现在吸收魔云的量,早已远远超过其极限,她竟然一点都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赫然是准备不管不顾,要赌自己能够超越极限,一举冲上六重天巅峰。 千百血筋,犹如涌动的蚯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浮凸出来,从面部、颈部,一直遍布全身,原本美艳无双的外表,变得狰狞丑陋,曼妙的身躯更像吹气球一样,逐渐胀大。 中年男子忍不住摇头,“妳太急了,也太贪了,这种拿得到却留不住的东西,强求何益?” “哼!你胆子才是太小了,这种天降鸿运,夺横财的机会,你以为天天都能有吗?不要命,也搏尽!没有这种决心,还不如直接回家抱孩子算了,出来当什么魔头?” 女郎冷笑道:“任务没能做完,就被人暴力扫地出门,如果没有一点长进,回去了还不是又被人打出来第二次?何况上一次被扫地出门,别人肯定有了防备,连霸皇刚刚都这里头折戟沉沙,你我进去一旦暴露,又能讨什么什么好?魔主的援助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他是什么料,你我都清楚,这次落得灰溜溜的回去,后面会是什么待遇?我才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 第七章 撐死膽大的 中年男子闻言无语了,同样的道理,他当然清楚,问题在于……自己这趟来冥府不过是顺便,所谓的任务与使命,能完成固然好,做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可不会为了这些任务而赌上性命,后头魔主的反应,后头再说,只要魔主还觊觎始界,总用得上自己,不至于直接翻脸。 “……都随妳吧,毕竟我不是每次都热衷极乐任务的玩家,不能体会妳的感觉。” 中年男子淡淡说道,转过头目光远眺冥府方向。自从被那个怪人一棒子从冥府轰出来后,自己这边倒像是转了运,不光是得到魔云灌功,伤势痊愈,修为大进,而且,适才冥府乱战时,十殿阎王共同出手,护住某个地方,恐怕那就是己方此行目的地。 魔主本次委托的目标,一共两个,一是霸皇的风雨战刀,一是当年诸天惨案的那件关键凶物,这两件事物据说都藏在冥府,但必须要先打听出收藏位置,才能试图谋取,可正常情况下,己方两人即使有天神兵相助,能成功潜入冥府就是极限,想要在十殿阎罗眼皮底下探听机密,根本是不可能。 特别是以这两件事物的等级,冥府之中除了十殿阎罗,还有没有人知道下落都是问题。搞不好这个任务,最后唯一的解法,就是正面打倒十殿阎罗,这个魔主自己都未必做得到的事情。想不到这个看似不可能任务,竟然成了从天而降的大礼包,直接掉在面前。 现在,省去了调查的功夫,只要再伺机潜入,寻找可能的动手时机即可,况且,魔主确实神通广大,除了主要目标,还另外查到了自己真正心动之物。 ……玄天剑!想不到真在冥府,如果能够入手…… 短暂分心,中年男子突然被身旁的气机涌动所惊,一下转头,赫然惊见那个美貌的女郎,已经被超出负荷的魔气胀成一个大肉球,就连纤细的手指,都成了胡萝卜短棒,上头血筋浮凸,丑陋得不似人形,唯有面上的那块七邪覆,放着炽热彩光,仿佛整个烙在面上,落不下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刮骨削肉般的惨叫,响震周遭天地,不管意志如何坚持,执意想要挑战,肉身终究有所极限,并不是每个人,每一次都能靠意志扭曲现实,越过那条线,这轮吸纳已经冲过了头,女子的法身即将要爆开,内天地中星辰也开始逐颗破碎。 这种自内而外的崩溃,中年男子欲救无从,只是暗叹太贪果然惹祸,却骤见女郎面上的七邪覆,蓦地剧烈震动,释放出的却不是彩光,而是血一般的赤红,光是看着就是无比高热,亮度更不住攀升。 血光亮度攀升到极限,放射出去,化为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连结空中的黑色魔云,将之疯狂下扯,与血色交缠,黑红两色旋转在一起,往下高速涌入女郎体内。 早已负荷不住的法身,哪里堪受如此大量的魔气涌入,立刻就要彻底崩解,可是七邪覆骤放无量光华,却把即将发生的爆炸给定住,黑红两色不住交缠,更侵蚀周遭冥土,以女子为中心,形成一块诡秘邪异的“领域”。 中年男子本能感到危险,一早就退得远远,过不多时,红黑双光一下暗淡,黑雾消散,在那漆黑的中心,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飘了起来…… 这场骚动,很快就平息下去,深藏入黑暗中,不为人知晓,而身在冥府的温去病,则是面对一连串的麻烦事。 霸皇被小白击败,从始界失踪已久的司马冰心于是被交到了自己手里,但自己却整个手足无措,既不知道要怎么把她弄醒,也不知道该如何破坏冰柩,这是霸皇全力所封,就算万古存在都不是说破就破,自己更一整个没办法。 而且就是开了冰柩,恐怕也于事无补,霸皇都被逼得只能前来冥府求点灯,甚至不惜对上十殿阎罗和冥皇,自己多半也只有这个办法,换句话说,霸皇没做完的工作就落到自己肩上,难道自己也要先和小白挑一场,然后再逐关打十殿阎王? 这想法显然不切实际,要是自己有这个本事,也就不用跑来鬼界忙活了,而另一方面,一个超乎预料之外的麻烦,也在此时来到了面前。 ……妃月泪,来了! ----------------------------------------------------------------------- 冥府之行,在温去病原本的预期中,肯定是速去速回,早早把东西拿了,就立刻离开,最多顺便看有没有机会遇到过往的老部下,好兄弟,虽然也可能从此不再回到鬼市,但绝没有理由在冥府久待,哪怕预期中取刀之行未必会一帆风顺,传说公正不啊的冥皇说不定也有偏差,但根本不曾料到会遇到这么一系列事情,因此,真没想到会让鬼市的人找过来。 为了方便活动,自己一早就把妃月泪打发回家,却没想到自己却被绊在冥府,脱身不得,更闹出大动静,身在冥府的消息传播出去,最后居然被鬼找过来,当龙仙儿告知有赤魃圣子的贴身小婢,在冥府外求见,温去病的表情一下僵住。 “呃,这个……又不是我叫它过来的。”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会有死尸。” 龙仙儿淡淡笑道:“你还是先想想,到底要用什么面目去见你的小俏婢吧,大名鼎鼎的旱尸赤魃,现在却是一副人模人样,不串戏啊!” 边说着,龙仙儿径直拿起温去病鼓捣半天没有思路的降魔断剑往外走,温去病问道:“喂,妳又要去哪里?” “当然是留时间给你啊,俗话说久别重逢胜新婚,你们分别这么久,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做,新婚的当然要自觉点,让到一边,不然难道让小婢女拜见主母吗?我可担不起鬼岩城公主的一拜呢。” 看到温去病变得横眉竖眼的模样,龙仙儿失笑道:“开玩笑的,这截断剑你整了半天,也没找到改造接续的办法,我顺手拿去试试,说不定能找条出路来,反正……现在不用担心霸皇来抢刀了,我这边挺闲的。” “……癫婆!” 温去病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看着龙仙儿拿着断剑离开,然后让鬼差带妃月泪进来。 冥府素来是最讲规矩的地方,素来只有即将要面临审判,准备轮回的鬼物,才能进入那道大门,唯一例外的是少数贵宾,基本都是万古级数以上的强人,但贵宾的亲友随从就统统不在此列,断无后门一开再开的道理。 不过,再森严的规矩,到小白那边,直接大笔一挥,就全面通融了,温去病当初就是这么通融进来的,现在妃月泪也直接比照办理。 面对跑来请示的判官,这位以“鬼王”身分代冥皇执行部份庶务的无赖,非常认真地交代。 “这点小屁事,就别拿去骚扰十殿众位陛下了,它们工作已经够忙了,万古都停不下来,审案都审到头晕眼花,脑袋也花花了……就爽快点让那女子进来吧,事关赤魃圣子安危,唉,真是可怜啊,新婚才几天,就要抢尸体回家玩,再不放条鬼给它爽爽,圣女就危险了,可怜圣女丽质天生,却遇人不淑,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跟了我……喂,判官,你掉头走去哪?我干话还没说完啊!” 就这样,妃月泪被判官通融放了进来,而与她同行的护卫队伍,鬼岩城的精兵悍将,别说被挡在冥府大门外,甚至连冥河都不被允许渡过。 而当鬼岩城的小公主被带到温去病面前,妃月泪看见眼前这个清秀面目,全无半点壮尸模样的公子,直接愣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欠身行礼,参见自家公子。 “嗯,我的样子……跟之前有点改变,最初我只是想变成人样,方便潜入冥府,不引人注目,但后来冥府圣女说,她喜欢清秀小白脸,不喜欢我本来的样子,我就只好……” 温去病一本正经地解释,疯狂把黑锅往龙仙儿身上推去,却不料妃月泪根本没理会这个,而是焦急喊道:“少爷,不好了!” “少爷哪里有不好?我现在好得很,妳不知道,最近……” “不死会正在崩溃啊,少爷!” 妃月泪不管不顾的情急呼叫,温去病先是一怔,跟着连忙问清楚详细状况,这才知道外界的状况和不死会遭遇的巨大危机。 不灭帮、永生教,这两个成立不过短短数日的组织,直接抄袭不死会的架构与做法,并在背后势力的支持下,飞速发展,更不断吞蚀不死会的根基,几天时间里,就让骤然崛起,堪称鬼界新巨头的不死会动摇了。 大量干部的失踪,直接影响了不死会的网络构建的稳定性,而当底下的会员被不灭帮、永生教成批拉走,动摇根基,感到恐慌的会员,纷纷把目光望向最高层,想要看上面会如何处理,会否会创造新的奇迹,打退这些新出现的敌人,让不死会再上一个台阶,但面对这排山倒海涌来的压力,圣子却依旧闭关不出,而副会长图灵压根就不知该怎么凝聚人心、怎么稳住情势,所下的每一个指令,都跟不上事态发展,枉论制敌机先,情况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 第八章 可恨的二道贩子 这两个新兴组织的发展手法,比不死会当初更凶狠许多,不死会开始是多层次拉鬼,以利诱为主,这两个组织完全就是直接抢鬼。 凡是加入这两个组织的鬼物,都要负责再拉新鬼进来,而使用的具体方法,却是藉口呼朋引伴来玩、来喝酒、有好生意一起做、有大便宜一起捡,或是干脆谎称不死会有大活动,广邀友朋来共襄盛举。 等到其他鬼物被吸引到来,立刻以暴力手法,限制其自由,带到各处根据地去,控制行动,形同监禁,跟着就在那些地方,开始给被这些控制自由的鬼魂,进行名为“上课”的洗脑。 这样的强制手法,比不死会当初的发展要凶猛得多,甚至直接针对不死会的干部下手,洗脑成功后,直接拐带旗下的所有会员改投新组织,在短短时间内,就将不死会打下的基业蚕食鲸吞。 “……竟然还有这种事?这也未免……” 不死会会出问题一早就在意料之中,但是这么快就出了大乱子,两个新组织出现的速度和手段之猛,就大出所料了,温去病皱眉思索,走了两步,道:“两个竞争者不会这么平白冒出来的,这样的组织力,背后又是谁?” “阎罗阴蛟与万血河。”妃月泪道:“阎罗阴蛟是千尸山的后台,少爷你之前操控不死会,号令鬼市四巨头联手先灭千尸山,其首领就是阎罗阴蛟的义子,阎罗阴蛟现在视你为死敌。” 这些情报,并不难查,这样的行动,背后势力不可能完全抹去自己参与的痕迹,也许普通鬼物搞不清楚背后真相,以为真的是有鬼撞了大运,同样拿到不死泉,出来分一杯羹,但鬼岩城可不会这么天真,群体力量发动,要找出其中脉络更是轻而易举。兹事体大,凯里把消息告诉女儿,并且让女儿带队到冥府,将消息带给已在冥府完婚的赤魃。 温去病笑道:“说得好像我如果不抢先灭掉千尸山,阎罗阴蛟就会当我是亲儿子一样,大会期间,千尸山按兵不动,本来就没打什么好主意,我先发制人,不过是刚好而已,万血河又是怎么回事……算了,不问也知道。” 自己在不死大会上,发动渡化,一口气吞了万血河多名要将,血丑会不报复就有鬼了,只不过,确实没想到报复会是这样的方式,不是凄厉吼叫地杀过来,而是直接用这样的方式,想要釜底抽薪,断自己的命根。 “……这可不是血丑的作风,也不在它的能力范围内,恐怕,阎罗阴蛟出了大力。”温去病目光一转,“单单只是这些做法,对不死会的伤害绝不会那么大,之前鬼市几个巨头就有想过要照抄,搞自己的组织,但……所以它们取得不死泉了?” 不死会的成绩,可不是光喊喊口号,绕晕参与者的思维就能成功,还需要一件核心之物,或许是某种资格,或许是某种商品,所有口号都是环绕着这件商品来进行的,之前鬼市各巨头都想仿效,却因为掌握不到不死泉这个核心物,只能参与进来,当跟班喝汤。 永生教、不灭帮现在能搞得那么声势浩大,让不死会风雨飘摇,急的妃月泪直接跑来冥府找自己,除了两大万古的直接支持,温去病相信,它们已经解决了这个关键问题。 “是的。”妃月泪惊奇道:“少爷你已经得到消息了吗?还是……你一早知道不死泉会外泄?不死泉到底是什么……” 永生教和不死帮的崛起过程里,妃月泪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个,不死泉是整个不死会的最高机密,除了少爷本人之外,就再没有别人碰触,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其他人持有不死泉?更奇怪的是,少爷似乎对此毫不意外,难道……根本是少爷刻意流出去的?少爷与那两位万古有什么交易? “不要做那种让人火大的猜想。”温去病道:“不死泉……其实可以分成两部分效果,其中一部分……是可以淬取出来的,妳刚刚说,在不灭帮和永生教正式发难前,参加过大会的干部,大量失踪?” 妃月泪道:“不错,这应该是为了让不死会的运作瘫痪,方便后续直接拉人抢人的竞争,并且……” “不,这根本是一箭双鵰。”温去病道:“被抓走的那些鬼,永远不会再出来了,从它们的身上,可以提取出不死泉的残留力量,嗯……妳可以理解成像榨汁那样的,虽然残留效果不太够,可是榨几个混一杯,再提纯,效果可能比本来的还要强些。” 那场大会上,自己拿出来的不死泉的效果,其实由两个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异变的血齿伞等灵药,让鬼物神魂受到滋养,阴元大旺;一是灌注了鬼君力量的金币雨,大幅强化上头的念,让在场鬼物受到双重好处,强化它们的信心。 只要知道其中的奥秘,这些手法并不难仿制,灌注力量,强化念的金币雨,虽然不像自己有鬼君源源不绝的力量可以借用,但如果两名万古联手,承担自身元气大损、财库大失血的代价,完全是可以搞出来的。 它们手上肯定没有那么多的异变血齿伞,自己原以为它们会砸下大本,用其他珍稀灵药替代,却还是低估了这些万古鬼酋的狠辣程度,竟然直接逮不死会的干部,榨鬼成丹,强行把这个难题搞定。 “……榨取……”妃月泪脸色立刻变得极为难看,“这么残忍……但,这样也不可能啊,这样子所能制造的效果,根本只能满足很少的一部分鬼物,不可能满足全体会员……” “其实就不需要满足全体,在发展阶段,只要满足极少的一部分鬼,让它们信以为真,出去当榜样,以讹传讹,疯狂传播,就一样可以起到效果,至于后头……妳以为它们还拿得出第二次吗?它们想做的断不死会的根,要我的命,后头自然是想从我手上拿到正品的。” 温去病淡淡说着,却不忘在肚内补上一句:其实我也一样拿不出来!这个主意根本就打错了! “那……时间一长,它们就会……”妃月泪心念急转,“不对啊,但在它们完蛋之前,我们就先要完蛋了,少爷,你必须出去主持大局,力挽狂澜啊!” 温去病却耸了耸肩,笑得云淡风轻,“哦?我为什么要出去?难得它们这么喜欢,就拿去玩吧。” “少爷你……你难道要放弃不死会?”妃月泪闻言目瞪口呆,对自家少爷的话,完全无法理解。 不死会的横空崛起,堪称鬼族万古以来的一大奇迹,惊艳了鬼族的天空,哪怕执掌此会的少爷,至今也仅是区区大能,却表现出了足以震动鬼界各方的潜力,一战惊神,就连自己父亲凯里,昔年鬼君最忠心耿耿的支持者,都因为不死会表现出的可能性,改变了本来的立场,认可了少爷鬼君传承者的身份,决定让自己前来冥府,找少爷出去主持大局。 天晓得能让父亲那颗顽固石头脑转弯,是多么不可能的一件奇迹,简直更甚少爷开创的不死会,而当自己把消息带过来后,更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少爷竟然……对不死会根本不屑一顾,表示任由敌人拿去好了? “少爷你怎么会……”妃月泪蓦地想起了什么,讶异道:“那位冥府圣女真的这么有魅力?你为了她,连过往一切雄心壮志都放下了?” 温去病哂道:“妳又扯到哪去了?她确实有她的魅力,但我难道是那种看了美女,就会忘记自己雄心的人吗?” 妃月泪闻言神情却变得很是古怪,“何止?只要女的够美,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可以忘了,看看你现在这人样,你以前……从来没为了哪个女的,变化成人样的……” “我以前那是未成大能,就是想变也变不成啊!好啦,这里的事情不需要妳帮忙,鬼市那边也不需要,还是快回鬼岩城去吧,趁着不死会还没有完全崩溃,妳分到的红利还有,赶快回鬼岩城去,尽量提升自己的修为,迟了可就没这种好事了。” 霸皇落败被擒,风雨战刀的事情一下变得无足轻重,虽然霸刀还涉及到真假地藏之事,可能藏有地藏元灵,但归根到底这跟温去病已经没多大关系,若是决心离开冥府后直接返回始界,那地藏的事情压根可以不用操心。所以温去病至今也还没想好后头的应对方略,让妃月泪留在冥府,非常不适当,必须先让她回鬼岩城去。 然而,温去病这边越是想把鬼往外推,妃月泪看在眼里,就更觉得情况不对,少爷又放弃不死会,又要远离自己,难道已经被冥府圣女给掌握身心?忧心一起,更不愿意就此离开。 两边一下僵持住了,温去病对眼前这个朝着自己胀腮瞪眼的小俏婢,感到很头疼,身分真相自己说不出口,又没法强行赶它回去,却不好放任她在冥府坏事,这么僵持下去,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九章 另起炉灶 正自为难,一阵香风袭来,却是之前离开的龙仙儿,重新又回来,登堂入室,长长绿发垂至腰际,肌肤雪嫩白皙,充满智能的双眸,含着自信,顾盼之间,不只艳光照人,气场更高贵如女王。 妃月泪也是少有的倾国美人,本来对这名莫名出现,和赤魃完婚的冥府圣女还感到不忿,想说妖女不知道使了什么邪术,让少爷失了魂,对其它都不管不顾,但亲眼目睹了龙仙儿的模样与气质,一下愣在当场,怔怔说不出话来,感到……自己瞬间黯然失色。 “真是好出色的小妹妹。” 龙仙儿先是扫视妃月泪一眼,跟着笑道:“真不愧是鬼岩城的小公主,看这肌肤,真是水灵啊!” 低声浅笑,笑中似有某种魅惑人心的力量,让人神魂颠倒,不能自拔,龙仙儿跟着靠近过去,伸出柔荑,一下抚到妃月泪的耳边,突兀却又极为流畅地轻抚它的耳珠,妃月泪顿时羞涩心起,双颊莫名绯红,刚想要开口,龙仙儿却一下就绕到它身后,直接张开怀抱,轻轻将它搂住,面颊更贴在它的俏脸旁,对着温去病微笑。 “夫君大人,我们两个,哪一个比较漂亮一点?” 两张宜嗔宜喜,同样精致美丽的娇艳容颜,贴近在一处,灿若双花,用相同的炽热目光,望向温去病,刹那之间,让他胸中一片炽热,竟有种难以呼吸的压迫感受,仿佛正面对的不是两个和自己关系紧密的红颜知己,而是此生劲敌…… “妳们两个……” 温去病开了口,却不知道此情此景该说什么,妃月泪也想要张口说话,但龙仙儿先行动作,闪电出手,扳过小美婢的下巴,跟着凑近过去,直接就将她吻住。 妃月泪顿时双目圆瞪,连温去病都觉得有如五雷轰顶,眼前的场面虽美,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大饱眼福的机会,但自己明明该是男主角,怎么一下就成了局外人了,看两个大美女吻得火热朝天,自己却只能在一旁傻看着,什么也不能做。 ……等等,我又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想法? 一念冒出,温去病不由自嘲,跟着就看两名大美人唇分,龙仙儿依旧是一派冷清自若,妃月泪却没有了早先的敌视,俏脸通红,低低垂下头,小声喊了一句,“大少奶奶”。 前后变化的反差之大,温去病简直看得头皮发麻,望向尚在微微浅笑的龙仙儿,道:“这样也行?” “这个夫君你就不懂了。”龙仙儿巧笑道:“在你混战场的时候,妾身混的却是后宫,相关的生存与沟通技巧,都是很熟练的。这种事情,还是让妾身来帮你搞定吧。” 温去病却没好气道:“就别卖弄这个了,之前不是说要去修剑吗?怎么突然又跑回来了?” 提到这个,龙仙儿也面有尴尬,“遇上了一点小意外,刚巧碰到了一个投资商,希望能加盟夫君你的不死会……” “什么?别闹了!” 温去病闻言却连连摇手,不死会根本就是颗早晚要爆的*,就算自己竭尽全力去处理,也最多把*变成囚笼,哪怕不会炸在自己手上,也肯定会把自己困在鬼界脱身不得。所以自己早就备妥了甩锅的下台阶,眼下这种抢生意篡位的情况,也在当初的预计之中,尽管比预料的时间要早了几个月,但却也未必不是好事,自己正庆幸可以就此解脱,哪还有再跳回去的道理? 但转念一想,龙仙儿分明都未出冥府,又能遇到什么投资商?整个冥府之内,会有兴趣来搅和这种事的,就只有……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凄凉的鬼哭声,发自脚边,小白不知何时就蹲在那里,在场三位大能都没能发现,正一脸悲伤,叹气道:“太、太不人道了,两个大美女在那边亲热,我却只能在一边傻看着,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做……这偌大的鬼界,还有比这更惨的吗!” 温去病忍不住翻起白眼,怒道:“这关你鸟事?你还想做什么啊?”跟着提脚直接踹下去,却踹了个空,小白直接长身而起,出现在温去病另一侧,正色道:“圣子,切不可灰心丧志……” “我哪有灰心丧志?” “凡是颠覆过往,开创未来的伟大事业,阻碍必多,一时不顺是很正常,但成功者总能在绝境看见希望,与新的商机,籍此更上一层楼。” “……谁又在绝境了?” “我是说,圣子你太看轻自己的价值了,也太小瞧不死会的价值了。”小白脸上堆满了诚意之笑,“圣女是我们的人,你既然是圣女的夫婿,那也就是这里的人了,我们冥府是讲规矩的地方,绝对会支持自己人。” “……你们的规矩,就是这种**?” “规矩就是政策,所谓官字两个口,政策当然是随便我们讲的。”小白笑道:“像不死会这么有意义的商业模式,一定要发扬光大,绝不能半道夭折,或许你不知道,我们冥府内外有很多你的会员呢。” 温去病心中一动,想到初来冥府,还没跨过那扇大门时,在外围都市见到的,确实不死会已经发展到此处,还在这边蓬勃发展,不少等待轮回的鬼物都入了会。 “我们冥府绝对支持各种新兴产业,圣子你就放心吧,不管你要地,要鬼,我们都全力提供,就是要钱就一毛没有了,我已经够穷了,好不容易赌博赢点钱,都拿去买不死会的商品了,再要钱不如杀了我算了,最多给你百年低税或减免。” 小白拍胸道:“放心,我和冥皇同穿一条裤子……真的,祂裤子我常常偷来穿的,我说的话就代表祂,我们将全力支持圣子你的事业,而且我们冥府最讲知识产权,绝对不让这些搞盗版的做大,那些什么不灭永生的,一点创造力都没有,只要敢来搞事,我们就直接消灭了,必为你稳住这片基业。” 说完,小白转头面向妃月泪,一连正色道:“鬼岩城的小公主,妳愿意当我的小老婆……呃,说错了,就当前面什么都没听见吧,接下来才是重点,是妳愿意支持你们家圣子,在鬼岩城也传播不死会吗?” 被小白一言点醒,妃月泪振奋道:“对啊,只要能稳住不死会在鬼市的根基,再加上冥府、鬼岩城两处全面支持,至不济也能稳住现有规模。” “是啊是啊,小公主妳就帮个忙,回去说服妳父亲,绝对不能让奸人得逞,阎罗阴蛟素来和冥府不对盘,万血河和你们之间也不睦,如果让那两家得势,你们鬼岩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就要大祸临头啦!只有在鬼岩城大力扶持推广不死会,才能断了那两家的谋划!” 小白一句话,妃月泪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原本自己还没想到该怎么劝服父亲,不止是和少爷联手,还在城中发展不死会,全方位相助少爷,但听了这话,深以为然,用力点头,决意立刻动身,回去劝服父亲。 “少爷,婢子先去了。”妃月泪喜道:“婢子现在明白了,你是一早就料到不死会要出事,才来冥府争取支持的,少爷深谋远虑,一切也在少爷的掌握中。狡兔有三窟,婢子愿为少爷多辟一窟。” 温去病笑着两手一摊,自己当然没有这么足智多谋,更从来没想着要替不死会找什么后路,但能够借这个由头,让妃月泪离开冥府回家去,也是好的。 离去前,妃月泪特意还向龙仙儿弯腰行礼,叫了一声“大少奶奶”,这才红着脸离开,与停留在冥府外的队伍一起,回归鬼岩城。 “抱歉,事情居然演变成这样了……” 两人共处,龙仙儿叹道:“你那个不死会,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要你继续搞下去,后头又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温去病只能苦笑道:“不死会从头至尾就是个骗局,仅是用来圈万鬼愿力的壳子,虽然我尽可能往里头多参东西,掩盖住真实目的,但都改变不了它早晚会爆掉的结局,除非天下再掉个馅饼,真的给我变个不会枯竭的不死泉出来,不然别说小白,就算冥皇出手只怕也救不了……如果不早点甩开,这东西就会炸在我身上……现在,我是想不出,那家伙要帮我撑起不死会,究竟是什么意思?” 换了别人,甚至是鬼族其他万古,还有会可能被一些好处给迷了眼,中了不死会的圈套,但小白……温去病相信,它很清醒地知道不死会到底是什么东西,而连霸皇也击败了的它,更没可能看上不死会带来的那点好处,那……它为何要捧自己上位? 龙仙儿摇头道:“我猜不到它的心思,但与其在这里提心吊胆,你有没有兴趣提升自己的实力?”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十章 三生缔约 世事无常,变幻万千,知己知彼固然重要,但归根到底,自身实力才是百战百胜的关键,自从进入碎星团,走上这条坎坷无尽的路,温去病从没有放停过一刻自我提升的脚步,纵然如今霸皇的威胁消除,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身上的压力,早就开始往下一步的进程。 那一场惊世之战,有幸观战的温去病,获益最大,小白的一招一式都在向他展示变动之道的无限可能,从中明白了很多东西,也有很多东西仍不理解,除了苦思,希望找出踏入那个境界的路,自己也在着手修复降魔神剑,这同样是提升实力的一步。 很显然,龙仙儿也有着一样的想法,也从那一战中,看到了很多可能,问出的这句话,正中温去病心思,令他抬起头来,多打量自己的新婚妻子几眼。 龙仙儿的倾城艳色,是一名无论男女都心动不已的尤物,凹凸有致的匀称身段,堪称完美比例,束缚在漆黑的长裙里,丰满的胸口高高凸起,明明没有露出一点肌肤,反而更勾人遐想。 腰身被长裙系带完美的勒紧,凸显出纤细线条,还有紧裹着黑色长袜里的一双笔直长腿与挺翘臀部,就算只是在正常走动,也会给人一种臀部微微翘动的紧绷感。 再配合不施脂粉的清纯气质,夹杂着女王的高雅贵气,端庄宜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无需言语动作,就能激发男性十足的保护欲和征服冲动,尤其是鬓角的那朵小白花,更是将她…… “等等!” 温去病连忙挥手叫停,“我正想问,妳我拜堂成亲才几天?妳这么一身黑服,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身黑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自己不也一身黑色的?”龙仙儿哂道:“冥府尚黑,它们准备给你我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就算你不满意,想要自己整一件,时间稍长,也会被冥府的法则迅速被染黑,这些你早都知道啊。” “衣服黑也就算了,妳干啥还特意戴一朵小白花?” “一片黑色,看久了都视觉疲劳,当然要弄点别的颜色来配啊,这朵冰洁花是少数能在冥府开出白花的异种,我花了大功夫才采到的,你以为很好弄的吗?” “去换朵红色的来戴!”温去病严肃表情,“黑衣白花,成何体统?看看妳自己那副模样,才刚成婚,就打扮得一副俏寡妇样,妳老公死了吗?妳这么盼着我死吗?” “……原来你还在意这个?”龙仙儿闻言失笑,整个人直接贴靠过去,坐在温去病身旁,微微并拢双腿,抬起浑圆修长的双腿,缓缓搭在温去病腿上,“还是说正事吧,霸皇的那一战,有很多启示极大的东西,向我们揭晓了万古真正的能力范围,也暴露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你与我。” “……说正事,就要有说正事的样子。” 包裹着黑丝的笔直长腿,轻轻在自己的腿上摩挲,温去病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定力,才能维持表面冷静,面上似乎全神贯注,专注于正事,实际上内心已经是一团炙热。 龙仙儿却笑道:“我就觉得这样说正事满好,能够集中精神……我这边有一个想法,关于你我实力的,应该可以把战力提高很多,有没有兴趣一起练练?” “一起练什么?这种谈正事的样子,妳该不会是想和我阴阳双修吧?” “想哪去了?麻烦正经一点好吗?才这样就想着要阴阳双修,后头恐怕有你走火入魔的日子咧。” 嘴上说着让人遐想翩翩的话语,龙仙儿却正起神色,说到早先两人联手的那一击。 以律之大道驾驭万鬼愿力,打出的负荷超越极限的圣德之炮,效果实在超出意料,如果不是因为后头小白的表现实在太亮眼,猛到连霸皇都给击败,那一战的主要亮点,应该是温、龙的联手一击,两名大能竟能超越本身的层次,打出足可撼动万古的一击。 若不是这一击最终的发动有所缺陷,未能以最强的模式出击,那就不只是可以撼动万古,而是真正可以威胁万古强人的一击,虽然伤不到霸皇这样万古中最顶尖的猛人,可若只是七重天阶,就很有可能被这一击伤到。 万古与大能之间层次的差距之大,更远胜天人之隔,想要跨阶逆袭,基本是没有可能的事,现在能够不靠天神兵或阵法,纯凭本身力量,甚至无须压上性命神魂,只是承担一定风险就能做到,完全是打破常识,堪称是天阶战中的奇迹,传扬出去,足够响彻万界了。 “我想你一定想过,要把那一击给完成。”龙仙儿道:“外力无法真正融会于己身,律之大道的威能再是奇异,从外而内也无法帮你稳定能量构成的最后一步,但如果两者能真正融会在一起,那就不同了。” 温去病点点头,这一点自己早就想过,问题是,又要如何融会? 龙仙儿的律之大道,固然是她本身的修为,却也是冥皇显身之故,具有独一性,没有办法直接提取出来,给别人使用,反倒是自己这边的万鬼愿力,分别来自不死会与鬼君旗,都并不是非自己不可的东西,虽然其中都有莫大风险,特别是鬼君旗,若非自己身负奇点传承,说不定已经着了道,但龙仙儿背后也是冥皇,确是转嫁承担风险的不二人选。 “妳是想要鬼君旗?还是想要我把不死会之主的位置转给妳?” 这段时间以来,有鉴于双方同舟共济,温去病将鬼市之行的一切,都和龙仙儿情报交流,连同鬼君旗的秘密,都没有瞒她,现在听她这么说,眉头不禁扬起。 彼此现在的关系,其实非常微妙,虽然举行了婚礼,彼此也是有情,更在强力吐真剂的作用下坦诚一切,但共识却是一早说在前头,这仅是在冥府阶段的暂时联手,后头是怎么样,还不好说,如今没了吐真剂作用,谁也不愿提前捅破这层窗户纸。 龙仙儿开口索要这两件异常敏感的事物,直接就会影响当前两人之间的微妙状态,更会引起自己的猜疑,以她的绝顶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点,那么……这就是在故意的试探,想看自己对她究竟有多少信任? 心念电转,温去病想着几个可能,却看见龙仙儿姿态优雅地掀起黑色长裙,露出裹在黑丝内的浑圆美腿,跟着踢去绣鞋,姣好的足尖,轻点在自己小腿上,慢慢往上划动。 龙仙儿跟着飘浮起来,修长笔直的双腿,在温去病眼前近距离来回扬动,仿佛曼妙的舞步,眼神中更充满诱惑,丰唇嫣红,足尖则沿着他的小腿,划到了大腿,来回摩擦,最后更径直伸向腿根尽头。 “我靠!” 温去病当即身形闪动,鬼魅般抽身飞起,险险避开了这一脚,看着那张椅子成了代罪羊,被一脚踢得粉碎。 “妳这疯婆子,才新婚就抢着当寡妇?” “你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龙仙儿落回地上,重新垂落长裙,遮住裙底风光,“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咧,至少不要你的烂旗子和那个什么诈骗组织,这两件东西一听就知道因果极重,看到好处就不自量力去沾手,后头肯定莫名其妙就身死道消。” 温去病道:“那妳想要什么?” 龙仙儿道:“你不是有个术式武装的技术吗?我对那个挺有兴趣,就要那个。” 温去病奇道:“妳想要改练五德之道?但律之大道在身,没这么容易……” 话说一半,温去病猛地目光圆瞪,“啊”的一声叫出来,一条线索接上了脑中的断线,陡然一片光明。 “有道理!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样就走得通了,就是这样!” 身上技艺太多,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究竟会些什么,温去病已经很久没有使用术式武装了,自从司马冰心出事,龙云儿又被霸皇当面砍杀,他隐约觉得这套技法很不吉利,加上自己日强一日,周游诸天万界,也没遇到什么非用这套技法不可的时候,干脆就弃诸不用,封印在心中,此刻被点醒,立刻明白过来,术式武装很大可能可以解决当前难关。 “建构妳的术式武装,分享妳的神性,就可以使用属于妳的力量……虽然不是百分百能成功,一定能抽取到律之大道的力量,但的确有相当的可能性,比自己空想的其他方法可行性高得多。” 温去病估算着具体的可能性,术式武装虽然是自己共享缔约者能力的术式,但共享得到的能力是什么,却不是由自己或缔约者决定,像司马冰心擅长冻系功法,夔雷青牛战甲的特性却是电流高速,这也已是完全不同原主的特性,并不是那么完全复制的,不过龙仙儿如今是冥皇显身,血脉源头再不容其它干扰,律之大道则是冥皇根本大道,抽取的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一章 結發結衣 十一章 結發結衣 “反正,你也没其他方法,姑且就先试试看吧。”龙仙儿笑道:“如果我没估算错的话,你术式武装的上限,应该是五套吧?再怎么样,从我这边抽取的能力,就算不是律之大道,也不会比其他人更差吧。” 温去病微笑点头,娶个同行当枕边人,最大的坏处就是隐秘什么都瞒不过,可好处就是沟通时可以省很多事,术式武装的缔约数目并非毫无上限,一个人最多只能拥有五套,一旦绑定,除非一方身殒,否则无法更换,这点温去病从未对旁人提过,却也瞒不过龙仙儿眼睛。 “那么……” 温去病一阵沉吟,这样一来,等于两人合练却只有自己获得好处,龙仙儿根本半分好处也没有,还可能平白无故多个隐患,而自己刚才竟还在怀疑她想借机试探自己,思之着实汗颜。 “就来试试吧。”装作没有看出温去病究竟在想什么,龙仙儿笑道:“选日不如撞日,你总不至于缔约还要斋戒沐浴,摆个大祭祀吧?” 术式武装的缔约,形式十分简单,只要在缔约者面前说明规则,然后两方身体结合即可,接吻是最直接的结合方式,这点对其他女子是个问题,和龙仙儿就不是了。 自从洞房花烛以来,别说接吻,两人早就不知道结合几次了,就连在霸皇与小白战翻天的同时,两人都没忘记忙里偷闲,如今堪称是熟门熟路,龙仙儿看到温去病还有些迟疑,直接走过去,一下将之环抱,跟着直接吻在他的唇上。 女方都如此主动,温去病也不再犹豫,当即默运术式,完成缔约,刹时间,阵阵玄异黑光,从龙仙儿身上飙冲而出,直上云霄,跟着,黑光闪烁,不只是从龙仙儿身上,更还从她脚下、周边地面一同飙出。 如此大的动静,之前的缔约仪式中从未发生过,温去病陡然意识到事情不好,无论自己还是龙仙儿都少想了一截。 自己之前从未和天阶者缔约过,更别说和大能,术式武装之前的缔约者顶多地阶,这两者之间肯定有不小误差,而龙仙儿又不是普通的大能,她是冥皇显身,如今更好死不死,就身在冥府,自己居然没考虑到这点,直接在冥府内和她缔约? 术式武装的缔约,本质上是从缔约者身上抽取力量与血脉本质,这下子……究竟会抽取出什么东西来? ---------------------------------------------------------------------- 冥府深处,小白正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一坛酒,两个杯子,而在对面,身躯不全的霸皇,被玄冰冻住,一切力量都被禁制,以万古之身,也不得复原。 先前在战斗中竭尽所能,拚杀得厉害的双方,现在却没有半点剑拔弩张的氛围,才刚结束一轮谈话,小白抽空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还以为,你是来请我喝酒的。” “你想多了,我压根没那个意思,纯粹只是多带个杯子来恶心你而已。” 小白话才说完,周围就整个剧烈摇晃起来,原本不可能发生地震的冥府,短短数日内,又一次开始剧烈晃动。 远处,传来鬼差们惶恐的叫喊声,大批鬼物被冲天而起的黑光,剧烈的震动吓得惊恐窜飞,乱成一团,以为又是一场弥天大祸正在酝酿,小白却淡淡又喝一杯,叹道:“真是麻烦不断啊,这两个家伙,真是一刻都安宁不下来。” “……怎么你好像一个家长似的?总是在替孩子擦屁股?”霸皇笑道:“你明知道收容他在冥府,定会让此地动荡不断,引来各种意料之外的麻烦,又为何这么做?难道你还乐在其中?” “反正最终这里也是要完蛋的,现在多点欢乐也好,冥府已经很久没这么够意思了。”小白笑道:“闹吧,我对这里也有些不满,就让这些年轻人使劲闹下去,看看天意如何?是他们先没力?还是冥府先仆街!” “这是十殿阎王的意思?还是……地狱龙皇的意思?” “这很重要吗?到了我们这岁数,只要有意思,究竟是谁的意思已经无关紧要。” 小白随口回答,冥府内的骚动也迅速平息下来,激烈地震重新稳定下来,而在远处,温去病与龙仙儿所在处,一股力量正无形流转。 “……众生之力吗?”霸皇笑道:“总算像点样子了,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你这个家伙啊……”小白哂道:“总是视人如草芥,不在意他人的想法和性命,但每次砍人不死,就会开始特别重视……都已经万古了,你这坏习惯就不能改改吗?” 霸皇道:“一刀就能砍死的弱小家伙,有什么可重视的?你会去和一只蝼蚁谈感情、讲道义吗?物竞天择,想要得到我的尊重,自然得先挨过我一刀。” “这么说来……我好像挨过你不只一刀了……”小白道:“说说看吧,我相信霸皇有勇有谋,不是只会以力压人的莽夫,你不可能明知不敌,还跑来闯冥府?就算没有我,现在的你也不可能连胜十殿阎罗,哪怕让你拿回战刀,重回巅峰,最多也就是可战永恒,根本不可能逼着冥皇点灯,落败是你早就料到的事情,你必有后手扭转,这个后手又是什么?” “……既然你认为我不是莽夫……”霸皇微微一笑,虽然身躯残破,又已经是阶下囚的身分,可他身上的自信与霸气,却分毫未减,仿佛他才是此战的胜利者一样,“那我又为什么会傻到把这个告诉你?” 小白耸耸肩,还未说话,霸皇却脸色微变,“你们竟然为他出手梳拢万鬼愿力?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死会根本是必然崩溃的骗局,你们强行替他续住想做什么?” “这个嘛……既然你不是莽夫……”小白哂道:“我为什么会傻到把这个告诉你?” 两强会面,谈话就此陷入僵局,而在温去病、龙仙儿这边,术式武装的缔约,却来到最后的关键时刻。 缔约初始,透过龙仙儿所造成的法则波动,再一次撼动了冥府,但随后在十殿阎罗的出手干预下,混乱很快被平复,地震归于平静。 尽管如此,温去病、龙仙儿都感觉到,在刚才的骚乱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知道是属于冥皇的律之大道,或者是冥府本身的元素,通过龙仙儿为引,少量被提取出来,注入了正在建构的术式中。 因为十殿阎罗的出手,这个提取被截断了,温去病不免暗叫可惜,但也不能肯定继续汲取下去,又会发生什么?虽然占便宜的事情被半途打断有些可惜,但是继续下去,说不定又会危及冥府的存续,或者干脆是自己这边被冲爆?意外可不是自己喜欢的元素,安稳一些挺好。 本以为事情会到此结束,哪知道跟着又是另一股能量随之涌动,赫然是温去病周身的万鬼愿力,莫名被触动,也涌入到正在建构中的术式里。 温去病立刻察觉其中的异常,自己所操控的万鬼愿力,分来自两处,一是鬼君旗,一是不死会,两股力量原是泾渭分明,互不干涉,现在却生出异常变化,慢慢交融在一起。 ……这又是什么状况? ……是因为近来不死会的异动,令万鬼愿力发生了变化?但又怎么会突然能和鬼君旗那一份兼容的?是因为冥府的特殊性?还是因为冥皇之力的特殊性? ……如果来自不死会的愿力,能与鬼君旗内的结合为一,那即使后头不死会崩溃,自己也能继续使用这股力量? 惊愕于这个变化的发生,温去病看着虚空中那件逐步完成的法衣,脑中多个念头涌来,一时也判断不出这情况究竟是好是坏,吉凶如何。 龙仙儿也察觉到这些异常变化,因为身在冥府中的特殊加成,比温去病更多一点的,是还发现到这些变化并不自然发生的,绝非偶然,应当是什么人特别引导的结果,而身在冥府,又有能力这么做的,是小白?还是……冥皇?引动梳理万鬼愿力,是想要做什么? 蓦地,被抽取进入术式结构的万鬼愿力,在经过术式的交融后,倒卷而回,同时灌入温去病、龙仙儿的体内,沛然大力,冲刷着两人的法界,洗涤法身,更透过两人的相连,交流互汇。 众生愿力,浩荡无尽,却必须要经过转化,才能化为实质力量,这个中间的转化点,或为神、或为皇,凡是成为中间点的,都必须要承担极大因果,代价极重,这是愿力之法必须要面对的代价,现在,被抽取出来的浩荡万鬼愿力,不用本身转化,只是在术式结构中走一圈,就直接被处理完毕,化为纯力量灌入体内,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大礼。 单只是温去病或是龙仙儿,都没法在这股力量灌输下撑得太久,礼包虽大,却拿不完,实在让人懊悔,但此刻两人连结在一起,吸纳的量就大了许多。 十二章 冥律罪袍 两人的修为原本有落差,这股强横力量灌入体内后,先是将低的那方拉拔上来,当双方力量达到平衡后,再劲分阴阳,透过两人的交流融会,平衡提升彼此的修为。 不知多少时间经过,两人在阴阳交融中双双提升到五重天阶之顶,尚未圆满,还欠打磨,彼此身后都浮现法盘,圆转如意,灿然生光。 持续灌入体内的力量,终告停歇,两人化纳继续本身所得,稳固境界,任时间点滴流逝,最后,一起睁开眼睛,看见天上一件法衣,同时编织完成,其上萦绕着血黄之光,呼应冥府法则。 “……冥律罪袍!”温去病念出那个投映在脑中的名字,一时大惑不解。 之前缔约构建的术式武装,都是提炼缔约者的血脉异能成形,“冥界尸龙”、“夔雷青牛”、“绯剑朱雀”,都是简单的血脉结衣,依照这个大原则,和龙仙儿完成的这一件,应该是“地狱龙皇”,可眼前这一件……却与往昔模式完全不同,倒像是真造了一件神器出来。 不过,刚刚建构的过程中,发生那么多意外,灌了那么多杂七杂八东西进去,甚至连缔约两个人都莫名接受了天降大礼包,顺带升了级,如果说最终出来的结果仍一样,那才是怪事。 龙仙儿笑道:“检验一件衣服到底好不好的原则,就是先穿再说。” 温去病白了一眼,没好气道:“这还用妳说?” 跟着法诀一运,天上的法衣解体,化为一道流光,直接出现在温去病的身上,刹时,一股极度沉重的压力,在他身上出现,差点把他整个人都压趴下。 之前的三套术式武装,虽然都是甲胄形式,穿戴起来却远远没有这一件法袍沉重,更别说术式化衣,应该一切显化由心,就算外在是万斤重铠,也能动作随心,根本就不该有这样的沉重感。 温去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乱响,自己的手腕、脚踝上,赫然多出一双镣铐,限制住自身行动,同时,满身血黄之色,令这原本应该高贵,样式近乎皇袍的法衣,被蚀出诸多血痕、秽渍,仿佛刚刚经历过一连串的严刑拷打。 “这是……”龙仙儿半是讶异,半是好笑,“囚服?” 名为罪袍,但一身拷打痕迹,外加手镣脚铐,怎么看都是狱里犯人的囚服,摆在冥府这个环境里,倒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温去病更是嘴角抽搐,一时间哭笑不得,自己组这战衣,自然是为了战斗,但这套战衣竟然会自带手铐脚镣,等于一上来直接先绑了自己,这还怎么出去打?穿着上阵岂不是等于自杀?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龙仙儿硬着头皮,安慰自家夫婿,“反正这一套你也是配合圣德之炮使用的,可以……暂时放弃机动力,把自己当成一座炮台,根本不必移动,见人来就直接开轰,或许……或许……或将成为最大赢家。” “真是谢谢妳的祝福啊!” 温去病直接一句话吼回去,跟着就想质问,这抽取出来建构术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术式武装的构成,和缔约者的灵魂状态,有着绝对的关系,哪怕过程中有许多外力加入,但本质核心仍是与龙仙儿的状态直接相关,会造出这么别扭的战衣,她自己绝对得负主要责任。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才会造出这么样的东西 “妳……” 话将出口,温去病忽然顿住,看看自己身上的囚服与镣铐,明悟陡生。 如果心境、神魂是建构术式的关键,那么,是得要多重的负罪感与歉疚心,才会造出这套囚服来?她平常从不泄漏内心感受,但纸包不住火,原本就在那里的东西,时机到了总会有破绽流露出来…… 想到这点,温去病也不再追问,转过来打个哈哈,“这套囚服其实也不差的,这些锁链什么的,搞不好还能当兵器使,到时候直接拿起来砸人,说不定效果意外的好,自带兵器的法袍,满好!” 两人面上都带着笑,彼此心里却都有表面看不出的哀伤,只是谁也不愿意提起,只能用普通的玩笑带过。 “……囚服,不知道能不能洗洗,现在看起来有点脏……”龙仙儿随口说着,忽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紧张问道:“你……现在还用得出尸龙战甲吗?” 术式武装,和契约主本来有距离限制,如果两人相隔太久,就无法发动,但温去病登天之后,术式武装随之进化,理论上不管契约主身在多远之外,都能启动术式,进行着装,除非契约主身殒。 面对龙仙儿的问题,温去病点了点头,而这个动作,立刻让龙仙儿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这么说,云儿果然还活着!” “我从来就不相信她已经死了。”温去病道:“既然术式武装还能正常发动,她就不可能死了,应该……只是陷在某个特殊状况,或是有什么困难,没法回到我们身边。她有太一作为倚靠,一般的状况不足以困住她这么多年,也不至于一直音讯全无,想要找到她带她回来恐怕有不小的障碍,但只要人活着,就可以找到她,就有回来的希望……” 龙仙儿点点头,“这几年里,你在太一那边发了不少寻人悬赏,我知道你用了心,我也相信云儿不会这样就身殒的,在冥府的这段时间,我特意搜寻过她的下落,她并不在冥府……” 温去病闻言却哑然失笑,不在冥府,可不代表人就活着,甚至哪怕能够确认不在鬼界,也不能当作生存的证据,人死之后可有不小机会直接烟消云散,就算变鬼,能进入冥府的更只是极少数,龙仙儿所做的验证,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根本没有多少证实意义。 不过,彼此之间对龙云儿的生死有了共识,这就是一大喜事了,两人都为此欣喜不已,只不过没有那种举杯庆祝的兴致而已。 温去病想起自己之前抢着动身来冥府的初衷,除了要带回霸刀外,还希望能与已逝的亡者见上一面,这事不晓得该怎么进行?这件事情如果通过龙仙儿,应该有不小的可能,但是那样一来,本就因为选择原谅她而难以面对过往兄弟的自己,岂不是更难做人,甚至还要拖她下水,陷入纠结之中? 另外,司马冰心如今的状况,也着实令人懊恼,虽然这些年后终于找到下落,甚至直接把人接回手里该算是天大的好事,但自己现在完全没有可以救她的办法,纵然有着魔屋,可魔屋也非无所不能,被霸皇的冰柩隔绝,获取的信息太少,压根推算不出她是因为什么问题,才变成这样的,这要如何救起? “……解铃还须系铃人。” 龙仙儿这样说着,直接就被温去病喷回去,“我也知道这时候要问系铃人,但这丫头现在晕成这样,要怎么问啊?” “或者你可以先试着破开这道冰柩啊!”龙仙儿道:“正好测试一下新完成的武装,看看是否真的能击发出万古级数的出力,直接破开霸皇的封锁,运气若好,冰柩一破,人也清醒了。” 温去病忍不住白眼一翻,这建议纯属找碴,自己就算真要试验新武装的威力,也不可能拿冰柩来试验,就算不用魔屋计算都知道,直接轰破冰柩,司马冰心清醒过来的机率,不会高过千万分之一,粉身碎骨的机会倒有百分之九十九。 “或者,你可以找另一个系铃人。”龙仙儿道:“这丫头是被霸皇封住的,霸皇费这么大力气封住她,然后跑来闯冥府找龙皇点灯,显然对于她的问题一清二楚,你去找霸皇,问清楚状况,也好对症下药啊。” “去见霸皇?” 温去病一时沉吟不语,总感觉龙仙儿这建议挺奇怪,也对此事感到分外别扭,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 龙仙儿见状失笑道:“应该不至于这么为难吧?霸皇凶威赫赫时,你都不怕面对他,拼上性命也要和他一战,总没理由他现在伤重成为阶下囚,你反而畏惧了?直接向他问清楚,冰心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才好处理,不是吗?而且他上门来是想着一个人打趴十殿阎罗,逼着冥皇点灯救人的,现在失败沦为阶下囚,有人跳出来帮他救人,他没理由藏着掖着的,就算后头他拿冰心有它用,也可以后头再把完好的人抢回去的。” 温去病点点头,肯定这个建议,但一进入实行层面,就又开始觉得头痛,想要面见霸皇,就要先找小白,而无论是见小白或霸皇,都让自己觉得一阵牙疼。 ……想想冥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居然有好几个家伙,都让自己一想到就觉得牙根发酸…… 龙仙儿笑道:“要不然,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免了,那两个禽兽,我一个都不想妳多见。” p明天周一紅包日,請大家惠賜一包,幫忙沖榜,紅包只在給才有用。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三章 坑人(周一红包满五) 十三章 坑人 温去病闻言没好气道:“一个整天垂涎妳,也不知道他堂堂一个万古,平时怎么能这么饥渴下作,就差没有直接舔上妳,另一个更糟糕,被盯上的是我,根本我有一个女人他就砍一个,带妳过去,他搞不好争着过来也要砍妳一刀。” 想起霸皇砍向龙云儿、妃月泪的那两刀,温去病摇了摇头,着实不安,最终还是自己独自前去。 首先见的是小白,这家伙在冥府没有职称,却赫然有府第,门口并没有挂匾额,只是用红色硃笔歪歪斜斜写着“鬼王”两个大字,然后又用黑笔在上头打了两个叉,似是醉后涂鸦,门口还写着一堆“我恨你”、“欠债不还”、“坑蒙拐骗”“丧尽天良”、“你没有好下场”之累的恨词,笔迹还各不同相同,也不知道有多少鬼物曾来此刻字。 温去病忍不住嘴角微扬,这都已经是冥府之内,可不是外头的大都市,管制严厉,普通的孤魂野鬼根本不可能到处乱走,居然门口还能有这么多留字,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进入鬼王府后,小白立刻迎了出来,笑着将客人领了进去,也不问温去病要求什么,直接满口答应,这反应直接让温去病暗叫不好,一个奸滑如泥鳅的家伙,居然会这么好说话,肯定另有所图。 不出所料,果然跟着就听见小白道:“不过既然大家那么熟了,圣子想办的事,我这边肯定是一路绿灯,我想的事,圣子能不能也帮个忙呢?” “你又想要什么?别跟我说是仙儿啊……” “喔,其实也没什么的,日夜游神正在外头搭台子,搭完之后,就麻烦你就上台去宣传一下,喷喷口水,哄它们入会,就像你之前在鬼市做的那样,重来一次,没问题吧?” 小白耸肩道:“估计也不会有谁跑过来闹场,所以度化什么的,就直接跳过吧,倒不是不让你搞,而是怕你没这能耐,你真要是有本事把谁度化了,我们很欢迎啊,但是万一失败,这场大会就演砸了啊。” 温去病闻言更是苦笑,冥府的普通鬼差度来也是白白浪费愿力,至于九大阴帅以上的,修为虽然比鬼岩城,万血河的悍将,鬼市的巨头要高出一筹,却依旧在大能层次,理论上倒是在度化范畴里,若能成功更是大赚,但它们不光是鬼,也是冥府神灵,存在久远,自己在神道上的这点微末道行,可不敢在它们面前卖弄。 “仙儿如今不在,我也就直接问了。”温去病道:“以你的智能,不可能不知道不死会到底是什么东西,看不到其中的祸患,我好不容易才可以在爆掉之前脱身,没理由现在要跑回去,你们到底想要不死会干什么?” “什么?祸患?没有啊,我们根本不知道啊。”小白却直接顾左右而言他,“我只觉得这是个很棒的新兴产业,一定要大力奖励扶植,说不定还能养出一只独角兽来,圣子你知道的啦,最近招商很是困难,我们这些干事的业绩压力超大的,上头开口闭口就是独角兽企业,哪来这么多独角兽?诸天万界的独角兽都快死绝了,我连想打个幌子玩个文字游戏糊弄都做不到,只能硬上了。你就当是可怜我,帮忙一下,我们可以合力收割好大一批韭菜。” “既然你根本不打算说实话,那就算了。”温去病直接转身离去,“两方合作首先看诚意,你们连半句真话也不愿意说,压根就没展现诚意,这还有什么可谈的?” “别这么说!” 温去病眼前形影一花,小白直接出现在前方,“有些事情我们这边有难处,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然而,交涉其实可以有很多种形式,除了诚意,还有互惠,我相信我们这边,还是能开得出能让你满意的条件的。” 温去病闻言一顿,双方若没打算开诚布公,自然不可能合作,但交易就不用开诚布公,只要彼此对条件满意即可,换句话说,小白这等若是任由自己提条件,而自己可以宰的一刀…… “那……简单一点,我想要那个醒神灯救人,你们帮忙把灯点上,让我去救人,可以吧?哦,对了,还要顺带帮我把那个碍事的冰柩拆了……” “喂!别得寸进尺。”小白直接双手叉腰,恶狠狠道:“上一个敢对我提这要求的家伙,现在下场怎么了,你知道吗?” 温去病道:“我正想问你呢!你到底把霸皇怎么了?他也算为恶多端,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如今落在冥府里,你没把他上刀山、下油锅,剥皮抽筋吗?” 小白却直接叫嚷道:“哇!看你这人,说话一点不讲道理,杀得多就要刀山油锅,你杀得也不少啊,碎星团那时候,除了妖魔,还有一堆人族的命要算在你头上,身上血债一堆,你现在也在冥府,要不要等下也去油锅里浸一下?” 这话一出,可以说是把事情彻底挑明了,温去病抬头看着小白,试图确认,“你在说些什么?我一直在鬼市,哪有杀过什么人和妖魔?” “行,反正这里不是孽镜台,用不着搞明察秋毫那套,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圣子!” 小白忍不住叹了口气,拉了张桌子过来,倒了两杯酒,给温去病递来一杯,“老实说吧,借灯给你们,倒是不难,至于帮你们点灯……不是不行,但大兄弟啊,你不知道你开的这价钱到底有多高啊!” “怎么说?” “醒神灯,能聚天下神魂,不管是普通的孤魂野鬼,还是万古、永恒,理论上是都有效的,因为它原本就是为了能拘万界之魂而生的神器,是冥府这处近道之所衍生出来的宝贝。” 小白解释着神器来历,而温去病一听到对“万古、永恒”都有效,心头就是一震,知道此物着实不凡,这甚至已经是天神器的层次,再听到这是近道之所衍出的天生灵宝,登时对情况了然,却也暗叫不妙。 这恐怕……是用来维持住冥府稳定的根基之宝,拿出来救司马冰心简直是用大炮打蚊子,虽然效果肯定是有的,不然霸皇也不会被逼着找上门来,可…… 动用的代价,估计完全不成正比。 小白道:“醒神灯,聚神魂,耗的却是寿元,只要点亮就能替照射者聚拢神魂,不需什么额外的条件,但燃灯者却必须以本身寿元为料,支持灯的燃烧。” 温去病闻言断然道:“这不是问题,到时候我来点灯,用我的寿元来烧。” “如果有那么简单就好了,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烧,我直接就把灯扔给霸皇,让他烧死自己算了。”小白叹道:“点燃醒神灯,有一个条件,必须是…… ” 温去病的感觉越来越不妙,“究竟是什么?” 小白直接两手一摊,“必须是与冥府结合的那一个。” 温去病脸色一变,这等若是要地狱龙皇燃烧自身寿元,去救司马冰心,“这是开什么玩笑?你这不是想要坑我吧?” “不!” 小白长声叹气,脸上尽是无奈,“大兄弟,这是你摆明想坑我们啊!” 救人的方式有很多种,要付出的代价也各有不同,以命换命的这种抢救形式虽然存在,却往往是基于自愿,若说要强制执行,这难度就高了,至少温去病扪心自问,自己可没这本事拿把刀架在冥皇脖子上,逼祂拿命去救人! 对方是堂堂永恒者,也只有霸皇那样的中二,才敢想这种荒唐念头,自己是连想都不敢想。更何况,就算撇开实力差距,强行拿一个无关之人的性命救人,这种事情自己也不好说究竟能不能干得出…… “那有没有点……什么其他方法?”温去病吞吞吐吐道:“而且寿元这个东西,你们反正都是永生不灭的,或许…… ” “普通万古操控光阴,逆反时光,也是要消耗自身寿元的,万古存在一个个都千秋不灭,你看看有没有哪个万古,成天都逆反时间来玩的?”小白摇摇头道:“等你后头万古了,其中奥义自己就晓得了。” 眼看对方难得坦诚,直接把底牌亮出来,这件事是真没得商量,温去病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要求见霸皇,小白代冥皇允诺,还加了少许优惠。 “你不是想要修降魔剑吗?需要材料吧?冥府内的材料,只要是你能用上的,我们都支持你,一概免费。” 这等若是直接开了张空头支票出来,让自己趁这个机会大发财,冥府的宝库可以说放之诸天万界,也是最顶尖的,现在等于是放开了任自己打劫,温去病简直没法相信有这样的好条件,但转念一想,隐隐觉得不对。 ……大甩卖的破盘价,往往都出现在崩盘之前! 如果新婚妻子没有告诉自己厄灭之刻的事,自己还不会想那么多,但既知厄灭之刻,冥皇与小白的异常慷慨,就多了另一种解释。 p. 紅包日,請大家量力而为,有錢捐錢,沒錢不要勉強,劇情不夠吸引大家是我該承受的,如果紅包不到,就...休息本來要多一更以示負責。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四章 未来之祸 感謝金乾802153717的慷慨贊助,也謝謝各位读者的支持,只能努力耕新表示感謝,謝謝。 ……反正这些东西也都快要完蛋了,不给白不给,趁着还没有坏掉之前,你能用就尽量用吧,我们拿报废品换人情,划算! 这念头一出,温去病心头顿时一震,觉得很多事情都得到解释,包括冥皇和小白为何要扶植不死会这个注定要爆炸的烫手货,看来都顺理成章了。 ……厄灭之刻,好像是冥府的法则会短暂消失,地狱龙皇境界会回落为万古,冥府的运作直接停摆,但……这个“短暂”究竟是多久?本来以为只是短短一瞬,可长与短从来都是相对,如果相对于永恒,千年百年也可以是短暂。 冥府的法则如果崩溃,无论是地狱龙皇自身还是轮回的运作都需要别的力量来稳定,不死会的万鬼愿力,姑且不论其后果,纯以力量强度而言,确实是能作用于万古层次的一股强大力量,也难怪冥皇也会心动,打起这边的主意。 温去病望向小白的眼神,一下变得很奇怪,“你先前传书鬼界,公开风雨战刀的消息,表面上是装疯卖傻,实际就是想抢在那之前,引霸皇来战,提前消灭隐患兼立威?” “哇哇哇,圣子你又在胡说什么啊?”小白闻言直接一把按住温去病的口,“什么在那之前?前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别乱讲话啊!” 温去病将手拿开,皱眉道:“但如果只是需要不死会的万鬼愿力,那也不是非我不可吧?我直接把会长什么的转让给你,你不是一样可以号召信众?你好歹也是堂堂万古,又有冥皇撑腰,只要别当众卖傻,号召力比我强吧?” “唉,时间紧张,想要冲最高效果,当然还是原汁原味的最好。我可以保证,你现在跳出去,那两个不灭永生什么的,肯定是急着抓你多过杀你,好歹也要先利用你,把资源转移过来再说,两边搞不好还会因为抢你抢到破脸……哦……扯远了。” 小白摇手道:“这么样吧,除了冥府资源,另外我再给你点便宜,后头每天,你负责出面办一场布道会,把气氛带起来,开完布道大会后,你就过来这边,我们切磋一下,我把变动之道的心得,和你交流。” 温去病闻言,眼神当即发亮,以两方的实力差距,以为小白对于变动之道的理解,这种切磋,名为交流,实际上就是传授,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物。 自己在变动之道上的学习,全凭自我摸索,虽然之前从朱雨身上,隐约窥见了六耳猕猴一族的变化术,但那也是一鳞半爪,未成系统,更多的还是靠着从太一得来的资料对照,利用魔屋强行分析计算,一点点找寻前路,如果能有哪位此道大贤肯传授心得,哪怕自己不可能完全照着来,仅用来作对照参考,那也是求之不得的美事。 受到初识印象的影响,自己对小白的感觉一直很矛盾,觉得这家伙猥琐且奸滑,要说向他求教什么的,很放不下脸去,但是认真想想,撇除外表不谈,这家伙只是外表年轻,实则是已经不知活过多久岁月的老怪物,别说作为学长,完全够资格当自己的“老前辈”。 实力上这个家伙更是没话说,最初自己以为他只是个狗仗神势的废材大能,结果实力表现却一路超乎自己的预计,甚至连霸皇都战胜了,诸天万界内,想要找个比他更强的万古,恐怕不易,这样的强人主动要和自己交流,自己简直是捡到大礼包了。 温去病慎重一拱手,“授业指点之恩,温某不敢或忘,这里就多谢前辈了。” 小白却直接退了一步,不受这礼,反而上下打量温去病一眼,开口道:“刚好趁这段时间,让你把六耳一族的变化术全部重练一遍,你的变化术根本就练得乱七八糟,简直不知所谓,还有,你该不会一直以为变动之道,就只是不断变形幻化,变来变去吧?如果是,你就整个搞错变动之道的基石,完全练错方向了!” 不愧是老前辈,一开口,指点的方向都令人振奋不已,仿佛迷失在无垠大荒漠,四面都是漫漫黄沙不知去向的旅人,一下被人带回了繁华都市的大道上一样,温去病正心急难耐,想问何时开始,小白却伸手往外一指,“台子已经搭好了,你直接上去,能吹就使劲吹,把他们忽悠到天旋地转,不用担心。” 温去病闻言却苦笑道:“忽悠也得讲根据的,我上次开大会,可是散尽家财才成功,这回又开,我……我哪里有这么多钱?”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啦!”小白挥手道:“冥府的资源,随便你拿去使用,还请务必撑过这段时间,其余都无所谓了。” 支票开得宽,温去病却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在心中暗叫不妙,小白虽然没说清楚,可是出手如此阔绰,“这段时间”肯定不会太长,冥府的祸殃近在眉睫了?倘若冥府的厄灭之刻持续时间比自己预想的长,逼得冥皇和小白要借助不死会汇聚的万鬼愿力,那后头说不得这里要成为一个大漩涡,不知道多少人和鬼会卷进来,上演一场可能影响诸天格局的大事件……而这么危险的事情自己却已经卷了进来,真是不妙啊…… “在冥府传道,不用怕其他万古会来碍事!只要在这里,官府就是你的保护伞,我们向来是讲规矩的地方,谁要敢来这里挑战规矩,我们就和他没规矩!连霸皇都已经栽了,什么血丑、阎罗阴蛟之流的跳梁小丑,要是敢来,我就把它们下油锅!” 小白拍胸保证,温去病则点了点头,转身离府登台,面对亿万鬼物,熟练之至地开始演说,在这一场大会之后,不死会的冥府分部,成功建立了。 “……所以,你就完全被那个家伙牵着鼻子走了?” “啰嗦!你根本没资格说我,我不管要往哪条道走,都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冥府牢狱之内,温去病冷眼看着前方的冰层岩壁,还有困在当中的霸皇,感觉非常怪异,至少,过去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有机会用这种视角,居高临下地看着霸皇,而且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的早。 在自己的认知里,这应该是一个……需要自己要用一生去追逐,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战胜的巨大目标,可现在自己才刚刚开始追,甚至只是第二次试图碰撞,他就直接倒下了,虽然并不是被自己打倒的,却实实在在倒下了,还被监禁在这里,沦为囚犯。 那一战后,霸皇的力量被小白封锁,囚在冰壁中,法身伤势也没得复原,双臂俱断,胸口以下完全消失,右半边胸膛肌肉破碎,隐约看得见内里的血肉,可以说是非常凄惨的状况,但被这么囚禁着的他,却面色平和,甚至还带着微笑,仿佛对此怡然自得,没感到半分苦痛,甚至……完全看不出有羞辱的感觉。 这样的反应,自己完全不能理解,在过去蒐集的资料中,霸皇是一个胜负心很强,对自我要求极其严苛,近乎无情的人,就算只是一招半式的失利,都会令他愤怒不已,怎么现在惨败成这样,却能淡然处之?不是应该已经气疯了吗?这可是他从未有过的惨败啊…… 温去病心中犯着嘀咕,还不曾表露于外,就听对面的男子微微一笑,“你是不是以为,霸皇就是天生强大,所向无敌,从来就没有失败过的?” “你都已经样衰到被关在这里了,还说什么所向无敌?怕不是在说笑话吧。”温去病闻言冷笑道:“也亏得你还能那么冷静,这么有信心手下会救你出去?已经失败的霸皇,还有什么用处,我看鬼滔那个人,现实聪明的很,不会跑来冥府白费功夫了。” 霸皇却完全不理温去病的嘲讽,自顾自地说道:“我自斩神躯,秘密转世的时候,并非一帆风顺,头几世,我不过是个普通凡夫,未曾觉醒记忆,当过屠夫、卖过草鞋、收过市场保护费,也干过猎户,曾好勇斗狠,也常常碰壁,被人围殴,或者当街砍死。” 温去病闻言一怔,霸皇舍去神位,转入仙途的故事,诸天万界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也仅之如此,众人所知的只是短短一句的描述,以为不过是一段顺遂的经历,却不曾想其中还有这样的过程……不过毕竟那是万古之前的旧事,连同时代的万古存在,都没剩下几个,除了永恒者,如今怕是真没谁晓得这些往事。 “……觉醒的那一世,我只是个瘦弱小子,又病又穷,每天被那些高个子的欺负,常常一出巷口就被人打,如果没给足保护费,就被按在地吃泥,有时候连屎都吃过……有一回我气不过,偷偷藏了小刀,找机会捅了为首的臭流氓一刀,把他肠子都捅出来,听他滚在地上惨叫,那才叫一个痛快。” p其實最近病得亂七八糟,耳朵聽聲音很模糊,去看醫生,说是黴菌感染,連耳膜上都是,給我吃藥和藥膏,但说目前沒有針對耳朵的藥,所以藥膏本來是擦香港腳的,那個抗菌藥,是大蒜精油膠囊。我越來越懷疑,這個二甲醫院到底行不行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五章 霸道唯我 “……真的有那么痛快?” 温去病只是随口一问,霸皇却道:“其实也没那么痛快,他家有钱有势,寻医救回了他的命,后头上门杀了我全家,奸了我家女眷,把我母亲和姐姐的焦尸挂在门口,我经脉被打残,侥幸逃出,咬牙上山修仙,立志要报仇雪恨。” “呃……”温去病没想到随便听听故事,竟然也会听出这个传统套路来,这转世也堪称苦大仇深了。 “我有幸拜入仙门,却被判定毫无天份,被派去扫厕所,挑粪浇菜园,那段时间里,师兄弟也照样看我不顺眼,每天也要打我。” 霸皇淡然道:“所以,战败什么的,我早就习以为常,正是因为弱小,才有追逐强大的基础。” “……那其实是一段很有意思的岁月,我整天受伤,不是瘀肿就是骨折,也想过放弃,试过自杀,但就是一直不能理解,凭什么他们就要打我?凭什么我就是被打的那个?就因为我弱吗?可我也想要强大,谁又给我机会了?” “后来我想明白了,机会从来不是谁给的,是靠自己掌握的,只要你够强,就是老天不给,你也能把机会抢过来!哪怕你残了,哪怕你废的,都一样会有属于你的机会,没有,便抢!这就是斗战之道!” “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力量,也不在高大与否,而是要端视这里!” 没有手臂,没办法指指点点,霸皇目光转动,温去病明白他所指的,乃是胸中斗心!只要心中斗志不息,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绝境,他都会爬上来,即便没了记忆,即便丧失神能,霸皇始终都还是霸皇……一如此刻。 “……当我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就把握到了机会,不出一年,我整个人脱胎换骨,把那些打过我的人,全都打趴下,成为正式弟子,进军仙道……后面的,反倒不过是一些无聊的往事了。” 霸皇笑着看向温去病,“在你认为,什么叫做霸道?” 温去病想了几秒,反问道:“你的所作所为,还不够霸道吗?” “那就得看你从我身上到底看到了什么。”霸皇微微一笑,神色转为严正。 “掌权一生,为所欲为,这是霸?” “不服我者,俱杀无赦,这是霸?” “征服诸天,破灭万千世界,一刀横过,所向无敌,这是霸道?” 连续三声,并没有特别大声,也没有灌注力量,却蕴含着霸皇的意志,连声三问,近似问道,冲撞在温去病心头,他微微一怔,仿佛看到当初那名病弱少年,如何一步步在磨难中,磨出了钢铁意志! “……这些,其实都不是。”霸皇道:“于我而言,霸道唯心,征战无双,所向披靡,这些也仅是霸道的一面,但难道一朝失去武力,从此没得横行,这样就不是霸道了?” 温去病闻言,首先是想要笑发,所谓霸道,本就是凭着强横力量,管他是敌是友,只要拦在面前,就从人家头顶直接采过去,一路前行,把阻路的全都踩下去,自然就霸道无双了,而若力量都废,那还霸什么东西?乖乖趴下叫爸爸才是正常台词,失去武力,没得横行,这样还想着霸道,只会被别人反踩在脚下不得翻身,简直是脑子有病! 然而,凝视霸皇的眼神,自己仿佛就能听得到他的心声,那是与世认定所不同的另一种霸道。 武力强大时,我横行天下,想干什么就是什么,天下之大,未有能阻我者,武力未足时,我依然不会放弃,无论处在什么样的逆境,我始终初心不改,一往无前,最终必将逆流而上,克服一切困难,重返昔日巅峰! 霸道,从来不是一种行为,而是一种意志! 温去病其实很想说,这种霸道其实应该换个说法,叫做“自强”,自强不息者,自助天助,自能克服逆境,勇往无前,跟霸道未必有多少关系,不过,看霸皇的模样,自己也就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心境。 之前,对自己而言,霸皇与其说是一名纵横无敌,在诸天万界都留下浓厚一笔,哪怕已经陨落万古,名声也不曾磨灭的战神,其实更像是一个符号,代表着无敌、强大,战无不胜,自己曾经听过许多关于他的神话,但就只是神话,他是一名高高在上的神灵,不太像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不过就是个标的,是个……简单的符号。 可现在,霸皇仿佛一下多了不少人味,从一名远在天上的神灵,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感觉……其实他与自己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同,特别是当战无不胜的形象被彻底打破后,失去了仰望的视角,他好像……一下就和自己平等了。 “……真是让人怀念啊……” 喃喃自语,霸皇的表情一下变得柔和,温去病却是心中一动,问道:“你怀念什么?” “……自然是怀念以前在这里待过的时间了。”霸皇笑道:“不然,难道会是怀念和你一起喝酒的日子吗?毛头小子,如今的你,还未有资格与我共饮啊!” 温去病顾不得在意霸皇话中的嘲弄,讶然问道:“你以前……也待过这里的?” ……霸皇竟然不是第一次被关押冥府?这种事居然还有过前例的?等等,难道是那一次的事情?但是他又是怎么从冥府跑出来的? “当然了,当年,我和一名故人联手闯冥府,和冥皇作过一场,堂堂永恒者,确实不是盖的,我们两个明知天高地厚,仍然硬闯,看似意气风发,勇往无前,必然凯旋而归,结果却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双双被扔进冥府大狱。” 霸皇平静道来,温去病却是目瞪口呆,之前看冥河上的残影,霸皇与那个人连袂共闯冥府,豪气干云,奔驰如电,说不尽的意气风发,本料会是一场传出来震动诸天的逆天之举,怎料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不过,好像这样的结果才是正常的,冥皇身在冥府之中,就位列永恒,哪是霸皇可以敌得过的?就算那个人擅长创造奇迹,又最是克制先天神灵,可正常情形下,如果没有奇迹发生,两个家伙大败亏输,被关押起来,这才是应有收场。而且冥皇既然现在还能坐镇冥府,掌控轮回,那说明当初确实没被奇点误伤,那当初的结果自己应该猜到的…… “那个人……他当时自号仁光天子,邀我同来冥府宰人,说保管让我尝试一番前所未有的别样滋味,我应邀而来,却被龙皇打得落花流水,后来与他一起被关押,怒问他究竟是什么别样滋味,他就说是一起吃牢饭的滋味,保管我以前从未尝试过……” 忆及过往,霸皇酣畅大笑,“当初他与我分牢而关,说我们这也是裂土封王,还是各据一方,比邻而治,共掌天下……哈哈哈哈,好一个豁达家伙,好一个共掌天下,也是在那时,我彻底明白了,霸道未必要靠征伐累积,只需心中通畅,就算身在囚牢,依然可以霸气无双。” 语气中再明显也不过的怀念,似乎当初那段囚牢岁月,对霸皇而言并非什么耻辱,倒是一段难以忘怀的美好时光。 这也让温去病感到难以想像,不仅仅是对霸皇,也是对那个人。如果说霸皇的今日的表现和过往印象的的差异让自己惊诧,那那个人的变化则是让自己难以接受……记忆中,那个人的言行,总是透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高傲,就算表面明明是与大家平起平坐,视角也都是居高临下,仿佛……一个高度开发的文明人,在俯视一堆什么都不懂的土著。 不过,那也仅仅是高傲而已,感觉上仍是个普通人,可从霸皇的描述里,那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他,从容自若,王者气派,一言一语,都有王侯贵气,这是万古之前的他,一个自己所陌生的他…… 万古悠悠,他是怎么从昔日一名王侯,演变成自己所知那模样的?这之间,应该也有很多的故事吧……而且明明万古之前都至少有万古级数的他,即使不考虑奇点的特性,在始界也根本是纵横无敌,何必拉着自己等人,玩那么一出兔死狗烹的戏呢…… “你们……”温去病一下回神,“既然是一起被关在这里,后来又是怎么出去的?冥皇放你们离开?” ……这应该不太可能,那两个家伙都是固执死性子,不撞垮南墙不回头,被释放出去后,肯定会回来继续大闹冥府,把事情干完,冥皇不该不晓得这后果,焉有纵放之理? “这个……你可以去问冥皇啊!”霸皇闻言却诡秘一笑,“我为什么会傻到把这个告诉你?” 温去病都快翻白眼了,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自己,霸皇也是来见冥皇的,可谁都见不到冥皇,如果能够见得到,哪用这么麻烦? 十七章 困境 这件事,早成了四人间的秘密兼笑谈,温去病再清楚也不过,一听龙仙儿点醒,马上知道司马冰心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禁为之扼腕。 “这下可要命了,对角线修练咒武,本来是不会致命的,只要自行止住真气运行,反噬就会消失……可这丫头……现在又要怎么自行止住真气运行啊?” 温去病头大如斗,望向龙仙儿,“等等,这事我都不晓得,妳又是怎么知道的?司徒小书哪里会和妳说这个?” 龙仙儿笑道:“这种事情当然不用对我说,你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司徒小书身边一早就有我的人,武苍霓的身边同样也有,有一次她对武苍霓说起此事,武苍霓知道了……我也就知道了。” 温去病却皱眉道:“奇怪,武苍霓既然知道,怎么可能我会不知道?她身边……”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龙仙儿瞪眼跳起,“你果然在武苍霓身边偷偷藏了东西,堂堂男儿,不是搞到要窃听这么猥琐吧?目标还是无有遗漏?连她吃饭睡觉,如厕打鼾,你也都在偷听吗?你……” 温去病忙道:“你别胡说,我可没偷听,她是知道的,我怎么会作偷听这么下流无耻的事?” “她竟然知道?”龙仙儿叹道:“我本来还以为你就够变态了,没想到她也是?这么一听,你们根本是一对变态情侣啊!五年里,私底下玩变态游戏的变态情侣。” 温去病不禁笑骂道:“你可别忘记啊,我们俩现在可是合法夫妻了,妳如果是嫁给一个变态,后头是会整天抓着你玩变态游戏的。” 笑归笑,温去病也想出了问题所在,自己旅历诸天万界时,有些地方传讯困难,有些地方连时间流速都和始界不一样,通讯有接收问题也不奇怪,自己并无法保证,这五年里完完全全听见武苍霓的所有事,更何况她还可以自行遮蔽一部分…… 司马冰心的抢救工作,仍是眼前当务之急,而这件终于弄清楚缘由,解决方案却明显超过己方能力的事,只能仰赖万古以上的大人物支持,温去病把先前与小白交涉的结果,和龙仙儿略作交代,她不禁皱起了姣好的眉头。 “……小白……不,冥皇显然也有自己的计画,所以才这么一直晾着我们,迟迟不露面,这倒是和地藏那边有些相像。” 龙仙儿往温去病看了一眼,彼此都有同样的想法:厄灭之刻,冥府必有大变! 而虽然龙仙儿是冥皇显身,打两人进入冥府以来,一直也被冥皇友善对待,甚至是保护着,但世事多变,两人都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这种善意稳若磐石,会一直持续下去,特别接下来厄灭之刻是冥府万古来的大变,说是天翻地覆也不过分,有什么变化都不奇怪,若想要从这场万古甚至永恒级数的混乱中平安保身,自身实力仍是关键,而所谓实力,除了个人武力,也包括情报…… 龙仙儿道:“霸皇虽然已经倒下,但霸刀的价值仍在,你与地藏有约要履行,冥皇也没有就此收回之前与我的约定,我会继续尝试破解封印,取出霸刀,同时,我也会负责处理降魔剑的修复工作……” 温去病点了点头,感觉到团队分工,有人能帮忙分担工作的轻松,而不可否认的是,龙仙儿一旦站在友方,确实能分担自己很大的压力,这感觉……真的不赖。 “接下来夫君你就专心打造不死会,一方面增强自身实力,一方面也为冥皇和小白的计划增加筹码,虽然未来祂们与我们立场不一定完全一致,但鬼界之中,始终只有冥府这边对我们善意最高……此外还要靠你设法套取情报……” “套取情报?”温去病却先往周围看了一眼,才开口:“小白够狡猾的,而且一点强者气度都不要,下限深不见底,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可不容易,那家伙搞不好现在还正偷听我们说话咧。” 龙仙儿摇头道:“想要从小白嘴里撬出话来,当然不容易,所以你要去问那些主动想说话的,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主动想说话的……”温去病闻言却是一震,仔细看向自家媳妇,“这主意挺妙,媳妇,挺能干的啊!” “……绝对比你那个变态情侣还能干!” 尾音加重,龙仙儿笑着戴回护目镜,继续开始降魔神剑的修复工作,而获得提点的温去病则立刻行动,甚至没有等到第二天。 “……冥府之中的隐密?” 冰牢中,面对温去病的质问,霸皇思索了短暂几秒,开口道:“醒神灯原自冥府,需要冥皇支付寿元才能点亮,这个我倒是不晓得,仁光当初也没提起……” 身为古老存在,地位又高,霸皇所知的诸天隐密,远超常人,而且最重要的是,龙仙儿感到霸皇似乎很有指点温去病的欲望,与己方所需一拍即合,温去病重回霸皇囚狱,直接开口问询,果然一举功成。 “风雨战刀藏于冥府一事,我同样事先不知,但若说冥府之内,收藏着什么比风雨战刀更重要的事物……嘿嘿!” 霸皇诡秘一笑,望向温去病,“小家伙,你可曾听过饿鬼之祸?” “……饿鬼之祸?” 温去病一下愣然,饿鬼自己倒是知道也见过的,但饿鬼之祸又是怎么回事?这种东西的祸患,还能大过风雨战刀? 在冥府之中,有许多鬼物,为所受刑罚的表现,如遭判溺死之刑,就是沦为水鬼,沉于水狱中,每日定时多次,反覆承受溺亡的痛苦;要是生前贪婪,欲壑难填,就会被判为饿鬼,在饿鬼之狱,承受永远也吃不饱的无止饥饿,更会啃噬自己的手脚,连皮带骨,而手脚则会定时重生,除非能够洗去心中贪念,否则饥饿无止无境。 温去病旅居冥府多日,虽然不会特别跑去看这些取乐,但穿行各处,每天都不免看到一些,日积月累下来,对冥府的情况也算是十分熟悉了,什么水鬼、饿鬼、断头鬼、分尸鬼……都看得很熟,半点也不陌生。 现在猛地听霸皇说起饿鬼之祸,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好像听见有某个富豪,专门把路边不值钱的野草,拿去保险柜里封藏起来,意义何在?更何况就算冥皇是个心态不正常的土豪,把饿鬼当作什么珍稀,霸皇又怎么会觉得这种东西为祸更甚自己? “并不是你理解的那种饿鬼,冥府里的那些,不过是啃啃自己手脚,吃些腐血烂肉,如果遇到金银铜铁,就立刻崩了牙。” 霸皇道:“但冥府里镇压的另外一批,那些啃的东西就完全不同了……” 温去病闻言讶异道:“所以说那一批是专门啃破铜烂铁的?敢情还是资源回收小尖兵啊?” “可没那么俗气。”霸皇摇头道:“它们啃噬的是过去与未来。” 这个答案实在太过诡异,温去病又是一下反应不过来,甚至不确定自己刚刚到底听见了什么,随即醒悟过来,当下面色凝重,只要霸皇刚刚所说的有一丝真实,这就是一件不得了的东西。 “……太初神族,打诞生那刻起,脑里就有一些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是诸天万界创生时就存在的讯息,也包含了一些天道造物的隐密。” 霸皇笑道:“天为何物?地是什么?天地如何划分?过去未来又要如何界定?我何以为我?诸如此类的,有些你们打出生就习以为常的事情,甚至以为是宇宙真理,放置诸天万界都不曾更易的,其实是经过一连串天翻地覆,才稳定下来成现在这样的……” 温去病捕捉到话里的微妙,凝重开口道:“这里头也包括过去与未来的划分?” “确实。”霸皇点头应道:“打从有太初神族的那刻起,诸天万界的时间就都是以时光长河的形式流动,凭此界定过去、现在与未来,但根据太初神族脑中的记忆,这并不是天道最初的构想,在这之前,还有过一些其他作法,经尝试而失败后,才最终变成现行的架构。” 这其中,就包含了“冥府封印的所谓饿鬼”,一种莫可名状,完全不属于六道众生之内的存在,每当时间过去,今天变成了昨天,现在成为了过去,这些饿鬼就会群起出动,将属于过去的一切事物吞噬毁灭。 “……天道不知为何最后放弃了这种形式,反正被天道放弃的东西也不止这一个,最终,饿鬼被天道废弃,却没有直接毁灭,而是镇压于冥府之内。” 霸皇笑道:“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温去病答道:“因为终末,对吧?” 说得简单,只是用来分隔过去、现在的工具,似乎跟世间生灵没有一点关系,但这东西实际上,就是把属于过去的世界整个吞噬、摧毁,近乎是用来消灭世界的东西,哪怕这个所谓的过去世界,不包括任何活物,也是非常恐怖的规模了,说是世界毁灭器,一点也不夸张。而且毁灭的还不是小千世界,中千世界之类的概念,而是整个诸天万界,其中威能更在永恒之上…… 十八章 饿鬼之祸 三千大道,终末唯一,只要和终末之道扯上关系的,一样麻烦过一样,霸皇话里隐约透着的一层意思,那些“饿鬼”不光是一样失败的清垃圾道具,还很有可能是天道对于灭世工具的一次失败尝试,即使是失败了,也绝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天道可能就是出于还用得上的原因,才特意留了下来,封存在冥府之中备用。 温去病道“那些饿鬼被天道镇压在冥府?你说饿鬼之祸……意思是这种东西曾被放出来过?” 霸皇道“详情其实我不清楚,当时我已经不在,是这回苏醒之后,接触相关记载才看到的,冥府内曾经发生过一次风暴,连冥皇都险些无力镇压,让动乱溢出冥府,祸及万界,后来也不知怎么又被压制住,成了茶壶内的风暴,知道的人也不多,但根据记载和太初神族的知识对照,大概可以猜测到内情,那次如果没镇住,蔓延出去,就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了……” 温去病忽然想起龙仙儿之前说过的话,小白之所以在冥府内地位崇高,是因为曾经舍身,在冥皇都力有不逮的情况下,帮忙封印住一场大祸,而最后虽然成功,自己也被吞噬掉大半神魂,从此神智有损,性情不稳。 冥府并非多事之地,讲规矩、求稳定,当真是万古如一日,更从来不涉外界的纷争,根本就没多少事,根据温去病的认知,这些年来除开当初阎罗阴蛟跑来闹事,就没听过其他事情,所以小白的那次涉险,很可能就是那一次的饿鬼之祸! 如果确是如此,那么,这又和小白、冥皇的诡异态度有没有关系?厄灭之刻来临,冥府失去法则镇压,冥皇从永恒境界跌落时,其余的封印是否会受到影响?万一这些封印也被解放,饿鬼破出,岂不是一场大灾难? 温去病道“真的确定那是饿鬼?” 霸皇笑道“你如果对我的答案有疑虑,何不去问那个姓白的小子?或者,直接去问冥皇啊!今次你来得正好,帮我带个东西给那小子吧。” 温去病冷笑道“你不是想要我传话给他,放你出去吧?堂堂霸皇,这么可耻的话,我可传不出口。” “当然不是你想的这样。”霸皇笑道“与他战完之后,我这几日反覆思索,想要找出他剑势中的破绽,正好想到了一招破法,你就帮我把这一招带给他。” 温去病闻言惊得目瞪口呆,想说你都给关在这里,手脚都没有了,还满脑子想着要战?战神两字果真当之无愧。 “……你帮忙替我传招给他,就当我欠你一次人情。”霸皇道“你不是很在乎当初那名绿发女子吗?或许……我能让你有机会再见她一次。” “什么?”温去病心头剧震,“云儿她确实没有死吗?她究竟去哪里了?快说!” “还轮不到你来向我提要求,那女子的下落,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一个知晓,你再拖拖拉拉的,我就让你一世也见不到她。” 霸皇道“听好我的口述,这一招,先从步伐起,首先是……” 温去病顾不得再追问,当下潜心记忆,并且开始摆姿势。霸皇要自己带去的这招,虽然说是一招,却极为繁复,拳刀并用,光是后着的衍生变化,就足足五百多个,既有步伐对应,也有功诀配合,只是说说就能把普通人绕得晕头转向。 如果自己没有魔屋辅助,又没有毁天霹雳的基础,修行的还是变动之道,绝对没办法只听叙述一遍,就直接演练出来,再经霸皇简单修正,便告功成。 “行了!你立刻去把这一招带去给他,看他又要怎么拆解,然后,明天再带回来给我。”霸皇喝道“最快明天再回来,今日之内,不要过来浪费时间。” 这古怪要求让温去病简直莫名其妙,但既然受人之托,又被人拿捏了短处,还是只能照着干了,就这么来到小白面前,然后看对方一脸大便。 “他要你带,你就真带来了?你怎么那么听话啊?我让你干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好说话?” “话可不是这样说,只是他要求,我当然不会理,之所以会答应,背后当然有我自己的理由。” “又是什么理由?” “理由就是我其实也很想砍你一刀,看招!” 想到之前小白一路扮猪吃老虎,弄得自己有如没头苍蝇一样,温去病也有报复的冲动,这次难得有合适的机会,当即一刀砍去,凌厉刀势,化作风车般的旋转光刃,罩住小白,同时拳含刀劲,从另一面突刺。 “无聊!” 小白一声斥喝,也看不清楚如何出手,直接一掌就穿过温去病的刀与拳,径直拍在他的头顶,万古打大能,如同成人戏弄小孩,胜负根本一点悬念也没有。 温去病被这一掌拍中,只觉得整个人意识散离,神魂缥缈,好像身不由主地往下坠去,似被一掌打落天阶,剥离神性,回归平凡,飘飘荡荡,好半晌才恢复了意识。 “好、好厉害!” 神智一复,温去病脱口叫出,也开始思索自己刚刚是究竟怎么败阵的,现在的自己对上万古存在,固然没有丝毫胜算,却未尝不能藉此学习,自我提升,魔屋本来就擅长分析,当下更是难得的好机会。 小白道“刚刚你怎么输的,自己知道吗?给我听好了,刚才那一掌,首先是劲运乾坤,推阴转阳,而阴阳互易的奥秘则是……” 细细解说,小白将自己先前瞬息破招的手法说了一遍,然后道“记熟了吗?记熟了明天就帮我带去练给霸皇看,顺便传话给他,这一刀根本不伦不类,真要拿来砍我,肯定会输得莫名其妙。” 温去病用心记忆与分析,越是思索,越是感觉小白所用的手法中,有些异常熟悉的地方,最后才一下恍然,叫道“死部九式!你的这一招,分明是亡者黑书里的战技!” 小白闻言却哂道“鬼巫王一统鬼界,登临永恒,掌控死亡大道,留下亡者黑书,衍伸出如今鬼界的千门万派,各势力所学都无出其右,冥府自然也有部分收藏,你有机缘得到传承,碍于本身所学,尽练是不可能了,可钻研一下,用以参考,也不算空入宝山而回,我刚好也藉着这个机会,帮你理一理。” 温去病更是神不守舍,仍沉浸在小白刚才的手法上,这一式“魂飞魄散”,并不是死部九式之内,只是底下的衍生技,可是被万古强人使出,却别具玄妙,威能不在九式之下,若非他亲自点拨,自己怕是完全想不到能有这样的变化。 仅是两招一来一回,自己就像是见识一场精彩绝伦的攻防,心神为之动摇,恨不得马上窥见后续,当下二话不说,就要赶回霸皇那边传招,却被小白拦下。 “这么急干什么?他不是说了吗,要你明天再去吗?你那么急想要干什么?那么有空的话,麻烦上台再忽悠一群新鬼去。” ------------------------------------------------------------------------- 匆匆数日,温去病不复进入冥府后,难得的闲逸,重新忙碌起来,一面要每天上台对着冥府都市的万鬼忽悠,布道收钱,巩固不死会的根基,一面成为霸皇、小白延续比斗的传招人,两边跑腿,并且趁机学习。 当初观战,这两大顶尖万古的旷世神能,一度让温去病惊叹不已,暗叹当今之世,永恒者不出,诸天万界恐怕再难找出更精彩的对决,可实际参与他们的战斗后,那些惊叹有了更深一层的感受,自己看个大概,转为确实能够理解,这些万古存在是为何而强、究竟强在什么地方! 而相较于之前那惊天一战,两大万古持续下来的这场未了之战,虽无赫赫声势,烧脑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开始的时候,霸皇与小白的破招,都还带着几分随意,轻描淡写就指点一招,破去对手的绝式,还有空余朝着自己大喷口水,炫耀自身,鄙视对手,顺便打击自己,可是到了后来,双方思考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小白不住原地踱步绕圈,霸皇也紧锁着眉头,细细沉吟,彼此都像是面对什么大考验一样。 这样的应招,实战当中多半使不出来,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想,因此,这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比斗,不光是在拚破招,还要破得完美无瑕,让对方根本找不到破绽,只能蛮力强破,或是利用看似普通的一招,提前设下陷阱,诱敌上当,甚至是步步连环,制造陷阱。 第五天上,小白应的一招,就让温去病惊觉前天的那一招,竟然一早已伏下后着变化,等着对手上钩,而霸皇昨天应的一式,似乎也有所察觉,招式里连消带打,特别侧重防御,正提防着小白的这式反击。 战技精妙无双,战势更如棋局,两边棋手在这上头当堪称无双国手,每子落下都有惊喜发生,温去病既是旁观者,也是落子者,几天过去,就完全深陷局内,丝毫不因繁忙的事情而感到吃力,每天都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会怎样发展。 。 十九章 一锅粥 而在传招的过程中,温去病自也没有少趁机学习,两大万古存在的招式比拚,要透过一名小小的大能来使出,要提点、传授的东西可不少,而自己等于越阶接触到他们层次的技法和思路,就算苦思兼苦练,背后还有魔屋作为依靠,也要异常吃力才追得上。 小白这厢基本都是拿源自亡者黑书的战技来回招,在里头加上变动之道的模拟技,每当温去病觉得招法精义晦涩,一时难以领悟,小白就指点用变化术来模拟效果,强行开挂,硬把效果弄出来,然后内外参照,既能对招法有深一层理解,也同时学了变化术的技巧。于是这段时间下来,温去病无论是对于变化之道的认识,还是对死部九式的掌控,都有了近乎天翻地覆的提升。 而霸皇那边,就没这么多花俏,都是直接以本身的拳、刀招法来回应,只不过,他所有的招术都以本身霸气作为基础,温去病哪怕只是负责摆个架子,也需要相关口诀,几天下来,温去病暗自汇整自己所学到的部分,估算大概已经掌握霸气修练的三成法门,如果再多两成,再靠魔屋分析以及变化术的支持,就能尝试凝结霸气战甲了。 这样的学习,对温去病来说,也是件非常熟悉的事,仔细回想起来,自己这辈子不管是学什么东西,都不曾有过系统性的教学。 那个人做事一向乱七八糟,根本不可能直接教自己点什么,把事情说明白,每次都是随手扔本秘笈、丢个东西,让自己去自行参悟,而但凡学习碰到问题时,多半是让自己去想办法解决,要不然,就是特意设计某个特训课程让自己去亲身体验,从中找到办法,而这类课程一半带着恶整的意味,同时也相当凶险,弄得好就是帮助突破,弄得不好,就直接是淘汰赛了。 所以除了跟随萧剑笏学习的那几天,其余这一路上,自己都是自学成才,努力去看、去想,去整理归纳,然后才能偷学成自己的东西,这就是自己的路,也正是这样一路走来,自己才能在登天称尊时,走上变化之道,更成就魔屋法界,而两大万古强人的这场比斗,无疑正切合自己的习惯,给了自己一个最好的学习机会,有机缘提前不知道多少年,去学习万古层级的战技和思路,以之参考,作为自己前进的方向。 之前得到鬼君力量灌体,只是少了需要累积的过程,节约了大量水磨功夫,即使后头再得了亡者黑书,也不过多了一条大概的前路指引,仍需要一步一步往前走,还得步步小心,免得出错,又或是一个不慎,遇到陷阱,被鬼君算计,成为道标,而眼下这番练习,则像是身后多了两支喷火筒,直接推着自己在这条路上高速狂飙。 每天,每刻,自己都在全心琢磨这些刀来剑往,占据了自己的大半思维,与魔屋的九成演算空间,常常因此恍神不说,就连睡觉时都会不自觉地挥动拳脚,演练招式,一次打塌了床,还有一次直接霸气踹飞了龙仙儿。 修练专注到这种程度,在自己的人生里,也是极为罕见的情况,而伴随着这段时日全神修练所提升的,除了个人实力,还有不死会的规模! 也许在最开始的时候,鬼界各方都只把不死会当成一个全新而强力,后劲十足的敛财工具,当初鬼市的那些大能之所以争着入会分杯羹,为的都是从中赚钱,但打从自己在鬼市发动神能度化众生,走上新一代鬼龙皇之路后,各方都已经清楚,不死会赚钱只是幌子,虽然在鬼界,累积金钱也是提升实力的一个方法,可不死会实际是根本是奔着鬼族的无穷愿力而去的,架构才是重点,从中赚钱什么的只是其次。 而不灭帮、永生教的出现,则象征着这场鬼界愿力争夺战的开始,它们看准了自己根基不足,根本没有能力固守住现有创下的巨大地盘,只要它们强势抢夺,很快不死会便要分崩离析。 这个判断绝对是正确的,能够早上两三个月就发现问题,自己刚一离开就差点挖得不死会散伙,说明自己的确低估了鬼界这些巨头。但它们没想到,甚至就连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自己背后却会莫名冒出根基来,不止突然得了冥府的支持,就连大片空白市场都主动出现。 从来不涉外事的冥府都市,万古以来第一次打破了过往成规,主动支持,让自己利用这块空白市场,不止建立了规模巨大,甚至超越鬼市主会的分会,更籍此号召各地不死会成员,立起“正宗”、“元祖”的招牌,再开大业,让那些分散各处,一度动摇的不死会会员,有了支持的方向,把断裂的网络重新接续,再次运作起来。 重掌不死会的自己,更玩出了许多新花样,除了推出大量的新产品,给各个层次的会员一个奔头,还重新划分了会员的等级,以接地气。 依照会员的积分,将会员划分成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人仙、地仙、天仙、金仙、准圣、圣人,十一个等级,底下收的会员越多,累积的分数越高,就能攀上更高的位阶,道途漫漫,为勤是路。 鬼物理论上是没根本法修仙的,自己这么划分,本来也就是讲个噱头,但神道这东西的好处,就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在虔诚信仰力的造化下,某次自己布道到一半,一名积分累满,刚刚升上金丹级的会员,猛地通体金光流转,竟然真的凝结出了金丹来,瞬间轰动全场亿万鬼物,就连自己都看到傻了眼。 旁边的龙仙儿目瞪口呆,而活过万古,见多识广的小白更几乎连下巴也掉地,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其中道理为何,反正它就是发生了。 莫名出现的神迹,着实振奋万鬼之心,温去病虽然也给吓得不轻,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只要演技够,反应快,直接装镇定,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就可以把事情盖住,其余……就随信众去想了。 这个意外,从此成了不死会最好的广告,各地的不死会干部,传道拉人时都津津乐道,只要愿意加入不死会,让你超生就超生,该你结丹就结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奇怪。 不死会的热度就此重新燃起,原本驻足观望的鬼物纷纷投入不死会旗下,就连不少不灭帮、永生教的会员也忙着改换门庭,另外两家仿冒商只得急起直追,永生教首先跟进,把底下会员分级,定为武者、武师、武王、武皇、武圣、武宗、武尊、武仙、武神诸级,各级的威能都说得天花乱坠,只有做不到,没有想不到。 不灭帮也跟着把会员定成:后天期、先天期、旋丹期、命陨期、神海期、神变期、神君期、圣主、界主、天尊、真神,多个境界,大概只要升级到一半,就会突破万古,成就永恒,威凌诸天万界,反正每个阶级之间的积分需求差距极大,想升一级都极其困难,后头的不过制造想像空间而已。 “……妈的,这种玩法,刚开始连一个小小金丹、武皇,都可以叱吒一方,好像千难万难,可一阵子后,搞不好就是金仙遍地走,武仙多如狗。” 温去病摇头叹道:“这种恶性竞争,很快就会把市场彻底玩残,到时候,谁都没有得赚。” 三家混战,打得天翻地覆,为了摧毁对手,万血河、阎罗阴蛟两家先后遣使前来冥府,试探冥皇意向,想要断掉赤魃背后突然出现的根基,暗地里更派出杀手,试图干掉赤魃,釜底抽薪,但大能使者直接被小白当众斩杀,刺客也有来无回,冥府的态度与立场都非常明显,两边直接破脸。 血丑、阎罗阴蛟更是惊怒交集,发现赤魃实在异常难斗,本来以为它地藏心思难测,只是被它扯起的大旗,实际身后无人,没有根基,不死会看似前途无量,无非空中楼阁,一推就倒,哪知道得了冥府的支持,抹消武力差距后,赤魃种种商业手段源源而出,打得它们两家二道贩子只能被动跟进,异常狼狈。 当战局就此乱成一锅粥以后,对它们最大的威胁,还不是鬼岩城跟进表态,投向不死会,公主妃月泪直接从周围拉起一支队伍,让不死会得到大量补充,声势大振,而是局面整个乱了。 见到以此架构吸纳无穷愿力的好处,也见到三家混战,僵持不下的局面,鬼界其他万古全都动了心,纷纷跳出来自立门户,成立类似的销售组织,既可以吸取愿力,还可以趁机捞钱,真是何乐而不为。 反正,有不灭帮、永生教的前例,做起来的时候一切照抄就是,也不费事,拿不出“不死泉”,搞点“青春水”也可以,人家有十一个会员等级,我们就少少做个六七个,如果没鬼肯信,直接把鬼绑了,关起来洗脑,反覆洗上一段时间,不信也都信了。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章 治本为难 不光是万古,哪怕只是大能、鬼尊,都个个有样学样,在自己的小地盘内搞组织,神道之法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过去只是因为鬼族意念过强,寻常的神道之法无法承受,而昔日酆都鬼君的道路没有天时地利,过人之能根本是找死,这才没有人打打主意,让如此庞大数量的愿力空置。现在发现这种组织架构能够撑住,有接二连三的成功案例,又没看到什么后患,于是几乎一夜之间,类似的组织,在鬼界遍地开花,无远弗届。 在这当口,就传来巨骨帮主图灵遭到刺杀,伤重垂死的消息…… 当万血河、阎罗阴蛟两方,先后派杀手进入冥府却失败后,温去病心中有数,同样的事情肯定会发生在鬼市。 已经彻底撕破脸的两大势力,必定会寻自己的弱处下手,而没有万古庇护,不过新进大能,只能依靠赦封神能的图灵,无疑就是己方最弱的一环,只要攻破这环,除非自己回去主持大局,否则鬼市就等若无主之地,偌大的肥肉自然任由它们吞下。 这一着老掉牙的招式,自己早已料到,但越是老招式,越是好用,手上高端武力不足就无从破解,除了托鬼传话给图灵,让它自己小心提防之外,温去病也没有别的招,而当事情毫不意外地发生,温去病所能够做的,也就是坚定位置,死都不回鬼市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贸然回去鬼市,地藏又不替自己出头,那自己就非常危险了,说不好,血丑 、阎罗阴蛟会彻底不要脸,亲身降临鬼市,并且联手来杀自己,那时候别说地 藏不出手,就是地藏出手都未必护得住,自己绝对是死定了。 而十殿阎罗一心只负责审案断案,保轮回通畅,冥府的安保全落在小白身上,在此多事之秋,他也脱身不得。不然自己倒是考虑过请他相随,回鬼市以自身为饵,打两名万古一个突袭,以小白战胜霸皇的实力,说不得可以一举成功,带两个鬼回去和霸皇为伴,一举解决自己的大危机,而不死会就此一统鬼界,汇聚巨量的万鬼愿力,对冥府后续计划也大有好处,可以说是互利互惠。 既然一早就知道会遭遇这样的情况,自己肯定不会傻到跑回去送死,所幸便宜师父虽受重创,却仍未殒灭,并没有失去做为诱饵的价值,多少还可以放心。 “只是……这么一来,不死会在鬼市的基业,就彻底失去控制了。”龙仙儿道:“图灵帮主一倒,鬼市内的不死会再无人能主持,哪怕冥府这边做的风生水起,给与下头会员足够的期盼值,提升了凝聚力,但那边万血河和阎罗阴蛟必趁虚而入,直接用上暴力手段,蚕食鲸吞,抢下这块无主地的大市场。” 这和温去病的估计相同,但就算知道,己方也没有能力去改变,鬼市对两人都太过鞭长莫及了。 龙仙儿目光一转,道:“你是不能回去的,但如果鬼岩城的那位公主回去,情况应该会……” 温去病闻言直接手一摆,“这个不行,妳想都别想。” 自己别说回到鬼市,恐怕一出冥府就会被干掉,横竖冥皇和十殿阎罗不出冥府,不用担心报复,血丑和阎罗阴蛟绝对打着这个主意,但妃月泪却没有这问题,它代表着鬼岩城,对它动手等若直接对鬼岩城宣战,凯里可没有冥皇的限制,鬼岩城更是兵多将强,冲突起来落得不好,如果由妃月泪代表,回到鬼市主持大局,说不定也是一计妙着。 不过,自己却是绝不会落这一着的,血丑、阎罗阴蛟摆明已经杀红眼,什么脸子都不顾了,万一真的丧心病狂,针对妃月泪下手,那就是自己的毕生之憾了,何况到时候凯里也少不得把丧女之痛的仇恨一部分放在自己身上,又要平白多一个万古大敌,龙仙儿想到这一计很正常,可自己却怎么都不会走的。 “……你果然还是你啊。” 提案被拒绝,龙仙儿却并不生气,也不意外,反而笑着点了点头,容颜中却有一丝憔悴,温去病道:“妳……也别太操劳了,妳这样子看来可不太对啊。” 龙仙儿笑道:“我这边哪里有什么可累的?不就破封印,外加想办法修剑,可比不上你在那边又要招募信众,又要设计各种商业手段,还猛当信差那么磨人。” 温去病笑道:“只是这样吗?冰心那边,妳其实也没少花功夫吧?这些时日,妳一直在研究怎么救她,我是知道的。” 作为枕边人,很多事情都瞒不过彼此,温去病一早就注意到,龙仙儿未有放弃,这段时日空暇之余,都在不住构思如何解开司马冰心体内的气旋,停止对角咒武的抵消,甚至在自己都束手无策后,她依然坚持,试图处理。 这固然是出于她本身的责任感,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双方结成夫妻后,她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也一并都接过去了。 在责任心方面,她的强度,大概是自己的十多倍,会本能地把身边人的事,都当作自身的责任,而另一方面,虽然她打死也不会从嘴里说出,却不表示她没有愧疚心,恐怕……她也是把救回冰心,当成是对碎星团的一种弥补吧? 但冰心的状况,着实不是普通棘手,根源不是普通的走岔气,而是咒武合练的反噬。这门碎星团的当家神功,自己四人早研究得滚瓜烂熟,深知这是一门……非常符合那个人作风的功诀。 寰宇咒武的创设,打从一开始就充满那个人的恶意,又专门立下了不许兼练的规矩,如果想要硬练,粉身碎骨就是那个人给的惩罚。 至于想要绕开直接惩罚,走对角线的方式取巧,就会造成内元侵蚀,修为折损的后果,可只要立刻罢手,伤害就到此为止,算是那个人为了避免己方伤亡过度,特意留的一点手,否则,人都有好奇心,如果每个尝试偷练的都非死不可,那估计还没等上阵,自己人就先被咒武弄死光了。 只是,如果惩罚出现之后,修练者仍不罢手,执意要试下去,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形如直接向那个人叫板、挑衅,以那个人气量狭小、锱铢必较的个性,遇到这种挑衅,绝对不会客气,回应个粉身碎骨都算是轻的! 司马冰心现在就是这种情形,偏偏早已失去神志的她。根本就无从罢手,于是只能承受那个人的恶意,体内气旋不住扩大,飞速增强,短短时日,就连霸皇这等顶尖万古都难以承担治标的消耗,而治本的两条办法,一是唤醒她,一是破除咒武,这两条……都不知道要从何着手? “办法并不是没有……” 龙仙儿叹道:“除开找到那个人,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请动永恒者出手。” 温去病闻言不由苦笑,自家媳妇目光还是很毒辣,一眼就看到其中关键,说的还真不是废话。 这些年里,自己没少回头研究寰宇咒武,既因为这门武学虽然限制多,后遗不小,却的确堪称无双战技,可以一路从地阶用到大能万古,也是希望能够从中分析得到那个人的更多信息。而随着境界提升,自己发现咒武是以因果线绑定修练者,无法用正规的修改功法手段破除,想要破去咒武刑克与反噬,首先就要断因果。 但斩断因果,根本就是永恒者的课题,虽然听说顶尖的万古存在会开始涉猎,可看小白、霸皇的模样,似乎连他们也不行,恐怕只有永恒者出手,才有可能破去咒武的因果牵扯,阻止对角线兼修的反噬,止住气旋吸蚀,救下冰心。 而救醒冰心的另一个关键,就是唤醒她的神志。自己本来想尝试这条路,却发现同样是条绝路,鬼族于神魂之道最是擅长,霸皇有鬼滔相助,却只能来冥府相求,足见放眼诸天,应该也唯有醒神灯可解。偏偏醒神灯,是冥皇才有能力动用的,换句话说,这可能也是永恒者层级的难题,即使能够寻找到替代手段,都只有永恒者才能驱动。 纵使退一万步来说,不求治本,等冰心体内气旋,蚀尽了霸皇留下的力量,冰柩碎裂,届时要为冰心续命,就只能继续灌注力量,而气旋的吸收力道却会不断成长,到时候很可能要找个比霸皇力量还强的,万古之内不晓得有没有,最终仍只能求助于永恒者。 龙仙儿点出的,确实是事情的关键,问题是……就算知道了,也根本无从着手,自己这样的升斗小民,哪里认识永恒者?哪会和这些大人物有什么交情? “与交情无关!”龙仙儿看出自己的想法,摇头道:“别指望他们,如果我所料不错,就算有交情,他们也没一个肯出手的。” “为什么?”温去病一句问出口,随即恍然,“因为奇点?” 二十一章 争夺战 二一章争夺战 照云中子的叙述,奇点是诸天因果的扭曲点,能化一切不可能为可能,更是专克永恒者的天敌,各界永恒者都避之惟恐不及,寰宇咒武是他所创,司马冰心体内的气旋,等于他留下的一道待解难题,那么问题就来了。 出手解这道难题,到底算不算是与那个人建立因果联系?又会不会招来那个人循着因果而来的镇压? 这问题其实颇有争议性,算与不算都有可能,毕竟天意难测,怎样都能言之成理,虽然并不是永恒者一旦和奇点发生联系,就会被镇压,地狱龙皇就是现成的幸存者,但估计不会有哪个永恒者想去尝试,免得莫名其妙就沦落到与酆都鬼君相同的下场! 温去病无奈摇头,“这么看来,除非发生一些预料之外的变化,否则,这个局面真是无解了。” 无解的不只是冰心的伤势,还包括眼前的鬼界大局,温去病每天都会和龙仙儿商议,重理一次当前局势,考虑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变因,估算未来情势的走向,尽可能对各种走向都作到心中有数,毕竟接下来的局面,很可能会变成多位万古混战,甚至引来永恒出手都不奇怪,如果不尽心准备,已经深入局中,偏偏只是小小大能的两人,说不定就会陨落其中。 这样的讨论,等同一次短会议,每次开完会,温去病都有一种充实感,仿佛一切发展都心头有底,不会发虚,自己着实得承认,这个媳妇真是一等一的幕僚人才,与她共事,自己不晓得可以省掉多少麻烦,如果是当老板,真是轻松惬意,只要每天坐在那里,等着签她送上来的文件就成。 想得远一点,云儿还在的时候,档案文书什么的,也被她整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处理起来非常省事,如果有谁当了皇帝,得到了这两姊妹,一个当丞相,一个当秘书长,估计真是整天可以吃喝玩乐,享尽人间尊荣,却不用费心费力,事情当真是省到极点。 温去病斜看龙仙儿一眼,很想开口问一句,李昀峰有她相助,做帝皇做主席的日子是不是爽到了极点?但话到嘴边,想到自己的形象,登时问不出口。 龙仙儿妙目眨呀眨,似乎看穿了什么,却故意不言,只是笑道:“我们再来把情势梳理一遍吧,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 虽然,两人尽力想要掌握意外,但变化莫测的局势,仍是有脱出两人掌握的地方,一个大雷,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在两人头上,更震动了鬼界。 图灵遇刺倒下,鬼市无人主持,万血河、阎罗阴蛟立刻行动,想要将鬼市的不死会纳入掌握,这原是理所当然的事,却谁也料不到,就在它们行动的同时,被忽视很久的地藏金龙打破了过往沉默。 一记大威德佛掌,从天而降,将不灭帮、永生教派入鬼市的干部,直接扫出了鬼市,万千鬼物,在半空被打得晕头转向,还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巨大佛掌就再次从天而降,将当中的两名大能、数十名鬼尊,直接镇压,封入一座成形的金刚佛塔中。 鬼市之顶,地藏净土彻底开启,慈和佛光垂落,犹如普渡甘霖,一层层浸润了鬼市的土地,从上至下,覆盖了整座鬼市,将酆都鬼市彻底化为地藏净土,无量光,无量寿,无量慈悲。 这个史无前例的意外,不光是打懵了惊怒中的两名万古,也让鬼界各方势力都为之愣然。 万古以来的首次,地藏金龙放弃了过往中立的立场,主动占有了一己的地盘,加入了巨头割据的行列…… 一直以来,鬼界的各方豪强,都在好奇地藏金龙的心态,赤魃与不死会的离奇崛起,基本是在地藏半默许半拉拔之下起来的,虽然后头展露出各种底牌,甚至是实实在在的鬼君传承,震惊鬼界,但如果一开始没有地藏授命这回事,赤魃绝没机会打祂的旗号,乘风飙上天去。 可若说地藏支持赤魃,那也不对,好几个赤魃遇险的关键时刻,地藏都在袖手旁观,全靠赤魃一己周旋,如果不是手段着实了得,底蕴深厚,有鬼君传承,早已殒灭,地藏这么半帮半不帮的,让不死会在自己眼皮底下发展壮大,到底存着什么打算,着实让各方势力捉摸不透。 当图灵遇到刺杀而倒下时,各方都认为,鬼市的不死会基业,就要落入万血河、阎罗阴蛟两方之手,顶多就是赤魃会突然犯傻,为了师恩跑回到鬼市去主持,届时地藏的态度才是关键。 焉知,赤魃没有傻到回鬼市,地藏却表了态,祂打破过往行动准则,直接出手扫清了万血河、阎罗阴蛟的势力,更用自身净土吞没整个鬼市,那里没有其他万古能抗,即使有,也难敌祂在鬼市千载万年的经营,净土一展,内中的万千佛徒、行者,原是来自鬼市,如今回归,一下就取回了鬼市的控制,超过过往,不再是顶着名号不管事的存在,成为实实在在的鬼市主宰。 至于隶属于不死会的诸多鬼尊与大能,原本就是靠温去病敕封、度化而来,而若比起神道上的修为,初入此道的温去病无论如何都不能和暗中沉浸其中万古的地藏相较,无量佛光一起,度化众生,那些被温去病强行度化而来的大能、鬼尊,直接又变成了地藏的忠实追随者。 反倒是原属巨骨帮,受温去病敕封而成为鬼尊的那些,因为身上有神权护持,保有清醒,抗拒了度化侵染。 度化是神道的高等运用,只要发动的层级够高,别说大能,就连万古存在都抗拒不了,但正因为是源于神道,故而有很强的排他性,由温去病敕封起来的“神仆”,永生都带有温去病的烙印,打死也不会被其他神明度化。 对于这样的一批鬼,天上佛掌再次降临,一擒、一抓,鬼市门口直接又多了一座金刚法塔,无量佛光喷涌,将之集体镇压在内,和永生教、不灭帮的那一座,对映成趣。 一座完全被净土佛光覆盖的鬼市,两座立在门口的威严金刚塔,宣告着地藏金龙的打破持续万古的沉默,也表示了祂的态度。 但这种霸气的作法,实在很不地藏,万古以来,这位就是出了名的慈悲为怀,与哪边都半点不得罪,虽然是鬼市之主,却半点不曾干预运作,任由各方拐着弯伸手进来占地盘,现在却忽然翻了脸,老好人忽然变成了黑帮大佬,强势占了地盘,还把一切威胁者直接扫地出门,这作风……整个鬼界,全都傻了眼。 “……地藏翻脸了,直接占了鬼市成根据地,这还真是让鬼意外,不过……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最好的时候。” 孤舟徜徉冥河上,小白静静垂钓,对面依然是那朦胧的王者之影,它并没有看过去,只是看着水面,道:“换了平时,酆都鬼市绝不会允许哪名万古独占,更别说之前鬼族大联盟已成,诸位万古巨头必定会联手驱逐地藏,让祂把鬼市吐出来,但如今……” 现在绝对是不可能了,不死会崛起所带来的风波,彻底改变了鬼界,万血河、阎罗阴蛟固然拔了头筹,抢先瓜分掉不死会的基业,抢到了最肥美的那块肉,令其他鬼族万古悔之晚矣,然而,大家也都不是傻瓜,纷纷顾起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一个个山寨组织如雨后春笋出现,圈占地盘,吸取愿力,就算迈不出去,至少也让别家踏不进来。 像不死会最开始时那样,各家基本不设防,任其发展,甚至还插一脚想着跟着捞钱的好事,现在不可能再有,而随着各家都开始发展自己的传道组织,鬼界各巨头之间的氛围,变得高度紧张起来,那个鬼韬好不容易凑合起来的鬼族大联盟,就此名存实亡,还直接影响到攻侵始界和其他大千世界的计画,万古巨头们纷纷撤回本部人马,只想着防卫己身。 在这种时候,地藏陡然翻脸,强占鬼市之事,固然惹得这些万古巨头一个个顿足扼腕,只恨这么大的肥肉落于人手,可若说要趁机向地藏发难,那是谁也不想干,都怕自己成了出头鸟,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进门,就算讲好了一起出门,都再也信不过彼此。 “……就只有……邪魂岭没卷入这场骚动。” 小白道:“鬼韬那边很安静,既不尝试救援霸皇,也不趁机推行愿力法门,只是静静关门闭守,像是在等些什么……霸皇之前肯定交代过什么。” “……冥府之外的状况,与我们无关,连霸皇都已经倒下,它们至多不过来冥府劫狱,那就是你的职责了,不要说区区鬼滔,会让你为难。” 冥皇道:“你如果真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就先把冥府内清一清,最近跑进来的老鼠越来越多了,刑律将倾,你这保安鬼王很不尽责啊。”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二章 暗流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二二章暗流 “唔,这事很难搞啊,最近冥府内,确实有不明的魔气骚动,之前我就驱逐过一次的,但这回……不知道有什么异常变化,每次我感应到一点气息赶去,都晚了一步,那些老鼠……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帮忙遮掩……永恒者的手段!” 小白沉吟着望向冥皇,看那边毫无反应,只得叹了口气,无奈道:“老板,你有事瞒着我啊!” “……你指什么?” “……冥府素来不是管闲事的地方,你之前会收下霸刀,还特意加以镇压,和地藏之间应该有什么默契吧?你们到底约了什么?霸皇被关得这么镇定,他的信心又从何来?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你该不会……已经去见过他吧?” 小白收起笑容,叹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这安保主任负责冥府内外,阻挡一切宵小,可如果头顶上的老板也有什么打算,这我可就防不了啊。” “……防不了吗?”冥皇道:“奇点传承,对冥府是极不安定的威胁,你却执意将他留下,还刻意栽培,这又是什么居心?你敢说这样是对冥府好?” 两道身影,静静对看,气氛骤然紧绷而诡异,直过了半晌,才由一方开口。 “冥皇的责任,就是守护冥府,你的猜疑非常无聊,而且根本没有必要,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吧。” 王者淡淡的交付,跟着身形消逝在空中,小白依旧坐在小舟上,看着手中钓竿,微微一笑,“冥皇的责任,就是守护冥府吗?话说得好啊,那么,当刑律倾覆,冥府失能,还有冥皇吗?地狱龙皇和冥皇,终究是两回事啊。” 淡淡的笑,消逝在奔流不息的冥河水声中,外界的喧嚣,仿佛完全传不来。 温去病不知道这次隐秘的谈话,也顾不到这些冥府内的高层隐事,正忙得焦头烂额,随着地藏金龙的表态,整个鬼界彻底乱成一锅粥,更让这场万古巨头争抢信众的乱战,一举到了头破血流的白热化。 就一般的常识来说,温去病如今龟缩于冥府之内,一步不敢出,冥府虽然势力凌驾一应鬼界巨头之上,却无法将力施展出来,虽然还有鬼岩城遥为呼应,但失了鬼市,单凭鬼岩城、冥府两地,已难有作为。 但实际上,温去病的能量却远超各方想像,作为这类组织的首个创行者,什么规则都是他走在最前头,看得最远,最能拿捏各方的短脚,随便一下改变,就能让鬼界乱局再掀波澜。 震动鬼界的私掠宣言,是在霸皇杀入冥府一个多月后公布的,温去病在冥府再一次召开大会,汇聚亿万鬼物,号召不死会成员,奖励大家掠夺别家会员,能募来普通会员的,得一积分,而能够募来一名永生教、不灭帮原有会员的,得两积分,若直接能募来这两组织会员达百名以上的,不但有积分奖励,还有特别奖品,不死泉酿名酒一瓶、不死泉精油皂三只。 对于温去病的振臂一呼,血丑、阎罗阴蛟最初都嗤之以鼻,觉得赤魃又不是万古,只能龟缩在冥府一步不敢出,像落败狗一样狂呼,又有何用?除非冥皇肯出来发话,会有什么鬼物会响应它的呼唤? 结果,立即爆发的混乱场面,让它们双双错愕于不死会的力量,在宣言从冥府流出,传遍鬼界后,不灭帮、永生教立刻发生了大规模的倒戈现象,各地头目纷纷带队投靠,直接奔去了不死会,雪崩般的打击,令两大万古简直难以置信,堂堂万古强人做后盾,难道还拚不过一名区区小辈? 不灭帮、永生教,立即行动,对各自的叛徒展开血腥清洗,不留半点情面,要把局面稳定下来,却正中温去病下怀。 “……暴力与血洗,能够让大家服气吗?肯定不能,因为我们都有一颗向往财务自由的心!说得明白一点,我们大家都想发财啊!” 拿着扩音设备,温去病在冥府城头,对着底下无数黑压压的鬼众喊话。 “我鼓励大家去抢会员,给的都是真金白银,为的就是让大家发财!它们如果带种,就把会员都利诱回去啊,我砸钱,它们也砸钱,受惠的还不是大家?只要能让鬼族同胞个个都有钱赚,赤魃就算成了穷光蛋也甘心,但为何它们不肯呢?它们只懂得用暴力,却拿不出真正的好处来,这是为什么?这里头的缘故,大家想过吗?赤魃细思恐极啊!” 一句话,直接把火点燃烧回去,鬼族本就擅长猜疑,这个提问正敲在所有鬼物的心坎上。 过往,万古、大能高高在上,被触怒了就直接血洗,从来不拿下层的鬼物当回事,再正常不过,没谁会提出质疑,但现在各组织僵持不下,为何只血洗,不撒钱止痛? ……因为它们根本没钱! 这样的明悟一起,不死会、永生教的阵脚登时大乱,这不似鬼界过往争抢地盘的战争,地盘是不会跑,占住了就结束,但鬼是会跑的,大家是相信加入组织后能发财,才有坚定信仰,一旦发生了怀疑,就连万古都留不住鬼。 刹时间,压力由底层反推,层层回推到两大万古眼前:要嘛跟着赤魃一起撒钱!要嘛底下整队走人! 当所需开销的帐单呈到面前,在太一空间见面的血丑与阎罗阴蛟,两口鲜血几乎直接喷出来! 愿力加持,即便对万古都有很大的好处,鬼族数量之巨,汇聚的万鬼愿力更是一股远超其余愿力的力量,当年鬼巫王正是凭此一路凯歌,直入永恒,只是后来万古巨头割据,再无鬼能重走这条要征伐鬼界,进而逆伐诸天的路,这才鬼道断绝。而温去病开创不死会,以全新的行事承载万鬼愿力,就此重开鬼道,血丑、阎罗阴蛟近来靠着手下的组织抢占愿力,也颇尝了些甜头,如今就像见了血的雄狮,死咬着不想放。 但在估算上,两大巨头犯了一个错误,它们本来是以温去病在鬼市大会上所展现的神能,作为衡量基准,认为凭当时不死会的规模,就能发动那样的神能,这笔买卖不止稳赚不赔,根本是大赚特赚,却不晓得当时温去病仅是将不死会作为“朝廷”架构,用以承接鬼君旗内的力量,主要力量是来自鬼君旗,而非会员的贡献。 这个误算,直接导致了投入与回收的不平衡,两大万古在太一空间开会时,都觉得情况有点怪异,回收到的愿力虽然也不少,却似乎没有赤魃那么多,对照双方的投资,虽然不好说不划算,可确实收益不太理想。 多次会唔,双方都感到奇怪,但因为不知根底,多次商议之下,只觉得或许是因为局面尚且混乱,愿力未能集中汇流,这才导致效果不如预期,倘若能够干倒不死会,一切就会回归正轨,却不料,就此一脚踩进温去病的陷阱去。 像这一类的多层次销售组织,最怕的从来都不是严加查缉、大力镇压,而是下头成员的信念崩溃,说得实际一点,就是挤兑,温去病的私掠号召,打一开始就是奔着这点而去。 如今,摆在两大万古面前的,就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这个方兴未艾的新事业,可以说是极端烧钱,当初永生教、不灭帮举行的说明会,所耗用的资源,虽然核心是榨取不死会干部的神魂所得,却也耗用了双方大量丹药、资材,花销的程度哪怕未算伤筋动骨,也绝对大伤元气。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点觉悟,两大万古还不至于没有,若照当前帐面上看来,回收的速度尽管不如预期,实在慢了些,可只要时间拉长,终究也还是收得回本的,更别说除了可以收拢愿力,还有实打实的金钱收入。 问题是,赤魃的这一记反击,却直接把市场杀成了红海,眼下如果不跟着烧钱增资,拿出成本来稳固会员,立刻就会根基动摇,被不死会独吞市占率,甚至直接挤出市场;如果跟着增资……帐单上所耗的资源,等同刀子砍在血肉上,痛到骨髓里,而且还需要重新计算收益预期,长远来说可能也要转盈为亏。 太一空间里,血丑直接一掌打爆了桌子,恨声道:“你这到底是什么烂招?我当初和你联手,为的是发财,可不是想要倾家荡产的!” 阎罗阴蛟沉默无言,它的势力规模远不如万血河,这笔开销连血丑都要暴跳如雷,它只会痛到连话都说不出来来。 ……这一仗,怎么会那么难打? 对面的不过是一名小辈,即使得到愿力加身,修为突飞猛进,至今也不过区区大能,一根指头就可以轻易把它捏死,已经被己方逼得龟缩在冥府,一步都不敢踏出,不是应该输到无力反击了吗?为什么一转眼,却是自家被反过来逼到悬崖边了呢? p.昨天的更新出了紕漏,把三十七集的二十一章貼上來了,其實本來今天要貼的二十二章也上傳成三十七集的了,還好發現換掉了。恩,昨天那一章,已經在17k更正回來了,但盜版网站有沒有跟著更正,我就不知道了,漏看二十一章的,請找盜版网站負責。至於昨天錯貼而搶先看到的部份,就表示下個月有一天會看重複的,這也沒辦法,恩,想早点把中間缺的部分銜接上嗎? 一個辦法,今天紅包滿五百,加更一章,距離昨天就更近了一章!加油!讓那一章早日到來。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三章 耗尽身家(感謝金乾802153) “……要比力量,我自然不是对手,但是比做生意,那两头傻鸟根本连拍马也追不上我。” 温去病轻摇折扇,洒脱道:“想当年,我可被称为帝南第一奸商,那两个万古,常年窝在鬼界这种地方,再是活过万古,积累众多,也不过就是两个有钱的大老凯、土包子,玩销售哪可能是我的对手?” 龙仙儿忍笑道:“夫君你的比喻,还是有点偏差,你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奸商,诈骗集团首脑才是你的真实定位,那两个等于是乡下来的大土财主,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不过,后头又会是怎样呢?它们要是心疼成本,选择退出,该如何应对?” 温去病道:“它们会跟的,鬼族有斗气的天性,遇到挑衅,必定会有回应,哪怕成就万古,能够克制这种糟糕天性的可没几个啊。” 龙仙儿同意这判断,当前鬼界万古豪雄中,擅长忍耐与等待的,唯有两名,鬼岩城的凯里、邪魂岭的鬼韬,前者因为昔年一心追随鬼君,作为忠实干将,奉行彻底的军人风格,坚忍不拔,后者则是出了名的擅长等待与隐忍。 其他的鬼族大佬,可素来没有这样的“美德”,温去病的反击,等若将它们逼到抉择悬崖,它们绝不可能就此选择放弃,白白坐看区区大能的温去病收割成果,肯定会继续赌下去。 温去病道:“此外还有一个理由,我不确定它们如今的愿力累积有多少,如果够多,它们更没有资格不跟,否则,会员的信仰崩溃,愿力立刻反噬,就算是万古存在,也不会好过……哈,如果能让它们陷得更深一点,拖到最终愿力崩溃,那个滋味……绝对能让这两位万古挫灰不忘。” “但……愿力如果崩溃,你又要怎么办?” 龙仙儿面有忧色,温去病的反击,虽然着实强劲,将两大万古一起拖入泥沼之中,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泥沼里? 当初,不死会横空出世,以人人发财的理想,吹起了一个大泡泡,这个泡泡早晚会爆,但九幽的鬼物无穷无尽,远超天文数字,以鬼族全体去支撑这样一个组织,就算会爆,也是不知道多久以后的事情了,这漫长的时间里,无论是利用万鬼愿力晋升万古甚至永恒,提前准备好应对反噬,还是伺机将组织甩出去,脱身而出都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然而,普天下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便宜事,抢吃第一只螃蟹的先行者,就算一时得利,也必然会受到后头大量仿冒者、二道贩子的沿途狙击,这是普天下创业者的必然命运。 鬼界虽然辽阔无边,鬼物虽然近乎无穷无尽,但是当这样的多层销售组织遍地开花,各自狂拉各自的会员,一层层扩散开来,那便大势去矣, 尽管,不死泉目前仍是最大的号召,除开不灭帮,永生教两个抢先跟进,利用不死会干部榨取神魂制作的仿制品外,其他那些万古、大能仿效建立的组织,有些是胡吹说有能力拿到更便宜、大量的不死泉产品,却迟迟拿不出来;有些根本连用来号召的核心商品都没有,单纯是为成立而成立,不知所谓的组织,不死会大有继续吞并的余地,可即使算上这样的成长空间,还是看得出来,这批泡沫……已经快要爆了。 温去病叹道:“没什么办法啊,本来我是计画好的,先玩上几个月,趁着有人出来竞争,直接就把市场拱手转让,趁机甩锅走人的,谁知道……竞争者比我预期得还要早出现几个月,这点上倒是小瞧了血丑和阎罗阴蛟,后头我又会被人赶鸭子上架,就算想甩锅都没处甩。” 龙仙儿迟疑道:“……那,怎么样才能让愿力不崩溃呢?” “只要持续有产品,产品还有效果,信仰就还能维持吧,本来要是能回到鬼市,继续调用鬼君的力量,虽然风险很大,但或许还有法可想,可地藏现在这么干,摆明了是断我后路,这条路也走不通了……不过这样也好啦,起码这么一搞,是敌是友也就清楚了,妳还别说啊,将来不管祂再怎么拉拢,我都当祂是敌人了!” “事情很简单,现在已经不是比谁的力量强,而是比谁的财力更雄厚,我反正是没钱的,如果冥府的财库先见底,那就是我要先仆街了,可要是它们先破产,那……糟糕,好像就是轮到我接下来也破产,这游戏玩成这样,已经根本不可能有赢家。” 温去病两手一摊,“现在,既然我走不了,那就只好把其他人也都扯下来,特别是那两个二道贩子,它们开的头,就别想跑,就是跪着也要陪我玩到最后。” “不如我……唉。” 龙仙儿欲言又止,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换了是之前,温去病会猜她会不会又有什么坏主意了,可随着了解日深,自己完全看得出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嗯,妳是担心我不及在愿力崩溃之前脱身,想要帮我提前解脱出来,但另外一方面……”温去病叹道:“妳也希望我能救到冥府众生,希望这股愿力能够坚持到冥府厄灭之刻,为冥皇和小白所用,所以希望我坚持到最后,对吧?” 龙仙儿沉默不语,眼中却闪过少许惊异,不意自己的心思,竟如此正确地被这个男人掌握。 “我说啊……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想救,很容易被人说是圣母狗的。”温去病叹道:“最开始,妳是想保护自己家人,后来,是始界人族,来到冥府之后,妳又想要救冥府众生……心怀仁善是件好事,但也要懂得量力而为,妳不能做什么都是以牺牲自己为大前提。” 还有一句话,温去病想说却最终没能说出口,就是“即便如此,死去的人也不会认同这是忏悔、弥补的,妳大可不必如此”,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最终还是说不下去。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思,无论是开解,还是打击,都轮不到自己去做啊。 龙仙儿表情一时有些僵,却仍是点头,“夫君说得不错,我不会不自量力的,而且,就算要牺牲什么的,也该是从自己做起,没有理由牵连旁人,就算冥府事关诸天安定,你还是尽早把这身负担甩了为好。” 温去病微微一笑,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甩锅时机,当前除了拖着血丑、阎罗阴蛟下来同归于尽,就只能拼命大捞好处,哪怕后头泡沫爆掉是必然,起码在没爆之前,可以每天大鱼大肉,享受不尽,过一段奢华日子。 为此,温去病不在顾忌,每日没有少炼化万鬼愿力,转为本身修为,力量也是不住突飞猛进,踏入五重天才没有多久,就在万鬼愿力加持下,碰到了五重天的顶,再加上帮助小白、霸皇传招,藉机打磨自身的获益,本身修为、心境、神魂强度,都随着力量水涨船高,短短时日,已经成为一位货真价实的五重天巅峰,距离天阶六重,仅余半步了。 这样的修行速度,实在是万古罕见,怎样的天才都不可能做到,但温去病却半点开心不起来,因为万血河、阎罗阴蛟刚刚双双砸锅卖铁,联合办了一次布道大会,反击不死会的“不实指控”,证明自家手上确实持有优质的不死泉,能制造比不死会更多、更好的商品。 正面的反击,暂时稳住了下头会员的动摇,也让鬼界的战国之争进入最后阶段,各方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就是快撑不下去了! 不死会、不灭帮、永生教,三大多层次销售组织的激烈竞争,加上后续更多中小型山寨组织各自圈地,短短两月之间,就将整个鬼界打成了一锅粥,本来的鬼族大联盟就此支离破碎,群雄割据,各拥地盘,高度戒备其他势力过来渗透或侵占,情势之乱,堪称战国时代,比得上当年酆都鬼君一统前的洪荒时期。 这场“诸国乱战”的一个*,就是不灭帮、永生教砸下大本,举行联合布道会,以为藉着盛大声势,能够稳定己方士气人心,争取时间,为后续消灭不死会和赤魃的计划带来机会,哪知布道大会才刚举行完,手下就匆匆忙忙跑来报告,赤魃圣子又在冥府进行公告。 血丑、阎罗阴蛟顿时大叫不好,猜不透赤魃那厮到底又要干什么?这小子每次只要一开口,自家钱库就要经历一次浩劫,委实痛得撕心裂肺,尽管只有大能层次,威胁性却要超越万古,简直可比永恒! 赤魃正经宣告, “……现在市面上有不少不肖厂商,在仿冒不死泉,说取得了相同原料,效果更为出色,其实全是骗人的,只不过是拿了些原料的杂渣,混杂一些伤魂损魄的强效垃圾而成,乍看似乎没什么差别,其实非常伤害魂魄,后续造成损失巨大,社会影响极其恶劣,赤魃在此呼吁会员,千万不要贪这些小便宜,使用伪劣商品,害鬼害己。” p. 感謝金乾8021537**力贊助,雖然感謝,也請量力而为,別影響生活喔。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四章 撕心裂肺 赤魃一本正经进行宣告的模样,让两大万古气到牙痒痒,但心下也稍安,鬼界素来不是空口说白话的地方,如果只是这样的无力控诉,拿不出实在的证据,已经更多的好处,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阎罗阴蛟更是狞笑道:“看来赤魃已经弹尽援绝,没有本钱和我们再斗了,嘿嘿,他应该根本没想到我们还能进行第二次发放,现在彻底慌了手脚,只能用这种落败狗的方式,试图干扰我们……天真!实在太天真了!” 血丑却没有出声,隐约觉得赤魃刁钻狡诈,更时有惊天之举,不是一个可以低估的对象,如果因此就太掉以轻心,恐怕后头要吃上大亏。 “……赤魃心伤于鬼界如今的诚信不存,决定以身作则,重整鬼界风气,我将于近日内统一结算各位会员的积分,发放先前承诺的各项商品,还请各位会员振奋起来,用最愉悦的心情,迎接你们应得的劳动成果!” 当画面中的赤魃,朗声说出这段话时,血丑、阎罗阴蛟的共同反应,就是脱口一声:“它疯了吗?” ……明明之前在冥府才发放过一次不死泉金币,撒过一次钱,怎么这么快就又要来一次?而且,这回还不是普通发放,是要一口气结算先前累积的会员积分,这可不是说笑的! ……按照原本的规则,这些积分应该是每年,或者每三五年才结算一次,甚至可以拖得更长,这家伙现在是发了什么神经,狗急跳墙,居然直接走这一步了! 血丑、阎罗阴蛟也是组织头领,心中有数,要一次结算积分,耗损大概是一次布道大会的三到五倍,不灭帮、永生教的成立时间未及不死会,不死会进行结算积分的耗损只会更大。 “这家伙……真有钱。” 血丑喃喃道,异常吃味,阎罗阴蛟则怒道:“难道这小子不只是得到鬼君传承,根本得了一个鬼君的金矿?它怎么会这么有钱?它干这些都不用钱的吗?不对,就算是金矿也不够这样花,难道鬼君当年特意把统一鬼界的收获,全藏在一处让它洗劫了?早知道,我们当初直接劫杀它不就好了,还开什么多层次销售组织?” “……你这就是本末倒置了。”血丑冷冷道:“你应该觉得庆幸,我们这边也正在大会,就算它立刻大撒钱,结算积分,我们亦不需要马上跟进,怎么样都能再拖上三五个月的时间。” 阎罗阴蛟咬牙切齿,“不错,这三五个月内,就算冥皇亲自贴身保它,我们也必须要将它除掉,它如果再活过三个月,我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血丑还未接话,屏幕中已传出新的话音来。 “……对于那些认为自己还有三、五个月可拖的朋友,我要宣告一个让你们欣喜若狂的消息。” 手里拿着扩音器,温去病神情十分镇定,朗声道:“为了鼓励大家尊重正版,在鬼界普及版权意识,我在此宣告,凡是立刻脱离那个无聊到爆的大会,迷途知返,回归我不死会正途的兄弟姊妹,所有积分一律加倍计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大家千万不要放弃这个发财的好机会啊!” 边说话,温去病还举起手,狼嚎高呼了两声,像是在呼唤吸毒的朋友一起过来嗨,充满欢愉,而听完这句话的两大万古,直接怒啸就开喷。 “我操它妈!” “赤魃!我要杀你全家!” 怒吼之声,震动整个星河空间,两大万古甚至还来不及向冥府动手,就接到各自手下的紧急传呼,赤魃圣子远在冥府的登高一呼,已经被有心鬼传了过来,在举行中的布道大会上,引起了巨大骚动,大批会员纷纷开始打退堂鼓,想要直接开溜。 与此同时,两大万古都清楚地感查到,体内吸收的愿力开始剧烈摇晃,似要离体而去,知道大事不妙,只能当机立断。 “传令下去,凡是胆敢叛离去不死会的,就是叛徒,立刻给我打到魂飞魄散!” 阎罗阴蛟气急败坏的叫喊才出口,就看到对面血丑仿佛看着白痴一般的眼神。愿力维持,全系于心与信念,可以靠强行洗脑而得来,却无法简单靠暴力威胁得到,否则自己两人之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哪需要和赤魃隔空交手,比拼手段,这道命令若真传下去,万鬼愿力只会崩散得更厉害。 此事阎罗阴蛟岂会不知,神道一途,自己才是专家,比血丑这个刚入门的强了不知多少,只是眼下唯一的应付方法,怎么都说不出口,偏偏情势千钧一发,就算再怎么不愿,也只能把强行这话说出口了。 “再、再下一令,凡是忠于我们,不受不死会引诱的会员,积分一律加倍计算,结算时间……一年之内……而作为奖赏,本次大会所发送的珍宝量,一律加倍!” 一长串命令说下来,心中绞痛,犹胜千刀万割,尤其是面对那边手下跟着请示,场上的现有资源不够,该如何发放时,更是一股悲、怒猛往上冲。 “怎么办?还用我来教吗?立刻打开宝库,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还不够的,去调、去借,想办法给我凑上,立刻炼制,什么都要我来教你们吗?我干你们全家大小!” 强撑着撕心之痛,吼啸着将命令发下去,虽为万古大人物,阎罗阴蛟依旧一口老血没能忍住,直接呛喷出来。 当初建创两大组织的那次布道,已经让自己大伤元气,还未充分回收,原本还有个长远盈利预期,可以静静等待,谁知还没过多久,这回又被逼着布道一次,已经是砸锅卖铁,伤筋动骨,而眼前在这基础上,赤魃隔空喊话,就再逼得自己直接又翻一倍,造成的伤害已经不只是想要吐血,真正是吐血三升。 “我要杀了它!我一定要杀了它!” 咬牙切齿,阎罗阴蛟死死握拳,眼、耳、口、鼻都要喷出火来,怒火上涌,就连万古境界都平息不了,鬼丑静静地在旁边看着,心里的感觉一点也没有比较好过,要用上半刻钟去冷静,才能问出话来,“现在,我们又该怎么办?”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立刻直冲冥府,杀了那个小畜生!”阎罗阴蛟力量爆发,咆哮之声,震碎周围千百星辰,横扫银河,“就算有地狱龙皇保护,我也要杀了它,它再不死,我、我就要死了!” 血丑哂道:“地狱龙皇得到冥府加持,等同永恒,你如何能够杀得到它?这么冒冒失失杀去冥府,你是想重演当年,被龙皇一击打出亿万里,龙身重创,永难复原的耻辱吗?” 阎罗阴蛟闻言目中凶光大盛,身后隐约浮现巨大的尸蛟形象,撑天接地,横亘星宇,而对面的血色人影,虽然渺小,却涌现滔滔血河,贯宇掩宙,将身后世界染成一片赤红。 本就毫无交情基础支撑的联手,至此已经濒临破局,再进一步,就要大打出手,先拼个你死我活,让温去病白捡个便宜,总算双方都还有些理智,在一番对峙后,阎罗阴蛟首先冷静下来,“那我们又该当如何?” “打是肯定要打的,但现在不是打冥府的时候,而是先打些能立即弥补我们损失的地方!” 血丑道:“那小子也不能放过,但不可能为了它,直接跑去冥府和龙皇硬干,我甚至怀疑这小子根本是在故意激怒我们,就是想我们怒火上头,直接跑去冥府,到龙皇手下送死……哼哼,我岂会让它如愿?还是得想个办法,将它从冥府诱出……” 阎罗阴蛟沉吟道:“与赤魃相关的,巨骨帮全体都在鬼市,地藏强势霸住,现在不宜硬碰,之前没有直接把图灵绑过来,是个大失策,谁也没料到地藏竟然会突然翻脸,另一个,就是鬼岩城那个小女娃娃了,凯里看得很严,可偶尔还是会外出,假若我们联手,不是没有机会拿下,然后再用它来诱赤魃离开冥府,虽然会惹上凯里,不过这个节骨眼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赤魃再不死,我俩都要完蛋了。” 正说着,对面一股森寒气势涌起,血丑目中厉芒如刃,直直穿透而来,“我只说一次,那个女娃娃,不能动!你要想打它的主意,我便与你不死不休!” “嘿嘿,既然这样,那好吧……” 阎罗阴蛟干笑两声,虽然不知对面是打什么主意,但是没有血丑相助,自己出手对手凯里还没有把握,要是惹来凯里,血丑说不得落井下石,侵吞自己来填补亏空,于是沉默了片刻,才好像下了决心一样,道:“本来我是不想这么说的,但或许……我们其实不用把那小子诱出冥府,冥府也并非全无机会的铜墙铁壁。” “哦?”血丑讶异道:“你……居然已经对冥府下手了?” “不是我!自从当初被驱逐之后,冥府盯我盯得太紧,我这边的手下都没法用,是另一边,我有个合作的对象……” 阎罗阴蛟的解释,让血丑心中一动,“你原是出身魔界……是魔主和你联手了?” “……那边,如今有使者正潜伏冥府,听说干得不错,传来消息说冥府近日将有大变。”阎罗阴蛟寒声道:“我们只要准备好,等待时机,等冥府出现异常,龙皇无暇他顾,就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五章 三国鼎立 不灭帮、永生教的联合大会,最后时刻的临时加码,加倍送礼,闹得轰动喧腾,最终获得了史无前例的大成功,所有参加的鬼物,个个心满意足,甚至可以说是个个惊喜,大大海捞血赚了一票,虽然也应组织要求,发下心魔大誓,从此不得脱离组织,必须保持忠诚,但那也是在各自组织承诺每年都要结清一次积分的大前提下。 只要福利均等,公平竞争,本来就没必要转投不死会,赤魃圣子也说了,只要大家都能发财就好,现在自家老大响应号召,加倍福利,自己安稳待在自家组织里,熟门熟路,不是更加美好? 从气氛上来说,这是一场主从尽欢的大会,参与的鬼物个个心满意足,对组织献上忠诚,不灭帮、永生教则成功稳住了动摇的士气和人心,大会圆满成功,没有让不死会的阴谋得逞,让隔空喊话的赤魃白白大出血,但在明眼人看来,血丑、阎罗阴蛟这依旧是赢了面子,输了里子,为了这场大会所付出的代价,非但把先前赚到的全都吐光出去,还倒贴许多,甚至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至于不死会那边许诺近期结算积分,更是将要大破财,所耗预期更是这场临时加倍奖励的联合大会的数倍,哪怕赤魃先得鬼君遗产,复有冥府支持,等若身后有两名永恒撑腰,也绝不好过,如今只是逼得血丑、阎罗阴蛟大大破财,却没有退出竞争,后续只能继续和对手在红海中拼杀…… 鬼界的万古存在,则个个在一旁偷笑,决定隔岸观火,看不死会与那两家斗得死去活来,自家则伺机捡便宜,反正赤魃如今托庇于冥府,血丑、阎罗阴蛟没法伸手过去,这场僵持战还有得拖。 然而,谁也料不到,几乎是联合大会一完,血丑、阎罗阴蛟就联手起来,没有强攻冥府,取赤魃的狗头,反而闪电奇袭了最近的四处灵地。 这四处灵地,上头都有大量鬼物栖息,也都有万古存在的势力坐镇其中,可是被这两大万古联手来攻,仓促间打了个措手不及。 像这样的地盘侵略战,鬼界历史上并不少见,诸方乱战的古早时期,可以说一直都有,也早就开发出成熟的应变机制,仗着地利优势,别说两大万古联手,就是三名以上的万古存在联军,倘若防御一方存心龟缩,付出若干代价,拖上几百年打不下来,也是有过的。 而自从鬼君失踪,鬼界变成巨头割据的局面,诸位万古互相提防,再没有哪位敢在对手的地盘上长时间驻留,否则久攻不下,自家老巢必然遭殃,到时候真是进退维谷。 问题是,阎罗阴蛟、血丑的联军,这回却打破过往传统,不为占领、争地,而是抢鬼。 顶上万古存在混战不休,底下的大能就拼命掠夺敌阵的寻常鬼物、猛抓俘虏,数额差不多之后,血丑、阎罗阴蛟虚晃一招,结束战斗,带着手下和俘虏,说走就走,让被袭击的那名鬼族万古暴跳如雷。 一而再,再而三,这样的闪电掠夺战进行到第四次时,阎罗阴蛟、万血河旗下的普通鬼物,已经暴增到原本的一倍半有余,虽然这些新掳回来的鬼物,还需要经过频繁上课、洗脑,才能转化为自家会员,提供愿力,但好歹……有效扩增了组织规模。 而在攻击战进行同时,两家也没忘记去趁机袭击别家的财库、药库、宝物库,哪怕万古级的禁制封印,不是那么好破,可多少也捞到了一些,回来弥补先前损失,不用吐那么多血。 一日之内,发动四次闪电战,最后一次进行时,血丑、阎罗阴蛟各自负伤,元气更是耗损不轻,而这样蛮干的结果,百分百坏了规矩,触犯众怒,要不是鬼界情况特殊,如今又正是巨头对峙,紧守自家地盘,保住愿力,互相提防,谁也信不过谁,它们早就被众多万古一起围殴打爆了。 万血河在鬼界本就是声势浩大的巨无霸,在万古势力中也稳居前三,阎罗阴蛟也不是好惹的,虽然因为做事无脑,成为众鬼的笑柄,但能够觊觎冥皇之位,自然手头有两把刷子,两家联合起来横行,够格正面顶着它们干的,根本没几个,而虽然没把握能顶得住这两个流氓的联手,但若受害者里有谁蠢到跳出去报复,自己跳出去捅它后背、抄它老巢,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如此干一票,就能补回先前损失了。 类似的想法,鬼界万古个个都是如此,若没有一名够分量的领导者将它们的私心压下,统合众力,想指望它们联手抗敌,根本是不可能的,每一个都在等着别人出头,自己捡便宜,血丑和阎罗阴蛟正因如此,才敢赌这一铺,并且赢得漂亮。 “……虽说如此,这也已经到一个极限了,如果这两家贪胜不知输,继续存着联手打劫的主意,终会激起鬼界其他巨头的连锁反应,届时,不管是凯里、鬼韬,稍微哪个够份量的出来登高一呼,专门针对它们的同盟,不是不可能出现。” 温去病做出这样的断语,旁边的龙仙儿则大力点头,肯定了这样的分析,“夫君说得不错,我以不死会名义,派往各地巨头的使者,也因此获得了它们的善意,取得了不少支持,它们都不愿意冒险出头与那两家相对抗,却挺乐意支持我们壮大,和那两家拚个你死我活。” “这个思路的确很鬼族,当前我们的市占比如何了?” “单纯以我们三家来算,我们三家占七成,其余三成由二十多个中小组织瓜分。”龙仙儿道:“而在我们三家之中,不灭帮三成,永生教三成,我们不死会四成,约莫就是这样的比例。” “哦?”温去病喝了一口茶,“折腾成这个样子,我们竟然还有四成?这比我预期中还多啊。” “因为在普通客户眼中,我们最具神话色彩,背后有天命啊!”龙仙儿笑道:“别看那两家又撒丹药又撒钱,血丑还特别重视宣传,但最多不过就是狂夸不死泉,吹捧自家产品的效果,却完全没有你搞出的那些奇迹,说入冥府就入冥府,说结金丹就真结出金丹来,不死会由始至终都是它们心中的金字招牌,不是靠打压能打下去的。” 温去病却有些悻然道:“这事我也想不通,那两个奇迹……根本就是偶发事件,我自己都看傻眼,让我再做一次不如要了我的命,只能说那两个家伙运气不好吧。” 龙仙儿道:“截至目前,我们的计画进行很顺利,利用不死会搅动风云,让鬼界大乱特乱,如今它们不但抽回了发往始界的兵力,整个鬼界都风声鹤唳,氛围紧张,鬼滔主导的鬼界大联盟彻底名存实亡,情况已经近乎倒退回酆都鬼君刚刚消失,群雄逐鹿之时,如果这情况能持续个几百年……老家可以高枕无忧好一段时间了。” 温去病静静旁观,看见龙仙儿展露出少见的欢颜,喜孜孜地笑得像个心愿刚刚得遂的小女儿家,别的女人会这么笑,都是为了什么呢?往往都是为了女儿家的心头好,或是心上人的甜蜜之举吧,应该很少会像她一样吧,是真心为了自己的家乡能更好、同胞能更平安而真心微笑…… 这段时间以来,两夫妻联手齐心,共同拟定计画,谋定战局,如今正是收获成果的时候。原本只是要对抗血丑、阎罗阴蛟,替不死会的存续做努力,以拖延泡沫爆掉的时间,保住这股万鬼愿力留给冥府应对厄灭之刻。为此出谋划策,是自己构思,龙仙儿帮着整理思路,后来,两人发现如果把局做大,玩得更大一点,就可能祸延整个鬼界,等同为始界那边减轻压力,也算不虚两人这次鬼界之行。 血丑、阎罗阴蛟会被巨大的金钱损失逼得四处乱咬,龙仙儿是一早就推演出来的答案,为了促成这个效果,温去病多方引诱,更在联合大会举行时,用出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段,终于逼得两大万古狗急跳墙,而它们甫行动,龙仙儿派出的使者就已经抵达各方,除了让不死会免动刀兵而坐收渔利,更把鬼界的水搅得更混,各方巨头一边支持不死会和对面打擂台,一边暗中收拢兵力,积攒力量,随时准备坐收渔翁之利。尤其是在两人一步不敢出冥府的前提下,覆手风**,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堪称神乎其能了。 温去病很佩服眼前的聪慧女子,若没有她的协助,只凭自己一个人,哪怕自己再是自诩帝国头号奸商,也最多拖着两位万古一起跳进泥潭里打滚,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种地步,把整个鬼界都搅乱,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段时间的共事,每天睁眼醒来的第一个感受,就是大大松了口气,有太多的麻烦被省掉,让人……很自然地贪恋起这份安逸。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六章 仪式 “夫君大人过奖了,没有你的号召力和诡计多端,只靠小女子一个人,哪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一眼看穿温去病的心思,龙仙儿抿嘴微笑,笑得温去病有些赧然,连忙轻咳两声,正色道:“到此为止,我们的计画都算成功,但这成功其实是靠冥府砸钱顶上来的,但据我所看到的……冥府的药库到现在也已经耗掉六成,剩下的……勉强凑凑,搞一场布道大会是还够的……” “……但想要结算积分就不够了吧?”龙仙儿不解道:“妾身还是不太理解,虽然必须要押上重注,才能把血丑、阎罗阴蛟逼至极限,但直接下这样的重注,会不会太冒险了?我们……根本不可能结算得出来啊!” 温去病笑道:“这是妳的答案?那妳以为……该当如何呢?” “……冥府的支持不足以解决问题,除非冥皇另有底牌,愿意一起拿出来,但是小白不曾提过,夫君也不至于把希望寄托于此。让妾身来说,夫君打的主意应该在鬼市吧。如果加上鬼市的资源,情况就会立刻有所不同,夫君倘若回到鬼市,或许就能重新调用鬼君之力来造物,解决当前问题。” “说得不错!这确实是解决挤兑难关的首选之法,也是我最初的想法。” “果然!这我可不能答应。”龙仙儿闻言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鼓鼓地道:“你不会不清楚如今的情况吧?地藏那边等于已经彻底翻脸了,现在整个鬼市都是祂之净土,你别说进去,就是靠近,也会被祂发现,巨骨帮现在都是什么下场?你难道还指望祂会与你好声好气谈条件,讲交情?回鬼市摆明是送死。” 温去病沉吟道:“但我自觉最近功力大进,都快要六重天了……” “那也不行,地藏搞不好都已经九重天了,你这点进步又算得了什么?”龙仙儿摇头道:“绝不能回鬼市,我们在另想办法。” 温去病笑道:“嗯,我确实另有想法,放心吧,咱们连孩子都还没有,不会这么早就让妳变成寡妇的。” “……你这个人……”龙仙儿啐了一口,稍微偏过目光,低声道:“就算有了孩子,我也没想要变寡妇。” 温去病闻言心中猛地一震,直接伸手过去,握住美人柔荑,看她唇边的微笑,无声情韵,尽在不言中…… “……真是一对奸夫*,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顺便就干了?” 冰牢之中,小白一脸正经,堂堂而问,对面的霸皇相对无言,一副“你这人好糟糕,我不想理你”的表情,沉吟片刻,才道:“我也比较好奇,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过这一关?我想不出,你呢?” 小白耸耸肩道:“我也想不出,不过这没关系,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机会打个赌,再来分个胜负。” 手里掌握冥府资源,小白非常清楚冥府到底能支持到哪一步,也更清楚冥皇的实际态度,所以一早就心下雪亮,温去病的这一注下得实在够重,重到绝对不可能给得出来的地步,一旦到了承诺结算日,挤兑破产,就是不死会唯一的结果。 换句话说,这场商业游戏,根本已经彻底玩崩了,只看是能拖到什么时候崩掉而已,小白也完全想不出温去病要如何回天。 另一方面,虽然知道得不像小白那么清楚,但作为头号竞争对手,血丑、阎罗阴蛟也估算得到不死会这一关难过,连己方两大万古势力联手,哪怕倾家荡产,底蕴全出,都不敢说有足够资源,去解决不死会这回的积分结算,赤魃一个毫无根基的小鬼,又如何有此能耐? 只是,由于不知晓具体内情,它们考虑的范围要更广些,赤魃明显得到了冥府的支持,冥府的口袋究竟有多深,没人晓得,倘若地狱龙皇真的不遗余力,全面支持赤魃成事,等同有永恒者当靠山,哪怕这个永恒者万古不曾迈出冥府一步,掌控的资源逊色其余不少,但较之寻常万古也该是天差地别,不死会最终能够走到哪一步,唯有天晓得。 两大万古更有着不同的考量,阎罗阴蛟期望如此一来,或能极大消耗地狱龙皇的力量与资源,为自己后头达成心愿,成就冥皇制造机会,而血丑则在猜测,除了冥皇的背后支持,赤魃明显还得到了鬼君遗产,这遗产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宝库?能支持赤魃这样挥霍多久?干掉赤魃之后,该如何独吞这份遗产? 虽然猜测赤魃这一关难过,可截至目前,赤魃一路创造奇迹,数次化不可能为可能,不仅以大能之身打脸屡次打脸万古,还在大会上直接让鬼超脱、结丹,让鬼界万鬼都惊掉了下巴,会否忽然又出什么后着,把这挤兑难关给漂亮解决,这是谁也不能肯定的事。 一时间,整个鬼界,各方万古巨头、众多大能,关注都集中到温去病的身上,等着看他究竟要如何过这一关! “……各位会员,各位兄弟姊妹,请大家看看各自手中的这道符印,只要点击进去,就可以躺着赚积分。对,就是这样,欢迎大家每日在上头点击签到,然后在不死会章底下点个赞,每签到六十天,可以得一个积分,童叟无欺,绝不落空。” 城头上,温去病口沫横飞,激励着底下的亿万鬼物,听得众鬼个个如痴如醉,全数沉浸在美好的想像里。 对于普通的不死会成员来说,它们根本看不到温去病即将爆发的财务危机,仍坚信赤魃会长能率领大家,发达致富,是鬼平等,无有高下,而和其他多层次销售组织相比,自家的不死会非但发钱最快,时有神迹,更还不时抛出新玩法,让鬼欲罢不能。 最新推出的那道符印,只要跟着在掌中画出血符,就能日日点赞签到,形如膜拜,还能刷出积分来,这玩法真是又新鲜又省事,不用费事拉鬼,只要持续签到就可以有积分领,皆大欢喜,果然是是鬼平等,绝不落空,不死会内的各类鬼物,全都开始低头操作,在掌上忙个不停,对于组织的热情和信仰又多积分,汇聚而来的愿力也陡然高出一截。 温去病微微一笑,转身下了城头,跟着看见本该在冰狱下头破解封印的龙仙儿,已经一早等待在下面,主动迎了过来。 “夫君真是好手段,你什么时候又想出这新招来的?”龙仙儿盈盈笑道:“画个符印签到,就能刷换积分,下面的鬼是都高兴了,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白白贴钱出去?这又是哪一招?” “这个……其实就是一些导流、留人的方法。”温去病道:“蒐集愿力像是行销,除了要积极拓展信徒,也要想办法把信众变成忠实信众,提高个体信仰力的质量……现在诸方混战,想要在高速拓展地盘,发展会员数量很难摸了,是时候深挖已有会员的忠诚度,潜力值……点赞、签到什么的,就是种高仪式感的行为……或者可以直接理解成一种宗教的膜拜仪式……反正就差不多那一类的。” “夫君真不愧是商业鬼才,竟然有如此多弯弯绕绕的手段。”龙仙儿笑道:“偌大鬼界,连万古存在都被你玩弄股掌之上,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横竖你在鬼界叱吒风云,干脆就留在这边发展,何必还要回到始界去受气?” 温去病闻言一呆,龙仙儿直接侧肘过来一顶,“干嘛?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之前你在诸天万界遨游,一走几年,对始界不闻不问,不也一样过得很好?又不是非要呆在始界不可。你这一回来,就忙东忙西,顾忌又多,责任也重,还不如在外头逍遥自在。” “说得也是,不过……” “夫君最近干得这么棒,今晚想要些什么惊喜啊?”龙仙儿微笑说着,仿佛嫌热一样,一边用指头勾着领口,用手搧风,开敞的襟口中,雪腻肤光,白得惊心动魄,两团浑圆像塞了一对玉兔在里头,挤得看不见半点空隙,当中的那道深沟,勾人魂魄,让人忍不住想要整个栽进去。 温去病倒是颇为意外,这里可不是自家屋里,龙仙儿鲜少在家里以外的地方,这么主动引诱自己,作为丈夫,这倒算是意外惊喜,不过事情未必这么简单,福祸相依,这种意外的福利后头,往往没有好事啊…… “啊!可惜啊……” 龙仙儿脸色忽然一变,整理了敞开的衣襟,将性感波光收拾藏起,转身淡然望向新出现的那名不速之客。 “少爷!” 一声疾呼,来自从远处快速飘进的鬼影,妃月泪向这边疾奔过来,温去病脸上不无讶色,“妳怎么会突然过来的?鬼岩城那边怎么少得了妳?” 妃月泪满面急切,像是快要掉下泪来,停在温去病身前,慌张开口道:“少爷,不好了,我们那边出了大事,我……” 二七章 鬧洞房 话还没说完,妃月泪已经闪电出手,右手带着汙浊血光,直刺温去病胸口,这一击迅若闪电,事前更是毫无预兆,却偏偏血光才亮起,就被一道漆黑的手掌覆盖,完全吞没,轻松压下。 温去病的尸鬼分身,青面獠牙,半透明的身形,一掌横住,轻易截住妃月泪的攻击,更横阻在它与温去病之间。 “妃月泪”见状错愕道:“你、你怎么可能会有防备?” 温去病却耸肩道:“信不信由妳,对于阿月,我一直是防得很厉害的,扮成它来刺杀我,根本就不可能得手的。” ……尤其是先前有幸透视未来之后,它冲上来搂抱,令自己撕心裂肺的那一炸,更是让人心痛到不行。虽然那个未来至今理应已改变,不过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不会有坏处。 在鬼界之中,如果说有谁能够得到自己全部信任,那肯定是妃月泪,却不是那种毫不提防的信任,甚至可以说,在那一夜之后,整个鬼界里头,自己最提防的就是它,哪怕是搂它在怀里时,自己也分分秒秒都在提防它下一刻忽然自残或是自爆。 这种提心吊胆的戒备有多辛苦,外人是不会明白的,所以想要扮成妃月泪来刺杀自己,简直是搞笑! 尸鬼分身探出的一爪,是死部首式,最正宗的幽冥鬼爪,牢牢镇压住妃月泪的血光,双方对峙,温去病立刻察觉到,对方的力量并不是鬼族一脉,同为邪秽,却是更偏秽染,魔意深重,却是魔族的刺客。魔族也把手伸到冥府里来了?是阎罗阴蛟出面,展转多次,请动魔族出手?小白这个保安鬼王又在搞什么东西?还是有高人出手遮蔽,连小白也瞒过?难道是魔主? “妳……” 一声方吐,身旁的龙仙儿已经骤然出手,奇袭温去病,指间闪烁锋芒,赫然是类似傀儡针一样的杀器。 温去病却连看也不看,一掌拍出,劲卸天下,将几根尖针尽数带得偏转开来,再一掌转化阴阳,把敌人弃针袭来的一掌镇住,滔天邪劲源源不断地被转化散去,就听见对面仿佛遇到变态一样的叫起来。 “……你居然连她也提防着?” “我家媳妇和我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她随时捅我一刀,踢我落地狱,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哪可能不防着这一手?” 温去病依旧是耸肩,答得从容,而假妃月泪在旁边发动的自爆,则完全被尸鬼分身挡住,一点都侵入不过来,那一晚后,为了防备妃月泪有朝一日可能的行动,自己在冥府中提升自己的间隙,特别利用学习到的新技术,加强了尸鬼分身的防爆设计,必要时能够当作防爆毯使用,保管类似攻击绝对伤不到自己,甚至还能反向吸蚀对方魂魄,让自爆行为半途而废。 不过,这回尸鬼分身却仅仅发挥了防爆毯的功能,没有能够吸收到对方的魂魄,要嘛是对方仅为分身,根本就没什么魂魄可言;要嘛就是对方魂魄构造特异,不能以常规手法吸收…… “媳妇?叫得真亲热!”假龙仙儿目中陡然绽放邪芒,赤色血光凌厉,“亏得你也有脸叫出口!” “……这个嘛!考虑到我们最近几晚的疯狂,我对她最没脸叫出口的称呼,绝对不是这句媳妇。” 温去病微笑着随口回应,心中却暗自惊讶,因为自己本想化招蓄劲之后,用无极返回弹,却察觉对方隐约蕴藏更强的力量,很有可能是天阶六重的强人。 ……魔族这边真是给脸,普通的小刺客都不舍得派来,一出手就是六重天的欲魔,这一类的强人,通常都是万古手下的首席大将,甚至足以受封魔公,威震诸天,居然会被派来当个小刺客。不过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以及身处的地方,随意派点小刺客的确只是浪费资源,只是能有这么大手笔派出六重大魔牺牲,难道真的是魔主的手笔? 虽然对方比自己强,但温去病并无惧意,一来自己常打越级战,和比自己强的敌人战斗早是家常便饭,如今不过越级一重,不用挑战万古,已经是小场面了;二来,这里是冥府,十殿阎王与小白都在,就算被高人在背后蒙蔽,拦不住魔族大能的潜入,却哪可能容得下欲魔当众逞凶? “很好!”假龙仙儿目中邪意更盛,恨恨道:“看来你是真正做出选择了,之前没来得及送你个新婚蛋糕作贺喜,真是失礼,不如……就拿她的人头来庆贺吧。” “什么?” 温去病心头猛地一跳,终于意识到当前进行的对话有些古怪,对面在意的东西,不似来拼死一搏的刺客,而是自己的老熟人?陡然见到那边爆炸的烟尘中,一道血魄魂光飞起,猛往这边飞来,同时,假龙仙儿的身形,像是入水泥塑,化成血泥溃散,与飞射过来的血魄魂光结合,刹时间,血光大盛。 “……血影神功!” 心头大震,温去病脱口叫出,刚暗叫不好,掌上骤然感查到一股熟悉力量,尖锐的气劲,轻易就破去双极轮绵延不破的力量,长驱直入,自己完全抵挡不住。 苍穹闪! 一认出血影神功,温去病立刻就知道事情要糟,血影神功在诸天都被列为禁忌,能练的少,能练成的就更少,能练成之后还能被妖、魔两界上层许口,没有被追杀的,更是凤毛麟角,哪怕放眼诸天万界,自己怎么想都只得一个。 本来自己还好整以暇,就打算拖时间等着,出工不出力,想着让冥府的人来收烂摊子,反正天塌下来,都有万古高个子顶着,自己何必拼死拼活,替冥府分忧,但现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小白它们对魔族入侵者,可素来没什么人情好讲,自己这个老伙伴又一向桀傲不逊,碰上小白与九大阴帅,只有死战,而在冥府地头和它们死战,结果不问可知,连霸皇都已经败阵了,区区褒丽妲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自己不可能坐看褒丽妲被擒、被关押,只能拼尽全力,尽快解决这件事,尤其要抢在万古存在出手之前!无论是小白赶过来负责安保,还是两边战到酣处,破坏太大,惹来十殿阎罗出手,小妲的下场都极其堪忧,哪怕自己现在和冥府联手操盘不死会,关系算得上紧密,也不敢说能够保得下她…… 然而,想是这么想,实际要做起来,就有问题了,温去病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掌上就传来对面的劲道。 咒武生克,苍穹闪破双极轮! 苍穹星闪.黑噬! 双极轮本有阴阳分化,黏吸住敌人力量的特性,但碰上对面的苍穹绝式… 黑噬,仿佛对面化成一个无底的黑洞,反过来鲸吞双极轮的力量,更在咒武刑克之下,迅速让双极轮瓦解崩溃。 温去病顿时生出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觉,当初选择改修双极轮的时候,自己就曾经考虑过咒武生克的问题,褒丽妲却嗤之以鼻,认为修练双极轮最为安全,再怎么样,将来两人都不可能会动手,这个刑克根本就碰不上,不用担心,自己也认同她的想法。 ……却不料,当初觉得十分可笑,认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今竟然真实上演,与其说是想不到,不如说,大家终究有各自的立场,各自的坚持,各自始终放不下的东西,哪怕都珍视着对方,有心给对方留点空间,想要避开冲突,却还是走往各自的方向,站在不同的道路上,最终汇聚在一起,已经挡在了对面,再也没有避让的可能。 啼笑皆非的荒谬感之后,涌上心头的,是对世事变迁,挚友为敌的惋惜,更是极为深沉的悲哀,可是自己甚至没有哀悼的余地,直接就被轰飞了出去。 苍穹星闪.星流! 剑芒大盛,杳如流星,大破双极轮的防护劲,温去病在被轰飞的同时,心中更舔几分酸楚,褒丽妲因为素来厌恶天斗剑阁,和那班女人处不来,更看不上燕无双,连带厌恶上苍穹闪,明明一早就得到那个人的传授,可百族大战一路走来,她基本没怎么使用过这门技巧,甚至到现在都没什么人记得她会苍穹闪。 现在,她却用上这门深恶痛绝的剑技来打自己,估计自己在她心里,也已经是差不多的存在了…… 伤感只有一瞬,因为严苛的现实摆在面前,容不得自己自怨自艾,褒丽妲的力量爆发如狂涛,这一记星流的剑威,不但超越她在封神台之战表现出的实力,更远远超乎自己预估。 封神台之战时,褒丽妲最多不过四重巅峰,虽然已经力压自己等人,堪称一个大奇迹,但大能之后的路更难走,需要漫长的水磨功夫,这几年勤修苦练,能有五重中段才是正常发挥,到五重末段还得靠运气,可自己感受到的这股压力,别说五重了,完全就有着六重天的实力,甚至……直逼六重巅峰! 二八章 变态的发质问题 ……她近日又有什么异遇,功力如此突飞猛进? 诸多念头闪过,不及深思,先要保命为重,寻常的天阶六重天自己可以不惧,但算上咒武刑克,就是完全不同的情况了……温去病无奈之下,只能动用新近得到的底牌,劲走全身,一层无形气甲,隐约凝结体外,至坚至固,将流星剑气尽数封挡在外,即使有着咒武刑克加成,苍穹闪剑气也没法真正打穿这层护甲。 仿.霸气战甲! 在此之前,除了霸皇,再没有第二人能够使用霸气,那是霸皇的独门之秘,傲视诸天,但温去病透过这段时间的偷学、分析,已经掌握了霸气的七成,并能够妥善凝结成战甲。 先前所做过的测试,这套仿制战甲,各方面都极为完美,虽然还比不上原本的镇世无双,但抗击力已经超过自己的其他防御手段,只在阴阳龙火罩之下,是实战时的最佳选择,现在更得到了证明,这套战甲竟然连咒武刑克都扛得住,真不愧是不讲道理,横行诸天的霸皇绝学。 “你!居然连他的本事也都学了!” 怒啸响起,温去病这才意识到其中不妥,霸皇战甲用在此刻,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根本就成了挑衅,褒丽妲原本还有几分含蓄的剑势,骤转激烈,炽烈阳火,喷吐而出,焚天灭地。 苍穹星闪.大日! 不光是剑招威猛,阳火逼人,更为凶猛的,是褒丽妲刹时身影分化,全力发动血影神功,天阶六重力量加持之下,数百道层叠血影,有浓有淡,有的只有指头般大小,有的却大如巨象;有的沉重凝实,有的形如轻烟,飘渺不定,将温去病围绕在中心,全方位无死角地一通狠打。 ……这感觉,倒是似曾相识。 温去病仿佛又回到当初霸皇重生的那一刻,看到自己从封神台第三层中召唤出忧患,霸皇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老虎,不复之前的好整以暇,瞬间爆发狂怒,猛砍向自己,这股怒意、杀意,真是太像了…… 仿生的霸气战甲,在这样压倒性力量的狂轰乱炸下,仍能屹立不摇,足见其威能恐怖,不愧镇世无双之名,在霸皇手上的完整版,凭着一股不倒的绝对意念,霸气能抗千刀万剑,诅咒不侵,万秽难染,管他是怒雷轰击,或是烟雾沾染,俱不能入,只要一颗心不屈服,战甲就不会被击破,但自己多方尝试,还到不了那一步,只终究是只得了七成精髓,在苍穹闪刑克、血影神功无形侵染下,战力已开始跌落了。 “杀千刀的!你和霸皇都能沆瀣一气,你难道忘了霸皇是什么人了吗?你竟然还与他称兄道弟!” 半空中的血影,含恨怒喝道:“将来哪天我被你宝贝媳妇杀了,你是不是也能和她欢天喜地,夜夜春宵?你就是这么看待自己兄弟的?” 被骂得狗血淋头,温去病超想大喊一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但女人的怒意向来不讲什么逻辑,更别说是这一位,最是肆意妄为,凭着本能行事,而更要命的是,随着这股狂怒爆发,褒丽妲的力量又提升上去,漫天血影更添几分凶厉,将自己压得死死的,连霸气战甲都快要承受不住。 ……再这样拖下去,她就危险了。 处在绝对下风,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非是担心自己安危,而是在意对手,温去病眼见形势不妙,再顾不得防御,猛地运劲,散去霸气战甲,任由四面八方千百道狂袭,一下子全轰在身上。 事发突然,半空中的血影齐声低呼,似要收手,却已不及,千百道流星剑气、血光秽气,全都命中温去病,但随即却是一股异样手感传出,仿佛打中什么极滑、极溜,高速旋转中的事物,打在上头的所有力量,不由自主地被偏转开来。 奇妙的气旋,劲道和双极轮有些类似,却更为博大精深,不受咒武刑克限制,阴阳两气的绕体旋动,仿佛天地初生,隐藏无数奥妙变化于其中,在急速旋转中,隐约蕴含一股将释放的大威力。 ……不妙! 千百血影意识到不好,纷纷往外散去,却未能成功,那股急转的力量,诡异莫名,高度凝聚之下,生出莫大吸力,竟然用五重天的力量,强行吸黏住天阶六重的力量,以弱击强。 逃躲失败,面对对手将出的极招,只能壮士断腕,千百血影立刻开始迅速溃散,那是强行解体,自散分神的牺牲做法,但才只散去五分之一,吸扯的力量就骤然逆向,凝聚到极致后,化为一片爆发的雄劲。 环劲.爆丹! 在接触到那股爆炸力的瞬间,褒丽妲登时醒悟过来,这根本并不是什么以弱击强,五重胜六重的奇迹,而是极高妙的手法,利用阴阳二气的高速旋转,借引、累积了自己刚才发出的力量,用以回击,还再加上了他自身的力量,等同六重打六重。 承受这股无匹巨力,半空中的大量血影纷纷爆开,灿烂如烟花一般,血影的数目飞快削减,最后只余一道,被爆丹之力炸得远远抛飞出去,在半空中凝成一道紫红色的鲜艳身影。 耀眼的火红长发飞扬,身后蝠翼展动,硬生生定在半空的美人倩影,穿了黑色低胸连身皮甲,胸口的u字领,看得到深深沟壑,雪白一片能够晃花人眼。 纤细盈盈一握的腰肢,在黑色皮甲的束缚下,显得更加柔弱,仿佛轻轻一捏就断,加上娇美的容颜、挺拔的身姿,邪魅的吸血鬼美人,艳绝七界的倩影,就在冥府上空展现出来。 “妳……妳的头发……妳怎么了?” 温去病一眼瞥见,褒丽妲的血色长发中,有几络深黑,蜿蜒如蛇,其中秽意深藏,更在不住试图往旁侵染,这正是体内储存过量魔气,将要失控的现象。 尽管,以褒丽妲的个性,就算没有这些魔气干扰,温去病也不觉得她会变得更温和点,但她此刻的状态,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开的*桶,温去病忧心忡忡,却又不知该怎么能让她平复下来,愿意接受自己的援手。 “你这狗种,我和你说兄弟,你和我说的又是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关心的居然是我头发?” 褒丽妲怒道:“我发质怎样关你什么事?这些是重点吗?你根本就是被那妖女迷到神魂颠倒,完全无药可救了!” 温去病被骂得着实无言,正要再开口,天际陡然一只大手拍落下来,直接将半空中的褒丽妲抓住,巨掌中更蕴含封禁之力,一抓住人,立刻就发动禁锢,要将人固定在这处空间座标上,赫然正是万古手段,不是小白,却不知是十殿阎罗中的哪一位出手? 预料中的攻击终于到来,但被打穿的褒丽妲,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楚,面上七彩虹光放射,迅速交织出一个邪异覆面,带动褒丽妲体内魔气,挣脱巨掌,跟着黑色魔光冲霄而起,转眼身形虚化,不足两秒,褒丽妲已经不见踪影了。 “七邪覆……” 温去病喃喃低语,想不到这件顶级的天神器,居然会落到褒丽妲手里,由她持有,看来魔主觊觎始界甚深,在她身上下了重本,只是和魔主做交易,收益再大,也是与虎谋皮,自己这位故友如何能有好下场……而一转头,却看小白已无声出现在一旁,正凝视着褒丽妲消失的位置,若有所思。 一名六重天的欲魔大能,仗着一件天神兵,居然就能在冥府来去自如,甚至连十殿阎罗出手都拿之不下,哪怕这件天神兵,是诸天万界内最为凶邪的一件,也仍是大大落了冥府的面子。 “……里头有永恒者插手的痕迹。” 小白表情阴沉,只扔下这么一句话,就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温去病则是耸耸肩,有七邪覆赐下,更能瞒过十殿阎罗和小白把褒丽妲送进冥府来,用屁股想也知道背后是魔主插手,也不知道小白这话指的到底是什么,不明不白的,只能先抛之脑后,回到自己住处静养。 环劲爆丹虽然有着借力打力的优势,堪称越级挑战的神技,但这套技巧的核心,仍需要先承受住来力,才能够借劲,而褒丽妲的六重天力量,可不是那么好借用的,苍穹闪的刑克压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血影神功自带的秽浊魔气,高度沾染,不易去除,着实要费不小的功夫才能涤净。 当温去病调整好状态,已经是几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龙仙儿也已经赶回来,守候在旁,凝视过来的眼神,淡然中却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忧虑。 温去病见状忍不住调笑道:“这是怎么了?妳平常看尸山血海也都面不改色,这才到哪啊?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龙仙儿耸了耸肩,强笑道:“怕你伤的不是身体,而是心里比身上更痛咧。” 二九章 认知障碍 温去病笑不太出来,只能装作淡然,经过今天这一闹,双方立场可以说已经非常清楚,和褒丽妲那边等于是真正破脸了。 昔日对战妖魔时,自己和小妲出生入死,相互救援对方不知到多少次,而碎星团崩溃后,只剩两人苟且余生,更是相依为命,那时自己曾经想过,如果将来有谁要伤害她,自己绝对以命相护,哪怕为了她杀翻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 那时候的决心,对照眼前的情况,自己简直可笑之极…… 再没有谁需要彼此的保护,双方都已经比当初强得多,强得超出预期,足以在诸天掀风起浪的强,小小的始界都快要容纳不下,也不是遭谁迫害,却因为各自的选择,走在不同的道路上,分歧越来越大,最终只能翻脸动手…… 这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收场,但之所以会有这种场面的出现,却又是自己一步步选择走过来的,要说自己不愿意看见,这话也过于矫情了……当初自己没有选择站到魔族那边,反过来血洗人族复仇,其实就已经可以遇见如今的局面,和仙儿的和解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她的反应也太过激了。” 龙仙儿道:“我们……不过是限于局势,暂时休兵,短暂合作而已,等冥府事情告一段落,我们……我们该就各走各路,各找各妈了,后头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她……根本就是误会了,你后头可以和她解释清楚,不用弄到翻脸这么严重的。” 语气淡然,嘴角甚至还挂着笑意,但当温去病斜睨着看上去,在目光相触的一瞬,龙仙儿眼眶微微一红,连忙转过头去,伸手抹了一下,再转回头要开口时,就听见温去病抢先道:“够啦,不要让我再觉得自己更渣了。” “你……” “我不是三岁小孩子已经很久了,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任,这点基本认知还是有的,既然已经作出选择了,就没有回过头去的道理,你总不会觉得,我之前选择先还你这边欠债的时候,没料到后头会有这些情况吧。” 温去病道:“所以,不用再说什么离开这里,就结束合作、各走各路的,妳是我媳妇,之前的婚礼不是过家家,我是认真许下诺言的,以后再有谁要为难妳,我肯定不会坐着看,妳欠的债……我也一样会帮着扛,所以别再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了。” 龙仙儿闻言心头一热,暖得像是心要化开,却并没有因此露出笑颜来,因为心里很清楚,这些话应该还有下半截,因为要彻底厘清两人的关系,就不可能绕过还在始界的李昀峰。 “不过这仅限我和妳而已!可不包括那家伙,我和他的帐,是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妳介入,还有……妳最好别傻到从此对我全不设防,我们两个立场与想法不同,就算成了夫妻,可以前事不论,也不表示后头就再没有翻脸机会。” 温去病摊手道:“说不定,后头哪天我就会改投魔族,和小坦联手攻打始界,妳若拦在我面前,我就对着妳脑门开炮,妳也搞不好哪天就会为了始界安危背刺我,这些我们最好都先有心理准备了!” 龙仙儿闻言反而面露微笑,没因为这些话受到什么伤害,此刻的温去病,在自己眼中,挺像当初那个懵懂的小男孩,再非后来坚强的武神和黑心的复仇者。和褒丽妲的彻底翻脸,还是给他造成不小的打击,所以现在说的这些看似残忍的话语,其实就是想避免,再一次与重视的人分道扬镳时,那扯断肝肠的痛。 ……自己其实也是差不多,之前并不是不在乎,而是根本不敢去在乎,这是一个自己在乎不起的人,但自从结为夫妻的那晚,彻底放下心防后,不敢在乎的终于还是在乎了,如今……也开始患得患失,放不下来了。 “未来难料……”龙仙儿微笑坐在温去病身旁,“所以我们只有珍惜现在了。” 两人手掌相握,透过掌心的温度,感受对方的心跳与存在。这并不是一个太好的时代,两夫妻都走过战乱,百族大战中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更和那个人深入接触,明白这个世界的恶意和玩笑,对世事无常四字的感触,远不是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人可以理解……珍惜眼前,活在当下,这是彼此用无数血汗累积得出的无奈结论。 “对了,除了我们之间,还有一个人的关系,你必须要厘清。” 看着温去病一脸困惑的表情,龙仙儿摇头叹道:“现在关在冥狱里的那个,你到底当他是什么人?你这段时间和他的往来,可不像是在和大仇人相处啊,也不怪褒丽妲会和你翻脸,在你眼里,他究竟是谁?” 温去病闻言却耸肩道:“……还能是谁?不就是霸皇?你哪怕跑去问他一百次,他也是这么答啊。” “是吗?就算不论云儿的那一笔,霸皇难道不是你的大仇家吗?他不止用你的兄弟做道标,更甫一重生就抽刀砍你,还砍过妃月泪,再加上砍了云儿,他对你的挑衅,你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见温去病犹自沉吟不语,龙仙儿忍不住叹道:“说得明白一点,你到底是把他看成杀了尚盖勇的仇人?还是根本就把他视为尚盖勇本人?” 温去病着实无语,这问题自己之前不是没想过,但一直都不敢深想。重生归来的霸皇,用的仍是尚盖勇形貌,开口的声音都一模一样,除了眼神、语调完全不像,其他的……感觉就像尚盖勇仍在那里,况且,他似乎仍然有着属于尚盖勇的记忆。 ……找出方法,让尚盖勇能够脱离霸皇而独立重生,一直是自己过去几年努力的目标,虽然希望实在太过渺小,根本形同痴人说梦,自己从来也不敢对谁提起,甚至不敢对自己承认。 万古存在的道标重生之术,传承久远,虽然实际运用成功的例子并不算多,但是经过那些天阶高位,甚至永恒者的推衍,基本已经修正到无懈可击的地步,虽然实行起来千难万难,可一旦重生成功,就不可能再逆推回去,这种事……根本就万古未有,别说尚盖勇当时仅是区区天阶三重,就算是大能,也没可能挣扎,自己想要驱走霸皇,救回他来,这真的只是梦话,更何况就算找到方法,那时候的自己想要击败霸皇,施展手段,同样形同做梦,这个目标,根本等同要连中两次彩票大奖…… 然而,如果从另一个方向去想,事情就简单多了,霸皇若还有尚盖勇的记忆,又会否还保有他的人格呢?如果有,那所谓的道标重生,其实只是两个不同的人格合而为一,尚盖勇根本不曾死去,只是经历了一次万古少有的奇遇,修为急剧提升,性格也因此大变,那所谓的血海深仇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正因如此,哪怕之前就清楚意识到霸皇与己是敌非友,可真见到面了,自己却总是狠不起来,胸中始终缺少了那股面对仇家应有的恨意,特别是揭过龙云儿死亡的这笔帐后,越来越难把霸皇当作死敌看待…… “褒丽妲之所以会恨成那样,估计就是认为你已经忘记兄弟大仇,选择以敌为亲,从这点看,她倒是一早解决了这个认知问题,始终把霸皇当成凶手来看了,只是啊……” 龙仙儿叹道:“有认知障碍的,似乎还不只是夫君你一个呢。” 温去病皱眉道:“这又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姓李的那家伙也……” “不!我是说霸皇。”龙仙儿看着温去病一脸诧异的表情,惊愕道:“不是吧?你完全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霸皇又不是呆子,就算真的想要和小白比斗,为啥偏要用这种方法?便宜什么人不好,偏偏要便宜你?你以为你趁机偷学的事情,真的能瞒得过他?” 温去病这一惊非同小可,霍地站起,“妳、妳是说……” “很明显,霸皇根本就是想拉拔你一把,而小白也有类似的意图,这才顺水推舟,以比斗为名,帮你梳理战技,拉拔你的实力,要不然……哪有这么巧,两人比斗的东西,都是最易于你吸收的?偷学万古的战技可没这么容易啊,甚至为了让你成功吸收,他们每招都特意留给你一天时间去学……也辛苦他们了,每天必须想一招适合你学习的东西,快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其实真正比的是这个吧?” 龙仙儿无奈道:“我本来以为,你心里其实也很清楚的,这是你们三个都晓得的默契,他们两个默默给,你就默默收,反正不吃亏,便宜不占白不占……结果你还真的只是什么都没想啊?” 温去病没有回答,直接身化飙风,瞬间冲出屋去,不见踪影了,而被留在原地的龙仙儿却耸了耸肩,露出深思表情。 三十章 是她非她(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 (周一,17k红包满五百加更) ……刚才提出的那些,确实是问题,不过还有一个更为根本的问题,自家的傻夫君根本都没有留意到。 ……褒丽妲这时候跑来冥府干什么?她不是正在始界统领魔军,四处征伐吗?虽说她素来桀傲不逊,不是会乖乖听话打卡的上班族,那支魔军也不是非她统帅不可,但她跨了几个世界跑来冥府,就为了吃醋?她没有道理会预计自己两人会在冥府相遇和解,然后特意上门翻脸的…… 怎么想都不对,难道……褒丽妲……不,魔界,或者说魔主对冥府有什么图谋?小白查觉到了吗? 龙仙儿暗自沉吟,而在另一边,温去病已经出现在冰牢之中,对面的半截人影神色淡然,似乎一早就料到他会来。 “……万古晋永恒,最忌因果牵扯过多,而你……已经不只是牵扯多与少了,身边的女人加女鬼根本已经牵扯成一团,彼此间还又扯成乱麻,早晚会把你坑死,你真是一点都没悟通我当初的提示啊!” “什么提示?”温去病闻言直接皱起眉头,压下本来要说的话,不记得霸皇曾经有给过自己什么提示? 霸皇微笑道:“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斩那个女子一刀?” 温去病闻言,表情登时变得扭曲,“哪个女子?我有两个妞都被你砍过的。” “这当然,你是个有潜力的人才,浪费了实在太可惜,你以后要是再带着女人到处晃,被我看见,我见一个斩一个!” 看温去病惊得瞠目结舌,霸皇却是一派理所当然,“情情爱爱,无聊无谓,不知道有多少天才武者栽在这上头,浪费了本身资质,辜负了上天的恩赐,原来可以绚烂的光彩,就此黯淡,我相信以你的才能,只要不沉溺于女色、被情爱所绊,陷入因果牵涉不可自拔,将来必然永恒在望,所以,上趟看你护着凯里的女儿,就顺手斩它一刀,给你个警惕。” 温去病闻言失声道:“这算是什么鬼理由?那上次你斩云儿又是什么心态?也是要给我警惕?” “……那个不是,当时的你根本还未够资格入我眼中,我管你作什么?纯粹只是睁开眼来,看你们一大堆人聚在那里吵个不停,烦得要死,你就是那个带头嚷嚷的,最为可恶,直接给你一刀,那丫头半途跳出来挡刀而已。” 霸皇正色道:“但今后就不同了,你是我少数值得期待的对象,如果胆敢辜负我的期待,好逸自堕,沉迷女色,自绝前途,那就是罪大恶极,你再敢带着什么女人闲晃,我肯定直接砍下去,断你妄念。” 温去病当即怒道:“你这又是哪门子霸皇?看别人带马子就急眼,动不动就要一刀砍下断人妄念,你其实是去死去死团长吧?” 霸皇哂道:“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反正我不是在征求你同意,而是明确告知你我会这样做,如果你不想将来有憾事发生,要嘛不近女色,专心修练,要嘛……你起码得有能够抵抗我,不让我为所欲为的力量。” 温去病一怔,不晓得到底该怎样判断,隐约又感觉,霸皇并不是真如他所言的那么不讲理,在这跋扈蛮横言行之后,真有着那么一颗替自己着想,希望自己能够提升、变强的心。 然而,想归想,自己还是不敢就此放松大意,毕竟这家伙的中二程度完全没药医,谁要搞不清他脑子是怎么想的,元气大伤之后还敢跑来冥府,打算独战十殿阎罗,根本就和常人不在一个频道,自己是估算不了的。倘若他说到做到,真的看到自己带着女人晃就跳出来追斩,那可比和褒丽妲决裂还要麻烦十倍! “等等!”温去病灵光一闪,“你说弃绝女色好练功,那你怎么不照作?你和青女的爱情,名垂万古,你当初为了挚爱单刀赴会的勇气连我都要写个服,你总不会说,那些都是假的吧。还是打算解释说,要是没有这段感情拖累,你早就灿烂上永恒了吧?” “……和你说话真是费事。” 霸皇满眼鄙夷,嘲讽道:“你还弄不清楚吗?刚才我说的是,情情爱爱,不知耽误了多少天才武者……” 温去病没好气道:“……我听得很清楚啊,耽误了很多天才武者,难道你不是武者?或者不算天才?” “……哈哈哈,你居然会问这种蠢问题。我现在要考虑降低对你的评价了……”霸皇哂道:“我是神!怎么能用天才或武者来界定?你真是太可笑了。” 温去病站在那里,彻底无言,只觉得对面那家伙的中二程度根本已经突破天际,而更让自己无语的一点,这家伙还真的曾经是神,这话确实没说错…… 沉默许久,好不容易温去病才幽幽开口,冒出一句,“你为什么要帮我提升?” 话才出口,温去病立刻就后悔了,以这家伙的中二脑袋,答案肯定是…… “你能接我一刀未死,足以证明你潜力无穷,我以战为乐,少了够意思的对手,永恒就那么几个,何其寂寥?助你提升,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有甚么想法?” 完全在意料之中的回答,犹如模板一般,温去病着实无语,却不料霸皇再宣告之后,冷不防又冒出一句,“不然,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尚盖勇阴魂不散,留下执念,让我对你这个曾经的兄弟另眼相看,专门要助你成道呢?” 像是给人突袭砍了一刀,温去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听霸皇轻笑道:“万古悠悠,确认稀少,但却总是有你这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 “千古傻瓜啊!明明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却总想要把一切都逆回,尚盖勇早已经不存在了,如果你还认为有可能将他救回,就尽管尝试,这样的愚蠢将让我对你非常失望。” 霸皇昂首道:“尚盖勇早就为我吞灭,他的人格半点不存,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是你的杀兄仇人,你不想着找我报仇,却妄图在我身上找什么兄弟情感,简直可笑!你这样对得起兄弟?对得起你重视的义气?” “你!” 温去病的怒喝才刚出口,就被对面一连串霹雳雷音压回去。 “本霸皇说得有错吗?如果尚盖勇的人生,还有那么丁点出色,作为本霸皇的载体,倒也算是相配,但他一世根本就庸碌无能,随人摆布,看似有些成绩,其实全是别人送上的,什么碎星武神,根本不过是个屎一样的废物,如何能与本霸皇相配?” 霸皇双目一瞪,喝道:“你在本霸皇身上寻找他的影子,不但愚蠢,更是侮辱!今后你如果想要救他重生,就尽管尝试,只要你能够符合我的期望,不断变强,我许诺给你机会,可若还想将那屎一样的东西,与本霸皇相提并论,我就一刀宰了你!再宰光你那些不知所谓的妞!” 怒声如雷,在整个冰牢内轰隆炸响,仿佛海啸怒涛,无匹霸气,震得温去病气息不畅,但胸中涌上的无边怒意,却比什么不适都强烈,他狂愤出拳,霹雳毁天,就要往霸皇面上击去。 霸皇困于冰中,无法闪避,也根本就没打算闪避,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拳轰来,昂首迎对,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拳头没有击中,温去病硬生生半途止住,眼中怒火仍然炽盛,用强自压抑的声音,冷冷道:“我不打不还手的家伙,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但相信你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等你出去,这一拳会打在你脸上的!” 一句说完,温去病转头就走,不愿再听见尚盖勇被侮辱,也需要时间去整理本身的紊乱情绪。 温去病离开,霸皇神色不变,眼中惋惜多过其他,叹道:“仍是感情用事,真是个不成器的家伙……” “……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一样!你那么理智、英雄,成大器,那当初他们绑你的妞,要你单刀赴约的时候,你就理智别去啊!他们也没说你如果不来,就*她一百八十遍吧!无论如何,看这妖皇面上,他们也做不出太过分的事情,你还不是乖乖上门了?” 冰壁之后,小白手里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坐起,睡眼惺忪,看着温去病离开的方向,开口道:“他跑了,这么说,我后头不用再陪你们玩这种费劲的传招游戏了……快两个月,明明可以扔本秘笈给他自己练就好的事,被搞得这么复杂,你们两个真是收买人命啊!” 霸皇平静道:“你就是另一个傻瓜,现在做的这些又算是什么?替兄弟还债吗?你们两个到底算不算兄弟,还得两说,这些可能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小白搖了搖頭。 “……我也不是全能的,他到处扯烂摊子,挖坑不填,诸天万界哪里少了他留下的坑?我不可能全部帮他收拾干净的,就是看到了、遇到了,能帮的时候,就顺手帮着收拾一点,这些也不全是为了他。” p.s 這世界啊,有些人的話,是必須要反過來聽的。 嗯,今天周一,希望支持碎星的讀者幫忙衝一下紅包,不能連續兩周都讓土豪大人獨力支撐,那就失去這活動的原意了,謝謝大家。 三一章 沒有意義 , 小白扔去酒瓶,耸了耸肩,“要说没意义,你帮司马冰心做的这些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大花力气救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哦,是说意义,对你的意义又何在?堂堂霸皇,总不会说这是在日行一善吧?” 霸皇闻言却是微微一笑,似是不屑回答,小白继续冷笑道:“妖皇将她当成道标,是青女重生的载体,你呢?也一样是这么想吗?随便抓个没灵魂的美丽躯壳,让你的爱人在这小丫头身上重生,然后你们就可以日日春宵到夜夜?坦白说……这和找一具橡胶娃娃其实很像啊,你也是那种晚上搂着橡胶娃娃叫老婆的人吗?” 洞窟内,无声的紧绷压力弥漫,霸皇未语,小白却耸耸肩,一脸的不在乎,“干什么?等你破封出来后要砍我吗?你又不是没砍过,我们互砍的那次,最后赢的可是我啊!” “……你不会明白真正万古存在的感受。” 霸皇道:“你无疑练上了万古,也活得够久,但从时光长河中复苏的感受,你没有经历过,不会懂的……” “残缺的感觉,对吧?” 小白坐了下来,看见对面的霸皇皱起眉头,也停止了说话,迳自道:“嘿,老兄,你以为我是什么东西?我可是鬼啊!” 闻言,霸皇也露出微笑,“也对,你是鬼。” “……我已经不记得我死了之后到底怎么了,但从龙皇让我来到冥府的那刻起,我一直觉得,自己好像缺了什么东西似得,好像……少了什么记忆,情感也很不稳定,和我仅有的生前记忆相比,我的个性也明显有所不同,有些事我不应该激动的,我却很激动……我很想知道,在那些记忆之后,到现在的我,中间到底少了什么?我练上了万古,清晰的明了鬼物的先天残缺,但这些帮不到我,没法让我找到失去的部分我知道自己是残缺的,却找不到完整的路……” 小白道:“你呢?重生后的你,还保有当年多少的记忆?你从不质疑现在的你,还是保有多少最初的自己?你究竟还是你吗?” 霸皇微笑道:“你最后的那个问题,很多傻瓜都拿来问过我,最后一个是赤精子,我的答案……是直接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在问这些废话。” 小白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在我们的战斗记录里,你才是满地找牙的那个!” “……你最好珍惜那次记录,已经快两个月了,你强压的伤势似乎依然没什么好转,如果我出来再战一次,你恐怕没法再拿这个荣耀来说嘴了。” “这算是善意提醒?我就勉强接受吧。”小白微笑道:“那你先回答我,这样回来的你,如果不再是昔日的你,那这么回来的青女……又还是当初的她吗?” ------------------------------------------------------------------------- 冰狱之底,龙仙儿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光点,长长松了口气,整个解封印的过程,比预期中要棘手得多,即使有温去病出谋划策,也大大超过了本来估计的时间,一直忙到现在,或许近来分心降魔剑的修复,也是理由之一,但怎样也好,长时间的持续努力,总算到了最后一刻。 “终、终于完成了……” 龙仙儿扬手发出约定的信号,随即光影一闪,温去病立刻来到身边,两夫妻一语未发,先行对掌拍三下,握手两秒,成拳拉手,最后又指头互弹三下,然后不约而同地点头。 温去病道:“暗号核对没错,确实是妳了。” 龙仙儿点头道:“仇家实在太多,而且都是擅长变形、易容的仇家,真伤脑筋,不约定点手段来确认身分,根本没法判断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货。” 温去病哂道:“说得好像妳是真货,就绝对不会捅我一样……妳应该向我学习,就算遇到的是真货,也要永远多留一分心眼,不管妳什么时候想要对我下手,我绝对不会没有提防的。” 龙仙儿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直接往温去病胸口猛捶一拳,啐道:“遂你愿了,离开这里,我就立刻去办离婚手续!” 温去病扬眉道:“妳特别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谈这个事情的?知不知道,我最近很忙的啊!” “前三层封印,已经差不多都解开了……”龙仙儿道:“只差临门一脚,后头的六层就都靠你了……” 温去病比了个手势,龙仙儿随之进行动作,法则之力释出,勾动冥皇封印,只见整个天地骤然晃动,在一阵天摇地陷中,璀璨无尽的星河光点,蓦地溃散,九重封印阵中的首三重,冥皇所布下的永恒者封印,至此已经被完全解开。 封印阵解,破开的星光散离后,没有直接消失,却径直涌向龙仙儿,没等她有什么反应,就直接为她所吸收,成了成功破解封印后的小小餽赠。 构成封印的力量,原就出自冥皇,与龙仙儿同为一脉,瞬息入体,水*融,没有半分隔阂,虽然这仅仅是永恒者随手之力,简直微不足道,但对于五重天大能,却足称是大补,足可抵数十载春秋苦修。 与冥皇赠与力量结合的龙仙儿,顿时全身放光,力量也随之水涨船高,本来最近被温去病借助愿力修行拉开的差距,又迅速追近。 温去病目睹这些,心中为之一动,就算同出一脉的两股力量结合,传功赠与不比吞噬和愿力修行,消化吸收的条件更为苛刻,对照起来,龙仙儿的提升速度也着实迅猛了些,恐怕……这段时间她殚精竭虑地破解冥皇封印,层层水磨工夫,同样也是一种修练,无形中让她将本身力量与封印之力同步,这才能在破解封印时,成功吸收逸散的封印之力。 ……换句话说,地狱龙皇根本就是有意想要提升龙仙儿,让她去解封印恰好就是一个特训课程,这原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过……自己从不认为好事会平白发生,如果这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那……冥皇在谋算些什么吗?说起来冥皇的态度就很奇怪,祂作为先天神灵,轮回之主,为什么会搞出一个显身,这段时间冥府动荡,却完全不现身,把什么事情都扔给小白,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问题,祂到底想要仙儿去做什么? 龙仙儿双眼微闭,身不由主地飘起,在结合力量、稳固境界,冥皇的这个餽赠着实大方,让她“吃”得有些撑,一时分不开神,温去病当然不会打断,虽然心中有所疑虑,倒是无论后头有没有风险,在人家地头上有好处不拿,给脸不要脸,后头的风险只会更大,于是迳自往前行去,接触余下的封印。 冥皇的三重封印解开,接着的三重,是地藏金龙留下,浩荡佛气中带着几分鬼魅邪氛的特殊力量。 地藏金龙留下这道封印时,已经是天阶八重的后段,万古中的顶尖存在,以温去病现在的修为,哪怕有魔屋辅助,想要将之破解,也不是一两百年内可以做到的事,不过,既然手里握着开门的钥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温去病再次取出地藏交与的信物,迎风一展,化为一道光印,盘旋两圈,如流星般飞射向内圈的封印阵,刹时,天地间大放光明,却是封印阵感受到信物存在,作出变化,一片纯白的洁净佛光中,一朵璀璨的花苞,就要绽放。 那枚悬在半空的光印,忽然朝着行将绽放花苞落下,看两边的佛光一模一样,显是同出一源,光印的落下,应该是一种结合形式,如无料错,光印催动花苞绽开之后,封印自解。。 然而,这世间之事最是复杂多变,同一时间,龙仙儿的法界内,被收藏在其中的降魔神剑,似是感应到什么,骤然疯狂震动,不听使唤,更爆发着非同小可的力量,横扫出去,崩灭星体,斩裂空间,就要从龙仙儿的法界内挣脱出来。 龙仙儿顿时脸色大变,从专心稳固境界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全力镇压。降魔剑的异常反应中,带着一股明显的恶意,绝非感应到危险自行发动,爆发的力量更超越天阶六重,完全是万古层次,并非来自降魔剑自身,而是外部灌入的潜伏力量,如果真被这么直接破裂法界而出,自己肯定伤重,要是换了刚离鬼市的温去病,这一下不死也要残。 可惜,情况早已不同于两个月之前了。 哪怕剑上爆发的潜力,实际已经到了天阶九重的恐怖层次,但如今的降魔神剑并非完整,已在霸皇与小白的对战中被打断,复又受到两股绝世力量的冲击,如今能爆发出来的潜力,根本十不存一。 然而天阶九重到底是天阶之顶,永恒者之下诸天寥寥无几的巨头,哪怕是这十分之一的潜伏力量,本也不该是龙仙儿可以承受的,然而,她刚刚才得到冥皇餽赠,修为大幅提升,这里又是冥府,身为冥皇显身的她,在地利支持下,能调动的可不只有自身之力。 三二章 图穷匕见 “哼!” 龙仙儿丽容一冷,法界内忽现阎罗天子的群像,十殿阎罗的朦胧身影依次闪过,气息流转,每一重气息吹拂过,就是一重封禁落下,最后十重气息累积,赫然化为一支神光灿然的平等戒尺,威能更超越大能级数,晋入万古,凌空打落,将残缺的降魔神剑彻底镇住。 温去病在旁,一早注意到自家媳妇的异状,却未料到短短时间内,她就已经把问题解决,万古级数的手段,说镇就镇,“……妳这段时间还真没少修练阿,十殿阎王的联手,妳也学得似模似样啊。” “……最近冥府不太平啊,战斗太多,看过祂们出手都不只一次了,这样还学不会,不如下地狱。” 龙仙儿脸色苍白,耗力颇多,以大能之身镇压万古手段,哪怕再有主场优势,也有些吃不消,正想直接离场,把后续都交给温去病处理,但一句话才刚说完,天际陡见剑光一闪,杳若流星,快到不可思议,瞬息横跨星河,直接将那块将要落下的光印挑开,改了方向,逆飞上天。 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蕴含着天阶八重以上的万古之力,正是小白出手,若不是他,单靠温去病与龙仙儿,定然无法阻止这块光印的落下。 小白为何在会此时出手?温、龙两人都感到不妥,却不知问题何在,难道冥府并不想解开地藏封印?跟着,被快剑挑飞到半空的光印,骤然炸裂,外层的圣光佛气消失,所释放出来的,却是漆黑如墨,极其邪秽的魔气! 这股魔气,与降魔剑早先断裂,所释放出来的钜量魔气,有着相同的气息,根本就是同出一源,在量上虽无法相比,却更为精纯,浓烈到随时都会实体化的程度,甫一出现,就不住往下试图沾染,但小白剑光扫过,万古级数的力量横扫,无主魔气终究难敌,迅速被消灭。 “我冥府的地头,哪轮得到其他万古横行?连保护费都不先给,一点不懂规矩,休想在这胡作非为!” 小白的声音,响彻天际,看似威严,却让底下的温去病听得着实无言。 ……原来只要给足了保护费,疏通了规矩,就可以在冥府地头上肆意横行,胡作非为了,那不知道你当初到底烧给冥皇几座天一样高的金山银山,才能让祂这么放任你胡作非为? 但到了这一步,情况基本已经很清楚了,地藏委托来取刀之事,完全是包藏祸心,祂所交付的光印内,竟然蕴藏那么强烈的魔气,还与降魔剑中所含的完全一致。 降魔剑内的魔气,数量之巨,绝非一朝一夕灌入,而是长年累月的吸收累积的结果,考虑到这柄神剑万古以来长伴地藏,这些魔气也只可能是来自地藏,换句话说,如今端坐在鬼市净土之内的,不是一位佛门大菩萨,根本就是一头旷世大魔! 刚才的魔印落下,根本不是结合,不是开启封印的钥匙,而是要吞噬与消灭,如果真的落在那朵花苞上,恐怕直接就把金莲吞了或是灭了,只要手法巧妙些,过程中没有魔气外泄,自己两人还傻呼呼的,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这原本还是一个非常精密的杀局,光印吞噬,降魔神剑负责刺杀兼护卫行动,要不是因为降魔剑这边出了包,又在冥府之中,被龙仙儿反过来镇压,还撞到小白这样的怪物,这个阴谋多半直接就成功了。 而既然没能成功,现在……就要看看这道封印里头究竟藏着的是什么了?地藏金龙处心积虑,费了如此大代价想要除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蓦地,花苞绽开,化成一朵金莲,金莲之中,现出一道菩萨身影,一手捏法诀,一手持十方禅杖,通达天、地、生、死、东、西、南、北与过去、未来,赫然便是地藏金龙。 这个形象、这个气息,温去病并不陌生,当初自己在鬼市遇险,遭遇万古天魔突袭,十死无生的局面下,地藏金龙出手相救,所显露出来的就是这形象,至纯至圣,没有一点邪气。 ……所以眼前的这个地藏才是真货?那鬼市中的又是哪个? 刹那间,温去病想起了在鬼市的时候,马头和尚的秘密传讯,地藏首徒篡夺顶替之事,难道……那个求助其实是真的?可,自己也曾经和鬼市地藏面对面,那确实是大菩萨的佛气没错,哪怕天魔擅长伪装,变化多端,这也未免太像了……而且如果鬼市的地藏是假的,那当初出手救自己那个又是谁? 事实如何,看来……只有眼前这一位能够回答了。 “善哉,我候佛友久矣,漫长因果,今终具足。”地藏笑得一尘不染,“后头还望佛友出手相助,解救鬼市众生脱离沉沦。” 宏大佛音,正念诚心,声声云雷相伴,神通自现,佛音所至,天地间邪氛尽消,凡尘涤净,温去病心头直觉一片平和,面露微笑,“大菩萨说得是。” 说完,温去病直接掉头就走,还拉上刚回过神的龙仙儿,头也不回就往外走去,竟对后头的地藏金龙不再多看一眼。 看见温去病直接就转头离开,龙仙儿只觉的莫名其妙,连忙快步追上,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管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才想起来,真相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地藏金龙现在就是我敌人,我为啥要站在这里听他讲话?反正鬼市跟我也没关系,冥府里一切问题请找小白,我干啥要多管闲事?”温去病压低声音,“更何况,一见面,不先给钱,直接就要给任务的,绝对没有好人,我不现在就走,难道还留在这里等着白干活吗?” “……说得也是,只谈使命不谈钱,这简直侮辱了夫君你身为诈骗集团首脑的专业素质,果然还是先闪人为妙。” 龙仙儿煞有其事地点头负荷,“咱们现在成家了,什么东西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而为,得量入为出,不作亏本买卖,照顾这个小家的经济情况,才能夫妻双双把家还,夫君真是好样的。” 两夫妻这般做作,虽然都是特意压低声音,细若蚁鸣,可在这空间之内,又没有特意隔绝,甚至不是用秘法传音,地藏又如何会听不到,当即露出苦笑,“贫僧并非不通世务,不懂规矩的迂和尚,佛门最是讲究因果,两位救助贫僧脱困,必有后酬,况且,两位既能至此,恐怕也与那魔障关系不小,祂如今气候已成,若不及早防备,后头恐怕难逃祂的毒手。” “魔障?” 温去病闻言转身回看,语带困惑,却见地藏金龙不再言语,转而双掌合十,周身光华闪动,竟是时光长河绕身,不晓得在做什么大动作?发动什么神通?只是这和尚话不说明白,刚把人胃口吊起来就去玩神通,又是什么意思? 龙仙儿见状低声解释,这是万古存在的大神通,某些万古者闭关修行或是久眠,往往耗时甚久,与世隔绝,重新苏醒后,就会以这样的神通,沟通天地,感受前事讯息,尽管不可能钜细靡遗,或是探知秘辛,却可以对过往那些大事有个基本了解,不至于一出关就成睁眼瞎。如此一来,就可以极大避免那些经典戏码里,那些世外高人甫一出世,就撞上大敌或者大事件,就此陨落给天命之子送宝送秘籍送修为的事情了…… “……这门神通实用性很高,但却有两个要求,一个要求发动者能沟通时空长河,最好是万古,另一个……” 龙仙儿道:“必须要有一个到数个独立分身,活动在外,这神通对分身的素质要求极高,不是随便化体就成的,必须是能够长时间独立存在,近乎斩三尸那个层次的。” 解说的是神通,但温去病当然不会听不出妻子话里的弦外之音,当即明悟过来,“分身反噬吗?” 答案揭晓,其实一点也不出奇,分身之术本就是各家都会修练的大神通,修为越高,再进一步的难度更大,无论从提升战力的角度,还是便宜行事的角度,分身之法都有极高的价值,佛门尤其在此道上有自家的心得,地藏金龙身为佛门大德,不修分身才奇怪。 鬼市的那一个地藏,如果没料错,应当就是正牌地藏的分身,找到机会反噬本体,独立出来,搞出了这么大的声势,甚至可能误入魔道,堕佛为魔。 分身之术的风险从来就是那样,地藏金龙作为一位万古大菩萨,居然搞到分身反噬,自己狼狈被困,着实丢脸,不过……就算是一品名厨,也不能保证永远不被菜刀伤到手或是被火烫到,这种事……其实也没那么意外。说起来地藏金龙自身,都可以说是古佛一个独立出来的分身,只是正主先行陨落,就此独立,没机会表演反噬的戏罢了,如今再被自己的分身反噬,只能说堪为此道风险的最佳范例……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十三章 时移 龙仙儿瞥向温去病的目光,一下变得很是古怪,因为自家夫君就是一名分身有数的事故常发者,遭到自家分身反噬的事故次数,已经变成一串双方都不想提的黑记录了,只是因为准备工作做的好,制造的都是临时分身,才没有尝到苦果。 “看什么?”温去病却恼羞成怒,开口嚷嚷道:“妳自己不也差不多?这种事情很常见的,不能苛责大菩萨。” 龙仙儿闻言本想回呛,自己从来没有修练过分身之法,每次伪装都是自己亲身易容上阵,绝无分身省力遭反噬的经历,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冥皇显身,长期以来自己在外的活动,对冥皇而言,不也同样是一种另类的“分身事故”? 这样想来,分身法还真是一种极其不安定的危险技术,诸天万界内,不晓得多少灾难是因此发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传来,打断了两人,却是刚刚发动完神通,知晓前事的地藏金龙陡然放声大笑,地藏的笑法,不像是个佛法深湛的大菩萨,内中既有欢愉,又有悲怆,倒像是一个饱嚐崎岖的江湖豪侠,在阵阵大笑声中,更有两行清泪从脸上淌下,显得情绪异常激动。 “妙!妙!妙!哈哈哈哈……万年道途一朝丧,今方知我是痴人!哈哈哈哈,苦海难渡,救世空忙,空忙得好,好……” 大悲复大喜,白袍僧人的大笑,让一旁的温去病、龙仙儿如坠五里雾中,分外摸不着头脑,就看地藏悲喜大笑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跟着盘膝坐了下来,似乎如释重负,却不知道大菩萨刚刚发动神通,究竟知晓了什么,竟然有这么大反应?鬼市里假地藏可是好好的,不止寻机改变过往作风,圈占鬼市,还有空闲借助温去病布下杀局,谋害正主,这边的真地藏,究竟在高兴什么,放心什么? 白袍僧人静静坐了一会儿,长吟道:“众生渡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天道无情,众生皆苦;红尘六欲,我甘沉浮。” 温去病、龙仙儿都来到地藏面前,静静等待祂开口解释,虽然这处封印世界内,只有三个“人”,但两夫妻都感觉到,绝不止自己两人在听,周围还不知有几个“人”也在听。 包括理所当然的十殿阎王,包括刚刚出手却不露脸的小白,搞不好可能还得包括被关押在冰牢内的霸皇…… “两位或许知道,贫僧当初入幽冥,是为了度鬼界众生脱离苦海,先是度入轮回,解除永恒沉沦,再是进入净土修持,以求有朝一日,能够脱离轮回,真正身入极乐……” 地藏金龙缓缓道来,佛门划分众生为六道,但哪怕是其中最高一等,荣华加身的天人,也有五衰终末,并非理想,唯有真正开悟,以大智能、大定力,超脱六道轮回,空无寂灭,才算是从那不住循环的苦痛螺旋中超脱,究竟涅槃。 佛门并不视苦刑、苦痛为真苦,虽然常说西天极乐世界,但极乐却从来就不是佛门所求,唯有能了悟真理的大智能,这才是诸佛永世追求,而所谓的极乐净土,不过是让众生停留其中,持续修持,追求大智能的教室而已。 对照诸天万界的现状,就可以明白现实与这个理想的差距究竟有多大!轮回不休固然是苦,但对于冥土之中绝大多数的鬼物,却根本连承受这份苦楚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沦为孤魂野鬼,永恒沉沦在风吹日晒之苦中不得超生。 对这些连身入轮回都是遥不可及的亡魂阐述身登极乐,断绝轮回之苦的远大理想,无疑是扯得远了,地藏金龙进入冥土后,立刻发现自己眼前究竟是何等的任重而道远…… “道途漫漫,自度尚且不易,何况度人……”地藏微笑道:“地狱净空这个理想是如何难得,贫僧心里也不是没有数的,从一开始,贫僧就立定决心,哪怕时历万古,也要度尽众生,让天地见证,事在人为,再是大的困难,只要尽人事,立志而万古不易,就可以克服……毕竟天道造物,留其残缺,就该是想让造物进行努力,走向完美的……” 温去病无从想像,当年地藏立此宏愿时,会否正是意气风发,不怕道途艰难,坚信只要肯付出、有决心,纵使面前横着的是须弥山,终也会被搬移开,但至少在当下,说着这些话的地藏,面上已经尽是苦意。 一件大难事,能坚持一年、十年、几十年,看不见任何解决的希望,却仍坚持苦撑,这种都堪称人中俊杰,是千万人中最拔尖的存在,而要说能够坚志不移,千载万年,那就根本不是人,只有神才能做到,这是神之所以被人仰望、膜拜的理由。 然而……假若千载万年过去,地已老,天已荒,沧海化作桑田,复又重为沧海,道途仍然漫漫,那又会如何? 万古悠悠,当面对的岁月根本就没有尽头,千年万年都只是一个虚数,就算最坚硬的石头都已磨灭、重生多次,就算是神灵,恐怕也很难说一句:我仍秉持初衷未改! ……毕竟,神灵、神灵,神亦有灵,有心、有情,会徬徨、会迷惘,当万古过去,久到连世界都足以走向衰亡复又新生,已经试尽一切的办法,做过不知多少次的努力,仍没有丝毫进展,只在原地踏步,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试到最后只余无尽的绝望,温去病无从想像神灵会否崩溃,但自己多半会发飙,卯起来毁灭世界! “……贫僧……我舍不下沉沦众生,又无法将它们全都收入净土之中,眼见万古流逝,能度的有限,持续进入幽冥的鬼物却无穷无尽,我……心急了。” “菩萨,你执着了。”温去病忍不住叹道:“神通难敌业力,自业需得自消,众生沦为鬼物,不得超生,是自身之业,非你之业,你以慈悲之心收它们入净土,偶一为之是可以的,但既然你不可能以一己净土,收万界亡魂于内,你的执着心,根本就是在挖坑埋自己了。” 佛家最是讲究顺势而为,顺时而为,机缘未至,虽点亦不中,但人有情有欲,怨憎会、爱别离,不是谁都能理智做出正确判断,所以才要修持,拥有看透一切的大智能。 如若修为不到,割舍不断**、纠结,不能为所应为,就会无穷烦恼不断,诸业缠身,纵使……动机是拯救众生这样的大善愿,都可能因为逆天而行,不但没能救到,还增添了自身的业障。 温去病一句说完,立刻自嘲似的笑了,自己不过读过一些佛经,当过几年和尚,要和普通禅师辩辩法、耍耍嘴皮子自然没问题,可若要跑到大菩萨面前卖弄这些道理,那就真是搞笑了,总不可能这些道理,自己晓得他却不知?倘若连万古级数的大菩萨也不晓得,那些道理,怕是在佛门高层也根本没人信,不过是拿出来唬人的东西…… “施主所言极是……”地藏笑道:“千载万年前,我何尝又不是这样劝过人,劝过自己,告诫自己如何做才是正法,如何方能走在正路上,只是……” ……看不到尽头的时间,真的是太过漫长了!万古流逝,正法之路却依旧看不到头,有如何能够告诉自己,正法才是正路呢…… “……酆都鬼君莫名失踪时,我正探访黄泉,寻求解法,一名无主孤魂刚巧出现在我面前,劝说我去接下鬼市,用一个新的尝试,或许能找到新的契机。” 地藏道:“后来,当我执掌鬼市,也是它再次出现,与我共商可行的方向,最终劝说我改行神道,寻求普渡众生的新法……从此,走上了岔道。” 人生路上,有时候会因为旁人的随口一句话触发,人生发生巨大转变,走上一条新路,达到一个之前不敢想的高度,像这样的机遇,可以视为人生的贵人,不过,在地藏的这个案例里,那个在祂迷惘当口,给了祂触发,让祂转换道路的无主孤魂,怎么听都不能算是贵人。 “……这里头很有阴谋的味道啊!” 温去病喃喃自语,心中更暗自计较。 佛、魔两界素来相对,佛陀视度化魔头为大功德,天魔也以引诱僧侣堕落为胜利,一名无主孤魂的偶遇,恰好改变了地藏的思路,特别考虑到地藏如今的下场,以及那位端居鬼市之中的魔障,这听起来,怎么都像是魔头的连番引诱。 只是,地藏当时已登临万古,能够在祂面前作祟,不被看破的,那可不是普通天魔,很有可能是出自永恒者的手笔。 算算时间,鬼君失踪还在霸皇殒落之后,当时魔主已经登临永恒,很有可能就是魔主的手笔。至于魔界另一位永恒,怕是没有这种迂回诱惑的手段……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四章 不朽的科研精神 成功诱堕佛门一位万古级数的大菩萨,这真可以算是魔主的一大胜利,而且……这件事迄今为止,竟然还没人知道,历时万古,似乎连佛门都未曾知晓,偷天换日的程度之厉害,没有永恒者在后头遮掩,怎么都不可能是这样的情况。 但……具体又是怎么做到的呢?佛门素来不禁神道,至今还有几位万古佛皇,只是诱拐地藏专修神道又能如何? “……在鬼市,我与他接连辩论了七日七夜,当时我已经察觉到他可能有问题,对他有了戒心,可是,他确实所言成理,既然千载万年来,我已经试遍一切的手段,却毫无寸进,度入净土的游魂亡鬼,跟万古以来新进幽冥的数量相比根本是沧海一粟,那与其坐困愁城,为何有道在眼前却不试?” 地藏笑道:“既然想要度化众生,岂能有自私之心?若因为担忧行差踏错,贪生怕死,就不肯为众生涉险,又何言地狱净空?众生沉沦苦海,所受之苦,千百亿倍于我,我又有什么好畏惧、可惜身的?我佛割肉喂鹰,以身饲虎时,几曾犹豫?” 语调平和,话意却是壮怀激烈,可以想像当初,地藏是如何义无反顾,不惜承担一切可能的风险,坚持要往这条道路上走下去,当真是把幽冥之上的无尽沉沦众生的解脱,放在自身之上,而温去病更感到一阵熟悉,因为之前在鬼市,那个假地藏也说了同样的话……对照起来,这话真是格外讽刺。 温去病忍不住皱眉开口道:“这些话……是那个无主孤魂说的?” ……魔鬼最擅长的,并不是用歪门邪道来引诱人走入邪道,而是完全吃透了你的规则,用你自己的规则,把你玩死,真是死都死得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综观整个情况,并不能说是魔鬼的劝诱有多厉害,根本只是找到了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看准了地藏当时所面对的困境,整个人已经站在悬崖边,强风狂吹,身躯摇晃,魔鬼只需要伺机伸出指头,轻轻一推…… “……我不好判断,但那道孤魂……应该是魔主化身。” 地藏叹道:“佛门素来不禁神道,而神道的力量无边无际,只要愿力不断,净土也将无远弗届,每当有孤魂诵我之名,就能籍此建立联系,接引入净土修行,这对当时的我,引诱实在太大了……” 温去病忍不住摇头道:“心中无私,不为己先,哪怕行走神道,也不会走出岔子,关键仍是看自我修心,所以佛门才不禁神道……” 相同的道理,就是司徒小书以仁道统御众生之力,不但没有行差踏错的风险,还上应天道,得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神通和特有威能。 无论神道或是人道,本质都只是一件工具,工具用得好不好,关键始终是看使用者自身,自己走错了路,搞错了用法,没道理反过来怪工具误人,温去病相信,地藏当年肯定也这么想过。 龙仙儿先是看了温去病一眼,才开口道:“菩萨,佛门虽然不禁神道,但……鬼道却完全不同于神道,万鬼怨念,憎厉凶狠,非是一般的神道法门可以负荷,不然也不至于万古以来,唯有鬼君以此成道,它失踪之后,鬼龙皇一脉就此断绝,你又是怎么……” 地藏摇头,自嘲笑道:“鬼族是怨念所聚,万鬼愿力更非寻常万民可比,鬼君之后,再无鬼龙皇,鬼道到底算不算道都成了疑问,这点是谁都知道的,我有鉴于此,开始兼修道门禁术至净法,以此护持身心,不受嗔怨所侵。” “至净法?” 龙仙儿眉头微皱,对这个陌生名词完全没有印象,改看向温去病,就看他表情十分扭曲,像是听到了什么惊悚之事,更是竖起了大拇指,“菩萨,你……你这也算是够有创造性了,至净法……应该不是这么用的吧?” “不错,道门的至净法,原本是至净提纯,通过将自身神魂净化,涤除一切邪念**,让自身在至纯至净的状态下,发出最后攻击,或是直接转世的秘法。” 地藏道:“在至净法维持的纯净状态,仙人有可能将自身力量,强提到十数倍,甚至有过百倍的记录,是一等一的用来压箱底的秘法,至于籍此直接转世,也有很大机会转为清净道体,便于来世修练。” 龙仙儿又看了温去病一眼,如果至净法真的这么好用,怎么会成为禁术?自己又怎么会没听过? 温去病耸耸肩道:“至净仙气,调动天地之力,强提十数倍甚至百倍威能,越阶对战不是梦,然而爆发一击后,必死无疑,有很大的机会直接神魂俱灭,什么也不留,至于籍此转世……虽然至清净道体的确很牛,资质一流,不过,转生前维持至净,涤出的至秽流毒,将化为重重因果,牵扰后世,根本就得不偿失……后来就成为禁术了,唉,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原本就仅是用来短暂爆发,不是用来长时间维持的术法啊。” 龙仙儿当即明白过来,撇除种种隐患不谈,世道的常态,至清无鱼,至净不存,这根本就不是能够长时间维持的术法,地藏却将这门极端型的术法,转而修身之道,籍此强行锁住身心状态,排除万鬼邪念侵染,这……后头不出问题才怪! 而且,从先前提到的案例来看,这门极端型术法,后遗症也同样强烈,维持至净,涤出的至秽流毒会化为后患,那地藏使用这门禁术,造成的后遗症自然就是…… “……冥土多秽,我有一名道门好友,知晓我要行此道,遂赠我异宝降魔剑护身,此剑能够吸收魔气,封锁住邪魔之力,我以至净法行神道时,就以此剑卫持,所涤出的憎秽邪念,尽数封入降魔剑中。” 地藏微笑道:“我这位好友,道号云中子,以至净法施行神道,原就是他早年的一个构想,希图用后天手段,制造类似以仁道统御众生之力的效果……这计画由他所提,也曾在一些小千世界秘密进行,却因为种种原因,都半途而废,估不到,最后却是由我在鬼界实施。” 温去病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仙界会遣云中子来访地藏,原来这两位之间早有交情,甚至还商讨过类似的愿力研究计画。而云中子一早就知内情,难怪会怀疑地藏有问题,得了自己的消息又仿佛恍然大悟…… 再一想,温去病更不得不承认,云中子的想法确实很有诱惑性,虽然自己乍听时感到荒唐,可如果不是由现在的地藏口中说出,而是云中子这么讲,自己多半脑袋一热,也跟着跳下去跟着干了。 说到底,研究超级武器,是所有男人的浪漫;作弊开挂,更是每一个研究工作者的趣味,自己当初也搞过太阳龙生物兵器这样的计画,虽然是被那个人甩过来的课题,却依旧乐在其中,如果有机会,开一个“仿效仁道统御众生之力”的课题,自己肯定不会拒绝。 温去病点头道:“菩萨,真是干得漂亮!请别灰心丧志,虽然眼前我们遭受了小小挫折,但这些只不过是…, …一些微不足道的实验事故,像你遇到的这样一点意外,我都家常便饭,一周都要撞个七八次,所以,千万别因为这一点点的打击,就忘记本来志向,我们可以携手继续把这实验完成,以你的能力、我的才情,肯定能攻克这个课题,届时,人人都能行仁道驾驭众生愿力,到时候别说净空地狱了,我就是扫平七界都不成问题……” 越说越是急切,温去病两眼放光,脸上更是写满了迫不及待,差一点就扑过去,搂着地藏的肩头摇晃说话了。 龙仙儿见状直接手按额头,完全看不下去的样子,喃喃说着要准备离婚的呓语,地藏也直接愣在那里,好一阵接不过话来,最后哑然失笑,手轻轻拂过,温去病骤感冷水淋头,冰凉清澈,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呃……抱歉,是我失态了。”温去病尴尬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不过,本着一名科研人员的精神,我刚才说的话,绝对是认真的,请菩萨你也认真考虑,千万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了希望啊!” “菩萨,请不用理他。”龙仙儿直接开口打断道:“抱歉干扰了您的说话,请继续吧。” “后头也没什么可继续的了,两位乃是人中龙凤,后续的经过,想必都能猜到。我虽然将自身净出的邪念,都封藏于降魔剑中,初时危害不显,反而在神道之路上一日千里,大愿得遂仿佛也有了确实的希望,但万鬼愿力日久沾染,终于超过了降魔剑的负荷,后来,以剑为体,渐渐诞生了一个魔物……我的心魔!” 地藏慨然长叹,温去病、龙仙儿却同时一怔。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五章 善守者藏九地之下 本以为是地藏修练分身之法出了岔子,被分身反噬,而分身最后因为得位不正,才堕佛为魔,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而且这个情况听来倒是非常耳熟,赫然就与司徒诲人的情况同出一辙。 温去病怔怔道:“好家伙,原来司徒诲人不是在鬼扯的,还真有这种事!” 地藏叹道:“心魔日益壮大,我虽有察觉,却已经骑虎难下,无法解除至净法,致使心魔不断坐大,是我之愚昧,所谓当断不断,自受其乱……” 叹息声中充满懊悔,但温、龙却都想像得到,当时的状况并不是那么简单,如果直接解除至净法,让已成气候的大量魔气回归本身,两者势必要进行一番善恶争夺,虽然地藏有很大机会将心魔压制,可持续不断的万鬼愿力侵染,地藏腹背受敌,胜负着实难料。 “我一早就做了一些防范,不让那魔障有机会发难,但……在鬼市内发现霸皇遗 物一事,彻底打乱了我的安排。” 地藏道:“霸皇之刀,将引来无穷祸端,会将鬼市众生全部牵涉入内,非我所愿,我欲将刀委托冥府收藏,秘密接触,得到冥皇承诺,但祂表示冥府不涉外事,要求我必须先将战刀上的凶厉邪秽涤净。” 温去病直接扬扬眉,“刀上凶厉可是鬼君的手段,菩萨你不过一介万古,怎么可能涤去鬼君的力量?” 地藏摇头道:“我本来也没得选择,风雨战刀受鬼君加持,怨火血焰焚烧,一早就进入狂暴状态,早先被鬼君其他封印所阻,不曾外显,但鬼君失踪,封印开始消失,才会被我发现。而从鬼君封印彻底崩解的那刻起,霸刀就疯狂解裂周围一切,为了庇护净土内的众生,我只得全力镇压……一切就此无可挽回。” 风雨战刀,经过酆都鬼君的加持,已经变成一件极凶至邪之物,天神兵的威能不减,复又邪焰加持,更对整个世界都充满恶意,甫一现世,就开始破坏鬼市的空间结构,要将鬼市连同内中所有住民一起毁灭。 为了不让巨灾酿成,其时身为鬼市托管的地藏,责无旁贷,只能不顾风险地出手将之镇压,历时数月,虽然成功镇住风雨战刀,并且没让消息走漏,却也因此精疲力尽,力量跌落至低点,出现了本不应有的可趁之机。 “……那魔障骤然发难,吞噬我法身,夺我权柄,我当时力量跌于最低点,一应布置都失效,唯一所能做的,就是以至净法发动后手,遁出真灵,藉着风雨战刀的掩护,离开鬼市,觅地遁藏。” 地藏道:“我本想直接前往仙界,寻找好友云中子托庇,发动前却感察到危机,前往仙界的所有道路,都早已被魔障封锁,仓促间唯有去向冥府,冥皇虽然一向不干涉外事,但既然承诺收下风雨战刀,就还有几分机会……” 万古隐密,终于由当事人的解释而揭开,但温去病与龙仙儿交换目光,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问。 地藏的行动实在有大古怪,如果整件事真是魔主的布局,以魔主的手段,事发时重重封锁,堵死退路,那是一点也不奇怪,但……地藏的叙述中,他一开始要去的就是仙界,并非佛界。 这点就委实奇怪,因为以地藏金龙与佛门的渊源,祂首先撤退的去处,难道不应该是佛界? 而且,地藏在鬼市传道的整个过程,所承受的迷惘,还有决定施行神道的种种转折,似乎都是独立承担,从未曾向佛界求助,也没有得到半点佛门的援助,最后施行的具体方案技术支持来自云中子,甚至连降魔剑都是云中子所赠。 最开始,两人猜说地藏可能心高气傲,或者讲究面子,堂堂万古大菩萨,出来发大愿求道,岂能动不动就回头要援助,这才不愿意向佛门求助,但祂身临绝境,要逃亡的时候都没能选择佛界,这里头就大有文章了。 刹时间,两夫妻都想到那个传闻,地藏金龙原是古佛斩出的化身,“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誓愿的背后,藏着道标重生的可能……只要一想到这点,两人就感到……地藏与佛门之间的关系,恐怕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亲密,甚至算不上和睦。 温去病问道:“为什么菩萨你最后会选择托庇于冥皇?你与祂交情很好吗?以祂的作风答应接受战刀都算是破天荒了,你怎么有把握祂会连你一起接受?” “……我巡游冥土时,数度造访冥府,与十殿阎罗论道,与祂们……分别都有些交情。也就是依靠这些关系,才取得了冥皇的承诺……” 地藏的话,让温去病的表情立刻就垮下来,来访数次都只与十殿阎罗有交情,意思就表示,地藏根本连冥皇一面都没见到,这要说两人交情有多好,恐怕地藏自己都不相信,祂为了处理霸刀,找到冥皇,对面肯答应已经是个奇迹,说不得里头还有什么内幕,而临危之际,祂竟然能毅然决断,将自己的真灵与风雨战刀,一起带到冥府,这是什么孤注一掷的思路? “冥府素来不涉外事,又有永恒者坐镇,已是当时仅剩的最佳选择,冥皇固然不会拚死护我周全,可也不是谁都能到冥府来找事的,那个魔障更不可能,只要冥皇不顺手把我真灵驱逐出冥府,就算逃离魔爪了。” 地藏道:“要消化我的法身与权柄,需得穷年累月之功,即使大成,那魔障如果来到冥府取刀,面对冥皇,出手时必然暴露身份,所以,冥府对我而言暂时是安全的。” 这一下“暂时”,就暂了不知几千年、几万年,事情就此僵持住,地藏能在冥府一直安全藏匿,可以说判断相当正确,但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冥皇除了顺手在刀外又加三重封印外,就没再做点什么,足见双方之间的交情是何等“深厚”。 以永恒者的能耐,冥皇只要随手一下,就能助地藏脱困而出,哪怕不能为祂前往鬼市,解决魔障,但在冥府之内给点帮助,助其复原不过轻易,甚至只要把这消息往外一抛,仙界、佛界也绝不会坐视,可冥皇就真是把“冥府不涉外事”的准则发挥到极限,不闻不问,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把风雨战刀连同地藏真灵,一起镇压在冥狱之底,算是履行了之前对地藏的承诺。 对于冥府这般的做事风格,温去病已经完全无话可说了…… “……若是当时能有决断,选择与那魔障同归于尽,后来也就不会有这些祸患了。”地藏苦笑道:“身如臭皮囊,生死似云烟,我本应看破这一切,可事到临头,竟然割舍不下,真是枉证了这菩萨果位。” 生死关前,有所迟疑,实在是人之常情,再是大英雄,大豪杰也不能免俗,大菩萨也莫能例外,至少温去病就并不以此为耻,自己纵横沙场,在普通人眼中,是绝对的勇者,若谁说山陆陵是贪生怕死之辈,全帝国的人都会将他当成一个笑话。 正因为如此,温去病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所谓无惧生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个人都有畏惧的东西,某一刻能够做到无畏,可能只是那时没撞到心中的恐惧,如果撞到,擎天高柱也会崩溃,温去病自己就有经验,大多数时候自己视死如归,却也曾有过几次,大名鼎鼎的山陆陵,抱头鼠窜,逃得手脚并用,比龟孙还不如。 “……看开如何,看不开又如何?菩萨是空,狗屎果位,本来就无一物,众生又如何?” 温去病笑道:“我不太懂得怎么安慰人,不过,自从来到鬼界之后,我益发感觉到……这个世界根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所谓天道根本就是变态的,相较之下,菩萨你这点小小过错,根本不算什么,不用放不下,况且……冥冥因果难料,焉知你今日遭遇的这小小挫折,千载万年后,不会反而变为功成的契机?” “我夫君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菩萨你身负重责,切不可因此失志,需得放眼未来,以很长远的目光,将今日之事,视为来日之师,相信每一位能证正果的佛陀都是如此的。” 龙仙儿说完,对一旁还想要继续说的温去病白了一眼,继续道:“还有每一位想征服世界的疯狂科学家也是如此。” 被自家媳妇一语点醒,温去病没好意思继续鼓吹携手研究,完成“仿效仁道统御众生之力”的课题,只能干笑了两声,道:“那……后头又要怎么办?菩萨如今脱困出关,是打算回鬼市去宰掉那个魔障?” 这话任谁都知道是不可能的,如果地藏有此实力,当初就不会被魔障反噬,落到狼狈逃亡,即使再计算上那时地藏因镇压霸刀,精疲力尽的因素,经过这么多年,魔障肯定完全占据了法身与神能权柄,强弱之势早就彻底逆转过来。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六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千万年来,被冥皇封印所限,只得躲藏在战刀封印内的地藏真灵,没法持续修行,力量也得不到补充,只有越来越弱的份,若一直持续下去,不晓得多久之后,哪怕以其万古的修为,真灵也会自行溃灭,如今的地藏,就处于那么可悲的一个情况,哪怕得到龙仙儿之助,摆脱冥皇封印,可以开始修行,得到喘息的机会,不至于无声无息的消逝,但想要回到往昔境界都不知道要多久,更别说进行反击了。 在这样的条件下,地藏想要拨乱反正,凭本身力量是绝对没戏的,求助外力是必然,而冥皇是绝不可能伸予援手的,照温去病所想,如果不打算诉诸佛界,恐怕只有照地藏原先的打算,透过云中子,寻求仙界的援助了。考虑到云中子之前还造访鬼市,一探地藏究竟,这条路还真有不小机会。 ……只是佛门万古级的大菩萨,身遭大难,却要依靠仙界帮助,这事若是传出去,绝对是诸天万界的笑柄。地藏虽然跟佛界不对付,但既然暂时摆脱致命危机,未必会如这样选…… “将我消灭,对那魔障实是下下之策,因为祂将因此失去真正圆满的机会,永远残缺,再也无望突破关键一步,越过九重天梯,唯有将我吞噬,祂才能更上一层楼……” 地藏叹道:“经过这些年的累积,祂以魔路行神道,已经超越我的过往窠臼,登临天阶九重,如果能将我吞噬,就此形神合一,恐怕都可以挑战永恒了……” 温、龙两人闻言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心魔地藏现在都强大到这种程度了,龙仙儿连忙道:“这又该如何是好?此魔若得势,必成诸天万界的一场大祸,该要怎么……”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地藏却笑得云淡风轻,“刚刚说的,是原本我所担忧的状况,此魔积蓄万古,又逢霸皇归来这扰动诸天的大劫,一个不慎,就可能势大难制,带来一场为祸更甚霸皇当年的劫难,可现在……一切已经不同,如今正是那魔障最虚弱的时候。” 龙仙儿不禁皱眉道:“却是为何?”语出,龙仙儿仿佛想起了什么,直接转头看向自家夫君,就听见地藏笑道:“正要多谢佛友,你连番辛苦,已经将那魔障大幅削弱,现在已非早先深不可测的全盛状态。” “我?” 温去病闻言却是表情古怪,想不出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从头到尾,也就只与那个心魔地藏打过两次交道,接了一件委托,这件委托如今已经彻底办砸,消灭地藏真灵的计画大失败,但也仅只如此,看起来可没有对心魔地藏造成什么伤害,大幅削弱之事,又要从何说起? “……佛友你得到鬼君传承,仿佛天命所钟,祂联想到鬼市流传的万古的预言,想要以你作为使者,看似为了完备当初我和冥皇做的约定,实则要将杀招带入冥府,和霸刀相遇,伺机将我吞噬,却又觊觎鬼君传承,想要入袋为安,故而一直左右摇摆,没有作出决定,只是从旁静观。那次祂心痒难耐,本想将你吞噬,成为祂的身外化身,却直接踢到铁板,咬崩了牙。” 地藏提醒,温去病这才明白过来,鬼市布道大会之前,自己故意露出空子,引来各路异心份子,想要为即将开始的大会减压,而在冬月槭之后,有一名旷世大魔出现,袭击自己,本以为是魔界哪名强绝万古隐藏在冥土,伺机出手,不意竟是地藏自己! 那时,地藏意象莫名,自己不是没估计到地藏会出手,只不过根本没想到真面目会是一名万古天魔,自古佛魔同途,此话果然不虚。 自己与地藏之间修为差天共地,面对祂的狙击,原本无力抗衡,可打从进入鬼市后,自己就与酆都鬼君的力量牵扯,纠缠不清,地藏把自己一口吞下,形同咬了鱼钩,直接对上了与自己牵扯在一起的酆都鬼君。 万古大魔直接撞上了至高永恒,后果可想而知,原本鬼君遭遇镇压,能够透出的实力有限,然而当时情况特殊,鬼君力量跨越时光从过去来到现在,心魔地藏的神道之路,偏偏又和鬼君的成道之地牵涉不轻,故而大受克制……当时鬼君力量爆发,心魔地藏首当其冲,登时受创,似乎……还创伤得不轻。 “祂伤得极重,直接境界跌落,甚至短暂被洗了魔气,短暂退出法身,法身依照本能而动。”地藏道:“这就是你那时能够得救的理由。” 温去病闻言恍然大悟,至此才明白一切,弄明白了鬼市里那个地藏的具体思路是怎么回事。 打从自己进入鬼市,执掌鬼市的地藏就一直意向不明,更无从判断祂到底对己是敌是友,自己甚至多方引诱,就是想弄清楚这家伙到底是忠是奸,对自己又是什么态度? 那次,地藏临危相救,助自己从万古大魔和鬼君之力里脱身,这个实际行动,加上祂的一身正气、圣光,让自己误判,一度曾将地藏判为友方,可自己在布道大会上受多方围攻,祂却没有伸手相助,帮人帮半截,背后到底有什么打算,搞得自己异常混乱。之后自己上门造访,祂将一切归为考验,给出信物,让自己前往鬼市取回霸刀,看似大公无私,却因马头和尚的提醒,让自己放不下戒心,始终半信半疑…… 现在,终于都清楚了,地藏果然是奸的,之所以会出手救援,完全是个美丽的误会,自己也不用再晕头转向了。 “……祂藏得极深,这些年来始终闭门不出,专心修练,抗拒一切的诱惑,基本没有受创的机会,如果不是意外被佛友诱出,恐怕就是永恒者杀上门来,也奈祂不得。” 地藏微笑道:“只要未能将我吞噬,祂就难得圆满,九重天阶之后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故而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琢磨的就是此事,原本这一趟,祂也是有机会得手的……为此,祂在重伤之后,还将过半力量强行封入降魔剑中,谋划这次杀局。” 如果一切成功按照计划发展,刚刚应该发生的事,就是心魔地藏显形,强行吞噬地藏真灵! 哪怕冥府有地狱龙皇坐镇,这也绝非妄想,只要情报掌握好,就知道平常时候,冥皇根本不存在,冥府之中就只有十殿阎罗,而十殿阎罗不过是万古级数,只要心魔地藏将大部分力量集中,制造一个特强的分身,就算遭到十殿阎罗的围攻,也能短暂支撑,因为十殿阎罗绝不可能为了营救地藏,豁出全力和祂玩命,更影响冥府的正常运作,祂只要不试图突破轮回通道,就能短暂支撑,足以吸纳地藏真灵。 这个计划,成功希望其实极高,就是让龙仙儿来看,也挑不出毛病,照理说,现在应该是成功验收,两个地藏圆满合一,运气再好一点,鬼市那边搞不好都开始证道永恒了…… 然而,这天下理所应当的事情太多,真正能够完全如愿的事情却太少,相较于那个理想状况,横摆在眼前的现实,实在是惨到让人不好意思看下去。 照目前的损失情况来看,心魔地藏在千万年计划失败之余,还落了个身负重伤,大部分修为都烟消云散的下场,处境不见得比被冥皇顺手封印这么多年的地藏真灵好到哪去,哥俩同样落难,怪不得地藏真灵发动神通,感悟前事,却直接笑成那样,当真是千辛万苦枉筹谋,回头一看尽是空。 “……怪不得,地……那魔障会突然改变作风,强势表态,占下鬼市。”龙仙儿道:“祂连番受创,力量又被虚耗大半,必定急着补充,再不趁机强占鬼市,后头鬼界圈地战争愈演愈烈,说不得有人会盯上鬼市,到时候给强人欺上门去,就要倒大楣了。” 温去病摇头道:“这家伙运气真是不好啊,好端端的,一个幕后大魔王的黑暗格调,结果还没正式登场,已经整个弱掉,真不知道是怎么能衰成这样的?” “大概……是因为遇到了你吧。”龙仙儿低声道:“人家本来好好的,不就是因为你去了鬼市,祂才开始变衰的吗?” 温去病闻言一怔,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心魔地藏在鬼市一直低调做人,藏得好好的,自己一去就引发大地震,首先逼得祂不得不出手扶住鬼市,后来又让祂挨了酆都鬼君一击,因此重创,病急乱投医下,只得在冥府计画上狠下重注,将大半力量强灌入降魔剑中,期望孤注一掷,翻本成功。 ……所以说,赌徒思想,真是不好的。 让心魔地藏寄予厚望的翻本计画,在降魔剑被自己交到霸皇手中的那一瞬,就等同成为泡影,天晓得祂是有多荣幸或多不幸,才会成为两大万古强者对战的牺牲者。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七章 失足 得祂寄托大半力量,强行封印的降魔剑,原本根本就不是万古级数能随便摧破的,可遇上那两个从来不照凡人规矩来的绝代天骄,什么常理都成了狗屁,两大极招对撞下,降魔剑悲哀地被打断,祂寄存的力量,也在两大创世奇招夹击下,被打得破灭飞散。 如今回想起来,等于小白与霸皇双剑对撞的一瞬,心魔地藏就挡在中间,硬生生承受了两大强人超水准发挥的合力一击,这得是走了多大的狗屎运,才会刚好在那个时间点上,被挤到那个位置去? 别说只是九重万古的分身,就算永恒者恐怕都不敢讲能够不做防御,轻易接下这一击,还多亏心魔地藏当时只是寄以分身,倘使是本体在此,搞不好当场就身死道消了! 现在想来,降魔剑断后,释放出的魔气,依稀就是往鬼市方向飘去,漫漫长距,沿途耗损,不知道最后能回归几成?要是半路还被人黑吃黑,能回去的就更少了……真的是千年道行一朝丧啊! 温去病几乎都可以想像,降魔剑断的那一刻,鬼市中等待圆满时刻的心魔地藏会是何等愤怒、何等怨毒,恐怕在净土中疯狂咆哮,却偏偏不能前来冥府复仇,真是闷到要爆炸。 伤可以慢慢养好,损失的力量也可以慢慢修回去,但像这样损及本源的伤害,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好,万古级数所受的伤害,往往疗愈起来也需要千载万年,除非有特殊手段相助,否则……就如龙仙儿所言,这个本来具有大魔王气势,一直深藏于黑暗中的恐怖家伙,还未正式露脸,就已经威胁大减了。 “……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祂怎么说也是九重万古,如今公开占据鬼市,榨取愿力,就算不能藉此痊愈伤势,也足够保持实力,威胁很大。”温去病轻咳道:“祂还有威胁性,所以,别说祂被我害得有多惨,我又不是扫把星,这话说出去多难听啊?” 龙仙儿则无言竖起大拇指,“夫君三两下牛刀小试,就让九重万古天魔灰头土脸,躲在家里嚎,还顺道破了魔主的万年图谋,当真是正道楷模,仙儿佩服得五体投地,请收下你小妻子的膝盖。” 温去病闻言表情抽搐,“可是,我总觉得自己根本啥都没做,甚至都还没开始针对祂,祂就自己垮了……” 龙仙儿点头道:“厉害,这就是鼎鼎大名的蝴蝶效应杀人法,俗称因果杀,比你那什么五德还要强得多,你再练得熟一点,就可以仗着横行诸天了。” “……当年,确实也有这么一位人物存在。”地藏则微笑道:“那个人行走诸天,所经之处,凡是天阶以上,个个栽倒,有时候还倒得不明不白,甚至连那个人自己都不知道,后头真相大白,诸天给了那人一个称号,就称他为天阶清道夫。” ……一路踏阶而上,所过之处,台阶上的天阶者一个个被扫下去,所向披靡,势如破竹,这根本就是一场专门针对天阶者的灾难,俗称天灾。 “……后来,这个称呼又被改成了天阶辗路机……” 这是规模扩增,从灾祸变成了一场浩劫…… “那段时间,恰好是远古妖、魔、仙、佛各方混战,激烈的战况,让这些伤亡数目看来并不那么奇怪,当中不少殒落的大能与低位天阶,甚至没和那个人动过手,那个人自己也搞不清楚,总之,常常就是他来了,他走了,那地方的天阶就死干净了……直到很久之后,少数人才明白,这一切并非偶然……” 地藏说起万古隐密,温去病、龙仙儿顿时面面相觑,心里头一股凉气直冒顶上,他们当然听得懂这话究竟是在说谁,除了那个人,诸天万界内恐怕再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存在,哪怕强绝如霸皇,都得不到这个辗路机的恐怖称号。不过再想想那个人隔空镇压鬼君,以及封印整个神界的事迹,难怪诸天之中,知晓内情的天阶存在,一个个畏之如蛇蝎,甚至听到一星半点消息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温去病则苦笑道:“我可没有这能耐!菩萨你不至于指望我现在跑到鬼市门口一站,那魔障就自己垮了吧?” “……自然不能。”地藏笑道:“但想请两位做个中间人,请动一位帮手,只要他肯出手,对付如今的那魔障应当不成问题。” 温去病讶异道:“菩萨是想要请哪位永恒者?我们两个和永恒者都不熟的,拙荆和冥皇倒是有点关系,但……” ……冥皇要是肯出手,你也不用千百万年一直被扔在这里,活像一件不可燃垃圾,现在如果请冥皇相助,搞不好又是封印一加,继续把你当垃圾埋回去。 龙仙儿则若有所思,拍掌道:“菩萨所言极是,只要他肯出手,对付那魔障自然不成问题,他虽然一贯强势,却不是不能谈条件,倒是个好选择。” 被这么一说,温去病登时醒悟过来,望向远处炽烈焚烧的九道鬼火,还有那星河一般的巨大刀体,脱口道:“你们……想找霸皇当帮手?用他的刀当作条件?” 地藏却道:“原本,我是想请冥土上的另一位帮忙,它亦是天阶九重,有足够力量镇住那魔障,我与它虽没有多少往来,但往昔它欠过一个人情,说不定还能念情帮手……” 温去病暗自感叹,不愧是万古级数的大人物,往来无白丁,哪怕落难,可光是手上人脉,就是复出的大本钱,但心魔地藏非同小可,哪怕已经连遭重伤,但九重天阶的底子犹在,又占据鬼市吸取愿力作为补充,如今永恒者不出,不知冥土上哪位万古能有必胜把握? 环顾当前鬼界各方巨头,除开如今首领陷在冥府的邪魂岭一脉,声势最强的,似乎是鬼岩城凯里,但这份强,也还说不上傲视群伦,那天它与鬼丑隔空交手,双方根本就是势均力敌,很难说谁占上风,更看不出已经晋级天阶九重的模样…… 温去病随口问道:“菩萨是和鬼岩城的凯里有交情?” 地藏微笑道:“不,是冥界尸龙,恰有一点旧人情,别的不敢说,但让它开启黑山大门,见上一面,想来还是可以的。” ----------------------------------------------------------------------- “……妳跑来这里干什么?” “这么问就很不礼貌吧?”龙仙儿一手插腰,嗔道:“据我所知,这一个多月里,来你这里的访客也不止一位两位,连那几个阴帅都来过,怎么就我一个被你质疑?你对其他人好像都很欢迎啊!” “那当然!我讨厌妳。”霸皇哂道:“妳应该庆幸,如果我们不是在这种地方遇到,妳直接就要接我一刀,活得下去,我才会听妳说话。” 龙仙儿不禁讶道:“堂堂霸皇,居然会随便对一名弱女子动刀?真是让我讶异……哦,其实也不那么奇怪,你都已经斩过我妹子,继续把我也斩了又如何?专斩弱女子之刀,这就是当世霸皇的威风。” 回想到当初封神之战,陡然出现的龙云儿在霸皇一刀之下,烟消云散的情景,就算知道内中详情不单纯,更确认了云儿依旧存活,只是下落不明,龙仙儿也不是没有脾气,难得有机会对上“仇人”,不可能没有一点表示。 再者,这也是窥探霸皇现有实力的一个上好机会,他这人是一点就着的个性,对自己的挑衅不可能毫无反应,他现在是被囚之身,力量照说是被封住的,但到底是否如此,自己有必要一探。霸皇虽然中二,却非完全无智,没有把握就直接上门的事情实在奇怪,不知道他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却不料,面对这质疑,霸皇不过一笑。 “……斩妳不过是随手,也算不上什么威风,妳把这也当成是霸皇的战绩,也未免将妳自己看得高了。” “是吗?那若我说……” “不论妳要说的是什么,本霸皇都只有一句话。”霸皇道:“无论妳等一下开口求的是什么,我的答案,都只有一个不字。” 言出如刀,杀伤十足,龙仙儿觉得自己就被这冷里飞来的一刀,迎头砍中,还没能开口提正事,气势就先泄了,然而,饱经各种谈判历练的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气馁的,倘若对家开口拒绝,就当作谈判彻底没指望,那这世间能谈成的合作可就不多了,很多时候,强硬的拒绝不过是虚张声势,准备讨价还价的手段,当即只是一笑。 “霸皇不听我的提案是什么就这么直接拒绝?我要把你的刀还给你,你也要拒绝?” “……妖妇,妳应该不笨啊!怎么会显得这么天真?”霸皇闻言大笑道:“我一直以来表现的态度,妳真的觉得我很在乎这把刀吗?” 龙仙儿闻言当即一怔,霸皇复出以来,似乎的确对风雨战刀下落不甚在乎,明明战刀的最大线索一直就在鬼市,流传万古的预言,根本就是最显眼的迹象,可他对鬼市也全不积极,反而是一直在诸天万界四出征战,没有以找寻霸刀下落为第一优先。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八章 谈判高手(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包括自己在内,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霸皇这应该是故作姿态,他不可能不在乎风雨战刀的下落,这是他的神躯所化,当世第一神兵,特别是自时光长河归来,却没有取得过往完全状态的情况下,唯有取回风雨战刀,他实力才可能重归巅峰,甚至可战永恒,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然而,此刻对着霸皇,龙仙儿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该不会……霸皇这些时日的表现并非作伪,他本就是那种根本不屑作伪的人,他是真的……不在乎风雨战刀! ……但他怎么可能不在乎?那可是他重生圆满的关键所在,他难道不想重归巅峰吗? 一时间,龙仙儿感到极为混乱,理不清思路,猜不透霸皇的想法,但表面依旧淡然,“世人都知道,风雨战刀等若是你的半身,只有你取回战刀,才能重归巅峰,你不可能不在乎的。你之前故作姿态,无非是想移开诸天投来的视线,为后头谋划取刀制造方便,如今刀就冥府,再无其他势力可以插手,何必还嘴硬?” “笑话!我的霸途无尽,只有更高,何来巅峰?当年的万古第一就是巅峰了吗?最终还不是在围殴下殒落身死?既然不过是条失败的路子,我为何要重归?这不是搞笑吗?” 霸皇的驳斥,如狂风暴雨,让龙仙儿着实不易招架,特别是当认知到,霸皇这些话可能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实,至少他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那自己手中便没什么筹码了,得换个方向来尝试交涉…… 才这么想,就听霸皇冷笑道:“而且已经把刀弄得那乱七八糟,才说要交还给我?是妳的话,妳会要吗?妖妇!” 仿佛被当头砍了一刀,龙仙儿几乎答不出话来,这个答案直指关键,除开霸皇这种万古中二,换了其他人答案都只会是不要,更没想到自家最后的底牌,一早就被对方给掀开了,倘若连风雨战刀如今的状况,都瞒不过霸皇,那己方就几乎没有得谈了,只能直接出最后的那一手。 “……鬼君打在刀上的力量,是永恒者的手段,除了酆都鬼君本人,恐怕连其他永恒者都不是那么容易解。而如今鬼君被那个人镇压,这封印放之诸天也再找不出其他人能解……” 龙仙儿抬头道:“唯有我家夫君,他得到鬼君传承,更可以直接调用鬼君神能,由他出手,就能够化消酆都鬼君所下的禁制,还你一把没有后患的霸刀。” “……这话倒是有点道理。”霸皇笑道:“可是妳家的小丈夫,只有在鬼市的那一场,才表现出鬼君神能,离开鬼市之后,亡者黑书的死部杀着,他好像都施展不出来,该不会……只有回到鬼市,他才能重掌鬼君传承吧?” 龙仙儿闻言心中暗叫不好,这一个多月来,霸皇与小白联手对温去病狠加磨练,算得上是倾囊相授,这点自己冷眼旁观,绝不会有错,虽然摸不清两人的目的,但什么东西都是相对的,有好处自然有坏处,恐怕在毫无保留地传授技艺同时,温去病的底也被他们摸清了。 并非是刻意窥探,只不过……双方层次有别,高峰望谷底,随意扫上几眼,什么也清清楚楚,想瞒都瞒不住。 “……如今的局面,妳家小丈夫和那魔障已经是势不两立,他要回鬼市去重掌鬼君传承,那魔障肯定是不让的,所以为了完整取回我的刀,我还得顺便替你们把那魔障也铲除……说不得还要帮他再挡下血丑和阴蛟,好算计,好算盘,真当其他人都是傻子一样,哈哈哈哈!” 霸皇纵声大笑,龙仙儿再无话说,只得淡淡道:“看来我们解封印的过程,一点也瞒不过你。” “错了,你们解什么封印,我根本没兴趣探听,但地藏那家伙一出来就搞这么大动静,我就算想故意装聋当听不见都不行,不只是我,冥府内只要有万古,谁都听得到。” 霸皇哂道:“就是那些手上握着天神兵,可以等同万古的,也一样能听到……应该不完整,估计只能听个断断续续的吧,我这可真判断不出他们到底听到了什么。” 意有所指,龙仙儿闻言暗叫不好,如此说来,地藏真灵已经脱困之事,已经为褒丽妲所知,她要是把消息传到魔界,魔主肯定明白其中玄机,辗转必为心魔地藏所知,对方已经有了提防,那后头可就不妙了。 但转念一想,降魔剑断后,心魔地藏的强势表态,吞并鬼市之举,就是已经发现出现变数,计划很大可能失败转而开始戒备的表现,再考虑到祂与地藏真灵同为一体,这边动静那么大,祂本就不可能没感应,守秘之事一早便没了可能,此时倒也无须介怀了。 至此,两边等同谈崩,已经彻底摊牌的双方,唯有相对无言,彼此瞪了一阵子后,霸皇却先笑了起来,“妳似乎还不太了解自己的处境啊……” 龙仙儿却是一怔,跟着扫视基本被冰住的霸皇,表情很是古怪,“这话用在你自己身上,应该更为合适吧?” “……妳果然什么都不懂,来,我教妳一个小神通。” 霸皇随口说了一篇功诀,似是瞳术一类的神通,换了是别个来这一手,龙仙儿还真不敢贸然去练,说不得就被埋下手段,后头更成了释放对方的祸首,这种事做出来,就算冥府不计较,传出去也丢人大发了,可眼前这个脑残的中二,是那种完全高傲到不屑对女人耍诡计的,最多是搞点恶作剧,倒不用担心他施暗手弄鬼。 依法而行,龙仙儿双眼豁然一亮,跟着,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遥遥在吸引自己,当她顺着这股感觉,回头看去,目光瞬间穿透亿万里遥距,更越过多个世界,来到……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地方。 身成大能,可以凭借自身穿梭不同世界后,龙仙儿曾试过从其他世界回看始界,那是绝大多数始界住民,一生都无缘看见的瑰丽视野。 始界的模样,自己已经看得非常熟了,在空间法则构筑的视野下,很像是一颗无暇的圆珠,美丽而深邃,不过,此刻的始界,外侧却染上了一层奇妙的明黄之光,似乎将大半始界都包覆在内,成为了一颗金珠,神圣高贵。 乍看起来,这颗金珠美到令人赞叹,问题是好端端的始界,怎么会无故染上一层明黄?更何况……龙仙儿很清楚那道明黄之光究竟是什么。 ……那是人道之光! 这是修练人道的皇者,引导众生之力环绕,所自然灿发的明光,问题是,那些人道之光看来极为灿烂,强大到能够包覆过半始界,其中隐隐还带着些许封锁的意味,而始界之内,照说还没有谁能发动这么强的人道之光,哪怕算上司徒小书与……李昀峰!所以,现在的始界到底是什么情况,霸皇想说的就是这个? “……树大招风,鬼界这段时间的波澜之所以没引起诸天太多关注,就是因为几名神皇、佛皇正连成一气,欲趁机夺下始界。” “什么?” 龙仙儿闻言一下觉得脚底仿佛被点了把火,烈火炽烤下,急得自己要跳脚,怎么都想不到,鬼界这边诸事还未解决,始界那边又起波澜,看这模样,已经是直接开战,而那几名神皇、佛皇的背景复杂,个个都是万古巨头,势力强大,联合起来势力不在鬼界大联盟之下,而仙、佛两界这次肯定不能作为倚靠,单靠李昀峰、武苍霓、司徒小书等人,不知能否扛得住?就算加上自己,恐怕也…… 难道这次要反过来,驱虎吞狼?妖、魔两界倒是不会待见这几位人道之主的强势入侵,但是要怎么样利用这些老对手?又或者,这些敌人根本已经联手起来,预备摧毁联邦之后再瓜分诺大的始界? “妳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耗了,聪明一点,现在就该马上离开冥府赶回,虽然我不认为妳回去,就能做到什么?那几位出既然敢出面,肯定已经摆平各方阻碍,你们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 霸皇笑道:“其实鬼市与地藏的事,和你们根本就扯不上关系,你们来这里,其实只是想防备我吧……我反倒有个建议,妳可以考虑,如果妳接受,我后头倒可以助妳一臂,把那些侵门踏户的鼠辈,全都扫回老家。” 龙仙儿闻言当真啼笑皆非,没想到来谈条件的自己,反而被人谈条件了,更没想到自己身入冥土,冒着偌大风险,是想解决霸皇之患,而如今被人偷偷抄了老巢,想要防备的大敌到可能会成为可以争取的援手,只能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醒神灯!” “……你是要我……”龙仙儿的话,半途戛然,怔怔点了点头,“确实,我居然没有看到这个可能。醒神灯唯有冥皇能点,旁人无法代劳,但……我并不是旁人。” 冥皇显身,确实可以视同本尊,自然也有点灯的资格,然而,如果连冥皇都会为此大耗元气,以致拒绝,自己又何德何能去点?有很大的可能,这么做,要有赌上性命的觉悟! “……此外还有一个建议。” 霸皇微笑道:“信不信由你们,不过,最好别太相信冥皇!” p. 如果紅包圓滿,今晚三十九章刊完,明天就是小劇場,後天開始,進入冥府的收尾篇章,厄滅之刻降臨,鋪陳六集的大亂戰要開始了,想早一步看到的話,請各位大爺惠賜17k的本週打賞吧。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九章 最高杀着 p. 说實話,這一章,有点禁忌....雖然我很懷疑,有沒有人知道禁忌在哪裡就是了... “……已经和你说过几次了,我要是还有钱有货肯定会给你的,现在不是我不给,是已经没了,这还要我怎么给你?” “混帐东西!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温去病闻言一怒拍桌,“当初是你说全力支持,冥府资源随便我用,我才在这里搞非法组织的,你现在说没钱就没钱,是想玩抽水撤资吗?我告诉你,你不继续出钱,东西崩溃了,大家一起完蛋,谁也别想跑!” 小白却是两手一摊,“我也很无奈啊,本来以为差不多能够用上的,用完之后爱怎么崩怎么崩,结果放着放着到现在都还用不上,预算的资金已经用完了,现在我也尴尬了。” 温去病把椅子一拉,直接坐在小白身前,“我俩现在根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干脆开诚布公,说点实在的,厄……好吧,那个时刻,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如果答案是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年后,那我们干脆别在这里搞了,你帮我个忙,离开冥府一趟,直接替我铲除一个对头。” 小白闻言抚着额头,道:“那个地藏与我非亲非故,关我鸟事?打赢了祂,鬼市也不会归我,我为啥要去累死累活跑去对付祂?就算有鬼市,你也撑不了太久了吧,我何必白费功夫?” “当然是为了铲奸除恶,卫道扬善啊!”温去病笑道:“你连霸皇也干倒,万古第一,那个心魔地藏又不在状态,对付祂还不是手到擒来,你们冥府素来讲规矩,讲的规矩不就是善恶之分,拯救众生,这是你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啊!” “冥府的规矩几时边成赏善罚恶了?我总觉得,我们其实只是把那些满身戾气、积怨难消,放去人间要成祸患的家伙,押到地狱,狠虐一通,虐到它们连自己是谁都忘掉,连恨的能力都没有,无喜无悲地扔去轮回,至于它们被虐时是否忏悔过,是否真心想要改过向善……我不晓得别人在不在乎,反正我是根本不在乎的。” 小白笑道:“众生各有业果,何来无辜?既然没有无辜,又哪需要什么拯救?一切都在因果中,今生所受者,前世造者是。” “这么消极?”温去病忍不住皱眉,道:“你是生前就是这样的?还是……死了之后,冥府待久了,才变成这样?” 小白耸肩道:“你还真别说啊,我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我当年确实是很想做些事情的,所以学着人家大侠,到处救火,哪里有火头,就往哪里跳……唉,有些事情,干一世就够了,一世干完,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说到这个……”温去病困惑道:“你到底是怎么来到冥府的?冥府九大阴帅,我在很多幽冥传说里都听过,可那些传说里都没有你啊,冥皇特别提拔你起来,总要有个理由吧……别说只是因为你够能打啊,你要是一开始就这么强,也不会来冥府吧?就算是鬼,随便找个山头称大王,也比在冥府里当个没名气的保安鬼王强吧?” “这个嘛……其实我刚来的时候,这里是有十大阴帅的,前任鬼王很照顾我呢,后来因为某次事故,鬼王殒落,我也差点跟着去了,但……怎么说呢,大概是运气吧,我没死成……不对,我早就已经死了,那次是差点跟着一起彻底消灭……后来,反正没灭,我就顶了那个严厉老好人的位。” 小白随手提起一坛酒,长饮了一口,“至于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说来话长,简单一点讲,我有个亲戚……我同母异父的兄长,和冥皇之间有一点小误会,冥皇懒得亲自出手打发他,就把我找来当看门鬼,想着哪天等它再重来……就有鬼专门料理这工作了。” “……我越来越觉得冥府这地方根本就病态了,冥皇只负责干正事,所有正事以外的事,全部都外包出去,搞的一堆签约的派遣员工充斥地府。” 温去病接过酒坛,喝了一口,突然反应过来,皱眉道:“等等,你生前的兄长?那都是多久以前了?你是万古,冥府九大阴帅的传说已经传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所以这件事也是万古之前,你那个兄长如果不是万古,不是早都不知道转世几次了……都转世那么多次了,亲戚不亲戚还有意义吗?” 小白微笑道:“是啊,我其实也挺好奇的……不过呢,有些事情总得试试看,不是吗?再说,我自己也挺想再见见我那兄长,虽然大家很久都没连系了,可他似乎过得也不太舒心,这些年遇到不少麻烦事……更伤害了不少人,我不知道他这些年的心境有什么变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可……要是有机会,我希望能听他说说。” 语气中,温去病听见了掩饰不住的寂寥与感伤,忽然生出一个感觉,该不会……这个早该在万古之前,便烟消云散的亡魂,之所以逗留冥府,玩世不恭地过着每一天,不知不觉就练上了万古,甚至强到可以击败霸皇,强绝当世,却并不是为什么使命,只是为了再见一次他的那个兄长? ……倒看不出,这么一个戏谑滑稽的人物,竟然也是一个性情人。不过他这些年一直有那个兄长的消息,那个人还跟冥皇有恩怨,他兄长转世之后也是万古了? 忽然间,一个想法闪过脑海,温去病直接脱口道:“你、你那个兄长,该不会就是……” 小白笑道:“是什么?” “……霸皇?” 吐出这两个字,看着对面的小白呆在那里成雕像一样,连手中的酒坛都落地砸碎,温去病忙补上理由。 “万古之前就存在,转世过,遇到过不少麻烦事,伤害很多人,完全能符合这些条件,还与冥皇有过节的,放眼诸天万界,除了霸皇,再也没别人了,而且,你和霸皇最近好像还很有默契一样……你们真的是兄弟?” “很遗憾!完全不是。” 小白没好气地回答,“我和那家伙可没有半点关系,更不想成为他的兄弟,倒是你啊,哪怕自己不想去,也别放任自己老婆去见他,霸皇非常人,一般的人很容易被他勾了魂的!” 温去病却哂道:“就凭他?我家媳妇将来会不会捅我,这个我不好说,但要说会看上霸皇……打死我都不信。她不趁机捅死霸皇就不错了。” “是吗?”小白却扭头朝外看了看,目光仿佛穿透空间,望向某处,跟着转过头来,正色道:“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了危险,你愿意牺牲性命来救我吗?” 温去病斩钉截铁道:“绝对不会。” “很好,那……你愿意牺牲你老婆的命,去救司马冰心吗?” “这当然……不愿意啊。” “那你愿意牺牲司马冰心的命,去救你老婆吗?” “等等!”温去病忍不住皱眉道:“你这都是些什么鬼问题啊?为什么想要救个谁,就一定得拿谁的命去换?你这到底是脑筋急转弯,还是想存心坑人啊?” 小白却两手一摊,“当然是等价交换啰,你也是个炼金士,很清楚等价交换这个法则,我也很想拿根棒棒糖就救了人啊,但现实就是,很多难题都那么要命,你想救一个,就只能牺牲另一个,或是出卖某一个……” 温去病摇头道:“我不喜欢这样,以命换命,这样的题有什么解头,用智能解决难题,这才应该是正道,不若我们打个赌吧,你一毛不用给我,我负责让不死会再多撑十天,要是我做得到,你就帮忙出手摆平那个地藏!” 别说十日,之前约定好的不死会积分结算就在今日,小白都还在纳闷,温去病要怎么混过眼前这一关,更别说再拖十日? 小白诧异道:“那个地藏难道杀了你全家,还是玩过你老婆?你这么不遗余力要灭祂?不会是之前在鬼市,祂看上你了吧?灭了祂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坦白说,我和那家伙之间确实有点私怨,但这还不是我非要搞定祂的理由。”温去病道:“但巨骨帮上下都因我而受害,当前存亡未卜,我没法对它们袖手旁观。” “有道理!”小白点了点头,似乎能够认同温去病的想法,但随即又露出懊恼的表情,“真是伤脑筋啊,我也是没法离开冥府的,这样吧……如果你赢了,我给你一个筹码,你拿去找霸皇,一定能牵他去帮你打那个心魔地藏。” “……移花接木,白兄,你也很懂得『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招啊。” “略懂。” “那就这么说定了。” 温去病一拍桌,长身而起,“不过,话也先说在前面,最多只有十天,我已经承担很大风险了,十天过后,就算你把整个冥府都给我,我也撑不下去了。” 说完,温去病起身往外离去,去主持马上要开始的不死大会,小白在后摸着下巴,喃喃自语,“……什么东西如果真的都能用智能解决,那就好了,但……智能虽是个好东西,要用的时候,偏偏我们总是没有啊。就先让我看看,眼下这关,你究竟要怎么用智能去解?” 在冥府边缘的高墙上,早早就筑起了高台,城墙底下已经汇聚了无数鬼物,亿万鬼头钻动,等待着赤魃圣子的降临。 照之前的预告,今日将是不死会的一小步,却是能影响整个鬼界,乃至九幽诸天的一大步,赤魃圣子将为大家结算积分,发放奖励,带领大家一起彻底摆脱贫穷,大富大贵,之后一道前往应许之地,那个传说中流满奶油与蜂蜜的无上福地……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圣子在台上的许诺、描绘的未来愿景,越来越荒唐神奇,但大家却都深信不疑,没有哪个鬼怀疑过。 一旦深信,鬼族的信念,只会比人更强烈千百倍,如果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鬼物甚至会硬生生把墙撞破…… 随着霞光闪烁,赤魃的身影出现在高台旁,跟着缓缓踏阶登台,同时向底下万鬼挥手,看见领导人的万鬼,顿时爆出了欢呼,亿万鬼物疯狂呼喊,欢腾声浪,几乎要将冥府城墙给掀了,这股对发财,对美好未来的渴求,化作对圣子最诚挚的赞颂,汇聚一成一股有若接天巨浪的愿力,仿佛要将温去病淹没。 “兄弟姊妹们,赤魃今日就让各位心满意足。” 温去病高声呼喊,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底下黑压压的鬼物之海,情绪整个沸腾了,鬼魂们不光是疯狂挥手示意,能飞的甚至直接飞起来,满空乱舞,抒发心中的兴奋、期盼和崇拜。 看见眼前的光景,感受着澎湃涌来的万鬼愿力,温去病点了点头,张口准备说话,忽然感到一阵心悸,没由来地发生,却令他骤生出一身冷汗。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事吗? ……这感觉,是哪个自己重视的人遇到危机了? 危机的感应如此强烈,事情的发生地点恐怕非常的近,温去病首先就想到了自家媳妇,又想到之前小白的提醒,暗叫不好,预备要立刻赶去,两声轻响却在此时爆开。 城墙底下的万鬼,只见两道小小的黑影,高速飙来,迅雷不及掩耳,一下打中了台上正要开口的赤魃圣子,跟着,那具高大伟岸,能带领大家前往理想之地的领袖身影,歪了一歪,就这么倒了下去。 事发突然,底下亿万鬼物,看着领导人突然倒下,一时整个惊呆了,千万里之内,冥府刹时无声! 诈骗集团最高杀着.两颗子弹!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一章 移祸江东 不死会要结算积分这件事,虽然没有特别宣扬,却早已经震动鬼界,事发当时,除了城墙下希冀在圣子带领下,就此暴富,踏入流淌着奶与蜜的天堂的亿万鬼物,不晓得还有多少双眼睛,正隔空远远望来,全神贯注,要看清赤魃究竟要如何过这一关。小说 .la 这里面,不光是有寻常鬼尊与大能,更有众多万古,不管是敌对如血丑、阎罗阴蛟,还是中立方的小白与霸皇,或是其他的各方势力,可以说鬼界各位万古巨头,一个不落,全都将目光投来,关注这场大会的每个细节。 截至目前为止,明明只是没有背景的小小大能,赤魃却已经数度绝地反攻,屡屡在看似不可能的绝境下,创造出奇迹,成功翻盘,更让周围虎视眈眈的强敌的眼镜砸满地,所以这一回,哪怕情势已退无可退,即使冥皇真的全力支持,也填不上赤魃这段时间不断加码许诺,挖出来的无敌深坑,但谁都不敢说赤魃是否又准备了什么逆天手段,能又一次把危局拨平回来。 因此,当赤魃站在台上,高声向所有不死会成员喊话时,各方关注者都屏息以待,不放过正发生的分分秒秒,聚精会神,想要把握其中每一次细节,印入神识,如若奇迹再一次出现,就可以试图从中分析缘由,但跟着,它们就看到那两道攻击发生,赤魃也倒了下去。 ……赤魃圣子,被刺杀了? 这样的念头,如同一颗石子,投落在所有观众的心头,顿时激起层层涟漪,大部分的鬼物在震惊之余,也觉得可以理解,自从不死会这个野蛮而快速生长的组织被圣子创造出来,一路或是高歌凯进,或是奇迹翻盘,不知从老牌组织手里抢了多少肉,放了多少血,如今放眼整个鬼界,不晓得有多少鬼想干掉赤魃,事实上,在这之前,万血河、阎罗阴蛟两方也已经多次尝试,只不过被冥府这边挡住,未能得手而已。 现在,终于有刺客得手了…… 太一空间内的血丑与阎罗阴蛟,更是兴奋至极,前者忍不住爆出一个“好”字,后者也仰首大笑,狂赞苍天有眼,跳梁小丑终于遭了报应,但笑没笑三声,赞也没赞足五秒,就戛然而止,两大万古鬼首对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怀疑与肯定,醒悟过来事情真相,跟着,血丑一掌打烂了会议桌,阎罗阴蛟则咒骂不休。 冰牢中一道看戏的小白与霸皇,一个拎着酒坛,呆站在那里;另一个口唇微张,却没能发出声音来,过了几秒,才哈哈一笑。 “好小子,没想到最后他居然这么干了。” “好个头啊……” 小白忍不住叹道:“真没想到,他最后会是来这么一招,不愧是搞诈骗集团的专业份子,唉,怪不得他说只能再拖十天,这么一搞,顶多也只有十天了……” 霸皇却笑道:“各人造业各人担,冥府的锅,本来就没理由要他去扛起来,他没傻傻地真被忽悠得去当救世主,这很好啊。” 小白则瞥了一眼,嘲讽道:“你是看戏的不嫌事大,当然好啊,他不当救世主,乐得清闲,最好再死个老婆,从此无牵无挂,可以专心武道,这样你就更欣赏他了?我说你这样还是别当战神了,好好当个宅男守护神吧,凡普天下泡不到妞,没有女人缘的鲁蛇,都能得你庇荫,这条神道将来肯定会发达过不死会啊,不用许什么重利就能赚愿力,真是康庄大道。” “……你在说什么呢?我堂堂霸皇,女人很多的,被你说得好像我有多惨一样。” “难道你最近很风光吗?别看你这几年好像打下很多世界,你上一次碰女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想应该是上辈子的事了吧?算起来都不知道多少万年了吧!还堂堂霸皇咧,我挑!”小白哂道:“你真的有那么堂堂,就不用像个怕失业的媒婆一样,整天挑拨人家小夫妻家破人亡啦。” “……你都听到了,却没有阻止?”霸皇冷笑道:“你也是个坏人啊。” 小白笑道:“晋升万古,对时光之道接触得多了以后,我一直就很不喜欢管别人家的事,总是越管越糟糕,况且……我如果说她命中有此一劫,非应不可,你信不信?” “信你老母!仙界每次要推傻瓜出去送死,都会说这一句,当初负责围杀我的那一群,出战前九成都被说过这一句,然后一个个都被我送来这边了,原来你也懂这一套?” “……从结果来说,这一句倒也没说错啊。” 冰牢里双方的谈话,并不需要传到温去病的耳里,在他被击中倒下之前,就已经生出感应,查觉到龙仙儿此刻的不妥。 挨的那两下,是之前就布置好的机关,力求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不死会之主被刺杀的假象,哪怕万古存在也无法拆穿,藉此来混过这一关。 结算积分是不可能结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结算的,以不死会如今的庞大架构,应付帐款如滚雪球一样发展,加上这段时间来三家竞争,自己变着花样的商业运作,许下的各种承诺,哪怕背后有冥府支持,也早已资不抵债,就算自己卯足劲造假、以次充好,也打死都付不出那么大的数字,到了这一步,除非冥皇出头,不然不跑路是不可能了。 直接借死引退是不行的,过于粗暴的直接甩锅,不死会将一夕崩溃,到时候万鬼愿力化为无穷业障,立即反噬,别说自己,就连万古都承受不起。 但如果只是“遇刺”,被打在要害上,一时无法理事,暂时无法进行积分结算,却不是立即死亡的那种,就能吊住会员的心,让大家只是惊疑不定,众心惶惶,却还能多撑个一段时间,中途再搭配一些圣子伤势好转、马上可以理事,一心想着要出来进行积分结算,哪怕自己伤重难愈,每天念着的也是会员的未来,绝对不会抛弃会员的好消息,操作情报,不死会崩溃的速度便能减慢,虽然……靠这样能平安躲过愿力反噬的机会是零,可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只不过,意外还是连续发生,自己才刚上台,就感觉到龙仙儿那边的危机,暗叫不好,但却已经分身不得,唯有先配合机关的发射,倒地装死,拖过这一局,再赶去看仙儿那边的情况。 装死的演技,是自己强项,而随着自己慢慢倒下,台下的亿万鬼物瞬息哗然,全都为之疯狂,从原本的狂野和期冀,转为惊疑和恐慌,跟着无止境的悲愤、狂怒、失望、怨毒,都化成万鬼愿力的一部份,狂涌而来。 很显然,它们之中的大部分,恐怕都已经有了预感,赤魃若死,看似如日中天的不死会就会轰然倒下。先前的投入、未来的期望,全部都将化为泡影,什么也不剩了。 温去病无暇去管这些,身体才刚倒下,立刻迎风变化,遁出本体,只留一具尸蛊分身在原处当诈骗道具,自己要立刻赶去龙仙儿那边,确认状况,不死会这边后续的安抚计划只能先推到一边。 眼看不死会的干部从四处飞快赶来,围向躺平在地上的那具尸蛊分身,温去病隐去身形,就要离开,却骤感一丝不妥,还未及阻拦,骤见血色雷电横空。 轰隆! 赤红色的血电,贯空而下,来势其快,对准那具尸蛊分身而去,直中头部,本来躺倒在地上,还有微弱气息,正在不住抽动的“赤魃”,瞬息爆头! 温去病吃了一惊,第一时间就认出这究竟是谁的手笔。 血影神功! 褒丽妲也在现场?她出手补刀,是想要做什么?她这时候出手破坏不死会的事情,小白不会放过她的…… 温去病尚在思索,就见一道剑光亮起,破空划落,正是小白出手,但另一道七彩光虹却先行飞起,从西侧贯空飙升,要逃离冥府,而小白的剑上同样幻化七色彩霞,玄天剑荡出时光长河,要逆转时间,将褒丽妲给截下,可是光虹闪烁,时光长河竟然也套了个空,没能拦住,让褒丽妲化为一片血光,掠过天际,成功遁走,截之不住。 血影神功是魔界无上秘法,但基于其禁忌性,在七界之中流传不广,特别是与其它六界来往不多的鬼界,故而根本没多少鬼认得,天上的血电横空,反倒让在场万鬼有了别的联想。 “是万血河下的毒手!” “卑鄙,发展不胜,居然用出这样的手段!” “太无耻了!就算要杀,你们明天再杀不行吗?真有那么急的话,晚个半刻也行啊,他积分都还没开始结算,你们就跑出来杀,丧尽天良!” “我的积分!我的钱!我已经定好了海外豪华七日游,买好了修炼秘笈,就等着积分结算完还清债务,一边享受生活一边精进武道,现在我欠的钱要怎么办?万血河我跟你们拼了!” “万血河夺我前程,阻我财路,如杀我父母,我对天立誓,从此与你们不共戴天!” 鬼族长于怨念与诅咒,眼见不死会之主当众被万血河的刺客刺杀,不但被爆头,手脚抖动的无头尸身,更在连接的血电爆发中,粉身碎骨,什么也没留下,亿万鬼物的希望就此落空,直接转为滔滔恨火,刹时间,怨气冲天,远远传出,就连隐遁在万血河中的血丑本体,都感到阵阵刺痛。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二章 义之所在.刀剑双行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发展,太一空间中的血丑分身,更是全身亮起了一层血红色的怨厉之气,虽然万血河本就是无穷怨念所聚,血丑也是靠吸纳灵地中的怨气,藉此不断强大自身,但骤然涌入的怨念量过大,就连它都有些吃不消。 “岂、岂有此理……赤魃小儿!” 血丑的身影急速胀大,又惊又怒地看了阎罗阴蛟一眼,开口想要委托什么,却未及出口,整个身体就“轰”的一声,炸成粉碎。 万古分身炸碎,散逸的怨厉之气却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化为黑烟,开始往周围侵染,阎罗阴蛟靠得太近,虽然见势不妙,直接高速穿出星河空间,还是沾着少许,当下身形一闪,整具分身瞬息萎缩,化为灰飞,拚着舍弃一具分身,也不想让这些怨气顺着气息沾染主身。 在各自的根据地中,血丑、阎罗阴蛟的本体都苏醒过来,恨恨骂上一声,诅咒这赤魃奸滑似鬼,眼看不死会大局将倾,居然设下这样的毒计,先制造形势,逼迫己方加码不灭帮、永生教,掏光自家的家底,而到了它该掏钱的时候,它就直接金蝉脱窍,借死逃亡,还顺势来一招移祸江东,把满满的脏水整盆泼来。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血丑恨恨道:“不死会倾覆,愿力崩溃,任你如何滑溜,也难逃这份因果,别说是假死,就算你真的粉身碎骨,也会受到牵累,永远沉沦……” 另一边,阎罗阴蛟也是恨得刻骨铭心,认为这是赤魃想要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毒计,明知不死会遭遇拆台,势难支撑,就布下这个瞒天过海的大局,将自己与血丑都圈进去,最终拖得一起崩盘,玉石俱焚,小小大能死也要拉着两位万古垫背,手段不可谓不辣,心思不可谓不毒。 赤魃借死退位,不死会若顺势崩溃,可以想见,不灭帮、永生教必将趁势扩张,势力一口气攀至巅峰,但紧接着的胜极而衰,就轮到自家要承受愿力崩溃的结果了,如今鬼界大部分都被囊入三家,赤魃背靠冥府都结算不起积分,而自家最多再有一年,也逃不过这一劫,中间不会再有什么变数和翻盘的可能…… 这苦果……怎么办? 赤魃粉身碎骨,亿万鬼物指天咒骂的当口,本来要赶往龙仙儿那边的温去病,立刻就动不了了。 不死会之主身亡,辛苦累积的积分无法兑换成实质奖励,而失去了开创者和引路人,后头不死会是否就此崩解,尚属未定,但直接造成的愿力动摇,却是立即发生的祸患,温去病顿时疼痛欲裂,只觉得……整个神魂,仿佛由内往外爆,即将要四分五裂了。 一直以来,自己是用不死会为框架,替代鬼君昔日预备用来伐天代之的鬼族天廷,用来行使鬼君旗中的无穷愿力,直到鬼市一战,不死会渐成气候,本身的愿力累积也非同小可,归并到鬼君旗中,自己才算开始使用不死会集来的愿力,但也都是直接转化成力量发动,极少用以提升自我修为,与本身结合,和阎罗阴蛟、血丑与鬼界诸雄大吸特吸的作法完全不同。 本以为,这样一来,能将有朝一日必然发生的愿力反噬的后果,降至最低,可不死会这个鬼界有史以来,旷古绝今的大怪物,委实发展得过于恐怖,蒐罗进来的鬼物,成员数量之多、意念之凝聚,超乎想像,甚至已经可以媲美昔年的鬼族天庭,倘若自己是万古存在,或许靠之前的准备,真能扛得过去,可现在不过是区区天阶五重,终究还是欠了。 头痛欲裂,眼看神魂将要解裂,温去病用尽力量想去控制,仍然无效,源自因果联系传来的愿力反噬,根本就不是大能可以处理的东西,想要减轻,唯一的路就是安抚正在动摇的人心,也就是跳出来宣布刚才的一切只是圣子引蛇出洞的计谋,现在跳梁小丑已经中计,可以照常积分结算……之后的结局就是因为拿不出钱被更加凶猛的愿力反噬碾成齑粉…… 正自倾危,陡见一道无形刀气,浩浩荡荡,破空而来,断云斩天,直劈在温去病的左侧空处。 处于遁形状态的温去病,身形隐没,别说是大能难见,就算寻常万古,仓促下想要找出它来都不是那么容易,可这道无形刀气,却准确锁定他的位置,凌空斩来,霸气滔天,却直直斩在身侧空处。 刀气乍起,温去病隐约听见一声叹息传来,跟着就是一道剑光,撞天而起,凌霄洒落,画为点点星雨,成千上万,转瞬千万,追随刀气落下,就落在温去病右侧。 一刀、一剑,俱是无上妙招,虽然都落在空处,却让温去病顿时浑身一轻,好像正缠捆在身上,要扯得自己神魂四分五裂,却丝毫不曾显露出来的无穷线团,被这一刀一剑断去过半,虽然余下的还有不少,可是那股要将神魂撕扯碎裂的力量,已经大幅减弱,算是解了自己当前之危。 藉着剑光闪烁,温去病忍着剩余的纠缠,直接飞身遁走,没有暴露出来,心头隐约晓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愿力反噬,是基于因果法则下的作用力,超越时间、空间限制,无可逃躲,大能万古俱不能逃,想解这一点,只能从因果上着手,换句话说,必须是永恒者出手,才能解自己的燃眉之危。 ……或者是两个闲到蛋疼,又强到变态,不照寻常规矩来的万古存在。 很显然,被囚禁在冰牢中的霸皇,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被彻底封印,没有半点力量,在这危急当口,他直接掀开底牌,凌空斩来的一刀,又邀来小白合力,一刀、一剑,两大绝顶万古联手,斩断部分因果,这才解了自己眼前的危险。 为什么霸皇会出手相助? 温去病实在想不明白这点,只是隐约有些感觉,虽然这些对自己来说,还都属于过于高深的课题,但根据当前所知,因果难断,能在永恒之前涉及因果的,都是最顶级的法门,最次也要万古才能练成,更别说是这么大规模的愿力反噬,纵使霸皇、小白超卓绝凡,远非寻常万古可比,想干这么出格的事,恐怕也得以身相代为代价。 换句话说,愿力崩解的代价,他们分别都承担了一部分,才让自己有机会从中生还,但为何他们肯冒这么大的风险,甚至做这么大的牺牲,这着实令人不解,尤其霸皇,还是他先开了头,小白才跟着做的……大家非亲非故,甚至算不上友方,他为什么会做这种事?现在的自己,可不相信霸皇只是因为想多一个看得上的人未来和他一战,就跑出来把这么大的锅接走啊…… 这份人情,欠得着实不小,里头可能还包含着不小的未知祸患,温去病一时也顾不上想怎么还,当前最为重要的,还是先去处理龙仙儿那边的警讯。 身形一闪一晃,温去病直接回到黄泉红楼内,这是小白特意替自己两人辟出的婚房小楼,住在这里的时间虽然短,却已经让温去病有了很多美好回忆,但此刻飙回,他所见到的楼中景象,却不带半点温情,而是立刻让他急出一身冷汗。 大厅中,原本的略带喜庆的家什物件被清扫一空,只余一具冰棺横放,比起一个多月前,霸皇抬棺过来时,已经薄了很多,内中沉睡的司马冰心的身形已经清楚可见。 龙仙儿此刻就站在冰棺之前,身着一身冥府常服,黑色如墨,不像新婚燕尔的新娘,更似高高在上,俯视万鬼的冥府之主,此刻全身放射强光,光焰之强,似乎将她整个人都点燃,从内到外,化为一支火炬、一截灯芯,炽烈放射。 在强光中,一个琉璃盏样式的黄铜古灯,悄然漂浮,内中一点明光绽放,与龙仙儿身上灿发的光华,色泽、亮度都相同,而光芒内中正不住映出各种回忆画面,似乎都是龙仙儿的生平画面,回光返照般演映着她的一生。 这幅场景不管怎么看,都在说明一个事实,龙仙儿正以自身神魂为引,燃烧自我,点燃这盏灯,至于这盏灯是什么,温去病连想都不用想。 醒神灯! 冥府这近道之所衍化出的神魂之宝,可以作用永恒的先天神物! 冥皇专属神器! 霸皇这趟跑来冥府,连风雨战刀都不放在心上,一心求取冥皇协助,就是为了点燃这盏灯,聚魂醒神,将司马冰心唤醒。 看见这盏灯的瞬间,温去病暗悔自己的思维实在是迟钝,只知道这盏灯是冥皇专属,就当作与己无关,抛之脑后,却忘记自己媳妇是冥皇显身,可以代行权柄,普天之下除了冥皇自己,就唯有她,能够开后门代行冥皇权能,自然也有以身点灯的可能……大前提是,冥皇不拦。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三章 所求為何 ……冥皇当然不会拦,脏活有一个替身主动抢着去干,耗损还不用自己来,大人物练分身不就是为了这个?傻了才去拦!何况这个分身还不是自己修出来的,而是一个黑历史的产物,本身就是个累赘甚至后患,想做的事情又正好可以解决霸皇这个找上门的来的麻烦,最后说不定还不能白收一份人情,可以说是一箭双雕,甚至一举三得…… 怪只怪,自己这段时间诸事繁忙,漏了这个可能,才让事情有机会发生,但龙仙儿怎会忽然犯傻,跑出来舍己为人,想要救醒冰心? 自己这个新媳妇,虽然确实有些自毁倾向,不太在乎自身性命,可头脑清楚,精明得要死,不是那种动不动就会冲出去舍己为人的,能打动她的,通常只有关乎整个世界、全体始界人族的大事,一旦碰到这些事,她就真是没有半点人情可讲,连自己命都可以不要。 ……司马冰心的安危,几时上升到这个层面了? 温去病心中极度困惑,想要先行阻止,但龙仙儿周身大放方光芒,燃烧神魂,显然正行法到了紧要关头,这时候随便去打断,可能反而引起大祸,当下只能在一旁干瞪眼,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再过数十秒,龙仙儿的身形,在强光中白热化,渐渐透明起来,温去病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是神魂已经要燃烧殆尽的征兆,如果再这么旁观下去,让施法顺利完成,龙仙儿就必死无疑了。 把心一横,温去病直接一步跨前,出手想要打断,顾不得可能的后果,然而还没碰到,龙仙儿身上的光焰却骤然消失,跟着整个人往后倒去,温去病伸手去接,一下竟没能接住,龙仙儿的身影已经完全虚化,穿过温去病的手掌,却又直直摔落地上,娇躯乍虚乍实,变化不定。 “……靠,倒楣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温去病清楚,龙仙儿这是神魂虚耗,先天元气伤损过度,已经动摇了自身存在根基,这种情况非常危险,随时都可能身殒道消,还很难用外力挽救。 幸好,自己最近接受小白的特训,在变动之道上大有进步,而涉及从一处输送东西到另一处,增减有无,正是变动之道的范围。 输送先天元气,不同于单纯的输功,等若和人分享神魂,不但失败了非死即残,就算成功,都可能或死或残,真是任何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干的事情。 “……话说回来,结婚和革命这两档子事,好像脑子正常的男人也都不会去干,我两样都干齐了,所以,估计早就疯了,再多干一件也没差。” 温去病把虚弱至极的妻子搂在怀中,勾动变动之道,将自身的先天元气,毫无保留地输送过去。自联手打造出冥律罪袍后,夫妻两人就时常联合修练,培养默契,现在对彼此体内气机运行,熟门熟路,温去病借助变动之道,可以轻易调节彼此气机,让这高难度、高危险的输气工作,平安完成。 随着先天元气得到补充,存在之基稳固下来,怀中冰冷的躯体,迅速恢复了体温,龙仙儿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正搂着自己的男人,微微苦笑,“你那边过关了?怎么过的?我好像错过什么了……” 温去病却没有回应,而是直接一句,“始界出事了?” 龙仙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你真是我的知己,我的思维模式,你这就摸得一清二楚……唉,老家真是多灾多难,才刚解了鬼族的危,又被别的豺狼盯上……” 温去病压根不问到底是什么危机,直接道:“无论什么豺狼也不值得妳这么作,世界的危机,是全世界人该负责的,妳一个人又能做些什……呃,这是霸皇的条件?” 聪明人说话,举一反三,一问一答,温去病就想通了前因后果,自家媳妇是理智派,不作无谋之事,她会把性命押上去,肯定有理由,而从救治司马冰心这件事,反推因此受益者,霸皇的名字就浮现出来,再考虑到龙仙儿不久前曾去和霸皇谈判,却没谈出什么结果,一切线索都对上了。 “妳献祭自己点灯替霸皇救醒冰心,他就替妳扫平始界的侵略者?这种事情妳也肯干?妳究竟把自己当什么?献神的祭品?” 温去病恼怒道:“万一妳死了,霸皇却直接反口,那该怎么办?妳几时蠢成这样?” 龙仙儿叹了一口气,妙目凝视温去病,幽幽道:“霸皇会反口吗?” 温去病顿了顿,老大不愿道:“他不会。” “那在商言商,这笔生意,又有什么作不过的地方吗?” 险死还生,龙仙儿仍然虚弱,声音却是异常坚定,温去病闻言,只能无奈苦笑,“……我好歹是妳老公,妳做生意,处分夫妻共有财产之前,好歹也得先问过我一声吧。” 话声甫毕,冰棺中骤然绽放彩光,司马冰心苍白的面容,迅速有了血色,仿佛随时都会苏醒。 冰棺中的动静,立刻吸引了温去病两人的注意,连忙抢了过去,跟着就看见冰棺中的司马冰心,从本来的沉睡状态开始醒来,有了些许动作,不光是脸色越来越红润,就连手指都开始微微颤动,显然生机正迅速恢复到这具躯体内。 温去病、龙仙儿顿时心情紧张,有一种等待雏鸟破壳的感觉,屏气凝神,静静看着冰棺,期待着结果,只要司马冰心能够醒来,一件悬在心上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同时也算是以可以接受的代价,换来了霸皇的出手,扫清觊觎始界的强敌。而温去病的心情更为复杂,司马冰心醒来,一桩难题固然得到解决,可另一件难题又落在头上……究竟该如何和她解释,解开她的心结呢?这也是个世界级的难题……感觉自己宁愿去和觊觎始界的外敌战斗,也不想和一个失落绝望的少女面对面…… 只是,虽然司马冰心在棺中动了几下,好似生机回归,却终究没有醒来,温去病、龙仙儿在旁等候,时间分秒过去,最后只能双双叹了口气,确认司马冰心不会醒来的事实。 握紧拳头,龙仙儿执拗道:“这个方法证明是有效的,不如我再……” 话没说完,龙仙儿猛地一口鲜血呛喷出来,脸色苍白至极,手抚着额头,显然正承受着剧烈的痛楚,源自神魂的剧痛。 一双手无声地按上她的额角,不住揉动,传来阵阵暖流,疼痛迅速被纾解下去。 “还逞强!妳刚刚差点就没命了,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还想再来一次?妳就算不要命,好歹也替我想一想吧!” 温去病疲惫说话,不光是龙仙儿吐血,自己也很想吐血,还不只是想,差点就真的一口血喷出来。 自己刚刚分享先天元气救回龙仙儿,等同是以命换命,代价着实不小,没有三五个月,肯定恢复不过来,倘若她强行再来第二次,自己可就真没力气去救了。 龙仙儿伸手把温去病的手握在掌心,满是怜惜地放在耳鬓摩擦,温情道:“多谢夫君救命大恩,其实我就是想,也没这份能耐了,你或许不信,可我最初其实只是想一试,知道这可能会危及性命,却不是抱着牺牲准备来干的。” 温去病闻言默默地别别嘴,露出明显的怀疑之色,妻子特别挑在这节骨眼上做事,摆明就是想趁自己忙于搞定不死会,分身不暇的当口,无法来阻止她……这压根就是在蛮干了。 “……我从冥皇那边窃出醒神灯,想是说尽力一试,谁知道中途根本停不下来,这灯一经发动,就不住点燃我的先天元气,根本没有半途停止的可能,几乎就让我寿终于此……”龙仙儿叹道:“醒神灯确实是有用的,难怪霸皇这么找上门来,要是我能再多撑一些时候,冰心可能就醒过来了……” “妳啊……”温去病忍不住道:“我就想不通了,妳难道是长不大?还是超级英雄的毒中太深了?动不动就想要牺牲自己救世界,妳为什么把自己……看得那么轻贱?自我牺牲这种事情,很让妳迭起吗?” 话说得极重,龙仙儿的表情,短暂僵了一下,但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话由你说实在不太妥当吧?夫君你才是真正的救世英雄,你舍命救世的英雄事迹,不知道有多少?哪怕经历后来那么多事情,始界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崇拜着你呢。” “少跟我扯皮!” 温去病正色道:“既然都把话说开了,我就老实说吧!我从来就没想过为了拯救世界去战斗,冒死也只是为了保护我重视的人,我的兄弟、我的战友,如果我的牺牲,换得来胜利,换来他们多活一天,我死而无怨……而且大多数时候,其实我根本就没空去想,战场之上,哪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很多时候不过是直觉就作反应了,但妳呢?妳牺牲又是为了什么?”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四章 天平两端 过去,彼此之间非敌非友,了解实在有限,而这些问题也确实事不关己,倒也不用关心,可结为夫妻之后,这些就是自己的切身之痛了,温去病累积不满已久,遭遇刺激,终于顾不得妻子的状况,直接爆了开来。 龙仙儿妙目流转,道:“最早呢,只是一个孩子气的白日梦,我想我的亲人、朋友都开心,我的家乡人人都开心,想要这个世界和平安居……” 温去病闻言冷笑道:“妳早就不是三岁小孩了,这种白日梦就不能醒醒吗?” “……是啊,本来该醒的,在皇宫里的时候就该醒了,有些人根本就不配得到那些开心,出宫后,本来也要醒的,可是……好气喔!” “气什么?” “……气你们,还有敌人啊。” 龙仙儿柔柔笑道:“你们这些人掌握着这世上最尖端的武力,为着各自的理由去死战,不惜性命,有些是为侵略,有些为了权,有些是为利,还有些是为了爱、为了道义,却没有谁是为了全体人族,为了这个世界去努力的,我是说……这个世界耶!” “………” “家为国之本,每一个巨大的存在,都是由无数微小个体构成,这些微小个体的努力,维持了大的集体的稳定,但反过来如果大的秩序没有了,小的个体就是灭顶之灾……大家都生存在这世界,大家都是人族的一份子,却没有谁真心在乎这个整体,你也罢,姓李的也罢,就算是那个人,也对此不屑一顾……” 龙仙儿笑道:“人族也好,世界也罢,于你们而言,都只是挟以自重的筹码,你们真心想干的,其实都是别的事,你们为了爱去死,为了道义卖命,为了守护亲友可以不顾一切,不惜牺牲这个世界,但谁的亲友都不可能脱离群体而独立,假使始界、人族蒙难,你们重视的人又能幸福到哪去呢?” 温去病无言以对,打封神台之战结束,在外流浪这么多年后,自己的心态已经有了不小变化,横竖自己重视的亲友,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只要不犯傻,无论遭遇什么样的灾难,都能活得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要好,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在乎什么群体? 不过,媳妇也言之成理,自己的想法只是自欺欺人,假若所重视的亲友都是人中龙凤,当大难来临,他们也必是敌方首摧的目标,根本就不可能独善其身,个人仍是无法脱离群体而独立……除非这些亲友,都能舍弃掉他们那些不是人中龙凤的亲友,大家抱团离开,和始界和人族撇开关系,比如天阶者都自认成仙,加入仙界,这样自然可以不受始界人族拖累,然而仙人其实也脱不开仙界这个集体,当初死在霸皇手上的仙人们,显然也都称得上人中龙凤,最后还是为了仙界大局牺牲…… “……我总是相信,当我累死累活的时候,有很多人能够因此获得好处,最终我重视的亲友也会因此受益……这样的念头,能让我心安、满足,或许……也能让很多我对不起的人得到补偿。” 龙仙儿微微一笑,侧着下巴,斜看向温去病,“夫君你是盖世大英雄,才情更比我出色得多,只是啊……世界明明是大家一起住的世界,有人愿意把这个世界搞好一点,愿意牺牲自己一些,只为了让大家都住得开心些、幸福些,却因此被认定是愚蠢的象征,被叫什么圣母狗,这样的社会……总令我觉得很悲伤呢。” 刹时间,温去病屏住了呼吸,不仅仅是因为媳妇的话,让自己生出几分不应有的心痛感觉,还是因为听着这话时,在她眼角眉梢间看到的另一张面容。 ……云儿好像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今天如果在此,说出来的东西,估计也是大同小异。 ……这两姊妹,一个外向,一个内敛,但本心都是一样的,真不愧是姊妹血亲,反倒龙灵儿倒是像个什么都不想的乐天怪胎,估计是因为入错师门的关系吧?不过跟着燕无双那个疯女人和秋艳红那个魔族走狗,竟然能养成那种个性,看来还是因为天赋异禀…… “……我劝不了妳,随妳吧。”温去病无奈摇头道:“但妳以后无论作什么决定的时候,都麻烦多想想那些你关心的人,还有关心妳的人,妳……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龙仙儿斜靠在自家夫君的肩上,轻轻抚摸着夫君的手掌,很懂得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更为着对方的关心与在乎,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这样的幸福感……是来冥府之前完全没法想像的。 温去病瞥着自己媳妇的表情,心中没由来地泛起一阵担忧,更生出一个疑问。自己绝对相信,龙仙儿对自己是认真的,情感也是真的,但她心里显然还有比爱更为重要的东西,这是一条十分不吉利的危险道路,可能哪天就会把她的命坑掉了。 ……况且,心怀大义固然是好的,可要是哪一天,自己与她的大义同被放在一张天平上,她究竟会选择哪一方呢?在这一点上,自己真是什么信心都没有啊。 好在,自己对此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打成亲的那天起,自己就已经想好,哪天被她背后捅死都不奇怪,到时候真因为这样而被她背弃,估计自己也没力气去伤心感叹什么了。 这样想来,自己为了成这个亲,还搞到和老战友翻脸,真是好不值得,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回头道歉,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与小妲和解,然后大家一起替魔族作事算了……咦?这画风怎么一下子偏得好厉害? “……看他的表情,好像在思考一些很不礼貌的事情啊。” 冰牢中,小白远远眺看温去病、龙仙儿的状况,忍不住摇了摇头,改望向霸皇,“司马冰心没完全救醒,你的引诱没成功啊,看来你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那你这次冥府之行不是白费功夫?其实我倒是想问,如果司马冰心醒来,你又打算怎么作?直接告诉她要牺牲,然后把她送上祭坛当作重生青女道标?” “……你弄错了一点,道标是不能强迫,必须要本人心甘情愿,牴触情绪越强烈,回归的效果越差。”霸皇似笑非笑,“当初尚盖勇可是在绝望之中,完全放弃自我,整个同意,没谁强迫的。” 小白哂道:“少来这套,司马冰心是个把家族利益看得比自己重太多的女孩,只要把刀架在她家族头上,想她自愿能算是个事吗?” “相比这个……”霸皇冷笑道:“你觉得,当那个妖妇的大义,与她个人情感相牴触时,她又会怎么作?要是我把刀分别架在她丈夫,和她要保卫的人族头上,她只能选一个救,她最后会选择救哪一个?” 小白摇头道:“我只知道,当初创造出母亲和媳妇同时掉水里这问题的,肯定是个闲到蛋疼的缺德鬼,而后头会执着这问题的答案不放,想从中确认什么的,全都是白痴!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不死会之主当众被刺杀,直接爆头毁尸的事,震动整个鬼界,这段时日,在鬼界那么呼风唤雨,搅动天下风云,以区区大能的身份,和多为万古巨头打擂台还占尽上风的气运天骄赤魃,竟然在自家的布道大会上,给人爆头干掉,令对他抱有期待的各方巨头都为之愕然,作梦都想不到这场积分结算大会最后会是这个结局。 短短时间内,谣言四起,永远猜凶手就是凶案讨论的大热门,到底是哪方下的毒手,是哪方刺客这么大能耐,一时间冥府众说纷纭。 有传说,是魔界下的黑手,因为有万古巨头看出凶手遁走的那一下,乃是正宗魔功,不过是和万血河功法类似,被无知鬼物误解。 有猜测,是地藏金龙下的黑手,因为地藏近日在鬼市的作风大变,行为极其异常,也唯有掌握先前鬼市、不死泉奥秘,让渡出来才造就了圣子传奇的地藏,才能洞悉赤魃的所有秘密,杀赤魃一个猝不及防。 更有谣传,是冥皇对不死会的容忍,到了极限。赤魃利用迎娶冥府圣女的机会,在里头大肆发展不死会,假借冥皇的名义在鬼界搅动风云,触动了冥府不涉外事的底线,冥皇一退再退,忍无可忍,终于趁布道大会,将赤魃击杀,以敬效尤,只是为了顾虑圣女的感受,才伪装是敌对势力出手,让赤魃死得不明不白,否则无论那方刺客,能在永恒者眼皮下作恶? 还有些鬼相信……这一切都是幻觉,是赤魃眼见不死会将要破产,付不出钱来,故而瞒天过海,演出了这场当众刺杀,想要借死脱身。为此,真有一群不死会的鬼物,聚集在冥府城墙外,不死心地捶墙哭喊,吼叫要赤魃出来面对,就算赤魃真被消灭了,也要之前力挺不死会的冥府承担债务,要冥皇负责给个交代。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五章 继承者 以区区鬼物之身,居然敢要永恒者给个交代,这份胆量之强,委实惊动诸天,不过,相较于它们的悲愤,冥皇反应却极为冷淡,十殿阎罗置若罔闻,不理不采,连带下面的牛头马面,无常判官甚至寻常鬼卒,也都对此视而不见,于是这些徘徊在墙下不投胎,只捶墙要赤魃出来再领导大家发财的鬼魂,从此成了冥府的一景。 但相较于各种传闻,九成以上的鬼物都深信,下毒手的必是万血河无疑,双方本来就是竞争死敌,血丑又是鬼界有数强者,与一早就觊觎冥皇权柄,曾经闯过冥府的阎罗阴蛟联手起来,要让赤魃在冥府外围死得不明不白,那还不是易如反掌?更别说,刺客遁走时,那横过天的血色长虹,就是确证无疑的证据了。 “……说真的,我当初只是想装重伤,再拖一段时间,就算要玩假死梗,那也是十天八天后的事情了,真没想过直接就这么挂了,更没想过要栽赃嫁祸给血丑。” 温去病叹道:“小妲干的这事……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她到底是想坑我还是想要帮我?” 龙仙儿牢骚道:“而我则是完全想不到,你居然会想到用这种烂招来混过关!事先还一声招呼都不打。” 温去病则冷笑道:“如果妳不是心里一样有鬼,想着趁我开会的时候跑去自杀,这一手肯定瞒不过妳的。” 龙仙儿被提到痛脚,只能尴尬转过话题,“不过,虽然早知道鬼界最是现实,却真没想到会那么势利……” 之前,不灭帮、永生教大举拓展势力,开疆辟土,两大万古联起手来不惜血本,也没有能完全压过不死会,仍有不少鬼物相信赤魃却是天命之子,有大气运随身,将来必能发达,死死顶着压力,坚持在不死会的岗位,表现出鬼族难得的忠诚,等着圣子带领大家发财致富,前往留着牛奶和蜂蜜的无上福地。 然而,难得的东西始终是难得,忠诚从来就不是鬼族天性,赤魃这边才一死,先前死死咬牙撑住不放弃的不死会成员,就纷纷改弦易辙,没谁想要替刚刚被敌对势力刺杀而惨亡的赤魃讨公道、复仇,急着投向不灭帮、永生教的怀抱。 ……反正,不死泉的相关产品,也已经不是不死会独家持有,先前的联合大会,不灭帮、永生教已经证明,他们确实能拿出相同与类似的产品,最多是少一些传奇色彩,那横竖都是交会费、拉会员,投哪家还不都一样?如今圣子嗝屁了,不死会的传奇也就没有了,当然是趁早带队投诚才是正道。 偌大的不死会,当日就彻底土崩瓦解,化为庞大的鬼流,潮水般汇入不灭帮、永生教,令这两大组织一时间气吞乾坤,俨然一副要一统鬼界的架势。 最令温去病感到好笑的,就是这些不死会的成员,非但没有谁有替自己报仇的想法,还大部分都是投奔万血河而去,明显是认为,万血河有能耐在冥府杀掉赤魃,显然比阎罗阴蛟更有能耐,改当那边的会员更有保障些。 这一点,温去病实在啼笑皆非,不得不赞叹鬼物的善识时务,风往哪边吹,鬼就往哪边倒,别说骨气,还真是连骨头都没有半根! “受惠”于不死会的轰然垮塌,实力急遽扩张的不灭帮、永生教,立刻成为了庞然大物,超乎想像的巨大愿力随之涌来,已走上此路的血丑、阎罗阴蛟,就算想不吸纳也不行,只能一条路走到黑,随着愿力加持,力量更是水涨船高,它们原本就是鬼界的巨头,现在更仿佛成了酆都鬼君之后,最有可能分治……或是一统鬼界的万世霸主。 鬼界各方万古巨头,都开始用戒慎恐惧的目光,望向血丑、阎罗阴蛟,不断提高自家的戒备,唯恐这两家来攻。 这个提防,并非是空穴来风,愿力之法本来就有很强的排他性,而这类多层次销售组织,必须要不断扩张,才能维持本身运作,否则之前血丑和阎罗阴蛟打算看的赤魃的笑话,就要落到自己身上,而赤魃既死,连可能的奇迹翻盘手段也彻底落空,为了不步其后尘,当不灭帮、永生教吞掉不死会后,肯定会继续向外扩张,到时候恐怕就不只是传道,而是货真价实的武力侵略了。 所有鬼界巨头都看得出这点,纷纷为之高度警戒,,甚至有鬼再一次尝试通过已经名存实亡的鬼族大联盟框架私下沟通,预备联手抗敌。但温去病却心里清楚,等消化掉不死会的所得后,必须要进行下一步征伐的血丑、阎罗阴蛟,首先要作的,恐怕不是联手攻击某个对象,而是直接背刺盟友,翻脸动手。 “……这两个组织,都已经太过庞大,普通的小鱼小虾,根本填饱不了它们的需要,能吃了管饱的,唯有吞掉彼此。” 温去病道:“目前不死会的成员,投向血丑的远多过阎罗阴蛟,如果最终两边的势力比数是六与四,阎罗阴蛟恐怕要先发制人,才能保有希望,倘使最后是达到七三比,阎罗阴蛟立刻就要动手了……这两个的联盟,等同已经瓦解了。” 龙仙儿闻言笑道:“夫君一趟鬼界行,不费一兵一卒,先是拆了万鬼大联盟,又让不灭帮、永生教破脸,真是诸天首屈一指的拆台专家,小妻子我着实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在夸我呢?”温去病摸着下巴,沉吟不已。 这些都是距离赤魃爆头毁尸,未满二十四时辰之内的事情,温去病本来盘算着接下来要有行动,考虑要怎么回去可以帮着解始界之危,却不料连两天都还没过完,就有意外发生。 正当各方都以为,不死会的崩溃已成定局,未来就是不灭帮、永生教的天下,动荡中的鬼界却赫然再起风云,不死会的继承者半道杀出,还一出来就是两名。 妃月泪在鬼岩城登高一呼,身披缟素,泪流满面,表示要继承赤魃圣子的遗志,撑起不死会的大业,绝不让赤魃沉冤而亡,誓要为它讨个公道,更绝不让不死会就此烟消云散。 “……呃,我靠,它这时候出来干什么啊?” 得知这个消息的温去病,惊得瞠目结舌,自己当初为求瞒过所有人,诈伤之事连龙仙儿都没有提前打招呼,更别说不在冥府的妃月泪了,而从诈伤变诈死后,自己就担心妃月泪会不会有什么动作,却想不到它会这么过激。 鬼岩城,就是凯里一家的私兵,那边发展出来的不死会成员,根本是最扭曲的一群,会员对不死泉的诸多好处压根不屑一顾,能够因此发财固然好,没钱收也不会怨恨长官,因为它们原本就对主公、公主彻底服从,不死会什么的,不过就是套上去的一层壳,无关本质。 想要将它们纳为会员,就算打下鬼岩城都未必能作得到,不灭帮、永生教根本就无法把手伸过去,而在那里,愿力反噬的危害被降到最低,妃月泪确实有足够筹码,让不死会在鬼岩城东山再起。 温去病感叹之余,更想起曾经有过的那个预见,妃月泪得知赤魃身亡,复又知道自己冒名顶替的真相,跑来搂着自己爆炸,想要玩同归于尽,那时的凶厉眼神,实在是思之不寒而栗,如今它将矛头指向血丑、阎罗阴蛟,这两大巨头恐怕有难了。 可自己却一点也不会因此高兴,那两大巨头都不是傻瓜,肯定会意识到妃月泪将来的危害,不可能给她一点机会,如此一来,搞不好原本马上就会破脸的两巨头,很可能因此暂放下分歧,联手起来先破鬼岩城,那时候妃月泪就危险了。如果说之前的凯里,还可能无惧两强联手,但如今得到愿力加持的不灭帮和永生教,绝非鬼岩城一家可挡的了…… “这丫头……就不能让我省心一点吗?” “其实,夫君应该高兴啊。” 龙仙儿却笑道:“当初万里黄沙一役之后……你不是感叹过,生前明明帮过那么多的人,被人追杀时却没谁出来帮一把,连死了都没人想要替山陆陵报仇?这回……有个女孩,真心为你悲与怒,发誓要为你报仇了。” 温去病闻言先是一愣,细细咀嚼胸中的复杂感受,跟着摇头苦笑道:“别闹了,阿月只是为它的公子报仇,要是它晓得赤魃究竟是怎么死的,那就变成要来找我报仇了!” 龙仙儿道:“横竖赤魃一早就死透了,你趁这个机会消失,也未尝不是等于把赤魃交还给它,也算是一个解决办法啊。” 温去病果断道:“不成,这等于是让阿月直接对上两大万古,对它而言太危险了,现在的血丑和阎罗阴蛟,单靠凯里挡不住的,得替她想个万全办法才是。” 办法一时没能想到,麻烦却接着来,在妃月泪发声,势要替赤魃复仇,维持不死会不坠后,不死会的第二个继承者紧跟着出现,温去病被来自鬼市的消息,震惊到连嘴都歪了。 “什么?便宜师父在鬼市发表声明,要继承徒弟的遗志,担起不死会的大业,还持有真正的不死泉,号召所有会员归附?” 温去病骂道:“你母亲的,地藏,你这样玩也可以?” 第六章 风云顷变(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来自鬼市的影像,伴随着消息,飞传至鬼界各个角落。影像之中,半人马的图灵,伤势尽去,体魄雄健,目光炯炯,周身金光环绕,威武有若天将,却剃了一个大光头,身披红黄袈裟,双掌合十,俨然一副高僧气派。 “不死会创于我徒赤魃,是它承袭天命,得到鬼君传承,又蒙受地藏大菩萨认可,将昔日鬼君为了鬼族未来,留藏在鬼市中的不死泉相托,为了普渡万鬼,这才成立的组织,如今赤魃壮志未酬,半途身殒,但不死泉仍在,鬼君遗志尚在,渡世大业还需要继续,我决定挺身而出,代替我徒儿,将这神圣的任务接下,又得到地藏大菩萨的承诺和支持,必将达成鬼君和我徒的遗志,让不死会重回巅峰,带领各位登临极乐,请各位记住,不死会永远不死,不死会的精神将在鬼市延续,只在鬼市!” 图灵平静地陈词,不似妃月泪的悲愤激昂,给人更多的感觉是沉稳、肃穆,仿佛一方佛门大德,坐镇坛上,而说到后来,图灵脑后更隐约浮现出一圈光轮,一言既出,雷音相伴,俨然就是菩萨法相,令人心生敬畏。 而对寻常鬼物而言,这样的形象与威势,先天上就让它们有敬而服之的情绪,看到这段影像,就仿佛找到了归宿,原本想要投奔不灭帮,永生教的念头顿时减少许多,又开始坚定跟随不死会的念头,必须是鬼尊以上,才能感受到其中不妥,察觉到那云雷音中,仿佛千魂、万鬼齐声诵经的模糊众音,感受到蕴含其中的澎湃愿力。 这很明显,根本不是图灵的本心本愿,而是神道强行度化的结果,还输入了过量的愿力与佛力,多半脑子已经不正常,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就算外表看来正经、平和,有若大德菩萨,却可能一个话锋不对被刺激到,就直接两眼翻白,表情扭曲,发狂砍人。 神道度化,本质上是一种强行而为的霸道手段,如果操作上还不节制,愿力灌输过度,诞生出来的必然是狂信徒……图灵现在明显就是这样。 “……奇怪。”龙仙儿却讶异道:“不是说,图灵身上一早就有夫君打下的神格,以愿力的排他性,除非那个心魔地藏的神能能更胜昔日鬼君,否则不可能强行盖过吗?” 温去病脸色很是难看,“是这样没错,但……赤魃被爆头的那一瞬,造成了愿力动摇,或许是这样,才给了那孽障可趁之机……哼,就是这样,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妳看祂灌了多少愿力进去?这次真是下血本了。” 龙仙儿道:“这确实也是一记妙着,拱出图灵帮主,度化它入自己门下,就可以堂而皇之接收不死会资源……那孽障为了补充力量,已经不满足只是吞掉鬼市,这是正式跨足出来,要来争鬼界的资源了。” 温去病则冷笑道:“哼,妳没听见那句只在鬼市吗?这不光是要接收不死会的资源,还要抢走正统地位,鬼岩城的那一脉就不算不死会了……柿子是先挑软的捏啊。” 龙仙儿柔声道:“都是夫君文创故事说得好,一个从不存在的不死泉,就骗得全鬼界入圈套,信与不信的全都被圈进去,就连你借死退下,这故事还被当成重要资源,从地藏到鬼丑、阎罗阴蛟,这些万古巨头,到最后还是只能捡夫君你不要的,个个都宣称手上有这不存在的泉水……后世肯定会说,你是这时代最出色的阴谋家。” 温去病悻然道:“我怎么还是觉得……妳这话一点也不是在夸我呢?” 多了图灵、妃月泪这两支不死会残部跳出来搅局,不灭帮、永生教想要独霸鬼界的声势,登时出现了阻碍。 混乱的情势,却反而让温去病获益,原本不死会解体,光是愿力动荡,就足以让神魂碎裂,哪怕霸皇、小白联手替自己接了燃眉之急,但后头等愿力正式崩溃,情况还更严重千倍,那时候就算永恒出手,也未必救得了自己,但如今,不死会后继有人,妃月泪、图灵都打着继承赤魃遗志的旗号,将重担抢着分走,温去病要承受的因果就此大减,再加上霸皇、小白逆天神通的一刀一剑……温去病赫然发现,自己身上将来可能承受的反噬,已经所剩无几。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温去病讶异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不仅远超自己先前的估计,甚至违反了诸天万界一切的神道常识,愿力反噬这种事,涉及因果,更还有些超乎因果的东西,连永恒者都深感忌惮,如果这么容易就可以摆脱,行愿力法门的修练者绝对要比现今多很多,仁道也条路也不会那么难成又遭人记恨了。 ……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是福运啰!夫君你的人德感召,才刚砸锅,就有两个替死鬼抢着来接锅,又得到霸皇、小白青眼相加,承受代价,为你出手,这样的好事……过往的那些神道修者,几人能够?” 龙仙儿道:“不过,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奇点传承这件事吧!你可曾想过,那个人在大荒西朝干的事,他坑了多少人?几个世代,成千万亿人的血债,他怎么就没有半点因果沾身?没有愿力反噬?这也不合理吧?再加上他的始界干得事情,和其它那些事迹,你就没有品出其中有什么不对?” 温去病一惊,拍掌道:“妳是说……奇点本身就是种特殊存在,基于某种我们不明白的道理,它……可能是因果的……绝缘体?或是,根本就不能被指定为目标?” 因为无法被指定为目标,重重因果线自然就缠不上去,而若什么因果线、命运线行至该处,都会遇上一个不存在的大黑洞,那他走到哪里,周边所有人的因果、命运,都会开始被扭曲,生出原本天数不应有的变化。 温去病想起云中子先前秘访鬼市时,和自己交代的话,他说了一堆东西,然后勉励自己放手去干,不用有所顾忌,难道……就是为了提点这个?云中子其实是在试图告诉自己……奇点干坏事,从来就是不用负责任的? “你他奶奶的!”温去病脱口道:“我要是早知道这样,那时候直接就……” 话还没说完就停了口,龙仙儿没有追问,却心里清楚,那肯定是非常恶毒、肮脏的念头,自家夫君也是个没下限的人物,如果真甩开了顾忌,放手去干,还不晓得是怎样丧尽天良的恶行……当初他从万里沙海生还,隐姓埋名,另起炉灶的时候,居然干起了奴隶贩子,这可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 温去病沉吟道:“算了,之前的事情不重要了,重点是后头又该怎么办,唔……” 始界如今的战局未知,龙仙儿心急如焚,想要立刻赶回去,温去病对此有些抗拒,特别是知道这次对手是几位神皇联手,仙佛两界可能已经默许旁观,这么直接回去很可能帮不上忙的情况,但武苍霓、司徒小书都在始界,她们的安危,温去病也没法不关心,尤其是当他试图联系武苍霓却失败,发现整个始界对外联系可能已经被彻底封锁,这就令他坐不住了。 可是,鬼界这边的形势也没到可以扔着不管的程度,尤其是妃月泪、图灵,分别接了自己的锅,扛起了他们不应扛起的责任,身陷危局,这点是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的。而且如果不能从鬼界想办法获取援助带回去,那这一趟回家之旅,最后的结局可能就是跟着亲友一起给始界陪葬…… 温去病与龙仙儿谋筹对策,试图再一次从冥府撬动鬼界,更从中得利,取得援助,可还没等两人商量出办法来,局面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距离赤魃爆头四天,各方都还在估算,万血河、阎罗阴蛟这两方,与不死会两股残余势力之间,究竟会有怎样的拉扯?谁会先出手吞了谁?又会进行怎样的攻防战? 却不料,震动鬼界的消息突然传来,万血河遣密使入鬼岩城,与凯里秘密议和,据说开出了非常优渥,甚至近乎是忍气吞声的条件,承认这边的不死会,双方结盟,互不侵犯,赤魃之仇,就此揭过。 这消息一出,鬼界各方势力全都为之傻眼,不死会的两支残部里,图灵根本就是为地藏所控,重在发展与继承,可对于替圣子复仇之事根本就不怎么在乎,图灵甚至已经开始对会员说故事,表示圣子并未烟消云散,也不是死于刺杀,而是顺从天数,选择以自身的殒落,背负万鬼罪孽,洗净众鬼之业,得道升天,成为圣灵,回归圣父膝下,永远拂照不死会兄弟姊妹。 既然是得道涅槃,自然就没有什么仇,也就不用报仇了,图灵一脉本就是心魔地藏捧出来蒐集万鬼愿力的,哪可能把力气浪费在替赤魃复仇上?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七章 伏流暗動 第七章 伏流暗動 图灵一脉不干,会执着于赤魃死仇的,就只有妃月泪一脉了,这位鬼岩城小公主表现的态度,是要与仇家不死不休,并且将目标直指万血河。 以妃月泪本身的资质,加上鬼岩城的背景,又继承部分不死会的资源,行神道愿力之法,恐怕在许久之后,必成为血丑的心腹大患,以血丑心狠手辣的作风,提前拔除隐患是必然,这也意味着鬼岩城要直接干上万血河,更别说双方千载万年来本就不睦,时有针锋相对,开战根本就不要理由。 这一场大战,照说根本无可避免,却谁都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么急转直下,本不可能言和的两大势力,就这么简单就结盟携手,共谋双赢,一夜间的急遽转变,让鬼界各方巨头的眼镜砸了一地,据说连这段时间一直安坐邪魂岭上,不动声色的鬼韬,都讶异得掉了杯子。 “……事情怎么会这样子?” 龙仙儿喃喃自语,感觉如入五里雾中,想不明白,温去病脸色也不好看,叹道:“肯定不是阿月的问题,应该说是凯里终于出手,为了鬼岩城的利益,把女儿给卖了,妳看这个结盟,根本就没有阿月出来说话……凯里不会度化这一套,总不能把自己女儿的脑给洗了。” “可是……”龙仙儿道:“传闻中,凯里是个传统军人性格,素来说一不二,不会轻易改变立场,更不是轻易能被利益打动的,照说不会为了这点好处,就把亲生女儿给出卖了。” “那妳还能提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吗?”温去病道:“妳也不能否认,目前这样发展,对鬼岩城才是最好的,凯里是军头,必要时候,群体利益要放在在儿女私情之上,它不这么搞,难道要为了女儿,押上鬼岩城的未来?唉……其实这样也不错,这样阿月就安全了。” 龙仙儿笑了笑,点头道:“也对,那我们眼前要处理的,就只剩下鬼市了。” --------------------------------------------------------------------------- 荒芜的冥土原野上,一道身影高速急奔,更不住操纵空间法则,一步千万里,向着冥府的方向,一路疾行,正是在凯里和血丑达成协议后惊险遁出鬼岩城的妃月泪。 鬼岩城与万血河的议和、结盟,自己完全就不知情,是父亲背着自己完成,甚至连提前通知都没有,直接就让冬月姐姐把自己给软禁起来,当父亲最终来到自己面前,面对自己的质疑与控诉,它更只是淡淡表示,自己可能上当了。 “……有些东西,早晚是要让妳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妳只需静静等待即可,而妳的眼光也大有问题,那个赤魃不值得妳信任,它根本就没有死,只是藉此抽身,为了把愿力反噬降到最低,才故布疑阵,把一切都推到鬼丑头上……这些事它都没提前和妳打招呼,可见妳在它心中的地位……这段时间就老实待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父亲冰冷地留下这些话,也不打算听自己的辩驳,就以力量将自己困住,要女儿冷静,自己完全不能接受这些话,只凭大能的力量也冲破不了万古封禁,但少爷当初所赐与自己的东西,却给了自己逃脱的本钱。 死部九式之六.死亡替身! 之前鬼市的不死大会上,少爷展露鬼君神能,所赐与自己的力量,仍然有效,藉着自爆、重生遁形,自己脱出父亲设下的封禁,跟着,趁机离开了鬼岩城,向着冥府赶去。 ……风云丕变,如今的鬼岩城自己是不能待了。 ……不管少爷是否真的已经殒落,自己都有必要再去冥府走一趟。少爷若已经身殒,自己该去凭吊一番,确认少爷究竟是如何惨亡的,如果父亲所言不虚,血丑不是买凶杀人的黑手,更要想办法弄清何方势力在故布疑阵,一边杀人,一边栽赃,才好替它复仇,而若少爷未亡,那么…… 这个可能性,让妃月泪为之一阵黯然,被欺瞒肯定会不舒服,尤其是过往少爷与自己那么亲密,虽然两人并没有**关系,可它无论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自己,想做什么、对未来的打算,从来没隐瞒过什么,现在……那么大的事,哪怕如今两人之间分隔何止亿万里,自己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得到,已经很明显是被少爷排除在外……自己为了少爷,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把整个鬼岩城都动员起来,加入不死会,下注在它身上,为它助威呢…… 想起来是很伤心,但妃月泪也不是无法接受,它从小就是被当成鬼岩城的继承人教养上来的,很清楚兵者为诡道,欺敌必先欺己的道理,难过是因为自己在少爷心里的地位跌落,至于被欺骗……那反倒是很正常的。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就算事先不告知,事后也不隐秘传来消息,无论是行将崩溃的不死会,还是自己,难道都被少爷一起放弃了吗…… ……要去冥府见少爷,亲耳听它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只是有什么意外或者误会,少爷并不是存心欺瞒自己,只是自己把问题想太严重了,又或者发生了少爷意料之外的变数,将它困住,这才无暇顾及自己,那自己更需要赶去替它排忧解难。 在高度焦躁与不安中,这样的想法,是唯一能自己稍微安心的慰藉,妃月泪一路疾奔,眼看冥府已经在望,却没由来地生出一丝忧虑。 ……千万别在抵达冥府之前,就先被父亲发现了,如果父亲隔空现形,拦截抓人,自己就危险了,没了少爷赐予的死部绝式,只凭大能可逃不出万古的掌心。 才刚这么想,妃月泪猛地一阵颤栗,虽然周围没有任何异状,一眼望出,冥土旷野千里,一望无际,都没有什么问题,可妃月泪还是肯定,自己已经被人盯上,肯定有个无形无影的强敌,环伺在侧了。 ……敌人?是万血河一脉? 首先浮现的可能敌人,就是万血河,以血丑的性格,哪怕已经和鬼岩城和解,暗中想要除去自己这个隐患的可能也非常大。醒悟自身处境,妃月泪没有无谋地乱喊或乱打,只是暗自提高戒备,想先不动声色,假装露出破绽,将这个看不见的敌人诱出,再行应变,但还没等它采取行动,耳边就突然响起一声冷笑。 “……倒还有点本事,竟然能发现我,可惜,妳运气不好……” 阴恻恻的冷笑,似是在周围同时响起,明明自己就是鬼魂,却有一种被怨鬼缠身的感觉,只觉得遍体通寒,那笑声不仅是环绕耳边,还好像化成一只无形的手,探入心中,直索神魂,让神志不得清明…… 这样的扰心效果,与鬼物的诅咒相似,却又有着不同,妃月泪一下竟感到神识迷乱,不由心中大骇,更生出一个念头。 不是鬼,这是……魔! 虽然同在九幽,鬼与魔却算不上友善,彼此之间的疑忌甚至非常之深,冥土和魔土也是泾渭分明,怎么会有魔族跑到冥土上来? 妃月泪心头一紧,陡然想起一事,父亲之前的言语中曾不肯定地透露,赤魃遭遇刺杀之事,固是作伪,背后却有魔族配合演出,血影神功是诸天禁忌,参与的人必然是魔界核心,非是寻常刺客,整个不死会都很可能是魔族渗透的阴谋。 鬼界内活动的魔族,少之又少,难道就是…… “妳想得也太多了……” 仿佛能看透妃月泪心中的想法,邪声扰动,发动了攻击,妃月泪甚至看不见那到底是甚么样的攻击,骤觉一股大力涌来,无法抗拒,就被轰飞老远。 摔落地上,妃月泪已然受创不轻,心头更多的却是困惑,敌人……非常奇怪,单从出力来看,虽然比初晋大能的自己为强,却好像也还强不到压倒性的层次,还在大能范围内,而且力量还忽强忽弱,极不稳定,显然不是正常的状态,应该有什么隐患在身。 然而,对方的神念却能牢牢压住自己,让自己无法求援,甚至进行广域型的感知,这又疑似是万古层级的手段,对手到底是哪个层次的敌人?完全无法判断。 眼看情况不妙,妃月泪不愿和这种敌人死战,就想抽身逃逸,但心念甫动,骤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难以自控,直接站定在那边狂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就是笑得难以自制,丝毫不顾自身现状。 眼看妃月泪已经落入魔族手段,无法脱身,蓦地,一道黑色怨气,无声无影,破空袭来,钉向虚空中的某处,跟着,虚空破开,一道蝠翼血影显露出来,黑色低胸连身皮甲之下的曲线窈窕火辣,面上的邪覆,七彩霞光流转,秽意深深。 褒丽妲的遁形被破,白皙的两指间,夹着一根长针,上头黑气盘旋,怨气深重,不住往旁试图侵染,朽化血肉,却被邪秽魔气阻住,不得寸进。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八章 不明凶兆 “……有点意思,看来是我小觑了鬼界大能,不过……”褒丽妲冷笑一声,“妳们也把我估得太低了。” 言出爪动,褒丽妲凌空一抓,数百米外的冥土破开,一道女鬼幽影,被无形巨爪从中硬生生被抓出,拎到半空,赫然是暗中跟随妃月泪脚步,一路潜来保护的冬月槭。 妃月泪见状大惊失色,甚至从发狂大笑的状态中摆脱几分,自家姊姊不知是何时跟在自己后头的?这么说父亲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行踪,它默许了此事,派出姊姊保护?它最是擅长遁影藏匿之术,如果不是为了救援自己,行迹不至于暴露,现在却被敌人觑破,顺势逮了出来,而看它在那无形巨掌中拼命挣动,似乎非常慌乱,妃月泪登时也感到一阵恐慌。 “住……” 一声刚呼叫出口,陡见那张无形巨掌发劲,骤然收缩,半空中的冬月槭,连惨哼也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直接就整个炸开,点点黑血,漫天洒落,溅在荒芜的冥土上,也洒在妃月泪的头上、脸上。 妃月泪整个都呆住了,亲眼看见亲如姊妹的冬月槭,因为自己遭遇不幸,她心中的情感天平,瞬间倾覆,急怒、狂悲,是此生怨愤之最,而这样的情绪状况,面对其他敌人可能还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逆转大局,可遇到欲魔大能,却是最危险的状态,刹那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不能自制。 雪白的柔荑,五指指尖却都带着狰狞血色,夹着那枚七怨傀儡针,狠狠拍落,从妃月泪的头顶刺入,瞬息无影,少女眼中神采刹那敛去,浑浑噩噩站在当场。 “……还让我多费了点手脚,哼,反正结果都差不多。” 褒丽妲一手插腰,扭头遥遥望向远方的冥府,“实力不够,就侧着来,千方百计,无孔不入,这才是魔的本色啊!” 意外的发生,牵动天机,化为冥冥中的讯息,让相关者能够有所感应,虽然这讯息太过微弱,可拥有相当程度以上的人物,就能够捕捉到,只是如果有人遮蔽,或是接受者情况不对,纵有天机启示,也是无用。 鬼岩城中,凯里似有所感,抬眼望向远方,却没能察觉到什么不妥,而在冥府之内,温去病也猛地皱起眉头,手摸胸口,感到阵阵不安。 龙仙儿道:“又有感觉了?” 温去病点头应道:“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感觉怪怪的,妳呢?” 龙仙儿道:“和你一样,也感觉到了,很不祥的预兆,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将发生,像是有什么人在求救一样。” 温去病道:“妳的这种痛楚,发作频率怎么样?” “最开始的时候还好,但最近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强烈了。” “频率大概是怎样的?” “最开始的时候大概几个时辰一次,后头直线增加,从几十分钟一次、十几分钟一次,现在已经差不多几分钟就有一次了。” “……这是很明显的宫缩征兆,羊水呢?破了没有?” 温去病问得很认真,龙仙儿听了则是一副想要打破他脑袋瓜,看看里头长得究竟是什么的怨恨表情,对面的小白则听了更是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到底要不要听我说话?不要听的话,我可走了啊,我堂堂冥府二号人物,很忙的啊!” 两人一道前来小白的鬼王府,是为了商谈始界之事。当前始界被那几位神皇联手封住,以两人的修为,要强行闯入,不见得作不到,可想要无声无息地潜入,那就休想。 正面硬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选择,如果是无意义的送死救援,直接断了始界友方的外援希望,这一点也不叫帮忙,纯属是回去添乱,还不如呆在外头苦练,保全有用之身,将来成为复仇之火的种子还有用些,说不定还能作为一个威慑,让那些神皇有所顾忌,不至于赶尽杀绝。 只是,两人频繁感到不祥预兆,显然始界里面的状况十分不妙,各式各样的凶险,化为一种求救讯号,不停向外发送,为两人所捕捉,频率都到几分钟一次了,内中的险恶情况可以想像。 当所谓的警报,都频繁到几分钟一次,自然也就没有任何预警意义了,始界之中,估计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温龙两人虽然心急,却仍只能寻求外援,虽然冥府不涉外事,小白也一副不能离开冥府的模样,但人走不了,不代表不能给点东西,真…封神台尚在,几位神皇不能直接伸手进去,如果能带几件大杀器回去,说不定就能扭转乾坤。 温去病道:“我搞不死会,替你们冥府累死累活,你们好歹也该意思意思吧?补偿点医药费给我,不然我不走了!” 环顾整个冥府,够资格说了算数的,只有冥皇、鬼王这两个。对于前者,温去病早就没有一点指望,明明有能力出来说话,却不管不顾,竖起十殿阎罗来当挡箭牌,还是十面板着面孔,终日冷冰冰,一心只忙于公务的人形立牌,摆明了不想沟通,一早就把大门关死。 反倒是没有架子也没有下限的小白,虽然总是捉弄人,单靠言语就能让自己退避三舍,又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不在乎,但对自己的善意摆在那里,付出过、扛过风险,是可以信得过的,说不定……还是个可以耍赖的对象。 “你让我硬撑不死会,我二话不说就替你撑了,这份一起没话说吧?现在我撑得五痨七伤,你们帮忙给我点医药费去看病,天公地道!” “……你还好意思说,搞那么什么不死会,不是我让冥府出面,又是给你站台,给你政策支持,又是砸锅卖铁,全力支援你,你怎么能布局把阎罗阴蛟、万血河都圈进来?怎么能凭此搅动鬼界风云,瓦解鬼界大联盟,解了始界之危?怎么能顺势下坡,彻底摆脱愿力崩溃的大危机?” 小白哂道:“我帮了你这么多的忙,还替你扛了那一剑的因果,你从此高枕无忧,我这几日可是夜夜吐血到天明,我伤得比你还重啊,不是你该散尽家财,给我点医药费去看大夫吗?” “……说得倒也是,这么说的话,我确实承了你很大的人情,不过,我有点纳闷,这些难道都是你一早料到的布局?你当初怂恿我在冥府建立不死会分部,就帮我想好了后路?” “……这倒没有。”小白陪笑道:“当初就想有个不死会,凝聚万鬼愿力,也算是多只手多个力量,危急时刻用得到,谁知道……危急时刻却一直不来,不死会在你手上整个失控,把冥府的宝库赔进去也撑不下去了,最后七弯八绕,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靠!那这些根本就不是你的功劳嘛!你在这里跟我居什么功啊?” “哪里有居功?我是在跟你卖惨啊!就算不是我的布局,你享受到好处却是事实啊,我帮你帮到自己那么惨,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不能过河拆桥,连点医药费都不给我啊!要不……温大侠,小弟给你下跪了,请受我一拜,给我条生路吧!” “你……好,我们就先不说自己的事。” 温去病见小白摆出这副无下限姿态,立刻一把将旁边的龙仙儿扯过来,龙仙儿本来站在一旁静听,嘴角抿着笑,看着两个人互相卖惨,忽然被扯过来,登时一呆,立刻挤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用力点头。 “你看她,好歹也是你们冥府的圣女吧?现在就先撇开你我之间的债务不谈,你们冥府嫁圣女,怎么都该给点嫁妆啊。” “……不是已经给了一套房吗?冥府地产,花园别墅,头等雅筑,开窗就是黄泉无敌海景,自带鬼哭立体声音响,邻近著名风景区,十分钟车程可直入主题乐园,还不收门票钱,这么丰厚的嫁妆,你们该请消夜啦。我们敞开说,这年头娶亲都是男方买房加名,再送够彩礼,才轮得到女方陪嫁的,现在你分文没出,房都没买,女方直接陪葬地产豪宅,你还有什么不满?” 小白坐着抠脚,哂道:“等会儿我去和判官打个招呼,专门给你们办个房产证,明晰产权,让你安心,你们拿了证,直接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回来给我找事了。” 温去病还没来得及开口,龙仙儿却似想到了什么,盯着小白,抢道:“厄灭之刻,已经过了?” 闻言,温去病大吃一惊,压根没想过竟然还会有这种事,立刻望向小白,发现它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尴尬,还伸手掩脸,虽然没有开口,却已经将一切肯定了。 “太荒唐了!”温去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居然搞错日子了?之前还说得那么秘密,连问都不许问,结果你们自己却直接搞错了时间?这怎么可能啊?” 第九章 时机已过 许多的圣地、凶地、灵宝、功诀,都有周期性的天时克制,这不稀奇,天道轮转之下,每多少年一度,力量全消或是力量暴涨,冥府有厄灭这个大劫时刻,温去病并不意外,只是很难相信……这么重要的时间,冥皇和小白竟然会搞错? “……厄灭之刻,本来应该是一个月之前,正确来说,是该在三十二天又四个时辰前发生,发动之时,冥府法则失序,按理来说,现在冥府的一切神异都会消失,异象根本瞒不住人,必会引来觊觎权柄的大敌,然而那时候你正操盘和万血河、阎罗阴蛟斗得厉害,我还斩了它们的使者,却不曾有半点波澜。” 小白耸肩道:“厄灭之刻就这么过了,无声无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自己也很绝望啊!” 温去病皱眉道:“这……冥皇的感应,难道也会出错?还是厄灭之刻的发生,有偏差了?等过一阵子,忽然就厄灭了?” 小白叹道:“或许吧,但厄灭之刻,理论上是万劫一遇,一劫四十三亿多年,万劫就是四十三亿万年……这么大的基数,如果会发生偏差,就算误差值只有百万分之一,也是几百万、几千万年后的某日,对普通的生命体而言,这与地老天荒没什么分别。” 让冥皇和小白,甚至冥府上下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灭顶大灾,就这么没声没息地没了,温去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既觉得这像是一场大忽悠、大玩笑,又觉得好像是一场大阴谋,看似是玩笑般的逢凶化吉,却即将在未来更凶、更猛地爆发开来。 温去病道:“既然厄灭之刻早都过了,你也不打声招呼,一直让我在那边死顶,你还他妈的有良心吗?” 小白苦笑道:“我也很无奈啊,该来的时候不来,你让我怎么办,这是厄灭之刻,灭顶之灾,不是等人上门吃饭请客,没来就算了,万一明天来了呢?你硬顶着,我也在后头替你死撑啊,后来你撑不住了,我也没拿剑放你脖子上逼硬顶啊,你说还能再撑十天,我不也忍了,甚至后来你假死脱身时,不还帮了你一剑?” 温去病吼道:“你还有脸说那一剑!那一剑明明是霸皇先出手,你才跟着出手捡便宜的,这样也能叫对得起朋友?” 小白嚷道:“我才觉得奇怪咧,那么大的风险与代价,霸皇居然肯为你出手,搞的我不得不跟上一剑,这几天夜夜吐血,真是亏惨了……你们两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该不会是他的男宠,与他有一腿吧?” 嚷完,小白立刻扭过头,压低声音,对龙仙儿道:“想不到妳老公居然是这种人,将来一定要小心盯住他,否则会传染给妳奇怪的病。” 龙仙儿一时间啼笑皆非,但这么一来,情况又绕回原点,小白摆明了不肯付账,那又该要如何处理鬼市、始界这两边的问题呢? “罢了,你们都已经到这里来了,不给点东西出来,你们是不会甘心走了,既然这样,那就给我听着吧!” 小白扯了张椅子坐下,看着温去病,正色道:“变动之道,用来变形,固是一法,六耳猕猴一脉的变化术,能变化各种天地神物,进而演化风云、日月,其后更进一步,无所不包,无所不化,充塞于诸天万界,最终以身化天地,既是万有,也是万灵,这可以说是变动之道的一个终极境界。” 突如其来的一通教学,虽然只有寥寥十数语,讯息量却大到让温去病一时接收不下,等到将小白整段话细细想过,登时欣喜难耐,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块新的天地。 纯以变化术本身而论,温去病常觉得其实用性超高,却未免有些失之小道,再怎么千变万化,在高位者眼中也不过是小丑跳梁,除非修练者能够静下心来,藉着每一重不同的变化,细心感悟背后对应的天地法理,那才有些长远的进阶空间。 变化术的二重变、三重变,就是前人穷尽智虑,在此道路上做的探索,虽然堪称神妙,温去病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变动之道的核心,固然是一个变字,可既然名为变动之道,而非变化之道,显然不该是一个变化术能尽含,只是以变化它者,籍此体悟其他大道作为进阶,未免奇怪,甚至……可能有些跑偏了。 直到听完小白的说法,这才恍然而悟,变化术的尽头,能够以身化天地,演变日月星辰,吹息山河动,吞吐乾坤荡,这等若身成小规模的天道,堪称一条康庄大道,终点绝对远大,倒是自己之前将变化术给瞧得小了。 “……以管窥天,阅历还是限制了我的想像力啊。” 温去病忍不住自嘲感叹,脸上却满是笑意,为扫清疑惑,看到的新天地高兴,小白却是摇头,“终极境界不是只有一种,当你真到了那个高度,终极也未必还是终极……变化术的确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但你原先的思路其实也没错啊。” “啊?” “化形,说到底只是身历天地的一种手段,本质上仍然是感悟天地法理,更进一步说,我们修练,修的到底是什么?大部分人追求的是长生,或是为了抗拒消亡,或是为了生的精彩,但最终目标都是寿同天地,宇宙不灭则自身永存,但如果我们把那个寿字拿掉,漫漫修途到最后无非就是为了与天地同。” 小白道:“所以我们参悟各种天地法理,解析空间、时间、无形因果与命运,并改造自身结构,完善内天地,就是为了让自己与这片天地同,直至一切圆满,最后一着就是超脱,以圆满无暇,不假外求的形态跳离开这个天地,不再受天道压制,到时候……跳出去的人或许就能成为另一个天道,用自身法则,开辟属于自己的诸天万界。” 温去病、龙仙儿在一旁怔怔听着,骤然间如醍醐灌顶,他们两夫妻都是始界出身的强人,也都有游历诸天万界的经历和眼界,经过鬼界冥府一行的多次异遇,如今的实力别说在始界,就算放眼诸天万界,也足堪自傲,却因为缺乏明师指导,只是被那个人强推上这条路,随手给些资源,一路上都靠自学成才,从来就没想过修练的尽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单纯的爬梯登阶,目标天阶、目标大能、目标万古,还有连想都不敢想的永恒。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听到了完整的修练论述,为何修练、修练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又该如何走到那一步……能够得到这方面的指引,对两人的帮助,实在大到无可估算,名家门下和野路子的差距,直接就体现在这里。 小白道:“变,是天地之永恒,小至人身气血,大至天地风云、宇宙星河,甚至无形的因果、命数,无时不刻都在变动,这就是变动之道,但万变其中却又有守恒不移的存在,那就是天道根本,你如果能够从变动中领悟到关键,成为那个不变的点,从容驾驭所有的变动,则诸天万界内,无一不可为你所用……相较起变化法门的终点,这条路掌握的力量,无疑又要强悍得多了,你明白了吗?” “大学长”这种存在的份量,从来都不轻,特别是遇上一个天才学霸级的大学长,所给的指点,包含着他身为先行者,在项目上多年累积的感悟,虽然只是寥寥数言,却直至核心,给予后继者的好处之大,难以掩饰,让温去病感激到情绪亢奋。 如果没有之前那两个月的集训,自己对这纯理论上的指引,共鸣可能还不是那么大,大道理想要付诸实践,用以修行,之间往往还差很远,但在那段时间里,小白和霸皇分别帮自己将全身技艺梳理过一遍,如今对自己来说,小白所指引的方向,已不只是纯粹的理论道路,有了大方向指引,和实际对照,自己甚至能清晰看见路上的每一级台阶。 这两个月梳理所得,自己从霸皇身上,学到了他的霸气护体、霸拳与霸刀的形意,这些属于山陆陵那一脉的补完与整理,而小白那边,每每面对霸皇的“出招”,它就刻意使用变化术,变化成某物、某形去应对,或是使用近似双极轮的阴阳轮转之道,用化劲、卸劲的手法,破解之后反击。 每次小白使用变化术,变成某种温去病所不知,或者不知道怎么去变的洪荒凶兽、先天神灵,就会同步教授相应的变化法诀,包含多重变的技巧,这些都是六耳猕猴一族的不传奥秘,甚至有不少连六耳猕猴一族都未能领悟出的宝贵知识,温去病学得轻松,但夜晚检视,常常觉得自己就像捡到了天上掉下的金子,真是连作梦都想笑。 这两个月的努力,就在这一刻得到总结,温去病觉得不知不知觉中,自己好像站上某个山峰,如今被小白一语点醒,回头一看,两条路径清清楚楚,无形之中,内天地似乎起了变化,星宇横空,日月齐光,让温去病的精神无比昂扬。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第十章 苍白天刑.永恒归无 原本经历这段时间的修练,特别是先前得到万鬼愿力加持,温去病早就已经来到五重天阶的巅峰,只待最后打磨,选定主辅的大道,就可以尝试晋阶,但此刻猛地体内气机涌动,身后法盘隐约浮现,随阴阳二气流转,好像就要开始转化,进行提升了。 龙仙儿见状又惊又喜,却见温去病脸色蓦地一沉,直接止住了浮现的异象,转头望向小白,正要开口,小白却挥了挥手,将他的问题打住,迳自道:“长远的路是要这么走,以你的资质和机遇,前途不可限量,成就当在我之上,但缓不济急,当前如果要讲究实用……如果要说最短时间内,尽量提升实力,需要的不是进阶,而是可以越阶的极招,而你有可能完成的最强战技……我建议你,设法练成黑书里的死部第十式。” “第十式?”温去病脑中立刻浮现了那个禁忌之名,“死部奥秘,苍白天刑.永恒归无?” 小白道:“对,死部奥秘共分十式,前面的九式,鬼君昔年广传自己的手下,衍生出迄今为止,几乎九成五以上的鬼界战技,但第十式,是鬼君专武,从没有传授给任何人,甚至到今日,已经没谁还知道死部有第十式……你别看我,我没那么老,是冥皇告知我这个秘辛的,这些年为了要研究,我可没少花功夫做调查。” 温去病记得,先前小白与霸皇那一战,最终获胜时,小白给了霸皇一掌,直接封住霸皇神魂与力量,似乎就是那一式,自己当时就觉得非常眼熟,类似鬼君的力量,换句话说,小白是懂得使这一式的。 “有这么强力的好招数,我心痒难耐,肯定想要学啊,用尽手段去蒐集,取得鬼君每一次出手的资料,弄来鬼君最初试招时毁灭的大千世界残存物……还被浑蛋太一宰得欲哭无泪。这样都还凑不到足够资料去还原。” 小白叹道:“酆都鬼君一生逆天而行,它所创出的专武,也是专门和天道作对,所谓苍白天刑.永恒归无的确恰如齐名,一经命中,立即逆反三千大道,剥夺目标所有神异,化神能为平凡、腐朽,比佛门的几手大封印术还要厉害许多,让同时代的几位永恒者都闻之色变,你要是能练成这一招,诸天万界内可以横着走啦,那几个神皇看到你保准跑得比兔子还快,绝对不敢再觊觎始界。” 温去病回忆先前所见的鬼君景象,确实有这么一式杀着,一但沾染或命中,立刻所有色彩退去,变成一种……乍看似灰白,实则无色的状态,中了这招后,不管对方是什么大道,有什么通天手段,一律都被剥夺,再是超凡脱俗,也要化为凡俗。 传闻在神界,天庭之中,有一口谪仙池,凡是仙神沾染,就会被洗去彻底神能,退回凡胎,令群仙、众神闻之色变,是昔日天庭执行天条,惩戒背律仙神的最终手段,酆都鬼君的这一手,显然与谪仙之力类似,却更要凶猛得多,不光是仙神之属,恐怕什么妖魔佛鬼,挨上这一下,也是立刻堕为凡俗,失去一切神异,简直堪称是超级大杀器。 小白道:“我这些年费劲心思蒐集,所得的资料依旧不全,模拟起来的效果也挺差劲,虽然勉强有了剥夺神异的效果,但顶多涵盖个两米立方,更大的就不行了,也就拿到补刀,而酆都鬼君当年可是一拂袖,一个大千世界,就这么瞬息灰白,无数生灵葬送……” 温去病、龙仙儿闻言都吃了一惊,不晓得万古之前,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过,永恒者的一击,惊天动地,将一座大千世界直接破灭,不知多少无辜生灵灰飞烟灭……如此大事,却没听谁提起,迄今为止,自身只知永恒者居于诸天之顶,高高再上,却无法判断其一身通天神能究竟威能如何,更不知道曾经有永恒如此不拿凡俗性命当回事,动辄就毁灭世界,诸天万界内的万古隐密,委实太多。 小白笑道:“你有幸能得到鬼君传承,而且还是完整版,真是三生有幸,要是直接把整部死部黑书拿去太一那里卖,绝对赚翻……咳,不过,奉劝你还是别干这种事,黑书奥秘如果外流,对诸天万界都非好事,甚至可能造成难以想像的祸患。” 温去病点了点头,之前还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看来,鬼君专武这一点,对万古、永恒都有相当吸引力,要是这种大杀器落到他们手里,说不定又要重演毁灭大千世界的浩劫,特别是卖给太一,那基本等于广为流传,到时候不知道多少大千世界要遭劫,说不定始界也会挨上一记,确实是滔天祸事。 “好了,该告诉你们的,已经都说了。”小白面上的笑容骤然敛去,神色转冷,“现在就都给我滚吧,立刻离开冥府!” 龙仙儿闻言讶道:“你说什么?” “喊你们赶紧离开冥府啊,之前留你们在这里,是因为厄灭之刻缺人,留你们当救火队,现在厄灭之刻都过去了,冥府运作根本不需要你们,不死会的问题也跟你们没关系了,你们还留在这里当米虫吗?快快给我滚!” 小白抠着耳朵,一脸不耐烦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这些时间到底在那房里干了什么事,干了多少次……啧啧,真不愧是年轻人,这么能干,我都羡慕起你们了,再不走,我如果不把你们扔下油锅,就是我自己要下油锅了。” 龙仙儿觉得这场面很是荒唐,虽然自己也没想过要久留冥府,可忽然间就被扫地出门,实在很怪异,而要说这是因为己方利用价值没了被扔出去,似乎又不太像…… “……看什么看?难道觉得我说的话不算数?”小白哂道:“还是觉得我的话不够分量?行啊,你们可以去面见十殿阎罗,随便哪一个都行,看看那十个人形立牌,会不会否定我的话,会不会给你们想要的答案?” 关于这一点,温、龙两人倒是都心里有数,压根就没什么好幻想的,十殿阎王要是会放开公务流程来管这个,那冥府都要飞天了! 龙仙儿还想要再说点什么,温去病却再不多话,直接拱手道:“这段时间,很承你的情,此恩此德,姓温的永志不忘,将来必定偿还这份人情。” 说完,温去病径直转身,拉着龙仙儿,就从鬼王府离开,小白没有半点形象,瘫坐在椅子上,感应到两人出了鬼王府,正朝着冥府出口而去,淡淡道:“你觉得,是因为奇点传承的存在,让厄灭之刻没发生?那现在让他离开,冥府不就好危险?” 小白身后,一道身影飘然浮现,一身黑袍,没有丝毫表情,端坐王座之上的冥府的王者,声音淡漠,“当初,那个人与霸皇联袂闯地府,被囚入狱后,靠着勾连刑、律大道,撬动冥府,造成大乱,藉此逃跑……同样的事情,温去病初抵冥府时,也发生过,足见他这个意外造成的传承,已经越来越有奇点的样子,像是当初的那个人,而奇点……是诸天之道的错乱点……” 如果说,冥府是一个什么都讲规矩的地方,凡事皆依律而行,不容半点偏差,那奇点就是一个彻底失序、无律、不讲规矩的存在,作为奇点传承的温去病来到冥府,导致万劫一遇的厄灭之刻降临不下来,这理论并非毫无根据,而且除开奇点影响,也想不出什么存在还能改易如此天时的降临…… 小白笑道:“真吊诡,那个人又不是资深死宅,万年不出门,这么多年来接触过的对象不少,传过技艺的也所在多有,怎么其他人都没成为他的传承,反倒到了现在才给这小子捡了便宜……不对,是这小子特别衰啊。” “奇点,受命于天道,不是依他个人意愿能传的,这恐怕是奇点、初始原人两项因素相结合的后果,事先谁也料不到,永恒者不能,恐怕那个人自己也根本没想到。” “哈哈……那也有意思,幸亏奇点传承只和初始原人能结合,要不然,万一当初是和你的那个显身结合在一起……”小白猛地捧腹大笑,“你的显身又兼奇点,就是你和奇点直接绑在一起,那不是立刻就要仆街?说起来怎么你比天庭运气好那么多,和他也打过几次交道,竟然至今还没出事?” 奇点对先天神灵的克制,比什么都要厉害,冥皇和那个人打过几次交道,没有被镇压陨落,已经是天大幸运,若是彻底和这么一个要命事物绑成团,别说抵抗,连跑都跑不掉,恐怕立刻就要遭到镇压而消失,冥府失主,马上就是又一场诸天浩劫。 “……或许,那样子也不错。” 来自孤高王者的声音,飘飘荡荡,“如果镇压等同永眠,没有半点意识,或是就此彻底消亡,再也不会归来,那未尝不是一个挺好的结局,万古万劫,看不见结局的生命,真是……太累了。” 听出了冥皇的弦外之音,小白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静静道:“这话听起来很危险啊,朋友。” “……神,也是会疲惫的。有时,我会羡慕那些未能踏入时光长河的大能,他们还有选择的机会,一旦踏入万古,与时光长河结合,就再也没有解脱这回事了。” 冥皇平静的声音中,有着浓烈的嘲弄意味,“现在你觉得,天生万古,会是什么感受?”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一章 灾星远去.厄灭降临 头也不回,温去病、龙仙儿一路离开冥府,离开外围都市,上了渡船,穿越冥河。 坐在船上,骷髅船夫撑蒿,龙仙儿道:“你看出了什么?” 温去病摇头道:“不好说,只能看出我们不受欢迎,那边急着要我们离开,不过,未必是小白的意思,而且里头好像还有一点要我们避祸的意味。” “避祸?我们如果继续留在冥府,就会大祸临头?”龙仙儿闻言失笑道:“能有多大祸?比我们出冥府的祸患还大?” 说起来有些搞笑,但两夫妻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离开冥府,回归始界,除了想要求的援助,另一大理由,就是他们可能一出冥府,立刻就被人干掉! 温去病利用不死会搅动鬼界风云,破坏了鬼界大联盟,解了始界一重危机,但现在无论是血丑、阎罗阴蛟、心魔地藏,也都因此恨他恨得牙痒痒,如果发现他,很大可能不管不顾,立刻就要出手干掉他,甚至不惜亲身出动。 截至目前,温去病的身分似乎不曾外泄,血丑、阎罗阴蛟认准的目标都是死鬼赤魃,不是温去病,更不晓得奇点传承的特殊身分,但毫无疑问,心魔地藏是知道内情的,若心魔地藏采取行动,血丑、阎罗阴蛟很大可能就会惊觉,发现真相,到时候,就是三大万古联合围杀,十死不生。此外心魔地藏图谋本体真灵的计划失败,身份暴露的风险急剧提升,为了后头自保,更有可能主动出卖温去病的信息,换取同盟,三方已经暗中媾合的可能也不可不防…… 想到一出冥府,可能就要被三大万古联手干掉,温去病倒是表现淡然,这辈子类似情况也没少遇到过,怕是没用的,无非是见招拆招,拼命过关罢了,这一段时间里,自己不住积累,多少有些筹码,而且小白和冥皇要是有点良心,总该替自己遮掩一下天机,没那么容易就会被发现。 龙仙儿道:“三大万古围杀,这场面真是衬得上夫君,可惜了,霸皇还被囚禁着,否则……” 环顾当前,会来支持己方,又有这个实力支持救命的,天上地下,唯有霸皇,先前霸皇已经数度出手支持温去病,虽然迄今想不出理由,但再来一次,谁也不会说完全没可能。 温去病感受更是复杂,很想说自己并不需要霸皇来救,双方立场仍然是敌非友,但问题是,之前已经受过霸皇不少恩惠,光是他直接出手救命的就两次,这段时间又倾囊相授,答疑解惑,现在才否认,只是显得自己无耻。 龙仙儿道:“霸皇既然已恢复力量,为何还赖在冥府不出?他的个性,可不是那种会安安静静坐牢的,起码也该出来吼个两声吧?这么沉寂,总让人觉得当中有诈,冥皇和小白也清楚这点,却视若无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唉,不知道这些大人物之间到底有什么暗盘阴谋,总觉得冥府那边瞒了我们很多。” “妳是在可惜之前白白冒险一场,还伤了神魂,却没能换得霸皇出手援助始界,很肉痛?”温去病笑道:“冰心没有救醒,交易不算完成,霸皇肯不肯履约还不好说咧。” 龙仙儿点点头,忽然想起,自己两人这么一走,司马冰心也就被留在冥府,这样子真的可以吗?以自家夫君的个性,没理由这么抛下司马冰心不管,难道……他已经打算,离开只是佯装,稍后就要再行潜入?还是说,他根本已经和霸皇达成默契,让那边先解决醒神灯的问题? “未来的挑战很多,即使这两关能靠霸皇相助过去,后头觊觎始界的万古永恒还有不少,自我实力还是最重要的,不能一直指望外力。”温去病沉吟道:“冥律罪袍已经完成,若然完整发动,或许可以短暂抗衡万古,再配上圣德之炮,横击万古,并非梦想……至于手上其他筹码,就有些上不了枱面了。” 龙仙儿闻言奇道:“小白不是刚刚才指了一条明路?夫君得到死部完整传承,若能速成那招鬼君专武,肯定能派上用场。” “速成?我还真想咧!”温去病却皱眉道:“第十式号称鬼君专武,不是没理由的,我虽然有幸得到黑书,知道修炼方法,但里头细微处一直难以索解,每次尝试修练,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和实际状况完全对不起来,跟前九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到底是哪里练差了,现在还无法判断。” “还有这种事?”龙仙儿闻言一怔,正常情况下,会出现这种状况,不是秘笈有错,就是修练者练错,但温去病得到的鬼君传承并非秘笈,这种真意传承绝对不会有错,那就只能说是温去病练错了,这种的想要自行找到正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而酆都鬼君被那个人镇压万古,想要找个人指点根本是痴人说梦。 顿了顿,龙仙儿笑道:“也不用太过灰心,夫君还有神兵一把,若然真与万古对上,必能助你一臂之力。” 温去病不禁失笑道:“哪里来的神兵?降魔剑已断,现在……”话音一顿,温去病登时醒悟,大喜道:“妳已经成功修复降魔剑了?这么快?” 两人对话中,黑色的冥府小船已经度过冥河中线,彼岸越来越清晰,算是彻底脱离冥府范围了,而冥府之内,无论是鬼王府内的冥皇、小白,或者是冰牢之中的霸皇,都在看着他们两人的渐渐远去。 “……他们……已经离开冥府了。” 冥皇的声音在府内回荡,小白则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似乎想看表来确认时间,但发现自己手上并没有表,于是抬头又望望周围,确认道:“厄灭之刻,还是没有来啊……” “……该来的没有来,他们却走了……” “喂,你这话说的,难道想说他们是不该走的吗?那我现在去把他们叫回来好了!” “……不必!” “不必的话,就麻烦把司马冰心和风雨战刀打包好,一起扔给他们带走好了。” 小白哂道:“你自己一直口口声声说冥府不涉外事,奇点传承留下来只会惹来麻烦。既然如此,我就不明白了,那你留下司马冰心和那把霸刀干什么?等霸皇留下的力量耗尽,她破冰而出,到时候你是要燃烧寿元,为她点灯?还是想要浪费力量,给她输功续命?” 闻言隐去宝座,飘立在半空中的王者身影,并没有回话,冷冷瞥过来的一下目光,似在示意:你问得实在太多了。 “真的那么不想涉及外事,你直接就把司马冰心扔出去,看看是鬼韬要来抢,还是妖皇想要回收,都随便啦!” 小白道:“战刀什么的也一样,直接一早就扔出去,看是霸皇要抢,还是鬼市那个怪物要夺,随他们闹去,抢赢了就好棒棒,抢输的就一边玩蛋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本来都不干冥府什么事,你现在样样都收在冥府,是想要他们联手打上冥府吗?” 冥皇淡淡道:“如果你说的场面当真出现,只要把这些惹麻烦的东西全都往外扔出,不就没有一点麻烦了?何必在这庸人自扰?” 小白一拍座椅扶手,怒道:“所以我才想不通啊,横竖都是些要丢不要留的东西,对冥府根本没一点用处,你现在不丢,硬留在手上干什么?嫌麻烦不够吗?” 冥皇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与小白共同远眺,看着冥河之上,温、龙两人不断远去的身影。 鬼王府内所发生的对话,受到冥皇封禁,别说万古层次无法窥探,就算是永恒者都看不进来,然而,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定要看、要听,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时候,光凭情势推测,有些人也能估到周围正在发生些什么。 “……呵,朋友,你就不用在哪里枉费心机套话了,祂在想的东西,你这一世也不会真正想明白的。” 冰牢深处,只余半个身体的霸皇,目中精芒炯炯,嘴角更浮现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因为,那根本是只有先天神灵才会明白的感受,只有神才会懂的伤……” 目光所及,霸皇看得见温去病两人远去的身影,脑中回忆则是不断闪现不知多久岁月之前,曾经在冥府坐牢的画面。 当时,他身上的因果还没有现在那么积重难解,还有着只是乖张,却没疯得厉害的人格,最起码,那时候的他还有名有姓有称号,不是被一切知道内情的高位存在,戒慎恐惧地称为“那个人” 『冥皇的力量,与冥府是绑死的,只要针对这点下手,打破两者的联系,祂就无法维持永恒,自然不足为惧了。』仁光帝道:『我有两手新领悟出的后着,现在都教给你,第一手是直接撬动冥府,动祂的老巢……』 『冥府可是近道之所,天道造物,你竟然能撬动冥府?』 『何止!这还只是空间和法则层面的运用,如果能更进一步,往时间上走,那效果更是美妙!只是那法门我还未能完全掌握,今天就简单一点,先用第一项好了。” 仁光帝诡异笑道:『如果连这种事都做不到,我怎么会大摇大摆的跑来这么找事,你不会真以为我来这边送死还是找虐的?有些鱼是注定不能咬下肚的,冥皇敢囚我在祂的牢里,我就要祂连哭都哭不出来,吃了亏还得求着我离开!』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二章 怪物 这番宣告,当时就让霸皇大为震动,撬动近道之所?这种本事,别说是寻常万古,就算是高高在上的永恒者,也只能尝试,没谁敢说自己真正能做到,而在自己的印象里,最可能有此神通的,就是神界的天帝,但……也仅是有此可能做到而已。 ……仁光居然能做得到这种事情?这家伙……到底是哪门子的怪物? 然而,仁光的能耐,比自己预期更甚许多,简直是超越常识的存在,他不但有这能耐,更把诀窍传授,作为大家义气的凭证,不仅仅传授了自己撬动冥府之法,还开发了更进一层的秘术,能够改易厄灭之刻! 倘使冥皇晓得,关乎整个冥府存在的厄灭之刻,竟然能够被外力介入,直接窜改发生时间,恐怕不只是脸绿而已,怕是从此连觉都睡不好,生怕半夜惊醒,冥府就不存在了,可这个听起来无比荒谬的事,确实发生了。 为了救治司马冰心,自己最初的计画,就是重演当年,直接前来冥府,假意被擒,然后撬动近道之所,搞得冥府鸡飞狗跳,冥皇为了维护自身基业,只能与自己谈和,接受自己的一应条件,一如当年自己与仁光搅得天翻地覆后,扬长而去,地狱龙皇也莫可奈何。 ……硬扛永恒者什么的这种傻事,自己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是自大狂,可不是白痴! 后来,意外却要比想像得更多,冥府刚刚被温去病撬动过一次,大大省了自己的力气,自己索性更进一步,趁着被囚的机会,尝试连结时光长河与冥府,预备操作厄灭之刻。 在这过程中,又意外发现了冥皇的真正图谋,这让自己又按耐住性子,多等了颇长一段时间,但到今日,终于也到了该“出狱”的时候…… 冰牢中,寒冰透出微微蓝光,骤然熄灭,化为一片黑暗,紧跟着,这片黑暗飞快延伸,向四面八方侵染,转瞬就透出囚笼,蔓延过黄泉,覆盖住十八重冥狱,笼罩奈何桥、孽镜台,转瞬之间,将整个冥府都罩在黑暗中! “……这是……” 小白动作猛地一顿,往旁侧望,已经不见冥皇的身影,而举目所见,鬼王府前悬挂的红灯笼,不知何时熄灭了,目光所及的冥府,都完全失去了光亮。 “……厄灭之刻,真他妈的来了?奇点传承一走,厄灭就来了?” 万劫一遇,厄灭之刻到来,冥府中所蕴含的法则,全数消失,让这块天道衍化,神奇无比的近道之所,归化为普通的冥土大地。 一劫,四十三亿两千万年,万劫历时之久远,超乎常人想像,哪怕是许多万古大人物,都没这机会见识到,万劫之前究竟是什么状况?不曾亲眼见过厄灭之刻发生时的景象,甚至连当初的资料都不曾接触过。 黄泉当中,耀眼的血黄之色,飞快退去,只余下漆黑的冥水,再一转眼,连水也不剩下。 十八重冥狱,火海消失,刀山不见,冰湖、酸池、参天炮烙铜柱,一个接一个敛去不见,无数令人心惊胆颤的刑具,不是直接消失不见,就是被剥夺神异,化成腐朽凡物,跟着在冥土大地上万年不息的寒风中化为飞灰。 无数正在受刑的鬼物,仿佛从幻境中回归到现实,坠落倒趴在冥土上,不知所措,跳起来狂呼大叫,情势一片混乱。 冥府内的各处著名所在,望乡台、孽镜台、奈何桥、叹息城墙……全部陷入蔓延开来的黑暗中,然后消失其中,当这片黑暗往外延伸,越过冥府外围都市,来到最外围环绕的冥河时,就连冥河也消失不见。 正在冥河度船上的温去病、龙仙儿,眼看船将要靠岸,正说这话,讨论接下来的去向,陡然一震,发现冥河干枯,滔滔黑流点滴不剩,小舟直接停在地上。 “怎么回事?” 骤见异象,而且还是这么匪夷所思的光景,万古长流的冥河整个凭空消失,温去病一时也惊呆,而龙仙儿猛地抬头回看,发现整个冥府都陷入一片黑暗,除了亡魂之外的所有事物,都在消失,最后,所有天地法则抽去,一切法则化形的神迹消失,只余一块寻常冥土,再无分毫神异。 “厄灭之刻!” 龙仙儿直接脱口叫出答案,内心满是惊疑,估不到这个要命的天时,早不来,晚不来,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到来了。 喊完这一声,龙仙儿不禁扭头望向自家夫婿,揶揄道:“你前脚才走,厄灭之刻跟着就发生了,甚至分毫不差,正正好好在你离开范围的一瞬,这……这真的是偶然的吗?” 温去病忍不住翻白眼道:“天晓得,不过这样总好过我一到冥府,立刻就引发厄灭之刻吧?我走了才灾变,这下妳不能说我是灾星了。” “……你的确不是灾星,你是镇煞的,把你移开,那地方立刻灾变……所以的确是因为你的到来,厄灭之刻就降不下来?”龙仙儿半认真道:“这么说起来,你是最好的人柱,将来有什么地方危险,只要把你往那里一扔,当活祭品,那地方就太平了……夫君,你以后出门,千万要小心个人安全啊。这么好用的祭品,不知道多少人会来抢。” 温去病一时啼笑皆非,“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确实不是,因为连两人脚下的那艘冥河渡船,都已经冉冉化成一块烂木板,随即彻底腐朽,化为冥土沙尘,而那名摆渡的骷髅船夫,一早就消失不见了。 龙仙儿见状喃喃道:“这下大祸临头了……冥土的法则,先天能伤蚀魂魄,鬼魂长久飘零在冥土上,就会被同化,成为冥土的风与沙,最终彻底烟消云散,所以鬼界虽然辽阔无边,却只有少数灵地,能够让鬼物栖息……冥府的法则不再,这里也就不在是鬼物可以生存的地方了……” 这是温去病未入冥土之前就知道的事情,现在重新听来,却有了异样的感觉。 ……所有生物死后,若不消亡,必会堕入鬼界,经由冥府审判、洗罪再入轮回,这是自己先前所认知的情况,也是天地间生灵不息的根本,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冥府这个“鬼物最终归宿”,根本效能极其低下,业务不堪负荷,显现天道造物的拙劣,这完全就不是一个能有效解决问题,正确运作的方案,建立在这样轮回机制的诸天万界,未来必将走向崩溃。 ……但假若……这并不是天道处理鬼物的真正办法呢? ……如果没有冥府,没有那些特殊灵地,所有生命消亡后,如果还有意识留存,不甘彻底归无,等待它们的就是进入冥土,在这无边无际的荒原中,持续流浪,在法则的侵蚀下化为风与沙,终至彻底消亡,什么也不剩下,自然就没有程序问题,没有轮回排队,不用审判,绝对高效。 天道不喜鬼物,打压鬼物,此事诸天万界尽知,所以会不会……压根天道就没打算给逝者什么轮回,给什么其他路,生死并非轮转,死了就注定消亡,所有尝试继续留存于世的,哪怕为鬼,都是逆“天”而行!这世界一切新生,都本该出于另外的机制,或是天道源源不断的创造,或是一早就有定数,待到万古之后,再无新生,过往者纷纷逝去,这世界就依照天道设定,自然走向终焉…… 这样一想,入轮回的高度困难,包括鬼物获得进入冥府的资格,搞到好像中大奖一样,就完全可以理解了,这注定只能是一道窄门,是少数的幸运,因为这本就不是天道开给鬼物的“必经之路”,逆天者注定只能稀少。 再往更深处说,天道对所有修练者的憎恶,就可以理解了,长生不灭本就属于逆天之途,天道高度痛恨这些该死而不死,为了自身生存**,不惜扭曲一切的存在,所以登天要遭雷劫,每一次试图转化生命形式来提升,都会遭遇对应劫难,甚至……修炼者突破极限,联结时光成河,掌控因果法则,获得永劫不灭的长生后,就有了奇点的出现。 天道……就是这么厌恶抗拒消亡的家伙…… 温去病望向一片黑暗中的冥府,望着其中困惑惊惧的亿万鬼物,忽然生出一股刺骨寒意,厄灭之刻的存在,自然也是天道设计,定期来这么一下,是为了……清掉冥府之内积存的亡魂? 虽不知厄灭之刻会持续多久,但当冥府彻底化为寻常冥土,黑风开始狂吹,得不到法则庇荫的鬼物直接遭侵袭,就是一场浩劫,其中不知有多少将因此而灭……或是全灭? “你在想什么?”龙仙儿困惑提问,刚才的一瞬,自己忽然感觉有些猜不透丈夫的心思。 “没什么……”温去病摇摇头,有了决断,“我们回去!” 说完,温去病直接化光遁形,高速朝本来的冥府中心飙去,龙仙儿紧跟在后,心下大致清楚,刚才夫君的果断离开,不过是顺应小白的逐客,表现出来的一个姿态,只是想藉机看看小白、冥皇到底想干什么。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三章 联合政府 事实上,司马冰心还在冥府,除非暗中和霸皇达成了协议,否则温去病不可能就这么把她扔下,肯定要回去领人的,况且,有些事情……搞不好只有温去病才能作得到。 两人并肩飞行,化光经天,沿途就感受到,一阵阵彻骨黑风,正由原本冥府的核心处往外吹出,这本是冥土常态,但此刻吹出的黑风,当中的荒凉气息,却比平时更要高出十倍。 冥土黑风,是出了名的刮骨刀,此刻强度陡增十倍,吹在寻常鬼物身上,更是摧魂伤魄,诸多慌张奔逃的鬼物,被这黑风吹着,有些惨嚎着飘上天,有些直接浑浑噩噩,失去意识,直挺挺站着,迅速朽化成灰,成为脚下冥土的一片尘埃,唯有少数有修为在身,练上鬼王以上的存在,能够勉强运功抵抗,不受侵害。 “……果然,真是来大清洗的。” 温去病心中不禁微叹,却没有特别在意,自己不是来这里救世的,况且,就算神能退去,地狱龙皇仍然是万古,这里尚有两名万古坐镇,哪轮到自己一个大能出头? 不过,地狱龙皇之所以能成为冥皇,是靠冥府的法则加成,没有了冥府,祂的实力会衰退到何种程度,还是个大问号……虽然按说有这么多年积累,地狱龙皇就算不能摆脱先天神灵的局限,也该达到九重天的巅峰,但是祂和冥府联结太深,如今冥府神异不在,祂能不受牵连反噬吗? 龙仙儿一眼观七,已经在辽阔的黑暗中,发现了冥府九大阴帅的气息,这段时间寄居冥府,自家夫妻没少和这九位阴间神灵打交道,彼此都混得面熟了。 日游、夜游、黑无常、白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作为冥府神灵,祂们同样获得冥府的法则加持,得以不死不灭,分身无数,但当冥府消失,法则加持不再,祂们的分身全数归无,气息陡降,豹尾、鸟嘴、鱼鳃、黄蜂直接回归原本境界,跌落到三重鬼尊的层次。 但令温、龙两人意外的是,日夜游神、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六个,非但没有跌落,维持着大能境界,甚至好像还比之前更强了些,只是没了冥府的法则加持,祂们身上的幽冥气息少了,掩不住本身的其他气息。 日、夜游神,是强烈的自然山野气息,显然是先天精怪一系,由山野精怪转入神灵。诸天诞世之初,这种事情其实是常态,诸多精怪就是立地神明,有两个投奔冥府,也不出奇。 黑、白无常,手上拿的锁链、拘牌不见了,这两件是带有刑之大道法则的道器,冥府消失,法则不再,道器也不存,可是两位狱卒一样的神灵,没了吃饭家伙后,怪异的黑白肤色却渐渐恢复成寻常血肉,更有几分飘然仙气,仿佛两位出尘仙人站在那边,竟是来自道门,显然是仙界出身。 牛头、马面就更夸张了,这两位一早就购买了不死会商品,加入其中,还想拉小白入伙,平常又没什么架子,十足苦鳖公务员的范,温去病常常与祂们喝酒、赌钱,祂们还以不死会成员的身分,提供了不少客户心得与操作建议,给了温去病后来操盘不少帮助。 而今,冥府气息退去,这两位虽然是同样的人身牛头与马面,周身却发着佛光,脚下也踏着莲台,法相*,赫然是两位货真价实的菩萨,慈和光照,驱散了吹拂来的黑风,庇荫周围鬼魂。 看到这一幕,温去病、龙仙儿的脸都快绿了,自己在冥府呆了那么久,竟从来都不知道,冥府的水居然有那么深…… 龙仙儿喃喃道:“还真是……只有海水退了,才知道谁在裸泳……” 温去病在一旁沉默无言,自己入鬼界之前就听过,各界巨头都曾经试图伸手入鬼界,建立势力,蒐罗资源,甚至想建立各自的冥府,像阎罗阴蛟入鬼界之事,明眼人都知道,背后有魔主操弄的手笔,这么些年来,鬼界各方巨头也始终将阎罗阴蛟当成魔族奸细看。 不曾想,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冥府,从眼前情况看来,这座冥府根本是各方势力插手、妥协之下的结果,冥皇高高在上,不理常务,十殿阎罗只负责维持流程不断,下面具体处事的,仙界来了两位大能、佛界来了两位菩萨,再加上两名精怪神灵……真是足够政治正确啊…… ……小白是冥皇找来的,阴曹判官却不知道又是从哪边来的? 温去病心念一动,转头望向远方的一点,在先前的无穷饿鬼封禁处,忽然冒出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褒丽妲的气息! 感应到褒丽妲气息出现在饿鬼封印附近的瞬间,温去病只觉一股凉气直冲脑门,打上次与褒丽妲翻脸后,自己本以为,褒丽妲根本是冲着自己来,这才放着始界不管,进入冥府,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是哪里暴露的行踪,会被小妲尾随过来,抓这个正着,从此陌路…… 但现在却发现……似乎是自己太天真,褒丽妲前来冥府,是有所为而来,目标甚至不是风雨战刀,很有可能一早就是冲着饿鬼。 意识到这一点,温去病登时惊得一背冷汗。饿鬼什么的,自己是没有见过,但只要霸皇的叙述,里头有一成是真的,饿鬼是用来吞噬世界,清除时间线的工具,那对诸天万界而言,就是一场弥天大祸。考虑到小妲七邪覆在手,背后是魔主在布局,那基本上这个猜测可能极大,她将要亲手开启一场席卷诸天的大劫,到时候无论是万界众生,还是她自己,都会是这场乱局的牺牲品…… 意识到情况不妙,温去病立刻道:“妳去找到冰心,先带她离开,我去阻止小妲。” 龙仙儿却摇头道:“不成,你去根本就是激化矛盾,还是由我去吧,你去找冰心。” 温去病闻言扬了扬眉,看着龙仙儿不说话,意思很明显:我去是激化矛盾?妳去难道就不是? ……想都想得到,褒丽妲如果见到龙仙儿,这就像是公牛见了挑衅红旗,不打到有一方倒下,绝对不会停手,这样想的确不是激化矛盾,而是准备一次性解决矛盾了。 龙仙儿叹息道:“这一战,说不得就要以死相争,你到时候能下得去手?别和我说什么你们碎星团过去训练有素,最擅长处理叛变的战友,褒丽妲不是你的普通战友,你根本愿意为她死的,对着她,别说是下狠手,你没挨打不还手,就已经很好了。” 这个评估,温去病无言以对,估计不但自己知道,龙仙儿知道,褒丽妲知道,连在始界的李昀峰都一清二楚,甚至如今在冰牢里的霸皇,也心理有数。 ……可是,如果自己袖手旁观,直接让褒丽妲和龙仙儿两个人下场撕逼,那自己又成什么人了?怎么听都好渣的感觉! 龙仙儿摇头道:“反正,到头来,你也是两不相帮,那你在不在场又有什么差别?对我或对她而言,你就是个纯粹添乱的,与其你只能在一旁干扰,还不如不去,这不是让你逃避责任,实在真是……我不想你去碍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温去病也就真是没话可说了,只能一边暗骂自己真是渣男,一边默不作声,以示同意,但要让龙仙儿这么直接去阻止褒丽妲,另一大风险却是自己放不下心的。 “妳……神魂刚刚伤了大半,现在实力不足往日六成,小妲她……之前两次,实力增长得异乎寻常,我怀疑她得了鬼市那孽障召回的大半力量,又有七邪覆加持,近似我们发动冥律罪袍的状态……” 温去病迟疑道:“她很可能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并维持到万古层次,妳碰上她,后果……” 龙仙儿断然道:“放心,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这里是我地头,我也不是什么优势都没有,就算她能短暂晋升万古,我亦有抗衡之法。这一场仗要是输了,被她释放出饿鬼,诸天万界都要遭殃,始界更可能首当其冲,我不可能只为了让你避开,冒着风险勉强过去的,相信我。” 温去病注视着自己妻子,一时心绪难平。当初成亲时,自己曾经想过,日后她与碎星团故人起冲突时,必须做到两不相帮,可事到临头,怎么又觉得这个决心……是那么的可笑? ……人世间最讨厌的,就是选择。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出生入死,是能力的问题,但做出抉择,却是勇气的问题,只有在需要作出选择的时候,人才会看清自我的软弱。 ……自己一直不愿意在这上头做选择,宁愿早早放弃,成为被选择的那一方,宁愿吞下被人选择的苦果,也不愿意去面对自我的软弱,却为何……总还是被推到必须选择的位置上?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四章 掉下来的烧饼(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不要摆出这表情,我不想你难做。” 龙仙儿微笑上前,帮温去病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柔声道:“你自己也伤得不轻,状态不佳,要小心呢司马冰心那头恐怕也没那么好保护,我总觉得,冥皇那边可能有什么不好的打算厄灭之刻发生的这么巧,恐怕不只是夫君你的原因” 轻声说完,龙仙儿径直飞身而去,头也不地离开,飞向饿鬼封禁之地,温去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着那一袭黑衣,如同冥府主宰,高冷绝尘的丽影,几乎就想要抛开所有顾忌,追着和她一起过去,可双脚却像焊死在地上一样,怎么样都提不起来。 人为什么会这么痛恨自己? 为什么明明就该去做点什么,却就是不愿意做下去? 温去病心情极度恶劣,痛恨自己,痛恨这个让自己无奈的情形,猛地一转头,就要往那座承载了最近一段美好忆,此刻全仿佛成了笑话的黄泉小筑赶去,司马冰心的棺椁就停放在那里,只要先赶去收了人,自己还来得及做点其他应变。 只是,才刚转身,两道身影就骤然出现,拦在前面,牛头菩萨、马面菩萨,无声来到,牛头开口,“温佛友,冥府遭遇大劫,还望你念在近日情分上相助一臂之力,救援冥府众生。” 一听到这句话,温去病几乎七窍生烟,在自己心情最恶劣的时候,又听见这种免费拉夫的套路,就算大家之间还算有点交情,自己也想抄起两块板砖,直接砸在这两位的脸上。 “我向来不在乎众生死活,两位找错人了,这种光荣的伟大事业,请两位另找高明,我觉得你们两个自己下场就不错,告辞哦,忘了说,别以为改了样子,欠我的赌债就可以不用还了,一个欠我十八文,一个欠我四文,别想赖帐,先给我拿出来!” 只要想到这里可是冥府,还有冥皇高高在上,就算失去法则加成,甚至可能遭到反噬,也是堂堂万古,温去病就不知自己有什么必要出头,而明明有着该负责的大人物,这两位不去找,却跑来想要免费拉自己干活,这就是佛门高层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马面却道:“温佛友的作风,我们也是熟悉得很了,想要你平白出手,自然是不可能,但如若我们能补完你昔日在太一处悬赏寻找的东西,如何?” “什么?” 温去病闻言一怔,不禁脱口道:“那东西怎么会在你们手上?不是应该在妖族或是哦,佛界也很行啊,自家那么多修练手段不够,还没忘记惦记其他体系的好东西,连天绝阵图这样的宝贝都拿在手里。” 这些年里,温去病旅经诸天万界,除了不断自我修练,寻找登天之路,研究大能和万古的奥妙,也致力于补完手边的各项传承与秘宝,提升实战能力,十绝阵是手上的大资源、大杀器,别说在大能层次,就算有朝一日踏入万古层次都仍有作用,自己当然不会少在这上头花心思。 原本自己手上,就持有风吼、落魂两阵,后来浪荡诸天万界,又意外得了红水阵的阵图,最后在荒废的凤凰古坛上,发现了号称十阵之首的天绝阵部分残迹,经过自己费心研究补完,大概得到了原本天绝阵的两三成,距离完整还差得远了,基本是永无望自我推衍出的程度。故而无奈在太一那里挂出悬赏,看有没有机缘破财一 补完天绝阵,对自己绝对有吸引力,本来极度恶劣的心情,甚至一下子被这个好消息中断,一时间心潮翻涌,想要直接开口应允,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明白现在自身的重点所以,强行把研究者的本能压下去,冷笑着摇了摇头。 还没等温去病把拒绝的话说出,牛头就从怀中又取出一块玉玦,“当然,还有这个。” 玉玦上,写着“地烈”两字,温去病一眼扫过,心头一阵狂跳,这是十绝阵之二的地烈阵,单是这一份豪礼,已经异常宝贵,如果再加上补完的天绝阵,天地合璧,其价值无可估计,足以成为自己抗拒万古,甚至到始界对抗那几位佛皇的底牌,温去病刹那就想伸手去抢。 马头笑道:“这些却与佛界无关,我等在冥府公干,亦是修行,千载万年来,汇集在冥府的宝贝可不少,我们因缘际会,保留了一些在手上,大部分得之无用,温佛友却是有大机缘的人,如今宝剑赠英雄,正是相得益彰。” “这份报酬,果然够份量”温去病强行吸了一口气,平稳紊乱心情,开口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冥府崩溃,千亿亡魂需要庇荫,我等力有未逮,还请温佛友” “掰掰!” 本来谈得好好,温去病忽然抛下一句,跟着就飞身遁去,瞬息没了踪影,牛头、马面两名菩萨一时相顾失色,俱皆愕然。 温去病高速遁影,向着黄泉小筑而去,心里还在不断扼腕刚才没收下的好处,这么兼具研究价值和实用价值的大礼强行推开,实在对不起自己研究者的骄傲,但现今佛门最顶上的那一位,行事风格真是令己忌惮甚深,当初封神台之战,祂留给自己的那条后路,合情合理,自己却怎么也走不下去,两边委实不是一路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 哪怕牛头、马面一再声明,这些与佛门无关,纯属个人行为,但自己还是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明明脑里狂吼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却终究顺从**反应,断然放弃天绝、地烈两阵的厚礼,直接逃之夭夭。 真是古怪,地狱龙皇只是打原形,又不是没了,怎么也是堂堂万古,在冥土上庇佑亡魂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两个不去求冥皇发威,却跑来拖我下水,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冥皇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之前把事情都推给十殿阎罗也就算了,如今厄灭开始已经好一会儿了,祂被打落位阶,不可能再维持分身,代掌冥府秩序,却本体仍然动也不动一下,真要坐看万鬼消亡吗? 想不出其中端倪,温去病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各界都对冥府轮觊觎甚深,想要插手过来,但碍着地狱龙皇天命加身,和近道之所结合成就永恒,高高在上掌管冥府,哪方也不能真正独霸,妖族、仙界、佛门才只能各自塞了两个手下过来,合理分赃,魔界却似乎一脚被踢得远远的,连杓羹也分不到,这才有了当年阎罗阴蛟入鬼界,试图另建冥府的事。 阎罗阴蛟事败,成为鬼界一大笑柄,冥府这个联合政府也从此维稳万古,但不代表各方就真正满足了。 厄灭之刻一至,牛头、马面首先就背离冥皇,上窜下跳,焉知其他人又是什么反应?他们背后的各界巨头,又都是什么想法?地狱龙皇蛰伏不动,所防的难道是他们? 无论如何,温去病都不想卷入这些复杂问题,诚然自己这个奇点传承,有着搅动局势的潜力,但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这个还是心下清楚的,自己到底只是个意外的传承,不是那个人,还没有对上位者的实质而直接威胁,贸然涉入永恒者之间的博弈,根本是自杀行为。 当前还是把自己的小任务先办好吧。 转眼之间,黄泉小筑已至,竟没有因为厄灭之刻而消失,不知是否是因为小白出力的缘故,温去病无暇细想,身形一闪,直接冲了进去,看见司马冰心的冰柩尚在,才刚松了口气,却听见阵阵碎裂之声,在冰柩上迅速蔓延,不禁大惊失色。 看到冰柩上出现的裂痕,温去病一时间魂飞天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霸皇留的保护力量已经耗尽,司马冰心还未醒来,无法自行停止咒武兼练的反噬,保护她、提供力量续命的冰柩却要破了。 现在? 在这种时候? 之前仙儿运转醒神灯却半途而废,未能全功,如今一旦冰柩穿破,就要立刻为司马冰心输送力量,否则她体内气旋吞噬本源,立刻就要香消玉殒,温去病虽然在同辈中足堪以力量见长,却还真不敢自夸能应付这种要命的拚消耗,如果自己都能应付,霸皇也不会要跑来冥府了。 说不得,恐怕只能立刻扛着人赶去冰牢,扔给霸皇,或是扛去鬼王府扔给小白,让它们两个出手救命,但撞上此刻冥府兵荒马乱,暗潮汹涌,那两位也未必有余裕接锅,甚至说不得已经去向不明,寻之不得,那破了冰的她,又要如何保命? 大难临头,温去病的五官都要抽搐了,脑中不由闪过扫把星这个词,只觉得自己当真是个祸患,各种事情早不来晚不至,偏偏自己一到就开始,旋即又甩开这个念头,大丈夫做事,岂可推诿命运,怨天尤人?这种想法对冰心毫不公平,还更显得自己卑鄙无耻! 真不知道該说什麼,不過,有人會急著想看老溫退場的嗎?想看的話,請幫忙衝一下這禮拜的紅包吧,下一章就讓大家看失控的開始。 :。: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五章 丧心病狂 心中一定,急智便生,温去病反手一个法诀,打在冰柩之上。若是冰柩已经破裂,要拚续命消耗,自己当真没有分毫把握,但现在冰柩只是有裂痕,还没碎开,说明霸皇力量尚在,只要先维持冰柩不碎,事情就还有希望。 法诀发劲,碎裂中的冰柩迅速稳定下来,没有继续开裂,温去病见状松了一口气,未及庆幸,陡觉大事不妙。 ……这些冰,并不是自然开裂,而是被人破坏,应该是用某种技巧把劲道打入,蓄劲内部,从内爆开的,冰柩上有明显的法咒痕迹。 ……是谁下的手? ……是谁趁着冥府动荡,过来对冰心下黑手?谁与她这么有深仇大恨,连她这样了都不肯放过?谁有这么瞒天手段,一早就潜伏冥府,等待时间? ……不对!如果是想要针对冰心,又能破坏冰棺,应该有一些更致命的手法,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挽救住,也不会发生的时间这么巧妙,敌人针对的根本不是冰心,是……我?这是布下陷阱,等我入瓮? 纷乱念头,一下在脑中闪过,温去病眼前陡然一亮,已经把握到问题关键,一面斑驳古镜,陡然就在前方出现。 镜身斑驳,不知经历多久岁月,见证过万古交替,诸天兴衰,但中央的镜面却异常澄澈,仿佛一片万古不变的靛蓝长空,波澜不兴,任千秋功过,依旧横亘在天,俯瞰万界。 长空悠悠,让人望之顿时心头宁静,不知身在何处,温去病刹那间,意识一片空明,虽然心中某处在狂叫不妙,却神不由主,视线紧盯着古镜中的悠悠长空,只觉得浑身飘飘荡荡,就没有知觉了。 ------------------------------------------------------------------------ 厄灭之刻,冥府消失,原本依靠冥府力量显现的各个建筑,全都随之不见,只有那些不依靠冥府之力显现,真实建起的东西,才会不受厄灭影响,继续留存,同时失去了冥府之力的遮掩,那些万古长存,却不为人所知的隐秘建筑也才显现出来。 十八重炼狱,尽数归无,其中的某处,却出现了一个大铜门,百米高的巍峨建筑,两扇门上满是各种骷髅浮雕,诡秘邪异,乍看起来,好像是一群饿成了皮包骨的鬼魂,成千上万,正聚合在一起,啃食着一条巨龙…… 炼狱消失不见,本来正在受刑的千万亡魂,正在到处乱飞、奔逃,想要寻找庇护之所,拒绝在吹袭而来的摧魂黑风中魂飞魄散,永远沉沦,但有些……则傻傻地看着那抹突然出现在大门外的倩影。 几乎是冥府才陷入黑暗,这道身影就无声出现,蝠翼、邪覆,皮衣显露出傲人曲线,红发飘扬如血,飘飞在骷髅铜门之顶,一掌掌轰出,试图要轰开这扇隐秘在冥府之中,万古紧闭的大门。 最开始,百米铜门上的封印甚严,褒丽妲倾尽全力的轰击,如蚍蜉撼树,没有任何效果,仿佛在嘲笑面前不自量力的大门,但随着黑暗扩散开来,冥府的法则消失,封印也被减弱,连着十来下之后,巨大的铜门开始摇晃起来,轰击已经出现效果,被破开只是时间问题,除非……有人出手阻止。 “住手!” 龙仙儿的身影,半空闪现,一到来就直接出手,轰向展开蝠翼,正不断攻击巨门的褒丽妲,后者不闪不避,直接一挥手,就将龙仙儿的鬼爪气劲破开。 “贱人!怎么来的只有妳一个?”褒丽妲冷笑道:“妳的新婚丈夫就这么舍得让妳过来送死?你们新婚燕尔,不是该如胶似漆?看来他不怎么心疼妳啊!妳也够可怜了,嫁给这么一个缩头龟。” 龙仙儿平静道:“他不来,是我不让他来的,他根本不可能对妳下狠手,如果他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褒丽妲闻言哈哈大笑,“他如果在这里,你们还有希望当一对同命鸳鸯,他既然不在,妳就注定要一个人先上路了。” “……我对他说,他对妳狠不下心,妳却对他能下狠手,他来这里实在太危险,但其实……我对他撒谎了。” 龙仙儿道:“如果妳对他也狠得下去,之前在布道大会上,爆头的那一下,打的就不该是分身,而是本体,妳有七邪覆在手,当时不可能没发现他的真实位置,为什么不动手?” 褒丽妲刹时无言,静默数秒,突然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这个问题,等我开了门,妳再去慢慢想吧。” 龙仙儿闻言怒道:“妳知不知道这里头封禁的到底是什么?一旦解封,后果根本不是妳能承受的!” “哈哈哈哈,我不能承受?我又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承受的?难道妳觉得,我还有什么可失去,或是害怕不见的东西吗?” 褒丽妲大笑道:“我算是明白了,那个人……根本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怕失去,这才是他之所以强的理由。所以想要站在他的对立面,不光是得要力强,自己也得要先丢光一切,什么也不怕才行。” “荒谬!妳简直是疯了!” 龙仙儿忍不住怒斥出口,心里却悄悄响起一个声音:其实,她说得对,说的根本是大实话!那个人的确是因此才强的可怕,无从对付,只是……这样值得吗?为了向那个复仇,首先把自己在乎的一切都舍弃,做一个一心只有仇恨的鬼,正常人谁会这么做? “哼!难道妳就很正常吗?那个人……难道他是正常人吗?妳有太多抛不开的东西,所以在那人的眼中,妳永远只是个废物,是被他利用到死的工具。” 褒丽妲狞笑道:“我已经想好了,解开封印后,我就给这些饿鬼设个目标,现在那几个神皇、佛皇,正在围攻始界,想要将之收为殖民地,妳一定好想拯救世界吧?大家这么熟,我帮妳一个大忙吧,只要让这些饿鬼进入始界,吞噬一切,从此……满世界就清静了,没了帝国,连始界也不存,我看看以后大家还争什么,还守护什么!” 龙仙儿闻言惊骇莫名,之前自己骂那一句疯了,还只是随口说说,但听了这话,才知道这女的比自己预期中更疯得厉害,对始界的威胁性也太大了! ……不用再试着和她说什么后果严重,饿鬼放出,死的不只是人,会毁灭世界了,她根本就是冲着毁灭世界去的! ……贾伯斯,你造的孽,留下来的……根本都是一堆疯子! “听说妳这道貌岸然的*,就是一条以自虐为乐的圣母狗!那些神皇、佛皇什么的,妳根本无力抗衡,现在一定很心急吧!开了这道门,放出饿鬼之后,连始界带那些什么皇的,一起都被吞噬殆尽,妳就不用再心急了,以后也不用心累,因为再没有世界给妳去救了。” 褒丽妲猛地捧腹大笑,“龙*,我就是妳的救世主,妳该要如何谢我?” “……我谢妳老母!” 忍无可忍,龙仙儿咬牙怒骂,跟着身形一闪,直接就朝褒丽妲轰击过去,破空爪劲,翻腾如龙,气势凶猛,不让褒丽妲有机会继续轰门。 “哈,圣母狗真是没有耐性!” 面对龙仙儿的重击,褒丽妲却不闪不避,直接右手一扬,一个黑点被从内世界中释放出来,直扑龙仙儿过去。 鬼气森森,死意沉沉,褒丽妲抛出的事物,迅速凝化成一道人影,龙仙儿本以为是什么僵尸傀儡一类的东西,暗道这个疯子当真不知所谓,这种东西也想拿到对付自己,但那道鬼影一扬手,白骨鬼爪的阴劲,成百上千,怒涛般涌来,赫然是纯正的鬼界绝学,还是四重大能的力量。 龙仙儿不由一惊,五重压四重,自己本有充足胜算,但毕竟伤疲之身,力量大打折扣,对面虽然只有四重,却得到某种狂暴法门的催迫,力量不正常地狂跳,两边一碰,自己竟然丝毫占不到上风。 ……好厉害的僵尸傀儡!这疯婆哪里弄到的,魔主和哪位鬼界巨头联手了? 才刚这样想,龙仙儿就被眼前看清的事实惊呆了。 “……妃月……小妹!” 凌厉鬼爪,不要命似的攻来,褒丽妲所释放出来的僵尸傀儡,赫然就是鬼岩城的小公主妃月泪,它此刻目光凶厉,鬼相狰狞,完全失了常性与理智,招招都是不留余力,要和对手同归于尽的打法。 龙仙儿却担心对面情况,出手更留几分力,顿时压力巨大,转眼便被妃月泪的爪势迫在下风,战斗中几眼窥看,已觑出其中端倪,妃月泪脑门隐约透着一股黑气,怨念深重,和温去病之前提过的鬼岩城密技“七怨傀儡针”很像,似乎就是被这根针控制住…… ……不对!还不只! 被妃月泪的一爪震退,龙仙儿怒啸一声,斥喝道:“鬼上鬼身!妳好歹毒,居然用自己的血魂分身,强行占住它的思维,再用傀儡针硬封,迫出它的潜能,作为同归于尽的傀儡来使,妳就不怕遭天谴!”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六章 黑手 “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哈哈哈哈,要挑战那个人,就得要无所畏惧!我不怕天谴,不怕鬼岩城,更不怕姓温的到底会怎么想!” 褒丽妲厉声道:“霸皇不是见他女人一次就斩一次吗?他有想过报仇?在冥府不是还混得挺亲热的,连霸皇的霸气铠甲都学到了,不知道是怎么样溜须拍马骗到的?姓温的就是个孬种!霸皇既然作得,凭什么我就作不得?” “妳真是……无药可救了!” 龙仙儿闻言冷冷一声,周遭氛围忽变,一股无匹寒气以她为中心,不住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狂乱中的妃月泪,动作骤然一顿,仿佛被某种说不出的畏惧,强行止住了脚步,一时无法上前。 一道王者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龙仙儿身后,渐渐如龙仙儿的身影重合,跟着,一件血色皇袍,在龙仙儿身上浮现,她一步踏出,天地皆动,仿佛女帝登基,真皇镇江山。 特意伏下妃月泪这着厉害棋子,褒丽妲这一仗并不是毫无目标,见招拆招,打一开始,除了要完成魔主的委托,释放饿鬼,就存在以此为引子,“引来并干掉龙仙儿”这个目标,也早就作了相关的评估,趁着厄灭之刻,冥府消失,冥皇权柄不存,她最为虚弱的一刻下手,无疑成功率也是最高的。 到时候自己有妃月泪相助,对手既要缩手缩脚,又状态不佳,更会替自己支开碍事的温去病,当真是天赐良机,可以说有十成把握,一举两得,既完成委托,又报了大仇。 因此,当看到龙仙儿骤然重掌权柄,甚至更进一步,直接以一副至高无上的冥皇姿态,近乎辗压一切地出现时,褒丽妲的感觉就是无比荒唐! “仆、仆妳个臭街!连冥皇都不是冥皇了,妳个贱人又从哪里偷来的权柄?” “权柄这种东西,就像是主妇进入大拍卖一样,想拿随便伸手就有了,谁要是有意见,就先去找我律师吧!” “放屁!妳这是哪门子的鬼话?” “……这可是鬼界的地道方言。妳连这都不懂,也敢来鬼界混?” 龙仙儿一派从容,说不出的成竹在胸,仿佛一早就准备好底牌,就等着对手撞上来,其实正在小心掩饰住体内暴冲中的力量,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正在逆召唤温去病的功德战衣。 功德战衣是由两方面合力建构而成的,虽然以温去病为主,自然也存在由另一方反向发动的可能性,特别是这件冥律罪袍炼制过程充满了意外和机缘巧合,潜力更甚先前,值得好好利用。这段时间,两夫妻一起搞科研,彼此间脑力激荡,冒出了许多奇妙念头,逆发动就是由龙仙儿提出,与温去病共同研议出来的技术,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功,龙仙儿却已看出这技术对己的特殊价值。 别的也还罢了,夫妻两人联手炼制的这件冥律罪袍,却不是普通的公德战衣。当初在炼制过程中,机缘巧合,竟然意外撬动冥府,炼化了部分法则于其内,虽然一时还看不出有什么奇妙神能,温去病每次实验时也摸不清虚实,但一直在筹谋厄灭之事的龙仙儿,当时就有了想法。 ……厄灭之刻降临,冥府失能,所有倚仗冥府法则增幅的事物,全部都会被打回原形,连冥皇也不冥皇了,但……这件罪袍却保存了部分的冥府真元,不受厄灭之刻影响,如果身为龙皇显身的自己,到时候穿上冥律罪袍,是否也能像地狱龙皇平时那样,获得法则加持,进而提升? 此刻陷入褒丽妲的算计,落入绝对下风,再也没有得选择,龙仙儿义无反顾地尝试了,冥律罪袍着身的一瞬,她便感到体内气机,猛地天翻地覆般进行变动,眼前则依稀看到一幕景象。 天地初生,太古洪荒,一名太初神灵,随着清浊之气分晓,缓缓诞生成形,却是一头身形庞大,遮天蔽日的巨龙,周身则是时光长河涌动,生即为万古,强大无比,而和其他诞生在诸天各处的同类相比,祂的运道似乎好到异常,所诞生之处,直接就是一块近道之所,无上宝地。 这名刚刚诞生的太初神灵背负的律之大道,与脚下的这片近道之所,相互契合,只在不到一秒的短暂时间里,立刻进行结合,没给其他觊觎者半点机会,甚至没给祂任何思考、选择的时间,瞬息结合完毕,权柄加身,神能增幅,遮天蔽日的龙身转化,化为人形,一名新的永恒者就此出现在世上,刹那间,祂好像明白了什么,仰天长啸,发出怒吼,威煞浩浩荡荡,遍传无尽九幽。 片刻之后,坐在新生宝座上的永恒王者,目光横移,望向九幽尽头,本能地感知一切与自己同位的存在。 在那片无尽渊海深处,有一个狂暴而混乱的意志,不知所云,不知所谓,代表世界的混沌,静静栖息,对自己的感知,予以愤怒的回应,在渊海搅成一片混乱,余波荡漾出去,不知道多少小世界毁灭,甚至有些刚刚诞生的先天之灵陪葬。 王者收回了投去的目光,跟着仰望,穿透无数时空,看向诸天的最高处,而在九重天上,一座同样新生的巍峨天宫内,一道高渺而威严的目光,正俯视九幽,双方无声对看。 天上、地下,天帝、冥皇目光相接的一瞬,似乎交流了很多讯息,龙仙儿从渐渐散去的影像中读出了这些讯息,却完全不能理解那是什么,跟着,自己意识归整,回到现实,在这身罪袍的加持下,内天地不住拓展,力量跟着水涨船高,五重、六重、七重……转瞬之间,龙仙儿确认了自己如今的境界。 一步踏出,万古女帝! 龙仙儿素手一举,冥律罪袍所附的缠腕锁链,立刻旋动甩出,化为长长一道黑光,缠住正扑上来的妃月泪。 “杀……呜!” 被罪袍锁炼层层捆住的妃月泪,本要爆发体内的最强力量,试图挣脱,甚至不惜燃烧潜力和神魂,但锁链中所蕴含的律之大道,强行压制,天地万法,依律而行,在万古级数的力量下,无论是七怨傀儡针或狂暴血魂,都被压制下去,妃月泪顿时呆若木鸡,僵在原地不动。 “到妳了!” 龙仙儿手一翻,另一截锁炼横飞出去,翻涌如龙,扫向褒丽妲,万古级数的出力,律之大道压制,锁链还未及身,就已经将褒丽妲周遭空间完全封死,逃躲无处。 “哼!发妳的春秋大梦!” 遭受陡然进阶的对手的强力压迫,褒丽妲同样一声怒吼,面上邪覆立时彩光灿然,迷人心魄,同时,全身骤然魔气冲天,大片深沉黑气,狂飙如柱,直上九霄,她满头血发扬起,意态若狂,同样具有万古天魔的威势! 两名万古存在,正面对撼,恐怖的能量释放,在周围掀起剧烈爆炸,没有了近道之所的法则压制,和十殿阎罗的联手镇压,皇威、帝煞,对在场的无数鬼物而言,等同一场突来的天灾,轰然倾泻下来,连跑都来不及跑,它们疯狂飞起,四面逃窜,却哪里来得及?通通被两大万古交手,所掀起的十余道龙卷风扯入,转眼碎裂,当中还有不少,就此魂飞魄散,什么也不剩下了。 短短数招过后,两女都心中有数,对方与自己一样,不是正常的万古,都只是以特殊手段,短时间内催迫上来的伪货,但虽然无法持久,且似乎有重大隐忧,可爆发出来的战力,却强悍至无可挑剔,就算是寻常七重万古来做对手,也讨不得好,不愧是人中龙凤。 爪与爪对撼,双腿互踢,两道美丽绝伦,又各具不同风情的倩影,在余波激起的龙卷风群中激斗,虽不能与小白、霸皇那万古少有的惊世一战相比,却也战得日月无光,星辰失色。 龙仙儿罪袍罩体,锁链缠腕,受到极大限制,步步迈入沉重如山,却也稳不可破,女帝皇威,如负罪王者,不可侵犯,高高在上,每一步踏过,刀山火海,血池冰湖,十八层炼狱都在她脚下一一出现,踏出的既是刑道,也是天地铁律。 褒丽妲身后蝠翼展动,面上邪覆七彩流转,勾人神魂,邪意盎然,血发如冲天云瀑,魔气纵横,席卷四野八荒,身形却闪烁不定,每一次幻化,周围都跟个千百道血影,正是血影邪功催到极致的表现,时而身化血影,时而血影转化成真身,根本无法判断她每分每秒的实际位置,偶然一下定身凝眸,邪艳绝美,荡人心魄。 两名伪万古的大打出手,看似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正常来说,只要拖下去,厄灭之刻很快就会结束,冥府重现,冥皇归位,一切危机自然迎刃而解,龙仙儿却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妥,有自己所未能掌握的暗流湧動。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七章 太初默契 龙仙儿估量,褒丽妲擒来妃月泪,如果自己不是强升万古,以律之力镇住,妃月泪已经冲上来和自己玉石俱焚,哪怕不死也残了,而从遭擒到被自己镇住,那么长的时间里,堂堂鬼岩城公主竟然没有一点护身物?凯里威震鬼界这些年,女儿失踪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点讯息都收不到?怎么两边打得那么厉害了,鬼岩城仍不闻不问? 即使不算鬼岩城,自己和褒丽妲在这里打得天崩地裂,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就没来个谁阻止一下?帮手一下?已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听不到,这……太不合理。 事情不对劲!褒丽妲并不是突然来这里发神经的,她完全是有恃无恐,身后还有其他黑手在帮忙打掩护,甚至扰乱天机,凯里可能到现在都不晓得自己女儿出事,冥府各路神灵也不知道这边已经打翻天了! 这样遮天盖地的手段,背后的黑手……是魔主透过七邪覆,正在遥遥插手冥府战局?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就被龙仙儿给否定,魔主诚然厉害,居于诸天之顶,怎么样高估都不算小看,可这里怎么都是冥皇地头,哪怕现在冥府暂时消失,想要这么近的情况下完全把地狱龙皇屏蔽,当成白痴来耍……永恒者恐怕也没有那么了不起,至少不可能只靠七邪覆遥遥插手就做到。 ……那么…… 蓦地,龙仙儿只觉得遍体生寒,忽然冒出来的那个想法,让她如坠冰窖,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饿鬼地狱门前,两女战得天崩地裂,不知道多少鬼魂卷入其中,魂飞魄散,冥土之内,黑风狂吹,到处也是万鬼逃窜,兵荒马乱,不时就有倒霉蛋在黑风中化为青烟消失,但冥府之内,却有一处地方,静得异乎寻常,仿佛被所有人遗忘。 鬼王府中,小白静默站立,一语不发,只是看着周围若隐若现的人影。 十殿阎罗,本是地狱龙皇分身所化。分身之术有其极限,都是越分越弱,就算是永恒者,都不可能连续斩出超过四个分身,还不狂掉境界,地狱龙皇能分出十殿阎罗,个个都是万古,是靠近道之所的法则加持,强行提升,一旦厄灭之刻降临,冥府失序,万古分身自然也无力维持,本该全数消失不见,又或者统统跌落境界,只余大能鬼尊修为。 但此刻,鬼王府中,十殿阎罗的*身影,却在小白周围浮现,环绕着它,十道目光间断集中在它的身上。 理应不存的十殿阎王,赫然依旧存在,围绕在小白的身边,更不曾跌落境界,也不是单纯对看瞪眼而已,十名*、神圣的万古存在,正联合释放力量,镇住中央的小白,让它丝毫动弹不得,连根指头都没法抬起。 小白不动,目光却越过十殿阎王,望向在祂们之后的那名黑袍王者,“我早就该料到了……一直在为褒丽妲打掩护的,不是魔主,根本就是你!怪不得区区一个大能,靠着七邪覆就敢上窜下跳,我却总差一步,逮不着她。” “……你根本早已知道是我了,只是你心太好,不愿意揭破,不是吗?” “你迟迟不愿意处理霸皇,明知道他早已恢复力量,还对他不做任何处理……你们俩一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你打算事后替他点灯?” “……信不信由你,直到如今,我和霸皇从不曾有过任何往来,万古之前如是,而今如是,我们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黑袍的王者叹道:“但同为太初神灵,我了解他的想法,他想必也能明白我的。” 小白确实搞不懂,太初神灵彼此之间究竟有什么鬼默契,霸皇与冥皇明明不曾接触、没有沟通过,却能够凭着这份默契与信任,似乎是在配合行动。就在厄灭之刻降临的同时,褒丽妲悍然出手攻击饿鬼封印,冰牢中的霸皇猛地失去气息,龙皇却竟然向自己出手,把自己给镇压住。 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抗衡不了十殿阎王联手,这没什么奇怪,怪的是……冥府明明都没了,十殿阎王竟然仍能全数维持住万古层级,这就全无道理了。 直至此刻,小白才明白过来,冥皇这段时间究竟瞒着自己干了什么! 先前,温去病撬动冥府,还有后头炼制冥律罪袍时,冥皇表面上没有插手,实际上,祂不但插了手,还趁机吸纳、炼化了部分冥府,蓄于体内,这种事外人根本没法察觉,而当厄灭之刻来临,祂便藉此保留实力……至少,斩出的十道分身,还能维持住万古层次。 ……十殿阎王如今还是万古,那么,祂自己呢?还是永恒者吗?这手段能维持多久?足够撑到厄灭结束吗?祂布下这样的深局,为的只是自保?还是想要坑谁入局? “你不乐见温去病继续留在冥府,就是怕他扭曲天地法则,让厄灭之刻无法正确的到来?你已经准备好渡过厄灭的手段,所以才不担心厄灭之刻来临,反而怕手段过期?”小白道:“那龙仙儿呢?她是你的显身,你对她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霸皇让她去点醒神灯,是你默许的?这是你和霸皇凭借太初神灵默契进行的条件交换的结果?” “……不,朋友,这一点是你误会了,龙仙儿对我而言是非常宝贵的存在,是我计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我并无意让她为了这种小事而折损,不过……让她启动醒神灯,这对我也有好处,因此我未有阻拦,如果当时温去病不及赶上,我自出手中断,保全她的性命。” 黑袍的王者顿了顿,冷漠的面孔,忽然绽出一丝笑容,“你和她,都太过轻忽了她自己的价值,我最初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只以为是那个人制造的一个新的祸患,直至她这回来到冥府,我才意识到,那个人究竟送了我一份多大的厚礼……这个显身,正是我万劫以来,苦求不得,梦寐以求之物。” 小白闻言,先是困惑不解,龙仙儿这个冥皇显身,虽然成长性绝佳,但有冥皇本体压在上头,她的未来性基本没有,前路断绝,更因为特殊性,对冥皇有不小的影响,那到底能有什么自己所未察觉的价值? “……难道……”小白突然目中满是惊骇,仿佛明白过来,喃喃道:“因果顶替,你想让她成为你的……你和那个吸血女一样都疯了吗?” “或许吧,同样面对不可能战胜、不允许悖逆的存在,她的心情……我也颇有几分共鸣,几次出手为她掩护,不完全是因为她对我有用……” 黑袍的王者微笑道:“念在万古相伴,你的疑问,我全都解答了,朋友,往后你我相会无期,这段时间以来,谢谢你的陪伴……” 十殿阎王的虚影,忽然全部消失,仅余下地狱龙皇一个,祂微微一笑,跟着破空而起,一下穿破鬼王府,直直飙向半空。 “……后头的一切就拜托你了,朋友。” 十殿阎王消失,镇压余劲犹存,小白一时间仍难动弹,只能不住凝聚力量,试图早点摆脱镇压,恢复行动。 “……反正,就算我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也肯定听不进去吧?万古以降的夙愿,虽然我弄不懂,但你已经不会停手了吧?既然如此,就祝你好运,愿你……终能得偿所望吧……朋友!” 在冥皇破空飞起的瞬间,一切被遮掩住的天机,也随之重新显露,不到几秒,空中就传来怒吼,响若轰雷,却是鬼岩城的凯里,感应到女儿如今的处境,当即雷霆震怒,要直接伸手入冥府,将女儿捞出。 与此同时,远处天边,血河涌动,血丑也被吸引过来,要伸手干预冥府状况,而鬼界之内,众多万古巨头,都立刻将目光转移过来,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惊觉冥府动荡,有的冷笑着准备看好戏,也有的维持沉默,却准备随时伺机出手。 ……厄灭降临,冥府不见,冥皇不再是冥皇,现在如果一涌而上,干掉跌落境界的地狱龙皇,等到厄灭时尽,冥府就成无主之物,届时,谁能成为冥府新主,就是当世一名全新的永恒者! 这是万世难逢的机遇,鬼界没有哪个巨头会放过,然而,还没等它们有所行动,一道永恒者的气息,横扫四面八方,让每个有心行动的万古巨头,全部被吓得把手缩回去,一时间不敢再插手冥府乱局。 被吓退的,不只是鬼界的这些万古巨头,还包含其他地域、其他境界的万古存在,全都撤了回去,静待观望。 谁都想不到,冥府竟然会忽然消失,但更想不到的是,厄灭降临,冥府不见,凭此加持而永恒的冥皇,竟然还能保有原先的实力! 如果说,这一切让各界万古存在作梦也想不到,那么,接下来的事,就连当世其余永恒者都感到极其意外。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八章 问道苍天 殃云盘旋,横擘千万里,雄伟云涡,扫吞八方,黑袍的王者直窜九霄之上,冷冷目光,环视脚下这片无尽荒原,睥睨无双。 ……都过去多久了? ……这里的景色,与开始的时候,几乎没有一点变化,仍是一片荒芜,除了不息黑风与无尽荒土,就什么都没有。 地狱龙皇抬起头,仰望向天上,穿过无尽的世界,看向诸天之顶,一如甫诞生时仰望的那眼,但这一回,却没有遇上那双高渺难测的目光。 ……就算身登永恒又如何?看似高踞诸天之顶,无所不能,却自始至终,都在天道的掌握之内,所谓永恒,也不过就是随波逐流的蝼蚁一只,除非…… 黑袍的王者,收回望向九重天的目光,平举双手,仰头向天,陡然间身影消失,一件黑袍缓缓飘落,所在位置再不见人影,却发生激烈的能量涌动,往外扩散,转瞬间将方圆千里、万里都笼罩住,化为一道无形障壁。 这道无行障壁,封天闭地,属于永恒者的层级,纵使多位万古联手,也不能打破,凯里、血丑要伸过来的那只手,登时被阻在外围,不能侵入。 地狱龙皇连番动作,让围观的各路、各界万古巨头都感到困惑不解:光靠永恒者的力量,就足够保证冥府安全,明明可以静待厄灭结束,没谁能来抢夺了,地狱龙皇这一下又是什么意思? 骤然消失的地狱龙皇,身影不见,气息却在封禁范围内浮动,力量更不住凝聚,似要有所作为,忽然间,一道光华,如日之出,在冥皇刚刚消失的地方绽放出来,全方位的扫向四面八方。 这道灿烂的光华转瞬就穿透冥皇封禁的范围,跟着遍及鬼界,穿透九幽,放射向仙界、妖界、佛界,乃至诸天内外的每个世界,这一道未算炽烈的光芒,竟然穿越时空分际,遍撒向诸天万界! 诸天万界绝大部分的生灵,不知道这是什么,陡见天现异相,纷纷跪地叩拜,以为是神迹发生,而在这兆亿生灵诚惶诚恐的跪拜祈祷中,确实有也许多生命体,一下感到自己突然精神充沛,烦扰一空,仿佛得到了神灵祝福。 这些,绝对都是运道非常好的,因为,相较于他们的幸运,也同样有些中千、小千世界,在被这道看似没有半点力量的光华照亮的一瞬,直接破坏了时间、空间架构,轰然一爆,炸成无数射线,内中数十亿、百亿的生灵,一下死绝。 恐怖的威力,诡异的效能,虽然诸天万界大多数的生灵都不晓得,这些光华到底代表了什么,但万古层次的各方巨头却都知道,更讶异于这种已经不知多久未曾出现的异象,竟然会在此时、在地狱龙皇的身上复现。 ……历时久远,万劫以降,终于又有万古大人物,要挑战永恒了! “……怎么会?” “……竟然在这个时候?” “……居然是祂?” “祂疯了吗?” “冥皇……想要趁机冲关,证道永恒?” 遍照诸天万界的那道光华,是万古层次想要晋升永恒,必然会掀起的异象,根本藏无可藏,一旦发动,必然万界尽知,各方阻道,这种事……已经不晓得多少年不曾发生过了。自从被誉为永恒之下第一人的霸皇被诸天联手围剿,魔主趁机证道后,这么些年,再也没有万古人物积累到这一步,也不曾有合适的机会让人胆敢迈出这一步…… 黄泉小筑外,一名相貌平凡的中年人,抬头仰望空中,冷笑道:“冥皇想要趁机证永恒,打破先天桎梏?这是被压抑太过,还是根本失心疯了?” 众所周知,天阶路上的每一步晋升,都伴随着不小风险,特别是几次大的境界提升,更有天劫要过,而九重万古想证永恒,其希望之渺然,更是万死难有一生,不止要面对天劫,还因为不可遮掩的异象,要面对人劫,各方阻道,但看着那些高踞诸天之顶的永恒者,就知道事情再难,终究还是有成功者。 但有些事,万古以来,根本就是没有可能! ……例如,太初神灵的先天禁锢! 天生神躯,无比强大,生来即为万古、永恒,却实力因此受限,永远也没有希望跨出往上的一步,甚至一重天都越不过去,这是天道所降下的限制,谁也不能打破,万古无一。 地狱龙皇得到冥府加持,从九重万古晋升成为永恒者,这是一种特例,但如无冥府这近道之所的加持,龙皇真身应是永无希望晋级永恒的。 这一点,诸天万界内,各方生灵都很清楚,但这些能挑战天之极限的永恒大人物,个个都手段逆天,都曾经打破过往的固有信念,在旁人以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情况下,强行完成,或许……地狱龙皇也已找到什么天道漏洞,这一回……先天神灵无法晋级的铁则,将要被打破了? 正在与褒丽妲激战的龙仙儿,也不由为之心神略分,注意着半空动向,晓得这是万古难得一见的大机遇,居然有天阶九重的大人物,要证道永恒,这真是求也求不得的一幕。 况且,地狱龙皇并不是寻常的天阶九重,论资历与累积,祂其实远胜当初号称万古第一人的霸皇,又长期得到冥府加持,对永恒境界的了解,远非万古层次能及,可以说环顾诸天,如果不考虑到太初神灵的先天限制,要说有哪名万古能踏足永恒,就连霸皇也比不上祂! ……更别说,当前的地狱龙皇,还正依靠之前的手段,强行维持着伪永恒的状态! 龙仙儿从没见过万古证永恒的大场面,也没在什么典籍里看过记载,万古光阴抹去了太多过往的痕迹,特别是这种涉及永恒大人物的隐秘,除开部分万古巨头曾经亲身经历,记在心中,再不曾半点外流,但相信如龙皇这样的情形,从前的历史中恐怕不曾有过。 其他要证永恒的万古,不管再怎么强横,始终也只是万古,但此刻的龙皇却根本就拥有着永恒者力量,等于揣着永恒证永恒,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太初神族的先天限制,证永恒的这一关,根本就是脱了裤子放屁,成功率简直高到爆表。 或许,就是因为有这个优势,冥皇才有底气趁着厄灭之刻,强证永恒,打破太初神族的先天桎梏,龙仙儿更想到一点,就是自己作为地狱龙皇的显身,现在龙皇要证永恒,不知道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若祂成功晋升,自己又会否发生什么变化? ……摊在眼前的事实,真的不敢太乐观,自己这具显身似乎是冥皇的大破绽,藉着证永恒的机会,祂会否把自己吞噬或干掉,籍此获得圆满? ……别的不说,光是看龙皇这段时间多次庇护褒丽妲,替她遮掩天机,让她在冥府之中不断搞事,甚至放着她来对付自己,就很难说对自己有什么善意,实在半点也大意不得。 龙仙儿刚才这么想,陡然间就感觉全身阵阵酥软,神魂深处仿佛突然破了一个大口子,一身精气从中疯狂泄出,龙仙儿才想要抵抗,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指头都没法动了。 ……能够这么汲取我的力量,不是冥皇就是老温……我一点也没得抵抗,不是老温……是冥皇! 手酸脚软,龙仙儿顿时一动不动,缓缓坐倒,另一边同样分心观望龙皇举动的褒丽妲见状,大喜过望,一爪扬起,就要趁机下手,干掉这个头号大敌。 然而,手刚要动,龙仙儿身上骤然一道玄冥之气冲出,将她笼罩住,外力不侵,同时,心中泛起阵阵警兆,让褒丽妲一阵心惊肉跳,仿佛自己如果执意出手,立刻就会有重击临头,让自己粉身碎骨,显然是冥皇投来了注意,要保下这个显身。 “……嘿。”褒丽妲见状冷笑道:“行,就当是还你个人情,她就交给你处理吧。” 这边停手,褒丽妲的注意力立刻转回到饿鬼大门,趁着还能维持万古级数出力,狠凝魔气一击,仿佛能够撕天裂地的巨爪拍在其上,轰隆巨响,骷髅地狱门上终于出现了大片裂痕。 饿鬼封禁破坏在即,一场即将席卷诸天万界的浩劫马上降临,但周围整个天地都被冥皇封闭起来,外人无法感知内中状况,即使感知得到,饿鬼之事是天地绝密,除开少数太初神族,也没几个人知道,各方巨头所关注的,仍是冥皇即将证道之事。 ……大凡证道,风险一方面是来自本身需要面对的天道考验,更多的却是来自外力阻道。永恒者的数目增减,牵涉到诸天势力消长,除开几位太初神灵,每一名永恒者的存在,不是大量连横合纵的结果,就是万古难求的绝佳时机,一如昔日魔主趁诸天围剿霸皇证道,如今冥皇强行闯关,事先不漏半点声息,似乎也未勾连外援,那……各方永恒者的态度又是如何?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十九章 阻道 诸天万界内,各路万古、大能,都在屏息以待,等着几位永恒大人物的判断。 忽然,一件事物破开空间,越过无尽世界,直接来都冥府上空,凌空打落,玉石为体,放射五色神光,青、黄、赤、黑、白,所过之处,什么东西都给刷得东倒西歪。 十大天神兵,妖皇补天令! 对于永恒者之间可能的局势变动,妖皇终于坐不住,成为率先出手的那一个,补天令降世,五色神光扫过,天地翻倒,万物失稳,冥府方圆千万里内,什么东西都倾倒下去,就是那些远距离观战的万古、大能,目光与这放射开来的五色神光一接触,都一阵阵天旋地转,修为差的,甚至毫无尊严地成了滚葫芦。 凯里伸来的如山巨掌,没有因为冥皇封锁周围而放弃,仍持续轰击障壁,试图打破屏障侵入冥府,将妃月泪带走,但五色神光刷来,立即翻倒、滑开,无法继续。 五色神光持续刷过,扫向冥皇设下的障壁,如果这一下扫着,在五色神光的法则肆虐下,非但这诸位万古联手难破障壁立时要破,连正在闯关的冥皇都要受到影响。 就在补天令将要扫中之前,一方古印,同样破开空间,自诸天高处降下,凌空而落,甫入鬼界,立刻化为一座巨大的拔天岳峰,轰砸落下,正落在补天令之前。 如果说,五色神光,无物不刷,没有什么东西能撑得住,那么这座巨大的拔天山峰的特质,就是稳与重,仿佛是一颗能锁住时间、空间,镇住整个世界的钉子,就这么一落下,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将之动摇。 广成天尊专属天神器.翻天印! 五色神光刷上插天神峰,贯穿九幽的巨大神山,也为之左摇右晃,却极其轻微,底部更牢牢镇在冥土之上,以本身的份量,牵制住补天令的前进。 仙界广成天尊出手,要护冥皇成道! 妖皇、天尊,两位永恒大人物,为了冥皇证道之事而交手,目睹这一幕的各路巨头,都不由暗叫这次实在是值回票价,无论冥皇最终结果如何,能够有机缘看到永恒大人物的交手,就是天大的眼福。 没有在意底下众生的目光,洪荒妖界的岩石古殿内,一双目光穿透帘幕,越过阻碍在仙妖两界间的无数小世界,直视仙界之顶,那座仙宫古阁内,中年长须男子的身影。 “……你此番出手,是曾经欠下人情,专程为了替龙皇护道?或者只是单纯的要与我作对?” 高贵、威严的女皇之音响起,然而岩石古殿内听不到,两方战斗现场的冥府也听不见,但在仙界之顶的玉虚古阁之内,却响彻每一个角落,令宫中每一名仙人、力士、童子,无论何等修为,都一时相顾失色,仙鹤更群起飞空,惊惶不落。 古阁深处,云烟缭绕间,身穿道袍,手执拂尘的美须道人,喟然一叹,“妖皇此番向龙皇出手,是单纯不愿诸天格局发生变化,要阻祂成道?或者,只是为了试探我会否出手?” 天尊的高渺之音,同样避开了古阁和冥府,回荡于岩石古殿,震得石柱簌簌落尘,殿中群妖恐慌奔逃,难以镇定。 冥府战场上,补天令灿发的五色神光、翻天印所化成的镇世巨峰,相互推挤,似乎一时陷入僵持,难分轩轾,让众多观战者看得越来越紧张,猜不透这场攻防战的结果,更不知道两位永恒会否会拿出其他手段,改变僵局,分出胜负,另一方面,两名永恒者的各展神通,也令他们大开眼界,五色神光和镇世巨峰背后展露出的永恒者对于法则的认知和理解,让他们能从中印证本身修行,得到或多或少的好处。 然而,在明白人眼中,这一场攻防战根本已经无关紧要,最重要的关键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龙仙儿在体内源自神魂的疲软侵袭下苦苦支撑,眼里看着周边战况,心里亮得像是明镜一样。 ……佛界的那一位,根本没有动作;近在九幽的魔主,也没有出来,是两人暗中正在相互牵制?还是他们都对龙皇之事不感兴趣?魔主派出褒丽妲潜入冥府,觊觎饿鬼,要说对于碍事的冥皇没有半点想法,自己可不大相信啊……但是魔界一向不受仙佛待见,跟妖族关系也不算融洽,他若是用力太过,说不得会遭到三方围攻,因此才只是静观其变? ……至于妖皇与天尊的攻防,看似两大天神兵对撞,拿出了真本事,实际上根本是软趴趴的有气无力,都仅止于试探,没有拼命相争的烟硝味,看来无论结果是什么,这两位其实也不是真心在乎。 ……或者,该说是龙皇实在太懂得作人,长期以来完全不涉外事,只顾着自己一亩三方地,甚至不介意各界插手进来,分一点羹,因此与哪一方都没什么恩怨,现今枱面上的几位永恒者,都无意阻祂的道路,不介意祂真正身证永恒? ……又或者,神族想突破自我桎梏,本就是天道不容,这几位压根不看好冥皇能够闯过,所以也并不认真阻拦,反而是在互相试探? ……却不晓得,冥皇证道的脚步,已经来到哪一阶段了? 龙仙儿抬头仰望,空中云涡仍在旋动,依旧看不见冥皇的身影,甚至刚才祂消失的地方,无光也无影,没有任何的异象,如果不是那强大到异常的灵压,仍然在持续散发,根本无从判断冥皇是否还在? 大能证万古,是要挑战勾连时光长河,这是在时间法则方面的课题,而万古证永恒,似乎是涉及因果,要处理身上的重重因果线……这些知识实在太过隐秘,自己也一知半解,更无从想像其中详情。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自己始终也想不通…… 冥皇早不证道、晚不证道,偏偏挑在厄灭之刻来闯关,恐怕并非偶然,如若自己所料不错,该是冥皇虽然能够借冥府提升神格与力量,早早踏入永恒境界,体验其中玄妙,可自身也被冥府绑住,不得变动,唯有厄灭之刻到来,冥府消失,解除了身上束缚的冥皇,才得以尝试再进一步。 ……可是,既然甩脱冥府的束缚是闯关的关键,那为何冥皇又要炼化部分冥府于体内,藉此增幅力量?这根本等同是搬石头砸脚,而三心两意是证道大忌,光只是这么力不能往一处使,冥皇的证道闯关,就已经败了九成。 ……除非,祂另有图谋! 龙仙儿心头蓦地一动,赫然见到天上云涡中,虽然冥皇的身影依旧不见,只余气息弥漫,但十殿阎罗的身影,却在云涡中同时出现,而且,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形影,现在却越来越凝实,十道磅礴的万古气息,自十殿阎罗天子身上透出,威慑七界,横扫八方。 ……这又是什么状况?这也是证道永恒的必经步骤之一吗?可是……这里头好像有哪里不对? 龙仙儿感到不妙,体内的抽取异力发动得更急,几乎疯狂地吸取自己的力量、意识与冥府元力,没命地狂吸,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回却不光是吸取,也有东西被灌输进来,是源自永恒者的沛然之力,翻江倒海般怒涌而来,还不只如此,似乎还有……神能权柄! 过于巨大的力量,瞬息间强灌入体,龙仙儿只觉得自己要被这股伟力当场炸开,连内天地都无法负荷,巨大痛楚,饶是她意志坚强,也忍不住痛叫出声,一声尖啸,穿云破空。 一声尖啸,虽然凄厉,却还不是主要问题,在褒丽妲眼中,在所有永恒者的眼里,龙仙儿身上忽然放射出强光,道道金芒,如同丝线,将她包裹其中,恍若结茧,构成一幕奇异景象。 褒丽妲皱眉不解,在纳闷这到底是什么玄虚,冥皇证道永恒,又要怎么处理这个显身,天上忽然想起一声惊愕、震怒的女皇低呼。 “……因果顶替,抛脱作空?冥皇!你太贪了!” 响彻天际的怒吼,是妖皇的声音,之前两名永恒者大人物之间隔空喊话,高来高去,声音仅在彼此位置传递,不曾惊动遥遥围观冥皇证道的一众万古、大能,可是此刻的怒吼之声,却如在九幽的半空响了个炸雷,声传何止亿万里,不光整个冥府清晰可闻,就连魔界都听得清清楚楚。 妖皇,动了真怒! ……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怒什么?不光是观战中的各界大能,就连各方万古存在也基本是一脸懵然,不知妖皇为何忽然就暴怒起来。 ……冥皇不是单纯在证道永恒,祂究竟想做什么? ……因果顶替?抛脱作空?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肯定是非同小可的大事,否则妖皇不会如此失态,而涉及到因果,似乎是很高逼格的行为,应该是永恒者专属的事项,却偏偏没有谁能听得懂,一时困惑不已,只有各界万古存在中的极少数,才一下变了脸色,反应过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十章 不得不救 , 紧跟着发生的事情,让观战中的各方人物都清楚意识到,这件谁也不清楚的大事,确实乖乖不得了,因为随着妖皇怒吼出声,正在与广成天尊缠斗的五色神光,骤然消失,跟着,一只雪白无瑕的巨大手掌,持着变巨的补天令出现在九幽之上,破空、裂云,当头打下。 之前,都只是祭出法宝,遥控远战,甚至谈不上认真,只是随意过过手,这回却是亲自持器来打,两者之间威力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妖皇赫然是猛地动了真怒,誓要将行将证道的冥皇阻拦下来。 永恒者之间的战斗,照理说,激战中谁也不可能说走就走,可妖皇直接撤回补天令,先前出来护卫冥皇的广成天尊,赫然未加拦阻,任补天令说撤就撤,非但如此,翻天印跟着颠倒乾坤,反过来向着十殿阎罗砸下。 情况瞬息逆转,原本四位永恒各自留手,旁观冥皇证道的大好局面,转眼就成了两大永恒者联手,一仙、一妖,阻道冥皇,绝不让祂有机会闯过。 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各界围观的大能、万古把握不住,但金色光茧中的龙仙儿,此刻感官短暂与冥皇相通,与祂拥有相同的感知,却清楚感受到,九幽之中、极乐世界之内,还有两双目光,正遥遥看来,从一早的冷眼旁观转为了虎视眈眈,虽然没有出手,却是伺机而动。 四大永恒者虎视眈眈,没有一个是友方,冥皇若仍不悔改,坚持要再进一步,就要面对他们的联合阻挡,甚至……狙杀! 就算龙皇依靠后手维持着永恒者的境界,但以一敌四,外无援军,上头还有天道阻路,败亡是显而易见的结果,龙仙儿不知祂要如何解这个局,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担心。 ……不只一个万劫的等待,处心积虑,瞒天过海,寂寞地等待到今天,到了这一刻,终于离万古的念想只差最后一步,却仿佛中间隔着一道天堑,难道……所图终究不过是一场虚妄吗? 残破的鬼王府内,依旧动弹不得的小白仰天观望,无声长叹,“你若真只是求证永恒,他们还不会太急,诸天格局多你一位也不会有太大变数,还能从中窥探天道局限,但你以证永恒为掩饰,实求超脱,这就夺了他们这一纪的唯一希望,等若捅了马蜂窝,他们怎么可能容忍?” 翻天印、补天令,双双打落,还没碰着冥皇预先设下的力场障壁,已经气劲激荡,震得这边摇晃不休,眼看要支撑不住,届时两名永恒者合力一击打下,周遭千万里定成齑粉,除开龙皇本尊,一应生灵不能幸免,龙仙儿、小白的脑中,忽然响起声音,似是不同的人,异口同声地说话,却是十殿阎王共同开声,最后又合并为一。 『……想要突破眼前桎梏,能靠的永远是自己,不是帮手。』 这样的一个声音刚出现,一件事物忽然由屏障范围内高速飞出,不是什么法宝,却比什么法宝都要命,赫然是一具冰柩,从黄泉小筑内破楼穿出,直射天际,赫然就是司马冰心! 转瞬飞出屏障,跟着穿越空间,如流星般消失在天边的冰柩,没有万古层次,根本都捕捉不到它的去向,唯有诸天正全心观战,为两大永恒态度陡变惊疑不定的那些万古存在,才能依稀捕捉到,冰柩在冥皇力量的护持下,瞬息穿越无数世界,正要落往一个寂静而破碎的天地。 太古妖都! 尚未完全解封的妖都,是一个极度诡秘而扭曲的所在,即使是永恒者,也对那里的情况感到棘手与忌惮,等观战的万古反应过来时,冰柩已经离得太近,司马冰心直直飞向那里,没有谁出手去拦,尽管有少数知道内情的,觊觎妖都之中可能存在的机遇,想要得到这把奇特的钥匙,却都在顾忌碰触妖都后,可能触发的不良后果。 而原本寂静的妖都之内,感应到飞来冰柩的气息,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影子,飞快凝聚,对司马冰心的靠近,似乎非常雀跃,就等着她破空而至,把她给一口…… 突如其来的光亮,驱散了凝聚的黑暗,黑、白、青、赤、黄,五色神光并起,抢在冰柩坠入那个寂静而破碎的世界前,将之刷落。 五色神光,无物不刷,冰柩坠落途中,在持续消耗,又被刻意破坏后,已经很薄的冰层应声碎裂,露出了里面依旧沉睡的司马冰心,往下坠落,但一只雪白的手掌却打横伸来,将司马冰心接过,护在掌中。 永恒者出马,手到擒来是意料中事,然而,妖皇甫一抓着司马冰心,就像抓到一块烧红的烙铁,那只雪白的手掌陡然一震,虽然没有立刻把人直接甩出去,摆脱这个烫手山芋,指缝间却冒出一些奇怪的黑影,若有似无,像是千百小蛇,以妖皇的能耐也震压不住,只能任其从指缝中窜出,噬咬血肉。 难以解释的景象,诡异莫名,哪怕诸天万古,也没谁真的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可以看得出,巨掌发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强光,显然正在运动全力,与这些邪祟暗影相抗,一时之间,妖皇顾不上冥皇那边的问题了。 “……冥皇你为争这一线,竟然连那个人的力量也利用了,就不怕直接因果绑定,就此陨落,真是何苦由来?” 一声叹息,来自远方菩提树下,遍传无尽冥土,似是愁苦,可传入耳里,观战的无论仙妖,还是鬼魔,都不由心神为之一震,生出大清净、大寂灭的感受,同时,冥界上空骤现大光明,无量光、无量寿,无量神通,一个紫金色的法钵,从天而降,不住放大,遮天盖地,竟是要将十殿阎王一口气镇在底下。 只是,没等紫金钵落下,又是一道强光,从冥府旧地破空飞出,气势好强,穿云破宙,斩天裂空,直直划出一道长长黑线,就往亿万里外的酆都鬼市射落。 刚才司马冰心破空而走时,诸天万界内,认得她是谁,又明白妖皇因何甘愿为她舍下围攻的人,着实不多,但此刻,这道强光斩裂空间,直直飞向鬼市时,认出当中事物的人却比比皆是,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万古大人物,在各自的世界里脱口叫出声来。 “风雨战刀!” “霸刀!” 一代霸皇的宝刀,诸天万界最顶级的天神兵,失落万古后,终于重现世上! ……霸刀重现了,霸皇又在何处? 无数疑问,让所有旁观者都感到困惑,而看见风雨战刀径直飞向鬼市,各方神人无不揣测,早已重生的霸皇会否出手,收回这件等同他半身的天神兵!不少更在猜测,冥皇是想以此助霸皇重回巅峰,造就一个新的永恒级战力,作为这场乱局的变数,打开一条生路? ……并没有! 霸皇迟迟没有出现,眼见风雨战刀飞近,一只通体漆黑,缠绕着红、金两色的大手,从鬼市顶端破出,就往风雨战刀抓过去。 漆黑的是魔气,如血赤色是鬼怨之毒,至于金色……那是源自净土与不死会两方的滔滔鬼族愿力,三者归一,这只魔掌的气势,直冲万古巅峰!眼见更进一步的希望就在眼前,心魔地藏顾不得自身重创的状态,也顾不上维持万古的掩饰,借助万鬼愿力,将修为重新催上巅峰,当着诸天万古、大能之面,悍然出手! 在这遮天魔掌的强势压迫下,霸刀之内,一道白光被迫了出来,柔和圣洁,在刀上缓缓绽开一道莲花,莲花中央的清圣身影,赫然便是地藏真灵。 地藏金龙以这样的形式现身,诸天之内又是一片惊呼,各方人马都想不到,地藏竟然栖身在风雨战刀内,那鬼市中出来的那只巨掌又是谁?难怪之前地藏会突然一改过往作风,跳出来占山圈地,行神道愿力之法,原来鬼市早就被泼天巨魔占据,地藏一早就流亡冥府…… 漆黑的巨魔掌,抓向坠落中的风雨战刀,半途更发生异变,五指与掌心像给层层剥开,迅速化为一张生满锐利刀齿,里外四层的狰狞巨口,就这么大张着嘴,噬向风雨战刀,更吞向地藏真灵。 大难当前,地藏真灵双掌合十,口中诵经,却不见半点神异激发,似乎全无抵抗之力,眼看就要落入大口之中,冥府战场上,正在攻击十殿阎罗的紫金钵,忽地一晃,就此消失不见,只留一声无奈叹息。 鬼市上空,那张狰狞刀口一见紫金钵从冥府消失,立刻舍了地藏真灵,转向遁逃,速度快若流光,瞬息已经遁入鬼市,预备靠着早些布置强抗永恒手段,但紫金钵当空罩来,仿佛自辟一个新天地,笼罩范围内,时光开始倒流。 就在不久之前,巨魔口要遁走的一瞬,紫金钵已经提前出现,当空罩下,将巨魔口镇住,分毫不能动弹。 二一章 永恆相爭 “过去”发生改变,已经逃入鬼市的“现在”,自然如梦幻泡影,消失不见,经营万古的一应布置,都是无用,心魔地藏被紫金钵罩下,虽然是九重万古的强绝境界,却连动都动不了一下,只能发出阵阵如兽般的怒吼,四面八方却都响起梵音,燃起无量佛光,要净化这万古天魔。 就算是万古中的巅峰人物,失了地利,也抗衡不了永恒者,更何况是手上还带着家伙的永恒者…… 一声冷笑,却在悄无声息中流泄…… 正在催迫力量,不断轰击饿鬼之门的褒丽妲,忽然感觉面上一轻,力量跟着直线滑落,险些就岔气走火,稍一定神,这才发现,面上的七邪覆已经不见了。 鬼市上空,紫金钵当空罩下,无边佛法,要净化这佛门大德堕落而来的万古魔障,但一只黑暗巨爪,化为邪龙,周身七彩斑斓,折映千百彩光,身上像是数百万宝石一同放闪,让人只是一眼就神迷意乱,吼啸着冲撞向紫金钵,染秽佛光,隔绝梵音,更不让紫金钵有机会再回溯时光,护住了底下顷危的心魔地藏。 ……成功诱堕地藏这名大菩萨,是魔主这一纪元内的最大战果,而今就快到收成的时候,眼看这战果要被毁掉,魔主不得不出手相救。 转眼间,有能力阻止冥皇超脱的永恒者,就四去其三,只余一道翻天印,巨峰落下,冥皇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防御手段,只能凭靠先前设下的屏障,硬挡翻天印的轰击。 连挨几下,失去永恒者持续加持的屏障开裂,似乎已支撑不住,而半空中云涡旋动,冥皇似乎没有其他手段相抗,眼看翻天印的下一击,就要打塌屏障而入,忽然,一道飙风自冥府内冲出,直穿天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冥皇别无外援,却要面对四大永恒阻道,眼见是十死无生之局,但前后两次出手,掷出来的东西,不但引走了三大永恒者,甚至其中两名还彼此对干了起来,这两下手笔,击敌所不得不应,手段着实厉害。 如今,面对广成天尊的压迫,冥皇那边又有东西飞出,各界观战者都是一惊,不知道冥皇这回又要以什么要的逆天手段,扭转乾坤? 只听见,一连串爽朗而霸气的大笑,伴随着那道飙风的直冲云霄,响彻天际,震动八荒,不止无尽冥土上有耳皆闻,连其余诸天,无尽世界都仿佛能够听到一声,从冥府当中飞出的,赫然是个人,而且…… 那么有霸气的豪迈大笑,独树一帜的万古威势,有这能耐的,天上地下,万古至今,只此一人! 霸皇! 各界观战的大人物,一下全给给惊呆,霸皇竟然一早就在冥府?打鬼市争端造成,鬼界进入万古未有的大变动后,就没有任何动静的霸皇,竟然一早就隐身在冥府? 他在里头到底在干什么?是一早就与冥皇有了交易,被请来助拳护道?还是悄然潜伏,要趁冥皇行动时,打冥皇一个措手不及?风雨战刀等同他的半身,是他重回巅峰的关键刚才破空而去,他为何不取?为何不抢? 原本以为冥皇暗中收下风雨战刀是为了关键时候钓出霸皇,搅乱局面,却料不到是以其中的地藏真灵引走了两大永恒,而最该被引出的霸皇却早就潜伏冥府不动,直到此刻才突然出现,飙风而去,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 众多疑问,让各路观战者完全想不出来,只觉得冥皇当真算计无双,却见霸皇直飞上天,气势无双,身躯完整,先前与小白一战所受的伤,早已痊愈,被封锁的力量也尽数恢复,似乎还更进一筹,举目环首,向周围看了一眼,落在千里云涡的中心。 虽然没有一点目光交接,但两个巨大存在的意识,仍能无声接触…… ……同为太初神灵,你的想法、你的追求,我能理解,作为想要挣脱天意命定的同路人,这一回……我就帮你一手! 霸皇一声长啸,径直破空飞走,此刻鬼市那边,古佛、魔主斗得甚紧,却无暇处理那漂浮在半空的风雨战刀,正是夺回霸刀的良机,但霸皇却连看也没看一眼,竟对自己重回巅峰的关键视若无睹,直冲天上而去。 这一着,不但各路观战者猜不到,就连四大永恒者也都意想不到,一时间大为错愕。 ……取回霸刀,他重回巅峰,可战永恒! ……他不是一心求战、求征服的霸皇吗?当年他为了提升实力,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都做得出,现在为何却不去取刀? ……他不取刀,不阻冥皇,却又为何在此时出来?他一早就在冥府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又到底要去哪里? 霸皇穿天而走,突破空间,转眼间就不知去向,其他人包括各界万古在内,都没有本事追踪他,唯有永恒者,能够清楚把握霸皇的去向,感知到他离开九幽之后,正穿过一个又一个世界,越升越高,直指…… 九幽之内、古阁仙宫、菩提树下,倏地三道身影,化光消失,直冲九重天上,追着霸皇的脚步,甚至要试图拦阻在他之前。 同时,在冥土战场上,七邪覆所化的巨龙、紫金钵放射出的佛光净土、翻天印落下的镇世神山,气息陡降,威力瞬息跌落九成,仅余天神兵本身,还有兵主的一丝残余意念遥控,不再是由永恒者亲手执掌的无上状态。 跟着,原本在各界远远观战的一众万古、大能,忽然像是得到了什么讯息,起身领令、行礼,然后纷纷起身,飙向天空,脱离本方世界,朝天上的莫名高处而去,目标直指…… ……九重天.封闭神界! 比起冥皇趁机证道,欲求打破天道桎梏,一举超脱的举动只引来几大永恒干涉,霸皇这一动作,才真正是震动诸天,仙魔相应,诸佛坐立难安,不光是诸位永恒者随之动作,就连各自的门下、麾下也都立刻进行备战,一应万古领着其下大能,纷纷朝着已经封闭的九重天神界而去,对冥府现场不管不顾。 ……到最后,重开九重天之事,还是比冥皇欲求超脱来得紧要。 ……毕竟,冥皇作为太初神灵,一举证永恒求超脱,很大可能不成功,未必非要阻拦,但九重天上,被那个人镇压万古的神界是否能重开,这是关乎七界的要命问题,而重开九重天后,内中许多事物的归属,足以引发一场七界大战,永恒者们哪怕自己不争,但为了各自门下与传承,也不得不争! 正赶往九重天上的各界万古,都在暗自感叹,冥皇这一手真是好厉害,藉着霸皇,四两拨千金,一举将各方阻道者全都给引开,手段逆天惊世,亘古未有,只是有些好奇,冥皇又是如何说动霸皇替祂出头,更下了如此大筹码,直接把九重天拿来出来。 这是普遍的想法,但正与冥皇意识同步的龙仙儿,却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冥皇的意识里,对霸皇的动作却是完全意外,根本没料到霸皇会这么跳出来,还是用这种方式替自己引走各路阻道者,帮上……这么大的忙! ……霸皇到底在想些什么? 龙仙儿一时大惑不解,但在现场,却还有一个人理解霸皇的动机。洪荒石殿内,妖皇一手遥握着司马冰心,力量毫无保留地输送进去,供吞噬气旋消耗,稳住她的性命,虽然消耗的力量极其惊人,更有越演越烈的倾向,可目前对永恒者而言,仍不过九牛一毛,反倒是寰宇咒武的难解因果,被冥皇施加暗手,转化为诅咒,让妖皇中了暗算,更因为顾忌和那个人的牵连,不敢全力破解,一时分身不暇,这才没有追上九重天。 ……同为太初神灵,同样是在这片天地间苦苦挣扎,历劫万古初心不改,一心求解脱的存在,霸皇,这就是你反过来帮冥皇的理由? ……冥皇,你能够得到霸皇倾力相助,真是好运道,不过……你也该到极限了,而我,却远远不是啊…… 一手护着司马冰心,没法放开,妖皇直接目光所聚,操控补天令,凌空打向冥皇,而另外的三件天神兵,紫金钵丝毫不动,牢牢锁镇住底下的风雨战刀,更护住刀上白莲,不让心魔地藏有半分可趁之机,而翻天印、七邪覆则秉持兵主意志,配合补天令,击向屏障已裂的千里云涡,要將之一舉破壞。 连霸皇这个计画外的援兵,都已经出过手,面对永恒者遥控天神兵来击,正在接受天道考验的冥皇理应没有其他手段能用了,然而,此刻尚在屏障范围内的亿万死灵,却听见一声极为遗憾的叹息,在耳边回荡不休,仿佛冥皇带着绝大遗憾,下定决心,要牺牲什么,献祭什么。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二章 黑锅(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饿鬼门前,褒丽妲仍在不住发劲轰击,哪怕没了七邪覆,她身上爆发的魔气,直冲天际,仍不时能迫发出万古威能,但就控制不住,力量起伏不定,一下飙上了万古出力,一下又回落大能,这过于狂暴的力量,没有七邪覆辅助控制,更将之反震成伤。 “妈的,不过区区一道烂门,就不相信轰不开你!” 褒丽妲一声怒喝,又一次鼓劲在手,汹涌魔气汇集,周身十数道血影融会进去,化为一道黑雷,猛然往那道坚不可摧的骷髅巨门轰去。 融会了血影的魔雷,威力无双,是十足的万古级数杀招,直直轰在骷髅巨门上,瞬间,褒丽妲惊怒交集。 原本固若磐石,承受自己多记万古出力重击,仍只有少许裂痕,未全面碎开的骷髅巨门,就在自己这一下轰中时,忽然薄脆得比纸还不如,应声碎开! 原本用于守卫骷髅巨门的封印力量,忽然间就被撤走,巨门变得不堪一击,别说万古存在,哪怕是个寻常鬼尊,都举手可破,外人乍看之下,像是自己这一击特别厉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实际上……褒丽妲很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求突破,冥皇你放弃了自身职责,连饿鬼都能放出来当作后手?这也还罢了,你一意挣脱天道桎梏,不拿天道赐予的权柄和职业当回事也不奇怪,但堂堂永恒者、太初神灵,居然敢作不敢当,放恶鬼出来都要找人背锅? 褒丽妲顿时感到极度的荒唐与可笑,自己辛苦一场,虽然成功,门是开了,却成功背了黑锅,将来诸天万界提到这一笔时,不知有多少仙魔,会说是自己破门放了饿鬼! ……算了,也没什么差别,本来这也就是自己此行目标,只要接下来能够利用饿鬼成事,就替你背个锅吧……现在该做的是…… 门一破,褒丽妲立刻手一抖,直接一片血光往内撒去,这是特别准备的精练法器,用始界的土、石、生物尸骸提炼而成,一旦沾染,就会形成指引,成为饿鬼大举袭向始界的引路灯。 点点红芒落入巨门之后的黑暗,深沉的漆黑中,隐约传来阵阵磨牙,吼叫的声音,似是某种渐渐苏醒的穷凶野兽,即将要狂奔冲出,肆虐整个世界,将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出来吧!饿鬼!”褒丽妲放声大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畅意道:“去完成你们的使命,让这世上所有生灵,见识你们吞噬一切的能力!” 放肆的大笑声中,黑暗震动,沉睡万古的凶兽彻底苏醒过来,成千上万的碧绿光点,从暗影中飞窜而出,仿佛江河洪流倾泻,一下从碎开的骷髅门中,直冲向四面八方。 “哈哈哈!去吧,吞噬吧!尽情满足你们的无底贪欲!” 褒丽妲展动蝠翼,早已第一时间飞窜避开,传闻中这些饿鬼碰着什么吞什么,甚至能伤及万古,连永恒者轻易都讨不了好,自己可不会没了脑子,傻傻占在那里显摆,成为这批凶物的首批牺牲者! 大批碧绿光点倾泄出来,最先遭殃的却不是始界,而是周遭未及走避的鬼魂,虽然鬼体为虚,并非实物,但这些饿鬼哪管什么虚实,根本就是逮着什么就吞噬,就连鬼魂也不放过,周围本来存在的千万亡魂,刹时阵阵惨呼,转瞬间就被清空。 吞噬了冥府周遭的鬼魂,千万碧绿光点散往八方,有部分沾染血色的,原地凭空消失,再出现已经是万里之外,赫然有着空间跳跃的能耐,要追寻沾染的气息,一路想着始界而去,其余的则散往各方,追逐起周边其他的亡魂,甚至要开始脱离原属冥府范围,蔓延向整个鬼界甚至无尽九幽。 一只巨大的雪白手掌,持着补天令,横空而落,五色神光扫过,将所有要试图飞起、空间跳跃的碧绿光点,全数刷落,赫然是见状妖皇出手,阻止饿鬼逃亡,诸天成灾。 身为太初神灵,她十分清楚饿鬼这项天道造物的恐怖,而作为众生之母,她更绝不许饿鬼广散诸天,为祸众生,不得不放下对冥皇证道的阻截,分出力量来镇压饿鬼,至此……各方永恒者全被冥皇预备的手段拖住,再没谁还能分神去顾冥皇超脱。 空中,十殿阎王身形益发凝实,冥皇证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饿鬼四散八方时,褒丽妲曾想过要趁机向龙仙儿下手,反正冥皇此时也无暇他顾,那层金色光茧照说最强也不过万古层级,只要饿鬼的威力一如传闻,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得手。 然而,金色光茧中爆发出来的力量,却并非源于龙仙儿自身,似是有什么根源于神魂内的东西,正在发生共鸣,将力量不断传导过来,冲刷着龙仙儿的神魂与肉身,让她的气息不住发生变化,变得……古老而深邃,不在似凡人,恍若地上神灵。 褒丽妲这些年投靠魔族,借助太一转战诸天万界,和神皇、佛皇几脉都干过架,于神道也有不少了解,此刻一看就明白过来,这正是本体要强夺显身,顺着血脉联系,因果纠缠传来力量,驱逐自我,所会发生的现象。 神魔显身,得以借助血脉联系的神魔之力,前期修练奇速,可以说一日千里,优势极大,可是一旦成长起来,就要面对这样的隐忧,时时可能被本体觊觎,找到机会强占、同化,抹煞自我,从显身变成分身。 看龙仙儿遭遇此报,褒丽妲非但不喜,反倒勃然大怒,自己所求的,从来就不是龙仙儿遭到报应,而是要亲手报复,一雪旧日深仇,如果龙仙儿就这么完蛋,自己的恨意又要往哪发泄?如何能让她眼睁睁看着始界破灭,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含恨以终? “贱人,没有这么轻易!” 褒丽妲一振臂,就要不顾一切攻击过去,抢在冥皇得手前干掉这个生平大敌,完全不顾永恒者为了圆满自身可能作出的反应,却忽然惊觉,龙仙儿此刻的状态,与自己曾见过的本体反噬不太一样,身上的气机半点不曾减弱,反而强得异乎寻常,不光是气息被冥皇同化,还不断有力量灌注过来,不是为了驱逐抹杀显身意识,而像是替其传功灌体,超拔层次,不似吞噬,倒像是……转移? ……这不是本体要吞噬显身,圆满本体或是化为分身,是……本体要转移过来,将这具显身转为本体? 饶是褒丽妲这些年游走诸天万界,堪称见多识广,一时也被这发现给吓到,从来都只有本体吞噬分身,怎么会反过来的?是龙仙儿施了什么手段,趁机暗算冥皇,想要吞噬权柄……不可能!区区小虫子哪可能吞得了大象?那么……是冥皇自己在灌输力量,转移权柄……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干这种事,与自杀有什么分别? 诸般念头,弄得褒丽妲一时思绪极乱,但仰头一看,空中千里云涡里,原本消失不再的冥皇身影赫然出现,却淡得像是随时会消失,无论力量还是气息都越来越弱,仿佛与这个世界越行越远,而与祂的情况相反,环绕在周围的十殿阎王,却正从本来高渺冰冷的神灵状态中渐渐脱离,各自的气息越来越明显,不像是神灵,不再是一心维持轮回不休的运转机器,倒像是十个活生生的人,十个不同的万古强人。 ……这是…… 褒丽妲陡然一震,看看天上快要消失的冥皇和愈发生动的十殿阎罗,再看看金色光茧中力量不住上涨的龙仙儿,陡然明白过来,看懂了冥皇到底在干什么。 “……斩三尸……与佛门的无上秘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不是斩出过去、现在、未来之身的作法,而是化出自身权柄,转移因果,顶替自身,最终以此解开天道束缚,超脱离去。” 黄泉小筑之外,面目平凡的中年人,无声站立,仰头看见天上十殿阎王的变化,喃喃自语,脸上更露出诡异的微笑。 “以秘法化身十殿阎王,自身平时不存,藉口处理冥府公务,将权柄和职责全部丢给分身,从而摆脱因果束缚……地狱龙皇,万古以来,你瞒天过海,下得好一盘大棋,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却不曾引人怀疑,不声不响,却抢在那几位永恒的前头,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点点青萤,飘散周遭,将所有事物都吞噬殆尽,正是饿鬼肆虐,却唯独在靠近这名中年人的时候,视若无睹,直接就穿透过去,仿佛那边一无所有。 饿鬼释出,妖皇截堵,翻天印在空中短暂停留后,也跟着翻飞落下,化为镇世神山,压住满空青萤,绝不让这些能够吞噬一切的饿鬼离开冥府。 紫金钵看似不动,一心镇压霸刀,护住地藏真灵,却是遥在外围,如果冥府有变,就会形成更外一圈的阻截,但七邪覆所化的魔气邪龙,却咆哮腾动,一口气直冲上天,扑向云涡中心。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三章 得偿所望 “孽畜!休得猖狂!” 越来越有自我真性的十殿阎王,眼见邪龙冲来,纷纷出手,一股股万古级数的力量,将魔气邪龙阻挡在外,不能靠近。 只是,逼得尚未真正独立的十殿阎王出手,无疑对冥皇证道是一种干扰,所击出的万古之力,立刻就变得忽强忽弱,十人之中,也有的身影直接开始变淡,像是要直接破灭消失,很显然,魔龙的干扰确实有效,如果还能有谁这时候再出来帮一把手…… “冥皇!你好事多为,不配为皇,交出你的权柄来!” 一声尖啸,一道蛟龙之影,横空而来,强烈的万古威压横扫八荒,蛟身半为骨肉、半是朽木硬化,通体散着青色毒雾,寻常大能沾之既丧,赫然便是阎罗阴蛟! 它赫然一早就以真身到场,如今寻到机会,直接催发着此生的极限威能,不顾一切,直冲云涡,要与魔龙联手,打断冥皇成道,籍此获取冥府权柄,达成生平夙愿。 这勇猛的行动,落在鬼界众多巨头眼中,着实不解,阎罗阴蛟当年觊觎冥府权柄,上窜下跳,最终被冥皇惨败,成为鬼界笑柄,算得上老仇家没错,可以它一贯阴险谨慎的作风,会早早亲身靠过来,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又那么恰好地配合七邪覆的攻击,这就令它们有些想法了…… 七邪魔龙,纵横无定,多了阎罗阴蛟配合,双龙共击,威势更增,眼看十殿阎王就要承受双龙联合的攻击,一道粲然霞光,却从下方耀眼绽放,化为一道璀璨夺目的七色光虹,直冲天际! 阎罗阴蛟、七邪魔龙,被这道冲天而起的灿烂光虹给带着,身不由主地倒了回去,魔龙回到数十秒前所在的位置与姿势,阎罗阴蛟则退得更远,双龙合击之势,登时瓦解,等到两边反应过来,想要重组攻势,一道超卓身影已飙空而起,手持玄天剑,拦挡在他们之前,将千里云涡并十殿阎罗都护持在身后。 “呸!跳梁小丑、效颦东施,两个上不了枱面的东西,也敢来冥府卖弄!” 小白喝道:“这时候想要出来抢戏,先过老子这一关。” 紧要关头,及时破开冥皇留下的封锁力量,小白跃身于空,挺身相护,玄天剑挥动,引动时光长河,要以一人之身,阻挡住阎罗阴蛟、七邪魔龙的双边夹攻。 见到小白,阎罗阴蛟勃然大怒,吼啸出声,“又是你!臭鬼王!还我玄天剑来!” “哈哈!见到老朋友,也不用那么兴奋!阿蛟你真是太客气了!不过话说我见到你,还真是好兴奋啊。” 小白一剑刺出,更以变化之道模拟时光大道,配合玄天异能,搅得周围时光长河不住幻动,冲击着对面的时间轴,让阎罗阴蛟的种种狠恶攻击,全数落入不存在的时光缝隙,半点也发挥不了作用。 “大家都那么熟了,何必那么客气?每次来冥府作客,都要留下几件礼物,这么些年下来,我都收到不好意思了,你这阴蛟那么客气,我说魔主他知道吗?哈哈哈~~哈哈哈~~” 听小白笑得畅快,更夹枪带棒,嘲讽自己送宝无能,阎罗阴蛟更为恼恨,这么多年来自己持续潜入冥府,利用各种机会,试图有所作为,却总是碰着这个天生煞星,一再阻着自己的路,最开始的时候自己还碰得到冥皇,到后来,基本只碰得到小白,甚至连小白的面都没见着,就给弄走,每次还要被这家伙留下些事物,当真是深仇大恨。 仇人先见,分外眼红,如今又是冥皇证道的关键时刻,关系到自己的万古夙愿,阎罗阴蛟全力以赴,配合七邪魔龙,力压小白,但小白手执玄天剑,仗着神兵异能,变化之道,操控时光,孤身一个,就拦住两大万古的滔滔攻势。 ……让你们回头,你们没有一个愿意听我的……事到如今,你也再回不了头啦,万古相伴,朋友一场,我能做的,只有为你护这最后一程,就希望……你能成功踏出那一步,一路好走吧! 得了小白帮助,短时间内再无人能插手冥府之变,冥皇证道再无阻碍,十殿阎王的身影、气息益发鲜活,正要逐一独立出来,从原本单纯的分身,脱胎变为真正独立的个体,而金茧中的龙仙儿,气息则益发高渺、古老,将要完全承担地狱龙皇的神能权柄,超越本来位阶,成为新一代的冥皇。 蓦地,紫电横空,惊雷炸响,惊天动地,方圆千万里的天空,都被这道莫名出现的紫电照亮,冥土也为之震动,规模之大,鬼界万古罕有。 然而,这一道紫电又非常怪异,哪怕规模大到惊天,这道雷电……却其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让人看到雷电时不自觉脑补出应该会有的震耳轰鸣,实际上寂静无声,根本是一道无音之雷。 观战中的各方巨头,都对此感到诡异莫名,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见,千里云涡散开,冥皇的身影重新显现,一身黑袍的王者,傲立九天,居高临下,遥遥看着底下的小白。 情势极其诡异,七邪魔龙立刻撤到一旁,阎罗阴蛟也二话不说,立刻开溜,免得直接挨上冥皇一击,这一回说不得就要身死道消。 对手都跑了,小白也不追击,就这么站定,抬头仰望九天之上的冥皇,看见祂表情淡然,无喜无悲,跟着露出了一个微笑,一手扬起,一朵白花从指尖飘落,缓缓朝这边落来,花一离手,祂整个身影就一寸寸迅速消失不见,转眼归无。 无论仙魔妖鬼,各方关注者见状都是心里打鼓,猜不透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冥皇,成功了? ……万古以来,诸位永恒者努力的最终目标,超脱,终于有了成功例子? 冥皇就此脱身而去,十殿阎罗接下来又会去向何方?是继续辅佐那位以区区显身,一步登天的新晋冥皇执掌轮回,还是就此离开?十位万古前往诸天,会否是新一轮诸天乱局的开始? 没谁能肯定,各方巨头心中都有几分忐忑,现场一时无声,直到一声痛嚎响彻天空,龙仙儿猛地大口鲜血喷出,一身气息狂坠,缠身光茧碎裂,寸寸成灰,她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地上,伤势重得无以复加。 九天之上,身形几乎已经凝实的十殿阎罗,蓦地露出惊愕、遗憾、苦痛的神情,身躯就此碎裂,从高空掉落,半途完全灰化,消散于天地间。 洪荒石殿中,人首蛇身的美丽女皇,看着十殿阎王的殒灭,喟然一叹。 “……机关算尽,仍是天意难违……这注定就是一条苍天不许的禁忌之路,身为太初神灵的你想要挣脱,最后还是不免得到这样的结果……龙皇,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吗?那如今你又是否得偿所望了?” 从破碎的金色光茧中脱离,龙仙儿跪倒地上,大口咳血,伤势重得无以复加。龙皇的超脱之举撞上天道最后的束缚,挣脱不出,身化齑粉,这边转移因果与权柄,立地成冥皇的程序自然失败,强烈的反噬,让她伤势严重,几乎无力站起,不过,相较于自身糟糕的状况,自己还更同情地狱龙皇。 最后那一下,自己成了地狱龙皇抛脱一切的载体,承载一应神能权柄和天道职业的对象。当初那个人搞出来的意外,却成了龙皇梦寐以求的惊喜,若非如此,祂万古以来所作的打算,其实只是趁着厄灭之刻到来,抛脱冥府束缚,用尽手段突破太初神灵的先天限制,争取证道永恒。是因为自己在冥府的出现,让祂醒悟过来那个人的胡乱之举,给了祂一个多大的便利,可以部分摆脱天道的限制,转移权柄,这才让祂将目标转向更高,追求一举超脱。 不知几个万劫以来的孤寂与苦闷,死死干着不断重复的工作,纵然极其厌倦,却无法摆脱。伟大的神职,形同永远不会结束的梦魇,万载亿年地压在身上,比起那些受刑洗罪,最终可以身入轮回迎来全新开始的亡魂,其实祂才是最身在地狱的那个! 高位的先天神灵,天生和时光长河联结,就算自杀也会被强迫复活,当初自斩神躯的战神,是个特殊机缘下的勇争一线,并不是谁都有这种机会。 况且,在龙皇看来,抛弃神躯转世,以求突破先天限制的霸皇,这方式能否有效,尚属未知,过程中的风险极高,霸皇前几世根本就浑浑噩噩,差点就觉醒不过来,就算能够重登巅峰,突破至永恒,也仍在天道掌控内,算不得自主,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万劫所求无它,唯有独立自主,不受天道摆弄! 既然证道永恒,最终也是为了超脱,既然那个人送上大礼,让自己有了难求的机会,那么与其冒两次大险,不如两次合作一次,一举挑了!九死一生与八死二生之间,其实没什么差别的! ……不能超脱,毋宁殒灭! p. 由衷感謝金乾802153717 的打賞,還請量力而为,謝謝您的幫助,才讓這章得以和大家見面。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四章 鸠占鹊巢 为了这个终极目标,冥皇一路忍耐,苦心孤诣,万古以来,默默蒐集各种筹码在手上,当厄灭到来,奋力一搏,成功引开了四大永恒,挡住了一切阻道人劫,眼看功成有望,最终仍殒灭在自身限制上。 先天神灵,无论神躯或是元神,一早都被打入天道烙印,不得变动与提升,龙皇手段尽出,解脱身上层层因果束缚,试图要一举冲破最后关隘时,终究还是撞到这道烙印,无法突破,乃至超脱失败,身殒道消。 这一幕,着实给了旁观者带来了不小的震惊,尤其是同为太初神灵,一早身登永恒,也在寻求超脱之机的妖皇,更是心有戚戚然,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次失败的超脱尝试,也不是没有新发现。 ……地狱龙皇,看来似乎是彻底殒灭,什么也不剩下了,再也不会在万古之后,从时光长河中重生。 ……原来,不被允许死亡的太初巨神,在超脱失败后,会得到这么一个抗天的下场,这……确实是一个新发现。 “……恭喜,你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站在半空,小白仰望天上,无声喟叹。结交万古,自己一早料到冥皇想要趁厄灭之刻证道永恒,冲破太初神灵的先天桎梏,从此可以摆脱冥府这近道之所的束缚,却直到刚刚,自己才发现祂这一次的真实目的是藉此超脱,这委实太过冒险,从本来就失败率极高的九死一生,直接跳到了十死不生。 自己想要劝阻,却照例不会有人听,而冥皇临去前的告别之言,更显示祂一早清楚会有这样的后果。 ……往后相会无期…… 如果成功超脱,跳出这诸天万界,从此身为局外,再无相见之日,如果超脱失败,身殒道消,自然也没有什么再相见的问题,冥皇……怕是一早就预料到超脱失败的结局,更确实是有着永不回头的决心! “……以后,你不用再被无良老板给奴役了,虽然算不上从此翻身作主,不过,你自由了!” 小白的声音中满是感慨,万古相伴,既是工作伙伴,也是良友知己,一朝离别,再无相会之时,自己难免感伤,尤其是……知道这位老朋友哪怕走上不能回头,十死无生的绝路时,仍留有余地,没把事情做绝时。 在小白周遭,点点碧萤,正围绕着它旋转,感受它身上澎湃的万古气息,分毫不敢靠近,全然不似传说中吞噬一切的凶名赫赫,但在地面上,碧萤过处,除了荒芜的冥土,其余什么东西都被它们啃噬殆尽,着实凶猛。 忽然,天地震动,一阵景物朦胧过后,刀山、火海、冰湖、酸池……十八重地狱一一重现,参天铜柱,如龙业火,疯狂喷窜,冥府重现,万劫一度的厄灭之刻,终告完满。 那些尚未被饿鬼吞噬的亡魂,见到周围恢复的炼狱景象,都是愣然,不少一时都忘记了逃窜,而尚在追逐吞噬的点点青萤,接触到重新出现的冥府气息,登时生出变化,迅速变大,不再是微小青芒,显现出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形,虽然为鬼,却眼冒碧光,肚腹突出,其他部位完全就是带皮的骷髅,仅余几络残发寄于顶上,望向周围的目光,充满饥渴,完完全全……就是寻常地狱饿鬼该有的样子。 饿鬼显形,丑恶的相貌,着实惊吓到不少人,但真正让识货者震惊的,却是别样理由。 褒丽妲见状又惊又怒,“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玩艺儿!这就是饿鬼?我去你妈的!” 洪荒石殿中,人首蛇身的女皇,也不由是惊愕脱口,“不是饿鬼?可是它们的气息……” 对于诸天万界绝大多数人而言,饿鬼就该是这么个模样,因为生前过于贪婪,死后在冥府中化为饥渴永难满足的饿鬼,形貌就是这样,但太初神灵所忌惮的“饿鬼”,天道失败的造物,可以吞噬空间与时光的灭世利器,却不是这样的形象,只有一张永远吃不饱的大嘴与利齿,没有什么人形。 这……显然不是当初天道造出的那批。 “……我本来以为,你这次真的是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但其实你还是有底线,有分寸的。” 小白接过从空中飘落的花,微笑低语,“这一手,瞒过了天下,戏弄了各路人马,连几位永恒都被骗过,还守住了你身为冥皇的职责,朋友,我为你骄傲啊。” 在地狱龙皇的布局中,早就藏了这么一手,将一批地狱饿鬼藏到骷髅门内,沾染了真正太初饿鬼的气息,忽然释放出来,光凭着气息与相似的特性,就能唬住各路人马,毕竟,真正的太初饿鬼,即使对大多数太初神灵来说,也只是个传说,真正见过的少之又少,短时间内,谁也没法轻易识破,事后……也不会太难收拾。 至于冥府之内无故遭殃的千万亡魂,对于天道来说,本来就是该在厄灭之刻被一扫而空残渣,自然也不会在冥皇的考量范围内…… 如今厄灭结束,冥府重现,在冥府气息的冲刷下,这些饿鬼身上的碧光,迅速消失,褪去了太初气息,剥离了一切神异,回归寻常饿鬼的本质。 正靠近褒丽妲的一批饿鬼,饥肠辘辘,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蝠翼美人直流馋沫,滴滴馋涎淌落,化为鬼火焚烧,它们大吼一声,集体扑去。 “就凭你们!全给我滚!” 看到周围望之作呕的饿鬼群集体扑来,褒丽妲盛怒出手,直接一爪扫出,六重天阶之力,原本是想要驱赶,但这些饿鬼却不堪一击,在爪劲掀起的狂风中,直接惨嚎着粉身碎骨,附近的整片饿鬼群,转眼成灰。 褒丽妲一怔,随即恍然,这些饿鬼在接触到冥府之气后,所沾染的太初凶气已经褪去,再无半点神异,顶多比寻常的饿鬼略强,自己随便一动念都能杀大片,再没有什么威胁。 ……冥皇一早已经安排妥当,放出来的这些不过是纸老虎、假*,倒让妖皇、广成天尊都信以为真,出手镇压护世,放祂证道超脱,平白被玩弄一场,参与了一场闹剧。 而亲自出手打破骷髅门的自己,无疑就是这场闹剧里最大的丑角…… 褒丽妲目光森冷,满腔恨怒,很想干点什么来发泄情绪,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去找老对头龙仙儿,冥皇超脱失败,她作为因果替身,就算不死,也肯定伤重,正是报仇雪恨的天赐良机。 但还没等褒丽妲有所行动,一股山雨欲来的紧绷感,就让她直接停住动作,警戒地望向周遭,感到……一股异常沉重的压力。 ……不只一位……起码十名以上,鬼界的那些万古存在,都蠢蠢欲动了,它们的目标是…… ……这座已失其主的冥府? ……万古以来,都由地狱龙皇所占据的近道之所,如今终于成了无主之物,谁能够占领,谁就能成为新的伪永恒,与各界顶峰互争光彩! 褒丽妲府意识到这点,半空中,青玉巨山、滔滔血河同时涌现,凯里、血丑双双出手,要争夺冥府掌控。 这两位万古巨头,早在冥皇刚要证道之初,就曾对这边出过手,此刻重整旗鼓再来,也比其他要动作的鬼族万古巨头来得更快,只是哪怕它们已经够快,却仍有别人率先行动。 一道龙影,破空而来,撞开青玉巨掌,硬受长长血河一击,将血河撞歪,抢在两边合击之前,化光留影,瞬息就飙入冥府的核心之地,身影一下腾动,直接窜入。 正要行动的鬼族万古们,一个个顿足扼腕,没想到空忙一场,竟然让阎罗阴蛟抢了先,同时,倒都也佩服它的凶狠,居然果断放弃自己的根据灵穴,一早就真身来此,看似为了清算旧仇,阻道冥皇,其实却是为了争夺冥府,想得够远,胆子够大,怪不得此刻能够第一个得手。 ……冥府,已经有新主了! ……除非阎罗阴蛟自身大道,与冥府的相关法则相差太多,遭到排斥,才会拿不下来,但这机率……要是其他鬼界万古抢先一步,或许还能指望这茬,但是阎罗阴蛟觊觎冥皇权柄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这个把握都没有? 鬼界各方巨头投来关注,想看看这位冥府新主出世,又会是怎么一个状况?又或者,如果阎罗阴蛟真的遭到排斥,拿不下冥府,自己也还有机会……但要抢占冥府,必须亲身到此,也就是得要先脱离当前所占的灵穴,要是到时候没抢到冥府,自家老巢又被别人占了,那可就…… 各方巨头心中忐忑,都在评估其中风险,陡然听见一声怒啸,发自冥府核心位置,“怎、怎么回事?为什么拿不下来?龙皇!你做了什么?” 充满怒意和不甘的吼叫,正是阎罗阴蛟,它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明明到了口的鸭子,却硬是吞不下去!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五章 万古团战 听见阎罗阴蛟的怒吼,各方鬼界巨头都意识到情况不对。近道之所这么高逼格的东西,它们固然都没有机缘接触过,但绝大多数的鬼界巨头,都有各自的灵穴,平日占地为王,也都晓得占有灵穴,两相结合时的必然现象。 ……阎罗阴蛟,状况不对。不,是冥府的情况不对,冥皇留下了什么后手? 如果是因为自身法则遭到冥府的法则排斥,不能结合,势必会有强烈的大道震动反弹,考虑到近道之所的高规格,反震力量之强烈,就算将阎罗阴蛟弹飞九天,都不足为奇。 ……但现在根本是什么动静也没有!没有道之波纹,没有任何能量变化,什么也没有! 这完全不是尝试与近道之所结合的正常反应,鬼族万古愕然之余,其他念头也都开始冒出来。 ……怪不得,冥府这么一大块肥肉,却只有鬼界万古来抢,其他永恒者都没有一点动作。哪怕关注点此刻正在九重天上,祂们也有余力关注到九地之下的冥府,不说分出麾下的万古前来,至少几件天神兵就还在冥土,却根本什么动作也没有,非常古怪,看来……是早知道其中有问题,白让阎罗阴蛟这傻鸟一头栽进坑去。 ……冥皇身殒之前,到底留了什么后手?作了什么事,能让外人占不了冥府?照说这是不可能的,近道之所可没那么容易动手脚,但冥皇以永恒者之尊,执掌冥府数万劫,甚至还摸到了超脱的门槛,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冥府明明就在这里,为何阎罗阴蛟占领不下?重新占夺冥府的关键又在哪里?如果能抢先一步把握其中关键,那冥府新主的位置…… 情势一时紧绷,半空中陡闻传来一声龙啸,却是七邪覆所幻化成的魔龙,一改之前的沉默,在确认阎罗阴蛟踢了铁板后,立刻飞身腾动,直直袭向半空的小白。 同时,阎罗阴蛟也放弃尝试占夺冥府,怒吼声中腾身飞起,配合七邪魔龙的攻势,共同逼向小白,这个冥府唯一幸存的万古。 “姓白的臭贼!把冥皇给你的东西交出来!冥府之钥肯定在你身上!” 怒吼之声,响彻云霄,鬼界各方万古闻言,登时恍然大悟,想起刚才冥皇殒灭之前的景象,赫然抛了一朵不起眼的小白花,凌空飘落,而唯一挺身为其护道的小白还站在空中,珍而重之地将此物接过,里头果然有鬼! 同时,这些万古巨头也想到另一个要命的事! 已经结合时光长河的万古存在,不会彻底死亡,无论死多少次,万古易过,都会从时光长河中归来,但如果挑战突破永恒却失败,则法身有很大可能被扭转形态,成为一件天神兵、天神器,事实上,诸天万界绝大多数的天神兵,都是这么变过来的。 冥皇万古以降都被等同永恒者,刚刚殒灭之前的表现,也都与永恒者无异,大家因此根本没往那边想,但……本质上来说,冥皇应该还是万古,一举挑战永恒超脱,却还是遇到天道桎梏,身殒道消后,法身化为天神兵的可能性很高,况且,即便是永恒者,好像也曾有传说,永恒者殒灭后,会成就了一件不得了的天神兵! 想起了这点,各方凝望小白的目光,登时就不同了,变得无比热切。 冥皇撞上天道桎梏,彻底殒灭,连灰也不剩下,更无从觅其法身遗蜕,但是在他整个崩解消失前,最后剩下来的东西,却是直接交到小白手上的。 ……永恒者临死前吃饱没事干,专门抛朵花给你玩情怀? ……真当我们全是瞎子呢! ……无论留下的是冥皇之钥,还是了不得的天神兵,只要干掉他,就可以入手! “哈,明明是你自己找不到东西,还想来赖我?” 小白闻言却高声大笑,玄天剑上下翻飞,阻住阎罗阴蛟、七邪魔龙的联手进攻。眼下并非必争一线的关键时刻,他仅是将玄天剑当作寻常神兵来使,没有发动时光异能更没有以变动之道模拟配合,消耗本身寿元,却仍显得游刃有余,剑光挥洒,在一蛟、一龙夹击下,半逃半挡,从容游斗。 “阿蛟你那么客气,每次来冥府都会特别留几件东西给我,有时抛饵不成,还险些连自己都被吃掉,如此盛意拳拳,姓白的早就想回报,只是碍于上头老板不许。现在我老板不在了,你有机会占下冥府,我开心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来挡你好事呢?” 小白放声大笑道:“冥府就在那里,位置都特意帮你空出来了,你还不快去占?请啊请啊!” “姓白的!你这个狗种!”阎罗阴蛟咆吼出声,“我灭了你!” 眼看魔主不愿直接出手相助,自己联手七邪魔龙也无法对小白形成有效攻击,阎罗阴蛟把心一横,周身忽然响起了水声,滔滔不绝的洪潮,声势浩大,席卷天地。 阎罗阴蛟偏甲木一脉,擅长使毒,却没有水系神通,这下忽然发动滔天水势,各方观战者都感到困惑不解,不知道这又是什么门道,唯独小白好像察觉了什么,一直戏谑的表情,瞬时一正,目光极其谨慎。 滔滔洪水,莫名涌来,情形与温去病发动鬼君旗,黑水漫天的场面有些相似,但阎罗阴蛟所发动的这股力量,潮水又浑又浊,还发着一股腐臭气息,内中更有无数嘶喊叫呐,回响不休。 “我要发达!我要发财!” “放我出去!我要去不死会!” “我要成功!我要成为鬼中鬼、人上人!” “还我钱来!我不玩了还不行吗?那是我的养老钱,还给我!” “要钱没有,死路一条!” “赤魃死了,轮到我发财了!” 诸般错乱的嘶吼,代表着愿力潮中极度复杂的万鬼意念,如今的阎罗阴蛟,手握多层次销售组织,雄霸近半个鬼界,也堪称一方雄主,汇集的无边愿力一下发动起来,浩浩荡荡,化作无穷大力加身。 蛟龙真身,获得万鬼愿力加持,开始变形,隐约形成龙首人身,华服着体,帝冠垂冕,威仪镇世,统御八方,力量一下从天阶八重,跃上阎罗阴蛟从未触及到的九重境界! 阎罗阴蛟力量暴升,但眼神却一下变得狂乱,冒着血丝,嘴角也喷出许多白沫,如癫似疯,虽是万古之身,却也承受不住这万鬼愿力的混乱意念,被其中杂乱的意念,冲击了本身神魂。 “姓白的!还我钱来!” 阎罗阴蛟狂吼一声,一爪轰出,整个天空都被这股失控的大力划过,立刻破出道道空间裂缝。 小白却不闪不避,哈哈一笑,一剑划开,阴分阳晓,两仪浑成,竟将这九重天阶的雄浑一爪之力卸开,转攻旁边的七邪魔龙,将之轰退老远,再趁阎罗阴蛟未及回气,当头一剑斩去。 阎罗阴蛟挥爪架住这一剑,身躯为之一晃,雄浑毒力迫发过去,甫一沾身,就被小白爆发的雄力给迫开,不由大惊失色,连混乱的神识都被震得一醒,“天阶九重?你、你居然是天阶九重!” “……嘿嘿,可不是像你这样不顾后果,靠万鬼愿力提升上来的,你我斗了多少年了,你竟然连这点都没发现,可见你有多废物!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敢觊觎冥皇权柄,真是笑死我了!”小白冷笑道:“不过今天你终于能让我拿出真正实力来对待,算是你这辈子最大成就啦!看来赤魃那小子搞出来的销售组织,真是你们这些废物的救星啊!” “住口!” 阎罗阴蛟狂怒挥爪,力量一浪又一浪,叠上高峰,虽然万鬼愿力冲击之下,精神愈发狂乱,威势却是不住递增,让小白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笑不出来,一半是因为阎罗阴蛟几乎要拚个玉石俱焚的疯狂攻势,另一半…… 青玉巨掌、滔滔血河,分别在小白两侧出现,配合着阎罗阴蛟的强绝攻势,三方夹击。 ……冥府这块大肥肉当前,无论什么过往恩怨都可以先放下,这个鬼王实力超群,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但明显不是冥土上任何万古能够单独拿下,既然如此,就先联手拿下! 万血河、鬼岩城、阎罗阴蛟,鬼界三大巨头联手夹攻,形成一个坚固的铁三角,将小白困守在内。 ……还不只是这三名。 战围之中,陆续出现诸多异象,有白骨巨爪,有鬼火骷髅,有腐尸霸足,有无影怨魂,有怨音鬼泣……十多种不同的异象,分别来自十多位鬼界万古巨头,在小白周遭此起彼落出现。 眨眼间,情况已经演变为小白以一鬼之力,力抗十余名鬼族万古的联合杀阵,完全是堪比昔日诸天围剿霸皇的豪华阵容,如果不是因为这些鬼族万古彼此间力量有落差,未能充分配合,又要相互提防,不能真正齐心,恐怕瞬间就要他身殒道消。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六章 斬草除根 合力围攻的各方万古们,也都大吃一惊。冥府的第二号人物,鬼王,过往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个存在,却不曾知晓来历,更没谁见过它出手,这么多年来,不显山、不露水,竟没谁知道冥府藏着这么一名大高手、真强者,能够独自一个扛着十几名万古的合力夹击,堪比昔日霸皇! ……如果今天让它成了气候,再加上冥皇遗宝,那可不得了!说不得,得将它当场格杀,永除后患! 彻底达成共识,连成一气的鬼界各万古,死命狠打,除了没有亲身出马,都已经用了此刻能够发动的全力,刹时间,小白周围如团团烟花闪爆,每一下都是空间镇爆,时光长河乱流,如果不是近道之所的天地法则异常牢固,早就打得天崩地裂,世界破灭了,哪怕换一个大千世界,现在也只余一片废墟了。 小白不断腾挪变化,转劲、卸力、化气,将十多道连续不断的万古重击,抢先一步找到其中断点,硬生生打断、转向,化为对抗其他敌人的力量,一个人竟似化为多名万古,把包围战打出了团战的氛围。 围攻中的众多鬼界万古,纷纷惊觉不妙,对方使用的技巧,摆明就是善于乱战,借力打力,混战无敌,继续这样打下去,己方的数量优势反成一大障碍,特别是阎罗阴蛟的力量,虽然强大却无法充分驾驭,反成了小白的大杀器,真真累死一众同志。 察觉这点,就有巨头想要先撤出,混乱中却不知是谁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不能退!大家一起干死它!它一个扛不了我们全部同时发力!” 一句叫喊,点破迷津,各方巨头下意识地作出反应,不约而同出手,连成一气,各展神通,同时发劲,凝聚磅礴无匹巨力,浩浩荡荡,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地辗压过去! 在那一声叫喊响起时,诸多鬼族万古都被一语惊醒,立刻作出反应,全力出手,但当中战斗经验最为丰富的凯里,却是首先一怔,感到不妥。 对于那种擅长腾挪滑溜,借劲偏转的对手,集中众劲,同时出手,全力一击,让其无可闪避,招架不住,固然是一种传统战法,但其中的风险也很高,万一……对方能招架得住呢?万一对手精擅阴阳轮转之法,能够把这数计合击一一偏转击回呢?那主动出击而不及回气的一方,不就成了送头上门? 真正稳妥的作法,不是这么胡乱出手一气,而是先将众劲传递在一人身上,再由其集中出手,这才真正是众劲合一,避无可避,化无可化,诸位万古联手,别说是合击就小白,就算是永恒者也等闲难接。 过往追随鬼君南征北讨的经验,早已证实此法的有效,与胡乱出手的风险,所以,当周围“战友”不约而同地动手,凯里则直接收手后撤,本来还想开声警示,无奈周围群情汹涌,阎罗阴蛟尤其杀红了眼,完全不受一点其他影响,想要叫停已不可能。 于是,一切就顺利成章地发生了。 十多名万古巨头联手倾泄而发的巨力,在撞上小白疯狂洒落的点点剑光雨时,像是撞上了一颗高速急转的大球,明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方位辗压,却硬是被这股旋转力量给带得偏转,没法直线轰击目标,反被其他万古轰出的力量给干扰,一起偏了目标,最后成了这道漩涡的一部分,在高速激转中,壮大至不可思议的程度。 然后,这颗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圆球,忽然转速激增,再也维持不住外圈,开始高速向内坍塌,更带着所有人的力量,强行往内挤压,最终融会成一点。 这个高速旋转下坍塌、归零的过程,出手的所有鬼族万古,力量受到牵引,亲身参与其中,一路感受,都觉得妙不可言,恍惚中,好像很多修练路上,困扰自己许久的谜题,都能在里面获得解答,这一手能够偏转,借用十数名万古力量的极招明显已经触及到世界本源…… 但在这份玄妙感之外,它们感受到更多、更强烈的,却是源自本能的危险与恐惧! 坍塌到最黑暗、最初的一点后,物极而反。 环劲.爆丹! 大霹雳中开新天! 无可匹敌的宏力,将鬼族万古联合击出的力量,全数加成归返,凡是有份动手的万古巨头,没有一个能逃掉,全都挨了这开天辟地的一击。 源自开天辟地大爆炸的一击,横扫八荒**,环绕小白的诸多异象,刹那破灭,而在万里、亿里之外,鬼界的各大灵穴中,一声声痛哼、惨嚎,此起彼落。 有的灵山中,伴随着惨叫,一口老血,溅飞九天,更洒扬起一场红雨,遍洒周遭,有幸被这灵血浇到的鬼物僵尸,倒是得了天地机缘,宛如吃了灵丹妙药,修为不住提升;有的灵地,一声闷响,巨大的力量难以承受,被转嫁出去,整个灵地竟然应声爆开,地动天摇,千里皆摧,无数栖息于中的鬼物,到处窜飞,嚎泣惊啸。 这一击,一举轰溃十余名鬼族万古,当先的阎罗阴蛟,因为真身在此,更被打得法身碎裂,神魂散离,拖著半副殘軀,勉强化光遁走,凄惨之至,可以说一朝失足尽落空,而其余的万古巨头,伤势之重,更不是短短几千年能够治愈的。 一击之威,真正震动整个鬼界! 一招大破鬼族万古联手,小白飘立半空,争取时间回气。刚才一击,固然威风凛凛,威震鬼界甚至诸天,让围观的各界万古都吓掉了下巴,感慨不在霸皇之下,但耗损也是极大,先前与霸皇决战的伤,至今未愈,如今勉力一战,伤势又被触发,现在根本已是强弩之末。 要是有得选择,自己一击之后,直接就想飞身遁走,怎么都比继续留在这里当目标好,不过,光是鬼族万古里居然走漏一个凯里,就已经很出意外了,这家伙不愧是鬼君老将,见过诸般大场面,经验丰富,自己故意发的那模糊一声,居然没能诱到它,更别说……还有那些自始至终,就没有入局,始终冷眼旁观的家伙。 翻天印、紫金钵、补天令,至今都还静静守在那边没动,看似无为,却是在封死自己的退路,刚才的大混战,自己表面上已经豁出全力,拼死和鬼族万古群战,其实还暗自保留了两分力,提防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变,就是防着这些永恒者不要脸皮,悍然出手。 现在,鬼界的觊觎者都被自己打退,尤其是打爆阎罗阴蛟的一剑,真是好爽,这个多次窥探冥府的魔奸,自己早就看不顺眼,终于有机会给它一记重手,实在是快意,但如果再不想办法走人,接下来就轮到自己要被人好爽了…… 小白一眼横视,包括血丑在内的众多鬼族万古,接了自己一记环劲.爆丹,都伤势不轻,很长时间内都无法痊愈,更别说当下再对自己动手,而凯里则维持沉默,似乎没有要继续战下去的意思。 ……要动作,就得趁现在了。 小白眼观几名永恒者的动向,暗自提防,正要发动准备好的后手脱身,周边陡然一幻,原本漆黑无光的冥府天空,莫名浮现一片蓝色晴空,旷远万里,祥和平静,让人自然而然地放松戒备。 ……不妙! 小白张口欲呼,却身形一闪,玄天剑直接脱手坠落,自身也隐没在这骤然出现的无垠苍空中,整个不见,就连脱手落下的玄天剑,都落没多远就跟着那片晴空一起消失。 事发突然,仍在关注此处的鬼族万古,俱皆大惊,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有少数几名看出其中端倪,发出一声惊呼。 “……万空苍穹镜!” 十大天神兵之一,号称无物不收,是收纳类神器之首,一经发动,效果远胜佛门的人种袋,碰什么收什么,只要不到永恒,就连万古神人也逃不掉。 传闻中,这件失落多年的天神兵,内中蕴含着镜像世界,虽然说每件神兵都蕴含内世界,但这一件却又不同,内中所藏乃是多元世界,成千上万,是所有天阶事物中,独一无二的异物。 而且,这面宝镜还有一项异能,就是可以隐蔽、遮断气息,甚至不沾因果,全力发动的时候,就连永恒者都没法轻易找出兵主所在,这才会在历史上失落那么多年…… 如今,这件天神兵竟然在这么个微妙时刻重现,还一发动就暗算得手,让那个不可一世、威风八面,堪称霸皇第二的鬼王,直接阴沟里翻船,它所持有的冥皇遗物,更有可能直接落到宝镜兵主手里,加上一柄肯定入袋的玄天剑,妥妥的一下闷声大发财。 刹时间,各方万古都放开意识,用神念搜索起来,尽管知道神器发动时连永恒者都难觅其踪,依然试图找出一些异状,看有没有运气做那个黄雀掉在头上的猎人,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p. 回答金乾读者的問題 魔界有兩大永恆者,魔主就是七絕覆之主,另外一個是瘋囂之主。魔主之前還有一個七絕魔君,那是魔主的老師,七絕覆的創造者,早就完蛋了,而且生前未證永恆。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七章 万空苍穹 小白忽然遭暗算而消失,冥皇遗物下落不明,固然惊动各方,但并不是什么人都把注意力放这边,龙仙儿就正为了自己的处境,险象环生。 冥皇超脱失败,作为替身的龙仙儿,立刻遭到反噬而重伤,加诸本身神魂已损,当真是内忧外患,命悬一线,本来应该要立刻觅地疗伤,可褒丽妲却不会给她这样的余裕,直接就舍开其他,追杀过来。 之前有光茧庇护,冥皇力量加身,还可以抗衡褒丽妲,但现在伤疲交煎,对上褒丽妲,就是险象环生,被她找到后交手短短几招,便被打得溃不成军,在她爪下,身上多处血痕,皮肉狰狞。 “贱妇!妳之前不是很嚣张吗?不是一向都自居正义,高高在上,负责赏善罚恶吗?”褒丽妲一爪横挥,“我要摧毁妳最重视的世界,屠尽妳的同胞,是妳最无法接受的恶,还不快来制裁我!拿出妳的真本事啊!怎么这时候使不出力了,你的理念和坚持呢?我诚心送上门来等着制裁,怎么就这点水平?” 龙仙儿且战且逃,在爪劲四面笼罩之下,背后又被撕出五道鲜血淋漓的口子,虽然很想反唇相讥,有种别在自己重伤时说这话,但战斗本来就有各种意外,要求公平是三岁小孩才会干的事,特别是这种不在乎一切的对手,说这话根本就毫无意义。 褒丽妲连出数招,猫抓老鼠似的不断戏耍对手,看龙仙儿毫无抵抗地狼狈逃窜,一泄心中积累的怨愤。 “……帝都那晚,妳扮审判者、扮正义女神的时候,很过瘾吧?妳高高在上,杀我兄弟,屠我碎星团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就凭妳个贱人,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们?” 褒丽妲怒啸出声,“万里沙海,妳没把我干掉,是妳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那天我活下来,就注定妳今天要不得好死!” 一爪横挥,龙仙儿踉跄滚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苦笑道:“我也一直很后悔啊,不过,万里沙海那次其实还好,比不上帮妳洗贴身衣物的那段时间,那时候我才真想杀妳咧!” 褒丽妲闻言一怔,表情微微扭曲,随即勃然大怒,“我受够妳的贫嘴了,这个游戏玩到这里就够了,妳这就上路去死吧!” 先前数爪,褒丽妲虽然存在玩弄大敌的心思,略微留力,却已将龙仙儿所有逃路封死,现在的最后一爪,就是绝杀,既是激怒难忍,也是顾虑夜长梦多,这一爪,就要把一切问题都解决! 忽然,周围异声响起,似是从骷髅铜门内传来,褒丽妲是沙场老将,闻声心不乱,分出几分心思预防意外,手上一爪持续轰向龙仙儿脑门,拼着被人背后偷袭也要先干掉这个生平大敌,却见一道玄色冥光亮起,一件事物凭空出现,横在龙仙儿额前,挡下了这一击。 冥皇专属神兵.平等戒尺! 这件专属永恒者的道器,品阶等同天神兵,骤然现出,登时挡住褒丽妲力量已回落至六重天的一爪。 骤然遭挡,褒丽妲虽然有几分讶异,心神却是不乱,直接鼓劲加催,要将之压过,冥皇已经陨落,留下的道器没有权柄加持,兵主操控,自发应敌,绝对挡不了自己,但随着己方施力越强,戒尺上反震回来的力道也越大,似乎不再是单纯一件无主神兵,而是获得了什么外力加持,特别是当龙仙儿一手握上戒尺后,力量更数倍、数十倍地提升上去。 “妳!冥皇最后的权柄,竟然是传给了妳?”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刚刚祂身殒道消,我忽然发现神魂内出现了这件东西,应该是祂留下来的,嘿,可能是一点谢礼或补偿吧!” 龙仙儿手执戒尺,苦笑道:“妳这段时日实力突飞猛进,一件天神兵,顶多与妳抗衡,不足够压制妳,但我们现在却是踏在冥府地头上,妳觉得……这柄冥府神兵的极限,又能去到什么地步呢?” 话方落,地面冥土骤然闪起大片大片的淡金色光芒,与平等戒尺相呼应,跟着一股沛然大力,反压住褒丽妲,如重岳压顶,刹那间便让她呼吸困难,咬死牙关。 地利的优势,在天阶战中关系至深,单是一柄没有正主操持,发挥全力的天神兵,还未必能主导战局,可如果再加上地利影响,就完全可能在同级战中所向无敌,或是强打越级战。 手持平等戒尺,与恢复过来的冥府法则相呼应,龙仙儿赫然重现冥皇威能,一道道血色锁链,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套住褒丽妲的肩、颈、手、脚、翼,上头的勾刺在与护身力量相互较劲后,压过一头,直接破皮肉而入,痛叫声中,褒丽妲被冥府血链紧紧锁缚住。 “妳!就凭这么点玩具,休想让我……唔,扯不断……可恶,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视勾刺入体的痛楚,褒丽妲连续发劲,试图破坏、扯脱锁炼。多次极乐任务累积,这些年所受的非人折磨,远超常人能想像,对痛楚的忍受能力,也和当初在碎星团时完全没法比,此刻诸多血勾入肉,更持续发劲压制,可谓痛彻心肺,她却仍能忍痛发力,意志着实可怖。 但越是发劲,就越能感到,血勾入肉牵筋,却不是只靠实体和力量在困锁自己,上头带有自己根本看不透的法则,不是单纯的力量可破,似乎……牵连因果! 褒丽妲陡然醒悟过来,因果法则正是冥皇强项,从审判断罪到地狱洗练,就是要洗去亡魂一应因果纠缠,才能清清白白入轮回。这么看,因果之法多半也是冥府诸道之一,龙仙儿以此反攻,等于拿着一件自己看不见的兵器,打自己一个目盲眼瞎,而因果之道,至少也要万古顶峰才能碰触,通常是永恒者的专属神能,自己看不见,摸不着,更无从反制。 胜负瞬息逆转,褒丽妲咬牙切齿,恨瞪着龙仙儿,大笑道:“好!妳够本事,下次我就要把这些刺一根根扎入妳骨肉,想到现在的痛,我就会更加愉悦。” “……仍是那么凶口尖牙!与魔同行,让自己胸中充满怨毒,舍弃一切希望和美好,终日生活在恨火煎熬中,真的有那么快意吗?” 胜利在手,龙仙儿的表情却没有半分欣喜,笑容中满是苦意,“这还不是咒怨血判,只是单纯利用冥府之力,勾动因果,将之具现,这每条锁炼,都是妳过往屠杀的亡魂累积,十万魂凝一节,这几十条锁炼,妳……背负的血债,委实……” 摇了摇头,龙仙儿有些说不下去,褒丽妲闻言却是纵声大笑,“杀得多又如何?今天能站在这里的,谁不是满手鲜血?鬼君、霸皇,动不动打爆世界,每一次数量都更胜我亿万倍;那个人的脚下,尸骸不知道堆满几个世界,又怕过什么因果?谁想要找我报仇的,尽管上来!” 静静听着褒丽妲的咆哮,龙仙儿轻叹道:“确实,碎星团四大武神中,妳是我最想杀的那个,也是打开始就想杀的那个,妳心里隐藏的黑暗,对人族危害实在太大,不除掉妳,早晚要生出一场大祸。” 褒丽妲红发怒扬,狂笑道:“说得好!既然妳这么想干掉我,这一回带种的就别松手,如果让我走脱,我定要妳此生刻骨铭心。” 龙仙儿叹道:“……我不奢望妳能懂,但当日万里沙海,我看着你们两个,本来是想杀妳的,先杀了妳,再去救他,是最稳妥的做法……” “哼!真是可笑,真要是有那样的机会,妳会好心不动手?现在说这种便宜话,想把我当小孩子哄?妳去死吧!”褒丽妲被激得大怒,不管不顾,挣着要往前撕抓龙仙儿,却被身上数十道血炼扯着,无法寸进。 “……我没法动手!” 龙仙儿面上感伤淡去,“妳先一步用乙太尸蛊救了他,我……我没法再下手,妳对他很重要,如果我杀了妳,他醒来再也看不到妳,他……一定会很伤心,要是一个亲人也不留给他,他肯定会活不下去的。” “……什么?” 褒丽妲闻言一呆,万万没想到龙仙儿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更想不到当初万里沙海,两人生还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幕真相,自己竟然被这个女人放过一次。 当下,极度的震惊、错愕之余,褒丽妲只想狂笑,不光耻笑自己真被这女人放了一马,更想笑这女人整日板着一张死面孔,说什么正义无私,结果到头来都是自欺欺人,她为了温去病,纵放了会危害人族的自己,不管怎么解释都是循私! “哈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妳表面上那么公正无私,想不到……” 褒丽妲甫笑出声,就看到一幕奇事,龙仙儿手中的平等戒尺,原本灿发着宝光,与冥府法则共鸣,牢牢将自己锁住,动弹不得,却在她亲口吐露心声之后,像被什么东西给汙染了一样,宝光一下就黯淡下去,连带共鸣操控冥府的力量也随之衰弱下去,原本牢牢将自己压制的锁链瞬间变得仿佛纸糊一般,龙仙儿自身更像是遭到什么反噬,一口鲜血压制不住,直接喷出,正不断攀升的气息瞬息变得极为微弱。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八章 玩法者,终自毙 ……还真是够扯淡的冥律法则,知法犯法,亲口招供,就立刻遭到反噬! ……竟然还在这种时候? ……作茧自毙,说的就是这种! 褒丽妲嘴角微微扬动,只觉得说不出的荒唐可笑,但看龙仙儿呕血倒下,戒尺脱手,自己身上的数十道血炼失去力量,褒丽妲立时反扑,悍然一爪,径直轰向龙仙儿美丽的头颅。 ……玩法、近法者,终将自毙。 看见褒丽妲的一爪轰来,龙仙儿感到极度的讽刺,自己还真是记吃不记打的最佳典范,当初在万里沙海,自己出于对温去病的顾虑,投鼠忌器,最终没有向褒丽妲下杀手,当时就引发权柄反噬,呕血而走,修为跌落,事后养了个把月的伤才缓过来。 本以为,这笔帐至此已经清算完毕,却没想到今朝重提,忆起当日心情,竟然又一次引发反噬,成了怎么都料不到的当头一棒,打得自己措手不及,后果还更胜当初,一时间内外交煎,陷入致命危机。 知法犯法,果然是要不得的,枉费自己以显身执掌权柄,玩这规则十几年,还是玩不透,最终仍被这见鬼的规则给玩了…… ……这权柄、这工作,根本就不是给人干的,甚至连神也受不了,更别说没有辞职退休的渠道,从出生开始就要干个不停,永远没有终止,怪不得冥皇拚死也要求超脱,即使不能超脱,能求个彻底殒灭,也是在所不惜。 大难临头,却再没有挣扎的手段,一时间杂乱思绪掠过脑海,龙仙儿看见褒丽妲双目中的坚定杀意,忽然涌上一种奇妙的感觉,算不上懊悔,但……一手将褒丽妲推上如今这条路的,不止是那个人,自己是不是也有一份责任?自己当日徇私枉法,放她一条生路,才有了后头千万枉死的生灵,她造下的血债,算不算也有自己一份?这一爪始终难逃,算不算……是自己应得的报应? 蓦地,大地震动,源自骷髅铜门内的巨震,一下子剧烈增幅,短短几秒内,就已经到了地动山摇的程度。 褒丽妲杀意专注,正常情况下就算天崩地裂于前也不能让她停手,但心内急速狂啸的警兆,源自潜藏血脉中对于太古洪荒的恐惧,瞬间激烈到刺痛神魂的地步,却让她不得不分神,去关注铜门那一侧的动静,却赫然见到,碎裂的巨大铜门正剧烈摇晃,内中隐约透出绿光,好像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要从深处冲出来了。 ……危险! 褒丽妲本能地感到惧意,意识到那将出来的东西不好惹,下意识地想要飞身遁走,有多远就跑多远,可看见近乎毫无抵抗的龙仙儿近在咫尺,又觉得不甘心,这是杀掉自己这个头号大敌的最好机会,若错过了,恐怕就一去不再。 刹那迟疑,褒丽妲回神到龙仙儿身上时,赫然见到伤疲的她,已经把握情势,凝聚最后的力量,暴起发难,重执平等戒尺,一尺朝自己轰来,要争这一线之机。 ……贱人!好,就和妳同归于尽! 褒丽妲银牙一咬,再无顾忌,凶狠击出,一尺、一掌在电光石火间交错,龙仙儿的一尺赫然快了毫厘,先一步击打在褒丽妲的肩上。 先挨了这一尺,褒丽妲的一爪的威能登时大幅衰弱,虽然也命中龙仙儿,却已经衰减了四成,只余六成劲道,重重轰在龙仙儿身上。 六重天出力的绝杀一爪,就算只余六成力,也非同小可,龙仙儿若无权柄加持,全胜之时也难硬接,如今本就是强弩之末,一击之下,内天地激烈崩碎,肩头传出骨碎脆响,还没响完,就筋肉扭曲,直接爆开,一条雪白手臂,骨肉连爆,直接在半空中炸成血粉。 这一爪的威力,造成了应有的效果,但让褒丽妲惊奇的,是自己中的这一尺,虽然力量爆发,赫然也有大能巅峰的出力,却没多少杀伤力,更多的是将人……击飞出去。 像一个被击飞出去的球,褒丽妲在这股大力中,身不由主地高速飞出,转瞬就已经离开巨门数十里,更一路朝着冥府外围飞去,过于强劲的飞出力道,让全身骨节无处不痛,背后蝠翼更痛到像是要撕裂一样。 而在高速飞远的惊鸿一瞥间,褒丽妲看见,缺了一臂、满身是血的龙仙儿,一脸血汙,摇摇晃晃地站着,身躯单薄,仿佛随风而动的花朵,随时都会倒下,用空洞的目光,送着自己离去…… 就在龙仙儿的身后,骷髅铜门的残迹,在巨大声响中碎裂倾倒,溅起大片雾尘,其中闪烁着不祥的碧芒,海潮怒涛般扬起,铺天盖地,朝周围散去。 已经无力动作的龙仙儿,静静地回头看见那碧尘之涛,神情木然。 ……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救她,也不是为了不让夫君难过,只是因为如果她沾上这些,以她的凶恶与怨毒,必定会成为为祸最烈、最难扑灭的浩劫,这么做……是为了万界众生。 ……嘿,这个鬼理由,但愿我自己会相信吧。 看着朝自己涌来的滔天碧尘,龙仙儿嫣然一笑,少了一条手臂的单薄身子,仿佛狂风中的清艳鲜花,巍巍颤颤,努力想抓住地面,绽放出最动人的生命之美。 跟着,在狂卷过来的漫天碧尘中,她瞬息被吞没、湮灭,不见半点踪影。 碧绿的沙尘暴,吞天卷地,以彻底毁坏的骷髅巨门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迅速蔓延,一下子就覆盖整个冥府,还不断继续往外延伸。 那些好不容易在早先骚乱中逃过一劫,幸存下来的亿万鬼魂,这回再无一幸免,全部被席卷八荒的碧涛吞噬,只有极少数的冥府强将,四大判官、日夜游神、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及时祭起力量,以大能之力,跨越空间,飞遁逃出。 片刻之后,漫天碧绿尘埃尽落,化消不见,刚刚还一副要席卷八荒,尽吞冥土的沙尘暴直接不见,仿佛不曾存在过,但地面却紧跟着传出一连串让人心惊肉跳的不祥之声,似金属碰撞,又似异兽磨牙,从冥府这头响到那头,其数何止成千上万,简直不可估量。 当烟尘完全散去,冥府范围内再不见一个鬼魂,只有无可计数的尖牙大口,张开利嘴,飞冲上天,向四面狂冲出去。 真正的饿鬼,终于重返冥界,重回世间! 太初饿鬼,是天道造物,既是吞噬时间,分断过去与现在的工具,也是将一切归无,带来终末的灭世兵器雏形,最终被天道舍弃,镇压于地狱门无数岁月,形体早已灰飞烟灭,却不会彻底消散,而是持续留存,保留最核心的本质概念,等待将来的某日,封印解开,无论沾到什么东西,都能依附上去,重新转化为饿鬼之形。 饿鬼本质的依附,关乎贪欲、执念,依附着心头的怨毒越甚,转化诞生出的饿鬼就越大、越凶。 当饿鬼尘埃弥漫整个冥府,包括外围都市,当中的所有幸存的亡魂,数以千万记,俱受沾染,化为太初饿鬼,原本的人格、意识、记忆,俱被剥夺,只余下无止无尽的贪婪欲念,受到本能驱使,疯狂涌向万界诸天,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饿鬼的形态,都是球体,张着生了四排利齿的大口,口中深处燃着碧光,那是永难满足的贪婪之火,驱使着饿鬼吞噬一切,永不停息,而饿鬼们的体积落差很大,小的不过龙眼一般,大的却堪比星体,望之巍然,一口之下,当真是吞天噬地。 万古之后,重返世间的太初饿鬼,像是密密麻麻、不见四方边际的蝗群,在一阵茫然乱飞后,就开始往四面八方散去,搜寻一切可吞噬的对象,部分甚至开始变色,形体淡漠,要发动时空跳跃,直接跨越空间屏障,离开冥府鬼界,穿梭到别的世界去。 一场波及诸天万界的浩劫,眼看就要上演,黑、白、青、赤、黄,五色神光陡然流转,罩住冥府上空,将腾飞而起的千亿饿鬼齐齐刷落。 大地母神,妖皇救世! 身为众生之祖,妖皇绝不允许这些饿鬼离开冥府,前往诸天万界,吞噬一切,造成无数生灵的浩劫,直接补天令打下,要将之镇压。 但与之前的那批水货相比,这批正货的威能明显不同,五色神光虽然无物不刷,将这些试图离开的饿鬼不住刷落,却无法将之镇压,被刷落的饿鬼很快就重新飞起,尝试冲撞,而比较外围的饿鬼群则完全失控,直接闯向五色神光最薄弱的地方,要从那边进行突破。 ……真正的饿鬼,已不是单独永恒者就能够压制的存在。 眼见已有饿鬼要脱出五色神光的压制范围,刹那间,高悬半空的翻天印,喷吐仙光,所幻化出的插天神山,体积再一次数倍增大,足可媲美星辰,形象更为凝实,周围幻化出云彩,山上出现古松、桐柏,仙气氤氲,威能更是飞速提升,轰然镇落,压住冥府边角,和五色神光配合,把将要脱出的饿鬼全数镇住。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二九章 自作聪明 神山之顶,更隐约出现天尊的缥缈仙影,虽非真身到此,却已经是亲手执掌天神兵,能催发天神兵的最强威能了。 洪荒古殿内,人首蛇身的美丽女皇,见状则露出一丝讥嘲的冷笑。永恒者升华本质,居于诸天之顶,能俯览诸天万界,视线穿透一切,甚至能看过去未来,近乎全知,却也只是近乎,对于极少数本质高绝,能够屏蔽永恒者窥探的地方,比如被那个人镇压,封闭万古的神界九重天,就是妖皇也不能知道内中情况。 不过,这位天尊会那么快折返,显然重开九重天之事不是那么顺利,而若神界已经重开,自己没可能感察不到,最有可能的情况是…… “霸皇狡诈,虚晃一枪,上九重天后直接脱离,不知去向了……冥皇得他之助,仍然功败垂成,天道桎梏,当真可怖……” 天尊的低语,微带一丝悻然。仙、魔两界劳师动众,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追着霸皇,杀上九重天去,想要从神界重开里分一大杯羹,结果却是被霸皇耍弄一记,明明是直追着他去的,可到了九重天入口,却发现根本杳无人踪,风风火火赶在前头的霸皇,早已不知去向,只余九重天深锁,云雾缭绕。 霸皇原是出自九重天,周边一应神异他了若指掌,利用环境遁逃,于他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没他,再无人可以打开幽闭万古的九重天之门,只累得仙、魔两界的大批万古,大能,白白在神界外头干瞪眼与互瞪,气氛顿时好生尴尬。 “不过,也多亏如此,才赶得及回头顾上这边……” 天尊叹息道:“但太初饿鬼乃天道造物,不灭的终结之器,单凭我们两个,恐怕并不足够镇压,此乃诸天大劫,还需别的道友齐心共抗。” 仿佛与这声低语相呼应,依旧在鬼市上空镇压风雨战刀并护持地藏真灵的紫金钵,忽然消失,直接出现在冥府上空,无量佛光喷吐,宝光之中,处处佛音回响,镇住冥府一角,阻住了试图逃逸的大量饿鬼。 而没了紫金钵的镇压与护持,白莲花与无主的风雨战刀漂浮在鬼市上空,无疑成了最好的标靶,白色莲花似乎意识到其中不妥,当下佛光盛放,带着底下的风雨战刀就要化光远遁。 只是,白色莲花动得虽快,却快不过底下已经守株待兔多时的猎手,眼见觊觎万古,好不容易送上门来却被古佛护住的弱小猎物没了靠山,漆黑的巨大魔口立时无声出现,像是一头从鬼市中窜出的巨兽,瞬息窜上高空,张口就要把白莲花连同底下的风雨战刀一起噬下,一箭双鵰。 ……之前两位永恒者的斗争中已然证明,自身乃魔主不得不救,如今好不容易古佛被迫撤走,不再有余力庇护地藏真灵,正是自己的天大良机,就算有留下什么后手,与古佛相对的魔主也定然不会坐视。 ……既然如此,不趁机赌上一把,更待何时?只要能够吞噬地藏真灵,圆满自身,就能摆脱近日的忧患,重回巅峰,到时候就算永恒自己也不惧! 带着这样的谋算,漆黑魔口大张,就要一口吞没刀与花,说时迟,那时快,刀上的白色莲花,竟尔陡然与刀身分离,跟着化作一道金光,飞也似地遁向远方,之后更遁入空间,去向不明,永恒者级数的金光禅遁,魔障追之不及,拦之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地藏真灵远去,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可恨!但还好,霸刀仍在,这也是无上至宝一件。 漆黑大口无声闭合,将失去地藏真灵操控,径直坠落下来的风雨战刀吞没,纳为己有,也直到风雨战刀入口后,一个疑问才突然在魔障心头冒出。 ……古佛既然留下了手段,让地藏能够籍此遁走逃脱,却为何不直接将地藏带走,反而要多此一举?难道就只是为了虚晃一下,开个玩笑,将自己耍弄一番? ……这显然不可能!而且古佛既有余力,又为何会只带走地藏真灵,却舍弃了风雨战刀这柄天神兵? 不妙! 魔障心头陡然发出警兆,待要将风雨战刀吐出抛弃,异变已生,战刀易主,蕴含在刀内,潜伏万古的鬼君封印被触动,一道道碧绿鬼火、冰冷怨念,从战刀上如涟漪发散,一重重往外震发。 战刀是直接被吞入心魔地藏肚内,这一下连环发震,等同直接在体内掀风作浪,饶是魔障修为超卓,已踏九重天阶后段,犹胜全盛时的地藏,但鬼君的这记手段,原本要针对的就是重生后的霸皇,甚至是永恒者,所以施展时也是使足了劲,务求让中招者挫灰不忘,哪怕是九重天阶,也禁受不起。 特别是,鬼火、怨气的爆发涟漪,一路打穿魔障法身,透至体外后,情况又更进一步劣化。 鬼市原为鬼君故地,是酆都鬼君成道之地,根基之所,当鬼君遗留的力量,在鬼市上空悍然爆发,直接牵动的,就是昔日酆都鬼君遗留在市内的诸多布置,隔空加持,焚烧一切的碧绿鬼火、蚀骨融肉的怨气,爆发性地翻涌,威力何止翻倍,更迅速勾连起来,联为一体,在鬼市上空定位,自行建构一个巨大的法阵,将魔障困住。 法阵成形,九头巨大的阴兽,各据其位,飞舞、吼叫,形成九火炼元的格局,和早先情况的不同是,之前是九火炼霸刀,要侵染腐蚀战刀,将之化为灭世兵器,现在却是以魔障为中心,九火齐攻,要将祂炼化,饶是九重天阶无比强横,也是禁受不起,惨嚎之声,响彻九天,回荡千里。 还不仅仅是焚烧、腐蚀而已,酆都鬼君刻意施加在霸刀中,无穷鬼物的怨念,也正狂涌出来,有内而外,遍布魔障全身,跟着侵入内世界,侵染神魂,玷汙本质,若非祂本是心魔所化,神魂原本就秽浊不堪,为各种极端欲念所聚,这一下早就陷入癫狂,彻底丧失理性,化为混沌难明的凶兽。 饶是如此,九火炼元之下,魔障也处在高度痛苦中,不住发出惨痛哀嚎,而痛苦的感觉更是籍着声音远远传出,感染着鬼市内的不死生物,甚至鬼界中好大一块疆域,都能有所感应,无数低阶鬼物被这万古巨头的痛苦感染,同样痛得满地打滚。 “……酆都鬼君的手段,果然了得,它当初费下这么大的心思,就是想等我重生后,坑我一回,如果我冒昧跳出去取刀,现在在那边鬼吼鬼叫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邪魂岭上,重回大会堂的霸皇见状冷笑,“明命知道有问题还一定去取,老子可不会没了脑,去干这等傻事……真是可笑!” 在旁边躬身相迎,鬼韬忍不住叹道:“那魔障自当真是作聪明,反招其败,要不然,以它的修为,怎么都不至于落到这陷阱里。” 霸皇闻言笑道:“有点意思,你倒是说说,它到底怎么自作聪明了?” “……它自认为是魔主必救,这才肆无忌惮,悍然出手,虽然事实如此,却有程度之别。魔类自私自利,如果不是危及性命,并没有非救不可的必要。” 鬼韬道:“那魔障自视过高,桀傲不逊,已是九重天天阶之身,倘若能够吞噬地藏真灵,未尝不能更进一步,故而魔主也不会乐见它求的圆满,即使不得圆满,魔主也未必轻易使唤得动,如果能在其他大人物手上多受挫折,磨去锐气,将更有利后头的操控,此时出手,断然不合魔主利益,那魔障一念之差,惹火烧身。” 霸皇点头道:“那照你这么说,古佛明知若下杀手,魔主必救,故而只能下些不轻不重的,没有性命威胁的手段,却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不能一击致命,不代表就不会死。” 鬼韬胸有成竹道:“乱局中千变万化,永恒者纵能了然过去,透视未来,也未必能掌握时光长河所有支流,杜绝一切后患,只要先将那魔障削弱,就是个机会,本来不会死的,就因为这样,可能就会死于某个变局之中。” “好!”霸皇赞许一声,点头道:“你成长得不错,如今也有资格窥见永恒者的棋局了。” “仍未及陛下的雄才大略,谋算深远,当初陛下设想的冥府博弈,成功机会不足三成,幸而最终大功告成。”鬼韬吁了口气,着实心惊,“只是想不到冥皇那里还藏着这个祸秧,更不曾想冥皇一通妙计,瞒过了几位永恒,陨落之后,却来了次弄假成真,诸天一场大劫终究难免了……” “怕什么!”霸皇冷笑道:“我战过神,战过鬼,这些太初饿鬼既有赫赫凶名,我又怎能不试试它们有多少能耐?” 早料到會聽見這麼一句,鬼韜剎時無言,望向主君的目光,滿滿的無言。 三十章 隔离带(周一红包满五百加更) 霸皇的冥府之行,实在意外众多,至少当初在拟订计画的时候,真是作梦都想不到己方要勒索的冥皇,竟然是打算趁着厄灭之时证道,这着实大出鬼韬意外,而霸皇竟然会选择助冥皇一把,径直冲上九重天,作出一副要趁机重开神界的样子,引开魔主、天尊,替冥皇分散压力,这反应也不是鬼韬原先能够想到的。 所幸,霸皇只是在九重天上虚晃一下,随即径直脱身,没有招惹太多的麻烦,这总算让被变数惊呆了鬼韬松了口气,可看到最终被释放出来的太初饿鬼,鬼韬又感到不妙。 自家主子可是当世战神,嗜战如命,不光是遇到强者便要战,看到各种稀奇古怪,从未遭遇过的特殊对手,那个是如老饕见了珍馐,食指大动,这批太初饿鬼如此来势汹汹,其形态又是万古罕有,主子怎么可能不心动?怎么可能不去试试身手?只是如今的情形,三名永恒联手围堵,剩下魔主在一旁冷眼旁观,实在不是刚刚耍了仙魔两界一记的主上,跳出去大战一番的好时机…… 现在,听见霸皇果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鬼韬面上整个就是一“冏”字,待要谏言劝阻,霸皇已经一挥手,“无须多想,要战饿鬼也不是现在,饿鬼之患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后头有的是机会。难得有这么一个局面,把那几位高高在上的永恒者一次圈下,如果不好好隔岸欣赏,不是太失礼了?” 听到主上仍维持理性,鬼韬登时安心下来,但身为智囊,理性又有些担忧,饿鬼之祸凭那几位永恒者真能镇压下吗?如若不能,己方又该如何面对这场浩劫?倘若这些饿鬼逃离永恒者的围堵,虽说是诸天之祸,但源自冥土,鬼界肯定首当其冲,多年没有永恒者镇压的情况下,偌大鬼界也不好说能撑多少时间,到时候其他巨头俱亡,只余邪魂岭一脉,自家主上再是善战无双,也难说能够保下这片基业…… “……饿鬼素来由冥皇镇压,现在冥皇已去,权柄空虚,其他永恒者虽然强大,却击不到点子上,锁不住饿鬼的离开,除非……” 霸皇朝魔界看了一眼,那边果然毫无动静,就连原本还在冥府战场上的七邪魔龙都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不会出手,少了他,单凭那三位,可没法长时间锁住饿鬼,到时候依照他们熟悉的模式,说不得……”霸皇冷笑道:“又是壮士断腕那一套。” “壮士断腕……”鬼韬闻言登时醒悟,“是为了始界之事。” 霸皇拍了拍鬼韬的肩膀,“佛、道两家都善于谋算,但令人厌恶的,就是背后的小动作太多,始界最近闹的事,说是那些神道碎料的独断专行,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谁信?妖皇难道会没有一点想法?” 鬼韬点头道:“所以,当需要妖皇协助时,那两位就需要做出补偿,以示诚意,而当前妖皇所能接受的条件就是……” 伴随着鬼韬的说话,冥府那边的情况已经彻底明朗,妖、仙、佛三方永恒者出手,组成的三角阵,并无法真正压制太初饿鬼,虽然暂时将饿鬼围堵在冥府范围,没有半只逃逸,但也拿饿鬼没什么办法,千万之巨的太初饿鬼,化为一道道永不停息的浪潮,不断拍击着四方的封镇,甚至一浪高过一浪。 如果能再多一位永恒者,组成四角压制,情况或许能好一点,但魔主显然无意参与,既不在意心魔地藏的受炼,也不在乎这些饿鬼来到魔界后可能带来的灾害。 “……他确实有恃无恐,如果我们围三缺一,把所有饿鬼都赶入魔界,这些饿鬼得了各种魔族欲念催化,为祸只会比现在更烈十倍!最终仍是我们自尝苦果。” 妖皇冷冷道:“他损失得起,我却不能不在乎,为免诸天苍生遭劫,我会拿出三个中千世界,你们意下如何?” 天尊、古佛闻言都暗自苦笑。三个中千世界虽然不小,但以这场席卷诸天的浩劫的规模,压根就是杯水车薪,妖皇出声根本只是以此进行催促与表达不满,而眼下的情况也的确再拖不下去,需要作出决断了。 永恒者的意志终于达成统一,跟着两道金光闪闪的拱门,分别出现在冥府两头,内中散出的气息,对吞天噬地的饿鬼有极大的吸引力,那些从镇压中逐步逃出,要穿梭往外界的饿鬼群,受到气息指引,纷纷进入金色拱门,数量不多,和被围堵在冥府中的总量相比,只是九牛一毛,却也已经是成千上万之众。 这两个金色拱门所连结的,是两个大千世界,或佛音袅袅,或仙乐飘飘,内中庙宇道观无数,处处都金碧辉煌,无数信众整日跪拜顶礼,赞颂着所信奉的皇,无可计数的神道愿力,汇集在各处庙宇、宝塔之顶,蒸腾滚动,又总和凝聚在世界的中心,形成一颗神髓珠或印玺。 能形成这样的印记,代表这里已经彻底成为神国、佛国,整个世界的人都是信众,虔诚信仰,愿意为了统治世界的神皇或佛皇效死,更有诸般违反常理的神迹不时显现。 能将所拥有的神国,开辟置大千世界的程度,统治者起码也要万古存在,像这样的世界,不但有诸多梦幻神异,更武装到了牙齿,一切信众皆兵,哪怕是寻常百姓,也可以凝聚愿力为神明提供力量,亿万生灵的愿景汇聚,更可以形成法则,就算万古存在来犯,在法则压制下,也很难在这里掀起什么风浪。 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除了没有什么自我,其他方面都是有保障的,较之诸天万界大部分世界,亘古不易的和平,永远不沾战乱杀戮,甚至给人一种绝对的安心感,进而生出极致的幸福,温顺如羊。 这两个大千世界,已经历千载万年,屹立不摇,却在今日,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一个又一个尖牙利齿的血盆大口,跨越空间,直接出现在天上、地下,高速飞驰,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那真不是普通的吞噬。 这些巨口所吞的,并不光是房舍建筑、山林树木这些有形之物,而是将所过之处的一切都彻底的抹去,当这些巨口横过天空,所过之处,天空一片漆黑,化为乌有,只余下诡异的黑暗。 苍穹、大地,这些建构天地的存在,刹那被饿鬼吞噬抹去,天地尽消,归于混沌! “什么妖物!竟然来犯我神国!” 神国遇袭,负责捍卫的神将纷纷跃出,身形一晃,在愿力加持之下发动神通,法天象地,都成了千米身高的金甲神人,堪比巨峰,打出的每一击,开山裂地,势不可挡,寻常大能沾之则亡,但轰在那些狰狞大口上,却如蚍蜉撼树,没有丝毫作用,不止没法摧毁饿鬼,也没法阻止世界被渐渐抹去。 这些饿鬼,毁天、灭地却不伤生,将时空吞噬殆尽,却凡是遭遇生命体,都闪避躲过,但天地抹消,只余虚空,也没有哪个生命体能继续存在,除开极少数天阶存在可以避开,其余亿万生灵,都坠落在无边黑暗里,彻底消亡,魂飞魄散,成就最彻底的“灭”。 惨嚎、惊叫,在两个大千世界内此起彼落,所有生灵都被极度的恐惧感攫住,面对生平未曾见过的惨状惊慌失措,偏偏逃亡无路,每分每秒,都是数以千万计的生命被终结…… 从永恒者位于莫名高处的视野来看,原本无数金芒环绕,璀璨明亮的两个大千世界,正在迅速黯淡下去,成为无边无际的黑暗,无数生灵的恐惧、怨恨,化为永恒的哭嚎,持续回荡在无垠的黑暗中…… “……太初饿鬼能抹消天地构造,却涉及不到愿力、因果,神国、佛国俱为愿力所化,可以困住它们一段时间。” 天尊长叹低语,“接下来,只能效仿当年旧事……不过如今冥皇缺位,这是个难题。” 千载万年前,太初饿鬼作乱,当时的疏导方法,就是牺牲一个大千世界,开辟隔离带,延缓饿鬼扩散的脚步,再由冥皇进行镇压,但……此时地狱龙皇想要打破先天桎梏失败,又窃走冥府之钥,如今冥皇缺位,想要故技重施,就得先诞生新的冥皇,而掌握冥府,事关七界势力消长,无论是哪个永恒者,都不会眼睁睁将这大位拱手让出! 特别是如今再无高妙超脱的太初神灵可以执掌冥府,做到不偏不倚,哪一方能够抢占大位,后续的好处,不可计量,故而哪怕一场灭世浩劫近在眼前,诸位永恒也不肯退让半分…… “……况且,冥府的权柄,似被龙皇窃出,想要另立冥皇,还得先找出那件传承物。” 妖皇目光扫向饿鬼肆虐中的冥府,最有可能得到传承物的两人,小白目前失踪在苍穹境下,龙仙儿也被淹没在无数饿鬼中,仓促间想把这两人找出,都不是容易事。 三一章 餓鬼脫胎 首先,仍舊拜謝金乾802153717,沒有你的贊助,不會有這一章 随着时间过去,这些天道所造的凶物,不光是逐步从三方封印边缘逃逸出去,更逐渐适应了封印,开始反过来啃噬封印之力,恐怕再镇压不了多久了。 打开僵局的关键……到底在哪里? 冥府上空,褒丽妲看着底下饿鬼肆虐的场面,心下骇然,而回想到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更是心乱如麻。 ……如果没有刚刚龙仙儿的那一击,自己九成已经被这些饿鬼沾染,化为它们当中的一员了,自己确实看到,有那么一个大能级的鱼头鬼物,似是九大阴帅之一,来不及脱离冥府范围,被碧绿尘埃沾染后,直接成了一个星体般巨大的饿鬼。 这些饿鬼……怎么如此厉害? 根本不是放出一群饿鬼,而是放出之后,周围所沾染到的生命,尽数化为饿鬼,若早知如此,自己绝不会傻到站那么近,亲身跑去轰开封印的行动,根本就是送死。 但龙仙儿又怎会出手帮自己脱险?她那一击,本来大有机会制自己死命,至少也可以把自己重伤,留给饿鬼吞噬,却为何会转为救援?这是什么道理?简直岂有此理! 怒气勃发,褒丽妲很想把龙仙儿揪出来,问个究竟,以消心头的怒气和疑惑……但看眼前一大片黑压压的饿鬼,想进去它们里头找人,估计没戏,更何况……刚才碧绿粉尘铺天而下,龙仙儿也在范围之内,现在多半也化为饿鬼了,自己难道去找只最大的饿鬼来问话?这显然不现实! “可恶!” 褒丽妲恨击手掌一记,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非常不快,正想作点什么,将不爽发泄出来,忽然见到饿鬼群中有一块空缺,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饿鬼群,却唯独那一块马车大小的地方,空无一物,周围的饿鬼都仿佛视而不见,分外显得突兀。 “……嘿!” 看到这么个地方,褒丽妲当即冷笑一声,直直降了下去,到了那处空地外,“掩耳盗铃,藏头露尾,你也算是让我开了眼界,给我出来!” 空地之中,中年男子的身影缓缓浮现,表情略有几分尴尬,“大家都是一条船上,合该同舟共济,又何必得理不饶人呢?饿鬼已经释放,我们的任务成功,再不离开,恐怕横生枝节,还是走了吧。” 褒丽妲冷笑道:“我且问问你,你的苍穹镜,还装得下多少东西?” 所有隐形类的神器或术法,最怕遇到的,就是大范围无差别攻击,一旦陷入这样的窘状,无论什么隐匿技巧都不管用。万空苍穹镜,虽然能将兵主和自身气息完美遮断,就是永恒者都没有那么容易察觉,可碰上铺天盖地的饿鬼,周围都被填得满满当当,自身也就毫无悬念地暴露出来。 万空苍穹镜,虽然能自辟天地,可当面对的攻击,动辄毁天灭地,它辟出的这个独立空间,反而突兀,自然凸显出来,偏偏四面八方都被饿鬼所围,就是想要寻路离开,也突围无门。 在这种时候,褒丽妲特别靠过来,其实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很有可能被困着一起出不去,可面对同伴如此“讲义气”的动作,中年男子却没有半点喜悦,只感到尤为不安,这个同伴和自己素来谈不上有什么义气,不专程扯自己后腿已经是老天开恩,跑来和自己共患难那是想都别想,尤其是这女的正目露凶光,一副随时都会发疯的模样,更十有**是跑过来找事的。 “还装得下多少东西?妳待如何?” 中年男子闻言感到极度困惑,万空苍穹镜虽然号称无物不装,可自己刚刚越级收了一个万古在内,光是要将之压制,就已经竭尽全力,再稍有妄动,搞不好人就要被放出来了。 再者,能装多少东西,和眼前的情况又有何关系?总不成,要将这些饿鬼都收入苍穹镜中?这绝对是个馊主意,早先自己才不过收个几只,它们就已经在苍穹镜内大肆破坏,吞噬成形的世界,什么手法都压制不住,真要放手去装,恐怕装不了一千只,万空苍穹镜就得废掉! 何况自己两人的任务是释放饿鬼,又不是带回给魔主,收了要干什么,现在方圆千万里除开这些饿鬼,只余自己二人和游离在外围的冥府几大阴帅,这个疯婆子到底想要收什么? “哪这么多废话?就问你还装得下多少东西?需要这么吞吞吐吐吗?” 褒丽妲怒道:“这样都不坦诚,还说什么同舟共济?我**!” 不光是大怒飙骂,还直接动起手来,中年男子本以为是这女子喜怒无常,不遂她意,就随便出手,丝毫不顾两人身处饿鬼包围之中,一个不慎就会引来大患,但当万古级数的重压,逼面而来,还断绝四方退路,他才陡然惊觉。 不妙! ……她故意贴近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击!事先蓄力,迫上万古级数的出力,把周围退路尽数封了,让我避无可避,还先顾左右而言他,让我只是困惑不安,却没有提防。 ……好毒辣的*! 多想无益,要命的一击,已在眼前,中年男子别无选择,只得不管不顾,强行祭起万空苍穹镜,全力一挡。 两劲交碰的一瞬,褒丽妲目光一厉,轰出的力量高度凝聚,层层血影卷动,凝成一把高速旋转的锋刃,仿佛要将一切都切断。 血影神功.诅天之刃。 这把邪刃狠狠捅下,与中年男子身前浮现的宝镜形象对撞,两股万古级数的力量相持一阵后,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褒丽妲一声痛哼,整个被反震抛飞上天,远远坠向天空的另一头,周身溅血,不知道伤势如何。 中年男子也被反震力轰上半空,胸中气血翻涌,已经受了不轻内伤,心里暗叫倒楣,魔主真是失心疯了,才选择任用这女人为将,不光害了任务不算,更让自己陷入这般窘境。 不过,当前最要命的,还不是追究这些责任,而是万空苍穹镜上出现的裂痕。这件天神器,异能无双,却不以攻防见长,正面挨了褒丽妲全力一击后,镜面已经出现裂痕。 天神器都能够自我修补,裂痕并非不能完好,但在当下这个时间点,一点裂痕就足以致命,因为随着这道裂痕的出现,几股极之强悍的力量,从镜内不住往外迸开,被收入镜中的几位强人,寻到机会,开始尝试破镜而出,更试图从裂痕着手,将整个神兵打破。 ……晦气! 中年男子暗骂一声,连忙打开法咒,将困在万空苍穹镜中的东西释放出来,以免贪心不成,反而把这天神兵赔了进去,刹时,十几道亮光飙向天空,而中年男子则藉着苍穹镜掩形,重新遁走,用最快速度脱离冥府。 被释放出来的几道光芒,有些是洪荒古兽,有些是星体之灵,还有真仙、菩萨,出来之后,受到时光长河冲刷,有些迅速老化腐朽,瞬息殒灭,有些则是扛住了时光流逝,化光向远处飞走。 在十多道亮光里,只有两道缓慢飘落,降落在冥府上空,看着底下到处乱窜的饿鬼,正是温去病与小白。 两人先后身中暗算,被收入万空苍穹镜,在镜中都没有束手待毙,早就想尽办法,试图破镜脱出。 万空苍穹镜,号称无物不装,永恒者之下俱皆难逃,如果那么容易就能脱出,又怎么配位列十大天神兵之一?两人多番尝试,都没有找到门路,却因为双方变动之道发生共鸣,在内中千百镜像世界分隔中发现了彼此,更成功聚合一处,温去病正预备开动圣德之炮,去他妈的轰上一炮,天空就忽然出现裂痕,意外迎来了脱身良机。 “……妈的,整天打雁,到头来却被雁啄了眼睛。” 小白目露凶光,扫视天上地下,却丝毫找不到敌人的踪迹,万空苍穹镜一旦发动,确实也不是当前的自己能够轻易找到的,不然自己怕是已经落在永恒者手上。 “情况不妙啊……” 先前被封锁在镜子里,接触不到外界之事,但出来之后,看到这么一幕毫不意外的场面,小白大致也能料到事发经过。 “……这批太初饿鬼,比那几个大人物以为得还要命,它们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一批了,经过这些多年的镇压和进化,一早就改变了部分本质,如今只是还没显露出来,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会开始吞噬生命体,届时,就算是神国、佛国,也牵制不了它们,除非能够冒险进入封印地,取出里面的……” 小白眉头深锁,忧虑说话,旁边的温去病却根本心不在焉,明显有听没有入,小白叹道:“你现在大概也没心情听这些吧,那……你又有什么打算?” 温去病抬头,朝九天之上那几件永恒者执掌的神兵看了一眼,神情冷淡,“我对救世没有兴趣。”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二章 自私自利 抛下这一句,温去病直接飞身就走,没有半点停留的**,小白看着他的背影,无言耸了耸肩,喃喃道:“走吧,喜欢走就走吧,但如果以为你那么简单就走得掉,就太天真了,天意从来不由人啊。” 说完,小白侧眼望向天空,看着三件天神兵组成的三角封印和不断尝试突围的饿鬼群的斗争,感受到来自那边的大人物目光,也大致猜得到那边的想法。 ……龙皇陨落,冥皇缺位,万劫不变,独立诸天之外的冥府易主已是定居,新的冥皇产生,涉及七界权力博弈,那边不可能不插手的,肯定想趁这机会,把自家人塞进来。 ……但以当前情势,哪家也无力独吞冥府资源,估计又是师法旧事,组个联合政府,然后还三家默契一致,合力踢出魔主。 ……当年就是这样,所以这回饿鬼脱困而出,魔主根本就不出手,直接隔岸观火了! 看着满天满地的饿鬼,张口磨牙,发着尖锐的声响,看着随着饿鬼化为的巨浪一**拍击之下,不断动摇的封印,小白暗自喟叹,果真人算不如天算,哪怕一早就做好准备,留下底线,可事情到头来仍是脱出控制。 当初,为了封印这批太初饿鬼,冥府这边,冥皇以权柄镇压,给出了机会,最终则是前任鬼王牺牲,还再加上自己割裂魂魄,两相结合,这才化为封魂印,将饿鬼打灭形体,永封在骷髅门内。 冥皇此番冒险证道,不过假借饿鬼气息,虚张声势,骷髅门虽开,却分毫无损当中封印,因为真正锁住饿鬼的,是自己凝出的那颗封魂印,只要自己还在,仍能与封印相互感应,饿鬼的封印就不会出事。 原本这个计划可以说万无一失,只要自己不主动跑去九重天之类的内外隔绝的禁地,封印就稳如泰山,怎料,自己却在冥府内被万空苍穹镜这件天神兵中的异数暗算,收入镜中,与封印之间的气息联系就此断绝,封印登时瓦解,将这些饿鬼给释放出来,酿成一场巨祸。 “……饿鬼很快就会完成新一轮的进化与适应,到达我们当初估计的凶恶,老朋友,你说,没了你,这下我们又该怎么办?” 小白一眼望天,眼中闪过一丝坚毅,“放心吧,我将守住你的坚持,不会让那些大人物为所欲为的。” 另一面,温去病一路高速飞行,从无数饿鬼身旁穿过,感觉到几分怪异。旁人不知道内情,对这些饿鬼本能畏惧,不敢靠近,但根据从霸皇处所得的资料,这些太初饿鬼吞食天地,破坏时间与空间,却并不涉及活物,只要不被初始无形的饿鬼沾染依附,又有能耐从没有时空的混沌中穿行,对于生灵而言反而毫无威胁,自己从它们身旁飞过,应该是安全的。 然而,虽然这些饿鬼没有眼睛,可从它们散发出的饥渴气息中,自己分明能感到,它们正在“注视”着自己,极度饥饿,想要一口将自己吞下,只是不知因为什么理由,这才没有下口。 照这不住增幅的气息来估计,只怕,那个“什么理由”,再撑不了多少时间了。万古时移,霸皇的情报,显然已经有了偏差,太初饿鬼即将变成比最初设计更凶的东西,到时候这场即将席卷诸天的祸乱,会比那几个高高在上的永恒者预想的更为惨烈,不过,这些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高速飞行,温去病心急想要知道,自己被封禁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镜体阻隔,自己完全感应不到外界之事,只在最后天空破开的那一瞬,感应到血影神功的邪气。 ……是小妲打穿了镜子,帮着放了自己出来?她为何这么作?明明大家都已经翻脸了,还出手救援,这可不是碎星团的作风啊! 温去病想不通这一点,但这也不是他当前最挂心的事,自己打出来之后,就没法感应到龙仙儿的气息,好像她已经完全殒灭,这让自己异常不安,什么旁的都顾不上了,只想先找她出来。 ……多出来这么多的饿鬼,却不见半条冥府亡魂,不是被这些饿鬼给吞噬殆尽,就是所有亡魂都变成饿鬼了……这些凶物,具有高度传染性?那仙儿又怎么样了?这些饿鬼暂时还不会吞噬生命,亡魂遭殃,不代表仙儿也会受难,只是气息为什么会消失,难道是小妲得了手,还是冥皇做了什么? 心中益发焦急,温去病到处乱飞,忽然,功德战衣签订的命约,生出微弱感应,温去病大喜过望,径直向信号的源头飙去,过不多时就来到骷髅门的残迹前,举目所见,只有密密麻麻的饿鬼,哪有龙仙儿的半点影子? “……上面找不到,说不得,只有到底下去找找了。” 顾不上危险,温去病猛一咬牙,身化流光,往底下的无穷饿鬼群中飙去。 寻找龙仙儿的下落的一路上,温去病感到很是不安,那不光是因为担忧龙仙儿安危而产生的极度焦躁的心情,还有一部分,是此生难得的幸福状态的被打破带来的伤痛。 回想起来,这一辈子,从自己懂事开始,就没过过什么安生日子,幼时一路跟着一个浑蛋颠沛流离,根本是不得半点安生,在龙家那半年,是自己记忆中少之又少的静逸时光,一切都仿佛那么美好,无忧无虑。 等自己被逐出龙家,又是一路颠沛流离,甚至可以说一天安生日子都再没有过,随之而来的乞讨流浪,可以说尝尽人间辛酸,再到遇到那个人,莫名其妙的加入碎星团,开始救世大业,一路沙场征伐,整颗心都是一直悬着的,即便是战争结束,从万里沙海幸存的自己转入地下,组建岭南温家,转成奴隶商人,过起富豪日子,生活看似有滋有味,心也都是一直悬在半空,没有一刻能放下。 兄弟的血海深仇一日不报,碎星团一日不能光明正大的重现世人之前,自己就一日不得解脱,好不容易碎星武神重聚,却又是一连串的变故,封神台一战,看似即将降临的幸福,再一次成为梦幻泡影…… 好像……就只有来到冥府的这段时间,自己成婚了,有了一名相依相伴的妻子,红袖添香,烹茶解语,顶上有冥皇,背后有小白,就连带来最大压力的强敌霸皇都倒下,借助不死会搅动鬼界风云,把一干万古巨头玩弄鼓掌之间,极大减轻了始界压力,所有的威胁,一下子仿佛尽去,自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尽管还是很忙碌,却……真正成了一阵,无忧无虑,没有什么事情要烦心的幸福日子。 在这阵幸福时光中,自己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好像……自己不配拥有这些东西,不配有这一息安宁,小小的幸福,保不准什么时候,这些幸福就会被一巴掌打烂,什么也留不下。 现在……这种感觉正在一点一点发酵。 自己和龙仙儿的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既是恩怨,也是因果,尤其是她,背了那么多东西在身上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善终,自己居然还妄想能与她一直幸福下去,明明……那就注定只能是一段很短暂的特例时光,自己应该一早就明白这点,要更加珍惜才是。 ……仙儿,妳在哪里? 不顾周围饿鬼的凶气越来越猛,愈发躁动不安,很快就要摆脱之前的桎梏,开始吞噬生灵,将自己一口吞下,温去病直潜入饿鬼群的最下方,忽然在底下感受到一点东西,心中一动,高速飙了过去。 一件事物悬浮在离地两米的空中,散发出淡淡金芒,赫然就是冥皇专属之兵,平等戒尺,而在这淡淡光罩之下,一道美丽身影,静静躺在下头,没有半点生命气息,仿佛已经气绝。 温去病见状大喜过望,虽不知道这冥皇专属戒尺是怎么传到龙仙儿手上,但很显然,就是倚赖神兵的及时护主,龙仙儿才得以在饿鬼阵中保住平安,没有被饿鬼依附同化,只是,她此刻的模样看来非常不妙…… 光只是一眼扫过,看到浑身上下那些带着强烈魔气的爪痕,温去病就晓得这伤势出自谁的手,知道龙仙儿最后到底是在和谁战斗,特别是看见她空荡荡的那条手臂,上头不规则的断口,血仿佛流干,那绝对是血影神功的“噬血”效果…… 温去病一时间心痛如绞,就想往前几步,确认龙仙儿的状况,可考虑到龙仙儿当下是被神兵保护,如果贸然去动,万一神兵的护障失效,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即使这批成形的饿鬼目前不会对生灵产生威胁,也要担心没有神兵镇压,伤势立刻恶化,一时不敢妄动。 但就这么一直搁着,显然也不行,因为平等戒尺本身的状况非常不妙,每一缕灿发出来的金光,都会从戒尺上带走一缕金粉,戒尺本身的结构正在不住崩解,显然是正在以自身破灭为代价,持续放出力量,保护底下的龙仙儿。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三章 又是选择 进不得也退不得,温去病被卡在那里,一时间难以取舍,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金光护罩内的龙仙儿,动了动指头,似是恢复了生机,洒下来的金光罩也瞬息消失。 温去病第一时间抢上前去,还没摸到,就看到龙仙儿睁开眼睛,清醒过来,一下翻身坐起,却摇摇晃晃,没有力气稳住身子,温去病连忙抢着将她搂过,抱在怀里,只觉得怀中娇躯轻得像是没有体重一样,更冰冷得没有一丝体温。 “……你来啦。” 龙仙儿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喜色,“迟来总好过不来。” 温去病也勉强堆起一个笑脸,“总算还赶上了。” 微笑的同时,一颗心却笔直往冰水里沉去,这么多年水里来火里去,自己很清楚什么伤能治,什么伤……是没有希望的。 早在搂过龙仙儿的刹那,魔屋就在飞速计算,确认与尝试每一种救护手段,可一长串尝试下来,除非有精擅时光之道的万古甚至永恒,肯付出极大代价,直接逆转这么长的时间,改写她和小妲的一战的结局,否则答案就是没有希望,而已经在碎星团时期,累积过太多送死告别经验的自己,直接就堆起了笑容,表现得一如平常。 离别已经无可避免,但最起码,别让场面弄得那么悲惨,让要走的人都心里不好过…… “……我啊,一早就想过这个场面了。”龙仙儿微笑道:“像你我这样的人,最后不是你送我,就是我送你,这一天恐怕不会太久,但……真的没想过会来得那么快啊。明明还想多陪你一会的……大概……” “难道要说是因为我们坏事做得太多,杀生太过,所以当有此报?妳为始界、为人族作得够多了,这台词可不适合妳啊。” 温去病冷笑道:“如果像妳这样的人,都要早夭,霸皇和那个人却能够猖狂万古,如此世道,如此因果业报,天道循环,我也不顾什么善恶与好生了,后头等妳不在,我就去屠上几个世界,为妳来个风光大陪葬。” 龙仙儿闻言不禁苦笑,换成几个月前,温去病说这种话,自己肯定会耻笑他说得出却做不到,是个十足的中二的嘴炮男,但现在自己可不敢这么说了。 如果说曾经的自己,还能对公义有坚持,那来到冥府,经历过这段时间的事,对这个“平等、公正,无比讲规矩,绝对的秩序之地”,自己只感到荒谬,对于公正再没有什么信心,到了最后,连冥皇自己都受不了,冲出去自杀身亡了,这条路走到底……显然是条绝路!而一起经历了这些荒谬的他,内心中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也一定有了很多改变…… 现在,温去病说这样的话,自己已经不敢当他只是在说笑了,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作的……动机…… 如果,自己还有再多点的时间来安抚他就好了…… “你……不该来的啊……” 龙仙儿轻声道:“这些太初饿鬼很快就要蜕变了,这次蜕变结束,就会挣脱先天桎梏,一改过往不沾生灵的习性,变成史无前例的凶物,你这时候进来……可怎么出去啊?” 温去病飙来之初,并没想过会有这后果,此刻眼见四面八方团团被饿鬼围困,还虽然还因为先天桎梏,以为对冥皇权柄的厌恶,没有主动吞噬过来,但却已经对生灵产生了兴趣,就是等下想要冲,也未必冲得出去,还有些饿鬼似乎生出独立意识,遥遥锁着自己,只怕自己一往外冲,直接就会冲到大嘴里去。 现在想要有所动作,已经太迟了…… 温去病低头凝视妻子心伤的目光,自两人相识以来,她从未表现得那么弱势过,这不是那种刻意装出的楚楚可怜,想要引人同情,这一回……她是真的强撑不下去,也装不起来了。 “……对、对不起……” 龙仙儿颤抖的声音,让温去病感到格外心痛,更想起新婚时的话语,当即强笑打断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喜欢小孩子,就算是自己的也一样,我们老温家啊……大概都有点近亲憎恶吧……” ……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年长后更加倍确认这一点……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讲父爱母爱的,父亲对自己根本就没什么爱可言,而自己也从不觉得小孩子有什么可爱的,更不曾对自己后代有过什么幻想或者期待。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发现夫君误解了自己的话,龙仙儿试着挤出微笑,想要让气氛再缓和些,面对生离死别的这种专业素养,自己也是第一流的,绝不比山陆陵要差,但嘴角勾起,仍是难忍心中伤痛,泪水直接就一连串滑落下来。 “冥皇权柄,是唯一可以镇压饿鬼的力量,就算饿鬼蜕变后也一样……但,龙皇在天道桎梏下彻底灰飞烟灭,连带本身权柄也受到波及,特意留给我的这些,也已经所剩不多了。” 龙仙儿的目光,望向已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平等戒尺,虽犹自灿发着点点金芒,却在不住崩解、消失。 “……被妳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些饿鬼对这玩意很是忌惮。”温去病笑道:“但只剩那么一点了,就算要当护身符来用,又能用多久?” “打入一个人体内,只作一个人份来使用的话,或许能用上几个时辰才消失,但如果能打入始界,由始界的特殊性来进行增幅,就有很大的概率,能庇护整个始界,不受这场诸天浩劫的危害,又或许……将来等太初饿鬼肆虐各界的时候,这还能演化出什么,成为一颗各界生灵的希望火种。” “……原来这玩意还能这样用啊?那可真是救世的大希望呢!” 温去病打个哈哈,随口应答,却陡然一顿,明白了妻子这段话的真正意义。 残留的冥皇之力,可以庇护一个人从这里冲出去,甚至脱离冥府鬼界,避开这场浩劫,也可以打向始界,成为始界的护符,将来的希望火种,但唯独……不能两全! ……那么有什么可以两全的办法吗? 龙皇陨落,这东西已经是消耗品,剩下这一点,一经发动就会彻底消耗掉,如果自己凭此护身冲出去,就没法再拿去救援始界。 或者由自己护着此物,拼命杀出去,试着在此物殒灭之前,将其打入始界,这个策略……根本不可能! 温去病想都不想就能判断,自己就是不惜一死,也未必能在饿鬼群中杀出,哪怕奋起山陆陵十倍的英勇,也会在杀出去之前,先被饿鬼吞噬,这件活,根本不是大能能做的,这些饿鬼马上就要蜕变完毕,到时候就是换成寻常万古,也没可能从中突围,甚至……还没能等自己杀到外围,这截消耗品就先耗光了。 ……杀不出去,那……只能等待外援?或许小白会忽然杀进来援手?冥皇权柄可以克制饿鬼,此事它不会不知,也没道理坐视,但它还有余力吗?又或者……那些高高在上的永恒者,事情都闹这么大了,拯救世界的希望,祂们会无动于衷吗?或许祂们正…… 想得正乱,温去病脑中陡然一冷。 ……永恒者,高高在上,天意莫测,根本就是最不能指望的一群“人”,如果要指望祂们行动,那根本什么也不用作,只需要跪下喊两声救命,等着祂们回溯时间,改变过去,一切都会幸福快乐,没有半点灾难和痛苦。 最重要的是,现在该是自己要怎么做选择,而不是等着被选择! 不…… 温去病怔怔望向龙仙儿。 这其实……是妳,,,必须作下的选择,对吧? 温去病静静看着龙仙儿的眼睛,自身情绪却出乎异常的平静,这点连自己都觉得几分讶异,或许,是因为一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与利益,别说夫妻,就算亲如父子、兄弟,也都有因为各自立场不同,发生冲突的时候,而自己这媳妇的理念、坚持,都与自己完全不同,两个人因为机缘牵引,最终殊途同归,走到一起,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日后再一次分离,成为敌人简直是必然,那倘若有一天,她想要守护的世界与自己发生冲突,她又会如何取舍呢? 像这样的问题,自己早不只一次想过,每次想到,心里都觉得一阵悲凉,完全没什么好奢望的。 或许是因为想得多了,准备做的充足,早就觉得哪一天被她背后捅刀子都毫不奇怪,真的到了这时刻,自己反倒无喜无悲,一点也不激动了…… “这确实……这真是个大问题呢……” 温去病喃喃道,看似什么都没在想,只是在随口附和爱妻的话语,假装没有发觉其中的深意,不使之为难,其实脑中正飞速在构思各种可能,更动用魔屋推演计算,试图从这二选一的考题中,找出第三条路来。 百度搜索ூ小说௃小说网站,&#8ba9;&#4f60;&#4f53;&#9a8c;&#66f4;&#65b0;ᨬ&#65b0;ᨬ&#5feb;Ḅ&#7ae0;⁚小说,所有小说&#79d2;&#66f4;&#65b0;஺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四章 自由 很奇妙的是,溫去病迅速便发现,这些努力并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不被选择抛弃,而全是为了眼前这女人,不想她在人生的最后留下什么遗憾,明明背负了那么多,那么努力,连自己都奉献了,还要在这个时刻被迫做一个艰难而伤心的选择,所以才试图为她找出双全法来,至于自己的处境,相形之下,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反正自己完全没在想。 只能选择,救某一个人,或是……放手推他去死,用来保住更多的人、更重要的目标…… 这样的选择,自己曾经做过很多次,而矢志守护始界、保卫人族的她,肯定作过更多次,而哪怕双方立场有异,自己也能体会……她这一路走来的心情,绝对不会是表面上的那么无怨无悔…… 每一次的抉择,都要被逼舍弃掉某些东西,这些东西……看起来是买菜比价后放弃的次品,其实就像是从身上、心上硬生生切去一块肉,从来也不会无痛、无感,一路走到最后,剩下的……是满身伤痕,是千疮百孔,这便是救世的代价,所有一意坚持的人,都必须付出的东西。 自己……很不忍心看她继续这么伤下去了,这明明……不只是她的事,可那些高高在上,有能力摆平一切的永恒大人物却不管,那些本该为自身生死安危负责的人也无力来管,最终只是她一个,被逼在那个角落上,又一次面对艰难的选择。 ……为何……不能放过她一次呢?明明……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连人生的最后,都要被逼着独自站在无人的厨房里,手里被塞了菜刀,去作她根本不想作的菜吗? ……没有人,会是为了干这种事而出生的啊! 当这些念头在脑中闪完,温去病也将心情整理完毕,同时魔屋也将一切设想的可能推演完毕,脑中浮现的双全答案是无解,但至少有一点自己很清楚,就是自己不想当被选择的那一个。 就算是死,自己也希望,那是出于自我意志的选择,是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主动作出的牺牲,而不是什么大人物选择下的不得不死,被强行当作牺牲品,前半生被人当战争工具,整天卖命,实在已经很厌倦了…… “好,就这样吧!” 温去病作出决定,构思完计划,直接一抖手,层层木竹石牌出现,化出江山社稷图,将正在消逝中的平等戒尺给包裹住。 宝阵加持,并无法阻止平等戒尺的消逝,甚至也谈不上延缓,这一早就在温去病意料之内。 “妳的两难,其实根本就是个伪命题,就算妳想要把希望的火种送出去,为始界众生造一道防护罩,给万界生灵留一个希望的火种,妳也没有任何手段,将它送出到始界,甚至妳连延缓这东西的消逝都做不到,又要如何二选一?” 温去病道:“但如果我们联手,用江山社稷图,把这东西护住,再用圣德之炮开路兼发射,就有九成机会,能够把这东西直接送到始界,留下火种,完成妳的心愿……等等,如果我抛弃肉身,用神魂依附戒尺,一起射出去……呃,不行,我不是万古,神魂没有地藏那么强……而且没有我亲身操作,圣德之炮的威力也不足……”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原本神情萎靡的龙仙儿,陡然一震,望向温去病的眼神,变得异常不舍,“不愧是仙儿的夫君,居然想出了这样的妙法,但你可曾想过,这么一来,就表示你……你……” “哪里可能想不到这样的后果?妳当我智商和旁边那群大嘴怪一样吗?” 温去病蔑然一笑,伸手轻抚着妻子的长发,淡淡道:“我早就想过啦,其实这么些年下来,我也很累了,老是干着徒劳无功的事,不是去救某个人,就是被逼着去救某个人,再不然就是一群人,救来救去,没个尽头,没完没了的灾难总算落在这些人身上……真他母亲的操蛋,老子不玩了可以吧?” 龙仙儿勉强挤出笑容,泪水却滚落脸颊,“你可是救世大英雄,人族战神啊,你都不玩了,那世界、人族……大家又要怎么办呢?” “爱怎么办怎么办吧,世界又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他们命也是他们自己的,为啥要跑问我怎么办?人生里,好歹该有一次,为自己的命去奋战吧!我当初也不过是个颠簸流浪的乞丐,遇到那个人前,有人跟我说将来我能救世,我才不信他咧!” 温去病笑道:“如果没有我,没有妳,就要灭亡的东西,那救了也是多余,就让我们尊重一次这鸟蛋的天道,该生生,该灭灭,让我们的人生,重新回归我们自己吧……现在,我只想陪着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一句句话语,声声敲击在龙仙儿心上,听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绽放了笑颜,如冬雪中的花朵,凛冽而美丽。 “妾身……突然很想哭,但又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此生……上天待我不薄,一早就把最正确的人,送到我身边来,有了那么一段时光,只可惜,世事难料……我们又多蹉跎了……那么久。” 龙仙儿紧握温去病的手,眼中满是感动,泪水湿透了面庞,温去病正想说话,却见平等戒尺的消逝,一下增了几倍速度,转眼之间,就已经崩碎殆尽,彻底毁去。 “不……” 温去病张口欲呼,却给龙仙儿一把拉住,而飘在周围的金芒,却出奇地没有消散,而是被某种力量引导,一下都注入自己体内,更迅速与内天地融合。 这是不同于本身变动之道的法则力量,而且是永恒者的遗留之物,一旦渗入,就剧烈冲击神识,温去病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克制不住涌现的剧烈晕眩感,光是要稳住本身神魂,就已经竭尽全力,更无暇他顾。 “是妳……为什么……” “妾身……这一辈子都坚持守护始界和人族,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一路上牺牲了很多东西,一步步走到现在。” 龙仙儿的声音很轻,脸上的笑容很淡,是一种没有遗憾的笑,原本不断滴落的泪水也停了,仿佛发自内心的喜悦冲淡了一切悲伤和不舍,在说话同时,她的身影也越来越淡化。 “一生护世,妾身无悔,但如今回过头来看看,这个世界……被妾身守护得并不怎么样呢!也许,妾身一直坚持的,其实不是最好的路,还有些其他更好的可能,不是那么的唯一……不是什么都要靠牺牲去守护,只是那些可能,妾身找不到……所以,妾身,想把这样的可能性,留给夫君。” 龙仙儿笑道:“这些……可能也只是个藉口,但看看冥皇,再看看那一位,妾身忽然……想要对自己的内心忠实一次,也学着他们,任性一次,妄为一回……去拒绝……牺牲那些我不想再失去的东西。” 温去病很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像只呆头鹅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没法回应她的心情,然而,源自永恒者的法则入体,太过剧烈的神魂冲击,光是要维持本身清醒,就已经竭尽全力,更别说开口讲话了,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静静的看着,把她最后的音容笑貌,深深的映入脑海,刻入神魂…… 如果能够开口,自己很想告诉她,身为她的丈夫,绝对会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千万不要为了自己,而动摇她一生坚守的信念,在最后的时刻还留下遗憾,这是自己原本就有觉悟要为她做的……也是自己应该去替她做的! “妾身……并没有放弃!” 虽然话未出口,但仿佛看透了温去病的想法,龙仙儿笑得自信而满足,“只是在这最后,终于明白了自我,我守护苍生,想要看他们安居乐业,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因为我想这么作,既然如此,现在我贯彻自己的心意,想要保护我的丈夫,这又算什么动摇了?” 笑容中,龙仙儿的身躯渐渐开始崩解,从仅剩的那只手臂开始,像是平等戒尺一样,逐寸化光消失。 “妾身……终于想清楚,能在这一刻,自由了……” 龙仙儿嫣然一笑,“这种时候,好像无论说什么,说与不说,都会成为夫君你的负担,既然如此,妾身就只有一语相托,希望往后……我最爱的夫君,能够活得自由,一如心意。” ……以你的个性,临终时刻,无论想要托付给你什么,你大概都会答应吧? ……但拯救什么、不救什么,原谅谁、不原谅谁,都该是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有的选择,不该再被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左右,我……不想你再被对死人的愧疚操控生命,哪怕这个人是我也一样。 ……冥皇自由了,我自由了,往后……希望你也能自由! 满腔心意,寄托在一张笑靥里,龙仙儿猛地欺身贴近,往夫君的唇上吻去。 温去病没法动弹,只看见妻子宜嗔宜喜的绝美仙容迅速靠近,刹那间,时光仿佛停顿,眼前的画面就此定格,而由幼时相识开始,关于这张脸的每个记忆,开始跑马灯般飞速转过脑海。 ……沧溟大湖畔,她头戴花环,过家家一样,煞有其事地和自己拜天地。 ……破庙里,她引火焚身,眼中的凄然欲绝,惹人心颤。 ……为敌交手,她坚毅决绝,宁折不弯。 ……洞房花烛,她含羞带怯,眼底眉梢,却尽是说不出的幸福喜意。 最后,是此刻,明明已经走到了终末,明明曾经牵挂的始界和人族还在绝境中,她却笑得一派轻松自在,仿佛刚刚完成了什么很满意的工作,卸下重负,即将彻底放飞,笑得……让人好生羡慕。 唇,印了上来。 没有机会品尝其中滋味,甚至根本没有感觉,龙仙儿的身影在与温去病相撞的一瞬,完全碎裂。 点点光星,没有往周围消散,却在高速旋绕之下,往温去病身前凝聚起来,转瞬之间,聚成为一柄寒光照人的神剑。 而这一刻,周围的太初饿鬼,气息忽变,一股极度凶恶,择人欲噬的感觉,自四面八方涌来,似乎终于完成了蜕变,摆脱了先天桎梏,可还没等涌来饿鬼的利齿碰触,神剑灿光,带着温去病一飞冲天,瞬息脱出饿鬼的包围,飞出冥府。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 三五章 新.降魔剑 降魔神剑的修复工作,一直是交给龙仙儿来处理,后来诸事繁忙,更遇到冥府大变,虽然惊喜得知剑可能已修复完成,却是不及细问,温去病着实没想到,居然是在爱妻身亡的当下,重新见到这柄剑,龙仙儿在生命的最后,引动体内剩余力量,将存放在内世界的这柄新剑释放出来。 只一眼,温去病就看出妻子究竟是怎么修复这柄地神兵的。 降魔剑属性特殊,能够大幅吸收魔气,化为养剑之力,甚至可以越级镇压万古魔气,是非常宝贵的异能与特性,如果只是断剑重续,却没有把这个异能修复出来,那就真是白白浪费了。 龙仙儿……大胆使用了一件特殊的材料。 当初,司徒诲人的佩刀魔化,生出自主意识,更化身“亢金龙”加入死曜,在始界兴风作浪,甚至不惜勾结魔主,后来被打至碎裂,温去病将之收纳处理,预备研究之后,或许能用来铸造什么,再后来,机缘巧合,用那些破碎的金属渣子,吸纳了七邪覆的强烈魔气,提升了材质品阶,成就上品的神兵主材。 这一回,龙仙儿大胆起用这些魔气金砂,用来修补折断的降魔剑,更借用了冥皇权柄加以炼剑,两种背道而驰的素材,在律之大道的法咒协调下,完美融合,最终打造出一柄威能远胜之前的新剑。 当这柄崭新的降魔神剑,被龙仙儿灌注最后力量,完成开光,所绽放的锋芒,光寒七界,隐约已经超越地神兵的品阶,来到天神兵的层次,更甫一出现,就发动神能,带着温去病一起,破空而走,穿出饿鬼的层层包围,脱离冥府核心地带,来到外围。 这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一件事,如果没有身上冥皇力量保护,就算能高速脱离,有天神兵护身,途中也会被这些蜕变完成的太初饿鬼啃得支离破碎,甚至直接被一口吞掉。 冥皇之力,似乎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波动,让饿鬼们本能感到厌恶、躁动,不愿靠近,甚至压制了刚刚诞生的想要吞噬生灵的冲动,却还谈不上克制,温去病也无暇细想,在消化入体的冥皇法则,回复行动后,主动握住降魔神剑,人剑合一,化为一道璀璨剑光,直接划破长空,脱出冥府范围。 在冥府外围,还存在着少数幸存者,基本都不是等待轮回的亡魂,而是冥府的旧干部,各界安插过来的大能,此刻看着里头千亿大口骚动的场面,尽皆失色,温去病没有兴趣理睬,迳自向小白那边飞行过去。 小白正飘然站在空中一角,眼观八方,似乎在思索什么,看到温去病过来,特别是他手中神光灿然的长剑,微微一叹,“她终究是过不了这一关,没法度过这一劫……” 温去病飘然站定,冷冷道:“你一早就知道她会有这劫?” “嘿,她可是冥皇显身,与冥皇根本是一体同命,我知道冥皇逢厄灭之刻必有动作,吉凶难料,这一劫很可能会过不去,那时候她又好得到哪去?” 小白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冥皇千般算计,撞上天道桎梏,难逃身亡一途,她受因果牵扯,也始终过不去这一劫,还好……她这段时日与你误会冰释,解了旧怨,又有这一段最后的幸福时光,总算不是带着遗憾走。” 温去病忍不住拳头微微握起,怒道:“你明明知道她会有危险,却为何……” “为何不作提醒是吗?死仆街,你要我怎么提醒?”小白冷笑道:“提醒你们,最近可能会发生危险,要千万小心,行事谨慎,否则一个运气不好,命就没有了?操你奶奶的,这些话还用得着我来说?不就是你们的日常生活?还是要我替你出手,抢先把老朋友的谋划断了?别说我们俩交情没那么好,就算我出头,祂根本已经忍不了,无非从谋一线生机直接转为求个速死,她一样逃不脱这劫的!” 温去病顿时无言以对,自己和龙仙儿确实整日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高风险早就成了日常,如果只是提醒一句最近会有危险,却说不出危险来自何方,这种提醒有与没有根本一样,毫无意义。至于指望小白为了自己两人出卖龙皇的谋划,更是痴心妄想,何况冥皇根本就是想要自毁,龙仙儿断然难逃牵连…… “想明白了吗?想通了的话,就趁早给我滚。”小白道:“哪边凉快去哪边,别待在这里碍事,也别浪费她的一番心意……别误会,我可没偷听,也不知道她最后到底说了什么,但无论如何,我想既然出来的是你,她一定是希望你能平安,开心活着,巴拉巴拉之类的。” “她……把最后的冥皇之力给了我。可以用来去护持始界的力量,最后却拿到给我护身了……”温去病停顿几秒,厘清心情,“在她人生的最后,她没有选择世界,却选择了我……” “是啦是啦,你老婆不爱世界最爱你,那不就好棒棒?你跟我说这些,是欺负我是单身鬼?”小白哂道:“横竖都已经给你了,别人也没法用,你想炫耀,过个时候再来吧。” 温去病完全没有这样的意思,听了小白调笑,也知道此刻说这些完全没意义,定下神来,道:“你打算怎么作?” “……喔,这个啊……现在好像已经不是我们能作什么的场面了,当初我就和冥皇说过,饿鬼如果不彻底消灭,只是镇压,随着漫长时间过去,很可能会发生异变而进化,届时新一代的饿鬼,就再没法用上一趟的老方法镇压住……唉,专业意见没人听啊。” 小白慨叹着,声音里却没有多少遗憾,事情已经很清楚,冥皇当初选择镇压饿鬼,很大意义是为了在手上保留一个筹码,留作证道时抛出来扰敌之用,既然一开始就有着这个目的,自然不会愿意听从专业建议,从根本上消灭危险的火种。 只是,身为应该最公正的冥皇,却基于私心,干下这样的事情,听来固然是让人幻灭,可龙仙儿这里明明稍有偏私,反噬就重成那样,甚至还是受两次反噬,冥皇那边竟从头到尾没半点毛病,这真是毫无天理可言,不晓得祂究竟是怎样做到…… 恐怕,是执着的意念无比强大,笃信私利即是公义,坚持这信念到深信不疑的地步,才能镇住所有的反噬,这一点如今已经不可考,只有那些饿鬼,成为后遗症被留了下来。 太初饿鬼的异变,明显不在那几名永恒者的预计范畴之内,祂们虽然在饿鬼完成变化的前一刻,预知未来,提前洞见,却也束手无策,而完成转变的太初饿鬼,不但比更加凶恶,也比早先更难压制,甚至开始主动啃噬镇世神山、无量净土,只有五色神光,还能稍稍压制它们,却也收效不大,甫刷落便即弹起,像是在拍球一样。 “……哇,成千亿颗黑球一起运,妖皇真是好高的控球技术啊。” 小白笑得夸张,更语带讥讽,但最后仍只能耸耸肩,“这几位大人物,很快就要压不住了,如果情况彻底失控,最后会是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但我如果说找我来的龙皇不在了,这边烂摊子跟我没关系,不想管,祂们大概也不会放我干休……” 温去病听出其中端倪,急问道:“你有办法吗?” “……哪来的什么办法?你不至于认为我比永恒者更有能耐吧?无非我是冥府如今剩下来唯一的可能知情者,祂们不会放我的……” 小白的话合情合理,但在温去病质询的目光下,它最终只能摇了摇头,叹道:“我只知道,如果硬要干的话,有两个必要条件得要先满足,第一……得要能重新进入骷髅门里,寻回我失落的半身,或许……还有点希望。” 温去病侧瞥向自己早先飞出的地方,只见那里如今饿鬼密密麻麻,堵得水泄不通,想进去那边根本就是送死,如今饿鬼已经不再无视生灵,没有自己刚刚过去时的便利,就算是万古,恐怕也干不出这样的傻事。 “条件二呢?” “喔,条件二啊?就是尽可能封住这些东西,别让它们乱跑啊。”小白道:“要是让它们全都跑光,诸天万界到处去吞噬,伤亡什么的先不论,得到补充的它们,万一再次发生进化,那时候我们唯一的自救办法,就是早点自杀。” “它们……居然还有再进化的可能?”温去病听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顶不住了,“再进化……会变成什么?” “天晓得?我可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小白冷冷道:“太初饿鬼以世界为食,但如果沾染过强的怨气或是欲念,就会急遽增强,发生变化,彻底失去控制,当初搞不好就因为这样,才会被天道废弃……你现在知道,这东西为啥别的地方不扔,偏偏要锁在冥府了?” 三六章 死要面子的仙界 温去病闻言点头,冥府是亡魂轮回前受刑洗怨的地方,亡魂经历长久磨难,终于来到冥府,基本也没什么其他欲望,只求能够走完流程,轮回转世,可以说是怨气与欲念最少的地方,饿鬼之祸如果不是在冥府爆发,而是发生在鬼岩城或是鬼市之类的地方,情况可能要比现在恶劣十倍。 “不让这些饿鬼离开……”温去病仰望天空,“那些大人物应该作得到吧?至少硬撑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饿鬼如果乱窜,首先完蛋的,就是祂们的徒子徒孙……” “所以祂们才聚在这里防灾啊,但异变之后的饿鬼,开始吞噬生命,恐怕就不是它们能防的了。” 小白冷笑道:“按照过去的规矩,祂们大概会先牺牲哪个神国或佛国,开辟来当隔离带吧,太初饿鬼吞噬不了愿力,一个彻底被愿力包裹的世界,能限制住它们的活动,争取足够的时间,但这次异变之后,这招还有没有效,那就很难说了,就算还有……千亿饿鬼,嘿嘿,一般的隔离带也装不下啊!” 听到连永恒者也可能束手无策,温去病低着头,踱了几步,最终抬起头来,“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 “哈,当然有了,你大可以……” “不!” 伸手打断小白的话,温去病道:“没时间在这里说笑了,我身上有残余的冥皇力量,那些饿鬼好像很讨厌这玩意,多少能当驱虫剂使吧?我护着你,去那个骷髅门,找回你的半身,成与不成……来赌这一铺吧!” “……喂,你真的想好了?” 对温去病的选择不感意外,小白只是苦笑道:“她的个性,既然把力量托付给你,应该很不想你这样吧?我不信经历过这些之后,她还会拜托你去拯救世界,你……又何必呢?” 温去病淡淡道:“立场什么的,都已经无所谓了!如果自由自在,即是想作什么都可以,那我怎么作就没差了,说不定下一回,我会主动把这些饿鬼释放出来,散播七界,当成瘟疫来用,开启属于我的浩劫,把我讨厌的东西全部一扫而光,但至少这一次……我们不看天意,就靠我们自己,把这些虫子打扫干净!” 这一刻,温去病猛地生出非常奇怪的感觉,没由来地想起了那个人。自己与那个人,肯定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这些年里,自己不断去试着去了解那个人,追寻他的过往,分析他的情况,不是想要体谅他,而是想要弄懂他为什么会那样想,一切到底是怎么变成最后这样的? 相关的努力,迄今为止,就是碰壁再碰壁,这些年寻觅,让自己能够理解他的来历和神通,明白他为什么能干成这些事情,却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干下这些事情……正常人怎么可能理解一个疯子的想法?自己也没打算要为此踏上精神科医生的道路…… 不过,就在刚刚,自己却好像有些懂了。 ……太多的立场问题,太多的纠葛,太多的人情与恩仇羁绊,化为条条锁链,将人紧紧缠住,任你本领通天,力敌当代,到头来却是一步也跨不出去,甚至,连根指头都没法动,纵有天大本领,也难以呼吸。 明明可以做很多,却被这些东西自我束缚,只能在事后遗憾与悲伤,告诉自己要努力变强,下次就可以两全,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很多的遗憾与悲伤发生,彻底压垮了那些矛盾,人才会忽然觉得:啊!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恩也罢,仇也罢,情也好,怨也好,那些东西都好烦,我不想再去顾忌这个那个了,我只想呼吸! 即使今天的作为,会和昨天背道而驰;哪怕明天做出的选择,会回过头来狠打今天的自己一巴掌,都无所谓了,至少在这个当下,这一分、这一秒,觉得快意,就好了,一切随心而动,不用再去管是不是前后矛盾,不去理是不是伤了谁、对不起谁,也不在乎是不是被人当疯子……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这样想的?那个人……是不是就被过往的经历压垮,变成了这样一个为所欲有的存在,偏偏天道又给了他超越一切的能力,让他肆意妄为,却不用遭到反噬,不用尝到苦果? 温去病神思飞驰,觉得自己好像离那个人又近了一步,而这似乎还不只是单纯的感觉。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生出把这些顾忌全都抛开,什么也不去理,一切随心而为的念头时,自己内天地的法则忽然固化,莫名提升,法盘更隐隐凝出第六颗宝珠,真正踏上了六重天的境界,完成了突破。 这个离奇的提升,可能是心念解放的关系,却也不一定,也可能是龙仙儿赠与的冥皇权柄残力冲击,或是什么其他理由,在这混乱的当下,无论什么可能都存在…… 莫名取得了突破,温去病却无心作最重要的稳固境界,横竖接下来陪着小白闯饿鬼群,连万古都可能尸骨无存,重要的是体内残存的冥皇权柄,至于自己这五五六六的天阶毫无意义,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且慢!” 小白却举掌,制止了温去病的蠢动,似乎还在等什么,温去病察觉情况有异,问道:“还有什么东西要等的?” “有。援助与赔礼。”小白笑得很怪,“我不肯定到底有没有,但如果有,现在再不送来,那后头也不用送来了,而那边……向来很懂得抓时间点的。” 温去病疑道:“那边?” “……只要看久了你就会懂了,各家都有各家的作法,万事不离过往窠臼……魔就是喜欢混乱,所以喜欢到处搧风点火,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肯干,鬼就是小肚鸡肠,执于执念,死抓着一点小事不放,而妖皇……身为大地母神,博爱一切,无论什么都与她有牵扯,什么都跟祂沾亲带故,所以遇到什么事,千万别指望祂会来救你,祂顾虑太多,什么反应都容易慢半拍,不然一早就超脱而去,哪里还轮到三清和那几位佛祖?” 小白笑道:“至于仙界,这些大老爷一个个都死要面子,又小心眼多多,常常为了占些小便宜,结果赔了大的,却还乐此不疲,万古也不见改,不知道这一套逼得多少本来对他们有好感的,最后翻脸成仇,其实他们本来没恶意的……至少,他们确实相信自己是没恶意的。” 温去病听出了小白话中的弦外之音,“所以你在等佛门?” 小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继续道:“佛门则很有趣啊,各家各派里,对时间、因果钻研最深的,就是佛门,但也因为看得实在太多了,也看得太透太明白了,他们也完全放空了,你努力的时候,你拼命的时候,他们不是在后头唉声叹气,就是在旁边冷眼看着,反正……一切早已经注定,万事到头俱空,你努不努力、挣不挣扎,最后还不都是要空?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又费劲什么呢?” 想想自己与那边的往来经过,温去病觉得还真是小白形容的这样,那边基本就是喜欢猛浇冷水的超悲观主义者,大难临头就让自己独善其身,早点跑路,其他人反正该活的死不了,该死的也活不了,根本不用费事。 不过,各家里面,佛门对轮回转世也是最有心得,同样是死亡,对他们的伤害搞不好没有其他家高,所以才最不怕死也未可知…… “……不过可别以为他们这样就只会卖弄消极喔。”小白道:“佛门对未来节点的视野,无人能及,大多时候他们不会反抗,顺劫而为,是因为大劫难后有重生,与其费力去避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老老实实等劫数过去,但……有些必须要反抗的时候,他们对时间点的把握,比谁都要精准。” 话音辅毕,两道光影迅速朝这边飙来,时间更搭配得刚刚好,赫然正是牛头、马面两位大菩萨。 两位菩萨脚踏金莲,祥云伴随,来到温去病与小白面前,牛头率先开口,“太初凶灵失控,如今想要潜入其中,就是万古也九死一生,白道友非是寻常万古,然后连番大战之后,尚有几分余力?温道友虽得冥皇残力加持,但仅能在其中自保,势难排开众饿鬼,直入内部……” 温去病与小白互看一眼,迳自道:“不用说这些废话了,你们要是有什么可行的办法,直接讲吧?” 马头菩萨重新取出法器,赫然还是天绝、地烈两阵的阵图,这两件礼物,早在冥府变动之初,就曾要交给温去病,委托他以此庇护亡魂,现在重新又拿出来搁面前,强烈的打脸意味,温去病不禁色变。 “……你们一早知道会这样?” 温去病觉得很是荒唐,要是佛门一早就知道事情最后会演变至此,还连拯救的工具都已经备下,那也未免太恐怖了。 三七章 上天的佛门 ……这么全知全能,你佛门怎么不上天啊! ……如果一早便料到这些,你为什么不早阻止,等事情闹到这么大了才想插手?别的不说,就算冥皇之事,你们不想插手,但是只要提前阻止苍穹境暗算小白,哪来的后头的饿鬼之祸?你变态啊!真那么万事俱空无所谓,你现在也别插手啊,反正有灭就有生,大家早点死光早超生,还救什么救? 看温去病面色不善,牛头菩萨连忙解释,“并非如此,是当年饿鬼之祸后,古佛唯恐万古之后,冥府会有变数,劫数可能再临,特别赐下这阵图,嘱托若事有变化,就以此阵图开辟净土,广纳各方亡灵入内,可以减少饿鬼的依附之体,减轻灾劫又或者……” 马头菩萨接着道:“如若能寻得一名佛皇,广行布道,以无穷愿力辟出阵中佛国,就能将饿鬼困入其中……饿鬼吞噬不了愿力,这自然成为隔离带,进行后续处理,可以少牺牲很多生灵……” 听了解释,温去病登时明白过来,转头看了一眼小白,“你当初要我在冥府搞大不死会,为的其实也是这个?” 小白耸耸肩,“厄灭之刻到来,你做为神道之主,能自辟神国,让冥府中的亡魂栖身,不死会规模越大,能收的亡魂越多,当然,如果最坏的情况出现,饿鬼真的脱出,你的神国就可以反过来困住饿鬼,为厄灭结束,冥皇归位争取时间……可惜,天不从鬼愿。” 厄灭之刻失准,让温去病没法掌握不死会到那一刻,就提前下台,而这结果也为冥皇所乐见,否则,灾难一发生,立刻就有人按步救灾,把灾民全部安置妥当,场面半点不乱,那又拿什么去吸引众多永恒者的目光?拿什么去打乱祂们的阻道之举? 场面不乱,没有牺牲,就没法混水摸鱼。 因此,这确实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或者说,神祸!虽然冥皇一早就有算计,同时保住了底线,然后世事总不如人意,便是神也逃不出这个铁则,到头来,饿鬼依旧脱困,前因定后果,冥皇终究成了这场灾劫的罪魁祸首! 温去病接过阵图,感慨万千,当下已经顾不得去想,倘使自己一早就接过这个委托,后头的事情是否就不会发生?自己不会中暗算?妻子也不会身亡?饿鬼之祸也不至演变到这一步?当下,要考虑的只有眼前。 十绝阵,温去病一早就有参悟,江山社稷图形同一个简略的总纲,有了这个打底,加上平时的研究,特别是魔屋的辅助推演,现在得了天绝、地烈两阵的阵图,仓促间要掌握也不是太难,不过半分钟后,温去病就知道佛门为什么要送这两件东西过来。 “十绝阵都能够自成天地,开辟世界,但天绝、地烈阵的组合,在这方面的增幅效果尤其厉害,是普通单一阵的百倍以上,差不多已经是中千世界的规模,用来容纳整个冥府的亡魂没有问题了……” 温去病面有难色,叹道:“但单纯拿来容纳亡魂,还可以,想要用来困住饿鬼,没有万古层次,根本不足以推动……那还是之前的饿鬼,现在这批……” 以现在这些饿鬼的凶猛程度,就算有万古掌阵,开辟世界,将之全数收纳,大概不足十秒就会被啃穿、吞噬。 情况一再突变,恶性循环,本来一开始能够有用的手段,现在都已经失去意义,好比水坝都已经整个塌了,面对滔天狂涛,才递来一个小木塞子,喊自己去堵最开始的破洞,自己除了苦笑,难道要哭给人看妈? “而且……现在冥府里已经没有了亡魂,我也不是不死会之主,身上根本没愿力了。”温去病苦笑道:“你们这时候再给我这个,让我拿去圈饿鬼,阻止它们离开……这和给我一个纸圈,下水去捞金鱼,没什么分别啊。” 面对这个拿纸捞鱼的工作,温去病觉得根本无力着手,小白却似乎有点想法,开口道:“别的就不用说了,你们的援助我见到了,那么赔礼呢?” 温去病正觉得奇怪,都到这节骨眼了,白白入手两个十绝阵图,对方也算是诚意十足,跟送来一件天神兵也差距大,虽然此刻已经用不上,但这不是赔礼,什么才算是赔礼? 但两大菩萨却似乎是听明白了,大袖一挥,一个人影被释放出来,赫然正是早先被褒丽妲控制,又被龙仙儿制服,最后在两人大战中失去下落的妃月泪。 小白回头拍拍温去病肩膀,笑道:“恭喜,现在愿力之主有了。” 妃月泪被褒丽妲擒获,成为她的战斗工具,想用来干扰牵制龙仙儿,致她于死地。后来场面大乱,褒丽妲再也顾不上她,只是与龙仙儿乱战,被律之大道短暂解除控制后陷入昏迷的妃月泪被战斗余波扫过,不住震飞,却也因此被持续关注这边战斗的两位菩萨发现,顺手提供救助,捞了起来。 在大菩萨的袖中,妃月泪恢复清醒,被拔除了傀儡针,更以精纯佛力驱走了入体魔气,彻底摆脱掉控制,甚至,经过了这场磨难,力量非但没有因伤衰减,还在如涨潮般不住往上攀升。 妃月泪大感意外,但是听两位菩萨的解释,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状况。 不死会鬼岩城一脉之主遇险,底下的成员不知道妃月泪下落,在凯里的一声令下,全都专念祈祷,为它祝愿平安,这份虔诚之心,化为强大愿力,隔空遥传,让妃月泪的力量不住攀升。 这也是凯里的无奈之举,虽然已经是鬼界众多万古巨头里的佼佼者,但面对陷入险境的女儿,别说去插手永恒者之间的博弈,它就连打破冥皇屏障的能耐都没有,莫可奈何之下,它只有行此法,来增强女儿本身的力量,希望失落在冥府中的女儿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劫。 然后,这个安排,又遇到了别的变化。 先是血丑忽然下令,要将不灭帮与不死会的鬼岩城一脉合并,两边从此都是兄弟姊妹,亲如一家,不分彼此,让所有门徒一起为妃月泪祈祷。 这道命令一下,涌向妃月泪的力量,如同惊滔骇浪般涌来,而冥府事变,引发鬼界各方关注,阎罗阴蛟和十余万古联手,却被小白被当众打爆半身之事,也迅速传遍整个鬼界,造成永生教鬼心动荡,这除了立刻让阎罗阴蛟尝到愿力不稳的苦头,也让不死会进一步行情看涨。 诸多因素叠在一起,推波助澜,情势一夕数变,最后导致的结果,妃月泪就像是一个超大的愿力罐子,不住汇聚身上的愿力,已远远超越她所能驾驭的范畴,更异常混乱。 这本是极危险的事,可在这当下,却得到了偌大好处,因为过于强大的愿力涌动,让周围的太初饿鬼感到极度困惑,一时判断不出情况,没有动作,牛头、马面两位菩萨还是靠着妃月泪的力量,这才得以在冥府中通行无阻,过来会合。 一现身在温去病面前,妃月泪的反应就显得很怪异,没有立刻上前,甚至没有开口叫唤,望向温去病的目光,既熟悉又陌生,显然心里纠葛极为复杂。 温去病一见这眼神,就心下有数,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只是淡淡道:“妳都知道了,那也很好。” 妃月泪迟疑了两秒,才开口问道:“它……真正的少爷,现在在哪里?” “一早就不在了,鬼市动荡中,它被万血河和三鬼洞联手暗算,伤重毙命,临死前嘱托于我,要我向小月说一声,自始至终心里就只有它一个。” 温去病道:“我当时适逢其会,遇到了伤重垂死的,又要潜入鬼市调查,就干脆借了它的身分,后来更搞不清它要传话的小月究竟是哪一个,横竖到头来除了妳,其他的也都不在乎它死活,我这就算替它把话带到了,如果你不相信,觉得它其实是我弄死的,要找我报仇,那也可以。” 牛头、马面闻言,都是大吃一惊,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合该争取支持,妃月泪作为如今不死会之主,冥府周遭唯一的愿力源,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你正经话不说一句,却来说什么要找你报仇也可以,这到底是想闹哪样啊? 温去病却没想那么许多,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已经完全懒得想了,早几刻自己还想跟着仙儿一起死却没成,现在哪还管什么死不死的,就算将来妃月泪真有可能晋升永恒,成长到令人畏惧,自己也没什么怕的了。至于饿鬼之患自己是想要解决,但是如果要自己再藏起心情,像个情感骗子一样哄着妃月泪去做事,自己就不想了。 這些心思,妃月淚未必理解,不過,當下也只能隨它怎麼想,不管它最終反應是什麼,自己就在這裡受著了。 P.S 受朋友委託,向大家推薦一部作品,據說寫得很好,叫天命修羅。 ://.17k./book/2888083.html 三八章 劫波度尽少爷在(周一紅包滿五百加 妃月泪静静地站着,听着这个早就料到的答案,褒丽妲在操控的同时,也把她所知道的真相一并打入,自己那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个男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少爷,甚至不是鬼,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样看着他,感觉……好复杂…… 他的话,可能不是百分百实话,也许只是隐瞒了一些细节,但的确不是杀死赤魃的凶手,但也有那么一定的可能,赤魃根本是为他所害,就是死在他的手里的,他甚至是把赤魃吞噬殆尽,夺魄搜魂,才能伪装的这么到位。 现在,赤魃就这么孤零零的死了,不光是没有鬼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鬼会在乎,所有鬼物所看重的,是那个一手搅动鬼界风云,整得诸多万古巨头上窜下跳的不死会之主,是那个许诺了美好未来,能够屡屡创造奇迹的圣子,而不是那个刚刚在鬼市某一层崭露头角,很可能在不知道多久以后的将来,才会发光发热,潜力很大,观点与众不同的赤魃圣子。 和前者相比,后者不过是乡下小角落的土鸡,就算被爆出真相,说那个赤魃冒名顶替,其实是个冒牌货,听到的鬼也只会“哦”一声,回一句:“那又怎样?” 赤魃少爷……死得这么无声无息,这么……可悲……除了自己,再没有鬼会在意…… 想到这一点,妃月泪整颗心都抽痛起来,尤其是想到,曾经那么志比天高,一心想要发光发热,成为鬼中英豪,改变鬼界风气,鬼族命运的赤魃,如今死得悄无声息,要是连自己也不在乎,不去为它做点什么,它就真成了角落垃圾,当真是可悲又可笑。 只是,抬起目光,迎向这个男人的眸子,心里却又成了一团乱麻。 虽然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很短,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曾带给自己的温暖,是赤魃少爷怎么都比不上的,自己之前甚至愿意为他去死,眉头都可以不皱一下,难道……现在却要为了报仇,与他仇恨相向吗? 要是再早一些时候,自己肯定会下定决心,舍弃这段时间的经历,专注为赤魃报仇,与这男人拚个同归于尽,但经历过不死会诸事,提升到了大能,现在外头又还有更要命的灾厄,迫在眉睫,一个不慎,诸天万界都要遭殃,凯岩城的大家也都逃不掉……此时的自己…… 过往发生的种种,在妃月泪脑中飞快闪过,令得它的眼神也不断变幻,乍喜乍悲,短短的十几秒,却像是十几世那么漫长,而温去病就是那么在一旁静静站着,承受它的凝视,脸上表情文风不动,来的是爱也罢,怨也罢,全都盖括承受。 最终,妃月泪猛一咬牙,好像用尽全身力气一样,很吃力地道:“我……我还是认你作少爷……” 话出口,心里堵得慌的情感,似乎也一下有了出口,妃月泪只觉得身上陡然变得轻快,立刻又补了一句,“你永远都是我的少爷。” 牛头、马面两位菩萨闻言都松了口气,小白则耸耸肩,露出一副挺无奈的表情,温去病则是露出微笑,点头道:“学得不错,人生想太多没什么益处,顺着自己的感觉走就是了。” 妃月泪打起精神,道:“饿鬼凶狠,如果不在这里处理,定会为祸诸天,鬼界更是首当其冲,我也来出一份力吧,该怎么作?” 温去病先看看小白,再看看妃月泪,最后忍不住叹口气,道:“先说在前,接下来这些我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但理论上,如果我开天地双阵,两阵合一,开辟的世界可以涵盖大半冥府,把这些饿鬼全数圈进去,阿月再引导愿力入内,应该还是可以成为封禁世界,把饿鬼……啧!他妈的,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啊!” 碎星团时期,身为技术人员的自己,也曾经面对过许多次看似绝对不可能做到的险境,但勉强作出的自己都不抱希望的计划,却凭靠着四武神齐心合力,最终扭转乾坤,以毫厘之差,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并成为后来兄弟间津津乐道的美谈。 然而,那时候的自己手上没有魔屋,所面对的那些难关,如今用魔屋去推算,都还是有微小机会可以过关的,当条件一一满足,最后的成功可以说是运气好,却算不上什么奇迹。 ……可刚刚提出的那个战术,魔屋瞬息间已经推算过上千次,所得出的答案全都一致: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异变过的太初饿鬼,不止摆脱先天桎梏,开始吞噬神灵,更多了不少神通,现在连永恒者持天神兵都镇不住,自己就算将天地双阵开到极限,加上妃月泪的愿力加持,意义也不是太大,可以短暂困住这些饿鬼,却最多不会超过十五秒,便会被饿鬼破出,反过来把什么都啃个干净。 十五秒,不知道够不够让小白去取物,温去病认为应该是没戏的,无论再怎么算,都得争取到几分钟以上的时间才有机会…… 牛头闻言奇道:“现在不止有天绝、地烈,温道友自身不是还有风吼与落魂?四阵合一,交互配合,稳固性会大幅提升,不就能……” “……四阵合一,威能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翻倍提升上去,这个谁不知道?你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傻蛋吗?”温去病叹道:“但消耗也不知道翻了几倍上去,那等于是瞬间要开辟一个中千世界出来,我的力量……根本顶不住消耗啊。” 在同级数的天阶者当中,温去病对自身力量的浑厚有信心,不怕跟人拚消耗,甚至可以算是强项,但四阵合一需要的维持力量,根本就不是这个级数,甚至普通的万古存在都吃不消,自己若执意强开,不用十秒就无力继续了。 妃月泪急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我身上汇集的愿力……” 温去病摇头道:“妳是愿力之主,到时候要把汇聚的万鬼愿力散播在张开的阵内,再也分身不暇,无法再输力量过来,况且……妳的力量,于我而言算是外力,那节骨眼上,四阵靠我一人齐开,需要极度精细的操作,能量运作稍有差池就……” 越是估算,温去病就越感到眼前的问题难解,这根本就不是大能层次可以解决的难度,甚至万古都够呛,而反过来说,连枱面上几大永恒者联手,都宣告束手无策,只能拖时间,自己这帮杂牌军又能有什么办法? “……路在脚下,只要肯踏出去,行至山前必有路。” 众人正陷入僵局,一朵白莲花忽然从天飘降,继而绽放出一个白袍僧影,向温去病长身一礼。 “时机已至,温道友姑且信我一回,与我联手,我必能为你们争取到所需要的时间。” 地藏大菩萨的忽然出现,温去病一下吃惊,不知道这位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大菩萨这时候回到冥府想要做什么,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很想开口说一声:菩萨,这种时候,您就别来添乱了吧! 只论修行境界,地藏是堪称诸天顶尖,八重天……甚至可能是九重天的万古大菩萨,能与之比较的佛陀恐怕都没有几个,实力摆在那里。问题是,地藏此刻的状态极其异常,遭到心魔反噬的它没有真身,仅余真灵,甚至连完整的魂魄都算不上,力量整个是在魔体那边,说得实际一点,此刻的地藏……根本就是个被废了功的废人。 当然,这不是说地藏就完全不能打,没有威胁了,堂堂的万古大菩萨,禅心通透,就算没了法身,没有了修持多年的力量,仍然能以本身真灵的微弱之力,调动天地元气,借引空间落差的相位流能,激发出沛然大力,玩弄寻常大能于股掌之上,轻易秒杀千百罗汉。 不过,那都是以巧驭力方面的极致表现,而眼下想要支撑十绝阵,拚的却是消耗,是实实在在的根基与力量,半点花巧也弄不得,在这方面,温去病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位大菩萨还能做些什么?佛门就算要多出几分力,也不该派祂来啊,随便来个正牌佛陀都要好得多…… “……原来如此……” 在温去病仍在迷惘的当口,小白却像是想通了什么,先看看地藏,再看看牛头、马面,又说了一声“原来如此”。 温去病见状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如此个什么,难道地藏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只祂一个能行,正想要开口问,小白已道:“你就不用多想了,祂的确帮得上忙,或者该说,此情此景,除了祂,诸天万界恐怕再没谁能帮到你了。” 小白不会无的放矢,既然都这么说了,温去病也就这么信着,而正要开始行动,小白却摇手道:“先别在意这个了,既然有了后备,有了希望,状况就不同了,而有些事……不是现在,也办不成。” 三九章 天绝地烈 温去病闻言讶道:“还要再干啥?我们现在根本已经顾不过来了啊。” 小白随手一划,开辟出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将自己与温去病禁闭起来,外头没谁听得见内中状况,不过…… 温去病斜看一眼天空,觉得这手段根本就毫无意义,几个永恒者如今都在上头,你这手段遮蔽得了别人,难道还能挡得住祂们?不遮还好,这一遮……和掩耳盗铃又有什么不同?这么近距离,这么个时间点,这几位会顾忌体面,不看过来才怪! 小白笑道:“就算我们能够困得住饿鬼,没有冥皇之力,也压不住这些饿鬼,你撑得再久,最后还是鱼死网破……喔,别误会,到时候网是你,鱼也是你,绝对没有它们的份。” 温去病闻言一怔,如今龙皇陨灭,冥府却暂无新主,也就没有冥皇,自然没有冥皇之力,但最后的冥皇力量与权柄,刚刚全都被自己给吞并吸收,这时候说要,难道是打算要自己牺牲,开膛剖肚,或是成为封印人柱之类的?自己虽然想要封印饿鬼,不惧牺牲,却不愿白白做这种牺牲品…… ……小白不可能蠢成这样,就算真的有这想法,也不可能会明说。 再一想,温去病顿时恍然大悟,这根本是要趁机让冥皇正位,定下冥府的归属,吞下好大的一口。 冥皇之位,关系非同小可,虽然是一步不能出冥府,权柄、威能都只能在冥府内发动,可在结合冥府的时候,就是货真价实的永恒者,能够出手干涉诸天斗争,参与最巅峰层次的博弈。 当初,地狱龙皇若不是得到天道安排,甫诞生就直接占了冥府,跨过太初神灵的先天桎梏,一步永恒,而是自由竞争,肯定得不到冥皇之位,即使位居冥皇,面对各方势力伸手,也不得不作出妥协,拉一打一,最后组了一个联合政体。 而今……冥皇失位,各界永恒者会不想趁机抢位子,让下任冥皇亲近己方,甚至直接就是己方的人,那才就有鬼了! 此时想要谋夺冥皇位置,不啻于虎口夺食,再加上饿鬼的威胁,到时候内外夹攻,根本不知死字怎么写。 “……冥府的情况,你亲眼看到的,应该也有些感觉吧。”小白笑道:“那些高高再上的大人物,什么都想插手,什么棋盘都要抢来落一子,为了这些算计,从来不介意牺牲些什么……就以现在来说,嘿嘿,如果不是提防彼此下手,抢占冥府,都在暗自保留力量,不敢放手去尽……三界至高的永恒者联手,难道真的压不下这些饿鬼?” 看看空中漫天乱飞的大嘴,温去病终于意动,“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小白却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掌,温去病举掌共击,在掌心相碰的一瞬,要说的话直接传了过来,双方心照不宣。 单纯的一层封禁空间,断然挡不住永恒者的窥探,但一层封禁,再配上这样的传心密语,就是此刻能作到的最好了。 手掌分开,传心结束,温去病只是皱眉,“这样……真的就可以了?” 小白笑道:“后头的,你就不用再管了,当务之急始终是这群饿鬼。” 温去病点点头,却仍有些疑虑,道:“这样值得吗?这代价……一脚下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小白哈哈大笑,“挺好的啊,以前啊,我无论说什么都没人听,虽然我一早就知道前面是条绝路,总希望大家能够悬崖勒马,停下脚步,可到最后……大家都只会走向自己的路,没有谁会因为我的话而停下,他们其实一早就知道前面是什么,却决然的走了过去,我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这回,终于轮到我自己上路,留下背影给人看了。” 温去病欲言又止,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话说到这步,对方已经选好了自己路的,刚刚才决定以后一切顺心而为的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小白拍拍他肩膀,笑道:“放心,最多再忙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们再好好聊聊吧,那时候就有空闲了,嘿嘿,我还有一坛私藏的万古快乐水,你这次有福了。” 被拍得说不出话来,温去病当下心里有数,一个时辰后,要嘛是计画成功,大家凯旋而归,把酒言欢,要嘛……也没什么可聊的,小白多半也已经步冥皇后尘,身殒道消,不知何时才能从时光长河中归来再会。 “干活吧!” 小白解开封禁,温去病二话不说,直接冲天飞起,三名佛门菩萨、小白、妃月泪紧追其后,共同往冥府中心,大片饿鬼乱飞的地方飙去。 空中所见,越看越是心惊胆颤,厄灭之刻结束,冥府重现,十八重地狱俱在,而这些变异后的太初饿鬼都大张血口,正在啃咬各处炼狱,不管是冰湖,还是刀山,甚至是火海中的沸腾岩浆,它们都视若无睹,一口下去,就是一大块被咬掉,竟然在用这样的方式,逐块逐块地吞噬这处近道之所,就能万古交战,也难伤难损的近道之所,就这么在饿鬼肆虐之下,逐步毁灭。 ……连近道之所都能吞了,还有什么是啃不下的?若让这些邪物散播出去,诸天万界真的是要终灭了。 一行人身化流光,高速飞驰,早早就引起了饿鬼的注意,顿时大片血口腾空而起,就往这边噬来。 “动手了!” 温去病见状直接手一翻,江山社稷图重新排序,开始组出过去从未出现过的新阵图。 阴阳之气随之流转,演先天之数,得先天清气,内藏混沌之机,迅速开出大片领域,融入周边空间,转眼已经扩散出千里之遥。 在这千里苍空的核心,三道长幡扬起,按天、地、人三才占位,共合为一气,乍然天青,却不住有各色电流横过长空,紫的、金的、黑的、绿的,将天空照得一片大亮,赫然是一个雷阵。 凡人入阵,雷鸣之处,化作灰尘;仙魔若逢此处,肢体震为粉碎,鬼物更是直接魂魄消散。 天地三寸颠倒推,玄中玄妙更难猜;神仙若遇天绝阵,顷刻肢体化成灰! 十绝阵.天绝! 一阵甫开,温去病另一手跟着摊开,相同的江山社稷图,窜组排列,又开出另一个不同的阵形。 阴阳二气再动,按地道之数,中藏凝厚之体,处现隐跃之妙,变化多端。 这个新开出的世界,内隐一道红幡,招动处,上有雷鸣,下有火起。凡人、仙进此阵,再无复生之理;纵有五行妙术,也不逃此厄! 地烈炼出分浊厚,上雷下火太无情。就是五行乾坤体,难逃骨化与形倾。 十绝阵.地烈! 这两式阵图,无论对付仙妖魔佛,都是威力无穷,只要能圈入阵中,能让无数天阶者殒灭,大能也难逃,但想要用来对付这些太初饿鬼,就显得有些不太够力,不过,温去病发动这两阵,本来也就不是要用阵杀敌,只是为了开辟世界。 温去病双手平摊,一手天、一手地,跟着双掌一错,乾坤颠覆,天地相合,空间法则交错重组,一个崭新的世界被开辟出来,不住往外延伸,拓展面积。 与此相对的,自身力量也如泄洪般损耗出去,过去自己也尝试过两阵同开,但那只是单纯同步运作两个十绝阵,发挥作用,和双阵合一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过往妖界摆十绝阵,也是十名妖尊或是小圣,各自负责一阵,从没有搞多阵合一,扩大开辟世界面积这种高难度花式的。 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 温去病跟着法诀一打,天狼魔卷轴随之飞腾而出,在顶上慢慢张开,其上狂风吼啸、烈焰飞腾、光羽飘落,风吼、落魂两阵同开。 过去这几年里,温去病早将两阵阵图炼入天狼魔卷轴中,现在利用神器辅助开启,大幅削减了需要的力量损耗,然而,当开启的这两阵,一起化作光辉,投入开辟中的新世界中,四阵渐渐合一,能量的惊人耗损,仍是一下子就疯狂提升上去。 “……唔……靠!” 温去病齿间溢血,感受着手中四绝合一的阵式对自己力量的疯狂榨取,整个内天地都在狂嚎,一颗颗星辰都直接破碎,五、六重天的力量,根本承受不住这种级数的消耗。 ……真是想念鬼市,如果这时候能够回到鬼市,重新接引无尽的鬼君之力,或许就能支撑此刻的惊人耗损了。 ……生活总都是这样,要干某些事的时候,你明明说了自己作不到,总有人说你没问题,他们会帮忙的,但实际真正碰到问题时,这些人就都不知跑哪去了? 这就是……荒谬的人生! ---------------------------------------------------------------------- 天绝阵、地烈阵合一,再融并风吼、落魂,一个急速成形中的世界,充斥风、火、雷电、光、大地元素,彼此间未能均衡,能量涌动异常狂暴,无止尽的风火雷电,狂轰着世界内的一切事物。 部分的太初饿鬼,在世界成形的同时,直接被吞入这个领域,承受这些足以诛仙灭魔的风火雷电,却夷然无损,半点事情也没有,就算表层被雷火打破,一转眼就完好如初,十绝阵的恐怖杀戮,对上这些灭世兵器,整个发挥不出效果。 这情况一早在温去病意料之中,这些天道造物如果有那么好摧毁,就不会连万古也惊惧,永恒都镇压不住了,而自己开阵,指望的也不是十绝阵杀伤力能够消灭这些玩意,仅仅是要开辟一个够大的独立空间,要尽可能把所有饿鬼都圈住,既为小白的潜入制造机会,也要阻止这些饿鬼四散出去。 以天绝、地烈为核心,四阵的交融,开辟的世界规模在不住扩张,千里、万里地蔓延出去,几乎就要包覆住整个冥府。 作为阵心,温去病正在竭力支撑,这次四阵融合,形同要开辟一个中千世界出来,这种对于大能来说等同透支生命的行为,全面发动下,即使魔屋竭力调配,精准地使用每一分力量,让这些力量能够发挥出正常水平下,两倍至三倍的效能,可面对创世的消耗,仍然是杯水车薪,无可支撑。 四十章 谁入地狱 “少、少爷!” 妃月泪眼看温去病情况不妙,转头怒目瞪向一旁的小白与牛头、马面,前者是万古大人物,后者明明担保会支持温去病开阵,现在却都袖手旁观,摆明是在坑人! “你们都不动手的话,就我来!” 妃月泪话说得决绝,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温去病先前明言过愿力是外力,对他没有什么帮助,自己上前传输力量,很可能不止帮不到忙,还直接让温去病内外交攻,驾驭不住,直接爆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小白没有回应,只是看向牛头、马面两菩萨,欠身一礼,“万古共修,感谢一路扶持,两位道友,请了。” 牛头、马面则齐齐欠身回礼,牛头道:“谢白道友万古相助,往后,这片天地,辛苦了。” 小白笑道:“辛苦的未必是我,说不定,往后却是这片天地辛苦了。” 妃月泪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双方究竟在打什么禅机,正自愣然,却见两名菩萨脚下莲台骤然发光,从原本和煦的佛光,一下璀璨逼人,到了难以正视的程度,跟着,由光化火,炽烈燃烧起来。 转眼之间,两位菩萨就被这熊熊火舌焚身,没有一丝杂色的明白佛焰,燃烧神魂,激发出最纯粹的生命能量,虽然近乎五衰涅槃,却透支出两菩萨堪称此生巅峰的强大佛力。 梵音诵经声,回荡在这纯白佛焰中,由模糊而清晰,伴随着仙乐一般的钟鼓声,倍显佛气浩荡,圣恩如海。 “……我们任职于冥府,协助冥皇,由始至终,不为布局,不为占位,至今回首万古,初心不忘,所得仍只有一句……” 马面菩萨低语,与身旁的牛头菩萨一样的面色,既虔诚,又满怀慈悲,最后两人并肩大笑,爽朗而坦诚的笑声,回荡于整个冥府天地。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大笑声中,牛头、马面菩萨身化虹光迸散,七彩缭绕,奇香远传,在涅槃佛火焚烧下,显现出形似舍利子的结晶体,更像是有意识驱使一样,七彩虹光直接射向一旁无暇旁顾的温去病,一下就被吸收不见。 温去病所创发的功诀,原本就有吞噬其他天阶者,成就自身的能耐,当初吞噬掉赤魃,在内天地中构成星体,就帮助不小,此刻两名六重天菩萨直接舍身涅盘成全,舍利子化虹入体,不用怎么配合,温去病甚至未及反应,就直接整个吸化,整个过程甚至不用一秒。 得到冥皇残余权柄,更解放内心后,温去病就已经突破境界,正式踏入六重天阶,现在又得到两名六重天菩萨舍身成就,法盘上宝珠彻底凝结完成,力量更猛往上拉拔,飞速提升。 魔屋之内,除了代表赤魃的那颗星,骤然又多了新的亮点,却已不是单纯的星辰,而是两片星云。 吸纳大能的所得,和吸收寻常一介鬼尊,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而两位六重天菩萨在冥府之中修行万古,更远较普通的大能要更要厉害得多,这两片星团一成形,温去病的力量直冲六重天顶,如果不是对于时光之道缺少积累,几乎就要撞击那面万古之壁。 ……不光只是力量而已。 两位菩萨对佛门法则的理解,对于大道长期以来的思与悟,无数经验犹如狂潮,汹涌而来,几乎要将温去病的神识整个吞没。 这既是无上珍宝,也可能是致命的毒素,哪怕这是两名六重天菩萨的毕生思悟,蕴含对法则大道的深刻理解,但他人之道非是己道,这些思悟未必完全正确,更未必适合自己,如果不加以筛选、思考,直接就照单全收,很可能会因此误入歧途而不自知。 温去病却完全没法分心去将对这些感悟筛选过滤,大部分的心力,都要花在四阵合一,开辟领域上,连稳固自身境界都来不及,更别说去静心参悟,当下只能将那些狂涌入脑的感悟全数压住,全力去顾手中的四阵合一。 牛头、马面两位菩萨舍身成全,将毕生修为化为舍利子送来,可以说不打半点折扣,最完美的吞噬,而温去病所提升上来的,不光是自身的境界,更还有绝对的力量。 纯论力量的浑厚,此刻的温去病,足足可以抵寻常三到四个六重天大能的联合,即便是与万古存在相比,也能和其中低位者较量,凭着这出奇的大力的支持,四阵合一的巨量消耗得到满足,天地开辟,一个中千世界成形,将整个冥府都包裹在内,千亿太初饿鬼,全数被拘在其中。 “成功了!” 小白见状一声欢呼,趁着温去病成功牵制住所有饿鬼,立刻纵身一跃,翻出四绝合一开辟的禁闭世界之外,化光飙出,径直窜入毁坏的骷髅巨门内,转眼就不见踪影。 妃月泪则挥动鬼爪,引动不住汇聚在自己身上的万鬼愿力,让无穷无尽的愿力散发出去,延着这个刚刚开辟出来世界的边缘,飞速扩散开来,仿佛在给整个世界上色,转眼之间,整片天地就被愿力染上一层血黄之色,既凄艳,又灿烂,正是万鬼愿力与寻常人道愿力不同的显现。 被万鬼愿力包覆,又是一方闭合的独立空间,饿鬼赫然被封锁在内,无法简单穿越空间逃离出去,大片饿鬼不由感到一股极端焦躁,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往周围噬去,想要吞噬出一条路来。 饿鬼的牙与口,能够直接解裂空间法则,破坏一切物质之所以存在的基础,这是其可以吞噬世界的真相,可对于一些超乎空间法则的东西,利齿与大口就显得有些无力。 之前,愿力和因果都属于饿鬼无法吞噬的范围,故而神国和佛国是天然困住饿鬼的隔离带,可这次进化过后,饿鬼的力量增加,不光开始直接吞噬生灵,遇上闪着金光的愿力世界,赫然也能一口咬下,将之吞噬。 这情况,早就在温去病、妃月泪意料之内,但也是先前预估中的最坏情况,对于进化后的太初饿鬼,愿力很可能已经不成阻碍,这样一来,情势就会非常凶险了。 温去病沉声道:“稳住,走第二步棋。” 妃月泪点头,“是。” 两人之前便有议定,如若进化后的太初饿鬼能够直接吞噬愿力,那就要加大供应,温去病不断重组世界,修补被饿鬼啃掉的世界壁,而妃月泪则加快愿力沾染的速度,让新生的世界壁立刻沾上愿力“涂料”。 这等若从单纯的被这些太初饿鬼噬咬,等着被化为虚无,变成了创与灭的攻防战,只要世界新生的速度快过崩灭,就轮不到饿鬼逞凶,就可以持续把饿鬼困住,但……这也是进一步在拚消耗,是最凶险的拼斗格局…… “咦?” 妃月泪猛地发现一桩奇事,就在温去病重新增生世界壁的当口,最外围的那些饿鬼,就是刚才有份吞噬愿力的那些,忽然停下,动也不动,状似陷入沉睡。 “怎么一回事?”妃月泪诧异抬头,却发现第二批噬咬过世界壁的饿鬼,也都出现了相同征状,都像是睡着了一样,在那里动也不动。 连着两波完全相同的情景,妃月泪陡然醒悟过来,“进化后的饿鬼能够吞噬愿力,但……吞噬过后,却会陷入沉睡?” 说到后头,话语中明显带着喜音,连温去病都感染到这份喜悦,大大松了一口气,如果饿鬼吞了愿力下肚,就会直接陷入沉睡,那这个难题就会大大减轻,自己的后几步险棋大可以不用走,眼下也不用进一步增加消耗。 而且,连着几波吞噬愿力的饿鬼陷入沉眠,后头的饿鬼虽然仍不住躁动,想要向前吞噬打开道路,却根本挤不过来,这也暴露出太初饿鬼的另一个弱点。 它们并不是真的什么都能吃,至少,它们就没法吞噬自身,而且,也吞噬不了彼此…… 如此一来,只要瘫痪掉最外几层的饿鬼,内圈的绝大部分就再涌不过来,没法再破坏这片天地,虽然这依然是治标不治本,可……如此一来,就能争取到很多的时间,成功掩护小白行事。 这念头才刚刚闪过,就有听见妃月泪紧张而呼,“少、少爷……情况不对……” 不用妃月泪说,温去病也知道事情不好,因为那些吞噬愿力后陷入沉眠不动的饿鬼,气息忽然开始变化,体积也像是吹了气的皮球,开始飞快胀大,从本来牛只一样的尺寸,转眼间就膨胀七八倍,变成一间房屋的大小。 而随着体积增大,这些饿鬼身上逸散出的凶恶气息,同样激增十倍,还开始轻微颤动,似乎随时都会清醒过来,恢复行动。 温去病见状刹那无语了,自己未免高兴得太早,这样看来,饿鬼吞噬愿力之后,虽然会陷入沉睡,可这沉睡不是遭到了克星,发生了不良反应,根本就是为了消化,特别这些万鬼愿力之中,充满无数鬼物的欲念,对饿鬼的刺激可谓极大,只要能成功消化,就是大补之物,等苏醒过来,不光是力量有所增加,吞噬能力更强,甚至可能……转变成更恐怖的…… ……第三代太初饿鬼! 温去病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小白,你那边怎么样了?这边再也争取不到多少时间了……再不回来话,怕是你准备的那些计划,也都用不上了…… 篇后小剧场 冥府动荡,关乎七界,引来诸天万古大能的视线,不过,始界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打得乒乒乓乓,头破血流了,其中的人们,自然没有精力把视线投到世界之外。 最开始,是在龙仙儿悄然失踪,潜入冥府后不久,一名不知来自什么地方的神使,从天而降,直接来到联邦的核心都城,表示代表真皇唐武宗而来,要求联邦归降,全部百姓奉唐武宗为人主,否则神皇大军压境,联邦必然寸草不留。 这名神使的力量极为特殊,明明只有寻常仙尊的程度,被联邦的官员当作一个笑话,准备随便打发,却忽然间像是被什么依附,力量大增,发挥出大能层次的力量,出手撼击帝都大阵,震动整个联邦议会。 兹事体大,联邦立刻进行了紧急会议,最后派出使者,向天空的神使表达了抗议,并且表示,联邦并非帝国,关于投降这样的大事,不能一言而决,必须要招开联邦会议,经过讨论与表决,这才能够给出答案。 神使对这个要求显得非常不耐烦,但因为碍于联邦同样有大能层次的存在,不想太过硬来,所以最终同意,让联邦进行会议讨论,却没想到,这成了一个恶梦的开端。 涉及太过严重的议题,又触及到各方利益,谁也不愿被牺牲,谁也怕承受损失,谁也不愿意出来承担责任,结果就是在会上吵翻天,谁也不肯让步,谁也不肯妥协,联邦七国的代表,在主席李昀峰的刻意放纵下,吵得不可开交,整整闹了七天,最后才在神使忍无可忍的怒火中,作出决议。 联邦的领导人,必须是雄才伟略,且有大功于人族,唐武宗若想要拿下联邦,先要证明自己实力与功绩,如果能够将人族的光辉,遍及兽领,驱逐妖族,或是收复海外人族国度,让魔、鬼退散,这才能令万民归心,天下臣服。 这个决议的确言之成理,而且人道之法,就是要不住扩张,唐武宗如果拿下了联邦,势必也要继续往外征伐兽岭,或是海外诸国,扩大根基,大方向本就没错,再加上李昀峰巧舌如簧,贿赂加挑拨、激将,这名从天而降的神使,最终应承下来,选择征伐兽岭,与驻守那边的兽族、妖族发生冲突,打上了几天,双方各有死伤,这才醒悟过来,怒气冲冲地杀回联邦。 但此时,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始界是愿力宝地,一人愿力可以当外界万人,虽然只是小千世界,对如果能够一统,再好好经营,不亚于征服一个大千世界,各方愿力之主都一早紧盯着,之前只是因为各界都有插手始界,碍于背后永恒者的态度不明,没有人行动,如今既然有人不顾后果,跳出来打破默契,规矩和禁忌自然也都不成立了。 寂灭皇、图黎王、汉明帝、清文公,这几名万古佛皇、神皇,分别都派出使者,要求联邦归降,不得拖延。 最开始,李昀峰曾尝试智取,想借乱造势,只要这些强人为了愿力之源彼此相争,有了先击败对手再独享的心思,联邦就能乱中取利,然而,这些努力却不见成效,一反常态,这些过往谈不上关系良好的佛皇、人皇却保持了对老对手的极高容忍,对于各种离间挑拨置之不理,反倒因此达成协议,联合攻略始界。 既然再没有得商量,就只有开打! 一度在大会上显得吵闹烘烘的联邦各国,面对各位神皇、佛皇势力的联合进攻,迅速连结在一起,携手抗敌。 武苍霓、司徒小书,最先来援帝都,而虎踞、鹰扬两郡,也成为敌军的首要攻击对象,她们很快就被逼得只能固守自家地盘,再也管不到其他地方,萧剑笏、月光神尼两位大能,也出来为李昀峰助阵,协助稳定联邦大局。 战事一起,李昀峰最担心的事情也跟着发生了。 联邦内的各大势力,从来就不是真正的连成一气,同气连枝,哪怕大难当头,大家想的东西也是各有各路,不是每一家都一心抗敌,不死不休,不少明面上喊着人族荣光,背后已经开始找退路,寻下家了……与其说,这是联邦的传统,不如说是人族的传统更为贴切。 首先,是九外道。 封神台之战后,这些旁门左道的江湖势力,大多转趋低调,表面上托庇于天菩萨底下,加上李昀峰没有过度进逼,日子过得都还可以,暗地里,自然也少不了各种暗自串联,勾结外敌,预备伺机出卖人族,换取绝大利益。 神皇、佛皇使团降临,这些外道首先意识到的,就是天赐的商机,相较于出卖人族,取悦妖魔,倒向这些神皇、佛皇的接受度还更高一点,他们很快就朝几方势力递出了橄榄枝,愿为合作对象或是马前卒。 ……这却是对愿力法门一知半解下,产生的大误会!妖魔之辈,虽然喜怒无常,看不起人族,但通常还会看中利益或者实力,不吝给与投奔者一些利益和自由。 但无论人道或神道,愿力法门都极具侵略性,一旦行此道,就只能不断征服,不断扩大地盘,圈占信众,而且排他性强烈,不需要盟友,只收臣下,更还要保证忠心,接受度化或是血誓束缚,如若有所抗拒,就是引来上位者雷霆之怒。 试图递出友善之手的外道邪门,立刻遭到这些神道之主重重的打脸,易水坟整派被降下神皇血誓,莽荒殿也全部被度化,直接成了神皇、佛皇队伍的马前卒,代为征伐,连天菩萨的欢喜院都遭了灾,根据地被几位神皇使者联手摧毁,天菩萨将所有门下藏于乾坤袖中,遁空而走,模样很是狼狈。 曾经是始界至高的三名大能之一,只手动风云,天菩萨在神皇使者逼迫下弃老巢而逃的窘状,让人不胜唏嘘,但相比起这个,李昀峰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龟腾、猿搏两郡的动作不对! 天府王家、江北袁家,家族力量都不算太强,一早就托管于玉虚真宗,受到仙界庇护,照理说反而是联邦中防守力量最强的地方,随随便便都能拉出一堆仙尊来防守,必要时刻降临仙界大能下来也不是不可能,这些神皇、佛皇做得到的事情,仙界没道理不会,可是面对那些神皇的征伐小队,竟然完全没有什么仙尊出来抵御,就算两家隔空开了大阵阻敌,也是稍沾即垮,不堪一击,不到两天功夫,两国就宣告易主。 这与其说是打不过……根本就是无心作战,一早就决定投敌,直接虚应故事! 李昀峰立刻察觉到,这些神皇、佛皇的来攻,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不是唐武宗冲动之举引发愿力之主们的闻风而动,当中肯定存着仙、佛两界的放纵,可能是想藉此偷吃步,抢占些小便宜,也可能是想借此试探些什么。 百族大战时,自己曾听那个人偶尔提起过,诸天万界现存的几名万古神皇、佛皇,背后都有仙界、佛界的大人物当靠山,根本是仙佛两界在背后支持,才能搞出来的势力,不然以愿力之主的特性,妖、魔两界肯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如今,这股力量打破过往的默契,直接攻打始界,也许开头只是意外,可事情都已经闹开,仙界依然没有喊停,其中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照说,行愿力之法的修者,根本不能共存,肯定得互相干一架,胜者通吃,败者滚蛋,可入侵始界的这几位,却非常有默契,为了避免彼此冲突,三名神皇的团队,占了龟腾、猿搏,两名佛皇的队伍就径直走向海外,转头去攻打鬼族的地盘,过不多时,便传来建立根据地的消息。 更为惊人的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佛皇的队伍前脚才到,后脚鬼族队伍就直接大乱起来,纷纷从始界撤军,速度之快,简直像是撞到了天生克星,赶忙疯狂逃难,几下功夫就走得彻底没影,连半只鬼都没留下。 相较于鬼族之前的穷凶极恶,如今的仓皇败逃,看起来就像是活佛们神通广大,恶鬼们惧怕被无上神通度化,这才纷纷望风而逃……至少在当地获救的人们眼中,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他们在感激涕零之余,纷纷投效,成为忠实信徒。 获得根据地,有了当地信众的神皇、佛皇队伍,声势大振,神通进一步提升,赫然能够籍此跨过真.封神台的限制,让那几位神皇、佛皇投影过来,出现在始界。 虽然过来的只是一抹投影,能动用的力量不到本体一成,可配合信众结成的大阵,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万古级神能,在司徒无视和燕无双都下落不明的当前,这已经是始界无可匹敌的压倒性力量。 有了神皇投影加持,连续几战,联邦兵败如山倒,李昀峰、武苍霓各自重伤,萧剑笏、月光神尼迫于无奈,联手天菩萨,三人结阵共抗,却仍被两位神皇的投影,轻易大破,无能相抗。 这场战争,让人清楚感受到,什么是神,什么是人,而两者之间的鸿沟,犹如天地,完全不可逾越! 但在连续的惨败中,却有一道希望之光,虽然一开始显得微弱,却在连场恶战的打磨下,光华四射,成了一颗耀眼的新星。 司徒小书领导封刀盟,在战斗初期,死守钱都,抗击神皇队伍,虽然甫踏足天阶三重,可表现却十分亮眼,一再抗击来攻的大能队伍,在赶来相助的龙灵儿,和封刀盟上下一心的努力下,将强敌数次击退。 愿力之主与愿力之主间,会相互碰撞,弱者将被碎裂,遭到吞噬,但强者却会在这样的砥砺下,越来越强,更会以此激励旗下信众,更为弥诚,奉上更纯粹的愿力,两者相合,可以不断创造出奇迹。 司徒小书在连番大战中数度伤重,却在封刀盟上下一心,无数军民的祈祷、死亡遗念加持下,如蒙洗礼,不断凭空痊愈,更籍此突破原有桎梏,身成大能,与李昀峰等人合力,守住帝都。 “……如果温大哥这时候能在,那就好了。” 司徒小书道:“如果他还在,肯定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帮助我们打赢这一仗。这些神皇、佛皇肯定会提到一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铁板的。” 武苍霓微笑应道:“倒也是,如果有他在,这一仗肯定不会那么难打,哪怕再难也会开心很多。” 抬头仰望天空,原本清朗的蓝天,一早就被变成了金黄色,无穷愿力沾染,整个始界已经被几位神皇、佛皇联手封锁,形同数位万古存在的力量组合,除了诸天之顶的几位永恒者,谁也没法攻破,这里早已成了一场困兽斗。 帝都之外,众多被强行度化、血誓制约的大军,正层层包围,当中更有众多天阶,就连大能都有多位,联手锁死空间,不让帝都内任何一个人逃出去。 武苍霓看看身上的血,承受那难忍的疼痛,叹道:“不过,我倒庆幸他现在不在,那么多的万古投影,加上信众组成的大战,等同万古,就算他还在,又能怎么样?前面或许能占上不少便宜,到了这一步也该束手无策了。我宁愿他在外头,留着我们希望的火种,也不想我们搂着死在一起。” 城外,再次传来征伐号角之音,众多敌对的天阶者径直冲霄而起,神国大能施展力量,强势压迫而来,撼山动地,密密麻麻的神皇大军,冲击帝都大阵。 ……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第一章 地狱净空 饿鬼接触到愿力后出现的异常变化,不在之前几人的设想之中,自然也谈不上有准备什么应对措施,魔屋更已经计算出,这么任由饿鬼这么变异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首先一个很清楚的事实,饿鬼吞噬愿力,虽然会陷入沉眠,但却会在沉睡中吸收内中的各种意念,令自体变得更加强大,只要持续个几回,一个个饿鬼都将体积膨胀开来,从原本的仿若牛马,变得大如星体,堪比大能,本身的威能就不用说了,更显著的另一个事实,这些星球般大的饿鬼,直接一口下去,所吞噬的量…… 自己和饿鬼之间的斗争,现在已经变成了吞噬和创造速度的比拼,想要拖住这些饿鬼,就要撑的住饿鬼吞噬的消耗,然而这种大如星体的饿鬼吞噬起来,光是一个,温去病就不敢说自己扛得住,成千上万一起开吃,恐怕连永恒者都不敢硬拚这个消耗。 这只是很简单的数据计算,同样的结论,妃月泪不用魔屋也大概心里有数,细思恐极,连忙将目光望向温去病,想从他这边获得些方向。 “别怕!一切早就在我意料之中,妳只管操控愿力就行,凡事有我!” 温去病笑容自信,成竹在胸,仿佛连牙齿都白得闪闪发亮,显现出智珠在握的独特魅力,妃月泪看得一时心神动摇,不自禁地跟着点了点头,更涌出了信心,觉得只是跟在他的身边,无论什么样的难题都有奇迹能够化解。 而看着妃月泪从惊慌失措转为喜孜孜的表情,温去病则是暗忖,自己这是在诈骗集团的道路上,又迈出成功的一大步。 ……凡事是都有我没错,到这个局面,无论什么情况都只能硬抗了,再没有后退的余地,无论遇上什么我肯定都在,但有了我之后,又能怎么样,这个我就说不上了,因为我也压根就不知道能怎么办啊! 刚刚晋升六重天大能,即使放之万古以来,或者诸天万界,也堪称少有的奇速,却还没来得及威一把,就直接被扔来面对这种连永恒都会感到棘手的场面,血汗劳工这四个字,真心没有白叫,而当前情势,根本已经是骑虎难下,就算知道这么干是饮鸩止渴,自己除了继续死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温道友不需担心,还有和尚在。” 心灵意识之内,陡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温去病微微一怔,跟着发现地藏真灵所化的白莲花,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自身内天地,正粲然放光。 莲花上所放射的光焰,异常耀眼,更让人眼熟,和刚刚牛头、马面焚身时的涅盘之焰,毫无二异,瞬间就璀璨到了让人不能正视的地步。 温去病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危难当头,两位六重天菩萨焚身殉道,相助自己,这也还罢了,你这万古大菩萨,怎么也来这一招?佛门这么有牺牲救世的觉悟,怎么不早点出手?你们早派几个万古过来镇场子,哪怕不一定能阻止小白被苍穹境暗算,饿鬼破开封印,但是把冥府的鬼物带走,让这些饿鬼没了依附之体情况也会好很多…… 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根本不是完全状态,至今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力量的真灵,就算你愿意自我牺牲,让我吞噬,我也就像吞空气一样,得不到什么好处,死了也是白死啊! 不,不对,地藏这时候来这手,不止是对我没好处,根本是一剂催命符……真灵没有力量,但是对于法则的理解却在,接近万古巅峰的大人物对于大道的感悟,这时候传过来,跟先前牛头马面两位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自己就算想勉强扔在一边不管都不可能,如果能够撑过这轮,对于以后的天阶路是天大助益,但是现在缺的就是时间,根本没有消化感悟的余地,法则冲击一到,自己绝对维持不住四绝阵了…… 大菩萨,你别添乱,快住手! 温去病焦急欲呼,想要阻止地藏,耳边却骤然响起一下钟声、一下击鼓,虽是一声,却无比通透,仿佛这一下敲击,传响三千世界,众生皆悉听闻,更通达神魂。 这一下,直接震得温去病神不守舍,恍恍惚惚,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脑里乱成一团,前尘、过往交错来去,刹然回首,竟不知自己究竟是谁? 内世界绽放的强烈佛光中,声声慈悲大诵,伴随钟鼓相鸣,此起彼落,在世界的各处回响。 『设我得佛,国有地狱饿鬼畜生者,不取正觉。』 『设我得佛,国中天人寿终之后,复更三恶道者,不取正觉。』 『设我得佛,国中天人不得天耳,下至闻百千亿那由他诸佛所说,不悉受持者,不取正觉。』 ……… 一声声大愿,在魔屋中到处回响,每一声大愿扫过,就是一朵莲花绽开,花中现出一道佛影,或坐或卧,形态不一,面目不同,手结不同法印,唯一共通处,就是满面慈悲。 ……… 『设我得佛,他方国土诸菩萨众,闻我名字,不即得至不退转者,不取正觉。』 『设我得佛,他方国土诸菩萨众,闻我名字,不即得至第一第二第三法忍,于诸佛法,不能即得不退转者,不取正觉。』 大愿传诵之声,似非出自一人、一时,似有数十……甚至数百佛陀在齐声而诵,而随着大愿之声响彻诸天,纯粹的白色佛光,也铺天盖地,布满了内天地中的每一处,充盈溢满,甚至要往外头传去。 蓦地,无比混乱的诸佛之声,瞬息骤停,重新再响起来的,是数十道诸佛慈悲之音,异口同声,诉说着同一句大愿。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数十位佛陀齐声唱诵,一声声叠加,声若洪雷,震动天地,温去病整个内世界都在这佛音中摇晃,之前所见的朵朵白莲,更在雷音之中,一一变形拔起,化为一颗颗碧绿菩提树,枝叶茂盛,仿佛碧玉雕刻,而这片菩提林的长势惊人,随着佛光放射,已经突破魔屋法界范围,延展到了外界,四阵合一所开辟出的独立世界中。 “众生度尽……” “方证菩提……” “地狱未空……” “誓不成佛……” 佛音浩荡,四面远传,转瞬间四绝合一开辟的大世界中已经处处佛音,而所过之处,一棵棵碧绿的菩提妙树,随之拔地而起,迅速生长,枝叶延展,直比天高,壮阔的景象,简直无可想像。 这个新生而空荡荡的世界里,随着参天菩提立起,原本交错闪烁的风、火、雷、电,仿佛得到控制,一下都停歇静止,只剩下菩提林到处生长,将千万饿鬼一个个分隔开来,而饿鬼则张开大口,一口就将巨大的菩提宝树咬断、吞噬,可菩提本是活物,在佛音催动之下,更展现出无尽的生命力,随咬随生,饿鬼吞噬了一头,马上就有两处冒出芽来,快速生长补缺。 温去病之前所设想的拚消耗,就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十绝天地之间的千亿饿鬼,一时间都忙着啃不断生长的菩提林,再无暇旁顾,成功被拖延住行动。 这幕景象,看得温去病目瞪口呆,既惊于地藏的无比神通,也想不通明明只余真灵在此的祂,是如何做到的? 不,就算是完整的祂,就算不受心魔拖累,已经登临九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神能,这简直……堪比永恒!甚至根本是永恒都不是随便能做到的,地藏祂……什么时候提升到这样了?有这样的神能,那之前怎么会被心魔算计,又怎么会刚刚还险些落入魔障之口?难道这一切都是佛门万古布局?不对,应该不是这样的,这里肯定有什么奥妙,所以小白刚刚才说只有祂…… 满世界仍是佛音回响,听着那声声大愿,温去病陡然想起一事,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但若地狱净空呢? 要度尽地狱之中的无穷恶鬼,这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度的再多,也不及新沉沦来的多,即使是永恒者出手,恐怕都要度到地老天荒,然而,天有一线之机,再不可能的难事,都会在某些极特殊的情形下得到满足,把不可能化为可能。 如今的地府……已经净空了! 饿鬼是天道造物,不在七界五行之内,不属众生之列,亦不受度化。 饿鬼出世,将冥府之中的鬼物尽数化为载体,酿成一场滔天大祸,却也帮了地藏一个天大的忙…… 地狱净空,可证菩提! 地藏昔日所下的大愿,如今在超出祂预料的情况下完满,佛门的大愿之法,大愿有多严苛,一旦完满,所得的好处就有多大,地藏当年以万古之身,许下的这个大愿,难度之高,就算永恒者都不敢说一定做得到,而今却巧合完成,天地感应,所得的反馈,将之提升到一个根本没法形容、简直不可思议的境界。 第二章 苍白天刑 如若地藏状态完好,现在大愿圆满,提升之下,恐怕会直撞境界之壁,可以冲击永恒了,而且这种超高难度的大愿完满,会得到天地反馈,冥冥护佑,天劫的力道将比正常情况减弱许多,大占便宜,有很大机会就此身成永恒,佛门又多出一位至高的永恒者。即使如今只余真灵,依靠大愿加持,重回巅峰是板上钉钉之事,强行冲击永恒,也有不小机会,至少比刚刚的冥皇的逆天之举要大得多…… 地藏在鬼界颠沛流离,苦修万古,更身遭大难,在风雨战刀里不知待了多久的岁月,刻骨铭心,如今能证永恒,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然而,祂却没有藉这机会证道,只是燃烧自我,将这股天地反馈之力,化做无上神通,更藉温去病的手施展出来,要牺牲自己,力挽狂澜。 ……菩萨,你这是何苦…… 温去病心念甫动,耳中就听见地藏的叹息。 “昔日我一念之差,最终酿成一场大祸,鬼市中无数亡魂沉沦,复又流毒鬼界,一错再错……前衍未消,何德何能证永恒?” 地藏一声喟叹,“鬼市之祸,起因为我,当由地藏……终结……” 充满懊悔的喟叹之中,钟鼓再鸣,冲撞神魂,温去病元神遭到连续震荡,结构隐约发生变动,跟着有一道蜿蜒的金色光带,如虚似幻,围绕周身。 正自惊于眼前场面的妃月泪,看到这一幕,吓到几乎忘了催运愿力,少爷这回装逼的特效也未免太过头,不过一介大能而已,发个功居然连时光长河也逼出来,下一步难道要直接飞天吗? 而身为当事人的温去病,却无暇去顾及妃月泪的想法,在地藏的圆满神通之下,那一层障壁被暂时打破,双方境界短暂同步,温去病拥有……万古巅峰层次的视野。 那是一种……很难用普通言语去描绘的奇异景象。 晋升大能后,自己能看透空间法则,所有立体的事物,在法则视野中,都会退去色彩,还原成大批线条的组合,但此刻,在自己眼中,那些消去的色彩回来了,所有事物都变得层层叠叠,都成了一串长影。 以妃月泪来说,自己就看见无数个妃月泪,拉成一串长影,动作有的相同,有的不同,最中间的那个,色彩与形象最清晰,往前与往后的则是越远越模糊,同时动作也愈发大相径庭。 每一道身影,都是她的一处时光投影,现在的她、一秒前的她、一秒后的她、一刻钟之前的她、一刻钟以后的她……多个时间中她的身影,同时都存在于自己的眼中,只是过去的影像多,往未来的……数目就少了很多,看起来也较为吃力。 这就是……万古……或者,永恒者的视野? 温去病心头大震,对“能知过去未来”这个神棍词汇,有了最直观的感受,也益发体会到,太初饿鬼这种玩意,为何不入七界五行,不算做众生之属,被视为完全逆天的存在。 因为,在自己开辟出的这片天地间,唯独这些太初饿鬼,没有重叠之影,完全没有过去未来! 太初饿鬼,明明是一直存在,跨越万古时光而不曾消亡的东西,却在可以洞悉时光之秘的高位者的视野中,没有叠影,这并不代表它们没有过去未来,而是它们原本就是天道造出,用来洗诸天时间轴的失败工具,本身的时间、空间轴,都是以未知方式运作,不同于诸天万界内任何事物,是和万古永恒洞悉的时光完全不同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投影,无迹可寻。 因此,无论再怎么凶猛的风火雷电,都轰不开饿鬼的躯体,没法造成有效伤害,因为它们……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已运作万古的体系,对于这个体系内绝大部分的杀伤都直接免疫。 然而,哪怕如此,也不代表这个世界对它们,完全束手无策…… “温道友,当前状态,我无法长时间维持,即使永恒者,大部分的手段对于饿鬼也没有效果,不可速决……” 地藏的轻语,在魔屋内回响,“但或许,你可以尝试那个技巧了。” ……哪个技巧? 温去病闻言一时有些迷惘,回忆自己所会的一切,好像没有哪一个技巧,能够解决当前的饿鬼,几位永恒者都镇压不下的存在,自己又哪来什么办法?即便是自己最强的圣德之炮,在地藏的加持下轰出,也不敢说能够压制饿鬼。 想要对付太初饿鬼,必须要是带有某些神异,某些法则压制之类的技巧,如果只是单纯强大,就算能够一炮干掉个别饿鬼,也绝不可能消灭这么满世界的饿鬼群。 这么一想,答案就浮现出来,环顾自己所学所知的一切,只有一式仅知诀窍,从未真正练成过的法门,或许……可以对饿鬼产生作用,而现在的状态也应该能够使得出来! 温去病双手一错,先结莲花印,跟着佛光绽放,遍照十界,无数菩提宝树反映光辉,将世界染成一片雪白。 在这雪亮光辉之中,温去病一掌翻起,手掌投影于半空,化成一只遮蔽天空的巨掌,崩天打下,无光无影,甚至没有半点力量波动,看似平凡,却让人莫名心颤,无端生出极大惧意,仿佛遇到了天敌。 苍白天刑.永恒归无! 昔日酆都鬼君威慑诸天的成道绝式,时隔万古,终于重现于世。 黑书死部的终极密式,威能果然名不虚传,温去病一掌打下,犹如天崩,整个世界内,都是掌势笼罩,从无数菩提树到底下一心啃食的饿鬼,没有哪个能逃过,全数被这一掌之力带着。 蕴含精纯佛力,不断再生,连亿万饿鬼一时都啃食不光的清净菩提,在这一掌之下,先是变成一片灰白,清净不存,神异尽失,成为一棵棵灰白枯树,随即怦然碎裂,掉落至半途,就化为灰飞,跟着飘然而散,原本在佛音催化下布满世界,还在不断生长的亿万菩提,尽数归无。 而正被这些不断成长的菩提妙树困住的无穷饿鬼,也被这一下拍个正着,反应却和那些菩提宝树不同,无论大如星辰,还是小如巴掌,一下都被打扁。 ……不光是简单意义上的打扁。 饿鬼别无神能,存在之基也与万界其中事物迥然不同,但被这剥夺所有神异的一掌打中,千亿饿鬼不住垮塌,好像被拆了脊梁骨一样,不光是塌下,而且被拍扁成一片,甚至……成了一张薄纸。 不是单纯的被无匹巨力硬生生拍扁,而是支撑整个立体存在的空间法则,被这无上一掌直接拆开崩溃,从三维立体的型态,被整个抽扁,成为单一平面。 一掌之威,千亿饿鬼都被拍垮成平面,出手的温去病都为之心中骇然,想不到这一式竟有如斯神威,可以想见当年鬼君是如何纵横天下,诸天莫敌,也难怪小白向往不已,而当初鬼君拂袖试招之下,就将整个大千世界化为飞灰,。 太初饿鬼的存在之基,源自天道,与如今的万界万物迥异,永恒者也难以把握,除开天道特意留下冥皇权柄作为抑制,就是酆都鬼君重出,也做不到真正的镇压,温去病亦无能为力,这仰仗地藏神能的一掌,无双无对,一掌打崩所有饿鬼的存世之基,解裂了空间法则,看似将它们全数压成平面,其实是拔除了所有饿鬼的神异,将千亿饿鬼全数放逐到一个与立体世界不同的天地,一时难以脱出。 透过地藏,温去病更感觉到,这一式的精髓并不只如此,现在只是压为平面,可如果自己有足够力量去推动,同时不住精研下去,领悟其中精髓,后头就能拆面为线、压线成点,一掌下去,不管是什么仙魔妖佛鬼神,通通拔除一应神异,归元成一点,而后……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 这一式“苍白天刑.永恒归无”,包含着酆都鬼君对大道的理解,温去病此刻深有体会,对前人的智能与心血,赞叹不已。 “……太初凶物,不愧是天道所造的无上工具,灭世之兵,就连酆都鬼君成道绝学,都没法真正将之镇压。” 地藏的轻叹之声,再一次回荡在温去病耳边,他也很清楚这叹息究竟是为了什么。 苍白天刑的一个特点,是所有被打中的事物,都会褪去颜色,成为一片惨白的稿灰状态,这是神异被拔出的象征,连地藏借助大愿反馈发动的菩提宝树,都被这一式拔除神异,成为枯枝,进而在后续掌力下化为飞灰,重生不能,可饿鬼们结结实实中了这一掌,虽然被压成平面,却仍是黑黝黝的颜色,未能真正被拔除神异,破坏存世之基。 “……没有天道特意留下的对应权柄,就无法真正镇压住这些太初凶灵,它们不久之后,便会脱困,但……这样应该也足够了。” 第三章 全知全能 只要能够维持住这一掌的效力,就能延长封禁的时间,为小白的行动争取够时间,而维持这一掌的力量,却是来自妃月泪。 地藏在鬼市行愿力之法多年,虽然没有建立佛国,但先天眼界在那,又精研万古,论起在愿力操作的技巧上,胜过温去病、妃月泪何止十倍,此刻来自妃月泪的滔滔愿力,都汇流过来,在其操控下,透过温去病的身体,成为维持封印的力量。 源自大半个鬼界的愿力,正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竟似无穷无尽,温去病见状略感心安,如此算来,通过死部绝式来和饿鬼拼消耗,损耗与进帐相抵,甚至犹有余裕,虽然时间长了,难免生变,说不定这些饿鬼会再一次进化,连苍白天刑都压制不住,可若无其他意外,自己和妃月泪绝对可以维持到小白出来。 ……怪不得,地藏之前担保,说必能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果然干得好,只是,这种强行发挥,对本身的耗损怕是不轻,祂……燃烧神魂,圆满大愿,连番施为后,恐怕……也已经油尽灯枯。 “……后头,一切都有赖温道友了。” 地藏的声音渐渐模糊,似乎正在步步远离,而在魔屋内的白色莲花,乍然迸散,千百洁白莲瓣,飘飞出去,半途枯萎,更化灰而散。 枯荣盛衰,生死轮转,莲花的消逝中似乎蕴含某种法理,温去病观之慨叹,两名万古大人物,境界相若,在人生道路上做出不同选择,却最终又殊途同归。 地狱龙皇,以伪永恒的力量强行证道,甚至一举挑战永恒超脱,用尽一切想得到的手段,不顾诸天万界的众生死活,堪称万古以来距离永恒甚至超脱最近的一个,最后却不免身殒道消,什么也没有剩下。 地藏菩萨,在大愿圆满,得到天地反馈的一瞬,所得的力量、境界,也可以视为一种伪永恒,只要跨出那半步,很大的可能就此证道,成就万古夙愿,却最后选择为了赎罪、为了偿还众生,舍身镇压凶灵,如今……也要殒灭。 万古以来,霸皇一直被认为是永恒之下第一人,几乎各方都认为,若有谁能身证永恒,除了霸皇,不作第二人想,但……或许并不是那样。 短短一日之内,就有两位大人物,先后直证永恒境界,都抢在霸皇前头,却也一一殒落,到头来,霸皇仍是名副其实,舍我其谁的永恒之下第一人,最有希望踏足永恒境界的人。 这么想来,或许……悠久岁月中,也曾有过比霸皇更天资超卓、更英雄无双的强人,只是……终究都没能留到最后…… 想要当第一,条件不一定是举世无敌,而是能在台上待到最后啊…… 温去病心神为之略分,却没由来地心中一震,生一种非常不祥的危险预感,仿佛被什么凶猛巨兽盯上,有仿佛什么自己惧怕却不知来意的事物正在暗中酝酿,马上就要发生,跟着,已经被削弱到极点的地藏之音,竟然又一次响起。 “……终究是天命难违……” 似是一声低叹,既有惊愕,也有无奈而叹,但半途就变得模糊不清,消散无闻,温去病不知究竟,却肯定绝不会是好事,有什么自己意料外的变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 “少、少爷……” 妃月泪的声音,骤然颤抖起来,其中充满惧意,温去病闻声更暗叫不妙,这名鬼公主有勇有谋,不是随便会受到惊吓的性子,又是什么让她怕成这样? 为了要全力维持这片天地的存在,并且维持放逐饿鬼的封印,温去病的感知受到极大限制,浑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当即连结妃月泪的心神,透过她的愿力往外感知,这一瞧,连温去病也惊呆了。 成千上万……数以千万计的饿鬼群,离奇出现,正迅速在天上群聚起来,试图攻击这个被完全封禁起来的世界。 四绝合一的这片天地,为了防堵困在其中的饿鬼外逃,在封禁上下了死功夫,但对于外部向内的防御力量,就不怎么样了,顶多能够短暂承受万古级数攻击,却绝对顶不住大量饿鬼的吞噬。 ……问题是,冥府之中所有饿鬼明明都被一起封住了,打哪里又来这么多饿鬼? ……而且,瞧着这些饿鬼的模样,很不对劲,一个个都是特大号,堪比山岳,身上散发出的凶恶气息,更是充满贪婪欲念,分明是那种吞噬过愿力,已经异化,最为棘手的那种饿鬼。 温去病一时目瞪口呆,来自地藏最后遗留的讯息,一下闪过脑海,让他明白了一切。 ……是先前永恒者联手镇压时,没能镇住,不得不引往其他世界,利用神国、佛国隔离封锁的那一批! ……比照当年旧法,用满布愿力的神国、佛国作为隔离带,把一些镇压不住的饿鬼,全数改引往那方去困住,在当年,这无疑是个好办法,但时隔万古,这一代的饿鬼,已经进化出了应变之体,它们异变之后,可以通过吞噬愿力,变得更强。 ……困它们在愿力世界,等于是送它们入吃到饱餐厅,大吃一顿,兼狂刷经验值的! 失策!百密一疏,竟成了致命破绽。 最让温去病想喊冤枉的是,这甚至不是自己的一疏,那些饿鬼被引去隔离带的时候,自己整个被关住在苍穹镜,根本不晓得外头还有这一出,出来之后就忙着处理饿鬼问题,天晓得还有这么一批残货,还会在这个关键时候杀个回马枪,让这边的连串牺牲与努力,全成徒劳。 所谓全知全能的永恒者啊……累起街坊的时候,照样是不含糊的! ---------------------------------------------------------------------------- 在温去病为着当前逆变,手忙脚乱时,在外头镇压三角的永恒者们,也都处在极度惊愕中,没有理解过来。 十绝四阵辟出的天地内,所发生的动静,都瞒不过永恒者的视线,而相比进入骷髅门内,连永恒者看暂时不到的小白,此刻的温去病和他的四绝阵,正是诸位永恒关注的重心,看到其中的饿鬼发生变异,祂们也意识到之前举动的不妥,紫金钵、翻天印,分别镇住佛国、神国,不让引入其中的饿鬼有机会脱出,至少……不能在这一刻。 然而,被团团镇压的两个世界,忽然像是被被什么力量给猛地撕破,世界直接崩溃,大批饿鬼从沉眠中惊醒,完成异变,轰啸冲出,不受导引,直奔冥府过来。 这个异变极不寻常,太初饿鬼的存在法则特异,永恒者也无法窥见其过去未来,哪怕如此,在永恒者的视野中,也不该这么一点征兆都没有,特别是两个世界都破得突然,甚至不是因为吞噬造成,绝对是有其他力量插手。 出手,却能事先藏起未来支流的变化,瞒过己方,肯定是永恒者的手笔,再考虑到始终隐而未现的暗手,天尊、古佛心头都是暗骂一声:魔主! 顾不得分析这么做,对魔主到底有何好处,千万饿鬼已经纷冲而出,向着冥府这边跳跃过来,攻击封禁起来的四绝阵。 翻天印、紫金钵、补天令立即当头打下,试图再结三角封印阵,反向封印,隔开饿鬼和四绝阵,不让饿鬼群有机会侵扰内中的温去病,可吞噬大量愿力,再度异化的饿鬼,威能激增,一口噬下,当真是吞天蚀地,虽然还伤不到高高在上的永恒者,根本连碰也碰不着,但永恒者也再无法有效镇住饿鬼,激发的封印直接被饿鬼吞噬而过,跟着就朝四绝阵去了,相互都莫可奈何。 这边的乱象,也映在各方大人物的眼中,虽然四绝天地内的一切,非永恒者不能透视,更弄不清楚温去病究竟要做什么,不知道饿鬼之祸能否消弭,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可看到冥府上空,忽然多出大批不应出现的饿鬼,任谁也知大事不妙,哪怕万古巨头也为之恐慌,先前作为牺牲的神国、佛国下场大家都看到了,天晓得这些凶灵是否下一步就会杀到自家门口? “陛下,请允我布防。” 万鬼大会堂中,鬼韬神情紧张,开口惊动了明显出神的霸皇,后者回神之后,却冷冷一笑,“布防?有什么意义吗?连永恒者都拦不住的东西,你那些个破烂手段,又能防得住什么?” “是,臣莽撞了。” 鬼韬低着额头,其实自己更为担忧的,是自家主上会就这么杀出去,挑战饿鬼。这些凶物实在猛得过了头,照自己的评估,恐怕只有永恒者……至少也要无限贴近祂们的力量。 霸皇无疑是当前万古第一人,但距离永恒,甚至距离自己昔日巅峰,仍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除非能取回风雨战刀,人刀合一,才能拥有近似的力量,但风雨战刀失落多年,不知被那些大人物辗转施了多少暗手,就等着霸皇上钩,光看鬼市那魔物的下场,就晓得如今的风雨战刀,究竟是怎样凶险的邪物! 第四章 死部首式 ……鬼市那边,与鬼君遗留力量结合的风雨战刀,正爆发出滔天邪威,将那魔障钉在半空,九道邪怨阴火不住焚烧,那魔障的惨嚎,响彻千万里,甚至可以远传大半鬼界,让寻常鬼物闻之也一起痛得打滚,确是货真价实的九重天阶,远胜自己,堪比主上,但……在阴火焚烧下,半点办法也没有。 多亏得霸皇睿智,一直不动战刀,没有咬上这钓饵,否则,现在的情况也不会比那魔障好到哪去,若是为鬼君布下的无穷怨毒所侵,甚至可能直接神识错乱,成为一头没有理智,只知仇恨怨毒的疯狂东西!这上面的抵御上,任霸皇纵横无双,霸气神妙异常,也未必比得上那魔障天生就是心魔之念构成来得强…… 先前,自己总是纳闷,主上为何迟迟不去寻刀,不想着重回巅峰;如今,自己反倒祈祷,主上千万别一下脑冲,跳出去取刀战饿鬼,那可当真是大事不妙……当然,不取刀,直接跳出去空手挑战这群变异饿鬼,这个也是万万不要的…… “……想太多。” 无视鬼韬的忧心忡忡,霸皇径直冷笑道:“我又不是没脑子,怎么会跳出去干这等傻事?你喜欢臆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你的自由,但我没有奉陪的必要,这些破事,正好让这些没事干,喜欢幕后下棋的永恒去苦恼。” 不管各界如何观望,如何心惊和戒备,冥府的战况仍在急剧恶化中。 面对大量饿鬼杀回,温去病全然束手无策,甚至根本连跑都没有得跑,只要一动,手上的封印就再也维持不住,被降成平面的千亿饿鬼就会脱困,那时候就真是前功尽弃了而且还要面对饿鬼的前后夹攻,当真是十死无生。 “少爷!阵图顶不住,饿鬼就要咬进来了。” 妃月泪情急而呼,原本封闭的四绝天地已出现多个破洞,内部雷火转向朝外狂轰着入侵者,却对这些饿鬼根本一点阻拦效果也没有,温去病则暗自咋舌:都已经摊在眼前的事实,还需要大叫通知吗? “我们不能这么束手待毙,少爷,告诉我怎么做?” 看得出温去病暂时无法旁顾,甚至难以分心,妃月泪急着想做点什么,正不住汇聚过来的滔滔愿力,这是一股何等强大的力量,昔日鬼君依靠这万古愿力,成道永恒,威压诸天,如今就不信自己有此在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饿鬼肆虐,什么也不能做! 温去病心知多半无效,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凝聚愿力,转化力量的法门,传给了妃月泪,由它囫囵吞枣地吸收涌来的滔滔愿力,然后,打出崩天一击,一只凄厉怨绝的巨大血爪,冻结一切,诅咒万灵,崩轰而出。 死部首式.幽冥鬼爪! 这一式,在鬼界根本是烂大街,犹如“黑虎偷心”一样的粗浅招数,随便普通鬼物凝聚怨念,一爪打出,就是幽冥鬼爪,根本毫无奥秘可言。 然而,也因为是基本中的基本,鬼君特别将其选为亡者黑书诸绝学之首式,所有鬼界的爪类技法,都可以看做是这一式的衍伸,原理都是一模一样,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有足够的怨念、力量去推动,别说是鬼尊,就算一路上到永恒,这平庸无奇的一式都可以扫遍万界。 此刻,妃月泪打出的幽冥鬼爪,以从鬼界各种不断涌来的万鬼愿力为根基,浩浩荡荡,基本就是圣德之炮的翻版,虽然未经五德淬炼,能量的运作效率不行,可光是浩浩荡荡的总量,就惊天动地,比得到律之大道加持的圣德之炮有过而无不及。 沾满无穷怨血,由千万骷髅凝聚而成的鬼爪形象,撞天飙出,迎向咬开世界边缘,向内入侵的千万饿鬼,两相对撞,炸出震天巨响,日月无光,而连声巨响之后,妃月泪看到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 鬼爪所经的一路上,打出了好大的一个巨洞,空间碎裂,时间错乱,这一击的出力赫然已经进入万古层次,甚至接近永恒,而路径上那些饿鬼都支离破碎,被绝对的力量,打裂身驱、削去、破灭。 这一击的成功,证明饿鬼并不是完全无法伤害,妃月泪心头狂喜,张口正欲呼叫,更预备继续转化愿力,将入侵的饿鬼全数消灭,却见那些躯体开裂,甚至被削去大半身躯的饿鬼,不过一下震动,转眼就恢复完好,张着大口,持续噬来。 “怎、怎么可能做到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重生能力!” 妃月泪一时惊愕交集,鬼界之中,虽然也有些不死生物,具有极强的复原能力,但好歹都有个增生过程,如果伤势太重,攻击的能量残留,都会影响伤势愈合增生的速度。 可这些饿鬼……却完全没有过程,简直就像是倒回时间一样,把伤损的自身,直接倒回一刻钟前完好无伤的时候,从而不死不灭,这……简直个个匹敌万古了,事实上,据自己所知,除非修行特殊法门,执掌对应大道,否则即便是九重天万古,也做不到这种事,这些饿鬼到底…… 有别于妃月泪的惊愕,温去病则是再次暗叹一声,从这一幕中看到了妃月泪所未见的东西。 之前,饿鬼也表现过超强的伤势愈合能力,但当时时间稍纵即逝,看不出太多的东西,只道是强大生命力的表现,如今这批不知几重进化的饿鬼,比先前那批强多得,又在自己的天地里,自己终于看出了那个痊愈机制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那不是分裂增生,快速愈合;也不是逆转时光,恢复之前,而是更为诡异的一种操作,它们……直接拒绝了“伤害”。 诸天万界内,所有现象都是法则运作下的结果,有施力,故而有受力;有因,于是有果,什么东西都是相对的,所以在这套法则下,一切存在,遭受外力打击,超过自身承受,就会破损而毁灭,可这些饿鬼……竟然能根据其本质的殊异,干扰对应法则的交错运作,进而做到这种完全没道理的事。 ……我不受这个世界的法则约束,我……拒绝承认这个世界施予的伤害! 因为能够拒绝,所以,被拒绝的既成现象,必须被还原! 看出了这一点的温去病,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虽然可以理解这个原理,却压根想不透这种事要怎样才能做到,反正绝不是练上永恒,或者光凭无比意志力,大喊一声“道心不移”,就能够做到的。 这么变态的东西,怪不得要被万古封印,天道当初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才会造出这种东西来……不对!恐怕就是什么都没想,才乱造出这种东西吧!但是这种东西就算乱造出来了,竟然不直接消灭,而是镇压万古,真的不是打算造灭世兵器吗? “呜!” 妃月泪猛地痛哼一声,刚才所击出去的鬼爪形象,已经被那些恢复过来,大如山岳的饿鬼围上,一通狠啃。就像是扔进食人鱼群里的肉,转眼就被啃得什么都不剩,气机牵引反噬之下,妃月泪的一条手臂,也立刻千疮百孔,伤势还在不住蔓延。 意识情况不妙,妃月泪当机立断,直接挥动左手,将右臂断去,阻止了吞噬的蔓延,虽然是鬼魂之体,断肢也可以轻易重组,但这些变异饿鬼的啃噬,带有莫名力量,直接噬去了手臂的存在之基,重组身躯变得极为困难,速度也非常缓慢,一时间组不回来。 眼看大片饿鬼攻破四绝阵外壁,如潮水般侵入,开始破坏整个世界,更有些直朝自己这边过来,妃月泪回头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温去病,知道他这边正死撑着不能动,只能由自己来争取时间,当下顾不得什么危险,万鬼愿力凝聚,又是一爪凝形,巨大的鬼爪横挥扫出。 随着幽冥鬼爪打出,妃月泪跟着纵身跃起,周围骤然出现千百鬼影,与之一起冲向饿鬼群中。 由妃月泪身上所衍化出的千百鬼影,各具不同鬼相,有些狰狞,有些凄厉,还有些诡秘深藏,具有看不透的玄妙,而每一道演化出来的鬼相,都还在不住衍生,转眼之间,就是数千鬼影之众跟着身后,浩浩荡荡,犹如一支无敌劲旅。 亡者黑书,死部九式之四.亡灵天灾! 乍然看见这一式,温去病心头为之一震,自己并未传授过妃月泪此式,她竟然使得出来? 随即,温去病就明白过来,酆都鬼君昔年曾传艺手下,除了苍白天刑这招,其余九式在鬼界都有流传,多半是凯里曾将这一式传授爱女,只是境界所限,发挥不出来。 亡灵天灾这一式,表面上看只是分身之法,其实牵涉到时空之变,而最起码的合格标准,是要化出一万鬼相,这怎么都要万古层次,才有足够力量去推动,妃月泪如今倚仗万鬼愿力,强行推动,虽然衍化出的数千鬼影已威力不凡,但若酆都鬼君见到,除了冷笑,搞不好就一巴掌打过去。 第五章 故旧之女(周一滿五百加更) 更重要的是,哪怕酆都鬼君自己发动亡灵天灾,轰向这群饿鬼,温去病也不觉得会有太大效果,这丫头此刻的豁命所为,根本只是在拚死拖时间而已。 一瞬间,温去病甚至想要开声,喊她不要再拼命,这种时候直接溜了才是明智选择,而自己一早便失去了逃走的权利,身在镇压枢纽位置上,别说逃跑,只要稍微一动,苍白天刑立破,千亿饿鬼脱出,自己绝对首当其冲,根本就没有得跑。 ……阿月,妳真是太傻了! 看着妃月泪远去的身影,温去病心头暗叹,却陡然一阵心惊肉跳,强烈的危险预感险些刺得自己维持不住封印,猛一侧目,一头大如山岳的饿鬼,不知怎么做的,竟然直接出现在自己身后,张开大嘴,就朝自己吞噬过来。 “少爷!” 带着重重鬼影冲到远处,已经和千万饿鬼撞上的妃月泪,回头看见这一幕,惊恐悲叫,想要回头救援,却被重重饿鬼阻断出路。 温去病站在那里,看着漆黑不见底的巨口合闭噬来,心头的感受实在是非常奇怪,自己这一辈子,出生入死无数,遇到的死局不少,但这么直直站着不动,任由死亡降临的经验,却委实不多。 ……还有什么抵抗的办法呢?好像想不出来,抵御是不可能的,根本就再没有余力,其余所有逃躲的办法,就算能逃了眼前这一下,跟着也会被脱困的千亿饿鬼直接给吞了,除非自己能够立地成就永恒,升华本质,和这些饿鬼拉开差距,否则根本已经无路可逃。 ……祈祷援兵?但……仙儿已经不在了,阿月也无能为力,还有谁能送来希望,成为自己的援兵? ……祈祷小妲会回心转意,看在昔日情分上,回头来救自己一把?这个美好奢望,显然是诸多可能性里最低的一个,姑且不论她会不会回头,就算她真这么做了,自己也希望她不要来。 这根本已不是她能处理的难题,就算来了,也不过是多一个陪葬的,自己有过万里沙海的经验,真心不想再与她搂着死在一块儿。当初有幸一起活过那一劫,无论是否已经分道扬镳,希望妳以后能够好好的走自己的路,不要在和我一起走上死路了…… 其他的,还有谁?那些天意难测的永恒者?还是小白终于出来?但…… 短短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彻底静止,周围一切都像是停顿下来,就连饿鬼闭合的巨口都定住,唯有脑中的意念,仍以高速在飙行,转眼就是无数念头飙过。 蓦地,好像有什么声音,在远处响起,虽然离得很远、很远,可确实自己听到了那一下……仿佛震动天地的雷音…… 不光是温去病一个人听到,诸天之内,凡是万古存在,都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感受到……某种震动,不知来处,不知何音,却一鸣震动诸天! 万鬼大会堂中,鬼韬也感受到这样的震动,先是愣了半秒,一下回过神来,看向身边,才发现旁边已经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它略带困惑地确认一声,“陛下?” 轻声提问,在大会堂中回荡,却没有得到回应,霸皇的魁梧身影早已无踪…… 同一时刻,鬼市上空,熊熊九阴怨火焚烧,魔障黑影挣脱不得,只能惨烈嚎叫,却忽然……一道惊雷乍响,惊破九霄,一支强而有力的手臂,来自天外,无惧九阴怨火烧灼血肉,长驱探入,直接抓住了风雨战刀的刀柄。 刹那间,风雨战刀像是从沉睡中惊醒,漆黑的刀身,陡然大放光明,绽出不逊于九阴怨火的光亮,横扫八方,却是神兵觉醒,催发到极致,要将酆都鬼君留下的禁制破除、驱出。 永恒者施下的手段,岂同泛泛?鬼君留下的力量遭遇外力压迫,立刻暴冲而出,九阴怨火化为滔天焰云,反卷而回,沿着风雨战刀、沿着那条壮硕的手臂,直直烧了过去。 血肉,遭受九阴怨火焚烧,迅速漆黑,怨火过处,皮焦肉烂,手臂却如铁铸,没有一丝动摇,反而飞起一脚,将因为风雨战刀被拔走,甫才脱困的心魔地藏,径直踹飞出去,狼狈跌回鬼市。 “哼!” 一声不屑的冷哼,握着刀的手臂抽回,就此消失在空中,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跟着冥府上空,苍穹忽然裂开,一道熊熊火光,斩破长空,将整片漆黑的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火色,就这么燃起火焰的瀑布,崩天倾下,直冲落四绝阵的缺口。 正在世界缺口附近,不住吞噬阵壁,试图往内挤去的千万饿鬼,被这股大力一冲击,纷纷都被打飞出去,不管是大如马车,还是巨若山岳,没有哪个饿鬼能够在这股冲击下稳住,就算是堪比星体的那个,都在这股巨力冲击下,飞空远坠,直直摔向天的那一头。 雷火之涛、辟地开天,一路砍飞所有的饿鬼,势如破竹,直直劈入四绝天地内! 饿鬼的漆黑大口噬下,温去病眼中所见,尽是一片黑色,仿佛自己未来,注定是一条绝路,却乍然亮光一闪,只见倾天火云,劈破苍穹而来,速度好快,连眨眼都不及,巨大的火焰奔流,就滔滔涌至眼前。 无尽的黑暗,瞬息被照亮,前、后、左、右,眼中所见的每一处,尽是无比灿烂的火焰奔流,炫目到让人无法正视,滚滚火焰如同洪峰冲来,身后那个已阖上半张嘴的饿鬼,被这滔天火流拍个正着,直接就给打了出去,远坠天空尽头。 一击打飞了饿鬼,火焰洪流跟着拔地而起,化为无数火焰刀气,如骤雨、如泄洪,向四面八方狂轰出去,刀气纵横瑰丽,无方无定,疯狂的轰击,不但将温去病周边一片完全净空,吞噬过来的饿鬼通通打飞出去,甚至抢先妃月泪,狂轰在它的进路,把它原本要对上的饿鬼全给轰开,将它也救回。 也直到完成这些,一直被覆盖在火焰中的那道身影,才渐渐显露出来。 那……不是一个人,至少,不会有谁把这当成一个人! 魁梧有若山岳,百米高的身形,仿佛是创世巨灵,威武诸天莫能当,手中所持霸刀,看起来甚至没有刀形,整个像是一条参天火柱,冲破苍穹。 这道巨大威武的身影,整个被烈火包覆,却不是寻常的火焰,来自鬼君的九阴怨火,散着碧绿、靛紫、漆黑的光芒,笼罩其身,不断烧灼,已经烧去了其大半身的血肉,至少在温去病眼中,这根本就是一个全身冒火的骷髅架子,尤其是那颗不住喷火的骷髅头,惨白的骨骼,烈焰燎烧,整个就是从炼狱深处踏出的最凶厉鬼。 没有谁会觉得,这么一头凶恶东西亲善可靠,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家伙,雄霸天地,在最危急的关头悍然出手,救下了温去病、妃月泪,更保住这数十米方圆的安全,饶是变异后的太初饿鬼无物不噬,一时间也无法侵入这片火焰刀壁。 如此神威,就是和永恒者相较,也毫不逊色! 温去病一时愣然,不知道这么凶猛的一个家伙,究竟是打哪里冒出来的?直到从那片火焰刀罡中,感受到那股异常熟悉的感觉,才让他想到答案。 霸气! 乍看之下,是九阴怨火凶猛无双,才将饿鬼一扫而空,但只要细心感查,就会发现,火焰刀气为表,内里真正的威力,却是那股同样睥睨一切,扫天荡地的无双霸气! ……霸皇!他怎么会来这里的? 温去病脑中轰然一声,错愕得无以复加,作梦都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会是霸皇来援,这就好像上次在鬼市布道之时,自己被两大万古夹杀,关键时刻,也是霸皇出刀救援,给了自己成事的机会,还有愿力动摇的那回,也是霸皇抢先一刀斩因果,助己脱险,连同这次,已经足足三回了。 而这次更不同之前,不只是顺手帮个一刀那么简单,风雨战刀一早就被酆都鬼君下了恶毒诅咒,专门针对万古,甚至可以说是特意用来针对霸皇的,连心魔地藏那么强的修为,九重巅峰,更在如今霸皇之上,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霸皇此时取刀,九阴怨火顺势焚心,无穷怨毒,玷染神魂,不复清明,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 却不知到……霸皇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温去病只感到极度的迷惘,愣愣地看着那具火焰骷髅,空洞的双眼窟窿中,似乎一无所有,但其中怨火焚烧,看来满是狰狞恶意,活像要诅咒整个世界,以无尽怨恨拉扯万千生灵同坠。 与这双眼睛对视,即使温去病也压抑不住地感到一阵寒意,却见这双怨火之眼移开,遥遥望向妃月泪。 同样被烈火包围周遭的妃月泪,被这双恐怖视线盯着,更是不济,心神为之剧震,险些连牙关都打起颤来,明明刚刚被这双眼睛的主人救命,却只觉得对方随时都会一刀斩来,轻而易举将自己抹杀。 正自惊恐,妃月泪只听见火骷髅开了口,因为没有血肉,发出的声音非常怪异难听,像是来自骨骼的碰撞。 “妳很走运!我与妳父一见如故,相交莫逆,不能眼睁睁看故交之女殒灭在我面前,所以破例救妳一回!这种事,不会有下次,妳要珍惜自己小命啊!” 骤闻这句解释,妃月泪、温去病都是神情漠然,心里只有一句话:说这种话出来,你自己相信吗? 第六章 万劫重会 霸皇说,自己是因为和凯里相交莫逆的缘故,这才特别跑来救它的女儿……这句话不知道别人听了会怎么想,凯里自己信不信,但妃月泪听了第一个就不信,连温去病都不相信。 犹记当初鬼市布道大会的那场乱战,霸皇一看到凯里出手,直接就跳出来拔刀砍,这就是他所谓的一见如故? 虽然说,照霸皇一向看人的标准,肯定是一刀先砍下去,砍不死的才会被他当人看,可看他和凯里之间的状况,怎么都不像是那种情形。 ……去你的!而且上次你不但出刀砍了凯里,还砍了它女儿耶! ……如果你对凯里真有几分尊重,那一刀你怎么砍得下去?这摆明是以大欺小的行为,以你的傲气,怎么干得出来? 有些时候,解释就是掩饰,这话确实不是空穴来风,如果没有这句解释,霸皇出手的理由,还挺让人感到费解,可多了这一下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的解释,听到的人都心里有数,晓得霸皇究竟为什么会下场参战、为什么会改变初衷,取回他原本无意去取回的霸刀! 特别是……他很明显的,根本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温去病闻言更是五味杂陈,连自己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味道,只觉人生就是一笔荒唐的烂帐。 曾经誓言要除之后快的龙仙儿,如今已经死了,却让自己心痛到不想呼吸,恨不得以身相随;曾经誓言要生死与共的褒丽妲,现在却已经反目破脸,旧情不存,自己或许还有些纠结,对面下手杀自己,毁掉自己在意的一切却肯定快意;而在自己最危险的当口,却是被当成大敌的霸皇一再相救,这真不知……这到底是种怎样的因缘? 不过,就算有霸皇跳出来当大靠山,眼前的情况,也还远远算不上高枕无忧,事实上……这么短短的功夫,情势的天平,又已经慢慢倾向危机了。 霸皇确实英勇无双,取回风雨战刀,人刀结合的他,一刀斩出,力量确实堪比永恒者,所以才能打得这些变异后的饿鬼东倒西歪,每次靠近,都会再一次被打飞出去,凭着这份能耐,永恒以下第一人的称号,实在当之无愧。 但即便如此,他也同样无法对饿鬼造成有效伤害,即便含带九阴怨火的刀罡,霸绝天地,寻常万古对上,一个不慎都要身死道消,但每一刀斩过,饿鬼虽然都会在火焰中支离破碎,可转眼又拒绝了伤害,恢复完好,不过是被他像拍球一样打飞出去,然后又弹回来,如此反覆不休。 况且,哪怕出力等同永恒者的霸皇,本质上却还是离永恒有不小差距,无法像那几名永恒者一样,本命真灵位于莫名高处,同样与诸天万界隔离开来,哪怕太初饿鬼也吞噬不到,一早就立于不败之地,只是和饿鬼相互奈何不了,无计可施,而亲身在此的霸皇,就非是饿鬼碰触不到的对象了。 霸皇不住将吞噬过来的饿鬼轰飞,却也将饿鬼的注意力,全数都吸引过来,正不断吞噬世界的壁的恶鬼都放弃了目标,一齐涌来,同时饿鬼也不再是单方面挨打,没有情绪的它们,张开大口,疯狂吞噬,不管是九阴怨火,还是霸气刀罡,全都被一口吞掉,在被霸皇不住打飞远去的同时,也有更多的饿鬼,前仆后继而来,压缩霸皇的反击圈。 为了抗衡这些巨大的饿鬼,霸皇法天相地,化身为百米高的巨人,温去病推测另一个可能,就是因为风雨战刀上的鬼君怨火,太过凶猛,即便霸皇也无法迅速将之化纳或驱除,这才不得不变巨体型,用以承受。 百米高的体型,看似巨硕如山,宛如神话中的创始之灵,可比起那些变异过的饿鬼,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尤其是对比那些星体般大的特异种,山岳巨人也要相形见绌,若非饿鬼的长处在于吞噬,本身的攻防并不算强,就算是巨灵也不够几口吞的。 霸皇挥动战刀,仿佛化身火之神、战之神,初时固然所向披靡,饿鬼莫能靠近,可是当汇聚过来的饿鬼数量越来越多,眼前的这一波还没被打飞出去,后一波又涌上来,就算是霸皇,也开始吃不消,刀焰纵横间,停顿与破绽变得多了,终于……饿鬼咬上了他的身躯。 独步诸天,镇世无双的霸气战甲,在饿鬼吞噬一切的大嘴下,毫无意义,直接一口就是洞穿,跟着顺势咬下一块躯体。 此时,霸皇的战斗智能也显现出来,特别选用这种形象现身,并非为了和饿鬼比大或者承受怨火,赫然藏着妙处,纵然饿鬼噬体,身躯其他部位的火焰,也能迅速朝这边涌来,填补空缺,比单纯的血肉之躯占有极大优势。 除此之外,这具怨火之躯更绝不简单,连着几次,饿鬼虽然成功咬破霸皇身躯,但一股九阴怨火,随即从被咬开的地方暴冲而出,将饿鬼直接弹飞出去,似乎霸皇体内正在发生连续爆炸,产生的能量规模惊人,身体稍有破口,爆炸力与九阴怨火就会从中释放出来,反成大杀器。 寓攻于守,霸皇的应对战术,让温去病也不禁叹服,眼前这男人竟能将每一项不利因素,都活用起来当成杀敌利器,纵使无奈受创,也绝不让敌人讨到便宜,纵使处于极度逆境,可打起逆风仗,一样是得心应手,完全没有半点受窘的氛围,战神之名,当之无愧! 不过,再怎么打得漂亮,也无法填补两方本质的差距,霸皇再怎么利用劣势造成反击,也无法对饿鬼造成实质影响,而随着打飞出去的饿鬼回来的速度加快,霸皇的劣势仍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的饿鬼围上,他的刀势也渐渐挥洒不开,防御圈越缩越小,哪怕他眼中的斗志有增无减,越战越勇,似乎还在谋策些什么,准备给这些饿鬼一个惊喜,可基本还是可以得出结论,他也只是在拖时间了。 无论霸皇还有什么底牌,最多不过一次性把这些饿鬼打飞出去,一直也消灭不了,那接下来情势终究会回到这一步…… 唇亡齿寒,温去病、妃月泪都暗叫不妙,但虽然有心相助,可压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点什么? 『……不要妄动!守住你们的位置,我们每一个……都有自己应该守住的位置!』 严厉而不失威严的声音,直传入温去病、妃月泪神魂,两人闻言都是心头一震,想不到霸皇在这么紧张的战况中,不但没有让半个饿鬼突破封锁过来,还能分神顾到周边,把握到自己的心态,向这边传音…… 妃月泪更多看向温去病一眼,如果说温去病的位置,是要守稳阵位,拼死维持住苍白天刑,不让更多的饿鬼被释放出来,那自己所该死守的位置,就是绝不让半只饿鬼去靠近他,这是责任,也是……霸皇的委托! 暗暗握紧了手,妃月泪下定决心,如果等下再有饿鬼突围而来,自己就是拚着神形俱灭,也要成为第二道防线,为少爷争取到时间,争得一秒是一秒…… 与此同时,一个无穷深处,漆黑得不见一点光亮,连永恒者要看不到的绝地,一道身影从黑暗中隐约浮现。 “……很久不见了,前辈……” 小白静静站着,看着眼前那一尊看似石像,又已经歪七扭八,完全不像人形的东西。 “当初我就知道,早晚会再回来拜见,大家后会有期,不过……真没想到竟然会隔得那么久啊……” 时隔万古,当年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前任鬼王为了阻止太初饿鬼现世,在那场浩劫中,与自己并肩奋战到最后一刻,本以为要双双牺牲,它却焚烧神魂,拖住饿鬼,还将因为分裂半身,气力虚弱的自己送走,此恩此德,自己从未忘却。 ……当时,惨烈的嘶吼,至今还常常回荡在自己耳边,成为万古以来,自己始终放不下的梦魇。 ……前任鬼王殒灭时,也是鬼中万古,时隔数不清的悠久岁月,更早亡故的霸皇都已经重生归来,但这一位……却迟迟没有一点要从时光长河中回归、苏醒的征兆,看来,万古重生……果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难怪道标重生法虽然有很多问题,却让人乐此不疲。 “……抱歉啊,前辈,本来应该多和您待些时间的,大家叙叙旧,聊聊天,回忆下过往,虽然你不能说,但是我可以说给你听的,这些年冥府虽然还是那副样子,却也有不少事情,前不久祂也走了,我真的想找个人说说话的……不过很抱歉,我今天很忙啊,再不出去,很多人都要死了……” 小白苦笑,“将来要是有机会,死后在那个世界重……靠,这里本来就是死后的世界,我俩都是鬼,这句是废话了,前辈,下回再聊了。” 第七章 粉墨登場 一声轻笑,小白举掌拍下,劲力到处,眼前不成人形的石像登时崩碎,内中一道明光,缓缓绽放,更被莫名力量召唤,飘向小白,归入体内,瞬息合一。 刹那间,小白全身大放光明,璀璨的光亮,照映八方,将周围的黑暗驱得一点都不剩下…… 四绝天地内的战况,情势有若大厦将倒,随着霸皇的防御圈被饿鬼不断压缩,倾斜的程度越来越甚,眼看就要彻底塌倒,一下轻响,来自莫名远处,声音虽轻,却震荡在众人耳边。 紧跟着,巨大的雷响,发自骷髅铜门废墟的最深处,像是一阵阵的雷爆,迅速由远而近,最终化为一道撕破所有阻碍,撞开周围饿鬼的霹雳,飙天而出。 “各~位~观~众~~~~~” 一声长喝,小白并不是独自一人冲天飞起,周围朦朦胧胧,却有千百身影层叠,看似为数甚众,却都有着相同的面容,全是小白,不过里头有老有少,有喜有悲,体格也有差异,有瘦瘦高高的它,有肥胖拥肿的它,有三米肌肉男的它,还有独目、络腮胡的它…… 千百种形象,似是处于时间长河中,不同时期的小白,此刻伴随它一道冲出,在飙向苍穹的同时,千百重影也迅速归合为一,中央那道核心之影,也越来越凝实,一身鬼气更隐约益发沸腾,在寂寂死气之中,竟有转化为生机的异象。 “累各位久候,小弟我,回~来~啦~~~” 随着长声大笑,身后千百时光烙印所显化的身影,彻底重叠合一,灿烂的时光长河,围绕小白周遭,引发了前所未见的时空震荡。 与自己失去的半身重新结合,小白神魂终于完整,之前与霸皇决斗所受的创伤,不但因此愈合完好,实力更籍此攀升巅峰,来到此生所未有的极限境界。 在小白冲上巅峰的同时,大地震动,整座被饿鬼吞噬得空荡荡的冥府,忽然传出一道道波纹,扫过整个冥府,一座座炼狱,不是拔地而起,就是重新凝实,煞气喷吐。 跟着半空之中,一张熟悉的王座,重新凝结,展现出来…… 厄灭之刻结束后,冥府重现,而前任冥皇一举冲击永恒超脱的逆天之举失败,造成冥皇缺位,冥府无主,引来诸方争夺,但因为地狱龙皇做的后手,冥府虚化,核心不在,纵然万古也无法强夺。 冥府的核心何在,成了掌握冥府的关键,考虑到地狱龙皇先前的行动,可能的下落有二,一是托付给龙仙儿的平等戒尺,一是坠落到小白手中的那朵花,所以一众鬼界万古,围着小白一通狠打,结果撞上了铁板,被一式环劲.爆丹,打的一个个身受重创,为首的阎罗阴蛟甚至被打爆了法身,最后也拿不到东西。 图穷终匕现,当小白从骷髅门内取回自己分裂的半身,冥府所出现的异象,呼应着被分离出去又重现的核心,显示龙皇将重新发动冥府的钥匙,确实托付给了它。 无论谁想要成为下任冥皇,也都必须要它配合,或是想办法取得它手中的钥匙…… 不过,至少在当下,这些不是问题,各方所关注的焦点,仍是肆虐中的太初饿鬼,作为解决饿鬼的关键人物的小白,则成了它们可以暂时容忍的对象。而温去病一看见小白现身,登时松了一口长气,依照两人先前约定,看到了小白出来,就要配合它的行动,将所有饿鬼都困在四绝空间内。 “开!” 温去病解除手上术式,先前竭力维持的那个平面空间,登时破碎迸散,千亿饿鬼从中脱困而出,飞向四面八方,要打破霸皇布下的火焰刀壁,而自己更首当其冲,成为无数饿鬼反扑的首要目标。 “休得放肆!” 妃月泪一声娇叱,直接引动身边愿力,化滔滔洪流,阻在身边,将自己与温去病层层护住,建构出新的防线。 这一手,只是效法霸皇的技巧,也是学习当初温去病在鬼市,一举拿下众多大能的那招,可妃月泪一动,温去病陡然想起一事,暗骂一声,自己怎么这么愚蠢,把上好的底牌藏到了现在,连忙力量催动,一件事物登时腾空而起,从魔屋中飞出,直落到妃月泪的面前。 那是一面漆黑的旗子,上头满是山川河岳、万鬼朝拜的图形,妃月泪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 昔日酆都鬼君的成道之器,鬼君旗! 承载鬼界愿力的无上鬼道至宝! 妃月泪不假思索,伸出独臂,将之握住,跟着只感到一股大力,滔滔不绝从中涌入体内,几乎要将自己整个撑爆,但与充塞自己体内的万鬼愿力一撞,又仿佛同出一源,迅速交融汇流,整合一体,能够为己所用。 只是一刹那,妃月泪体内力量激增,不吐不快,挥手将旗帜一挥,两股万鬼愿力合在一处,向外冲出一条黑色大河,波浪宽宽,蜿蜒曲折,吞天盖地,将所有靠近过来的饿鬼,都冲得远飞出去。 鬼道之主,手持鬼君旗,此刻妃月泪所职掌的力量,脚下所建立的体系,远超之前温去病开创时的规模,更不是在鬼市时的他所能比,两者合一,威能已经近乎接近昔日的酆都鬼君,这一条黑河横过,所有饿鬼皆不能渡,它们只得张大血口,试图一路吞噬过来。 这样的应变策略,已经是做到的极限,等若短时间内创造出又一个接近永恒者的出力,但能否奏效,温去病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至于这些饿鬼会否在吞噬黑水过后,会否又引发新一轮的适应进化,自己也无从揣测,幸好……自己不用等到那个结果出现。 苍穹顶上,时光长河绕身中的小白,气机之强、气势之盛,不住冲击万古巅峰,更隐约引发冥府呼应加持,几乎就让人觉得,短短一日之内,又要出现一位有可能冲破万古之壁,直上永恒的强者,当然,更可能是这日之内,第三位殒落在冲击永恒一途上的万古巅峰! 蓦地,时光长河上的小白,身影一闪,径直去到那张重新出现,浮在半空的冥皇宝座上,一脚踏座,跟着迎风一晃,硬生生变出两个相同的面孔,两双新的手臂,以三头六臂之姿,单脚独立,跟着,起手便是一斩。 一斩,分由三面发出,三道惊天剑光,有的化成雪白匹练,电光贯空,转瞬千里;有的化成繁星点点,缤散如雨;有的则荡出一道道光虹,曲折如意,变幻无定…… 三种不同的剑光,三极不同的剑意,时隔万古,天绝剑式重现锋芒,在万古巅峰力量推动下,扫遍整个天地! 剑光扫过,大音希声,无比威势,横击永恒,所有剑光被擦着的太初饿鬼,尽皆破碎,没有一个能保得完好,较诸早先霸皇出场时横扫六合的火焰绝刀毫不逊色,只有一点,生出决定性的不同。 所有被小白剑光斩碎的太初饿鬼,都没有能够再直接复原回来!之前那种令人恐怖的瞬愈力量,在被剑光斩过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小白剑光下被斩支离破碎的饿鬼,虽然还没有被彻底毁灭,仍在不住弹动挣扎,试图拒绝伤害,却徒劳无功,怎么也恢复不过来,。 只这一点差别,就让这一剑的结果,与霸皇的一刀天差地远,温去病看得清楚,却怎么都想不通其中道理,“究竟怎么做到的?你用什么技巧能够破坏掉这些饿鬼的异能?” 太初饿鬼的存世法则,源自天道所造,与诸天万界内的各种法则都不兼容,连苍白天刑这式鬼君创造出来的逆天之式,都无法造成根本伤害,除非是天道有变,否则温去病怎么都想不出,还有什么极招可能破去饿鬼的防御。 正自困惑,忽然听到霸皇的沙哑声音,遥遥传来,“蠢材!重点根本不是技巧,而是适应,饿鬼的规则与你不同,所以不受伤害,但你难道不会去适应它的规则吗?” 温去病闻言,就想反唇相驳,太初饿鬼的存在法则,不同于世,无可捕捉,如何能够适应?而且太初饿鬼的战斗力如此之强,又不受伤害,就算想要做实验,尝试解析,也根本没办法把它们放上实验台。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有某种办法可以解析,并且适应太初饿鬼的法则,那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甚至不是千载万年,而必是一段超乎想像的悠久时间。 ……呃!小白之前说过,它当初分割神魂,以半身化为封印众多饿鬼的人柱,与饿鬼关在一处,难道……这一手,除了封印,还有别的作用? ……时历万古,在这么久的时间里,经由同化而适应,用类似制造疫苗的方法,取得了足以抵销饿鬼抗性,能够真正压下饿鬼的力量! ……这个策略,从上次饿鬼之祸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布下,开始准备,主导者很可能就是地狱龙皇,也就是说有祂一早就防备着饿鬼封印解封,也早就想好了对策。从这点说来,地狱龙皇真是个挺负责的统治者,对于每个可能的危机,都进行了准备,不管面对什么,都能够做到有备无患。 第八章 疫苗 这念头才刚冒出,温去病就忍不住摇了摇头,不管地狱龙皇之前有多少准备,可看看冥府现在的惨状,所有亡魂尽数消灭,会搞到这种局面出现,地狱龙皇身为统治者,完全不及格……虽然祂也不在乎这评价就是了,祂大概心系诸天众生,才做好了准备,却根本不拿自己的子民当回事,只把它们当成天道设给自己的束缚,恨不得全数扫光才好…… ……怪不得小白说,处理饿鬼的关键,在骷髅铜门的底部,非得要取出那个关键物,才有可能对付饿鬼。的确只要有了破除异能的办法,饿鬼其实也不是太难对付,一旦不能抗拒伤害,万古都能压制它们……现在,只要持续破坏,再加上冥皇权柄,就能…… ……咦?既然都可以这样来压制饿鬼,那还要冥皇权柄来干什么? 温去病忽然感到极度困惑,小白之前的私下商议,只说要镇压饿鬼,需要冥皇权柄,这势必要结合冥府,而各界大人物不会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宁愿一定程度放纵饿鬼,也不会让它上位,出手阻拦毫不意外,因此,小白请温去病与妃月泪联手护道,帮忙争取时间。 地狱龙皇证道的最大阻碍,是天道限制,反正这一关难以突破,其他强敌阻不阻道也就没差了,因此完全没有结交外援,寻求护道,只是万古积攒,备下了几道后手,引开几位永恒的注意,但小白显然有着不同的作法,要开打之前,先找盟友。 可……如果镇压饿鬼,不是那么需要冥皇权柄,自己还要帮小白这一把,与可能出手的永恒者敌对吗? 念头才刚在脑中闪过,就看见小白暂时解了自己这边的危机,跟着就迎风一晃,收起三头六臂的极限状态,直接就往王座上一坐,不管满世界的饿鬼,要先行结合冥府,占有这处无主的近道之所。 就在小白坐下的同时,天雷怒震,巨大的电流,横过苍穹,照亮漆黑的冥府,整个一望无际鬼界的天空,几乎都被这道闪电占满,似是象征着永恒者之怒,表达几名大人物对它贪婪的不满、警告。 ……但最终没有哪个永恒者出手阻挠。 毕竟,哪怕占据了冥府,也不代表就能够身成冥皇,更不是一定能够得到冥府的全部加持,成就伪永恒,得到插手诸天棋局的资格,很可能只是个半调子,威胁有限,以此来作为消灭饿鬼的代价,或许……也划算,不是不能承受的损失。 温去病暗暗替小白松了口气,这是先前估算中,最好的一个结果,几位永恒者不出手阻道,自己也就不用拉着妃月泪一起护道。 只是,这个念头才一动,坐上那张宝座的小白,围绕周身,明亮到刺眼的时光长河,骤然消失,然后……好像有什么之前刻意被强压、掩盖住的讯息,一下子逆冲出来,让人隐约有一种感觉,未来走向彻底改变了。 温去病境界不到,无法具体把握其中内情,只知道小白之前,似是藉着时光长河的极限涌动,掩蔽住了未来的某种可能,让诸位永恒没能提前察觉,这才袖手旁观,如今不再遮掩,讯息立刻汹涌倾泻。 而随着时光长河消失,遮掩的信息出现,九天之上,翻天印立时绽放光亮,翻过来就要打落,直轰座椅上的小白,更化为镇世神峰,要将他连人带椅,直接砸扁。 紫金钵也跟着豪光喷吐,焰虹贯乾坤,却没有立刻打落,似乎还有什么别的考量,蓄力不发,但对面的补天令,却直接放射五色神光,凌空扫来,要将小白刷落宝座。 温去病见状暗叫不好,一手拉过妃月泪,道:“将力量集中在我身上。” 妃月泪想都不想,立刻挥动鬼君旗,融会本身汇集而来的万鬼愿力,化为一股滔滔大力,输到温去病的身上,温去病则凭着这两股愿力,都带着自己的印记,强行融会,凝聚出一门史无前例,硕大如山岳的圣德巨炮,预备不管后果,替小白挡上一记。 只是,还没等这一门巨炮凝聚完成,温去病就听见一声满溢着怨毒的呼喝,震动九天十地。 “广成,你好事多为,欠老子的一刀,还来!” 话甫毕,九阴怨火冲天而起,没有血肉的火骷髅,擎起天柱一般的巨刀,直直向落下的镇世神山斩去! 温去病无从想像,小白会否一早就和霸皇也谈好了合作?以自己对这两人的了解,应该是没有可能的,不过,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霸皇乱入已经是个常态,他似乎还乐此不疲,连钱都不收的。所以哪怕事先谈不拢也无所谓,只要后头能引发他的兴趣,他自己就会跳出来替人挡枪…… 这一刀,砍向空中化为镇世神山的翻天印,单从气势来看,两边似乎没有明显差距,而天尊是遥遥执掌神器,霸皇却是亲身在此,人刀合一,温去病相信,这应该也能让境界较低的霸皇,挣得不小的优势。 霸皇出刀护道,替小白挣得时间,而宝座上的小白,身影渐渐分化,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化为千百之数,从时光长河中的其他自己处提取力量,只是逐个化出分身,渐渐以一化十。 之前,小白分化出的身影,都是光影,虽然也有力量,却与核心本体完全不能比,但这回缓慢分化出的身影,却个个气息异常凝实,在与冥府不住交感、增幅之下,每一个散出的力量波动,都丝毫不逊于它的真身。 这样的分身法,普天之下,只有一家,别无分号! “……是龙皇的十殿阎王分身法?” 温去病见状脱口叫道。这一着真是大出意外,估不到小白在冥府万古,竟然连冥皇的这一手都学会了,如此一来,它就不单单只是一个万古鬼王,而是十个! 光只是十名离不开冥府的万古,或许还不被威压诸天的永恒者放眼里,但问题是,地狱龙皇之前的举动已经证实,这套分身秘术的终点,直指超脱,可以说比如今几位永恒各自研究的超脱之法更可靠,小白又不是地狱龙皇那样的太初神灵,不受天道限制,只要修为到了,完全可能凭此超脱,成为各个永恒者的强力竞争对象。 这样……那些永恒者还能忍吗? 天尊率先动了手,却被霸皇插出截下,但古佛和妖皇呢? 温去病望向紫金钵、补天令,紫金钵蓄势待发,却依旧不动,补天令射出的五色神光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停顿了一息,正待激发圣德之炮替小白拦下,却不意左侧的漆黑之中,一只黑得仿佛要滴墨的龙爪,横伸出来,径直扫向小白,至邪至秽,之前藏得没有半点痕迹,可一旦出手,就再难压抑,漆黑之中闪烁着七彩光虹,璀璨瑰丽,纵横长空。 七邪魔龙! 始终隐匿,坐看饿鬼为祸,甚至暗中出手相助的魔主,终于隐忍不住,被逼出手。 温去病没有任何犹豫,一看到魔主出手,圣德之炮立刻轰发,在无穷万鬼愿力汇聚下,巨炮轰出一道黑光,仿佛要吞天噬地,直直轰向半空的七邪魔龙。 ……有了褒丽妲的事,现在想都不用想,魔主就是自己死敌,即使不为小白护道,也该看见就送他一炮! 炮火轰出的同时,一股巨力倒卷,温去病、妃月泪都被反震得抛了出去,整个四绝天地都难以承受这股巨力,开始崩碎,但这前所未有的巨炮的威力也很明显,轰击在七彩黑龙的侧脸,爆出震天巨响,无数烟尘弥漫,魔龙的动作为之一顿。 同时,小白所幻化出的十道身影,并没有围绕在本体旁守护,反而化作十道流星,分射十方,却又各自在冥府的边缘位置,停下脚步,似乎要反过来,布个什么阵势,以十名万古联手之能,牵制几名永恒者。 “雕虫小技!可笑!” 七邪魔龙被温去病一炮轰着,只是被牵制片刻,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此刻更猛然摆尾,雄力透出,不但将温去病、妃月泪打飞,堪比山岳的圣德之炮化为齑粉,震波透出,更将小白十具分身中的一具,轻易破灭。 补天令、紫金钵也各自放出豪光,五色神光直接刷落一具小白的分身,佛光净土也收了一个进去,两个都是瞬间幻灭,有效的折损了小白的实力。 十具万古分身,潜在的威胁实在不小,之前冥皇走这一步,是先天就结合冥府,成就至高,不逊于各位永恒,又巧妙掩饰,不曾暴露分身真意,各方这才不及干涉,现在还有人想仿效,各方有前車之鑑,怎麼都不會容忍,就算是为了镇压饿鬼,不能让小白当场殒落,好歹也要给个教训,扯個後腿,大幅削减它的力量,不让它势大难制,更不能让永恒者独占的棋盘上,又多一名新棋手。 p.s 網站宣傳,大家有興趣,可以用這兩個連結,試試看遊戲, 17k說,你們點了連結,我就可以分到錢,所以有空就試試看吧,不勉強。 热血沙城://wan.17k./jump/pbvrc128 修罗武神://wan.17k./jump/syund129 工作人員說,你們可以先试试这两个游戏哈,第一个是传奇类的,第二个是仙侠类的,謝謝大家。 第九章 吞噬烙印 连续三具分身破灭,行法至途中的小白,顿时脸色奇差,嘴角更有一丝鲜血溢出,险些就当场走火,然而,也在这当口,剩余七具分身中的两具,已经悄无声息地脱离战围,飘飘忽忽,向冥府外围流光飞去。 两道分身所去的方向,冥河横渡,随着厄灭之刻结束,消失不见的冥河已经重新出现,而当两道分身驾临河上,赫然引发了什么,随之河上烟波雾起,空间震荡,长久以来缭绕此地不去的“灵异现象”,又重新出现。 踏马长歌、威武豪迈,两道万古之前的不羁身影,从时光长河里复现,重演之前温去病初抵冥府时所见的情景,也正是无数悠久岁月之前,仁光、霸皇两人共闯冥府,连打带砸的那一幕。 ……当时,仁光尚是仁光,尚未成为奇点,还不是那个流祸诸天,让一切天阶者避之不及的灾星。 ……但,一旦身成奇点,所有遗留下来的时光烙印,全都会变成“那个人”! 小白的两道分身,自冥府飚出,主动迎向高速奔来的霸皇、仁光身影,乍看之下,没有任何意义,那不过是虚影两道,虽然从时光长河的上游复现,不断重演当初,却不过徒留声光、气息,任何人与之接触,都只会错身而过,碰不着也摸不到。 然而,就在身影错身的一瞬,小白的两道分身,忽然崩溃,固体的分身,像是化成两滩烂泥,直接垮了下来,顶上却出现不同的法盘,其上镶满九色宝珠,流转奇光,明明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分身,两个法盘上的规则宝珠,竟是全然不同。 这是地狱龙皇的独门秘术,温去病层听小白说过,十殿阎罗分别修练十种不同大道,没一个重复,这种技术放眼诸天万界,除了得冥府之助的地狱龙皇,再没有第二人能做到。 此刻,两个法盘上的九色宝珠,赫然在不断变动,幻化不同的法则,像是在试算、破解某个大保险箱的密码,发出一连串轻脆的“喀喀喀”声响,高速而急促,如同奏乐一般,不足两秒,高速变动的宝珠,像是找对了频率,一下定住,两个法盘上九颗不同的宝珠,大放光明。 “不可!” “你疯了不成!” 两声呼喝,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却不知道是来自永恒者之中的哪两位,却是已经晚了一步,随着演算完成,法则固定,摊成烂泥似的分身型态,瞬息重组,但重组出来的形象,已经不再是小白,而分别是霸皇、仁光。 温去病目睹了这一切,陡然想起,先前在与小白最后定计时,它说根据自己的情况重新推演变动之道,估出自己身上,存在彻底转换法盘的可能性,而自己听他已经估到,就老实承认,并且把相关诀窍和心得一并教授给他。 彻底切换分身法盘,是自己意外达到的效果,和自己的特异道路有关,小白就算知道诀窍,同修变化之道,甚至比自己走的更远,也未必能做到,这点它应该明白,却仍然问得很仔细,在上头花了很多心思,而自己怎么都没想到,它从自己这里学到的诀窍,竟然真能做到,还衍生出这种效果,竟然用来吞噬万古不逝的时空烙印,夺为自己的分身。 ……霸皇的烙印也还罢了,就算利用时空烙印和变化之道,把从前的霸皇重现回来,学得再像,也不可能比眼前在这的火骷髅更强,没有风雨战刀在手,终究不过是万古巅峰,难以对抗永恒。 问题是那个人! 小白这么做,究竟算不算把奇点给“复制”出来了?重演模拟那个人的大道法盘,究竟能否复制奇点的神异?而面对这个从时光烙印中实体化的奇点,这些永恒者的反应又会是什么? 第一反应,异常直接,翻天印、七邪魔龙怒啸着攻向小白,要趁分身尚未完全吞噬道标之前,先一步摧灭本体,不让它有机会完成,已经完全把眼前之人当成生死大敌,不在顾忌一切后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狂笑,来自怨火焚烧中的火骷髅,霸皇一刀横过,无尽烈焰化为无匹刀气,斩天断日,雄强一刀,竟然同时拦住了七邪魔龙和翻天印的下击。 出乎人意料的一刀,护住小白,更惹来他人之怒,补天令不再顾忌后果和情分,直接从旁袭来,五色神光展动,二话不说,就把霸皇刷落。 “你这疯子!助它成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么有趣的事,我想要看结果,你们这些老不死少来碍事!” 霸皇试图挥出第二刀,却怎么都突破不了五色神光的刷落,无法继续护住小白,可也就是这么毫厘之差,王座上的小白似乎完成了什么,蓦然开眼。 一种异样的神光,最先是发自那具吞噬仁光烙印的分身眼中,既邪魅,又神圣,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沌错乱之感,让人看了心生不安,却又难言出口。 这样的神光,先是在仁光分身眼中闪烁,跟着,霸皇分身,另外五具分身眼中,也都开始闪烁相同的异芒,仿佛遭到传染,最后,高坐王座上的小白本体,蓦地睁眼,呼应着七具分身,闪着一模一样的厉芒,更全然无视准备出手抹杀自身的几位永恒,径自发动神通,身后浮现法盘,再一次开始“喀喀喀”地快速轮转。 有了先前的经验,小白这次一开始“解码”,当真是八方皆惊,任谁都不敢让它再这么玩下去,虽然不知道这一次它要模拟什么,但是连奇点烙印都能化为分身,接下来干出什么都不奇怪,只是还没等谁跳出来阻止,仁光分身陡然一飞冲天,飙上云霄,起手就是一爪。 爪势凝龙形,化成千百龙影,吼啸着盘旋下击,刹那间,满天都是苍龙之影飞旋下击,一往无前的凶猛。 龙吐惊涛潮拍岸! 满天龙影爪劲,劲中更有天子皇气,虽然未修人道,却已浑然天成,这一式,堪为武道极致,没有哪个万古敢无视这一爪,但在永恒者眼中,那就根本不值一哂,毫无威胁,所以祂们的反应都很一致。 退! 不是怕有危险,也不是因为这一爪威力太大,永恒难敌,四名永恒者同一时间收手急退,仿佛漫天洒下的不是龙形爪劲,而是什么人泼了一桶剧毒之物,或者是至秽脏东西,连沾一下都不可以,必须有多远就闪多远。 ……和奇点有关系的东西,绝对不可以直接接触,连间接都能免则免! 永恒者的闪避,让这一爪的龙劲没有命中,破開長空,全数都落在下头的饿鬼头上,刹那间,中爪的饿鬼,身上都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泡沫。 太初饿鬼的构造特殊,源自天道的特殊法则,与诸天迥异,在小白废去它们的神异之前,任谁也束手无策,受到的所有伤害,瞬间就能够恢复,就算是高高在上的永恒者,也只能与之互相干瞪眼,即便是小白取回半身,获取了抗体,能抵销它们的恢复,造成有效伤害,也着实算不上高效,面对数以千亿计的饿鬼,还不知道要杀到什么时候。 但这一爪击下,被打中的饿鬼,哪怕只是被略微擦过,都渐渐化为泡沫,成了虚影,甚至还有往旁边沾染、传染的现象,明明没有粘着爪劲的饿鬼,只因为周围的消散,也跟着一起化为泡沫,虚化不见,一大片饿鬼,就这么简单就灰飞烟灭,迅速无踪,如此有效的杀伤,以往的记录中从未曾有过。 这就是……奇点的威能! 这就是……奇点的诡异与超脱常理的最佳表现! 太初饿鬼是天道造物,即便有与之针锋相对的冥皇权柄,也只能镇压,说不上消灭,真正想要从根本处解决问题,还是只能还诸天道。 奇点,正是一切天道造物中,最诡秘奇特,最不能用道理去解释的一个! 以奇点对付饿鬼,这与其说是战术,更多的是赌上一把,胜负在天,小白只是想着一箭双鵰,以奇点之力逼退几位永恒为主,至于顺便对付饿鬼,不过姑且一试,最终却赢了这一铺,成了屠灭饿鬼的利器。 这一幕景象,看在其他永恒者眼中,更是惊悚至极,奇点是诸天万界最大的扭曲,一切因果和常识沾之就失效,这么多年不见,威能和诡异甚至更有提升,这一爪打在饿鬼身上,饿鬼溃散,如果……打在永恒者的身上,又会是什么结果? ……是仅仅受些小伤,还是会落得昔日鬼君直接被镇压的下场? 对于奇点的高度忌惮,纵是诸天之顶的永恒者也感到畏惧,而还没等祂们判断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这具奇点分身能否设法绕开,究竟是不是能够持续展现奇点的神能,一阵急促的“喀喀喀”声,骤然停顿,成了一阵让人恐惧的死寂。 p.s 網站宣傳,大家有興趣,可以用這兩個連結,試試看遊戲, 17k說,你們點了連結,我就可以分到錢,所以有空就試試看吧,不勉強。 热血沙城://wan.17k./jump/pbvrc128 修罗武神://wan.17k./jump/syund129 工作人員說,你們可以先试试这两个游戏哈,第一个是传奇类的,第二个是仙侠类的,謝謝大家。 第十章 横压当代 解码.完成! 变动之道再次发动,坐在王座上的小白,气息忽变,本来轻挑洒脱的气质,忽然变得冷漠、森严,仿佛与世人隔离,成为高高在上的王者气派,远远看去,整个王座都在一片黑暗中,竟无法看出坐在那里的究竟是小白,还是前任冥皇。 冥府之地,近道之所,对于主人的加成远超一切灵地,却并非人人可占,就算是占住了,也未必能有之前冥皇那么好的效果,因为那原本就是天道为了地狱龙皇,专门打造出来的近道之所,甫一诞生,直接摔落,完美结合,一步永恒。 除非世上再有第二名地狱龙皇,所行的大道、权柄,包括副修的一应法门,全部相同,否则,任谁结合了冥府,都不会再有那么好的效果。也正是因为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新的冥皇再难达到先前的高度,很大程度不过是个高于万古却不到永恒的半吊子,几位大人物才有信心把冥府纳入掌控,才不介意小白抢位…… 然而,变动之道却夺天造化,温去病籍此踏出前所未有的道路,小白更从中获得启发,开创出新的技巧。 要推知每一名天阶者的法珠脉络,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更别说对象是万古永恒,但小白与冥皇相处万古,平日又没少坐在冥河上,琢磨那两道时光烙印,对于冥皇、霸皇、仁光三人的修练大道,早已心里有数,这一下上手,都是几秒内就解码成功,完美复现出相同的法盘、法珠,没给对手留下反制的空间。 将仁光、霸皇的烙印,化纳为自己的分身,这还只是意外之喜,而奇点的扭曲威能能够复现算得上大大的惊喜,但小白一开始绸缪的大杀器,却是奔着重现冥皇威能而去,当解码完成,变动法则发动,自己完全变成第二个地狱龙皇,刹那间,与冥府完美结合。 两相交融,小白的气息陡然拔高一层,从万古巅峰,获得冥府加持,不经天劫,直接提升到永恒者层次,达到与之前冥皇相同的境界。 这对各方永恒者都是最糟糕的一个结果,完全等同前任冥皇的力量,这无疑就是势大难制!新任冥皇再非可以摆布的棋子,甚至考虑它与龙皇个性的差异,往后想塞沙子进冥府都是件难事…… 而……事情似乎还正在恶化下去。 王座上的小白,双手放在扶手上,气息高缈,身同神灵,眼中蓦地一厉,冥皇神能发动,没有谁知道它在做什么,但原本平静的冥府,刹时间天摇地动,狂风怒啸,连串雷电,轰击在这片万古如恒的近道之所。 连串异变,发生在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大祸降下,冥府承受不住,极度扭曲之下,所发出的哀嚎,外围边缘地带直接向内爆开,大片土地灰化,归于冥土,不复神异,惊悚的景象,犹如冥府末日。 与此相对的,小白的本体与七大分身,全数沉浸在愈发浓烈的冥府气息里,抽取冥府力量的疯狂程度,史无前例,更让几名永恒大人物,都莫名生出一丝莫名寒意。 ……难道……它是想…… ……未来支流中,并不存有这种可能,它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难道又是奇点之力? ……不可能! 诸天万界,能让永恒者生出惧意的事物,如凤毛麟角,即使太初饿鬼这般天道造物,灭世凶兵,也威胁不到永恒者本身,但此刻,祂们都感到一股非常不妙的危险,再顾不得颜面,顾不得冥府权柄争夺,纷纷开始抽离自身,要立刻遁出冥府。 “没让我一尽地主之谊,诸位也太客气了。”小白大笑道:“且由我亲自送客!” 长笑声中,小白一拍扶手,跟着长身而起,直飞九天之上,七具分身也自冥府外围回返,围绕伴随,瞬息来到苍穹顶上,共同发劲,在冥府超限加持下,所有分身赫然得到进一步提升。 十殿阎罗的分身秘术,源于佛门的斩过去、现在、未来三尸妙法,经过地狱龙皇改良,靠着身在冥府的地利,近道之所加持之下,以万古颠峰之身,同时分化出十具同为万古的分身,力量不坠。 这已经是分身类术法的奇迹纪录,至今再无第二人能够做到,但如今的小白却在这基础上更进一步,不顾一切的催迫下,冥府这近道之所都开始走向崩毁,却创造出更大奇迹,将七具分身的力量、境界,短暂提升上去,全都达到了伪永恒的层次。 不可思议、没有道理的疯狂力量,直接就让一具分身承受不住,直接爆开,其余分身也都支撑维艰,不是出现大量裂痕,就是身影黯淡,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但怎样也好,六具分身总算短暂维持住了,连同小白本体,一共七个。 ……七名永恒者并立于冥府之上。 ……神界永闭,鬼君镇压,当今之世,诸天永恒者加在一起,不过五位…… “……怎么……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小白它竟然能做到这种事情……”温去病、妃月泪之前已经被震出冥府范围,此刻抬头仰望,所见到的东西,简直不敢置信,但那磅礴的永恒者气机,如涛如海,就是心里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强推冥府加持,六具万古分身,同步晋入永恒! 这件事肯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绝对不是化为龙皇,和冥府完美结合就可以做到,温去病相信,这里头必然有许多一时还看不出的破绽与限制,否则地狱龙皇为何不用?如果祂也来这一招,都不需要布下饿鬼迷阵,就可以惊退各方阻道,也就不会有后头的饿鬼之祸了……内中的限制之严苛、代价之大,恐怕超乎想像。 ……只看冥府现在这副样子,就大概知道代价出在哪里了…… ……但,怎样也好,小白到底是成功了,而这成功的结果,是七名永恒者并立于世,横压当代,就算仙、魔、佛、妖四方联手,它也能够独力相抗,不止不落下风,甚至还能反过来包围。 ……这样的力量,哪怕狂如霸皇,恐怕也不得不认可一声当世无敌了。 “贵客不请自来,且看我冥府待客礼数如何!” 小白高举起手,恍若神明审判,永恒级数力量推动,指尖冲出剑气光柱,直破苍穹,一剑光寒九天十地,其余的分身,也跟着做出同样动作,七道永恒者的剑气联成一体,撕裂苍穹,光耀鬼界,这是诸天万界创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力量! “诛!” 冷冰冰的一声,剑气下击,刹时,无数剑光,化为一场全无间断的剑雨,狂袭脚下大地。 剑吐惊涛潮拍岸! 与刚才相同的招式,不再以天子龙气发动,而是纯粹的剑气、剑意,由七名永恒者联手打出,虽无龙形,也无神异,但史无前例的剑气洪流,疯狂倾泻,崩天而下,冲击冥府,震动……透过冥府,远传至整个鬼界,再透过鬼界,遍及诸天万界。 在这场剑气暴雨中,冥府中各处炼狱,刀山、桐柱、血池、火海……一一被摧毁,整个冥府尽是一片浩劫景象,甚至比先前厄灭之刻和饿鬼肆虐之时还要惨淡。 四名永恒大人物,见机不妙,各自遁走,却还是慢了一步,在倾盆剑雨下,时间、空间法则都被打乱,原本已经遁出范围的神兵赫然又重回冥府,只能艰难在剑雨中穿梭逃离,补天令、紫金钵、翻天印,都在剑气暴雨下,被打崩缺角,就是获得永恒者持有的天神兵,也不堪承受这样的破坏力。 三件天神兵,在破损中再一次来到冥府边缘,迎风一晃,顺利遁出,脱离了攻击范围,但七邪魔龙就没有这样好运,作为最惹眼的一个,打一开始,魔主就获得小白的另眼相看,主力剑气都是朝那边轰过去的。 邪秽所具的七彩黑龙,在剑气暴雨中,被打的支离破碎,费了比其他永恒者更多倍的力气,这才堪堪来到冥府边缘,却已是千疮百孔,几乎要被彻底摧灭。 永恒者之间的战斗,就算没有亲身到此,攻击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有所减弱,地狱龙皇的咒怨血判,就是因果类攻击的绝品,一击之下,因果牵缠,攻击传递,就算远在天边,都逃不过这一击的威力。 惨到已经没法辨认形象的七邪魔龙,来到冥府边缘,却始终差了那么一步,走脱不了,被剑雨封闭时空,逾越不得,最后只得猛地爆发,一层浓烈血雾,包裹住残破魔龙,狼狈地跳跃遁出。 而在魔界深处,万魔殿之中,站在顶楼上的魔中王者,神情阴郁,目光看向远方,似乎只是受了小挫,跟着,却伤势再难压抑,大口鲜血喷出。 ……虽然已经快手斩断因果线,但七邪覆是成道之宝,太过重要,无法舍弃,终究不能断尽,而涌来的力量又强得实在是异乎寻常,终于扛不住,被遥遥轰击成伤,还伤得比预期之中重。 p.s 網站宣傳,大家有興趣,可以用這兩個連結,試試看遊戲,我可以分到錢。不勉強 热血沙城://wan.17k./jump/pbvrc128 修罗武神://wan.17k./jump/syund129 可以先试试这两个游戏哈,第一个是传奇类的,第二个是仙侠类的,謝謝大家。 十一章 我若为神 “……已经不知道多久未曾这样伤过了……”魔主望向冥府的眼神,变得深邃,喃喃道:“幸好,这样的力量,出不了冥府……” 目光所见,这一场狂涛剑雨,席卷了整座冥府,在被诱深入的几名永恒者被剑雨逐出后,剑雨未停,席卷六合,横扫七界的威能由冥府中的千亿饿鬼承受。 七名永恒者的联手一击,剑雨密度史无前例,所有饿鬼都没能逃过,挨了这一击,开始迅速崩散,全数化为泡沫,点点消失,无有遗漏。 一场可能蔓延诸天万界的弥天大祸,就这么被彻底瓦解,万劫不陨的太初饿鬼,至此再无半点存留,而在剑雨倾落后,半空中的七道身影,渐渐消失,最终只剩下小白一个,身形一闪,回归王座之上。 大雨骤停,脚下的大地是满目疮痍,近道之所的冥府,已经到了行将崩溃的边缘,但“人”的处理问题,却比天地更优先,小白望向冥府内仅存的几人,首先一挥手,一阵清风拂过,炽烈燃烧中的火骷髅,火势立刻被削减下去,即使是万古不息的九阴怨火,也被冥皇神能压制。 “……鬼君的九阴怨火,非常毒辣,我也只能助你压抑,真正想要驱除,还得凭你自己,不过……我想你从来也没打算要驱除吧。” 小白笑道:“将之征服,化为你力量的一部份,这才是你的作风,我就不多事掠美了。” “……你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焚体火焰渐渐消失,惨白的骷髅上,迅速开始重生新的血肉,看起来异常狰狞,发出的声音也非常怪异,“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确实是非常有意思的一手,你且等着,这件事不算完!” “没问题,一早就知道你会来这么一句。”小白道:“你还没准备好,等你哪天准备完了,就过来练练吧,不过……我怕你承受不住啊,嘿,我们之间的胜负,暂时就由我领先了。” 上一趟双方决斗,小白得胜,但之后的两个月里,霸皇恢复迅速,在厄灭之刻到来前,早已秘密伤势尽愈,手里还握着影响厄灭之刻的秘法,说不得是故意输的,反观小白在这段时间里,伤势却没有丝毫好转,若非取回半身,一举将伤势恢复,两者之间究竟谁胜谁负,恐怕难说得很。 霸皇取回战刀后,虽然留下偌大后患,实力却再攀颠峰,堪比永恒战力,但小白得回半身,又结合冥府,踏入永恒,刚才的极限一击,七名永恒者并立于世,哪怕这样的力量不能出冥府,但就算其他永恒者联手,恐怕也难以相抗,更何况是霸皇? 不用比,这一仗霸皇已经惨败,然而,双方都心下清楚,这比数……仅限于当下,未来会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冥皇之位不是那么好坐的,不然龙皇也不会一门心思去送死,小白的神通更甚前任,自然更糟诸天忌惮,未来的冥府清静不起来,就算有盖压当世的力量,也未必防得住一切恶意…… ……反而有新任冥皇引开上位者的主意,重回巅峰的霸皇一旦摆脱怨火束缚,往后的道路更要宽上,胜负之数不是没有可能逆转…… 血肉迅速重组,霸皇恢复了正常的模样,火焰都被回吸体内,显然在小白帮助下暂时将怨火压制,“不过赢我个一次,得意个什么?你还是好好顾全这块地盘吧,要是下次我来,你没法重现刚才那一手,死在我刀下,可别推托不服!” 霸皇目光锐利,一早看出刚刚那种不正常的增幅,是透支冥府的潜力而为,一击之下,冥府已经开始碎裂,如果后头小白稳不住,让这处近道之所彻底崩毁,那一式便成了绝响。 “……得了吧,你的情况又好得到哪去?九阴怨火虽然暂时压制,但隐患深远,已入神魂。”小白哂道:“后头你还是自己当心,别真给怨毒入心,秽乱了神识,若是下次再见,你理智尽失,成了一头只会怨天怨地的丑陋东西,我宰你像宰狗一样,就是你咎由自取了。” “哈!” 霸皇一声轻笑,跟着提刀便走,直接消失不见,没再向这里多做回顾,甚至也没再多看温去病一眼,明明就是为此而来,甚至牺牲甚多,却表现得毫不在乎。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小白微笑自语,忽然轻笑,“你们两个,干什么躲得那么远?是要我拿扩音器喊人吗?” “咳!” 温去病闻言轻咳一声,带着妃月泪,一起来到小白身前,目光却仍是瞥向霸皇消失的方位,一时心念复杂,怎么也收不回来。 “行啦,你俩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你这么看好恶心啊,虽然现在直男不流行,能红的男主不是娘炮就是腐基,但你想要搂着霸皇出柜,也得看人家搞不搞那一套啊!” 小白哂道:“奉劝你,有空还是多关注自己一点,如果实力差他太远,提升速度不够,下回再见面,他可能直接就一刀杀了你……就算不砍你,也很可能要砍你的女人……” 温去病本想问,九阴怨火入心,影响真的有那么大?看霸皇刚才的神态,似乎还非常清醒,没有半点被邪怨影响的感觉,后头难道会骤然身心失守? “……啧啧啧,都已经说了,还在那边念念不放,你是真不怕他后头反过来挥刀砍你啊。”小白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见他,那倒也简单,找个人来砍你,把你砍到快要断气,搞不好他就会拎着刀过来救命了……唔,可是如果来了看你表现太差劲,他多半就是那个补你刀的。” 妃月泪闻言眼珠一转,笑道:“但是,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 “哈!总算想起来自己现在有一位大人物朋友了吗?”小白一手插腰,“你们两个混了那么久,有没有交过永恒者朋友啊?没有吧!永恒者耶,诸天大人物耶,你们应该把我当神拜了……不对,我现在就是神啊,你们拜我也是应该的,还不快点跪下求我赐福?” “别闹了,你又能赐什么福?让我们在油锅里少浸两秒吗?还是给我们开个快速通道,以后早点入轮回,不用走程序排队?这种福希望还是不用消受了……”温去病回过神来,目光环视,看遍整个空荡荡的冥府。 随着小白的分身消失,不再提取加持之力,崩毁中的冥府,已经稳定下来,没有再继续破灭,但满地的大小裂痕,无数黑水、岩浆横流,轰隆爆响,十八重炼狱等神异至今未复,谁也看得出,这块土地正处于高度不稳定状态,后头还得要长久的细心照料,才能真正稳住,至于是否能够复原如初,这个就只有天晓得! 换句话说,小白刚才看似很威的几分钟,根本是以不惜毁灭冥府为代价而达成的,当它将自身与冥府绑定,冥府若灭,它也会跟着一起完蛋,根本就是个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法,现在……既然是个还算好的结果,大敌尽数退去,就得收拾善后了。 现下的冥府,只余空荡荡的一片,前任冥皇用万古建立的一切,无论是炼狱刑台,还是办事机构,现在都没了,虽然以小白的力量,要循旧路重新建立,不是太难,但炼狱什么的可以凭空出现,被打崩的法则却没有这么容易复原。 “……你就算成了神,也是一个穷神明,整个家当被你自己挥霍得一穷二白了,还能赐福给我们什么?”温去病开了两句玩笑,皱眉望向旁边,疑道:“冥府的情况很乱,我感觉……这块土地,轮回的力量已经断绝,这是暂时的?” “……真是好眼力啊,温兄。”小白两手一摊,“刚刚打得太猛,很多东西都顾不上,我以前又没坐上过这位子,很多东西我也不知道会怎样,先等上几天吧,也许几天过后就会好了。” “几天过后?” 温去病闻言一怔,这个说法真是怎么听,怎么不靠谱,“你确定吗?冥府可是连接轮回通道的近道之所,如果这个功能被你打废了,就算你后头各地亡灵聚拢过来,你也没能力让它们轮回转世,到时候……要怎么办?” 眼前,冥府虽然一片荒废,只余空地,半只鬼都没有,却只是暂时,毕竟新任冥皇已经归位,各种炼狱的重现,不过早晚,新的亡魂也会持续从诸天万界汇集涌入,受刑洗罪,等待轮回,而如若到了那个时候,轮回通道却依旧不存,那些亡魂无路可走,后头真不晓得会出怎样的乱子。 “我哪知道要怎么办?横竖又不是我急着要转世,这些事情关我鸟事?大不了到时候把冥府都市建大点,让它们多等等,看看再等个厄灭之刻,轮回通道会不会好?哦,说不定到时候它们也不用轮回了!”王座上的小白,一派无赖,哪有半点冥皇威仪,温去病本想说这事太大,开不得玩笑,可话到嘴边,只是化为一声长叹,终究没说出口。 p.s 網站宣傳,大家有興趣,可以用這兩個連結,試試看遊戲, 17k說,你們點了連結,我就可以分到錢,所以有空就試試看吧,不勉強。 热血沙城://wan.17k./jump/pbvrc128 修罗武神://wan.17k./jump/syund129 工作人員說,你們可以先试试这两个游戏哈,第一个是传奇类的,第二个是仙侠类的,謝謝大家。 十二章 漏网之鱼 之前私底下商量的时候,小白就表示过,自己要打乱几位永恒者的计算,抢下冥皇之位,向那些自以为能操控一切的棋手,还以颜色,当时自己虽然同意帮手,却也希望它再多想一下。 在这以前,自己真的从没想过相关问题,然而,地狱龙皇的选择让自己看清楚,冥皇这个位置,与冥府绑定,一旦坐上去,就不是想走能走的,是真正被绑在王座上,从此寿同天地,不死不灭。 长生不灭,这不知道是多少人一生努力的目标,什么修练、什么变强,最终目的便是长生,然而,再细想一层,假若永生不灭不能由自己选择,痛苦到想死的时候,还求之不能,甚至附上很多的限制,永生下去就是要负责干特定任务,不可推辞,不可休息,还要遵守一堆戒条,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某些事情更会让你痛到想死又不能死…… 这样的长生,还值得追求吗? 看看霸皇、看看前任冥皇,温去病益发感到,所谓的长生不灭,如果不能配上随心所欲这个前提,那很可能就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监牢。 死刑犯尚且有解脱的盼头,永生……就是一个直到地老天荒的活牢狱,长生易得,求死不能,这……真的值得追求吗? 这个问题,温去病扪心自问,至今还没有得到答案,但小白却已经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了。 以自己对小白的了解,它之所以会这么作,可能是看那些永恒者的作法不过眼,可能是要为前任冥皇争口气,也可能是因为……这是应该要有人担起的责任,既然再没谁愿意担,就唯有它去担了。 这几个理由,都是可能的,唯独不可能的,是它为了求长生、求力量,这才想要占住冥府上位……以它的性情,应该是宁愿扁舟一叶山水郎,遨游天地,也不想在这里蹲苦牢。 ……明明是最向往自由的人,现在却主动跳进牢里,担起了责任…… 虽然大家相识未久,理论上交情有限,但看见小白坐在王座上的身影,自己由衷替它感到心酸。 “……你这穷神,现在……也算得偿所望了吧。”温去病强笑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吗?” “喂!我好歹也已经是个永恒大人物,可以不要用对墓碑叹气的腔调来对我说话吗?” 小白语毕,脸色骤然一变,横看出去。 当小白骤然侧头旁看,一副见到鬼的表情,温去病最初的反应,就是恶作剧!这家伙生性活脱飞扬,不羁礼节,毫无下限,没事见树还要踢三脚,哪怕晋升了永恒,也是丝毫没有大人物的身段,没事想要消遣自己两下,都是毫不意外的作为。 因此,虽然小白的神情变得惊愕莫名,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温去病一时间也是非常淡然,没有什么反应,打算见怪不怪,过一会这家伙觉得无聊,就会不玩了。 “……呃,不好意思,百密一疏,这下事情可真麻烦了……” 小白抓着头发,一脸尴尬,更不时偷瞥温去病的表情,略带心虚的眼神,让温去病陡觉事情不妙,有种大祸临头的氛围,确认对方这次不是在开玩笑,但明明诸事已定,这时候还有什么事情能掀起浪来? “那个……温兄,你还记不记得,刚才你死撑四绝阵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不速之客跑来捣乱的事?” “当然,我好不容易才把冥府里的饿鬼全封了,忽然又跑来一大片。”温去病没好气道:“我已经撑得很辛苦了,你们居然还这么来了一群又一群,当我是什么?血汗劳工吗?差一点我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你们这些大人物不都是知晓过去未来吗,怎么还能搞出这么多意外?” 小白陪笑道:“天有不测风云,我又不是策士出身,算不准也是常有的事,我干事一向都是临阵靠拼命的,你那么行,当然还是你上啊!” “……不然你以为这次是谁上?自始至终,好像都是我在上吧?你在饿鬼门里那么久,干了些什么?我还以为你打盹去了!” 温去病骂了两句,终究还是坐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很大事吗?别告诉我还有群饿鬼没杀尽,成了漏网之鱼啊!” ……就算还有饿鬼,照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刚才那么多的饿鬼,都给小白一下消灭了,就算再来,也不会讨得了好。即使刚刚那招一时半会不好使出来,靠奇点分身,慢慢解决小股的饿鬼,也没什么难度。 小白欲言又止,最后一下挥手,直接在空中投映出画面来,只见一片金灿灿的耀眼黄光,赫然是一个被大量愿力包裹的世界,妃月泪瞠目不识,不知道跟冥府有什么关系,温去病却一眼认出,这就是自己的老家,始界。 之前就得到消息,始界正被几名愿力之主联手攻打,那些神皇、佛皇,虽然被真…封神台限制,无法亲身降临,却能够利用信众,制造分身,降下力量,在始界内发挥近乎万古级数的力量,能反过来将始界封锁,这不算出奇,如果只是看到愿力金光,温去病还不会有太大反应,这是一早就知道的情况,但此刻金光护障之外,却有大批饿鬼包围,而金光护障千疮百孔,已经被饿鬼啃过一通了。 金光由愿力构成,就算被饿鬼咬破了,也能由愿力重新填补,和敌人拚消耗,但此时金光填补的效率,明显比不过饿鬼破坏的速度,和温去病之前的差距,一比就比出来了。 几大神国的愿力汇集,与万鬼愿力相比还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毕竟鬼界浩浩,无穷鬼物之数,远远不是几个大千神国、佛国能比的,纯以数目计,把诸天相加才能相比,要不是那些把金光护障咬出洞的饿鬼,都陷入沉睡,没有后续动作,金光护障早就被彻底破去,万千饿鬼已经杀入始界了。 数以万计的饿鬼,仿佛睡着,动也不动一下,这景象看在始界中人的眼里,或许是一幕令人忐忑,却可以稍松口气的景象,但温去病心下清楚,这非但没有什么好庆幸的,反而是大祸临头。 这些饿鬼很快就会苏醒,而吞噬了大量愿力的饿鬼,将会发生变化,威能推升,从原本圆桌大的体型,一举大如山岳,甚至堪比星辰。这样的饿鬼,就是万古存在见了都要感到头疼,围攻始界的那几名佛皇、神皇加一起都不见得够这数万饿鬼吞噬,若让它们杀入始界,那真是一场灭世浩劫! “怎、怎么还会有饿鬼剩下?”温去病失声道:“所有饿鬼不是都被本能驱使,回归冥府,然后被诛灭殆尽了吗?这一批又是怎么回事?” “……百密一疏啊!”小白两手一摊,“你的老朋友,特意散了一些引导之物进骷髅门,里头盛载她的怒火与怨念,引导饿鬼去她指定的地方,虽然最后会被她引导的饿鬼很少,但是……” 因为有褒丽妲的引导,有部分饿鬼受到怨念驱使,离开了冥府,没有被导入两个愿力大世界的隔离带,而是直接连续发动空间跳跃,前往始界,因为为数太少,战场上又瞬息数变,己方战得天昏地暗,谁也没把这当回事,谁也没缓出手去顾,而当这边的战局尘埃落定,那些饿鬼就成了漏网之鱼,顺利抵达始界。 只有亲身体验过冥府之战,才知道这些太初饿鬼究竟有多么逆天,才晓得要诛灭这些彻底犯规的东西,有多么不容易,现在这些变态东西直接降临始界,简直是一群拿着未来兵器的凶徒,跑去土著地盘…… 温去病甚至想不到,始界到底有什么力量能抵抗这些凶物,除非永恒者出手,否则……别说始界,诸天万界之内,再没有谁能阻止这场浩劫! 理论上,亿万饿鬼都被小白一击给灭了,始界外围的数万饿鬼,连零头的渣都不到,还不是小菜一碟?但…… “别看我,也别对我有什么指望。”小白道:“我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就算我不顾满身伤,愿意帮你出手……你要不要先想想,怎么样才能把那些饿鬼打包,带到这里来?” 小白点明此事,温去病心里有数,冥皇的权能所限,小白的天下无敌是根本不能出冥府,除非自己能帮他把敌人全部都带进来,让它关门打狗,否则……他这个天下无敌,根本就只是个摆设! “或者……你也可以试着离开冥府,到外头大嚷几声,喊个救命什么的,实在不行,喊个救火也成。”小白耸肩道:“始界那么重要,里头蕴藏着很多隐秘和好处,永恒者大人物若不想看始界完蛋,就会出手相救……呃,不过祂们刚刚被打伤,现在要冒着伤势加深的可能出手,似乎……” 温去病怒道:“你还说!祂们都是被你打伤的,这算是炫耀吗?” p.s 網站宣傳,大家有興趣,可以用這兩個連結,試試看遊戲, 17k說,你們點了連結,我就可以分到錢,所以有空就試試看吧,不勉強。 热血沙城://wan.17k./jump/pbvrc128 修罗武神://wan.17k./jump/syund129 工作人員說,你們可以先试试这两个游戏哈,第一个是传奇类的,第二个是仙侠类的,謝謝大家。 十三章 力挽狂瀾(周一滿五百家更) “哇!你也知道是我一个打伤了祂们好几个,还对我这么不客气,你是自认有多牛啊?既然那么牛,你怎不自己上啊?跳出去对那些饿鬼说,吃了你,放过你家乡吧,看看它们会不会被你的圣光感动!” 小白耻笑喷回,忽然一顿,认真道:“或者,与其指望这些整天下棋,搞不清究竟在想什么的永恒者,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想想,不如你直接跳到饿鬼面前,让它们张开大口……” 温去病闻言火冒三丈,怒道:“我还以为你不过是开个玩笑,结果你还认真的啊?要我跳到饿鬼面前,真的这么想看到我被饿鬼吃了?” “不是啊!只要我的算计无误,你跳出去,在那些饿鬼吃你之前,可能就有谁会跳出来救你了。” 小白使了个眼色,往万鬼大会堂那边看了一眼,温去病则一掌拍在王座上,怒道:“这又是什么烂招?万一人家到时候没出来救呢?” “喔,那……饿鬼就会谢谢你了,我们也正好做个研究,看看这些饿鬼吞了你之后,会强化到什么地步?奇点传承被饿鬼吃了,不知道是吃了毒药还是仙丹?万一最后吞了你的饿鬼直接冲顶,超脱离去,那些永恒大人物就……爽到当场惨死了。” 温去病知道小白其实没有恶意,不过是一如既往,事不关己地说着干话,但听得出来,它虽然在意自己,却对始界的存亡并不放在心上,甚至……温去病隐约觉得,它语气中还有种期待的意味。虽然猜不透它对始界究竟有什么特殊的意见,但是从它的现状和态度上可以确定,自己从它这里应该是得不到什么帮助了…… 妃月泪看出温去病束手无策,小白又无心无力,忙道:“少爷,不如我们现在一起赶过去,或许还能做点什么?” 温去病扬了扬眉,一脸诧异,不解妃月泪究竟是哪里来的信心?自己如今已非被地藏以大愿反馈加持的特殊状态,自身力量也在刚才的连番透支下,消耗殆尽,没有个把月时间的休养,难以恢复巅峰状态,眼下更根本是个空架子,要不然早跳出去了。 哪怕大能之身,对上这些饿鬼根本是杯水车薪,但是自己的亲友还在那里,更是仙儿挂念在意的地方,如今再也寻不到外援,到了跟拼死一搏,与其共存亡的时候了…… 妃月泪则晃了一晃手中鬼君旗,镇定道:“有试未为输,起码我们手上还有鬼君旗,万鬼愿力也还能发动,虽然仍然看不到什么机会,但就是面对更多千倍、万倍的饿鬼,我们也都闯了过来,没理由面对数万饿鬼,就被吓得慌了手脚,什么也不敢做。少爷你一路走来,创造了那么多奇迹,相信跟着少爷,无论什么困难都可以闯过去的!” 这番话,让温去病整个无言以对,很想说一句,这根本不是勇敢,只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单纯送死的表现,至于奇迹什么,创造的越多,才越知道背后往往是一连串布置和努力的结果,绝对不是无脑拼命就能换得的……然而,与始界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妃月泪,之所以表现得这么勇猛冒进,为的还不全是自己?这又让自己如何能说得出口? “……好吧!”温去病道:“虽然这对妳不公平,不过,现在确实需要妳的力量,就再厚颜请妳帮我一次吧。” ……自己没有讲尊严、逞强的本钱,别的不论,始界还有武苍霓,还有很多自己仍关心在意的人,就算有些无耻,也只能把妃月泪违心地扯下水了。 “什么啊?你们两个还真要去啊?那就只能祝你们一路平安了。” 小白依旧事不关己地说着风凉话,半点没有想要帮手的打算,这也还罢了,最让温去病难以忍受的,是自己要和妃月泪发动时空跳跃,开始赶去时,小白还在后头扬声吆喝,长长一声。 “上~~菜~~~啰~~~~~” 仿佛跑堂的店小二,这一声吼得如此专业,连温去病听了都觉得自己这一趟肯定有去无回,真个是七窍生烟,如果这家伙不是新任冥皇兼永恒者,超想先回头打它一顿再赶过去。 刚把这口气强行压下,一只手就伸过来,按上肩膀,制止了温去病的脚步,“喂,温兄,先不用急着走,如果不想去当开胃菜的话,有一个办法你或许可以试试看……” 温去病猛地回头,“什么办法?” 小白耸耸肩,“我不能出冥府,可……你的术式武装,不是还有最后的第五件吗?” 术式武装,作为温去病钻研五德之器的成品,打一开始设计的上限就是五套,这是根本机制,就算自己一项擅长突破常规,也没有办法改动,在冥律罪袍完成后,就只剩下最后的第五个名额,小白此刻提起,温去病的表情立刻变得很是古怪。 要缔结术式武装,起码要和对象有有亲吻以上的亲密动作,龙仙儿才刚刚逝去,自己委实没这心情,更何况,之前和龙仙儿缔约,打造的冥律罪袍,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强力武装,配合圣德之炮可以横击万古,但对上太初饿鬼,一样没有卵用,这样算来,能缔结第五套术式的人选,就只有…… “想都别想!”小白恶狠狠道:“我堂堂新任冥皇,岂会屈尊入你后宫?你洗干净裤子做梦去吧!” 温去病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自己就是发了神经病,都不会有这样的念头,而眼下唯一能与自己缔约的,就只剩下妃月泪,如果把希望寄托在她鬼道之主的身份上,的确存在一定几率,可以得到改变局面的武装,这样做……真的好吗? 妃月泪并不知道术式武装之事,但听温去病与小白之间的言语,也猜到事情与自己有关,抢道:“少爷,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能让情况好一点,我们何妨试试看?” 温去病闻言迟疑道:“确定吗?这个办法,对妳不太公平,我……” “呃……公不公平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小白伸手指了指,“时间才是。” 画面中,本来吞噬愿力之后,停下不动的众多饿鬼,已经完成了异变,一个个都从原本宛如车马,变得大如山岳,巍峨巨物,张开大口,发出一阵恐怖的利齿摩擦声,一一苏醒过来。 温去病见状惊呼脱口,“不好!” 饿鬼已经苏醒,就算自己立刻赶过去,也绝对赶不上拦截,更别说自己也还没有可以有限对付它们的手段,想要把它们阻在始界外,是已经绝对没可能了,只能在始界内与之战斗,但连这一点,可否赶得上都很难说,很有可能在自己回到始界前,满世界就被这数万饿鬼给啃光了。 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温去病只能尝试亡羊补牢,就算救不了世界,或许还能尝试救人,带走自己关心在意的人,再尽量多带走一些,替人族保留火种,一切都只能尽力而为。 正当这边就要开始行动,小白蓦地一震,侧头望向半空中的投影画面,表情从本来的戏谑,变得严肃起来,就这么凝视两秒后,嘴角流露一丝讥嘲。 “……怪不得,怪不得……难怪几名大人物没一个动手的,原来如此……” 语意未明,隐约透露出几位永恒者袖手旁观的原因,似乎始界尚有一线生机,温去病正想追问,却陡见始界外围,那所剩无几的愿力光罩,蓦地开始激烈震动。 距离相隔实在太远,区区大能的自己没有办法感应到始界的能量波动,但此刻整个金色光罩,都不住泛起涟漪,震动得异常厉害,一波又是一波,汹涌的程度,显然是一个影响整个世界的变化。 “……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去病紧盯着半空的投影,用尽自己所能的一切去感受,赫然有所发现,这股震波的源头,应该是一股……天阶九重的万古之力! 天阶九重?这股力量,别说在始界,甚至足以横行诸天,放眼万界,各方势力加起来,也没几个九重天的万古强人,更没可能会忽然冒出来一个! 始界之内,有九重天阶的强人吗? ……有! 温去病拳头一下握得死紧,死死盯着画面中的投影,看着那不住透发出来的力量波动,确认某个已经失踪多时,下落成谜的人物,封刀盟始创者,碎星团的老盟友,司徒无视,在这时候重出江湖。 之前多少风风雨雨,司徒无视始终未曾露面,丝毫不关心,碎星团覆灭他无动于衷,封刀盟被灭他也丝毫不动,帝国崩溃、妖魔鬼族入侵、神皇与佛皇联合侵略,他全部保持沉默,让世人都以为他早已身遭不测,百族大战走出的万古存在,威震诸邪的人族之柱,一早就不再了,却在太初饿鬼即将大举杀入始界的这一刻,他动了! ……这是否表示,除非事关始界存亡,否则任何别的事情,他全数不关心? 十四章 寰武十八禁封绝! ……但就算是天阶九重,对上太初饿鬼也说不上十拿九稳,饿鬼能拒绝“世界”所给予的伤害,哪怕是永恒者,都做不到有效攻击,强横如霸皇,也只能短暂压制隔离,他一个出山的万古,又能做到什么? …………饿鬼入始界已成定局,人类的大劫已经不可避免,如果你早点出手,阻止饿鬼吞噬愿力,引来这边的关注,或许情况会好上很多…… ……还有,这股力量……不太对劲。 两人并肩作战多年,温去病对司徒无视的力量非常熟悉,乾坤刀的发动是什么样子,自己根本是一清二楚,而此刻这道震荡始界的力量,并非乾坤刀,甚至也不是任何温去病认得出的功法。 诸天万界,神通无数,司徒无视在那个人帮助下登临九重天阶,对于大道法则的认知远超自己,更可能独自游历过诸天,施展什么旁人认不出的技巧,不足为奇,真正让温去病感到诧异的,是这股陌生的波动中,偏偏有一种让自己异常熟悉的气机,但到底是什么,一时间却又说不上。 始界外围,一连串激烈震荡的气机碰撞中,似乎……有一个声音,模糊不清,像是法咒,又难以析辨,妃月泪努力想听,却完全听不出那是什么,只能困惑地望向一旁的温去病与小白,看看能不能得到解答。 小白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带着讥讽的表情,安静的看着画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温去病也听不出来,只是感到那一阵阵嗡嗡作响的低频之音,里头像隐藏了什么,如山雨欲来,便将之交送魔屋,进行解析。 注意到始界动荡的,不光是冥府这边,万界诸天,都已经被这股突然出现的九重天阶的强绝大力惊动,更为还有漏网的变异饿鬼感到心惊,包括万鬼大会堂也不例外,刚回到大会堂的霸皇,猛地回头,目光冷冽,像是看透了什么,冷笑出声。 “……居然是这一手,你也算藏得够深了……” 数万变异后的太初饿鬼,仿佛几万座大山,又像是几万颗陨石星雨,落往始界,却给汹涌而出的气浪硬生生顶住,一时无法突破。 持续爆发的气浪,的确强悍,实打实的九重天阶之力,却比之前冥府大战,明显逊之不只一筹,虽然能阻住饿鬼,却没法像霸皇那样,将饿鬼远远震飞,只是在强硬死顶,而且任谁都看得出,这样的支撑绝不可能很久,再不用多少时间,就要崩溃了。 “……最多不超过五分钟,快要到极限了。” 温去病一看出情况不对,立马拉着妃月泪,就要发动空间跳跃,即便是以自己的境界,全力跳跃穿梭,赶回始界,也要个几分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虽然始界已经没救了,但是好不容易等到司徒无视出来,争取到这些时间,自己还能尽量多救些人走…… 妃月泪自然没有任何抗拒,但两人的跳跃刚要发动,魔屋之内解析正好完成,一句整理清晰的话语,让温去病瞬间一呆,停住脚步。 ……星六象。 ……战五蕴。 ……封四证。 ……虚三绝。 这又是……什么意思? 语意解出,却是难明,温去病一时为之愣然,只是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六五四三,相加起来,正好是十八…… 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始界再一次震荡,澎湃气机仿佛从始界的每个角落、每个生灵身上涌出,朝着上空某处高点汇集,将原本天阶九重的力量,不住往上推升,数倍、十数倍、数十倍……成为一股……足以匹敌永恒的力量! 高度凝聚的力量,经由那一处高点存在的转化,最终化成一道灿烂夺目的金网,包覆住整个始界,跟着,仿佛一朵含苞之花绽开,向四面八方怒放。 寰武十八禁封绝! 刹时间,整个视野内,都只看到无数金色花瓣,四散飘零,画面煞是好看,但这片花瓣雨所过之处,如梦似幻,一切事物都随之扭曲起来,短短几秒,就像是一场清醒过来的梦,迅速模糊,而后消失不见。 数万太初饿鬼,庞然巨物,更有源自天道的异能,可以抗拒一切伤害,就在花瓣过后,这么扭曲起来,模糊了形体,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天地之间,瞬时寂静,刚才近在咫尺的灭世危机,归复平常,看不出半点曾骚乱过的痕迹,一片和谐,没有如山岳星辰的太初饿鬼,没有包覆寰宇,封锁一切的愿力金光,什么不属于始界的外来东西,都被这片骤然出现又消失的花瓣雨,清除得干干净净,半点没剩下! 这是寻常视野所见得到的东西,而若万古层次以上,能看到的异状却更多。 本次进攻始界的三处神国、两座佛国,因为先前被强行征用,作为疏导饿鬼的隔离带,已经消灭了两地。 其余三地,打从司徒无视出手开始,就知道始界不好惹,纷纷萌生退意。 因为真.封神台的存在,万古层次无法进入,神皇、佛皇都是透过愿力累积,降临在始界信徒的身上,代行力量,只是半吊子的万古,遇上本土的九重天阶,哪里逃得了好。而现在想抽手,也不用跑路,只要主动断了联系就好,倒是方便快捷,只是花费偌大心思在始界建立的一切,全数打了水飘。 尽管这些损失很可惜,但此时光是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如果当初是亲身到始界,刚才那莫可名状的一招,挨个正着,现在的下场,恐怕不会比那些太初饿鬼好到哪去。 这回对始界的占领,真是损兵折将,得不偿失,虽然开头的时候捞到不少好处,却一夕惊变,之前所有得到的好处如今全都吐出来,连投进去的成本都尽数折损,再看看那两位因为被划入隔离带,被饿鬼吞噬殒落的神皇、佛皇,幸存的这三位都是心下悚然,觉得这次白白被当了枪使。 只是,他们当中谁也没料到,事情到此并不算完结,就在他们暗暗恼恨,思索后头要如何补回损失,讨回颜面的当下,位于各自神国,受到最严密保护,等闲永恒者也不能奈何的他们,忽然觉得有点不妥,连忙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 不痛也不痒,不是受创或暗伤的感觉,他们自己也不知问题到底出自何处,只是有一种难言的感受,感觉有什么不对,却不知何来,而当目光下看,两名神皇、一名佛皇,赫然发现自己身躯正莫名扭曲,如同风中之烛,不但左摇右晃,还好像被拉扯得越来越长…… 怪异的是,身体明明正发生这样的激烈变化,自身却完全一无所觉,感到莫名惊恐的他们,张口欲呼,还来不及叫出口,整个身影就如水中明月,几下摇晃,跟着模糊不见。 整个变化,不过短短数秒,诸天万界之内,众多万古因为被之前的一连串变故吸引了眼球,都亲眼看见这一幕,看着他们面上浮现的惊恐,看见两位神皇、一位佛皇,三名赫赫有名的当世万古,就这么陡然消失不见,无声无息…… 众目睽睽之下,三位威名早着的万古强人,就这么诡异消失不见,虽然整个过程没有半点声息,但带给诸天万界的震撼,却堪称是一场滔天巨浪。 万古存在,当属鬼界最多,总数相加,再算是冥府的,甚至可以匹敌诸天,但鬼族的万古个个不离冥土,有些甚至连自己家门都万年不出,在诸天自然也名头不响,特别是鬼君被奇点镇压万古,鬼界四分五裂,对外界甚少干涉,基本全从诸天的关注中彻底淡出。 可那几名佛皇、神皇不同,非独成名已久,更活动频频,无论人道还是神道,本职都需要不断对外扩张,取得领地和信众,征伐、传道、交流,万古不息,永无止境,自然名声远传,在诸天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现在,亲眼看着他们就这么离奇消失,平素横行万界,叱吒风云的万古帝皇,却消失得……别说反抗,简直连一点挣扎之力都没有,这情景……任谁看了不会怕? “因果攻击!这肯定是因果类的攻击!” “只有来自因果律的牵扯,才能彻底压制时光长河,让几位万古神皇完全不及反抗。” “始界里头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力量?这一招,足以横击永恒,万古难敌啊!”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类似的声音,在诸天的各处接连响起,妖族大圣、魔界天魔、仙界天尊、佛门佛陀……全都被这一下惊变给震得不轻,一向被认为是未开化、低等地区的始界,竟然拥有了这样的守护力量,这到底是……打哪里冒出来的?这些万古之前都还觊觎始界,被这些佛皇、神皇抢了先,还有几分不满,现在则只剩下满满的庆幸…… 十五章 镇压 一时惊愕难平,這些強大存在,纷纷将目光改投向自家首脑的位置,期望上位者能够给个答案,告知他们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那股力量……足以匹敌永恒者,几时始界里存在着这样的力量了?这样的始界,危险级数比之前评估高出太大,曾经的计划都要立刻修改…… 这股力量的来源,能否重现,能够维持多久,都关系着接下来的行动…… 有别于他们的惊愕,位于四天之顶的几名大人物,所感受到的冲击还要更甚于他们,因为这场面对祂们而言,只是想不到,并不是未知,祂们很清楚这场面代表的讯息究竟有多恐怖,更曾经亲眼目睹过类似的一幕。这可不是什么横击永恒、万古难敌的力量,这是可以碾压一切的莫测之力! 不知多少岁月之前的某一天,酆都鬼君……连同手下的首席文胆,一同蒸发不见,从此消失于世! 彼时彼日的情景,恰如今时今日! 奇点镇压! 只不过,相较于几名神皇、佛皇的数秒消失,当初酆都鬼君遭劫的时间,短到甚至不能用秒去计,刹那不见,但造成这两次镇压的力量,出于同源,这个是可以肯定的。 ……那个人,居然暗中在始界留下了这样的后手! ……不止是建造了真.封神台,斩断万古以上存在伸手入始界的可能,还一早就预料到失去封神台呼应,诸天可以投入力量进入始界,里应外合开辟越过封禁的通道,留下了这一手,准备把伸进来的手连同其后的人,统统斩掉…… ……司徒无视刚刚爆发力量的所在,位于始界之内,却又是一步之差,就能脱出始界的那个点,在那个点上,只可能是真.封神台。 ……这些年来,司徒无视一直就隐居在真.封神台上,看守这一件天神器? ……这个可能性,之前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可能性判定不高而已,所以更倾向于判定,在百族大战中速成晋入九重天阶的刀尊,很可能已经付出代价陨落,如今看来,这个可能性倒是被印证了。 “哈哈哈哈哈~~~”小白一通大笑,极为欢愉,笑了老半天,这才停下来道:“怪不得,那些个大人物没有出手驱赶饿鬼,祂们一早就打算,利用这些饿鬼来做测试,看看始界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终极防御手段……要是没弄清楚这点,自己冒冒失失踩过去,掉进坑去很可能就出不来了。” 温去病则呆呆看着投影,老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有很多这些年苦思许久的疑问,就此得到解答了,但又有更多的疑问冒了出来。 碎星团覆灭后,司徒无视就消失不见,再不理世事,行踪成谜的理由,现在看来是清楚了,他并不是无故失踪,是被交付了某个秘密,一早就知道封神台将倾,诸天神魔即将重归,即使九重天阶在这股力量前也不值一提,于是消失于人前,在暗处负责守护这股堪称始界最终防御的力量。 有这股力量在,足以震慑各界永恒,如果操作得好,甚至可以坑死一票各界万古,造成诸界萧条,有效的弥补真.封神台的缺陷,把侵入始界的力量控制在新一代可以应付的范围内,而这股力量……应该限制很大,否则,老瞎子一早就可以跳出来,用这股力量横扫世界,犯不着苦熬到这时候。 ……从现况分析,单纯始界内部的权力更迭,惊动不到司徒无视,唯有始界遭遇灭世危机,众生同灭,他才不得不出手。 “想那么多,真想知道,怎么不亲自去看看?” 小白的话,打动了温去病,二话不说,直接飞身跃走,跟着发动时空跳跃,先行前往始界,而妃月泪则立刻跟上。 封神台之战前,李昀峰就曾经锁定过真.封神台的位置,试图接近,却未能成功,但如今,自己已经是六重天顶,只要万古不出,搞不好自己都始界无敌了,和往昔再不可同日而语,或许能够尝试靠近。 连着几下超远距跳跃,温去病和妃月泪直接离开鬼界,又穿过多个大小世界,来到始界外围,真.封神台的位置,此刻已经随着能量平复,重新又回到之前不可测、不可观察的状态,但有过刚才的能量爆发,温去病已经能把握到具体位置。 李昀峰曾提过,真.封神台不同于其他的天神器,不好随便移动,就像是定船的锚,一旦运作发动,就很难移动。 所以,刚才定下的位置,应该是没错的…… 温去病瞥了一眼,纵身飞起,朝着真.封神台的位置而去,但才飞了一下,马上就察觉情况不对,自己和真.封神台的距离,竟然是半点也没有缩短。 单纯飞行无法靠近,再接着就是转换成跳跃穿梭尝试,但几次跳跃,都可以跳过几个大世界了,真.封神台仍然遥不可及,明明就在前方不远。却仿佛隔着不可逾越的屏障。 温去病连续再换多种技术,尝试登上真.封神台,却都徒劳无功,不管换用甚么样的方法,真.封神台始终都在莫名高处,哪怕温去病尝试从上方降临也是一样。 到了这一步,温去病也已经清楚了,凭自己现在的境界,依然是靠近不了真.封神台的,这种情形……就像侵入别人内天地,所有法则都为别人所控,方寸可成千万里,除非境界碾压,反过来夺取操控权,否则根本别想靠近。 “……大能还不行,起码也得万古是吗?”温去病喃喃道:“也难怪,一举灭了这么多的饿鬼,又是天阶九重居中掌阵,视大能如无物很合理。” 正念着,身旁一阵空间波动,一道身影出现,妃月泪缓步踏出,道:“少爷,我跟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帮点手。” 经历冥府大变,诸番劫难也是奇遇加身,妃月泪如今已经稳站四重天顶,稍加打磨,就有望挑战天阶五重了。 仅凭这样的力量,想要打真.封神台的主意,简直就是个笑话,但愿力之主的力量,素来都是超乎本身境界,更何况,妃月泪手里更有一件至宝。 先前就已获得鬼君旗的认可,妃月泪对这件异宝的掌握,丝毫不弱于温去病,现在素手一挥,将鬼君旗展开,随着黑旗招展,漆黑洪流登时铺天盖地,席卷乾坤。 这是温去病取得鬼君旗以来,第一次在鬼界之外发动,所引发的异象赫然也较之前有所变化,那吞卷天地的黑色洪潮,其中点点玄水,每一滴都显化出鬼魂形象,冲天黑潮,千万亡魂,随着浪涛而悲泣、嚎啸,一时间天愁地惨,星月无光。 只是黑旗一展,周围千万里就从人间化为鬼域,无数怨魂形象,充斥每一处空间,虽为道器,却已经是天神兵的层级,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妃月泪挥动宝旗,更以汇聚而来的万鬼愿力支持,以大能之身,将天神兵的力量催到极致,滔天黑潮扬起,直冲莫名高处,像是一道能扯下天来的黑索,径直拍向真.封神台! ……既然人无法靠近,就试着将之拍下来,或是套住拉扯下来,鬼君旗全力发动下,威能已经踏入万古,再辅以不死会筹来的万鬼愿力,大能做不到的事,万古未必不成。 温去病从旁协助,帮着妃月泪稳住这股力量,鬼君旗的力量实在太过狂暴,妃月泪虽然已经得到宝旗认可,能够发动,还有万鬼愿力作为支撑,却境界实在太低,发动起来像是小孩骑大车,驾驭得很困难。 得了温去病的护持,像是有一双手从身后伸来,稳稳扶住,妃月泪登时轻松不少,侧眼回看,他脸上专注的表情,说不出的好看与可靠……这段时间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只要跟他手握在一起,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有得解决…… “当心,这时候可不容许分神啊。” 温去病提出警告,妃月泪连忙收摄心神,专心操控鬼君旗,在温去病的引导下,操控的技巧越来越纯熟。 周围没有饿鬼在侧,少了致命威胁,可以不断尝试,更能够专注学习,短短几下功夫,妃月泪对鬼君旗的操控,就有了显著的长进。 然而,无论怎么神通变化,无论怎么样汇聚愿力,把鬼君旗的威能催上更高,真.封神台始终远远在上,不可触碰,哪怕鬼君旗掀起滔天黑潮,也碰不到半点。 “罢了,不用试了……” 连着几次尝试失败,温去病已经心中有数,不再继续,照眼前这个情况看来,很可能连万古都奈何不了真.封神台,若想要对其动手脚,只能几位永恒者亲自下场了。仔细思来也不奇怪,天神兵加九重天阶的组合,提前占了地利,本来就是万古难敌…… 不过,真.封神台还蕴藏着奇点力量,对永恒者尤其克得厉害,那几位大人物畏奇点如蛇蝎,估计也不会轻易来动手…… 十六章 轮回 如此以来也好,除非确定刚才那股力量已经消耗殆尽,否则始界的战况不会再恶化了,无论万古还是永恒,一时都不会再直接伸手了…… 温去病沉吟一阵,低头望向脚下,现在只要一个动念,自己就能回归始界,去看看那边的亲友是否安全,有否在之前和神皇、佛皇的征战中受什么损伤。 刹那间,温去病很想要不管一切,就这么行动,但回头看看,鬼界之事还未了结,不是就这么回去的时候。 站在虚空中,温去病口唇微动,妃月泪静静地等着,几分钟后,温去病掉头,“走吧,回冥府去。” 两道身影一下消失,而在始界之中,在之前大战中已经大半成为废墟的帝都,武苍霓一身白衣白甲,沾满鲜血,脸色也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却抬头望向天空,唇边缓缓绽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知道了,你就专心去处理自己的事吧,这里还有我呢! ……反正,看来你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再过不久,你就会回来面对那些必须由你来面对的问题,对吧? 空间破开,温去病、妃月泪径直穿过多个大千世界,返回鬼界,回到冥府,直接就出现在冥府核心之处。这一点在如今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冥皇已经归位,任何跳跃进入,都是侵入,如果不得到冥皇允许,直接就会被弹出去,别说是区区大能,就算万古永恒也讨不得好。 温去病一到,思感往周围扫一遍,马上就发现,原先冥府外围,环绕一圈的冥河周围左右都有阴魂正缓缓朝这边过来。 冥府这一场大劫,某方面来说也是大机遇,至少,万古累积下来的无数排队阴魂,直接被一扫而空,冥府积压多年,越来越多,始终看不到头的业务量,瞬息归无,对于坐在冥皇宝座上的那一个,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物,前任冥皇若在,搞不好做梦都会笑醒。 现在,冥府动荡终于结束,各方有资格进入轮回的鬼物,都已经重新踏上旅途,温去病放眼看去,冥河之外,千万里地,大群鬼物已经慢慢朝这边汇聚过来。 冥河弯弯折折,千层万重,每一重都是一个渡口,上头自有法则显化的渡船和船夫,接一个或一批亡魂渡河,开启或了结一段缘,这本是冥府常态,可就温去病目中所见,如今每一层冥河渡口,都不见渡船,而原本平静的冥河,更变得波涛汹涌,甚至是惊滔骇浪,完全不似一条长河,而是一条能够吞噬万物的恶水毒龙。 ……这样的冥河,哪个鬼能渡得过去? ……别说是寻常孤魂野鬼,就算天阶者也不敢强渡。 ……空间扭曲得更厉害了,大能贸然闯过,说不定也会走失其中啊! 冥河是冥府的一部分,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凶恶,仙佛难渡,自然是冥皇操控,温去病、妃月泪就看到,小白正坐在宝座上,漂浮半空,手里正忙活着不知道在捏什么东西,一脸却是轻松惬意,不时还挖挖鼻孔、抓抓头发,全然没半点正经样。 温去病看得仔细,小白手里的,是一团冰蓝色的鬼火,色泽澄澈,乍看过去,恍若一团水晶,如此形状的鬼火自己从未见过,自己也着实不好判断,会否有什么其他的价值,更不知道小白正在干的会否是什么要紧事。 妃月泪却等不下去,身为鬼魂,它比任何人都晓得冥府对于鬼族的重要,这边如果通道不畅、不能正常运作,整个鬼界都会彻底黑暗,所以看到冥皇“怠忽职守”,马上就忍不住开口。 “陛下,您为何要堵绝冥府通道?” 妃月泪摆足了礼数,全然不似温去病那样肆无忌惮。身为鬼物,非常清楚冥皇这两字代表的份量,眼前这个男人如今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永恒者,是诸天最顶尖的存在,稍微伸只指头,就能捏死自己,想要质问它,就是妖皇、魔主都未必够分量,哪里轮得到自己在它面前放肆? ……更何况,这一位刚刚还帮了自己大忙。 小白倒是混不在意,只是瞥了妃月泪一眼,哂道:“装修未完,油漆未干,人员未满,暂不接客,这也合情合理吧。” 温去病闻言不禁无言耸肩,往周围看过一眼,冥府内各处炼狱、刑具,都已经重立完毕,完好如初,外围冥河流动、黄泉蜿蜒,连最外围的那一圈参天高墙,都已经矗立起来,望之森严,除了里头空荡荡没半只鬼,基本已经尽复旧观。 刚才回归始界之前,这边还是一片残破,转眼间就全部完好如初,自己先前的推测果然没错,冥皇一归位,以永恒者神能操作冥府,搞定这些根本不用多少功夫。最多也就人员未满这条有点道理,不过就算不分身干活,找几个人赦封神职还不容易,仙佛妖魔那边刚撕破脸,看不上,从鬼界找几个也不费什么功夫…… 换句话说,重点在前面,至于“装修未完、油漆未干”的意思…… 温去病表情不禁一沉,“轮回通道的损坏,还是很严重吗?你没尝试修复?还是修不好?” 小白耸肩道:“我是冥皇,又不是土木工,修东西可不是我强项啊,我本来还指望兄弟你能来帮把手,听说你土木工倒是一流。” 妃月泪闻言,大吃一惊,这才知道事情究竟有多严重,冥府最大价值就是连结轮回通道,可以将前来的鬼物送入其中,转死为生,如果轮回通道断绝,冥府无法运作,所有亡魂没得转生,后果将严重至无法想像,甚至诸天万界都将因此而失序。 “……事情可没那么严重。”小白笑道:“如果真的有那么要命,怎么现在这里却那么风平浪静,一点末日的征兆都没有?我要是成了万界罪人,好歹……老天也该打个雷下来吧?” 妃月泪还不知该怎么说,有点弄不清小白的意思,温去病却冷笑一声,“你之前刻意损坏冥府,打退其他永恒者,就是想印证这一点?”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妃月泪闻言更是一头雾水,自己只知道,冥府是万鬼往生的最终希望,损毁轮回通道之事,即便是以鬼族一向的肆无忌惮,都会认为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这个男人如何就敢下那样的狠手? 况且,听温去病的语气,它之所以压榨冥府,不惜损毁轮回通道,是为了印证某个想法,这就更加荒唐了,天地之间还有什么秘密,会比轮回往生更重要? 妃月泪冰雪聪明,立刻感觉到这里头藏着的秘密,肯定非同小可,偏偏自己压根就想不透那究竟是什么,只能站在这里,像个傻瓜一样。 小白先是扫了一眼鬼公主,跟着笑道:“温兄,你怎么说?” 温去病无奈摇摇头,望向妃月泪,“过去,我旅游诸天时,曾经到过一颗星体,那颗星辰因为先天与后天因素,气温上升了好几度,导致极地融冰,海中洋流失衡,进而引发各种极端气候,天灾地变,死伤无数,上头的土著于是慌了,都嚷着要保护祖地,拯救祖地,说这是人人有责的大事。” 妃月泪闻言讶异道:“难道不是吗?” 温去病笑道:“人人有责,这个或许是,但保护祖地……那颗星辰古时曾岩浆遍地,煮海为沸,温度不知道要比现在高多少度,这样都分毫无损,区区气温升个几度,又算得上什么大事?祖地不需要人人拯救,需要拯救的……自始至终只是人罢了,天灾地变伤不到星辰,会被灭绝的,只是上头的生物。” “……可他们却至死不悟,死到临头还一直在说要拯救祖地,没真正意识到有危险的是自己?” 妃月泪更是似懂非懂,只觉得这故事里好像有什么寓意,偏偏自己根本把握不到,无奈开口问道:“这到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温去病与小白互看一眼,后者耸耸肩,完全不说话,温去病也是一脸不想说的样子,是妃月泪殷切期盼的眼神,才让他最终叹了口气,道:“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或许……轮回并不是鬼族往生唯一的出路,至少,并不是天道最初给的那个。” 妃月泪这一惊非同小可,错愕道:“怎么可能?少爷你究竟在说什么……” “意思就是,轮回往生,并不是天道给予生命的最终归宿,而是……某种人定胜天的表现。” 温去病道:“其实这种事情应该找个死灵学者来考证的,不过,根据我之前游历所见,和这段时间看到的事情,大概也不差了。轮回虽是三千大道之一,但最早的时候,天道应该并不是用这个法则来规律生死,所有亡者进入鬼界,浪迹于冥土,最终的结局都是自然烟消云散,而后新的生命出现,但与旧的生命并没什么关系,就纯粹……收回旧币,发行新币罢了。” 十七章 苍天归宿 “……竟然还有这种事?” 妃月泪闻言瞠目结舌,觉得自己有记忆以来的一切,像是全给一下砸翻了。轮回并非鬼物的正常归宿,这……怎么可以?难道所有鬼物拼命延续存在,最终却注定一死,不得存于天地? “别搞笑!你们本来就已经死了,都死过一次,怎么还那么怕死?可笑。”温去病摇头道:“何况每次轮回,三魂替一,三次之后就也彻底是不同的人了,就算有轮回,最终也要消亡……而且就算没有三魂抽替,轮回之后,又有几个能觉醒前生记忆?只是极少数吧?强如霸皇,转世了都浑浑噩噩,险些醒不过来,更不用说其他人了。那轮回又怎么算得上新生?” “这个嘛……我要出来澄清一下,这完全是那家伙自己的问题,之前我和他聊过了,因为比较丢脸,他又死要面子,最初没有承认,是和我打赌输了酒,才爆料说出来的。” 小白忍着笑,叹道:“那家伙啊……当时其实根本就不懂轮回法门,只是随意扫过两眼,自以为懂了,就直接自斩神躯硬干了,听懂了吗?那家伙是硬干的!就好像动脑部手术,别人都是拿小刀,他自我感觉良好,直接拿把杀牛的大刀来,而且还是特大号的,结果当然就不好了。” 温去病、妃月泪闻言都是一呆,万万没想到霸皇当年自斩神躯,转世重开霸业,初始竟然干过这样的蠢事!这简直是丑闻一件,大大败损了霸皇的神话与威猛形象,但考虑到他的个性,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主动提,怪不得会成为万古秘辛,无人知晓。 只是,光从这样听来,轮回之道最初时候,恐怕也不是现在这样的,甚至,可能根本就不用失去记忆? “当然不必。”小白道:“甚至连大能都不用,只要踏入天阶,离凡非人,元神凝炼,就能自行踏入轮回,就此循环往生……轮回的初始本意,只是抛脱老旧身躯,转旧为新的换壳把戏,和记忆保留又有什么相关?所谓三魂替一,也只不过是天道限制,避免轮回之法被利用成为永生工具而已,又不影响记忆。” 此言一出,连温去病都感到讶异不已,但回心想想,自己所理解的轮回法则,确实和记忆什么的完全不相干,便是自己试图抛脱法身,踏入轮回,过程中也完全没有什么会动到记忆的地方,照说可以带着记忆转世。 本来以为,失去记忆,是经过轮回通道的影响,不管是什么大人物,只要穿过轮回通道,自然就会失去记忆,成为新生,但从小白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并非如此,至少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么,万古之前的轮回真貌,到底又是怎么样的? 轮回,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如果并非天意,又那……是什么人造出的“人祸”? “那应该是诸天初创生时候的事情了……当时,天地万灵,死后魂体脱离,堕入鬼界,化为鬼物……也不是全部啦,就像你们所知道的,有很多直接就烟消云散了,哪里来的鬼?” 小白笑得很是诡异,妃月泪倒是心领神会,从小习以为常的事,被温去病、小白揭破真相后,此刻看来都有了不同模样。 生物死亡之后,很多直接就烟消云散,这并非是偶然,而是天道的重要设计,原本天道认定的死亡,就是彻底消亡,再没什么东西要保留下来的,只有那些第一重设计没能拦住的,神魂才会凝化为鬼,所以鬼物大多残缺,因为就算侥幸越过天道设计,也要付出巨大代价,往往只有执念留下,凝聚部分碎片,成为鬼物。 而冥土的存在,则是天道设计的第二重。但凡鬼物,除开极少数得了天时地利的,死后可以在原本世界的特意灵地栖息修炼,大多会堕入鬼界,在无尽冥土上徘徊,进入针对鬼物的第二重归灭。 小白道:“生物死了,没有彻底消亡的就变成鬼,就像没烧干净的垃圾,需要进行第二重处理,冥土……根本不是鬼物的归处,打从一开始,既是用来消灭鬼物,化归虚无,维持天地秩序的。” 万古之前,冥府虽然存在,但在前代冥皇掌控下,除了秘密镇压太初饿鬼,其余的具体意义不明,大门紧闭,冥河围绕,那时候冥河之上没有渡船和船夫,只有汹涌的浪潮和扭曲的空间,仙佛也难渡,亿万鬼物也没有前往冥府,只是在无边无际的冥土上,漫无目的行走,直至力尽,化为冥土的风与沙,归还于天地。 “这就是最早的天地秩序……一死一生,有时多些,有时少些,但基本是平衡的,这就是天道意志的表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渐渐变成人定胜天了。” 小白笑道:“轮回之道,本来是三千大道其中之一,专修此道的天阶者,能凭藉轮回通道,转换生命形式,抛脱此生束缚,转成不同的生命型态,这才是轮回最开始的用途,可……好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多点人来用呢?很快就有人发现轮回之道,可以用来打破生死的规律,而生离死别,这么痛苦的事,如果能有条捷径走,那不是很美好吗?” 一言点破,妃月泪立刻就能想像得到当时的情景。 修练轮回之道有成者,可以藉着轮回,平白多出整整三世人生,这些人本身就都已是天阶,寿命悠长,轮回时神魂保留记忆,四世累计,几乎可以寿同天地,可以说占尽便宜。 问题是,自己一个寿同天地,身边的人却逐个凋零,这滋味委实不好受,因此,许多关于轮回的道器,就这么被一一被开发出来,用来庇护他们一些未及天阶的亲友、门徒,透过轮回,延长生命。 “……应该说,生命会自己去找出路,没有哪个人是想死的,就算是鬼也不想死,大家都在找办法……继续生存下去。轮回之法,就被认为是这么一条出路。” 小白笑道:“天地有轮回,本应在冥土永不止息的阴风中,彻底消亡的鬼物,只要能进入轮回,就可以继续延续自身存在……最早的时候,不用洗罪,不用清除记忆,简直是爽到不行……” 温去病闻言也忍不住摇头,这种情况,光是听就晓得要出事。那么多的死者,这边才断气,马上就透过轮回,重新在人间大摇大摆地乱走,连记忆都可以延续,简直可以想像,那个场面会有多混乱,而生死分际被这么混淆,也绝不会是天道所乐见的。 “一堆天阶,仗着自己的能耐,使用各种轮回道具,一时间鸡犬升天,弄到死者不死,固然是挺乱了,但真正的乱局,还是在佛门见到其中的便利,一脚插下去之后。” 小白叹道:“佛门在轮回之道上尤有杰出成就,早期走这法门的,几乎都是佛门大德,这些大和尚一个个无子无女,谈不上多少亲缘,但满脑子放不下的,就是普渡众生……嘿!” 不难想像,佛门彻底加入这个行当,大量普渡众生的结果,就是数以千万计的亡魂,都得以脱离苦海,不用再受孤魂野鬼的应有之苦,不需在冥土上流浪到力竭消亡,全数都能转入轮回重生……那些佛门大德,确实都是满怀慈悲的人物,这若不算是普渡众生,又要什么才是普渡众生? 只是,站在天道的角度,这根本就是大量的垃圾被从坑底翻了出来,洗干净之后,重新放回在桌上,那怕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新瓶里所装的始终是旧酒,而所谓的天道循环,也从此被彻底打破。 ……这种事,如果能够持续大量发生,那就不是有没有鬼的问题,而是大家都不用做人了! “……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岁月,在佛门大开轮回之门,号称要拯救一切亡魂,甚至普渡诸天众生的时候,忽然惊天雷劫,连续七日七夜,轰断了轮回通道的各处分支,也把其中正在转世的大批天阶、非天阶,全部轰得灰飞烟灭……喔,忘了说,当时雷劫一起,通道尽封,谁也没机会跑出来,外头也没法进去救。哪怕万古永恒也插不进手,只能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化为飞灰。” 小白微笑,“那次灾变……才是真正的惨烈,千万亡魂就此烟消云散,功德化业障反噬,上百佛陀、菩萨入灭,佛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冲击,险些就没挺过来……在那之后,冥府就成了轮回通道唯一的连接口,凡是再有试图私自连结的,就准备挨雷劈去吧,轮回之道的修者,也基本断绝。” 温去病却冷笑道:“玩得那么欢,最后终于被天道打脸了?从此之后,你们就变成这项业务唯一受理窗口?这算是取得官方许可?還是你們被朝廷收編了?” 十八章 立志 十八章立志 小白却摇手道:“别说我们啊,那时候我可还没来到冥府,甚至还没出生,这锅我不背,总之,在那场劫难后,冥府成为诸天掌握轮回的唯一窗口,府内的六道轮回台忽然显化,大批鬼界亡魂也开始涌向冥府。” 温去病闻言皱眉道:“前任冥皇可以不接这口锅啊,这样听起来,冥府原本的意义只是个监狱,关押什么东西用的,龙皇的天职不过是牢头,又不是救世主,何必要干起这份工作?祂没想过这等于是和天道对着干吗?” “……天晓得,搞不好祂就是想和天道对着干也未可知,又或者,是当了万古牢头无聊到想死,就会想尝试一下忙的感觉?又或者,天道留下一线生机,就顺便给祂加了一些职责?” 小白耸肩道:“我无从理解祂的想法,但在冥府的轮回通道开始运作之时,天帝、三清、妖皇、燃灯,四界之主曾一起抵达冥府,开过一场密会,内容我是不知道啦,可在那之后,轮回的限制就多了许多,所有想要入轮回通道的,必须要先受刑洗罪,还要抹去前世记忆,不准带着记忆转世……从此,奠下了冥府掌控轮回,送亡者往生的万世格局。” ……也因为从此有了轮回这个希望,原本一片荒芜的冥土,生出一个又一个的鬼族猛人,寻觅一切可能存在的灵地,将之占据后,温养开发,一步步扩增成领地,收容万鬼,而散落冥土的亿万鬼物得以避入灵地,栖息续存,不用再浪迹于冥土,在万古不息的阴风吹拂下,迅速魂飞魄散。 ……诸天万界,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格局。 温去病想了想,讶异道:“这些事情,你之前都不知道吗?” 小白叹道:“这种事涉及诸天隐密,又是天道所忌,没那么容易听到八卦的,我怀疑除开几位永恒,再没谁清楚了,我也是身成冥皇,结合冥府之后,才读取到冥府保存的这段记忆……” “那你接下来又怎么打算?替前任冥皇直接甩了这口锅?从此之后,冥府大门深锁,再不负责处理轮回事务,只是专心镇压天道禁忌?但饿鬼好像都被灭光了,你不就没事干?还是说天道过段时间会给你丢点东西来?” 温去病一顿,会意道:“所以你关起大门,其实是想试探天道反应?” 小白哂道:“最起码,到现在也没一道雷打下来啊,如果判定我玩忽职守,难道不是应该直接一道天雷落我头上,给个警示?又或者遭到大道反噬之类的?” 两边一问一答,语气都是轻挑,浑然没把这件关乎鬼界万灵的大事正经看待,两人自己无感,妃月泪在一旁,却听得阵阵心惊。 最开始,妃月泪很想开口询问,为什么莫名其妙要说起万古之前,根本无人知晓的古事,难道有什么寓意吗?可听到后来,小白似乎有意让轮回就此断绝,不由大急。 温去病根本就没死过,小白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物,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理解,轮回往生对于所有鬼物而言,究竟是怎样的意义…… 所有的生命体存在于世,都会有延续生存的本能,表现在具体的行为上,就是求生避死、繁衍生殖,而绝大部分的鬼物无能于后者,就对前者加倍在意,不晓得有多少鬼物,作尽扭曲变态的一切,就只是为了能够不魂飞魄散,彻底消亡,可以说…… 冥府轮回,是对所有鬼物的最后救赎,哪怕……这不是天道原意,也不为天道所喜。 “万万不可!”妃月泪情急之下开口抢道:“轮回是所有鬼物的最后希望,如果轮回彻底断绝,灭了它们所有的希望,它们……肯定会彻底失控,流祸诸天,拉着所有的生者同坠冥土,不允许世上再有生死之别。” “这话说的有点道理。”小白坏笑道:“但小姑娘妳之前也亲眼看到了,先前的冥府早就已经不堪负荷,排队、等待的,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而且这个积压只会越来越多,不会缓解,根本就是一个运作不下去的机制,前任冥皇被逼的走上逆天之路,妳还要我再撑下去……这难道不是强鬼所难,逆天行事吗?” 妃月泪真心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和永恒者顶嘴,但事已至此,这就是自己必须以命相争,寸步不能相让的地方…… “前辈,请恕我无礼,但我认为,既然鬼物的存在,本来就是逆天之行,横竖不容于天,怎么作都是错的,那想要争取存续空间,只能勇于逆行,与天争命!” 妃月泪的声音,温柔却异常坚定,面对永恒者的威压,没有一丝动摇,就连温去病也不禁为之动容。 “我也希望,鬼族能够和其他各界保持和平共处,没有一点争端,但这首先必须各界成全,给我们一条路走,若否……我鬼族也不是任天宰割,可以给谁随随便便欺负的。” 握着拳头,妃月泪毅然道:“这条路,万古之前,酆都鬼君就已经走过,如果天意无情,一定要绝我鬼族生路,那我们……也不畏惧再走第二次,向天争命!” 妃月泪在小白面前据理而争,小白、温去病两人笑笑不说话,看似半点都不在乎,像是大人面对小孩子要糖一样,实则两人心里谁也不敢大意。 温去病曾遇见过某个未来,在那个未来里面,妃月泪成为鬼族君主,疑似身证永恒,而如今的它,不仅因缘巧合,成为鬼族愿力之主,更获得鬼君旗的认可,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只要不再出什么岔子,未来万古保底,永恒可期……这样的它,不管说什么话,谁敢说是没有分量? 小白笑道:“……以前的时候,我一直觉得酆都鬼君就是个无脑中二,整日在那里怨天怨地怨一切,觉得整个社会都对它不公的边缘型人格,现在……倒是有点感觉了,它怨得那么厉害,是因为一早就清楚意识到根本的矛盾,天道确实压根就没给它路走,然而它看得清楚,去撞上了奇点,被万古镇压,剩下的鬼物重新化为一盘散沙,而如今……它的继承者终于出现了啊。” 妃月泪闻言妙目睁大,刚才自己不过出于义愤,觉得此事非争不可,才勇于面对冥皇,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评语,将自己与酆都鬼君并列,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前辈,你说笑了,我向来知分寸,没什么野心的。”妃月泪赧然道:“末学后辈,如何能与昔日鬼君相比?这实在太折煞我了。” “是吗?但妳如果不成鬼君,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小白笑得不怀好意,“那如果我说,小小女鬼,根本没资格和我要求什么,让妳立刻滚出去,轮回通道我高兴开就开,不高兴开就关了,妳又要怎么说?” “我……” 不是单单随口说话而已,随着不怀好意的话语,一起涌来的还有永恒者的无上威压。面对小白迫散出来的冥皇威慑,妃月泪一时间有如重山压顶,光是能撑着不晕,就已经异常吃力,脚下更是发虚,仿佛随时都会七魄散离,当场失去意识。 温去病见状忍不住眉头一皱,跨前半步,想要为妃月泪遮挡,但脚步才跨出,似乎想起了什么,终究没有出手,让妃月泪独自承受。 ……有时候,不表态,也是一种表态。 看见了温去病的动作,妃月泪却如蒙激励,硬着承受住永恒者的重压,还往前跨了一步,周身愿力之流涌动,虽然在冥皇威压之下,不少愿力被压制、消耗掉,可随着妃月泪脚步迈前,涌来的愿力之流如遭洗炼,益发凝实,抗拒着冥皇的威压,庇护愿力之主,滔滔洪流,不住提升了力量。 “……我并不是独自一个在这里的。”妃月泪站定脚步,像一颗逆流顽石,直直看着眼前的小白,“我能站在这里,是所有鬼物意志的具现,我相信,此刻的我,代表着鬼界众生,如果前辈认为有需要,我唯有引领它们,亲手打开通往轮回的大门!” ……换言之,这等若是攻打冥府的挑战宣言! ……这是昔日的酆都鬼君,不都曾做过的事情…… ……如果鬼族真的如此行事,诸天绝不会袖手旁观,这很可能是一场与各界同时开战的战争…… 小白却浑然不当回事,笑道:“区区大能,狗屁不是,只这样也想和冥皇叫板?冥府的存在,很可能根本就不是管理轮回通道,而是封锁,这是天意,妳一个小大能,也敢放肆?” “天意渺渺,相互冲突,谁也不敢说真正的天意到底是什么,谁又能真正代表了苍天意志!” 妃月泪一步不让,坚定道:“如果天意真的不肯给鬼族一条路走,这个天意……也没什么值得尊重的了,我们不只要违逆,更要从祂的脸上踩过去!” 十九章 天地回馈 美丽的鬼公主昂首直视,丝毫无惧冥皇威慑,尤其是想要抗衡其所代表的渺渺天意。 小白坐在王座上,轻声发笑,“有意思,真有意思,连天也不放眼里,妳真的那么带种,就往前再走个一步说话啊。” 正面承受着冥皇威压,妃月泪别说是再有动作,光是要维持本身意识清醒,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但听了这句话,为了表现自己的态度,它硬咬着牙,催动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万鬼愿力,强行往前迈了一步。 原本以为,这一下更靠近威慑源头,承受的精神冲击必定会更加厉害,已经做好迈出这步,就承受不住,重伤倒下的准备,但这一步跨出,妃月泪赫然惊觉如释重负,绕身的愿力之流,化为某种推进助力,护持自己往前,把什么迎面而来的精神冲击都给化解。 不仅如此,刚才死死抵抗冥皇威慑的过程,自家神魂高度凝聚,力量也强力洗过一次,这一下跨步上前,仿佛从一个厚重的壳中脱出,在无比轻松的同时,妃月泪骤觉自身力量涌动,已经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峰,而身后骤现圆盘,其上宝光隐约流转,赫然又一次突破层次,踏上了五重天阶。 一证五重天,鬼君旗的反应更为激烈,不待妃月泪召唤,就自行发动起来,层层黑水滔天卷起,怒浪拍空,黑日、血月双双高挂苍穹,给漆黑的冥府蒙上一层色彩,而旗上山川轮廓、百鬼欢腾,都隐约浮现出来,像是由衷为兵主而喜悦。 这幕景象,温去病看在眼里,实在有些吃味,自己执掌鬼君旗的时候,这件兵器哪有这么会来事?现在交到妃月泪手上,遇喜事就主动放烟花、显异象,婚丧喜庆一应包办,这哪里是神器?根本就是伺候鬼君的太监头子!这都是什么差别待遇啊? 很明显,鬼君旗若有灵性,估计也能识别,妃月泪才是最适合自身的继承真主,自己虽然一早持有,却非鬼身,也不是酆都鬼君真正的继承者。 ……之前把宝旗交给妃月泪使用,不过是权宜之计,可现在搞出这场面,自己也不太好意思说只是暂借,用完要归还,真得把这件关系重大的异宝送出去了…… 虽然已经和妃月泪化解了潜在的矛盾,之前更一起携手对面饿鬼,可以说生死与共,但一想到那个未来的画面,想着自己可能亲手替鬼族再造了一位永恒,还是感觉很矛盾,更有种说不出的慌乱…… “我……这是……” 妃月泪则是又惊又喜,就是再笨都能想到,这根本是小白有心助己提升,正要称谢,已经被小白挥手拦住,“妳自己本来就半只脚跨在这道门槛上,就是没有我,妳几个月内也能自己做到……不用谢,赶紧去稳固境界去吧。” 说完,小白侧目望向温去病,讥讽道:“小妞都能获得激发,踏上天阶五重,你呢?我费劲啰嗦讲古了半天,你不会什么都没收获吧?” “……难道你还指望我听完你讲古,就一步踏上万古吗?” 温去病没好气地回了一声。自己如今已经是六重天顶,但基本是靠外力灌注与吞噬所得,增长急速,根基说不上不稳,却还需要时间稳固、夯实,怎么都得要点时间,特别是万古牵涉的时光之道,根本没有怎么研究过,如果冒险强证万古,多半没什么好结果。 但要说这一次全无所获,那也不对。 天阶之后,每一分实力增长,都会反馈天地法理,特别是在凝结不竭之源,踏足大能之后,体内能量累积巨大,每一分能量交换,动辄牵涉空间法则,自我提升的道路,除了内部修练,累积能量,也必须要增加对天地的了解,接触这个世界的真貌,这就是所谓的“悟道”。 无论是什么神通、什么功法,都可以视为某种天地威能的具现,了悟背后的天地法则,拨开迷雾,见晓世界的真实,得到反馈,自身的道路也会进一步清晰。 之前,自己对鬼界、对轮回、对生死的理解,只是基于过往的知识,来源自前人的认知和不知道隔了多少手的情报搜集,但这些理解,对照世界的真实,显然有着不小的偏差,现在有了明悟,知道这个世界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又是因何变成如今这样,过去所理解的那些法理就不对了,必须要进行修正。 温去病闭上眼睛,开始调整自己的法理认知,魔屋也据此发生变动,千彩万华闪烁,一阵灿烂后,重归于寂静,温去病猛地睁眼,一掌打出。 这一掌,并没有打向任何目标,单纯落在空处,但一掌之下,整个漆黑的冥府,一大块区域色彩失去,神异撤消,成了一片惨白之色。 死部绝式。 苍白天刑.永恒归无! 之前,温去病从未真正练成这一招死部绝式,早先一击,是借助地藏证道的超限之力完成,在地藏消失之后,自然也就再打不出来了,但好歹也算是亲手打出来过,有过那个手感,就能琢磨、研究,再加上眼下对冥府存在、鬼君心情有了进一步的深刻认知,温去病猛地一击,赫然便将这一式完成。 如今触目所及,数里之内,都是一片惨白,冥府原是蕴含天地法理的近道之地,论起神异甚至远超万古,但这数里范围却被一击打得法理抽离,神异尽去,归还成连冥土都不算的废地,鬼君绝式的威力,委实可畏可怖。 有这一招在手,自己之后横击万古再不是说笑,后续很多打算也就有了把握。 小白却耸了耸肩,“悟了半天,才只能影响个几里地,真是羞人的废招。” 温去病不屑道:“我怎么差也是几里,总比你只能打几米要好吧?” 小白却笑而不语,温去病也晓得那个意思,它如今结合冥府,身证永恒,过去的极限,肯定不是现在的,加上天地法理的补正,估计已经真正完成这一式苍白天刑了。昔日鬼君威慑其余永恒的绝技,估计成了它又一招压箱底,将来就算不催迫冥府,也可以威慑其余大人物了。 这样看来,怪不得都说永恒者全知全能,这话其实应该反过来讲,如果没法做到全知全能,不够了解世界的真实,活在迷蒙与假象里,一世也无望登临永恒。 “……等等,刚好你证永恒了,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知道。”温去病道:“你们这些永恒者,不是能知过去未来吗?怎么还是整天错判、赶不及?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怎么感觉错的比对的还多?” 小白却是一脸奇怪的表情,“谁告诉你永恒者能见过去未来的?” 温去病诧异道:“之前地藏依附寄身时,我透过祂的视野,看到很多东西,未来重影,犹如长龙贯穿过去未来,除了饿鬼之外,一应存在的过往未来都清晰可见。虽然为了有几分把握不住,但是怎么也不会弄错那么多吧?” 小白闻言却是一怔,讶道:“地藏最后居然到了这样的层次?真是了不起啊,看来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这个大愿实在太过夸张,一旦圆满,神通更胜永恒。” 听到这个回答,温去病也不禁愣住了,疑惑道:“怎么你们看到的,不是这样吗?” 笑了笑,小白一掌拍在温去病肩头,直接拍得他一阵神思恍惚,不能宁定,“多说无用,你就自己来感受一下,永恒者的视野。” 小白的一掌,是神魂入侵,籍此传导自身感知过来,温去病没有抗拒,就是抗拒也毫无意义,永恒者在这么近的距离玩这么一手,就是万古存在都挡不住,何况区区自己? 随着共享的视野,视线变动,温去病看到一幕熟悉的影像,一如刚刚在地藏加持下所见。以妃月泪为画面核心,先是看到它身影幻动,过去未来的身影拉出重影,长长一道,犹如龙蛇,这和早先透过地藏视野所见的完全相同。 但紧跟着,画面就完全不同了。 以当前的妃月泪为中心,一条又一条的长长重影被拉出来,每一条都是叠影千万,一路蔓延到天的尽头,数量还在不住增多,短短几秒,眼中所见就都是妃月泪的各种身影,占满了视野,数量多到让人生出密闭恐惧,而以大能之身,直视这些重影的温去病,只觉得头痛到要炸开,而魔屋也发出尖锐的警报,示意处理的信息量过大,即将超过负荷。 小白感受到情况不对,当即手一抬,将信息切断,温去病摇了摇头,清醒过来,脚下还有几分踉跄,清醒了几秒,这才终于定下神,感叹道:“好厉害。” “……知道厉害了吧?”小白笑道:“佛门有所谓的知见障,简单说就是看到的东西太多,反而会遮了眼,等同什么也看不到……别以为永恒者能够知过去未来,就超牛逼了,我升上来之后才发现,其实祂们的视野比万古好不到哪去,大多数时候,祂们一样是什么也看不到。” 二十章 永恒视野 温去病思索道:“未来,并不是一定的,有无数种未来的可能并存,不到那一刻,唯一的未来化为现在,谁也不能确定,所以永恒虽然能透视未来,所有未来的可能全数呈现,反而……什么也看不出来?不会吧?你们难道不能筛选的吗?就算不能找出最可能的一条,但是连重点显示也不行?” “当然可以,从时光长河中,观察那些无数未来中都存在,必然发生的重要节点,配合测算,就能把可能性较低的那些都排除掉,但这是很花时间的水磨工夫,而且,哪怕是必然发生的那些未来,也可能因为某些小变化,引发支流或乱流,机内藏机,变外生变,最后那个情境的确是发生了,可意义整个不同了……” 小白叹息道:“总之,哪怕是永恒者,都不会太去倚赖这种预见能力,我相信祂们平常都会关闭这种烧脑的视野,否则,这日子简直就没法过。” “那为何地藏……” “地藏之前大愿圆满的状况,极为玄妙,我有理由相信,在某些方面这状态更胜于永恒,才能千百因果归于一,看到必然发生的那个未来……”小白道:“或许吧,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真相如何,我也不能确知。也说不准祂是能力不够,所以只能看到一种可能,横竖你也没能验证看到的未来是否都发生不是……” 谜底解开,温去病明白之余,更有一种绝顶的荒唐感,所谓永恒者全知全能的伟大,一下就被打破了。 ……踏破九重天阶,迈出最后一步,神能提高,能知一切,但什么都钜细靡遗看清楚,却等于什么也看不到,看来……通晓未来这件事,受到天道压制很重,哪怕身登永恒,还是有一堆做不到的事。 “好吧!我知道了,真是万万想不到,所谓全知,竟然到头来会是如此全知法。”温去病摇摇头,正色道:“另一个问题,你和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白笑道:“这又算什么问题?” 温去病道:“你没理由隐瞒的,打我入冥府以来,你一直在帮我,给了我很多方便,特别在和仙儿的关系上,因为你的设计,我才可能迈出那一步。虽然很感激妳,但我一向相信天下没有无故的爱与恨,最初我以为,你是和霸皇那边有什么猫腻,与他联手设计我,后来看霸皇的反应,才知道根本不是这样,再想到你曾经和我说的话,恐怕……和你有关的,是那个人吧?” 小白哈哈一笑,“真是有趣的推论,但是听起来,根本一点逻辑和根据都没有啊!” “难道你要否认?” 面对温去病的追问,小白短暂沉吟,又站起来走了几步,沉吟不语,温去病见状不由有点讶异,要是没有这几步,自己还以为它身成冥皇之后,屁股就贴死在下头那张宝座上起不来了。 最终,小白站定,看向温去病,“曾经啊,我和他是兄弟……” 只一句话,温去病却顿时目中精光四射,自己一直想要接触的东西,终于有线索了。 自己对那个人的了解委实太少,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既不知道他的出身背景,也不知道他的成长经过,他根本就像是忽然从石头里蹦出来一样,跳到自己与所有人的面前……这个所有人,指的不只是始界,而是所有他曾经停留过的世界。 如果说之前在始界,自己对突然降临的他是一无所知,却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弄清一切的话,那经过这些年,游历诸天万界的苦苦追索后,自己对他虽然不再一无所知,却对弄清他的底细,近乎趋于绝望…… 走过这么多世界,找到他留下的痕迹,却没谁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来,又要干些什么,他总是这么来得突然,去也突然,无可捉摸…… 那么多线索摆在眼前,却理不出一点头绪,哪怕让魔屋去推演,都分辨不出任何关联,无论是时间线,还是因果都是一团乱麻…… 现在,自己总算逆流而上,有机会追溯到这个问题的源头了…… “别高兴得太早!答案恐怕和你想得不太一样,我和他确实是同母兄弟,但可算不上源头,顶多……是『第二世』吧。” 小白的话,让温去听得病一头雾水,就看他挥挥手,坐了下来,表情既有怀念,更有几分怅然,“那时候的我,有个未曾谋面的兄长,同母异父,为人……嗯,不好说,总之,这个兄长某年忽然生了一场大病,快死的时候,却奇迹痊愈,但病好之后的他,性情大变,整个言行都彻底成了不同的人。” 温去病越听越奇,最后忍不住脱口而出,“魂、魂穿?” 小白点头道:“嗯,就是穿越了,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甚至也没有类似的概念,无法理解穿越这种事情……而我与真正他结识,也是他穿来附体之后的事了,其实……我从没见过我真正的那个兄弟,而他与我到底算不算兄弟,恐怕也难说得很。” 温去病不知道要怎么接话,这关系简直乱得一塌糊涂,肉体是异父兄弟,关系已经不是那么亲,连肉体里装的灵魂都是别人,这又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况且,以自己过往的穿越体验来看,穿越所顶替的身分,自己通常都会在心里画一条线,如同演员登台,戏了情消,以免伤身,所以姑且不论这两个人算不算兄弟,单想那个人究竟会不会认这个兄弟、彼此间又有多少情分……恐怕想想都感到绝望。 “他天资横溢,所向披靡,但风头太劲,招惹明枪暗箭无数,最终殒落身亡,死得挺惨……”小白耸肩道:“他死的时候发誓,一定会回来,清算旧仇,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有份害他的人……” 对普通人来说,这个誓言的效果根本和放屁没两样,古往今来,未得好死者留下临终诅咒,不知凡几,却不见得有几个当真实现的,只有极少数,可以凭借怨念化为饿鬼,回来报复。 但对一名穿越者,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无论是什么死法,横竖都是魂穿,他既说了要回来报仇,很可能就是知道自己不是一次性穿越,失败一次还有许多机会,实现报复的可能性自然就很高,回去后设法再穿回来就是了! 温去病道:“他后头……又回来了?” 小白笑道:“有,还真的回来了,不过那时我早死了,也没能再见到他。” 温去病本来想说,以那个人的性情,既然真的又有机会穿回去,报起仇来肯定牵连众多无辜,伤亡惨重,恐怕会酿成一场滔天大祸,可一听小白的后半句,登时暗叫不妙,问道:“他回穿的这趟,事隔多久?多少年?” “……山中相送罢,世上已千年。”小白悠然道:“对于仙魔世界,千年不过是个零头,就算万古,有时回首过去,也不过弹指须臾,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感觉就根本不是那样了。” 温去病闻言也不禁苦笑,虽然自己的实际年龄还不到四十,说这些东西好像还太早,但那单纯是用始界的时光轴来看,如果计算上太一任务的时间,以及自己旅游诸天,在一些光阴流速较慢的世界,所待的时间,那就远远不只这个数了……再加上一连串的异遇,包括许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跌宕起伏的经历,带来的冲击,最近,自己确实也有点“回首百年身”的感受,越来越能体会那些不死老怪物的感受。 而由此想像那个人的心境,他孜孜在念,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终于回到那个世界后,人事早已全非,要复仇的敌人全部死绝,熟识的亲友也尽数成灰,所面对的完全是个不同世界,多年以来的努力,瞬间就变得毫无意义,心头……恐怕是空荡荡的一片吧? ……我终于回来了!但我……已经回不去了! “……他回去之后,有报仇吗?”温去病话问出口,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就听见小白微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能活那么久吧?看我现在的样子,就该知道我也不长命啦,他回去的时候,我早就没了,但是后头有机缘,听别的家伙说,他回去之后,在旧日故宫遗迹中待了很久,一直发呆,然后……没有惊动谁,就走了。” 温去病暗道果然如此,那个人重新归来,看到人事全非的世界,却没有发狂暴怒,到处迁怒,血洗天下,而是来也无痕,去也无踪,悄没声息地离去。 这样的穿越者走法,既可以说是走得洒脱,什么恩仇也放下了,也可以说是万念俱灰,什么东西也不在乎了……如果是后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什么也不在乎了……好的、坏的,都不在乎了;人命、人性、正义、坚持、价值观,,,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二一章 冤头债主(周一滿五百加更) 这样的人放出去,对于绝大部分的生灵来说,根本就是个神经病。但是这样的神经病,如果配上超人的才华,和诡异的神能,那肯定就是诸天之灾,温去病着实纳闷,那个人的异常精神状态,难道就是从此刻开始? 温去病斜眼看小白,“……所以冥皇捞你过来,就是为了对付他?” 小白微笑道“这只是可能性之一,也不能排除是因为我长得帅,办事能力杰出,冥皇才特别礼聘我过来做事啊!” “……那除非是上任冥皇瞎了眼!牛头马面之前就说过,你在冥府这些年,根本屁事不干,整天都在睡觉和喝酒,无论有什么活都是你喊别人干的。” “哇,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连一半魂魄都分割出去,镇压饿鬼了,有大功于冥府,后头的待遇就当是酬庸,我平常事情少干一点,也是合情合理的。” “放你的屁!这和道德绑架有什么不同?你根本就是冥府的冗员,薪水小偷!” 温去病骂骂咧咧,最后叹道“冥皇真认为这样做有用?” 至此,温去病大致可以理解,为何小白会被冥皇找来冥府,破格任用,一路当到鬼王,更对冥府一应事务涉入如此之深,一切都只因为,他与那个人之间的特殊关系。 虽然说,两人之间的关系,换做是正常的对象,根本不能作数,但放在那个人身上来看,已经是少有的亲密关系,要不然大概就只能把霸皇重生回来守门了…… 而从实际状况来看,小白也堪称是那个人的受害者。时间估计是某次那个人硬闯冥府之后,冥皇终于动了真怒,不想再让那个人为所欲为,想要找个堵门的法子。 普通的法子肯定不行,那个人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光是看酆都鬼君的下场,就足以让诸天那些善于算计、设局的智者心生警惕,而硬的手段不行,软的也不行,那个人又什么都不在乎,心无罣碍,想要弄个能阻住他脚步的东西,着实为难。 最后,也不知道冥皇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把那个人,可考的,最早有关系的小白拉过来守门,祂是冥皇,死灵之主,要捞个已经亡故的死灵回来,简直不要太容易,不过,或许还是付出了某些代价,甚至受到某些限制,因为小白曾说过自身有缺,好像忘了很多东西,并非完整。 而就自己来看,这也根本是个烂招。 别说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诡异,说是兄弟,同母异父已经疏远了一层,其中一方更还只是穿越附体,并非本人,这样要说能算兄弟,真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了,哪能有什么兄弟情?虽然两个人后来打过交道,没有兄弟情,也该有些惺惺相惜,但是一方是穿越,难说不是在逢场作戏,过后就忘…… 既然关系不靠谱,要指望那个人重来冥府时,会因为尊重这份兄弟情亦或者战友情而留手,甚至退走,根本就是一厢情愿,没有得指望。 恐怕,冥皇也是根本无计可施,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这才出此下策,而且更扯的是,没有守门将之前,那个人常常来冥府捣乱,偏偏当冥皇带来了小白,那个人就再也没来了,这不知道该算是天意弄人?还是冥皇妙计安天下,放对了吉祥物,所有邪祟都避而远之,不敢靠近,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主意,居然获得了成功,保住冥府万古安宁…… “……其实,我一直挺遗憾的,本来啊,我也希望守在这里,能有机会见见那个人,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在我们分开之后,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小白耸耸肩,“但没办法,从此之后就没再能碰到过他了,我在冥府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仙佛变态都遇到过,就唯独他一个,竟是再也没来露过面……我相信,他不会是为了躲我,也应该根本不知道我在这,但……天晓得,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无奈。” 孤孤单单的一个魂魄,突然从永眠中醒来,对生前的一切记忆模糊不清,所珍爱的人与物一早就已经消亡,而随着时间流逝,大多甚至都不复记忆,就这么停留在冥府,做着无休止的等待,这当中的寂寞、苦闷,温去病想想都感到同情,这简直就是一名囚徒。 虽然这名囚徒,在监狱中一路练上了万古,见识并亲身练到曾经做梦都想不到的武道巅峰,但是,它应该依旧不快乐。虽然它的天赋,比之霸皇这种笑傲诸天的绝世天骄也毫不逊色,它的前路,比一应大人物都要宽,但它本就不是一个执着武道,执着长生的人,它只是为了一些梦幻般事情,而执着努力的人,曾经的梦既然实现了,也就没什么好挂念的了…… 冥府中的亡魂,受刑圆满,就可以投胎转世,但小白却不能,它必须一直呆在冥府,等着那个根本不会再来的人,永不释放……或许,就是这种心情,让它和冥皇有了共鸣,明明自己的束缚源自对方,却还相互之间交情不错吧? 而且,从结果看来,这个策略也未必有那么荒唐,前任冥皇或许就是看出了某些奥妙,一些……其他永恒者都未能掌握的东西。 温去病困惑道“奇点是天道所设,一应反馈都根源于因果,照实例来看,根本是天地鬼见愁,沾到谁谁就倒楣……龙皇这么干,鬼君的棺材盖快压不住了吧?” 同样都是图谋对付那个人,鬼君的安排何等周密,迂回进行,瞒天过海,却断不了因果联系,结果就是立遭镇压,消失万古,为何前任冥皇也是要对付,就能安好无事?这之间的标准究竟在哪里?鬼君如果能说话,肯定又要跳出来,大喊一声天道不公! 当然,奇点的一个要命之处,就在于不可测,从来没有什么规则可言,一下这样可以,一下这样又不行,这才无比棘手,根本没法对付。 原本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小白今日竟然会冒险吞噬奇点烙印,还居然一举成功,盗用奇点威能,逆转乾坤,将本来不死不灭,哪怕冥皇也只能镇压的饿鬼,彻底诛灭,震慑各方永恒者,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或许,奇点并非是那么不可测,确实有某些手段,能够对付奇点的。 “……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就单纯是有了这个想法,走投无路之下,行险一试,成功了是捡到,失败了……也无所谓的,反正不成功,那些大人物也不会给我路走。即使没有理想的结果,说不定受到镇压之前,还能跟他见上一次,也算了却一个心愿。” 小白耸肩道“目前看来,就是我运气不错,成功过关了,或许这背后有什么学理、道理,可以从中窥见奇点的虚实,但反正我不知道,温兄你有空,可以慢慢研究。” 温去病面色不善,“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这个男人,与霸皇不同,虽然对自己抱有善意是真,但相比之下,霸皇是高傲到根本不屑撒谎,小白却是个性多变,毫无下限,半点没有上位者的自觉,随口一句都可能是谎言说着玩,诚信不能指望,别的问题上让他打个马虎糊弄过去也没什么,但事关那个人,自己绝对不可能退让半步。 小白哂道“你这语气,难道是质疑我在刻意袒护那个人?这可不好,我是站你这边的啊。” “……你别告诉我,你做了这么多事……”温去病强忍怒火,几乎是咬着牙道“就是想要替他赎罪!让我们原谅他!我告诉你,这件事永远不可能,你根本不知道,他对我们做了什么事,他……” “靠!我需要知道这些吗?我压根不在乎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我眼里,你们那点狗屁玩意全都不叫事,是男人就给我挺起胸来,少在那里装怨妇!带种的,直接去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吼,不要在我面前喷口水!你找不到他在我这抱怨,是觉得我比他好对付吗?老子现在是冥皇耶,我是来管理你们这些垃圾,不是来普渡众生的,你他母亲的连冥皇也敢嘴?想下十八层地狱吗!” 没等温去病把话说完,对面的嘴炮就已经狂喷而出,更激发属于永恒者的无上威煞,神威震慑,神怒无双,冲击四面八方,刹时间,整个冥府之内,炼狱震动,乾坤抖荡,若非内中无有半个鬼灵,光是这样就要挂掉一片。 首当其冲的温去病,承受的威慑冲击更大,得要死死咬牙撑着,这才没有当场晕过去,不过,开头数秒过后,他发现这威压并没有预期中的那么难撑,自己如今不光力量站在六重天顶,似乎神魂也异常凝炼,得到了地藏的馈赠,得以分享少许祂最后的大圆满状态,从中得到的好处,使得自家神魂远超同侪,甚至处于一种不少万古难及的异常状态。 二二章 藏於過去 异常的神魂状态,就算对着永恒者的威压,也能稍作抗衡,温去病倒没觉得太欣喜,因为,自己明显忘记了一个重点,对面这家伙早就已经不是人,而是鬼魂,一旦喷起口水,绝不是自己比得过的。 大量的白色飞沫、黏液,像是火山爆发,直接喷了温去病满头满脸,无论有什么怒火都被熄灭了,要不是及时拉起护罩,把那些鬼沫挡在外头,没有及身,光这一下足够发几个月恶梦了…… “……嗯,好像冷静点了……” 小白一屁股坐回到王座上,伸手搧风,“别以为自己稍微扛了点冤屈,就可以满世界横行,谁都要体谅你、让你三分,这里可是冥府,要比冤屈、比惨,你们整团人根本连车尾灯都看不到……哦,现在好像没其他鬼了,的确是你们最怨……那个人做了什么?虽然我搞不清细节,但说到底不就是操控、玩弄你们的人生?谁的人生不是呢?想当年……唉,不说了,要是老子认真计较起曾玩弄过我人生的家伙,随随便便都可以辗爆几个宇宙!” “………” “那个人自己造的孽,你有本事就找他去算帐,虽然他是我兄弟,但我可没有打算帮他赎什么罪,那些都是他自己的锅,我可不背,所以你别指望我会像有些凶手家属一样,哭哭啼啼和你忏悔,求你谅解……干你娘,这些屁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看不惯他的作为,能帮他少造点孽的,顺手帮两下可以,可有谁要是以为我欠了你们什么,可以让你们到我面前放肆的……直接下地狱里洗洗脑子吧!” 坐在王座上,小白抬一条腿,斜眼看人的姿态,王者气派非常另类,不像是寻常帝王,却像个山大王。 温去病生出一个很奇怪的感觉,小白曾和那个人是兄弟,但小白生前……估计不是什么传统的翩翩君子,江湖豪侠,他的言行中,有一股很强的江湖痞味,如果大家和气,他就谈笑风生,酒到杯干,可要是翻脸质问,他反手就砸了酒壶,先拿碎片割花你的脸……就是这么个无赖的性子。 某些方面来说,他和那个人真不愧是兄弟,超越血缘,属于灵魂羁绊的那种…… 难怪明明其实没什么关系,只是曾经打过交道,时隔万古,小白还会想着跟那个人见上一面,还会顺手替那个人积点德…… 温去病镇定情绪,抬头道:“既然那个人的事,不关你的事,我也不向你多问什么了,但至少,有一点你能回答吧?” “……你是想问,那个人现在的下落吧?”小白似笑非笑,“真是好没有新意的问题啊,这问题你要是拿去问太一,收你几十万金叶都算少的,你指望我就这么直接告诉你?真是好看不起人啊。” “……反正你也早就不是人了。”温去病耸肩道:“最多我后头回去人间,包几个厂,专门烧些元宝蜡烛的给你,好像也不贵。” “……告诉你也没用,何必白花钱?”小白哂道:“那个人要是有这么容易找到,想杀他的人早就战翻天了,还等你?虽然诸天万界的大人物都生怕跟他扯上关系,但他造下那么多孽,总有不怕死的想去讨债,你又不是唯一那个……他所在的位置,不是那么好靠近的,你以为你能去?” 话中有话,温去病不禁皱眉问道:“他究竟躲在什么龙潭虎穴里?” “哈哈,我知道温兄你豪勇无双,不怕什么龙潭虎穴蝎子窝,但这个你真的不行。” 小白笑得诡异,“他躲在过去,你要怎么去找他?” 连太一都说不知道的问题,温去病过去有过众多揣测,猜测那个人可能的躲藏模式。 以那个人的无比高傲,很难想像他会找个什么不为人知的乌龟洞躲起来,他是那么的肆无忌惮,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又怎么会为了怕别人找来寻仇,刻意隐姓埋名躲起? 但他又很怕吵,怕各种杂务纷扰,为了这个理由而避世,倒是不足为奇,只是在这两种个性矛盾之下,他能选择的藏匿之所,恐怕就不多了,而且以他的惹事能耐,看谁不顺眼就踩谁,无论躲在哪里,绝不可能没有半点消息泄漏。 照着这些线索,温去病旅行诸天,经过各种世界,特意去搜集负荷条件的地方的最新信息,确实也接触到一些疑似那个人的消息,但却都是一些早成过往的神话、传说,相距的时间起码也过去千年,自己别说车尾灯,就连他扬起的尘都不及碰到。 而根据自己的经历,大概猜测其中很多线索和消息,是他利用太一的任务系统跨界穿越,甚至逆乱时间留下的,加上各界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造成的时间线错乱,寻常人根本分不清先后,自然没法从中找出规律,总结出正确的线…… ……或许,只有身成万古,能够清楚把握过去轨迹、预见未来后,才有追踪那个人行踪的能力。 屡屡无功,自己曾经得出这样的结论,但现在听小白的语气,情况远不只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躲在过去?”温去病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不过还不只,他也可能是藏在未来。”小白摇头道:“除非你能彻底掌握时光长河,顺逆自在,否则……你确实连吃他脚底泥的资格都没有。” “……把话说清楚。” “这个嘛……就要牵涉到天阶者的生命型态。不到万古,基本都算不上真正的长生,三重天以下,天阶者根据种族不同,寿元从几百年到千年不等;身成大能,可以将寿命延长到以万年计算,其中长寿如云中子那个老乌龟,更活了百万年,但只有踏足万古之后,与时光长河结合,这才算得上真正与天地同寿,时光烙印不绝,就不会真正身殒……” 小白道:“但无论是妖是佛,是仙是魔,生命的时间轴都是一致,从过去到未来,而奇点……他不一样,时间轴根本是乱跳的,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或许这一切都由不得他,可经过长时间观察下来,我可以确定,他的时间轴很乱,有些时代本来没有他,忽然又有了,某些时代,甚至有两个他……” 温去病闻言瞠目结舌,老半天都消化不了这些讯息,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不肯定地道:“他……可以自由地逆回时间?这又是怎么做到?逆回时间,不是要消耗寿元吗?” “是啊,天阶者一踏入万古,与时光长河结合,本身寿元就会冻结起来,从此不死不灭,可如果要窥探时光,或是操作时光逆流、顺流,就会折损寿元……所以你看到那些万古,遇到什么事,顶多逆反个几分钟,表现得好像多厉害,推论下去,只要肯大幅逆转,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但根本没有谁会逆转一年半载……谁也都怕死啊。” 小白道:“但那个人就不一样了,他的时间轴一团乱,跳来跳去,现在这两个字对他根本没意义,动不动还一跳就是几百、几万、几十万年,我甚至怀疑他的回溯超过一劫,只是跳得太猛,我观测不到。” 温去病静默片刻,从惊愕感中适应过来,尝试分析讯息。 “这根本不合理。没有什么生物有一劫以上的寿元,就算他能回溯这么远,他的寿元也支撑不住这么大的消耗。” “是啊,所以我一直怀疑,这根本不是靠他自己力量做到的,而是身不由己,被天道扔来扔去,看起来像是到处乱跳……嘿,奇点到处祸害人,到头来,连他自己也没被放过。” 小白苦笑道:“别说你还不是万古,就算你迈出了那一步,身成万古,你又怎么可能追得上他?哪怕你不顾自身寿元耗损,一心跟着他到处乱跳,你又怎么知道,哪一段过去的他,才是现在的他?” 涉及时光,处处是悖论,一堆问题想起来都自相矛盾,温去病虽然连串异遇,离万古也只差临门一脚,却根本没什么时间精研时光之道,还是在冥府这段日子被霸皇小白偶尔提点过几句,才勉强算是一知半解,这时候只能困惑望向小白。 后者道:“时光长河不断往前推进,无论人怎么乱跳,始终有一个当前节点,而对于万古以上的存在,过去和现在融为一体,一过当前,留在过去的身影,就只是单纯的时光烙印,你就算能够回到过去,追踪那个人,却又要怎么才能知道,哪一段过去才是他的当前?如果逮不到,就算你一刀砍了他的时光烙印,也是毫无意义。” 这个太过意外的状况,温去病听得简直头大如斗。 寻常的复仇,关键是强大与否,只要自己够强,不管敌人多么有钱有势,当自己比他们更强大,更有钱有势,早晚能报大仇,但撞到那个人,这原则就不适用了。 二三章 万古路霸 那个人不光是强,而且还很怪,只是比他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样看来,他离开碎星团,脱出始界之后,可能直接前去某段过去,或是某段未来时光,这让仅仅生存在当前时空的自己,怎么去找? ……就是找遍天涯海角,万界诸天,也不可能找得出他来,因为他根本不在当下,自己找破头也只能找到他的传说…… 温去病道:“你如今成就永恒,视野远超从前,难道……连你也找不到?” 小白两手一摊,“乍看之下,万界诸天都有他的气息,如果肯花水磨功夫,一点一点进行,追上个十年八年,未必就找不出他的当前节点,但……你不如去卜个卦问问,各方永恒者有没有谁愿意干这事的?” 温去病闻言冷哼一声,并不言语。奇点这颗天道制造出来,对付天阶者的灾星,对永恒者犹如耀眼太阳,直视就有被灼伤眼的风险,搞不好看着看着,就被镇压了,祂们躲都还来不及,哪有可能花时间去追踪、观测? “永恒者们,对那个人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说完全没有,肯定是假的。”小白叹道:“奇点的杀伤力,说到底还是源于因果,双方因果联系一建立,就会造成伤害,不是气运逆转,就是立遭镇压,踏入永恒之后,钻研的课题就是因果,永恒者个个都有一些斩断因果的法门,除了当初酆都鬼君是猝不及防,后来者都有了提防,再不会一点抵御之力都没有,只不过……” “不过什么?” “……也就是一点而已。” “……真是一群好没用的神!” 温去病冷冷呛回去,大致明白了状况。大雨淋头,那些大人物手里确实是有把伞的,但对比起那仿佛要淹没一切,永不停歇的雨势,这伞未免小得有些可怜,能撑多少雨、能撑多久,谁的心里都发虚,最好是找个冤大头撑伞顶在前面,而若说要自己撑伞去成就大家……这种蠢事就万万别想了。 “……不然,你可以去找霸皇商量啊,他这个人又够朋友又热心,不但和那个人有交情,还从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你去激他一激,他热血冲头,搞不好就真帮你去干了。” 小白的这个提案,再次听得温去病直翻白眼。虽然听起来,可行性确实挺高的,但自己之前欠霸皇的人情已经够多了,不能这么逮着人,猛往死里坑的。而且霸皇这个人够朋友,讲义气,帮自己找人出来可能,但到时候跟两边讲义气可不好说啊……他说不定是打着帮两边朋友化解恩仇的心态去做事,找出人来,逼着自己和那个人讲和? “行了,往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活的人应该着眼未来……呃,我已经死了,是温兄你该多看看未来。”小白神色一正,“你的疑问,我如实相告,投桃报李,也到你来帮我做点事了。” 温去病不禁嘴角抽搐,自己想要的东西根本没要到,现在居然反过来被要求……不过,虽然有些不爽,但姑且还是先听听吧,不然,对面可不是地藏,以它的无赖,自己要是连听也不听,九成就会从要求变成要胁…… “温兄,你也都看见了,小弟新就任冥皇,屁股还没坐热,冥府就已经快不行了,轮回通道故障,冥府也彻底停摆,现在大批亡魂都被拦在外头,暂时看不出来危机。但是我拖的了一时,拖不了一世,真拖久了,你的小情人还会跑去领着它们打上门来。要是通道修不好,等它们进来,我就只有垮台了……兄弟一场,温兄你可得救我一救。” 小白满面愁苦,温去病则是径直两眼翻白,“开什么玩笑,你才是冥皇耶,连你都搞不定的问题,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话不是这么说,事在人为这句话你有听过吗?”小白夸张道:“你可是人耶,你有听过事在鬼为或是事在冥皇为吗?没有吧?证明你其实比冥皇更屌得多,我看你满面红光,一定有传说中的主角威能护体,由你出马,绝对马到功成。” “……你为了拱我出去,连冥皇的尊严都这样出卖?”温去病没好气道:“试问我不过是普通人一个,又要怎么才能帮你修好轮回通道?你喊人干活,连基本资料都不给吗?难道等下我陪着你,去坏掉的地方站一站,就能修好的?” “只凭你我当然是不行了,但……的确有个机会,这就要说起我前老板还在的时候,曾经有个路霸,非常的恶,不但见谁咬谁,常来冥府滋扰,翻了脸之后还强行占道,而且一占就不走了,哪怕我老板也拿它没皮条……” 小白说得愁眉苦脸,温去病闻言却心中一动,“等等,占道?究竟是占了冥府哪条道?” “……还能是哪条道?当然是轮回通道啊!” “占了轮回通道?你说的那个路霸,该不会是……” “冥界尸龙啊!除了它,还能有谁……你难道以为轮回通道是这么好占的?” 小白哂道:“放眼诸天,唯独冥界尸龙,有这能力硬生生在那上面打出洞来,强占了一截,我们还没法把它轰出去,你说这个路霸恶不恶?” 温去病心道一声果然,以前就曾经听过,冥界尸龙强占了一截轮回通道,当时自己听了也就听了,对此事根本没有深刻概念,对于冥界尸龙也谈不上多高看一眼,只当是寻常的天阶龙族罢了。直到自己境界日高,踏入天阶,才真正明白轮回通道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而能够在冥皇与众多永恒者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强占了一截轮回通道,这又是何等逆天的强势! 平心而论,这件事恐怕连霸皇都未必能成功,冥界尸龙却得手了,这么多年,让冥皇不闻不问,其他永恒者也都不眼红,不愿意招惹,足见其能耐。 看来,想要修复冥府的轮回通道,是得要去和这位万古路霸打个商量了…… 温去病心下清楚,小白如今迈根本是一步不能出冥府,和冥界尸龙交涉什么的,它是真干不了,当下也只能委托自己,而即使不论冥府之事,自己本来也就要往冥界尸龙那里走一趟。 龙云儿的生死之谜,线索看来就在冥界尸龙那里,自己本就打算等冥府这边诸事了结后,就要去那边探查,只是后来得了始界被诸位神皇、佛皇围攻的消息,才把计划往后放,现在老瞎子和那个人留下的手段被太初饿鬼逼出,反而暂时无事,正好这两件事并一处,就是想不去也不行。 问题是,冥界尸龙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占住一截轮回通道,何止千载万年,连前任冥皇也拿它没法,自己想要请它帮手,来修复轮回通道,很可能就是要请它让道或拆家,这事……等若让自己亲访凯里,让它让出鬼岩城给自己……对鬼界任何一名万古而言,这都是灭门威胁,换句话说,讲自己这是去与虎谋皮,真是不夸张。 如果只是为了龙云儿的下落,去一次也还罢了,加上小白的委托,此去,吉凶未卜,这话一点也不夸张,问题是……冒险也就算了,无偿冒险这个实在…… “温兄,诸天万界日后的正常运作,就靠你一个人了,你责任重大,居功甚伟,请受小弟三拜。” 话甫毕,新任冥皇跟着双膝一软,直直就跪倒在温去病身前,强烈的帝皇威煞,更甚那些佛皇、神皇,不愧是货真价实的永恒,几乎让温去病透不过气来,头晕目眩,直到小白叩首第二拜,才反应过来,勉强摆脱影响,俯身将他拦住。 “……不可,你是堂堂冥皇,岂可拜我?如此大礼,我怎么受得起?” “你一定要受!温兄你此番是为众生谋福,还要冒险,实在是为大局置个人安危于生死之外,别说冥皇,就算唐明皇也比不过你,这三拜,不是为了我个人,是替天下苍生而拜,你就别推辞了。” 小白言辞慷慨激昂,握着温去病双臂的手格外有力,单看表情,温去病都觉得有些感动,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一番大事,备受世人钦佩,而能够被当世冥皇跪拜,爽感确实也是一流,不过等第二拜叩下,他还是觉得不妥,急忙拦住。 “等等,别再拜了!我们两个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 “不就才一两个月而已!你别装做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足够了!”温去病恶狠狠道:“你这个人虽然没下限,不要脸面,但绝对不会平白无故来这出,这么拜,肯定有什么企图,你老实交代,要是话不说清楚,我立刻就走,管你什么仆街的天下苍生。” “……没有啦,其实我只是想说,冥府经历这一番变故,现在一穷二白,宝库里什么东西都没了,没啥好东西可以给你。”小白悻悻道:“如果拜你几下就能了事,不用付钱,那就真是太好了。” 二四章 八拜之交 温去病闻言勃然怒道:“开什么玩笑!干活不收钱,你当我盘子吗?你不如去问问太一干不干?” “可是我已经拜了,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连头都磕下去了,这份大礼,不胜过世界一切豪礼?你现在还和我说这个?” “磕头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啊,现在就磕还给你。”温去病闻言二话不说,跪下连磕三记响头,“我还多你一下,怎样?膝下有黄金很了不起吗?我也有啊,有时候运气不好,不光膝下,连裤里也有,你要来比比吗?” “但……我好歹也是冥皇,诸天有数大人物,货真价实的永恒!永恒唉,你只是区区大能而已,刚刚我磕了两下头,你才磕回三个,我好像很吃亏,还是你赚啊!” “狗屁冥皇!你现在一穷二白,整个冥府穷到都揭不开锅了,你还有个什么屁身价?永恒很了不起咯,这么了不起,你自己去找冥界尸龙谈事情啊!没钱就别想找人干事,滚出去要饭吧你!” “哇哇哇,姓温的你说这话实在是没良心啊,冥府家底用尽,还不是被你花光的?如果不是为了支持你的不死会,我们至于这么穷到要当裤子吗?” “笑话!不死会在冥府开分会难道是我要干的吗?还不是你要我干……不对,是你逼着我干的,谁要干谁买单,天公地道。”温去病冷笑道:“而且你我都很清楚,就算没有不死会,冥府这场大劫,饿鬼也会把什么都破坏光,你根本是早料到会这样,与其便宜了饿鬼,才抢在那之前让我拿去花,这算什么人情?” “才不管你咧!反正磕三个头不够还,怎么也得多几个。” “神经病!你说我不够,我就要多磕?我才没那么傻咧!你不如把霸皇叫回来,给他磕几个,看他会不会被你忽悠住?要不去找找佛门的,他们最喜欢牺牲了,说不定不用你嗑就帮你干了?” “那我还是再给你磕几个,你就认命去见冥界尸龙吧。” “才不要咧,这还不如我给你多磕几个,你自己想办法去找尸龙谈判。” “哇!你太狠了,说磕就磕,你能磕,我就不会磕回去吗?” 两边你推我让,闹腾了半天,直到妃月泪稳定境界,清醒过来,这才看着这边互揪衣领,披头散发的两人,惊讶不已,“你、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头磕来又磕去?” 被问得一下子哑口无言,温去病、小白对看一眼,沉默了几秒,最后潇洒放开手,看着妃月泪,异口同声道:“我们一见如故,又共度大劫,实在是有缘,所以行礼八拜,决定烧黄纸,结兄弟!” 看两边答得那么整齐,妃月泪也只能尴尬一笑,“你们……喜欢就好。” 双双站起之后,温去病还要开口说话,小白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别的东西没有,关于那个人的情报,还有一点可以说的,你要听吗?” 明知道这根本就是饵,温去病却怎么也拒绝不了,只能咬牙道:“你想说,难道会有人拦着你吗?你说出来,如果够分量,我就勉为其难跑一趟,但如果只是什么芝麻蒜皮的小事,可别指望我会认帐。” “放心,能留到现在才给你的,肯定是大大的猛料。”小白似笑非笑,“你对那个人的境界,应该很好奇吧。” 温去病顿时无言,这是明摆着的事,百族大战时期,自己与战友们就整天纳闷,团长的具体修为究竟在哪里,似乎没有天阶,但真动起手来,天阶高位也被他打得抱头鼠窜。 但要说他只是隐藏实力,深藏不露,又有那么几回,他被敌人的奇袭,逼得极为狼狈,像是差点就没命了,而那些敌人……最低的甚至有过地阶。 一下子能辗压万古,一下又被地阶给打脸,这实力到底要怎么算,委实不好说,别说是当时大半见识都是从他那里听得半吊子的自己,就算现在,见多识广,对天阶之路认识极深,也只能推测,要嘛他是借助外力,要嘛是修练的力量极为特殊,甚至时灵时不灵,才会有这么大的起落。 正是有了他的例子在那里,百族大战时候,大家才会被他忽悠住,相信天阶没什么了不起,升不升天阶根本不重要,直到帝都一夜,覆灭之后,剩下的人才醒悟过来,重新回到这条修行正路上来…… 小白道:“就和你想得一样,那个人的力量,起落差距很大,甚至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太掌握得到,但最初的一段时间,他也是正正经经一路修练上来的,不然,区区一介地阶,凭什么能与霸皇同闯冥府?” 温去病点头同意,以霸皇的高傲,绝不会和不认同的人并肩作战,会应那个人的邀请,共闯冥府,表示彼时两人至少身分相若,也就是说,那个人当时至少是万古之身,而且还不是寻常万古。 “你们走过的路,他也都走过,一路修练,直至万古,速度很快,甚至可以说是一路高歌猛进,比之今日的你也不逊色……”小白道:“而且这个提升的速度,在踏入万古后,仍然没有稍减,后来,霸皇殒落后不久,他终于迈出那一步……” 温去病讶道:“他证永恒了?” 短暂讶异,温去病随即感到理所当然,奇点是永恒级的天灾,那个人一路挑战至永恒,并不奇怪,怪的是……挑战的结果是什么? 托前任冥皇的福,自己也算间接见识了一把永恒证道,从事后痕迹来看,结果就是成与不成两种,如果成功,身证永恒,自然踏在诸天之巅,成为最顶峰的存在,但要是失败……怎么看都是死定,而且是彻底殒落,再没有归来的机会,那个人又算是什么情况? “证永恒的关键,是时光烙印的累积与参悟因果,这个你后头就会明白,那个人……应该是累积足够,至少他自信满满。”小白耸肩道:“但很遗憾,最终他却失败了。” “……失败了?” “详情我其实也不清楚,当时冥皇还没拉我过来,我不知道这件事,更无曾目睹,不过从后头一些讯息来拼凑……当时他一路突破,速度很快,没有谁为他护道,阻道的……枱面上几位大人物都直接间接有出手……” 小白说得轻描淡写,温去病却能想到当时的惊天场面。 几名永恒者都直接、间接地出了手,其余的各方万古,肯定也不会眼巴巴地在一旁看着,等着出现一个新的永恒,踩在自己头顶上,那一次,诸天万界有名有姓的,搞不好都来参加围殴了,而被围殴的一方,没有半个护道者,单枪匹马傲对诸天强者……这哪里是证道,简直是之前围剿霸皇之战的翻版。 这样子都能强行闯过,从某方面来说,当时的那个人,已然更胜霸皇一筹,至少……霸皇殒落的那一战,从没有风声说有永恒者直接出手,规格上已逊了一层。 “虽然阻道险难重重,那个人还是一一闯过,各种成功的条件全数备齐,证道永恒的异象也逐一出现,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一名新的永恒者就要诞生……这是一名前所未有,不借助天时地利,以一人之力越过一切阻碍的绝世强者……”小白感叹道:“然后,他就失败了……” 功败垂成之事,在天阶路上时有发生,陷阱更往往发生于成功在望,轻忽大意的那一刻,这事……不算稀奇,但小白的说法,让温去病感到其中另有玄机。 “失败了,不是应该直接殒落?那个人现在可活得好好的啊!” “他还活着,但不见得能说是好好的吧?那时候,他证道失败,各方都以为他就此殒落,死得彻底,再没有重来的机会,还开始抢夺他法身所化的天神器……” 小白耸肩道:“谁知道,明明已经殒落的他,居然又出现回来,杀了一个回马枪,众目睽睽之下,抢走了那件未成形的天神器,扬长而去。” “……竟然还有这种事?”温去病惊愕道:“这算什么?殒落之后,直接就从时光长河苏醒回来?哪有这么快的?姑且不论证道永恒失败,时光烙印也会被抹杀,就算永恒重生也没这么速度吧?至少不可能这么快赶回来?” “这就不好说了。”小白叹道:“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在那之后,他的时光轴就彻底乱了,开始在诸天万界的历史里到处乱跳,再后来,大家還沒反應過來,酆都鬼君就被坑了,然後,大家就明白了。” 小白所说的话,在温去病耳中,化为一个又一个的霹雳炸响,诸般线索的连结,在脑中所出现的结论,就是一句话:那個人根本没有失败,他这是……另一种成功,他没有证道永恒,却是在跨出那一步之后,真正成了宇宙奇点! 二五章 寻觅无踪 从霸皇、小白处给的讯息,那个人打一开始就身藏不凡,但也只是寻常气运之子,异遇连连,惊才绝艳的程度,如果正常成长,撑死了也就是横压六界,更在酆都鬼君之上的绝顶永恒,远远没有到后头走哪踩哪,永恒者纷纷畏如蛇蝎的地步。 这表示,奇点固然一开始就有特异处,可以解释为生即为奇点,却不是打一开始就状态完全,而是需要逐步完备,同样要通过天阶之路来步步提升,换句话说,奇点是可以培养的! 那个人,最初的旅程,是奇点渐渐茁壮,最终大成的过程,在他身证永恒的那一瞬,褪去了法身,真灵从中脱离出来,真正成为了奇点! 这个推论,可能性实在不小,而若实情真如自己所想的一般,那么……几位永恒大人物恐怕非常懊悔,没有在那个人还能对付的时候直接出手,冒着一定风险,提前清楚隐患,后头……他就真成了碰都碰不得的天灾。 “……总之在那之前,他虽然也是到处惹事,时间轴都还是一贯的,可以捕捉到一条连贯的因果线,可在那之后,他的时间轴就彻底破碎,过去、现在、未来,都可能是他的当前,根本无法捕捉。” 小白道:“还有一点很糟糕的是,只要是那个人待过的地方,那一段时空就会很乱,布满时光乱流,永恒者想要远观可以,但要是想要使什么手段,改变那一段过去,就做不到了。” 温去病冷笑道:“这根本就是个专门给永恒者添堵的天灾,大家就没联合在一起开个会,试着把他给灭了?就算害怕镇压,不敢直接出手,但是他既然力量强弱不定,驱策手下,总有机会吧?你不是说几个大人物都备好了切断因果线的手段,这还不敢赌上一手?” 小白摇头,“突破万古后,他的状况特殊,虽然力量强弱不定,却和天神兵之间有种异常的亲密联系,那些旁人难以接触、难以驯服的天神兵,却会主动与他亲善,供其驱策,他又可以到处乱跳取宝,一个人身上拿了好几件天神兵……” 这就等同有好几位万古随身保护,别说他力量只是强弱不定,就算他真的力量全失,只要有天神兵护主,永恒不出,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在他的旅程中,也不是没有梁子结得大了,人家拼命要和他玉石俱焚的例子……但没用,如果他那么容易就杀得死,证道殒落的那次早就该死得透了。” 小白道:“那几次的实例证明,他确实是可以杀死的,但没用,杀死了他,他立刻就从别处苏醒过来,完全是永恒者的规格。” 温去病只能无言点头,在自己听到的叙述里,万古存在若身亡,会在若干时间后,从时光烙印中正常苏醒复生,只是这个若干,很多时候会拖得很久,就算万古也不稀奇,但永恒者若是殒落,这个若干时间则会被缩短到立刻,而从那个人的情况看来,他毫无疑问就是永恒者的级数。 闯天证道,看似陨落,但那个人并没有失败,只是在一步跨出之后,走向了跟前人全然不同的道路,别人是跨上永恒,他则是如同种子发芽,绽出鲜花,就此身成奇点。不论道路是哪条,高度就是摆在那里,他的重生效率等同于永恒,甚至可能有过之,自来有失有得,他力量不稳定的这个缺点,恐怕换来某种更胜其他永恒者的优点。 “……真的那么想要找他的话,有一件东西或许能帮到你。” 被一连串讯息砸得头晕脑胀,只觉得自己的讨债真真是希望渺茫,看不到前路的温去病,乍闻此语,精神一振,不管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只要是真实存在,就能透过太一想办法,好歹不是虚无缥缈的方向。 “……别想得太容易啊。”小白笑道:“那东西就是真.封神台,你要是能弄到手,就去弄吧。” “开什么玩笑?”温去病怒道:“这东西和他有什么……呃!” 被小白提点,一种可能性陡然浮现在脑海里。所有天神兵都有来历,基本都是某位万古存在殒落所化,而真.封神台的威能,在自己曾接触过的诸多天神兵,包括永恒者手里的那些中,都堪称首屈一指,这么猛的天神兵,当初陨落的那个万古存在,肯定不是普通人。 这念头自己之前也想过,但并没有足够的讯息深思,而刚刚听小白说,那个人证道永恒时,乍似殒落,法身残留……当时那个人已经是万古,那件残留下来的遗蜕,哪去了? 温去病惊道:“真.封神台,是那个人的遗蜕所化?” “不然哪里会这么屌呢?动不动就禁封一界、禁封几界,你就算拖个万古过来,也没几个能作到这种事情啊!”小白道:“遗蜕所化的天神兵,与原主会有莫名联系,就算转了几世,这联系都会维持着,你看霸皇就知道了。” ……所以,只要循着这道联系,就可以找到那个人,至少追到过去和未来,就可以拿来分辨到底那个是他的当前节点,运用得好,简直就是一个甩不掉的指引道具,死死锁定目标。 ……问题是,姑且不论真.封神台有没有守护者、能不能碰触得到,即使这两个问题都排除,天神兵本身也不是没有自护之能,特别自己这种打算靠它找原主寻仇的,肯定不会受待见,到时候说不得要战上一场……而说得糗一点,别看自己这段时间异遇连连,实力突飞猛进,真动起手来,搞不好还顶不住天神兵一击。 小白笑道:“没错,而且你要知道,目前表现出来的封禁力量,恐怕还不是真.封神台的极限,更何况……既然那个人还在,就还有突破极限的可能。” 真.封神台当前的运作,尽封所有万古不能入,四界大能以下不能入,以一个万古巅峰强人来说,这样的表现还算合理,但扯到那个人,真.封神台若是爆发,尽封六界,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天神若是兵与创造主的结合,像是霸皇手执风雨战刀,威能将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虽然这是特例,绝大多数的情况,天神兵的创造主都已经彻底殒落,不可能再回来执掌,但……真.封神台无疑也是个特例,如果那个人回来重掌真.封神台,最后能做到哪一步,恐怕没人敢去估量。 “……怎么了?觉得这线索不好用吗?”小白笑道:“也是啊!真.封神台玄奥深藏,就连永恒者都不太敢沾手,指望你能从里头挖线索,是难了点。要不然,你考虑另一条线索好了……” “还有别的线索?”温去病忍不住皱眉道:“你这个人说话怎么总是喜欢说半截,像挤牙膏似的,就不能有话一口气说完,这样很讨人厌啊!” “好!这是你说的!”小白拍掌道:“剩下一条线索,等你搞定冥界尸龙,回来我就告诉你!” “你!” 温去病闻言一下明白,自己又被钓鱼了,不过,这个鱼钓得不算猛,自己不想上钩的话,不咬饵就成了。 眼看温去病勃然变色,就要翻脸,小白耸耸肩,随手扔了颗糖过来,温去病接过,皱眉道:“你没事扔颗糖给我要干啥?” “……让你手里有点东西,省得你出去到处说,我堂堂冥皇,差人干事啥东西都不给你啊!” “你堂堂冥皇,差人干事只给颗糖,这话说出去,你就很长脸了吗?”温去病忍不住吐槽,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算是把任务接下。 小白则笑了笑,伸手招来妃月泪,贴在它耳畔低语,妃月泪最初很是惊讶,随即用力点头,默默站到一旁,似乎在用心记忆。 温去病忍不住问道:“你又在搞什么啊?” 小白道:“别管这些,你收了我的糖,总该还给我点东西吧?” “……你打劫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刚刚不还说堂堂冥皇,差人干事要给东西,回头还要收回赠的?别人弄不清,还以为我被你派了发财的肥差,而不是去冒险……” “随便啦,反正也是你用不到的东西……” 小白道:“有两件东西,你拿了很久,却一直没用,横竖你不用,拿出来吧!” 温去病感到困惑,但也为之赧然,自己这些年,异遇连连,修练各家功法,练得多了,有时候都常忘记自己究竟练过什么,而各类异宝也是如此,看到就想入手,入手就扔魔屋,反正境界提升快,内天地拓展的速度,怎么都快过赃物入手,也不怕放不下。 更有甚者,自己的本质是个匠师,很多对旁人是垃圾的东西,到了自己手里,就能重新组装,变废为宝,导致的结果就是见到什么都想收,内世界各类赃物堆积如山,就算魔屋会自动分类整理,可累积的东西多了,很多入手的东西,自己根本是收完就忘,确实顾不太上。 二六章 寶物太多的煩惱 而小白所提的两件东西,第一件也还罢了,是当初诛杀夺颜,自他身上所取得的一个神秘海螺,功能不明,自己一直也没顾得上研究,要不是小白提起,还真忘记有这么一件东西。 第二件……小白一提起,温去病险些就羞愧得无地自容。封神台之战前,自己和龙仙儿仍处于敌对关系,帝都见面动手后,龙仙儿交付给自己一个瓷瓶,让自己拿去给司马冰心治伤,但回去之后,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检查,弄清楚她的真意,司马冰心就出事,远走鬼界。 那个瓷瓶,就此无用,而自己下意识觉得此物不祥,一直扔在魔屋角落没去处理,后来虽然与龙仙儿和解,却早已经忘了此事,直到被小白点醒,这才将此物重新取出。 “……很多事,整天记挂未必有用,忘了也好。” 小白笑着,一手握着瓷瓶,一手拿着海螺,目光来回扫过,“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机缘不至,虽点亦不中……忘得好,忘得真好。” “……麻烦你可以说点人话吗?” 温去病看得出来,小白掌中默默发劲,似乎做了些什么,但到底是什么玄妙,自己就完全看不懂了。 “行了。” 小白将两件事物交还,从头到尾,它只拿在手中,并未开启,“这两个东西,你带在身上千万别搞丢了,后头……会有你能用到的时候,现在……你吃够拿够,就给我走吧!” ------------------------------------------------------------------------- 冥府一场大战,不但震动七界,而且影响极大,龙皇陨落,新皇上位,霸皇取刀重回巅峰,太初饿鬼的重现与消灭,几位神皇、佛皇先后陨落的收场,始界之中隐藏的秘密,整个过程中牵涉到的一切,足以让各界大能讨论个一百年,余波荡漾不休。 事实上,哪怕是冥府这边已经战停,神界九重天入口都还有仙、魔、佛、妖几路人马,未及离去,仍在相互对峙,怒目相向。 甚至几名永恒者,都在这一战中有伤有损,魔主更惹来新任冥皇的重点照顾,极招之下,尤其伤重,以永恒者的高高在上来说,这一仗,可以说是落尽颜面。 而相较于诸天顶端的这几位大人物,同样被落了颜面,吃了大亏的一众鬼界万古的心情,就要舒坦多了。最初,多位鬼界万古群起出手,围杀小白,却被它借力返力,环劲爆丹,一股脑全给轰回去,多位鬼界万古,全数成伤,个个有分,无一落空,余劲甚至还波及到自家老巢和手下,损失惨重,这可以说是空前的惨败,丢脸丢到家了。 但凡是鬼物,都是心胸狭窄,执念不忘,受此重挫,诸位鬼界万古个个咬牙切齿,引为毕生之耻,发誓后头要想办法找回场子,报一箭之仇,甚至已经有几个开始私下串联,打算后头联手向小白寻仇,然而,这些努力很快就彻底告吹了。 小白一战击退四大永恒者,身成本代冥皇的惊天神能,震慑乾坤,本来想要伺机复仇的鬼界诸万古,看到那以一化七,七大永恒并立冥府的场面,一股凉气顿时从脊椎尾直透脑门,商议中的联手寻仇计画,直接就被抛诸九霄云外,太一空间里开辟的贵宾会议室,幢幢鬼影一哄而散。 对上这么一位猛人,连永恒者都踢了铁板,还有谁会那么不识相,抢着用自己的血去擦亮它招牌?鬼物再是心胸狭窄,执念不忘,也不是彻底没了脑,不然也没可能练到万古…… 鬼界诸万古,一下噤声,尤其是阎罗阴蛟,它被小白伤得尤重,法身崩碎,落荒而逃,要不是因为鬼界各万古都被小白那一下击伤,个个不轻,都得先自行疗伤,甚至出力稳住自家灵地,没谁顾得上夺它灵地,它就连老巢都没有得回去。 躲回巢穴后,咬牙切齿,诅咒这个老对头还没几句,对方就成了冥皇,更展现出更胜前辈的无上神通,阎罗阴蛟的咒骂顿时失声,晓得自己不光是后头复仇无望,还要大祸临头,若非知道小白身成冥皇后,恐怕是一步不得出冥府,它肯定会不管不顾,立刻就抛下老巢,找个隐密所在躲起,一世不出。 而鬼界诸多万古,都等着看阎罗阴蛟的好戏。先前那一战中,小白几乎是不顾自身伤损,逮着阎罗阴蛟一昧狠打,就算其他万古不知道它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往恩怨,也都看得出这两者间苦大仇深,现在一方登临永恒,就算往后一步不能出冥府,可若真心要找麻烦、斩草除根,也有大把手段。 ……别的不说,光是跑去太一那边发个追杀令,重酬悬赏,考虑到阎罗阴蛟如今的状态,肯定有大把万古愿意接单,跑来暗杀,事成后去冥府领赏。 ……前任冥皇是非常正统的太初神灵,性情冷漠,不涉外事,不会干得这么出格,但新上任的这一位,根本就是脸皮不要,尊严丢掉,没什么事情他干不出的,以其堂堂永恒之尊,真想找谁的晦气,肯定能让对方痛苦到想死。 所以各方都在等着看,小白什么时候去找阎罗阴蛟的麻烦,斩草除根,这可是鬼界的美德,而且说不定还能趁机捞点残羹剩菜,补一补之前的损失。 不过,抱持这种幸灾乐祸心情的鬼界万古,这一次注定是要失望了,小白压根无心搭理阎罗阴蛟,也没兴趣找一头丧家之犬的晦气,更重要的是,早在一击打碎阎罗阴蛟法身时,后着就已经伏下,哪里还用自己再多费手脚? 那场战斗之前,阎罗阴蛟为求必胜,疯狂吸纳万鬼愿力为用,将自己强行提升到九重天阶,已经超过了它本身的根基所能承受的范畴,随着当众惨败,法身崩碎,追随者的信心动摇,庞大愿力立即反噬! 绵延千万里的残破蛟身,横趴在冥土灵地之上,犹如起伏的山峦,看似壮阔无比,却是骨肉残破,更不住缭绕着黑气,直冲云霄之上。 若是平常时候,以堂堂万古之能,阎罗阴蛟纵使被击碎半身,也能在几日内重组法身,先强行镇住伤势,一时战力不减,然后花上几万年的时间去慢慢疗养,但在愿力反噬下,让它使尽各种神通,变化各种通天鬼术,都无法重组法身。 无穷愿力,化为滔滔业海,将阎罗阴蛟绵延千万里的巨大法身都吞没,数以千亿计的惨白尸蛆,为业力所化,钻肉、穿骨、吸髓,强如万古,也无法以本身力量驱除,这些源于自身业力的尸蛆,介乎虚实之间,能够让宿主的力量无效化,即便强行引入外力杀灭,也是灭掉一批,又生出更多的数量,还会伤损自身,当真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 自身业障,非任何外力、神通可除,唯自身能解…… 哪怕亿万里外,阎罗阴蛟的惨烈哀号声,都清晰可闻,令人心惊胆颤,光是听着声音,就可以感受那份撕心裂肺的痛…… 痛苦、业障,剐身刻骨,更化成一股浓得散不开的黑烟,直冲九天之上,让这处冥土灵地被业毒沾染,渐渐堕化,内中栖息的无数鬼物,也都迷乱神识,相互撕咬、拚杀,清楚地让整个鬼界都看到,愿力崩溃到底是怎样的下场,先前一个个被不死会模式吸引,从中尝到添头的万古巨头,此刻都感到一股凉意以及庆幸…… ……要是之前学的早,做的大,如今倒霉的这个,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愿力之法虽是三千大道其一,修行甚速,又几乎不受什么天劫,但有利自有弊,代价就是根基虚浮,如梦似幻,一旦道基崩溃,愿力反噬,所受之祸也远非其他法门能比。” 太一空间之内,无穷星海之间,一张冰冷的青石长桌,两名与会者正面对面而坐,七色彩光环绕、怒角峥嵘覆面的魔主,一派从容,丝毫不见刚刚受到万古未有的创伤的窘迫,正透过投影,欣赏着阎罗阴蛟的惨况。 “鬼、魔是天地怨气与欲望之所聚,行愿力大道,提升速度更要胜过其他各界百倍,可若出事,自然也比其他各界要惨得多,阎罗阴蛟有此下场,是为咎由自取。” 魔主悠然道:“只顾利益,不管风险,以为自己永远是不会失败的那个,这样的案例纵能一时得意,也绝对走不了长远,道友想必对此深有体会。” 在长桌的对面,一个面目平凡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灰布衣袍,没有半点强人气势,无论放到哪里,都毫不惹眼,甚至让人记不清特征,正拿着一小杯热茶,缓缓入口,虽然衣袍上染着血污,看来有些狼狈,显然之前才经历过一场苦战,勉强脱身,可他意态悠闲,不光对身上血污视而不见,就连魔主的话都像是没听到。 一杯饮尽,中年男子才淡然开口道:“这句话,足堪作为你我的最佳警示,但一直强调风险,遇事却裹足不前,最终也只是一事无成……冥府之事,想必你筹谋已久,埋下诸多伏笔,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万古隐忍,最后又是如何?” 二七章 一无所获 小白在冥府的先后两场战役,第一场基本是对着阎罗阴蛟死咬不放,第二场却是针对魔主往死里打,阎罗阴蛟的下场现在诸天皆闻,成了愿力之法弊端的最好注解,那另一位呢?虽然没人知道魔主伤势到底多重,但肯定不轻,这对一旦受伤就不易痊愈的永恒者,无疑是最大的损失。 再者,心魔地藏之事,也在冥府事变中彻底曝了光。此事魔主筹谋多年,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找到机会让佛门一位万古大菩萨堕落,堪称成道以来最大成就,却功败垂成,冥府这一场大战,心魔地藏被风雨战刀和地藏真灵诱出,多重打击之下,伤得比魔主还重很多,更脱出了魔主的控制。 心魔地藏、阎罗阴蛟,这是魔主尝试伸手入鬼界的两大棋子,如今双双折损,万古谋算一场空,再加上自身所受的伤,魔主无疑成了此战的最大输家。 “……人算不如天算。”魔主自嘲道:“我能算到龙皇的图谋,也早知道祂刻意伏藏这么一号人物,却想不到此人竟有如斯能耐……当真是一着错,满盘输。” 中年男子同样为之默然,魔主的最初布局,确实有把小白这个因素考虑在内,赐与自己的万空苍穹镜,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小白的,却又怎么料想得到,这位平素低调的鬼王认真起来,恐怖程度竟然突破天际! ……独斗鬼界所有万古,还一式将之全部击退,更重创为首的阎罗阴蛟! ……吞噬奇点、霸皇的烙印,获取他们的力量特质,以此诛灭原本应该是不灭的太初饿鬼。 ……在龙皇的十殿阎罗分身秘术上更进一筹,借助近道之所的加成,六大分身同登永恒! 桩桩件件,都无比荒唐,在小白将之实现前,其他人甚至都不曾想过有这样的可能,最后却都成了奇迹,这位新任冥皇一战震慑诸天,从此万界不敢招惹。 万古谋算,对上这样的天纵之才,一朝成空,只能说是运道不好,就像遭遇了天命之子,惨被辗压,中年男子甚至都有些庆幸,自己之前居然能短暂困住这一位,还从它手里夺了宝,将来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也可以威风一把……大前提是,得罪了永恒者的自己,不会被新任冥皇追杀到宇宙边缘去。 “……阎罗阴蛟彻底废了,恐怕离彻底殒灭也不远,鬼界的愿力王朝,将由血丑独揽,你辛苦一场,却为人作嫁,不知道你……” 中年男子说着,忽然顿住,摇手道:“罢了,鬼界的事情,我可不想沾碰,新任冥皇那边,想来你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去触霉头,这桩任务到这里也算是了解,把暂借的东西归还,我们就各走各路了。” 一挥手,宝光凝聚,万空苍穹镜在桌面浮现,古朴的造型,镜面如同万古不易的青天,让人陷入宁静,却在中央处出现一道裂痕,赫然已被伤损。 魔主见状笑道:“借给你的时候,东西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是坏的?朋友,你这可干得不地道。” 中年男子闻言冷笑道:“这事可怪不得我,褒丽妲根本就是个疯子,你选择任用她,结果就是这样子。要不是她弄出那么一桩,那位冥皇未必有机会这么跨脱离,后头说不定也少很多波澜……”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合作得不错……” 魔主微笑着,浑然没因为天神兵的伤损而动怒,也不在中年男子的挑拨和控诉,仿佛这一切全不要紧,中年男子也没再接话,身形一闪,直接从原处消失,仿佛连多待一秒,都怕沾上新的麻烦。 “一无所获是吗……” 室内,只剩下魔主一个,悠悠看着镜面开裂的天神兵,渐渐露出微笑,“但……朋友,有时候,借给你用的东西,不见得就完全听你使唤啊!” 在魔主的轻笑声中,万空苍穹镜上骤然冒出袅袅青烟,烟色很淡,几乎看不出来,只有万古以上,拥有顶级空间视力的,才能从中看出些许端倪。 万空苍穹镜中,蕴藏着多个世界,有的世界里还套着其他世界,空间法则层层叠叠,异常复杂,简直就是一个小的诸天万界缩影,这才能够无物不收,永恒之下俱皆难防,天纵奇才如小白,也着了道,而其中……也有些极其特殊,像是太古妖都一样,时间、空间都被冻结,处于永恒封锁的绝地。 出于特殊设定,这样的绝境世界被有意封藏起来,隐藏在几个镜中大世界的角落,等闲持有根本无法发现,如今,在永恒者的驱动下,这些秘密的“暗格”被发动,投影出来。 早先,中年男子持有万空苍穹镜时,先收温去病、再吞小白,神出鬼没,每次出手,都令局面急转直下,若非褒丽妲突然翻脸,战果说不定要比现在更大,可说是威风至极,但他并不晓得,除了他亲自驱动的几次之外,万空苍穹镜也曾自行发动,悄无声息地吞收物件于内,更借助这些连时间、空间都被冻结的绝地,将某些难搞的东西彻底封禁住。 交付宝物,委托执行,本身就是一个障眼法,天神兵本身的独立力极强,就算中年男子被谁击杀,天神兵也能自行回归,不好拦截,至于暗中偷藏物件什么的,更是不再话下。 如今,几道青烟冒出,投映出暗格内的状况,虽然为了要掩人耳目,偷藏东西的动作不能太大,能偷藏的东西也无法太多,不然就算中年男子发现不了天神兵的异动,也能察觉环境中少了什么,但在青烟投影中可以清晰看到,几个好像不大的圆球,实则堪比山岳,被封禁了时空,静静沉眠在那永远寂寞的世界里。 太初饿鬼! 诸天都以为已经被小白一剑灭绝的太初饿鬼,赫然还有部分残存,保留在这里,而且,还不只是饿鬼而已,在其中一处暗格内,不起眼的角落,一些青色的粉尘静静躺着,乍看之下,没有什么威胁,不过是普通的粉尘,随处可见,但…… 曾经在骷髅地狱门附近,见过饿鬼大举复苏场面的人,对此绝对会有不同的感受,之前就是这些青色粉尘,漫天飞扬,把沾碰到的一切东西全化成太初饿鬼,掀起一场滔天巨祸。 小白透支冥府力量,拚着轮回崩坏,倾力一击,想为诸天万界从此消去太初饿鬼的威胁,了却前任冥皇一桩因果,却终究……人算不如天算,灾厄的关键,被悄悄保存下来,落到更危险的人手上,暗自潜藏,积蓄力量,等待……再次重现的时间…… “……只要能取得饿鬼之源,其他的一切损失都不在话下。” 看着青烟中太初饿鬼的投影,魔主眼中的神情,渐渐变得疯狂、残忍,仿佛有一把不受控制的火焰在燃烧,更随着大愿达成,愈演愈烈,与先前的从容判若两人。 不过,在这把火焰彻底失控之前,理性重新套了上去,将火焰纳入理智控制之下,成为推进宏图的动力,目光渐渐恢复了清明与睿智。 “……惭愧,惭愧啊,险些就没能按耐住,受傷了之後,自制力果然受影響。” 戴着邪覆的王者,自嘲似的笑了起来,“为魔,就是永生永世欲念与理智的斗争,稍微一下没忍住,后果就麻烦大了……”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每一界的永恒巅峰,照说只容得下一个,而魔族道路的尽头,彻底放纵本身欲念,狂情乱欲,任性而为的结果,就是那名彻底不受理智控制、全然不知所谓的疯嚣之主。 在诸天万界成形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都是魔物提升到顶点的终极型态,那时候,根本没什么欲魔、天魔的区分,从大能到万古,越是提升,就与疯嚣之主越是相似,越是狂乱,最后与其说是变成牠,不如说就此成为牠的一部分。 是直到自己成道,以理性抗衡本能欲念,才走出另一条道路,开创了魔族如今的体系,有了让诸天万界陷入混乱,而不是只有自身越来越疯狂的理念,这条路……漫长而不易,途中不知道遭遇多少阻难。 闭上眼睛,冥府那一战的画面,历历在目,尤其是小白一化为七,七名永恒者合力的那一击,哪怕只是重现的虚影,出现的刹那间,就是自己都生出暴流灭顶的冲击感……这样的感受,万古未有,但真正让自己感到威胁的,却不是那个以一己之力,从四位永恒的干涉中夺了冥皇宝座的男人,而是隐藏在它背后的东西。 “……所有奇迹的背后,都有天道的意志……永恒虽然离天只差半步,终究不容于天,不求超脱,就永远只是天道的道具……” 睁开双目,魔主目中闪过一抹厉色,跟着一下拂袖,收起了破损的万空苍穹镜,靜坐桌前,开始新一轮的谋算。 二八章 逆天之行 ……心魔地藏虽然受创,基础实力仍在,趁着祂腹背受敌,风雨飘摇的当口,再施把压力,大有希望将之收归麾下,揽为己用。 ……不过始界乱局告一段落,司徒无视和真…封神台现世,奇点留下的底牌震慑诸天,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敢伸手进去……这样温去病那边接下来的行程不定,会不会有什么变数……两边因果未了,鬼市那边,会不会被卷入一场新的漩涡,还得思量一番…… ……霸皇重生之后,态度不明,与当年的他有了许多不同,是重生复苏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状态不完全?还是有什么思想上的变化?这回重开神界,虚晃一枪,连自己都被耍了,他的立场……到底站在哪边? ……他屡次出手相助温去病,甚至不惜取刀战饿鬼,究竟是因为对手难寻,还是另有缘由,之前的计划,是否还能作数? ……或许,得要另作打算了……不能在这里傻等,得要进一步试探,才能作出判断,但以霸皇的暴躁性情,素来不容旁人试探,特别是重执战刀,受九阴怨火冲击后,他的心性有否进一步变化,更不好说,一步试错,可能没有得挽回。 “看来……该是九龙塔重见天日的时候了,用那件东西来饲养太初饿鬼,这一回……想必能给你们带来一些惊喜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低声轻笑,回荡满室,充满着不祥意味……最后的太初饿鬼,这个隐藏的危机,一遭发动,可能又一次滔天大祸,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这么隐于黑暗中,等待着再次现世的机会。 ---------------------------------------------------------------------- 酆都鬼市的动荡,仍在持续,冥府之战造成的巨大动荡,虽然波及整个鬼界,但说到底,新人冥皇再是手段通天,依旧一步不能出冥府,只要别去招惹,问题也不是太大,当前真正严重的麻烦,还是最近这波由赤魃开启,席卷鬼界风云中崛起的两名霸主。 不灭帮、永生教,随着赤魃身死,侵吞不死会的地盘,在冥府大战前,就已经是分割鬼界半壁江山的两大霸主,虽然没有形式上的兵戎征服、属地易主,但各地万古旗下的鬼物,基本都已经加入其中,如若不灭帮、永生教联手发力,其余万古存在就算不变成光杆司令,也会弄得非常难看。 在这样的基础上,如果两大组织不火拼,而是联手发动侵略战,集中麾下所有鬼物的愿力,提升血丑、阎罗阴蛟自身力量,很有可能两人都瞬间踩在九重天阶的巅峰,联手起来,足以强势辗压其余的鬼界万古,夺取地盘,成为滔滔大势,建立各自的王朝。 虽然两大组织都依靠愿力起家,最后断然不能相容,肯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但若是先携手对外,那大家都要先行被扫出局,没机会看到最后的赢家…… 这是冥府大战前,各方鬼族万古都戒慎恐惧的大事,也是冥府大战时,阎罗阴蛟会被小白打成猪头的主因之一……看到小白对准阎罗阴蛟死打,其余鬼族万古哪有可能全力援手?很多直接就出工不出力,装装样子,暗中让道,方便小白能把阎罗阴蛟打得更狠,以绝后日之患。 阎罗阴蛟重伤溃逃后,永生教也直接溃不成军,鬼族的会员们个个现实,看阎罗阴蛟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摆明再没有实力维持组织,更不可能掏出钱来维持,自家的早期投入很可能全数打了水漂,登时就一哄而散。 即便是那些被强迫加入,接受课程洗脑,甚至还发下心魔大誓的,到这时候也不管用了。愿力之道的基本法则,君君臣臣,必须要有能力满足信众所求,誓约才能得以维持,一旦根基动摇,你不仁,我就可以不义,什么誓约都自动解除,不用再受约束。 于是短短时间内,永生教就从愿力动摇,急遽恶化成愿力崩溃,当初温去病所惧的苦果,全数由阎罗阴蛟独自承受,给诸天万界,有意此道者,做了最惨烈的示范。 到了这时候,阎罗阴蛟怎么样已经不再是重点,各方所瞩目的,是在冥府之战中保住元气,更在阎罗阴蛟败倒后,一举跃升为鬼界最大霸主的血丑。 比之阎罗阴蛟的激进和速败,血丑的连串判断可以说是非常正确,过往万血河虽然动作频频,在鬼界算是前三的大势力,可给予人的印象,血丑江湖痞气十足,遇到事情都是直接诉诸武力,强行解决,直来直往,极少看到万血河会迂回斡旋。 这样直线条的血丑,和小动作多多的阎罗阴蛟合作,虽然实力上略占上风,但各方本来都猜测,血丑定然要因此性格和行事作风吃上大亏,而若双方翻脸互捅,直性情的血丑很可能先出手,但阎罗阴蛟必定是捅得最狠的那个。 却不料,这一回,血丑的出手,会那么有技巧…… 冥府大战前,万血河和斗了多年的死敌鬼岩城,破天荒地和谈,成功将凯岩城的不死会分部纳入势力之下,这消息一传出,当即震惊整个鬼界,既惊愕血丑会有这种手段,更被视为即将兵指阎罗阴蛟的亮剑一着。 而后在冥府之战的同时,血丑的动作更不停歇,趁着妃月泪不在,直接把不死会的鬼岩城分部,与不灭帮整个合并,而且还不是强行以大吞小,而是展现了前所未有的软身段,提拔鬼岩城公主妃月泪,成为新组织的第二把交椅,更命令麾下所有成员,为失陷在冥府的妃月泪祈祷平安,显示自己绝非趁人之危,拿出了十足的诚意。 这一着,下得异常漂亮,虽然各方都认为,血丑这样的破格礼遇,为的非是妃月泪与不死会,而是为了在背后支持的凯里,包括让麾下成员祈祷,也是示好凯里,要替盟友解忧,但怎样都好,血丑的这一步,成功把不死会的残余力量、资源纳入,更成为与凯里联手的敲门砖。 如今,阎罗阴蛟倒下,鬼界万古个个带伤,唯有这个融并两大组织而成的新团体,高高树立起大旗,几乎是以王者辗压之势,出现在鬼界各方势力眼前。 ……血丑,即将要一统鬼界江山,再创昔日酆都鬼君的无上辉煌了! 这样的预感,在冥府战后,令整个鬼界一片肃杀气氛,而显露真身,同样行愿力之法,瓜分了部分不死会参与的心魔地藏,和祂掌控的酆都鬼市,会否会成为血丑下一步兵锋所指之处,正是目前最大的看点,而谁也没料到,在这样的氛围中,妃月泪会悄悄来到鬼市…… 作为新进的五重天大能,妃月泪原本还未有资格,到鬼市来搞风搞雨,然而,身为鬼界如今最大的愿力主之一,她也有诸多异能神通,发动起来,足以遮断气息,万古亦不能查,籍此悄悄地进入鬼市,仗着对地方的熟悉,直接回到巨骨帮。 曾经在圣子赤魃带领下,一度崛起的巨骨帮,如今……非但没有人去楼空,反而门庭若市,整个总部一片金碧辉煌,充满愿力金光,浓烈到几乎化不开来,显赫的程度,开巨骨帮创始以来未有之盛景。 只不过,如果巨骨帮的创始祖师还在,看见眼前这场面,估计也会撞棺材板,因为身为帮主的图灵,没有任何江湖大豪的气派,反倒披着袈裟,拈花微笑,四蹄下俱踏金莲,开口说话,梵音相随,所说的真言妙法,让底下帮众如痴如醉,俨然就是一派佛门高僧的风范。 这画面……实在是太不自然了。 如果是寻常的人间帮会,转型成佛门传承,也就算了,巨骨帮原本好好的一个僵尸汇聚之地,根底上更是昔日酆都鬼君的近卫所建,一心想的是继承鬼君遗志,却有朝一日变成弘扬佛法所在,实在是说不过去…… 如今整个巨骨帮,完全成了一处佛门清净地,曾在这里待过颇长时间的妃月泪,未免有些不忍看下去,趁着图灵专注说法,无暇旁顾,根本不曾察觉有人潜伏在侧,陡然扬手,打出一片纱幔。 这层纱幔,是温去病吃了万空苍穹镜的大亏后,使用之前从冥府偷拿扣下的材料,在和小白讨论得了不少启发后,特别打造出来的仿品道器,虽然离万空苍穹镜还差很远,但内中空间法则变化多端,由大能亲自施展,效果和佛门的人种袋差不多,绝非大能能挡,一下撒出,无声无息地将什么都罩住,图灵甚至不及挣扎,就整个被裹住,收入纱幔之中。 ……得手了! 纱幔别有巧妙,收走了图灵,立刻释放出一道虚影,化为图灵的形象,继续在原地微笑,似有禅机,底下信众一个个状态痴狂,竟是谁也没察觉有异。 妃月泪心中暗赞少爷的妙手巧思,不过鬼市终究是心魔地藏的地盘,九重天顶的愿力之主,神通莫测,即使自己顺利潜入进来,不曾暴露,也不好说这里会不会被祂时不时关注,当下一刻也不敢停留,收回纱幔,跩着就往鬼市外头跑,要抢在地藏发怒出手前离开。 二九章 圆满状态(周一紅包滿五百加更) 纱幔中,阵阵雄力不住往外震发,被收入帐中的图灵,正在拼命挣扎,狂轰乱打,试图脱困,幸亏妃月泪力强一筹,将之稳稳镇住,一路狂飙,顺利出了鬼市,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露出半点行迹,就这么一路奔出鬼市千余里,看到了温去病的身影。 温去病正盘膝而坐,面前满是竹石木片,参差排布,正是江山社稷图,他开启阵势,隔绝内外气息,隐藏本身存在,就等着妃月泪到来。 ……心魔地藏堂堂万古,自己图谋对付祂,千里之隔,不过一步,不提前布好阵势隔断感应,不是自寻死路…… “少爷,得手了!” 妃月泪抛出纱幔,这件威能强大却只是一次性使用的异宝,再也承受不住内部轰击力量,凌空炸碎,图灵的身影浮现出来,双眼通红,显然被这一路封禁,正处于极端暴怒的状态,双手一扯,就把身上袈裟撕得粉碎,眼中杀意狰狞,狂吼如雷。 “你们!孽畜!我要杀,我要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行啦,师父,这么霸气的话,就不是你有资格说的,你当自己是霸皇吗?” 温去病也不发动阵法,用江山社稷图困敌,而是淡然起身,单步向前,轻描淡写就是一掌拍去。 表面普通,却暗藏苍白天刑的内劲,牛刀小试,只是一掌,前一秒还杀气腾腾、雄壮威武的图灵,挨着掌力,猛打一个哆嗦,双眼翻白,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妃月泪见状暗自咋舌,对比起温去病初到巨骨帮时的功力,虽然他那时就有隐藏力量,其实已经是大能境界,这才能屡次扮猪吃虎,以赤魃的身份,创下三重天阶横击大能的战绩,可现在还是增长了好大一截,随手就能打晕大能……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谁,修练是这种速度的,简直像是流星闪逝,转眼就追不上了。 “少爷,帮主是救出来了,可后头该如何是好?”妃月泪紧张道:“帮主虽然脱困,神魂却被地藏的愿力沾染严重,想要夺回自主控制,恐怕不是……” 稍加检查,温去病就笑了出来,“果然,我本来还在奇怪,师父是我以鬼君之力敕封提升上来的,神道之法的排他性那么强,我用的又是鬼君之力,根底可是永恒,那魔障究竟是怎么盖过我的烙印,度化成功的……原来是这样。” 温去病随手发劲,图灵七窍之中,大量墨汁一样的黑烟,立刻直往外冒,赫然是极其汙秽的魔气。 妃月泪这才明白,地藏对于图灵,并不是以神道法门强行度化,而是以大量魔气渗入,迷染七情六欲,秽乱心神,待其心性狂乱,不能自主,再藉此操控,所以刚才图灵失去控制后,戾气冲天,格外狰狞,正因为这才是它此刻的真面目。 “不对啊!如果帮主的性情狂乱若此,它怎么还有办法在那边讲经说法的?这两者可一点都不相合啊。” “恐怕……” 温去病掌上力量再催,从图灵体内释放出来的气息,骤然乍现一缕白光,纯净神圣,与极秽魔气螺旋交缠,此中有彼,彼中有己,成为一幕极其特殊的景象。 “佛与魔,理念上虽是宿命天敌,但实际上也有相辅相成的地方,魔者狂放不羁,纵情乱欲,佛者自省约束,律定慧得……虽然不想承认,但那魔障在这条路上,只怕走得比任何人都要远,佛魔相合的力量……” 温去病摇头叹道:“怪不得魔主要下这么大本钱,这魔障于祂,并不只是简单的诱堕一名佛门大菩萨的战绩而已,多半还是想藉由这魔障,探索佛魔共修的可能性,参照完善本身道路……” 说到这里,温去病不禁眉头微皱,一直以来,自己就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哪怕魔主手段通天,又籍着鬼界的特殊,可以找到机会诱堕地藏,可要把这件事瞒过整个佛门,时达万古,包括永恒者,佛门的耳目也未免太颟顸,但…… 如果这次“学术探索”,佛门其实也知情呢?佛魔同修的可能性,相关研究不仅仅对魔主有用,对佛门也是个很好的参照,只要魔主这边保持低调,不把事情挑破,不造成什么太大的实质伤害,佛们是不是有可能也装什么都不知道,为了后续的成果,把地藏当成一个牺牲品,冷眼看着这个实验的进行? 这个想法,让温去病顿生一丝寒意,但随即哂然,自己这辈子见过的阴谋诡计、人心险恶已经太多,这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一切都只是自己臆想,毫无根据,说不定根本没有这事…… 妃月泪点头道:“少爷你指点的法门真灵,我本来还好担心,会被那个魔障识破,结果从头到尾,谁也没发现,就这么任由我进入鬼市,带出帮主,看来即使是万古大人物的感知,也不是全无空隙。” 温去病闻言笑道:“这个自然,我亲自开发的术式、亲手制作的道器,哪是那个魔障能够看穿的?别看祂动不动就金光闪闪,其实不过是草包一个,看似是九重天顶的大人物,其实根本都是靠出身好,根底够,自己的眼光差到不行,要不是因为祂在鬼市有地利,这些年不知道在里头藏了多少卑鄙埋伏,少爷我直接就去找祂单挑,踹祂的鬼屁股!” 狂言妄语,豪情壮志,温去病说得肆无忌惮,妃月泪也满是欣赏,只觉得自家少爷,风采过人,自信满满,不愧是屡次创造奇迹的男人,仗着江山社稷图隔绝内外,另辟一界,两人在阵里也说得挺欢。 只是,话说到一半,地面忽然抖动,剧烈的摇晃之下,江山社稷图竟然被直接瓦解,还原成一片片石木竹片,归还温去病的掌上,同时,一块块巨大石碑,在荒芜的冥土上拔地而起,转眼成林,层层叠叠,将温去病两人困在碑林内。 “无知小辈!尔等在我眼中,才不过跳梁小丑,真以为自己这点本事,可以一手遮天?” 轰隆雷音,自四面八方响起,漆黑的空中,骤然浮现一尊十六臂、八面、四首的漆黑佛陀形象,胸挂骷髅念珠,脚踏红莲焰,烧灼的每一丝火光,都幻化成冤魂嚎泣、挣扎的惨状,仿佛脚底即是无间炼狱,光是远远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发疯。 这一尊黑暗佛陀,全身充满血腥、邪恶、混乱的气息,带来大破灭、大崩坏,这既是魔意,也暗合佛门之中的末世意象,两者踏在相同的基础上,佛魔同修,双面并立。 “小女娃娃还没入鬼市之时,我就已经察觉妳的存在。放任妳到处行动,只是为了钓出妳背后的奸滑小子,可笑你们这群无知小辈,还懵然不知,自鸣得意。” 声声字字,化雷音震荡,疯狂撼击温去病、妃月泪的听觉,而更让他们感动意外的是,心魔地藏历经力量流失、分身被破,鬼君阴火焚烧、霸皇重击后,照理应该已经身负重伤,这才龟缩鬼市不出,生怕被人伺机找上门来干掉,己方敢在这时前来鬼市,多少也存着趁弱欺门的打算。 哪知道,此刻现身的心魔地藏,哪怕魔意惊人,不复先前清圣,却是神完气足,力量更胜之前,来到从所未有的巅峰,已经堪比手执风雨战刀的霸皇,远超寻常的九重万古,一举一动,更隐约有着永恒者的气派。 出乎意料的变化,让温去病一时也呆了,真没想到软骨头摇身一变,竟成了硬碴,自己这下跑来打落水狗的行动,直接就成了来踢铁板的。 愣了两秒,温去病也明白过来,瞥了一眼旁边僵住不动的图灵,道:“明白了,你一早就知道我会来,所以便宜师父被你做下手脚,无论被带到哪里,不管被什么阵法遮蔽,你都能追踪过来……至于你现在的状态,是因为地藏菩萨的大圆满吧?” 心魔地藏闻言仰首大笑,“不错,那厮大愿圆满,得到不可思议的神通加持,却反过来帮了我,祂仅剩真灵,无法持久,消逝之后,所剩下的一切自然由我继承,助我成就大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声大笑,远远传透出去,震动整个冥土,更便传诸天万界,不光压倒底下的两只小小蝼蚁,更要所有大人物都知道:祂,绝不力弱可欺,也绝对不会受任何人操控! 看见半空中处于神秘状态的心魔地藏,温去病暗骂自己之前思虑不周,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一节,地藏菩萨大愿圆满,进入的大圆满状态,远在鬼市的这魔障竟然也能从中受惠,雨露均沾,平白得到了天降大礼包。 如今,这魔障的实际能力究竟到了哪里,就很难说了,永恒是肯定没有的,可那种玄妙难言的大圆满状态,根据之前的猜测,某些部分,或许更在永恒之上,而且完全没有相关资料可判断,这就非常要命。 p.s 標題騙你們的,今天不管有沒有滿500都加更,祝我生日快樂啦。 三十章 祝我生日快樂 何况即使不计算这些,光是祂籍此伤势尽愈,重回巅峰,就已经是个巨大的麻烦,九重巅峰的存在,对于两个大能来说,再是有底牌在身,也不可力敌…… 而眼前这些拔地而起的碑林,每一块起码也高达百米,上头浮现神秘道纹,光是看过去,就感觉头晕目眩,蕴含无上神妙,成千上万块石碑,组成阵图,封死上下四方,让温去病、妃月泪欲逃无路,各种遁术神通更无法发动。 温去病试图以魔屋测算前路,却发现各处出路都不可行,处于完全封锁的状态,除非有外力打破,否则光靠自己与妃月泪的力量,哪怕手段尽出,也根本不可能闯出这座封天碑林。 “本座一早就知道你会来!” 心魔地藏目光炯炯,直视着地上的温去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得意,“你掌握酆都鬼君的秘藏,本座如今已经傲视万古,只要再得到鬼君传承,证道永恒将不费吹灰之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首八面,十六道目光环视诸天,基本没怎么看在温去病的身上,看的是诸天各界,尤其是那几个有永恒者存在的至高世界。 ……冥府一战,忽然跑出来一个小白,以一己之力,搞得当世永恒者个个带伤,这正是万劫难逢的天赐良机。 ……即使是现在,认真要斗,当世任何一名永恒者,无疑都在自己之上,但处于这个玄妙状态,就算对上永恒者,也有一搏之力,任何永恒者想要重创或者搏杀自己,都要付出巨大代价,加上祂们本身带伤,很可能让因此伤势急遽加重,不利后头的图谋。 ……万古恩仇累积、立场分别,几位永恒者之间互不信任,估计谁也不愿牺牲小我,为竞争对手扫除障碍,即使多出一个永恒者会变动诸天局面,但是这种情况下,多一个搅局者,未尝不是一个新机会,新盟友,如此一来,自己证道之路就大大宽敞了。 ……只要能取得酆都秘传,洞悉亡者黑书的奥秘,证道就多一分把握,至不济……将这份秘传抛出去,效仿龙皇,也能引开旁人目光,争取时间与机会。 ……昔日酆都鬼君,逆伐诸天的野望,和苍白天刑的强横,即使在永恒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它的密藏,不比龙皇手上那些筹码逊色半分,有过之而无不及…… 诸般谋算,尽在掌中,只待伸手出去,就能从虚无的谋算,变成现实! 确认诸天几位大人物,都没有出手阻道的打算,心魔地藏的感觉非常好,非常愉悦,如此一来,自己的前路再无半点阻碍,此时不出手,后头自然也不会再出手了…然而,却有一道视线,让这几乎是完美的一刻,有了瑕疵。 “……那个……抱歉打扰一下。” 温去病抬着头,嘲讽着看着前头那尊灭世之佛,摇头道:“能不能别这么老套?虽然我没料到你会同样获得大圆满的状态,但我本来预期,你逼格还挺高的,怎么也是个天阶九重的大魔头,居然会说出这种话,逼格一下子就掉成小喽啰了。” 心魔地藏闻言却没有动怒,饶有兴味地看着温去病,这只渺小的虫子,诡计多端,尤擅于口术挑拨,还靠着这能耐,制造破绽,摆平了很多本来比他强的对手,自己可不会没了脑子,还中这种小伎俩。 “可笑,利用鬼君之力搞出这么多风风雨雨,连苍白天刑这不传之秘都被你学会。你难道想说,鬼君秘传不在你的身上?你以为这种低劣谎言,本座会相信?” “谁管你到底信不信,事实就是事实,你不信,只代表你根本没有能力看见真实,是你的无能。” 温去病昂首傲然,毫不客气地道:“你们所说的那种意义上的鬼君秘藏,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宝藏或是秘藏,在那个无人发现之处,取得了什么,只是一进鬼市,就莫名其妙能使用鬼君的力量,偶尔还能够看到它的视野,如此而已。” 此言一出,不光是身旁的妃月泪被吓到,心魔地藏更是满面愕然,下意识就想直斥其非,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强行止住,恶狠狠瞪向温去病,“你信口胡言,就想本座信你?妄想!” 温去病笑着摇头,“我早就说了,谁管你到底信不信,事实如此,你会不信,只代表你没有能力鉴定真实,连这种本事都没有,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纸老虎,充什么大人物?” “住口!” 心魔地藏再也忍不住,一声怒喝,震动天地,“温去病,你不过一只蝼蚁,死到临头,还逞什么口舌?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已陷入本座的封绝禅阵,万界诸天,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你们被困,霸皇也不会来救你!” “啧啧啧,妖僧,你这话让人听得很不顺耳啊,几时我成了霸皇干儿子,出了事还指望他来救的?” 温去病神色骤冷,“老实告诉你,我今天来这里,可不光是为了救便宜师父,本意就是为了铲除你!不死会的债我要来收,大菩萨的债我也要帮祂收,今朝就是你我了断因果的时候。你以为是你布局将我诱出?傻佬,你才是咬饵的那一个,我一早就料定,你必会在我师父身上做手脚,追踪过来的。这么明摆的事情,只有你这种傻鸟才会觉得别人不会防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心魔地藏连声狂笑,似乎听见什么最滑稽的东西,“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样,那现在为什么是你掉进我的陷阱?你就算要说大话,也要有依据啊!哈哈哈~~~” “……谁在谁的陷阱里,还很难说吧?”温去病冷笑道:“你以为那些永恒大人物为什么不出手阻你成道?因为祂们不想伤势加重吗?错了!是因为……祂们都笃信,我能收拾你!不然除开魔主可能会见事不可为,顺手推舟一把,剩下三个怎么会给你机会?到时候以三对一,哪需要多少代价?” 语毕,大地震动,温去病身前的木石竹片,突然开始飞快重组,化为繁复道纹,在脚下冥土上迅速显现,赫然是一座早就伏藏起来的法阵,绵延百里,一经发动,立刻从地底下浮现出来。 这个法阵,是江山社稷图的异变版本,浮现出来的大地道纹,一面契合冥土法则,不受排斥,一面又蕴含佛气,化出许多的“卍”字,是温去病从地藏处得启发,改造而成,此刻阵法发动,冥土之上闪烁金灿灿的佛光,仿佛一尊尊佛陀身影,随时都会从中显现出来。 精妙的阵势,巧妙结合冥土法则,繁复却不杂乱,更可以用最小的力量,引动最大的天地之力,钜量汇流之下,连镇压在这片土地上的碑林,都受到影响,为之晃动。 但……也就只是晃动而已。 哪怕再怎么以大阵调度天地之力,发动此阵的温去病,只有天阶六重巅峰,即使在同境界几乎可以横压一切,也足够横击万古,但此刻对上的,可不是普通的万古强人。 心魔地藏,天阶九重巅峰,距离永恒只差一步的绝顶存在,又得以分享地藏大愿圆满的特殊状态,某些方面更胜永恒,这一刻,别说是对上大能,就算对上七重天的新晋万古,祂都能一巴掌拍死,六重天大能在祂眼中,不会比一颗绿豆更多点份量,温去病再是底牌暗藏,全力发动,想要撬动祂布下的阵,也不过就是蚍蜉撼树,连一点希望都没有,甫亮起的阵纹,在魔道碑林镇压下,迅速又黯淡了下去。 “……你话说得那么狂,表现出来的,不该只有那么那么一点的实力啊!” 心魔地藏见状冷笑道:“只凭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就想要来挑战本座,更妄言什么铲除,还想替人讨债,本座只想问你,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温去病未答,只是手结法印,专注维持阵势运作,竭力与头上的碑林相抗,而身边的妃月泪则紧盯着他,非常着急,想要帮手却又不知到该怎么着手。 “不用白费力气了,妃月泪能引动万鬼愿力,在冥府之战时,助你成事,本座岂会不知?又岂会不防?” 心魔地藏喝道:“这座魔道碑林,不止可以断绝外界感应,封禁一切遁法,更能阻断所有愿力传输,你们休想再引万鬼愿力为用,至于帮手……如果凯里敢来,本座就打残它,看看你们还能有什么希望!” “……如果,再加上我呢?” 淡淡的一声,蓦地从温去病身边冒了出来,虽然并不是很大的一声,听在心魔地藏、妃月泪的耳里,却有如雷轰霹雳一般,震耳欲聋。 已经被彻底封禁的碑林,再没有任何力量能传进来,也没有任何讯息能发出去,即使是永恒者,除非亲身来此破阵,也打不破内外之隔,照理说是绝对不该、不可能有第四人出现的,现在却平白冒出一个声音来,这代表的讯息绝对不得了。 三一章 不证永恒 温去病闭目持咒,在他的身后,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出来,白衣如雪,双掌合十,法相*,脚踏圣洁白莲,脑后满月成轮,梵音伴随,赫然正是本该在冥府之战中消逝的地藏菩萨。 这个意外变化,不光是吓到了旁边妃月泪,更把天上的心魔地藏也震个不轻,诧异脱口,“你……你怎么会还在的?你不是早就力尽消逝了吗?” 地藏闻言合掌道:“你乃我之恶业,是我该担起的责任,你一日尚在,鬼市众生就要沉沦,一个不好,诸天万界又要再生波澜,这些都是我的做的孽,不除掉你,我又岂能撒手而去?但我若不去,你又怎会放下戒心,大意出来?” “哼!好一个瞒天过海,引蛇出洞之计,你装作已经力尽消逝,其实是躲在这小子的识海内,保留最后元气,想要伺机坑我一记,只可惜……” 心魔地藏厉声道:“你为了取信于我,不肯借助大愿圆满之力重塑法身,至今只是元灵,就算借引天地之力,能有多少力量?勉强撑着不消散,又能拖延多久?半刻?一刻?如果你重新出来,最迟不过一刻钟,你就会彻底消失,不过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我会抢在那之前,把你吞得一点也不剩。” 佛魔同修,如果能将地藏元灵吞噬,补其本身的不完整状态,就能成就真正的大圆满,比之得到鬼君传承更要优胜百倍,证道永恒更添把握,一直以来,心魔地藏就想要吞噬元灵,补完自我,现在看见地藏真灵出现,惊愕之后,其实更多的是狂喜。 “……我本来以为,道途已然断绝,又踩中鬼君陷阱,日后说不得只能庇护于魔主手下,再没有翻身的可能,没想到得你牵连,进入大愿圆满的状态,力量更胜之前,现在,连你都送到我嘴边来。”心魔地藏狂笑道:“我成就永恒在即,真是连天也助我!” “证不证永恒,于你真的有那么重要?” 地藏闻声叹道:“你应该要挣脱的东西,是证道永恒后就能摆脱的?如果不能,就算踏足永恒,于你又有何益?” “哼!不知所谓,全是废话!” 唯恐夜长梦多,再生变数,心魔地藏不再拖延,直接出手。鬼道大手印,千万鬼物形象,凝聚成一只大手,嚎泣滚动,天愁地惨,直直拍来。 地藏菩萨则是一声惋惜长叹,双手结印,透过温去病,连结他布下的佛阵,再连结冥土大地,疯狂汲取地气,转换为力量,阵内所有的“卍”字佛纹,在手印催动下,迅速绽开成一朵朵璀璨金莲花。 万莲齐放,释放出的金光,交织组成一道光幕,将地藏与温去病、妃月泪都护在里头,抗击半空击下的鬼道大手印。 同时,妃月泪一声娇叱,抖手一掌击出,同样是众多鬼物凝聚化形而出的巨手,五指尖锐,正是死部首式“幽冥鬼爪”。 妃月泪已经是堂堂大能,击出的巨爪,堪比一座小山,可是和对面倾天拍来的那只巨掌相比,就相形见绌,连对面百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没有万鬼愿力加身,再是鬼道之主,也没法发动神能,更不可能横击万古。 地藏菩萨见状微微一笑,一掌拍在妃月泪后心,以思感加持,疯狂吸引周围地气代替万鬼愿力,妃月泪的鬼手得到加持,飞快胀大,转眼之间,就扩增百倍,与对面同等规模,正面硬撼。 两只鬼爪硬碰硬,妃月泪这边逊了不只一筹,幽冥鬼爪瞬间就被粉碎,鬼道大手印被削弱之后,仍势如破竹,重击而下,仿佛可以将一切碾为齑粉,轰在金色光罩上,炸出震天巨响。 金光佛罩剧烈摇晃,表面甚至出现裂痕,一副行将崩溃的样子,但随即就被修复完满,稳稳不动,挺过了这一击。 虽是如此,妃月泪仍感骇然,双爪对击的那一瞬,恐怖的冲击力直直涌来,自己压根就不是对手,如果不是有地藏菩萨护持,恐怕光这一下,自己便被震得魂魄散离,彻底溃灭,连死亡替身都没有用。 死亡替身,是死部绝式,能够替死一次,满血复活,但那魔障的一掌,威能已经超越寻常道理,恐怕在替死完毕,真身出现的一瞬,就会被未尽的余力追踪而来,直接拍爆……差距一个大层次的比拚,就是这么残酷。 但,即使有地藏大菩萨加持,那边的一击,这边必须要先出一爪,再祭护盾,连打带消,这样才狼狈扛住,要说这样两边是势均力敌,大概谁也不会相信…… “哼!” 心魔地藏觑出对面力弱,更不再忌讳,当下全力施为,要快速破敌,再一次拍击出掌,鬼气森森的一掌,在中途骤然变化,万鬼形象迅速转化成无数白莲花瓣,漫空飘散,清香馥郁,照亮黑暗,原本掌中的一个个冤魂、骷髅,都化成彩带缠身的天女、高颂经文的比丘,日光云影相伴随。 一掌出,净土现。 亿万众生修行于净土之内,欢喜悦乐,化天下干戈为祥和! 出掌的心魔地藏,形象也随之起了变化,其中一面转过来,褪去其上所有的暴戾、凶残,只余下佛意禅心,摇身一变,成为一尊*的金色大佛,脑后顶着月轮,宏大之音,随之震动乾坤。 “世人愚昧,如无舵之舟,去无定向,本座体念世间苦痛,给你们一个皈依的机会,你们竟不然知悔悟,实乃愧负天恩!” 言罢,金色大佛双掌交扣,两只食指合并,聚力一击,犹如天柱推撞,周围无数天女、比丘环绕,圣音回荡,更添无双威势。 凶猛一击,威能远超之前,眼看佛光护罩接应不住,妃月泪再次出手,往天一指,无数尸骸、鬼物疯狂坠落下来,其数数千,而地藏从后加持,天就像捅破了一个大口子,倾落下来的亡魂数量,也急速增加,从寥寥数千,一下过万,最后变成百万亡灵的海潮。 死部绝式.亡灵天灾! 而这些亡灵增加的不只是数量,也体现在质量上,所有亡灵形象,怨厉惨痛之意,比先前激增何止十倍,怨毒缠身,形象也随之迅速异化,单纯的骷髅披上甲胄,胯下还出现骨头马,进阶死亡骑士,;亡魂身上也出现怨衣、锁链,变成更高一层的勾魂使者,百万凶魂,浩浩荡荡,迎向轰击而来的这一式。 亡灵天灾,卷起怨血如涛,在血潮泛涌之下,轰击而下的天柱也被吞没,一个个比丘入灭,天女化为白骨骷髅,清净不存,明圣佛土顿时化为凄惨炼狱,处处都是腐骨、烂肉,入耳尽是凄厉哀号。 见状,金色大佛发出正气怒吼。 “地藏!你枉为菩萨,却使这等阴毒邪招,祸害亿万众生,足见你内心奸恶,早已堕落,还有何资格作为佛门弟子?快快忏悔自省,大澈大悟!” 金佛两指并击,犹如天柱倾塌,乾坤颠倒,那些遭到堕化的比丘、天女,连同其他的亡灵骑士、勾魂使者、凶厉恶鬼,在这当头一击之下,迅速灰飞烟灭,就连泛起的无尽怨血之潮,都被蒸发殆尽,紫金指柱势不可当,屠灭万鬼,持续轰击而下。 亡灵天灾的后半式,在仍在发动,近乎永恒层次的力量加持下,这次冲杀上前的不再只是亡灵与普通僵尸。 龙啸惊天,凤鸣舞空,一道道硕大无朋的威武身影,真龙、神凰、玄龟、霸虎、风蛟、巨鲲,大鹏……一个个洪荒异种、太古神兽的尸骸,显形化出,更被赋予了灵性,疯狂吼啸,组成一支神兽尸军,迎向那根无可匹敌的紫金天柱。 “……技法、神通,从来没有正邪之分,只有脚下的道路,走向不同的结果。” 地藏手结莲花法印,眉目之间尽是慈悲,“唯有真正理解亡者的苦痛,体会它们的哀伤,才有资格普渡它们脱离苦海。怨憎会,别离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嘿!最烦就是你这一句,那么喜欢入地狱,你他妈的就永远沉在地狱底别回来啊!” 金色巨佛闻言怒吼,更由于怒意,再也压抑不了内心魔念,表面的金色碎裂,再一次露出内中狰狞魔相, 同时,新幻化出的那些比丘、天女,眼中闪过红色魔意,比丘众僧不再持戒,而是手持钢刀,双眼通红,狂呼大叫,充满杀意,诸多美貌天女,也是眼中充满情欲,化端庄为媚态,玉体横陈,扭摆腰肢,作出许多魅惑人心的引诱姿态,充满魔欲。 原本神圣清静的一招,瞬息转佛为魔,天柱双指上紫金尽去,化为浓密黑气,秽意深深,铺天盖地而来,无边魔意浸染之下,尸龙、骨凤,与众多洪荒异兽的骨骸,迅速受到沾染,眼中魔念深重,发出红光,倒头攻向发招的地藏、妃月泪。 慈悲佛意,在這一刻,無比微弱! 三二章 魔心佛法 地藏不禁叹道:“你以魔心推动佛法,净土不过是沉沦假象,纵是修得金身,又有何用?” 心魔地藏闻言却是狂笑,“笑话!只要能将你消灭,灭尽一切阻挡在我之前的东西,管他是佛是魔,就是有用!” “……然,你修道、悟道,为的就只是不断毁灭吗?” 地藏轻声一叹,又是一掌拍向温去病,借力发劲,一抹清净的菩提绿光,充满生机,瞬间勃发。 冥府大战时的惊人场景于嫣再现,荒芜的冥土,骤现生机,无数翠绿嫩芽,迅速抽枝生长,转眼间就长成顶天巨木,数不清的菩提树,飞速蔓延开来,不但一下盖过了头顶碑林,更从那些骸骨的空隙中串过,将涌来的千万亡者紧紧缚住,不能寸进。 那些发狂进攻的堕落比丘、媚态撩人的天女,也都在这片神妙无比的菩提林中洗涤了心中魔意,脸上露出欢喜悦乐的表情,仿佛得到大极乐,大清净,纷纷盘膝坐下,手中结印,究竟涅槃,转眼化为风沙而逝。 顷刻之间,原本声势浩大的亡灵军团,尽数化为菩提森林的一部分,消去邪秽,归于清静,寂灭入道,弹指空无。 “好!想不到你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心魔地藏却是又惊又怒,“你不证永恒,原来是为了这个!” 地狱净空,大愿圆满时,地藏原本有机会籍此证道永恒,成功的机会还不小,但祂却选择燃烧元灵,加持温去病,来对抗太初饿鬼,放弃提升机会,最终为小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最终逆转了战局,当时,温去病、妃月泪都认为是因为要全神对付饿鬼,拯救诸天众生,这才放弃了自身道途,可如今看来,地藏根本是早就料到今日的场面。 如果当时地藏以真灵证道永恒,鬼市这边的魔障,很可能也会得到相应提升,届时便势大难制,更难以收服,又是诸天一场大劫,届时更可能和饿鬼之患搅在一起,那当真是万界众生沉沦,就是因为这样,祂才选择不证永恒,把最后余力用来了结这段因果。 然而,这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境界就算再神妙,终究也只是元灵,没有半点力量。”心魔地藏狞笑道:“你调用周围的天地之力来对付我,用得再巧,也是借助外力,完全发挥不到我们境界的应有威能,又如何能够伏我?况且,你还能留存多久?” 事情到此,已经非常清楚,地藏在冥府之战的时候,已然看到未来种种,最后作出选择,自绝道途,替诸天众生除去两件大祸,这才和温去病密谋布局,诈做消逝,实则留存最后力量,委托温去病前来鬼市“清理门户”,但哪怕大愿圆满,状态神妙,元灵终究只是元灵,在力量上始终和心魔有着绝对差距,无可弥补。 况且,地藏的元灵,在冥府之战时就已经焚烧自我,如今剩余的不过是一点余力,之前是籍着不逊于永恒者的不可思议神通,强行冻结,隔绝在温去病神魂之中,现在打开封印,重现于当世,留存时间有限,每一分力量冲突,都会再缩短这个时间,只要战斗时间继续延长,地藏这边就处于绝对的不利。 “要死不死的东西,你机关算尽,最后还是枉费心机。”心魔地藏喝道:“你我的际遇,证明佛消魔长,你注定要被我取代,这就是天意!我看你能负隅顽抗到几时!” 佛与魔之间的激斗,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双方你来我往,神通变化,各展所长,因势导利,在阵内斗得天翻地覆,让人目不暇给。 这本应该是万古级数的斗法,但激斗的双方,都踩在当代万古的巅峰,不但双双都是九重天顶,更因为都有大愿圆满的状态,有些地方甚至超越万古,堪比永恒,比之先前的小白和霸皇两位有资格号称永恒之下第一人的猛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点直接参与此战的温去病、妃月泪,感触最为深刻,两人一场大战,简直就是两位半步永恒的大宗师,当着他们的面在演法传道,还手把手地试演,让他们能够亲身体验其中奥妙。 尤其是地藏这边,处于真灵状态的祂,本身没有力量,只能透过温去病、妃月泪两人的身躯发劲,或是透过布下的阵势,吸收冥土的力量行法,虽然因此受到极大的限制,无法过多的使用本身的佛门神通,却反覆借助现成的资源,演绎死部绝式,不只对上魔障的佛魔同修之力不落下风,更让夹在中间的两人眼界大开。 温去病这边还好一点,他原本就有死部黑书的完整传承,虽然在离开鬼市,失去鬼君之力加成后再难施展,但先前小白、霸皇联手*,已经帮他好好梳理了一遍,让他对这些无上奥秘有所领悟,大概能掌握个四、五成,已是受用不尽,现在不过是在这个基础上,又提升个一两成而已,剩余的部分,不身入万古,结合时光长河,甚至上窥因果之道,实在难以明晰其中微妙。 妃月泪这厢就不同了,她根基尚浅,对死部绝式的接触,无论是从温去病处得到“死亡替身”,还是从父亲处学到“幽冥鬼爪”,都限于本身境界,只是囫囵吞枣记下,根本谈不上领悟,如今透过地藏演法,一式一式尽展其妙,开拓了眼界与思维,不但终于把握到这两式的真意,更对其他几式死部绝学都有了领悟,连带学会。 短短大半个时辰的体验,足以抵得上几千年的勤修苦练,妃月泪的获益大到无可想像,远远不是单纯灌功可以比拟的,真正为她打开了日后通往万古,甚至更上一步的道路。 只是,大半个时辰下来,妃月泪也看得明白,尽管在境界、力量运用上,地藏真灵的确要胜过对手一筹,但在整体战局上,这边确实处于极大劣势。 心魔地藏得大愿反馈,旧伤尽愈,重回巅峰,再无半点禁忌,九重天顶的力量,犹如狂涛,一浪更胜一浪,已经持续大半个时辰,完全不见疲态,力量只有越来越强,这本不奇怪,这种万古强人,打上三天甚至三年,也不会有多少负担,相反的,这边打从一开始就处于弱势,往往对面的一记猛招,这边要连出两到三招,才能化解。 就算这样勉强挣得平局,在体力消耗上,怎么都是这边要吃亏许多,越到后来,越是狼狈支绌,在对面的疯狂暴力下,己方就如同大海怒涛中的一叶小舟,哪怕地藏操舟的技巧妙到巅峰,还是被上下抛甩,随时都会灭顶,任谁也看得出,覆亡就在顷刻。 更何况,地藏这边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强行留存的最后力量,在连连消耗之下,恐怕再也撑不了多久,力量耗尽之时,就是大菩萨入灭之刻,不过,有一件事耐人寻味,就是如果地藏真灵真的撑不住,彻底消失殒灭,最悔痛难当的……恐怕不是自己与少爷,而是对面的那一位。 ……吞噬真灵,补完自身,应当是这魔障进阶永恒的关键一步,祂没可能这么坐视地藏真灵消失,如果说,之前的祂想的是击败少爷,拿到鬼君密藏,现在祂一心想的只有赶在地藏力竭之前,打破一切障碍,取得圆满之机,此愿若空,那真是万古夙愿一朝空,换句话说,真正经不起消耗的……其实是对面的祂! 妃月泪生出这样的明悟,晓得对面的猛招很快就会发动,胜负分晓之刻随时都会到来,不禁斜眼望向温去病,得到后者肯定的一下点头,心里登时有数。 蓦地,一下天崩地裂的大震,千万魔道碑林一起发动,释放出滔天魔气,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风柱,冲天而起,直上云霄,黑红魔气所过之处,菩提不复清净,迅速化为污血,点滴落入冥土。 铺天盖地而来的浓烈魔气,瞬息遮蔽大地,要将一切都侵染,更将温去病三人所罩身的佛光,压得几乎破灭,有若风中残烛,胜负之数,一下就整个倾倒过来。 “哈哈哈哈,看你们还有什么把戏?” 心魔地藏的狂笑声中,妃月泪骤然色变,“不好,祂截断地脉了!” 先前的大半个时辰里,这边之所以能够勉强和对面抗衡,就是靠温去病布下的改良版江山社稷图,汲取冥土地气,这股地气至阴至寒,哪怕有阵图转化,试图将之导向佛属之力,但如果没有妃月泪的纯阴鬼身容纳、没有地藏真灵的绝顶操控,普通想借引力量的佛门大能,稍微一沾,就要除秽百年以上,根本别想用来实战。 然而,对面却也不是傻瓜,既然这边的力量来自冥土,以对面九重天阶的实力,又力量压制,占着上风,自也不难釜底抽薪,一面与这边激战,一面迂回旁绕,将力量透过魔道碑林,传透千万里冥土,一点一点的尝试破坏江山社稷图的阵势。 三三章 无佛无魔 如果温去病与之同级,甚至不用九重天顶,只要同为万古,这一手操作就没那么容易成功,但九重天顶与一介大能之间的差距,实在大得过头,哪怕温去病一早就料到对方会用这战术,竭力阻截、抵抗,拖延时间至今,却终究抵挡不住,被对面连破数关后,猛发大力,彻底轰碎了江山社稷图的阵势,断绝了地气的供给。 当下,冥土地气已绝,巧妇难为无米炊,任凭地藏的境界再高,借力技巧再妙,也不可能在全无力量借引的情况下,只凭真灵之体,继续与强敌周旋,一直屏护着三人的佛光护罩,甚至直接就应声而破。 此消彼长,随着这边陷入危势,心魔地藏的气势则空前高涨,魔气、鬼气、佛气绕体循环,祂的法身随着力量压缩,发生变化,巨大的体型渐渐缩小,四首、八面、十六目的形象,很快就变成了一首、三面、六臂。 三张不同的面孔,有青面獠牙的鬼相狰狞,有欲望横流的魔相邪秽,还有圣洁正心的佛相*,都出现在一颗头颅上,明明怪异惊悚,仿佛一个拙劣的玩笑,却又有莫名的和谐之感以及诡异难当孕育其中,更发出三道明明是相同声线,却具有不同意象的大笑。 六只手臂上,分别持有六件不同法器,佛气、魔气、鬼气,泾渭分明,互不相融,却又同样强大,每一股力量都疯狂撞击这天地,争先恐后地要宣泄出来。 如斯声势、如斯法相,饶是温去病见多识广、妃月泪家学渊源,都不由为之骇然,从来不曾想过,真有哪个存在能够兼得三脉所长,还同时将三种截然不同,甚至彼此冲突的力量,都推升到这等高度的,这位万古大魔,恐怕真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独一位,只凭这份成就,就没有谁能够小看祂。 “乾坤无极,混沌归空,无名无相,无佛无魔!” 仰天狂嚎,心魔地藏的三双眼睛,却压根没有对着温去病三人,也不像看着诸天之内的任何人,甚至不是看向最可能出手阻道的那几位,纯粹是对着苍天,反抗似的呐喊,吼出自己的道,吼出自己一生的感悟。 无论是佛是魔,是鬼是妖,凡是能够走到这一步,成就天阶九重的,本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站在天阶之顶,尽全力吼出自己的心声,而这一吼发泄之后,涌起的破坏欲望,更无可抑制,祂三双手臂陡然延展开来,两两合捧,指掌骨肉延伸变形,仿佛龙头的上颔下颚。 三只无比凶恶的龙头,在空中出现,跟着,发出连声巨吼,无匹的劲力随之轰破乾坤,万千鬼影、魔欲阴火、圣佛明光,三股截然不同,却都隐约突然万古极限的力量,同时轰出,直直轰向地下暴露出来的温去病三人。 这已经不是平常状态打得出的战技,已经是突破本身界限,极度催迫体能,甚至要透支未来,留下后患暗藏,要花极大代价才能打出的超限攻击,一击出手,几乎等同三个平时的自己联手,威能陡增两倍,沛然雄威,惊动诸天。 如此强悍的一击,再非任何封禁能够遮蔽、隐藏,随着这一击出手,诸天万界中,万古以上的各界强人,都惊觉鬼市外所爆发的这一仗,察觉那边正进行的一场惊世之战。 战斗双方的身分,牵动佛、魔两界的斗争,震动一出,两边佛陀、天魔的精神都异样紧绷,等着看最上头的那位如何行动,会不会就此演变成一场佛魔大战,而鬼界诸位万古也纷纷投来关注,想着若是心魔地藏圆满,那后头自会跟血丑有一番纠葛,若是地藏渡魔成功,那自家是不是有机会染指鬼市,但真正最有可能被这场大战牵动的一个,却不在佛界,也不存于魔界,更不关注鬼市的归属。 邪魂岭上,万鬼大会堂中,风雨战刀插在王位之旁的鞘座上,再无半点异状,王位上的孤傲身影,静静坐着,压抑不住的邪火,正从四肢百骸不住喷冒出来,将整个身影都包裹在永燃不熄的邪火当中。 火势炽烈,仿佛能够焚化一切,却已经无法像先前那样,烧融血肉,只是在持续不断地带给火焰中的王者极度痛楚,足以让寻常人发狂的痛。 霸皇额上都为之泛出冷汗,这些痛楚是真实存在,他并非全然无感,但坚毅如石像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一丝痛意,眼神更是淡漠之极,仿佛周身这焚肉灼骨的怨火全不存在,一点也不能影响自己。 雷鸣骤响,霸皇斜斜看向殿外,确认了天地异象的源头,而同在冥府之上的动静,立刻就为他所捕捉,刹那间,霸皇的眼神整个变了。 怨火焚身都淡漠如恒的双眼,刹那间闪出一股厉芒,仿佛猎人见到难寻的猎物,老饕看见无双的美食,眼中绽出的极度贪欲,比周身燃烧的九阴怨火更烈十倍。 ……佛、鬼、魔,三极猛击合流,虽然没有能够在进一步,真正交流互补,融会为一,但已经非常了得,形同三名天阶九重,不同属性的绝顶强人,互相信任,毫不保留,全力出尽,联手夹击。 ……如此威势,纯以量来说,已经超越寻常永恒的出力,自己生平所见,也只有小白的那一式七大永恒联手合击能比拟,但那是永恒层级的猛招,自己要接,只能竭力抵挡,试图求生,根本没有余力去体悟其中仔细,可这式就不同了。 ……依旧是万古层级,又能正面压过自己,有相当的风险,可能致命,却又突破过往窠臼,打开新的天地的一式,这简直……是为自己量身订做的诱惑,如果能够正面接下,对自己的助益极大,更能够填补自己胸中对战火的渴望! ……该动手吗? ……要顾忌明辰那边的反应吗? 霸皇眼中幽火跳动,炽烈得像是能够焚毁一切,却在即将解放失控之际,骤然黯淡下来,嘴角上随之露出一丝微笑。 原本心中忐忑,考虑是否要赶在主上冲动而走前,上前劝谏的鬼韬,见状一下也呆了,这一笑,笑得它心里直发毛,甚至比看到主上又一次消失不见,跟着出现在战场上还要难以接受,因为这并不是那种非常霸气、锐气十足的笑容,而是非常温柔,有些像是看着自家孩子捡拾树叶一样的微笑。 ……主上怎会笑成这样?他究竟在笑什么? 鬼韬满心不解,却不好出声询问,然后就听见霸皇轻声说话。 “罢了,这一回……我就不掠美了。” 就在这一声的同时,战场上的情势再变,原本浮现在温去病身后的地藏真灵,往前一扑,身影骤然消失。 之前地藏真灵就是寄存在温去病的识海内,依附神魂而留存,这一下再依附回去,技术上全无难度。 但任谁都料不到,这一次地藏真灵依附后,竟然更进一步,直接与温去病神魂结合,刹那间,温去病全身佛光绽放,佛光照射之下,周遭要侵吞一切的魔意都直接消散,持续涌来的魔气巨浪,也仿佛畏惧一般,主动让路分岔而过,而这片和煦的乳白光辉中,他一身衣袍骤变,从普通的文士服,化为雪白僧袍,胸前出现念珠,头顶长发随之化灰散空,光秃秃的头皮,完全成了僧人打扮。 如果龙云儿或者司徒小书在此,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大荒西朝时,名动整个世界的“病僧”扮相,但比之当时,没有那么多灵动狡捷的气质,反而多了一份沉稳与自然,虽然是相同面孔,却像是完全变成了不同的人。 而睁开的双眼中,神光内敛,像是有着能够看透一切的大智能,只一眼,就让魔焰止息。 温去病双掌合十,僧衣无风自扬,抬起头来,俊秀的面孔上,展露出的情感并非满腔正气,不是斩妖除魔的豪迈,而是无限的悲悯,仿佛对眼前这些痛苦感同身受,双手结出莲花宝印,长长一声叹息。 “我佛慈悲!” ……三藏经论,无数典籍,普渡大千众生,初心都是一句“慈悲”,不能同众生所悲,再是斩妖除魔,灭尽世间一切魔也是枉然,万千神通,到头终究成空! 一声慈悲,温去病周身的佛光迅速往外扩散,仿佛能够辉照三千世界,粲然如同煌煌大日,而无比霸道的鬼影、魔火、佛光,触及这团大日,都像是梦幻泡影一般,迅速消融,化归无形,亿万灾劫,俱不能损。 狂暴化升平,灾劫转祥和,这等无上神通,让诸天之内不晓得多少正在观战的强人顿时呆若木鸡,就连万古存在也纷纷自叹不如,觉得这等神通,已经不能用寻常道理去估计,这绝非万古能为,许或已经是永恒者的范畴。 也只有极少数真正踏在天阶顶峰上的大人物,才能看透这一式的奥妙。大会堂内,霸皇面色一沉,有些不太赞许地摇了摇头,而心魔地藏见状更是狂笑。 三四章 帝与后 “装模作样!你不过利用这小子,将他的双极轮提升到极限,阴阳转化,干坤泄散,化尽世间一切力,但又如何?说到底,区区六重天顶,你又能撑多久?能化多少?” 狂笑声中,心魔地藏不顾不管,拼着事后反噬更重,将力量进一步提升输出,不过短短数秒,温去病身上放射出来,仿佛要照耀三千世界,可以化散一切的佛光就被大幅压缩,嘴边更呛喷出血,已然创伤。 六重天顶的力量,要强卸九重天峰的极限大力,还是以一对三,怎么说都是太过夸张,如果不是地藏驾驭力量的手法实在是妙到绝顶,温去病一刹那就要给挤爆了,现在就算能够再支持几秒,也是难以为继。 倾危之刻,妃月泪猛地上前,一把搂过温去病脖子,直接一吻就印了上去。 白袍和尚,和美貌鬼公主吻在一起,此时此刻,看似是非常不协调的光景,但在一人一鬼吻作一堆的同时,术式发动,天地蓦地一震,时光长河骤亮,仿佛一条长蛇,蜿蜒环绕住两人,周围的时间顿时慢了下来,心魔地藏极限出力的极招,如同灭世之龙,积压过来的佛、魔、鬼三气都被定住,只能以极慢的速度靠拢过来。 术式武装,缔约建构! 妃月泪的五重天境界尚未圆满,就算与温去病互补,建构出来的术式武装,也未脱大能层次,根本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此刻随着肢体相缠,涌入术式核心的,并不只是妃月泪一己的力量! 早在离开冥府之前,小白找来妃月泪的窃窃私语,就已经伏下这一条计策,虽然心魔地藏料敌机先,看到冥皇一战,两人结合时的表现,同样有所防备,一早封禁愿力涌动,让妃月泪这名愿力之主无从发挥强项,可随着战斗逐渐白热化,必须全力出击,甚至透支未来时,就再无法顾及碑林封印,封禁自然也就有了缺口。 不死会亿万鬼物的滔滔愿力,就此化为一道不可阻挡的滔滔洪流,如万马奔腾,顺着封禁缺口流入,更轰开一切阻挡在前的事物,汇流灌入妃月泪体内,又被术式武装缔约的术式抽出,加灌入运作中的术式核心。 运作中的术式核心,渐渐化出一件衣服的形象,悬浮在温去病、妃月泪两人顶上,形象不清,却已经散发着威慑天下的无上气派。 术式武装的根本,是抽取宿主的力量特质,建构术式,重现在温去病身上,相辅相成,进而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但打从龙仙儿之后,术式武装的状况已经发生了极大改变,被开发出更多的潜能。 前一回,透过龙仙儿,在冥皇和小白的背后推动下,直接撬动冥府这处近道之所,构成的术式武装吸收天地法理,完成了进化,“冥律罪袍”就此推升到史无前例的程度,而这一回……相同的情况出现,术式核心在吸摄完妃月泪的力量后,以它为媒介,滔滔不绝狂吸着背后的万鬼愿力。 万鬼愿力,是一股极为狂暴的力量,远不是冥府法则可比,但在大愿圆满状态地藏的完美驾驭下,依然被强行稳住,化为涓涓细流,不生半点波澜,就这么稳稳地灌入术式核心,那件建构中的衣袍,散发出的帝皇威煞益发凛冽,几乎要化为实质。 眼看法衣将要完成,却在这关键一刻,又生出意外的变化,藏在妃月泪怀中的鬼君旗,莫名飘出,在半空中缓缓拆解开来,复归千丝千线,又一下飞散,被具现中的法袍给吸收。 鬼君旗内的每一道丝线,都是鬼界奇宝,复得酆都鬼君炼制,提升本质,万古以来更浸润在无穷愿力里,甚至比许多天神兵更为强韧,现在忽然拆散,化入法衣中,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但随着法衣成形,原本在鬼君旗上的山川图腾、黑日血月,都在这件新生的法袍上浮现。 术式武装.鬼龙皇衣! 崭新的法衣终于成形出现,而且由于负载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寻常模式根本无法承受,这件法衣打一开始,就突破常规,不再是单纯一件,而是阴、阳两款,同时出现在温去病、妃月泪的身上。 两件花纹相同,袍、裙形式有异的皇袍加身,犹如帝、后,双双现身临朝,威仪无双,两人携手,鬼界的江山河海,都在周身浮现出来,跟着黑日、血月高悬,亿万鬼物的赞颂呼喊,环绕周身,此起彼落,久久不休。 鬼龙皇衣一现,强行将帝与后都提升万古,转眼间就是两名万古存在并立于此,抗衡着对面涌来的疯狂大力。 先前术法运作引来围绕周遭的时光长河,终于被鬼影、佛光、魔火的三重复合攻击打穿,一度给停滞延缓的攻击,成功递近身来,而被突破了最后防线的帝与后,相互对看了一眼。 妃月泪先是点了点头,随机牵握着温去病的手,将本身力量毫无保留地输送过去,两者力量交融,浑成阴阳,威能陡增数倍,更孕育着无限可能,只能隐而不发,犹如爆发前最后的平静,而温去病视线平移,情感无波,越过幢幢鬼影、无量佛光、熊熊魔火,直视后方的极魔身影,缓缓抬起了空着的那只手,然后……狠狠的一巴掌拍下! 这一巴掌,像是直冲着对方的脸打过去,但实际的目标却不是,双方之间距离遥远,也不是伸手一巴掌就掴得到的,实际的落点只是前方,而效果却广及整片天地。 一掌拍落,乾坤倾覆,整个世界像是被这一巴掌打得歪斜,佛光、魔火、鬼影都失了原本的方向,随着歪斜角度,将将从温去病身旁擦过,落向无尽远处的世界尽头,而在这倾斜的世界内,没有谁能够稳立身形。 世界的倾斜,是因为一掌之下,方圆亿万里的空间法则都被破坏,整片天地因而歪斜,但这一道破坏空间法则的力量,却仅仅是个开始,随着心魔地藏超越极限的一击落空,一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灰白,开始飞快蔓延。 死部绝式.苍白天刑,永恒归无! 身在鬼界之中,除非能够复现那个人超脱一切限制,不可知不可查的奇点神能,否则再没有比这一式更有利施展的绝学了,此刻又尽得天时、地利、人和,诸多加成而发,威能远远超过温去病以前的每一次使用,一掌之下,万法尽破,天地不存,什么既有的存在都被这一掌拔去特性,返本归无。 心魔地藏一见到温去病拍掌,立刻就知大事不妙,虽然猜不透对手翻身的底牌,但大愿圆满状态的预警却已经在心中狂响,可还没来得及遁走,念头才刚刚一动,就已经被这一掌打中,修练多年的力量、大愿圆满所铸成的完美魔躯、汇聚亿万愿力修成的金身,都在这一掌之下,被彻底剥离神异,灰白蔓延,随着天地层层垮塌,被牢牢卡住,再也挣扎不能。 几乎是在心魔地藏被这神异一掌打中的同时,诸天万界之内,风云也因此而动,战斗的结果已经超出自身容忍范围,魔界之内,魔主面色阴沉,长身而起,就要隔空出手,阻止必然出现的结果。 心魔地藏,是魔界布局万古的重要一着,不只是自己辛苦打造的魔涨佛消的象征,和魔佛共济之道的实验品,更是当前魔界所能拉拢的目标对象中,唯一具有神性,能在神界活动自如的关键人物,霸皇已经重生,封禁万古的九重天重开已经不再虚幻,当此之时,可以放任祂受些挫折,磨去桀傲,却万万不容有失。 只是,在永恒者的棋局中,一旦一方大势已成,无论谁想要翻盘,都不是那么容易,魔主这边刚要试图抢救,另一边,堵门的对手也随之出现,一股狂暴如海啸,却疯癫异常,没有任何道理的力量,滔滔而来,越空直袭向魔主,阻住祂的去路,令祂愕然当场。 ……怎么会? 当代永恒者中,要说能谋善算,谁都不会漏计两大魔界至尊之一的魔主,祂不但善谋会算,而且也擅长等待,有足够的耐心收集资源和情报,为了实现目标层层布置,环环相扣,而所排布的计策往往紧扣人性,让对方明知是计,也不得不吞下。 要说这是计策,其实更近于阳谋,等同于某种交易,虽然……你不情而我愿,交易得未免有些勉强,可各取所需的核心不变,就能让对方捏着鼻子认下,这令祂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包括这次也该是一样。 心魔地藏可能遭遇的危险,魔主不但早就已经排布估算完毕,连遭遇意外时要采取的应变、出手时可能遇到的状况,都已经算得清楚。随着地藏在冥府舍身相助温去病压制饿鬼,心魔地藏大势已成,碍于自己,佛门和鬼界万古都不可能与它冲突太过,唯有温去病这个变数不可不防。 三五章 鬼龙皇衣 温去病意外成为那个人的传承,偏偏既和心魔有鬼市旧账,又新受地藏加持,欠下偌大人情,很可能悍然搅局,而事涉奇点神能,心魔地藏未尝没有在这小小大能手上翻车的可能,但奇点传承终究只是传承,无法干扰永恒,自己只要适时出手,就能力挽狂澜,保住这枚重要的棋子,甚至可以顺势收入手中…… 而自己要救援心魔地藏,最有可能遭遇的拦阻对象,自然就是古佛。两个地藏,哪个存、哪个灭,关乎这场佛魔斗争的结局,自己先出手打破平衡,古佛极有可能随之打破沉默,出手干涉,这个可能性有七成。 若古佛不动,仙界也可能跳下来动手,广成天尊慧眼如炬,心魔地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有霸皇假开九重天,导致魔、仙、佛三方对垒之事,祂很可能已经醒悟过来,察觉到自己想培养心魔地藏,不止是为了佛门,更有藉此抢占九重天先机的意图,那就肯定会下来阻挠。 至于佛、道两门联手对付自己,这个可能性却基本不存在,姑且不说自己身在魔界,那两位若是连袂来攻,首先会招惹魔界里沉睡的另一位极度愤怒,造成双魔联手,即便是疯嚣之主没有反应,以当前的微妙情势,若是心魔地藏要证道,自然是诸位永恒联手阻道,但若不涉及此,只是那两位若联手打压自己,必会引出妖皇干涉,维持均势平衡,反而弄巧成拙。 因此,无论遭遇佛、道中的任一位阻截,魔主都早就已经准备妥当,有相应策略反击,不会被耽误时间,有把握将人引开,拼着略吃些小亏,现将人救下,再图后计。 然而,再完美的策略、再怎么计算未来,都无法避免意外这种事发生,当阻碍者出现,魔主一下也愣在那里。 ……怎么会是你…… 惊愕只在一瞬,刹那之间,成千上万的蠕动触手,如枪、如棍、如棒、如鞭,狂扫而来,直摧千军万马,全然不受魔界瘴气削弱,直接就将还带伤的魔主轰飞了出去。 一击得手,疯嚣之主全不停歇,像在追着弑亲仇人一样,持续攻击魔主,就在魔界土地上,爆发了两名永恒者的战斗。 随着这场战斗的进行,魔主出手救援鬼界的打算彻底成空,虽然有其他魔主麾下的万古亲信想要出手相助,但也都被横亘空中的那道无形威煞给镇住,无法行动。 ……还有其他的永恒者在隐身窥探,要阻挠行动。 魔界的援手被阻断,霸皇又没有任何动作,再无其他人够资格伸手入这一局,心魔地藏的败亡结局,就此注定。 “荒唐!我不甘心!” 心魔地藏仰天狂嚎,像是一只入了网的鱼,左右挣扎,却逃脱不出,即便想要拚个鱼死网破,在苍白天刑一式压制下急速衰弱的力量,也早已失去最佳突破时间。 苍白之色,飞快在心魔地藏的躯体上蔓延,不管是魔气、佛力,甚至是悠久岁月累积下来的精纯愿力,都被飞快散去,归于平常,后头更由法身侵入神魂,管你是什么至高天魔、清净菩萨,全数堕回最开始的原点。 到了这一步,祂也不再是什么万古大魔,只是一道单纯的魔念,温去病只要一下反掌,就能镇压,但也偏偏到了这最后一步,温去病开始迟疑起来。 心魔之流,在各类魔物中最难杀灭,也最难镇压,自己虽然说反掌就能杀,可是否能够杀得彻底,灭得丝毫不存,这点哪怕是自己,都不敢说有多少把握。 要不是现在轮回通道彻底断绝,自己肯定还要分神,唯恐这家伙藉机遁入轮回,多少时间之后,下一世卷土重来,又成大祸,被这么一个甚至已经踏入永恒半步的家伙隐于暗处,虎视眈眈想要报复,那自己以后怕是睡觉都不能踏实。 哪怕是反手镇压,也难说可得万全,甚至很难说能压多久,因为后头魔界很可能会不惜成本来救…… 杀与镇压,两种手法都有效,问题是究竟能撑多久,能否一劳永逸,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明明一击战胜大敌,温去病却陷入为难。各系魔物里头,心魔素来不是最强悍,却最为难杀,一个不慎,就会酿成新的灾劫,这不光是自己为难,历史上不知多少佛陀、仙尊,都被这问题难倒。 正自踌躇,一股吸力陡然源自温去病本身,将已简化为魔念的心魔地藏,猛力吸扯过去,瞬息入体。 温去病不由吃了一惊,发出这阵吸力的,当然不会是还在纠结如何行事自己,而是地藏真灵。魔念本就源出于祂,此刻削弱到极点,毫不费力就能吸扯过去,两者互为表里,一下碰撞,立刻复又融合为一。 一道璀璨之极的灵光,随之自温去病天灵盖上喷冲而出,直上天际,地藏自此形神合一,真正补完了自我,在大愿圆满的状态下,力量、境界再次突破,来到前所未有的高峰,真正堪比永恒。 万古分裂,而今合一,分歧的两条道路,看似背道而驰,但各自坚持行走,亦是修行,更都近乎走到了道的尽头,当两者合而为一,地藏等若脚踏两条彻底相反的大道,一旦踏入永恒,恐怕……温去病有一种强烈预感,这很可能是踩在永恒者的巅峰位置,离再进一步,超脱而去,可能都相差不远了。 ……这还是没证永恒,要是真正证道永恒,那还得了! 温去病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忽然周身一软,气力飞速离体,身上的鬼龙皇衣也随之渐渐散化、消失。 这件法衣的规格奇高,着体之后,直接强行将宿主提升至万古,威能固然强大,相对来说,维持的时间也特别短,时间一满,立刻就自我崩解,温去病一早就有心理准备,若非如此,威能甚至更超天神兵,自己反而要怀疑会不会暗藏什么后患,反倒是看向身旁的妃月泪,有些诧异。 “等等,为什么我的皇袍没了,妳的却还在?这是什么道理?” 温去病嘴上牢骚起来,心中却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曾经预见过的未来画面,重新又在眼前闪过。 妃月泪端坐于昔日酆都鬼君的王座之上,一身黑衣飘飘,漆黑的长发如瀑垂落,金色的眼眸动人心魄,肌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高高再上,俯视着下方的亿万鬼族子民,更朝着隔着无尽时空的自己看来…… 妃月泪却不知道这些,听见少爷埋怨,心里一慌,自我稍加检视,结论很快就出来了。 “呃……好像是,愿力……” 源自整个鬼界的各方愿力,仍在持续汇聚涌入,灌进妃月泪体内,更维持着身上法袍的消耗,至于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妃月泪心里没底,连温去病都测算不出来,更为之咋舌。 ……不得了啊,如果能够一直供给法袍消耗,长时间维持万古状态,就能借助万古层级的视野和异能,只要不沉溺于力量,只靠着这凭空得来的修为肆意妄为,而是把这些好处回头用在辅助修练上,等于是开了一辆上达万古的直通车,比谁都稳当、比谁都要快,甚至比那些重来的万古都要强。 ……这丫头,看来真是福缘深厚,这一轮灾劫下来,都成了对它的磨练,而成功度过这层层磨练的它,后头的成就……将远比它父亲凯里要高得多。 ……当初遇见的那个未来,果然要这么成真了吗,只是一手扶植出新的鬼族永恒,我的选择,真的对吗…… 才刚这么想,前方骤然祥光放射,明亮耀眼的白光,遍照十方,有史以来,这还是鬼界第一次出现了“白昼”。 属性先天被克制,无论佛、道到了冥土,本身力量都会被压制,神通无法推升至顶峰,而当初酆都鬼君虽然极度强横,却终究出身鬼界,也只能化出血月、黑日,无法为鬼界众生带来真正的太阳。 这一回,和煦的阳光,破天荒地出现在鬼界,照亮了整个冥土,中和了万古不化的阴寒,停息了万古不息的阴风,而除了日光,阵阵梵音、仙乐骤响,菩提绿树自地面抽芽,迅速生长,转眼便成弥天之高,金银琉璃等七宝,高挂枝头,光彩灿发。 金翅鸟、孔雀、凤凰……等仙禽的虚影,在天上来回飞动,化冥土为极乐净土,处处都是祥和安乐。 “……这……真的是净土!” 温去病见状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佛门净土开辟的异状,而这片净土飞快蔓延,转眼便逾千万里,更不受鬼界法则压制,还反过来压制住冥土法则,如此广大神通,除了当前的地藏,还有谁人当得? 问题是,哪怕是永恒者,要在冥土上展开这样一片净土,也绝不会太轻易,地藏祂这是…… 妃月泪脱口道:“祂想证永恒!” 三六章 又證永恆 温去病几乎直接就是一句“祂疯了不成”,哪怕大愿圆满、形神合一的地藏菩萨,修为已来到史无前例的高峰,无比接近永恒,甚至某些方面更甚于永恒,看似证永恒,甚至要比先前地狱龙皇化冥府法则于己身之内,以永恒境界强证永恒还要容易,但其实两者都是一样,碍于本身条件,这犹欠的半步,注定不可能跨得过去。 冥府之战时,地藏燃烧真灵,一方面是为了拼命,提升境界,压制寻常神通难以生效的太初饿鬼;一面是行此苦肉计,消去心魔地藏与魔界的戒备,后头装作彻底消失,就变成理所当然,没有谁怀疑。 这一步欺敌的苦肉计,固然成功,瞒过各方,但造成的伤损却已经不可挽救,哪怕后头的境界堪比永恒,也不能阻止自身真灵消失的命运,即使与心魔地藏合一,神魂完整,甚至能重塑法身,却顶多只能延长存在片刻,不可能真正回复正常。 退一万步来说,神魂完整的地藏,只是从本来神魂俱灭,注定入灭,连从时光长河重生都不可的惨烈命运,争取到轮回转世的一丝机会,最多就是带着这一世的感悟与经验,来世修行勇猛精进,能用最快的速度进军永恒,却绝对不可能是这一世,更不是此刻。 如果无视现实,勉强硬干,结果就是连这一道转世机会都会失去! 温去病怎么都想不通,地藏为什么要突然走出这一步?无论怎么看,这位大菩萨也不是很执着境界、力量的神明,如果想要闯永恒,在这之前,祂有过多次机会,甚至在冥府之战时,趁着大愿圆满,直接闯关永恒,成功机会也要远比现在要高! 错愕不解中,温去病看见地藏的身影,在强光中显现,面露微笑,看来极为祥和,伸手遥遥向妃月泪身上一指…… 身为当前鬼界最强大的愿力主之一,更得到鬼龙皇衣的帮助,妃月泪虽然只是此道新手,但对一身愿力的掌控,已经堪比那几名老牌的神皇,绝不是那么容易为外力所动的。 然而,对上地藏,这些“绝不”、“堪比”,也就只是个笑话而已,对方不但几乎等同永恒,更是操作愿力的大行家,早在妃月泪出生不知多久以前,地藏就在鬼市大行愿力之道,虽然始终规模不大,但为了能够有朝一日能够将净土装尽鬼族,却研究极深,专业水准完全不是妃月泪能比的。 一指之下,妃月泪周身原本平静流动的愿力,忽然化作失速怒涛,奔流涌出,无穷愿力,飞快注入这片新生的净土之中。 温去病和妃月泪都想不通,地藏此举所为究竟何意?而且,祂不是正在证道永恒吗?干的这些,难道与证道有关?但无论怎么看都是没关系的。 ……难道……地藏是想趁机…… 温去病隐有所感,大范围开辟净土,似乎是佛门万古踏足永恒的必经过程,却只是一个伴随的现象,不是主要关卡,不过是自身之道,普渡之愿的一个具现,但地藏明显是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个过渡现象上,要藉此做些什么。 度劫必须全心全意,稍微分心旁骛,就是身殒道消的下场,这应该是个不用说的基本常识,别说万古,就是拉一个有门有派的地阶来,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地藏在这种事情上分心,简直就是找死,不过……温去病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说,横竖都是死定了,祂爱作什么,还不都是祂的自由? 下一刻,无以计数的阴魂,从鬼市中飞窜出来,犹如蝗虫群一般,遮天盖地,呼啸着投入新开辟的净土之中。 短短时间,千万里的佛国净土,亿万棵菩提妙树之下,不知包容了多少亡魂,里头绝大部分,都是来自鬼市顶层,原属地藏净土中的那些信徒。 温去病见状一下就明白过来,转头回看地藏,只见大菩萨一掌直立胸前,满面慈悲,叹道:“我罪难赎,当年收容万众孤魂入净土,是希望它们能够在里头修道开悟,脱离不得超生的苦楚,孰料最后我却走上岔道,连自度也不成,更罔论度尽众生,后来……它们更成了为那魔障供给愿力的工具……” 愿力之法,之所以会被佛门视为旁门左道,就是因为若愿力之主无有大慈悲心,愿力法门就很容易变成豢养信众,收割愿力,形同畜牧的做法,尤其是开发出来的强行度化的蛮横手法,无视本人意愿,更是邪道所为。 地藏以净土行愿力法门的时候,自然没有这样的用心,但后来心魔地藏接手净土,那就是肆无忌惮,怎么对己有利就怎么来。净土中的一众门徒,名为信众,实则都成了受祂操控的畜禽,日夕供其榨取愿力,永远解脱无望,就连那几名被收为弟子,赐与神权的大能都不例外。 换了是别人,虽然这件事确实挺遗憾,但遗憾完也就算了,这世间充满了遗憾,就算几位居于诸天之顶的永恒者也不是个个心想事成,是不是要失意一回,何况那是心魔造的孽,又不是自己干的,即使要弥补,也只有期待来世了。 ……应该说,这是正常人……或者说绝大多数人的应有思维。 但地藏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祂似乎没打算将这段因果带往来世,或许是悲悯千亿亡魂已经受苦太久,不愿让它们继续沉沦;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理由,祂要将这桩遗憾就此了结,甚至不惜在证道永恒的关键时刻分心旁用。 无数亡魂进入净土,栖息在菩提树下,而几乎只是转瞬,发着无量佛光的净土大地,开出大片莲花,如恒河沙数,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净土,不可思议。 跟着,忽如一夜春风来,所有的莲花全数绽放开来,每一朵莲花之中,都是一个洗尽怨气,阴祟尽去的亡魂,表情安详,如梦初醒,模样仿佛生人一般。 温去病心中赞叹,虽然佛门总说神通难敌业力,但永恒层级的无上神通,简直就是全能,相同的效果,冥府那边要做到,必须是数十、数百年的刑狱惩罚,痛裁其心,才能洗去亡魂的一应罪业、怨气,放入轮回,准备清偿前世因果,如今……一转眼就完成了。 ……不过这或许是因为轮回之道为天所不容的缘故,冥府作为最后留下的轮回之地,先天受到各方制约,冥皇也不好以神通渡化亡魂的缘故?地藏如此行事,当真是不顾一切后患了…… “……它们大多在鬼市修行久远,虽然为魔祟所利用,不得超脱,沉沦苦海,但这些年来的修行,始终是修行,有努力,就不会白白浪费……” 地藏似乎看出温去病心中所想,轻叹道:“若非如此,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举度尽它们……神通,终究难敌业力!” 双掌合十,地藏闭目诵经,虽然是大菩萨之尊,更堪比永恒,虔诚的神情却像是佛前一个小沙弥,禅音之声回荡出去,所过处的亡魂,一一举起双掌,跟着合十诵经,整片净土刹时千亿梵声回响,无穷无尽,成为一片经文之海。 随着颂经,亡魂身上灿发出佛光,光华越来越亮,身形却越来越淡化,终至消失不见。 温去病见状又是吃了一惊,眼下轮回通道断绝,就连冥皇也没办法送鬼转世,地藏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把这些亡魂送入轮回通道转世,但仔细观察一下,他赫然发现,地藏竟然凝聚轮回法则,短暂将这片净土,建构成一个小规模的轮回空间。 虽说是小规模,那也只是相较冥府而言,千万里净土,盛载千亿亡魂,当功德圆满,一口气透过净土轮回,瞬息全数转世而去。 ……如此大神通,要是可以复现,那当初困扰龙皇万古的轮回通道拥挤一事,就根本不是问题,该说是地藏神通了得,还是祂胆大妄为,不计后果呢…… 随着这千亿亡魂同时转世,诸天万界,掀起了大规模的流星雨,处处流星横天,无数婴孩在这一夜出生,完成了生命的新一轮循环。 温去病、妃月泪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发生,惊叹至无以复加,明白自己在见证万古未有的奇迹,直到所有亡魂被超渡而去,千亿莲花枯萎凋零,地藏才欠身向两人行礼。 “谢两位玉成,助我完成遗憾,广度鬼市无辜亡魂!” 温去病、妃月泪连忙欠身还礼,虽然地藏之所以能张开这么大的净土,依靠妃月泪汇聚的愿力诸多,后头也一直是妃月泪在供给愿力支持,温去病从旁协助,但本质上来说,如此神通,隐约超越永恒,就算没有两人,单凭地*力,也未必做不到此事,拉两人过来,颇有些善事一起做,功德一起积的味道,到底是谁帮了谁,还很难说。 三七章 普渡众生(周一紅包滿五百加更) 妃月泪欠身一礼后,本来还想更正式地向大菩萨道谢,却见温去病拱手,满是不舍地叹道:“大菩萨为何急于一时?生生轮转,既是因果,又为何不能来世再解?你藉着冲击永恒的副作用,将净土威能最大化,复又依靠万鬼愿力,施展出这无上神通,度尽这些鬼魂,可你自己……” “……它们这许多亡魂,日日夜夜受苦,已经绵延万古,我多拖一日,它们就多苦一日,这等苦楚,如何受得?如何等得?” 地藏眼中尽是悲悯,却忽然转为决断,“况且,我证永恒,也不光是为了它们,实际还是为了……一己之私。” 妃月泪闻言困惑不解,正想问温去病,却听见一声长笑,来自不远外的某处。 净土中,千亿莲花开谢,无数亡魂一同度入轮回,却独剩下一朵孤莲,迟迟未放,也不引起注目,只是静静在一片残花海中摇曳,直至此刻,蓦地绽开,更伴随一阵苍劲大笑传开。 这声长笑,并没有蕴含多少力量,却给予人非常复杂的感觉,有无奈,有懊悔,有扼腕,有自我嘲弄,最后又通通归于豁达…… 妃月泪听着这笑声,只觉得……这应当是一个人生非常精彩,有过无数丰富阅历,见过不知道多少风雨的大人物,或者……亡魂…… 转目看去,从那朵孤莲中绽放的身影,仙气高缈,大袖飘飘,赫然不是普通亡魂,而是一名……仙人! 温去病更是一震,一时目光圆瞪,无可置信地看着那道迅速飘过来的身影,这不只是一位仙人,更是一位仙界大能。 ……云中子! 从外型来看,虽然满身鬼气已被先前的佛门神通涤净,但云中子的身影泛着青光,鬼火缭绕,赫然已经是亡魂状态,甚至仅是残魂,若非地藏刚刚以绝顶神通相救,根本聚不起来。 这位可不是普通的仙界大能,在冥府时候,温去病已经大致清楚云中子这与自己打过不少交道的仙界大能的来历。这位与当前道门的广成天尊是师兄弟,照说早就可以身证万古,却不知为何长年停留在大能,而虽为大能之身,他却常常以密使身分,出处理仙界事务,别说在大能里头地位特殊,就算是那些万古层级的道门天尊,也没几个够他的份量。 当初,以仙界代表身分,召见东凰真君,告知奇点秘辛的,就是这位云中子。一介大能之身,所代表的份量,在诸天万界内都足可排入前十名内,货真价实的大人物,怎么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万古悠悠,能够与永恒者同寿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更绝对不会好杀,哪怕只是区区大能,温去病也不认为云中子容易被狙杀,这位不但有永恒者师兄弟,更是诸天首屈一指的造器大师,说得实际一点,就是忽然拿出一柄天神兵,轰掉敌对万古的脑袋,自己都不会意外。 ……扪心自问,自己宁愿对上鬼界那些万古巨头,也不想轻易站在这位的对面,这种对手可能藏的底牌太多,是最不适合与之为敌的那种。 这样的云中子……怎么会殒落?到底是谁下的手?鬼界之中究竟谁有这个能耐杀他? 温去病心念一动,想起之前云中子的造访,今天又是从鬼市中出来,下手者的身分已昭然若揭。 ……云中子,遭到了心魔地藏的暗算? 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一个答案,那家伙有足够的动机,也有足够的能耐,骤然出手,九重万古,确实很有可能杀云中子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恐怕这里头还有些因果存在。 ……云中子来鬼市,背后没有天尊关注才怪,心魔地藏就算可以暗算得手,也不可能瞒天过海,广成天尊不可能视若无睹,残魂到今天才被地藏聚起,这里头不知道有多少黑幕或者巧合…… 无论如何,心魔地藏已经与真灵合一,这笔帐要追究,只能算在地藏头上,但记得这两位互为好友,这是相隔了千载万年后的重逢,帐要如何计算,那就很难说了…… 瞬息之间,天地仿佛全然无声,云中子来到地藏面前,一佛、一道,相视无言,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凝重,却继而双双放声大笑。 妃月泪听得简直莫名其妙,这种时候应该是有很多话要交代的,时刻万古重逢的两个人,一个化身为鬼,一个行将入灭,为什么有话不说,就只是笑?这又有什么好笑的?而且,一位仙尊、一位菩萨,还笑得像一对孩童似的,前仰后翻,都快喘不过气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无疑是妃月泪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但温去病却能够体会,其中更多的共鸣处……是匠人的心情,或者说,是与天抗争的那种心情。 不晓得多久岁月之前,这两位仙尊、大能,聚会于鬼市,商讨普渡众生之法,穷究各种可能,最终选择用至净法、降魔剑,配合愿力之法,试图拯救无数沉沦痛苦中的鬼界众生。 ……最后,这个办法却酿成了一场滔天巨祸,所掀起的波涛,不光是吞没了抱着舍身之心的地藏,连出主意的云中子都未能幸免,这当中看似偶然,却也有些必然如此的因果。 如今,经历众多波劫,菩萨与仙尊在最后的时刻重逢,这两位的心情又是如何? 地藏向着云中子一礼,“我之恶业,累得道友一场辛苦。” 云中子喟然叹道:“你之恶业,却如何不是老道的报应?不曾想,一步之差,竟然衍生出这样的魔祸……若非阴差阳错,冥府之乱助你大愿圆满,更不知道这一劫要如何收拾……” 低头俯视净土中的无数枯莲败叶,云中子又是一叹,“遭遇一遭死劫,算是一场辛苦,这千亿亡魂因你我受难,沉沦万古,不得超脱,却又去哪里诉苦喊冤?我……” 懊悔未完,地藏忽然打断,“后悔吗?” 云中子闻言一怔,惨笑道:“当然后悔,我……” 地藏直接打断,含笑又是一问,“后悔吗?” 这一问,显然有着别的用意,云中子思索了几秒,眼中换上毅然之色,握紧拳头,直视天空,喃喃道:“我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或许也……” 地藏又是微微一笑,问道“服气吗?” 云中子摇头,“不服!” 地藏笑道:“不服却又如何?” 这一问,云中子显然被难住了,不只是口中沉吟,更脚下踱步,来回绕了几个圈子,最后两手一摊,无奈摇头,“不能如何。” 地藏微笑摇头,“这不该是你的答案。” 云中子闻言一呆,又想了几秒,脸上表情还是一片惘然,想不透这话里的禅机,妃月泪却看懂了,忍不住脱口叫道:“你这傻老道,祂是说,你该留着有用之身,不要这么轻易认输。” 闻言,云中子一震,连忙望向地藏,只见地藏的身影开始崩解,同时,绵延千万里的净土从最边缘处,迅速解裂,化为点点萤光,归散于天地,随着净土消散,冥土法则重新活跃,永恒的黑暗和阴寒重归这片天地,永不停息的阴风也吹拂过几人的面庞。 温去病、妃月泪这才忆起,地藏正在度劫证道中,这是承受极大压力、极高风险的事,祂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但帮助千亿亡魂转生,还和自己三人说了这么久的废话,这样真的没事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证的道,无论过程有多精彩,结果一早就注定了…… 一声轰雷响,地藏的身影如梦幻泡影一般,又像一场清醒过来的梦,随着雷声,迅速解裂消失。 在彻底殒灭之前,地藏还向着温去病、妃月泪长长一礼,感谢他们两人的相助,虽然,以结果来说,谁该谢谁恐怕还很难讲…… 地藏证道失败,身殒道消,连时光烙印也一起陨灭,世间从此再无那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菩萨,所开辟的千万里净土,也随风而逝,回归冥土常态,不过,温去病注意到,重新恢复的冥土,不若先前那样彻底荒芜,黑土中闪闪发光,似乎存有灵气。地藏净土仍然以某种形式留下痕迹,如果操作得当,就算不能在冥土上另辟出一片灵地,也能将鬼市的面积延伸到此,造福亿万鬼物。 ……只看,有没有好的继承人了。 ……如今地藏和心魔一起陨灭,鬼市无主,后头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波澜…… 温去病正想着,妃月泪已忍不住道:“地藏……为了让这许多鬼物转世,不惜自我牺牲,确实是天大的慈悲心肠,可祂刚刚为什么又说不是为了众生,只为了一己之私?” 佛门之中,确实有菩萨、佛陀,行善积德是不为了众生,只为增长一己功德,提升修为,一旦付出超过收益,立刻就收手不干,但地藏怎么都不可能是这状况……祂都彻底神魂殒灭了,还长什么修为? 三八章 我佛大悲 温去病看了云中子一眼,见后者无意开口,不知在沉吟什么,便叹道:“祂的一己之私,也是天下公利……心魔已成,虽然回归祂身,两者相合,有了转世重修的机缘,祂却没法保证之后少了压制,心魔会否卷土重来,又成一场滔天大祸,特别是……” 大愿圆满的特殊状况,不仅惠及地藏自身,也连带让占据法身的心魔获得天大好处,很难说转世之后,这份好处会否延续,成为心魔再次壮大的资本。 为了避免憾事重演,地藏决定同归于尽,拖着心魔一起入灭,消弭这个祸秧,但祂大愿圆满后,很多地方都已经形同永恒,连想要死得彻底都不是那么容易…… 温去病苦笑道:“冥府之战时,地藏燃烧真灵,却不证永恒,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如果祂当时证道永恒,心魔同步成道,那就再谁也制服不了,所以祂压着不迈出那半步,直到心魔回归,这才用证道失败作为自灭手段,永远埋葬心魔……还真是……够狠够绝的了。” 云中子叹道:“祂始终是这么干干净净的性子,无论作什么,都是尽量不留下手尾,不给人添麻烦……唉,当年我就相信,祂必能大愿圆满,渡尽沉沦的鬼界众生,开创前所未有奇迹,打破天道设下的限定,只是……没料到最后会是这样的方式,天意委实弄人……” 温去病侧目看向云中子,地藏去后,这一位的状况也成问题。 仙人遭遇死劫,也没有比普通人死亡好到哪里去,更何况云中子死得还很凄惨,神魂严重解裂,只余下少许残魂,如果不是地藏借助燃烧自我的特殊状态出手相救,哪怕换了其他永恒者出手,也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将云中子的魂魄拼凑回来。 但怎样也好,云中子如今魂魄完整,就算是鬼魂之身,也是堂堂大能,不必经由轮回通道,也能自行轮回投胎,甚至可以带着记忆转世重修,而且他出身显赫,底气十足,不会欠缺资源,快的话,短则十数年,长则百年,就可以尽复旧观。 温去病道:“前辈,你……怎么会搞到这样?那魔障虽然了得,可……照理说,你也不是普通仙尊……” 能够存活万古,遭遇无数危机而不死,云中子本身肯定有着极其灵敏的危机预感,更别提满身的装备与宝物,洋洋洒洒,保命的、遁逃的、反击类的,足可让任何想咬他一口的万古崩碎掉牙,更别说,云中子前来鬼界,是奉广成天尊的命令,必然受到永恒者的关注与庇佑,谁能在这种情况下动他?就算魔主都未必能够,何况是那魔障? 再者,就算被那个魔障伺机得手,广成天尊又为何会放任他残魂在鬼界沉沦,不出手将他捞回,还要等到地藏证道普渡鬼市众生之际,才发现其中端倪,将他残魂拼凑起来? 云中子摇头苦笑,“报应,就是一句报应……” 温去病暗自点头,心道果然如此,就听云中子道:“这些年来,鬼市虽然一直平和,看不出什么异状,虽然渡化众生的计划没什么进展,却也不出当初所料,我却总有预感好像哪里不对,偏偏来查看几次,都没发现任何端倪……终于,报应临头,那魔障吞噬我之前,我竟没有丝毫预感,天机遮蔽,所有护身法器都比正常迟了数秒发动,慢了一步……” 妃月泪暗忖竟有此事,随即忆起,确实曾经听父亲提起过,有极其罕见的因果反噬现象,当身上有重大因果爆发时,天时、地利、人和碰撞,就是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时候到了。 当这种时刻到来,具体的表现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一应危机感应都被遮断,陷入天机迷离之地,不能被外界感知,身上的装备、宝贝发动延迟,本身可能还刚好负伤,或是处于不利战斗的状况,……看似运气不好才会出现的偶发事件,接二连三重叠在一起,终至运势盛极而衰,报应临头。 这类事说来有些搞笑,实则都是因果律之下的必然,因果能避一时,能暂时搁在旁边不处理,却终究会累积起来,直至雪崩时刻,过重的因果不堪负荷,一股脑地爆开来,化为大劫难逃。 同样的道理,温去病也心中有数,只是比妃月泪更多了一分计较,就是……这种大劫当头的状况,听起来和奇点所造成的天灾很像,总不会……云中子就是因为在鬼市中接触到自己,进行了那次秘密谈话后,遭到因果反噬,这才身遭大难的? 只是,这念头想想可以,真问出口是万万不能,这就等于承认自己是扫把星的事实,形象实在太差了…… 不晓得,当初那个人面对这种情况,又是怎样心情…… 避免在这话题上打转,温去病连忙堆起笑脸,拱手道:“前辈后头有何打算?” “……唔,其实,活过万古,用尽各种续命灵药,我对这样的生命型态也有些厌倦了,本来想说……如果哪天遭遇死劫,那也是个不错的机会,或许……这么死了,就能得到万古未有的平静。” 云中子叹道:“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不晋升万古,就是不想失去选择的权利……万古之后,神魂与时光烙印结合,就是死了,都会重新从时光长河中苏醒。” 温去病闻言哂道:“少来了,噱头而已,这么多年了,除了霸皇,有哪个万古还真从时光长河里苏醒的?大部分都一死不回头了吧?什么万古重生,不过是个美丽的噱头吧?” “……只有霸皇?你确定?” 云中子笑得异常诡异,甚至让温去病隐隐有一种寒意,“这纪元以来,成功苏醒过来的殒灭万古,确实只有霸皇一个,可其他那些苏醒过来,面目全非的,你们知道多少?” 自从五藏妖界之行,温去病见识到各界针对陨落万古的“重生”斗争后,对于万古存在终于有了更清楚的认知,却也多了很多想法,一方面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无比病态,一方面也好奇……这么争来争去,真的有意义吗?自古以来,到底有没有万古存在最后是这么成功复生的? 封神台之战,各方乱斗,不料却是鬼族笑到最后,以尚盖勇作为坐标,将霸皇重生,这固然是一件伤心事,却也一度解了温去病的疑问,可随着这几年离开始界,旅历诸天,见闻日广,除了霸皇之外,竟然再没有听过任何万古存在以此重生的案例,疑问又再一次冒出来:这么作……真的有意义吗? 直到这一次被云中子的质问点醒前,自己都以为所谓万古不陨,将从时光长河中回归的说法不过是个噱头,绝大部分万古的下场,都是再也回不来,如今看来,自己想漏了一节。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了解了你们的重生手段,但我……好像少考虑了一个可能。” 温去病沉吟片刻道:“成功的例子是霸皇,失败的例子……好吧,失败应该就没例子了,至少我完全没听过,但难道……除了失败之外,还有半成功的这种状态?半成功又是什么状况?不完整的重生?” 云中子闻言笑道:“温道友确实聪明,一下就把握到关键点。如果把霸皇这种才算作重生,那说是噱头也不为过,但如果把所谓的成功,定位为单纯重生,而不考虑还原度的话,其实这一劫来,重生的万古存在挺多,道门、佛门、妖界、魔界,都有不少现成案例,甚至……枱面上很多现有的各界万古,都是重生再修上来的,只不过……重生回来的他们,基本都不能再看作本来的那个,而是新生个体了。” 温去病闻言皱眉道:“这么糟糕?这样还能算是重生?” 云中子却无奈道:“传承之物本身的要求就很高,满足条件的事物不是那么容易入手的,而因果重合更是为难,稍有差池,重生过来的根本就是不同人,不止记忆所得不完整,性情也可能大变,力量更不复从前……有些特别倒楣的,重生回来,甚至无法维持生命型态,直接就变成天神兵的兵胚了。” “……你们这究竟是什么狗屁重生?这条重生之道,根本是用万古的尸骨堆成的啊。” 温去病闻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正想感叹几句,陡然意识到一点不妥,眼神骤厉,冷笑道:“特别倒楣的?还是被特别加料的?你们曾经试图用东凰来重生霸皇,想要控制重生的他,这类事情……就只干了这一回?” 云中子见温去病已经猜到其中关窍,也就不再隐瞒,大方点头道:“万古存在,从来就不是越多越好,为了避免归来者不受控制,操作重生时加些防范手段……这不是阴谋,而是各界的共识。” 三九章 解脫之路 换句话说,霸皇的案例都能成功,其他的万古存在想要重生,难度虽然高,却绝不至于万古以来,再没有第二个成功案例,真正造成现在局面的理由……恐怕还是执行重生计划时,各方的私心太多,为了避免重生过来的万古不受控制,刻意下绊子,削弱力量,加入比较温驯化的人格。 所以万古以来,除开鬼滔想要的是一名霸气无双,可战永恒的鬼族新君,这才执着找回昔日那个纵横无双的霸皇,其他万古重生归来,都不再是当初那个。 重要的是,重生回来的是一名万古存在,能填补己方阵营的万古缺位,至于人格、记忆什么的,就不是重点,也没人在乎。 某些生前太过桀傲不逊,难以控制的万古,甚至会被自己人直接被下毒手,刻意重生失败,直接变成天神兵的兵胚,永绝后患! 云中子看出温去病的想法,却叹道:“觉得很残忍是吗?但这种事,不是你不做,就没别人去做了,如果你不抢先作,别人只会抢着去做的。” 妃月泪在一旁,最初没听懂其中隐藏的意思,深思一层后,登时感到毛骨悚然。以佛门为例,一位万古佛陀殒落之后,纵使佛门无意将其提前重生,想要顺其自然,那当初那个归来,却也禁不住其他的有心人,想要将之复活,藉以操控,既可以削弱佛门,也可以为己方阵营再添一位悍将。 在这种情况下,要嘛是被动防御,把关键的传承物秘密收藏好,不让谁去接触到;要嘛就只有主动出击,由己方来进行重生程序,早早把人从时光长河中捞回来,免得被敌对势力重生回来,白送战力给对面。 这有点像是军备竞赛,一旦坐上枱面,就不能随便说不玩,就算你不想玩,周围的人也会逼着你玩,而更要命的是,因为有一个绝不会守信用的魔族,所以像“大家说好,裁减军备,约束过激行为”的协议,根本不可能出现。 更为关键的是,因为有部分成功这种可能,己方就算想要把死去的人原原本本的重生回来,要面对一系列难题,不止要用最合适的传承之物,还得尽量让因果重合,所费的时间不知凡几,偏偏敌人如果只想要随便重生一个,甚至让重生失败,选择的余地就要大很多,随随便便就能得手,为了不让对面成功,就只能己方也开始放低标准…… 如此一想,阵阵恶寒涌上妃月泪心口,原本一直以为万古存在高高在上,甚至可以说是如神明一样被万界众生仰望,可当自己越发靠近那个高度,却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即便万古,照样也会身不由己,命不由主,不过是一群有着强大力量,却分外扭曲的生命体。 “你们……还真是死不变样啊。”温去病厌弃道:“低端的时候,玩弄尸体,操控亡灵,搞什么不死生命,高端了就开始玩神魂,后头又开始玩时空烙印,虽然玩的东西高档了,干的事情本质却是一样,你们真的……好恶心。” 云中子微微一笑,直接在温去病胸口戳了一记,“小友,你也是我们之一啊,这话你最没资格说了。” 温去病刹时默然,回头想想,玩弄尸体之类的事情,自己的确也没少干,刚才因为冲击过度,万万想不到这些居于诸天之顶的万古存在,死了还会被人这么玩弄,说了直观感觉,可自己和云中子本就是同类人,换了自己在那个位置上,如果要和敌对阵营抢资源、抢时间,说不定干得比他还要出格,确实没什么资格对此表示反感。 “……你压着不升万古,就是不想变成重生游戏的工具?” “……谁愿意让人往脑子里加一堆料呢?而且还不是什么好料,一碗面条,加了牛肉和饺子,虽然和原本不同,好歹也还算风格明显,可要是再加上番茄酱、辣椒酱,还淋上整碗的醋与油……你告诉我,这又算什么东西?” 云中子叹道:“老道身为道门的技术总监,这些年执行过几回万古天尊的重生计画,也……” 话没说下去,化成一声长叹,妃月泪却冷笑一声,非常不友善地接着把话说完,“也执行过很多回万古天魔、大圣的重生破坏计画吧?那我鬼族呢?你道门又伸了多少黑手进来?” 妃月泪的态度骤变,温去病倒不感意外。别看这位鬼公主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小鸟依人,乖巧顺从的模样,但它可是那个军事狂凯里,用菁英教育栽培出来的继承人,杀伐决断那一套,早就烙进她骨子里,必要的时候,它绝不含糊的。 之前是没什么人犯到它,它也就一直和和气气,没有半点架子,可触及鬼族与其他境界的根本立场,它的态度立刻就变了,别的不说,只看它之前为了轮回之事,不惜正面顶撞小白就知道了…… 而面对这质疑,云中子只是笑笑,并不接话,就算是默认了。鬼君遭到奇点镇压后,虽然鬼界万古的数目众多,几乎是其他各界的总合,但没了永恒者的庇护,在其他几界永恒者眼中,简直就是一群大肥肉,会不趁机伸手才有鬼。 温去病问道:“等等,引导重生回来的万古,如果生得不伦不类,还有再次重来的机会吗?” 云中子不由苦笑道:“引导只有成功与不成功,只要道标建立,成功引导回归,就算重合度不高、出现精神分裂之类的毛病,甚至性情大变,彻底不是之前那个,时空烙印的神异也已经被用掉,只此唯一,没有重来的可能了。当然这个新生万古,若是陨落也还可以依样画葫芦,但是再重生出来的,只会跟这个不伦不类的相似或者偏差,跟前一个绝对没有一点关系了……” ……也就是说,如果敌对势力要扯后腿,只要扯成功一次,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不用烦恼以后了。可以想像,这种情况下,这一类的竞争赛,肯定是大家拼命搞破坏,弄到整个世界乌烟瘴气,从单纯的病态,大步迈往变态的程度。 温去病哂道:“你经手多了类似的事情,不想证万古,怕有一天事情会搞到自己头上,被人玩弄,求死不能,被搞成四不像一样的东西,可……你没有足够的实力,就算不死,活在世上不也一样要被人摆弄?” 云中子顿时哑口无言,停顿几秒,才苦笑道:“是你说的这个理,不过平常时候,没什么机会用到……” 虽为只是大能之身,但背靠永恒者,专门执行顶级密令,身上又有诸多强力法宝护命,绝大多数的时候,云中子都是半个棋手,只有他摆布他人命运,哪轮到他感叹命不由己? “玩弄过其他生命的人,每个都是罪孽深重,今日有这样的劫数,都是应有之报,老道不想替自己辩白什么,不过……” 云中子望向温去病,坦然道:“死则死尔,有一个心情却必须要留下,希望道友能够正视这一点,将它……传承下去。” 听前辈语气严肃,温去病也端正心情,严肃道:“什么样的心情?” “拒绝命由天定,坚持相信自己的双手,可以让事情越来越好的心情!” 云中子正色道:“天道并不完美,所作出的种种设定,仅是为了让系统高效运作,不近人情,也从来不替人考虑,我们想要让人过得更好,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去改变这个世界,甚至逆天而行……无论佛门、道门,甚至妖魔两族,乃至不肯消逝的鬼族,都是在寻找这样的一条路,所谓修道,就是探索这样的可能性,否则,如果什么都要顺从天道安排,你我何必坚持修炼,一步步改变生命形态,与天同寿,直接成为这冥土的一块泥,一了百了,这才是天道给我们的结局。” 温去病一时无语,心中就并不平静,这恐怕不单是云中子一个人的想法,地藏消逝前,先问他后不后悔,云中子回答后悔,是深悔当初走错方向,最终令鬼市千亿亡魂沉沦,险些酿成一场滔天大祸,最后还赔上了老友的性命,可地藏再问的一次后不后悔,意义就不同了。 那是肯定云中子的用心。为了不屈从天道的安排,为了让人能够活得更好,地藏、云中子尽力普渡众生,虽然最后走错了路,造成了许多遗憾,但在地藏菩萨以命相偿之后,祂希望友人莫忘初心,莫要灰心,自暴自弃,而是继续生存下去,寻找更好的方法,弥补……两人曾造成的伤害。 “对了,冥皇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去病问道:“最初我一直以为,冥皇是亿万载以来,一直忠实执行天道的使命,却永远看不到终结,以至于心力耗竭,最终才寻求解脱,但……” 四十章 抗天不懈 自从晓得了死亡归宿的真相,温去病就一直想不通,冥皇整个行动线的思路究竟是怎么回事? ……建立冥府,管理众生轮回,又不是你的天命,你有什么理由,要把这个活强行揽过来,还把自己活成血汗劳工,搞到分身十个,还忙不过来,最后硬生生累到崩溃,真是何苦由来? 至于冥皇是因为心怀慈悲,想要拯救亡魂苦痛,这个可能温去病连想都不会去想,前任冥皇明摆着不是这种性子,这世上也没几个地藏这种真正把众生置于自身之上的人,地狱龙皇的性情符合太初神族特征,淡漠而冷视一切,众生苦不苦、痛不痛,祂压根不会在乎,绝不可能为了众生而舍身。 ……相比之下,现任冥皇的小白,虽然超级毒舌,话也说得很硬,表面上根本不把众生放在眼里,平时更斤斤计较,绝不肯吃一点亏,可事到临头,却很有可能做出实际付出,甚至牺牲,因为在本质上,那家伙其实是个心很软的好人。 可既然逻辑说不通,冥皇的行为就很怪了,温去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想去问小白,趁着对上云中子,这位熟知万界隐事的大人物,或许能够解释自己这段时间的困惑。 “……哦,你对这想不通啊?看来,你已经知道亡者归宿的真相,够资格算接触到隐密的人了。” 云中子笑道:“你是想不通冥皇的思路吧?那且先问你,冥皇的天命究竟是什么?”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温去病寻思,天道既然安排了万物死亡归无,肯定不会另外安排龙皇开冥府让众生轮回,但天道却将冥府给了地狱龙皇,又是不争的事实,而冥府的意义…… 经过考虑,温去病不太肯定地道:“建立冥府,管理轮回?” 冥府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连结轮回通道,这点可以从其他轮回通道的连结点全数被天道断去,却仍留下冥府这一点,得到最佳印证,而建构冥府这处近道之所的诸多法则中,最重的一条也是轮回之道,天道将冥府绑定地狱龙皇,委任祂管理轮回的意义,可以说非常明显。 只是……按照天道设计,轮回通道的使用者,应该是“有能者”,而非众生…… 云中子又问道:“地狱龙皇的道,是什么道?” 温去病不假思索,“律之大道。” 云中子笑道:“是啊,你把一个执掌律之大道的神只,和以轮回为主的近道之所绑一起,这不是瞎扯淡吗?你让祂是什么想法?” ……就像被强行塞入一间为己量身打造的囚室,哪怕里头什么设施都切合自己需要,甚至还可能符合自己喜好,但囚室始终是囚室,在里头一天,始终作不了自己真正想干的事情。 ……这应该是一份待遇超好的优渥工作……但仅仅是工作,不是梦想,不是梦寐以求的东西,随着时间过去,再是优渥也会厌倦,慢慢还会变成梦魇。 “……这么说……”温去病急促道:“地狱龙皇建立冥府,就是为了……” “龙皇建立冥府,的确是受命于天,但天命所赋予祂建立的冥府,也确实不是今天这样的。”云中子摇头道:“以前我听老师说过,冥府中所蕴含的刑之大道,还有那些炼狱刑具,原本是用来协助冥皇,阻挡外敌,避免轮回通道遭到滥用的……” ……所以天道设计出冥府,安排给地狱龙皇,就是为了制造一个永恒级数的看门人,把一切不符合条件的,都挡在轮回之外…… ……小白可以催动冥府加持到极致,以一己之力,横扫四界永恒,前任冥皇要真是卯起来执行天道使命,没道理做的比他更差,依靠冥府加持,恐怕真的没有人能够强行往轮回中塞人,堪称是最靠谱的守卫…… 温去病的嘴角都歪了,“所以……地狱龙皇自己,才是最大的叛天者?祂多年坚持,就是要搞烂自己的职责,作为向天道……抗议?” 云中子叹了口气,“冥府之所以能建成今日的机制,是各界共同推动的结果。道门与佛门,希望轮回能成为众生的救赎,透过转世,亡者可以重生,不是消散到什么都没有,而妖皇创造众生,慈爱万灵,也不愿意见到众生沉沦,然而天道却不许众生轮回,降下天罚,摧毁了冥府之外的一切轮回通道……于是……第一次冥府巨头会议后,佛门、道门、妖界各自派出助力,协助建立现今冥府体系。” 温去病顿了一下,干涩道:“所以,那一次的冥府巨头会议……根本就是你们联合起来,挑战天道权威,造天道反的叛逆大会啊!” “……天道无情,所做的安排事先问过谁了?我们既生于世,有手有脚,有自己的意志,为何要盲从于天,任由天道摆弄?既然天道创造众生,让所有生者都有求生的本能,又为何安排我们注定消亡?” 云中子自嘲道:“或许,我们对天道的反抗,也是天道意志的一种表现,正因为我们不愿屈从天道,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才有了各方面的提升,人才可以成仙、成佛,世界也因此更精彩。” “……精彩?” 温去病闻言却表情扭曲,想起初到冥府时,那鬼满为患,仿佛永世都看不到尽头的排队序列,这样要说精彩,也未免太会看戏了…… 云中子道:“老师说,那次会议,几家联合上冥府,原是想要集体施压龙皇,让祂开放轮回通道,然而虽然是多位永恒者联合,却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如果冥皇铁了心要把他们拒之门外,这一仗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谁知会议开始,祂未加反对,直接一口答应,照各家的意思,建立属于众生的冥府……老师他们也大吃了一惊,那时候才知龙皇一直心怀怨怼,要藉此反抗天道。” 温去病苦笑道:“这算是哪门子反抗?摆脱不了神职,就想方设法把安排给自己的工作搞烂,等着老板发火开除人……连小学生想逃学,放火烧学校,都比这带种啊!” 云中子笑道:“但你却不能不承认,祂这一口烂气,憋了万古,坚持不懈,不惜把自己弄成血汗劳工,就是要把天道的安排搞烂,搞得稀烂,这股精神值得肯定啊,如果没有祂持续与天道抗争,人族哪来现在的三生三世?直接死了就化为乌有,这样会比较好?” 这一次,温去病却没有动摇,而是迎上云中子的目光,“现在这样,真的有比较好吗?” 云中子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想,最后笑道:“天地悠悠,谁又说得准呢?时序势移,人事全非,有时候这样好,有时候又是那样好,难道你要用今是来否定昨非吗?那明天呢?” 温去病顿时为之语塞,现在自己已经明白,掌握未来不过是一句空话,就算是永恒者,也谈不上能够完全掌握未来,既然同一种作法,在不同时空下,会有不同的评价,又哪说得上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云中子道:“其实佛门也好,道门也罢,大家都只是相信自己的做法,打造自己所认为的能够更好的世界,有时正确,有时也会偏差,偏了就再修正一点,再偏就再修正,人生不就是这样?就算成了仙佛,也没有差到哪去……” 温去病道:“或许吧……那,前辈你后续……有打算何去何从?” 云中子仰望天空,神情中出现一丝怅然,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之前,老道以为死亡不过是个解脱,也是疲惫之后的归宿,有朝一日迎来那个必将到来了结局,就正好逍遥去了,可直到被那魔障吞噬,那一瞬间,才发现自己求生的欲望如此强烈……都已经活过千载万年,自以为看淡了生命,事到临头,却还是贪生怕死,到头来其实什么也没能看开……” 温去病笑道:“看不开也是好事,大菩萨入灭前,不是还在勉励你继续在这世间活跃,造福苍生?” 云中子扫了温去病一眼,摇头道:“造福苍生是未必,当个挡箭牌倒是真的,没有老道居中接洽,后头道门又要换人来与你联系,不知道这样一来,仙界又要折损多少大能,多少天尊殒落……” 温去病闻言,立刻轻咳两声,想阻止云中子把这话说下去,这种摆明职责自己是扫把星的话,实在是扎心了……后者也不多言,直接一扬手,一本书册飘飞过来。 云中子身遭大难,原本所携的各种装备,不是损坏,就是被心魔地藏收缴,而无论留下了什么好东西,也全在温去病那一击苍白天刑之下,拔去所有神异,彻底毁坏,不可能身上还带着什么书册,但以他堂堂大能的本事,随意动念,凭空造物,却不是什么问题,这一下反掌,直接将脑中意念凝聚成书册化出,温去病随手接过,书册也直接化为真意,印入脑中。 “这是……” “就当是谢礼吧,上回在五藏妖界的时候,给你的是入门版,这回就是天阶以上的版本,我这些年,从普通神兵到地神兵的炼制经验,都在里头了。” 先前在五藏妖界,云中子赠送温去病的书册中,有一本广记道门诸多法器、机关的炼制方法的,大开温去病的眼界,算是为他的炼师之路,开启了新的天地,但所载范围仅限于地阶,未涉及神器的炼制,现在云中子加送来的这份,则是各种神器、地神兵的制作方法,更还包括云中子万古以来的各类炼制心得,价值实在无可估计。 换成过去,温去病得了这份传承,别说高兴到跳起来,恐怕几天几夜都要兴奋到难以入睡,但现在…… 温去病忍不住扬扬嘴角,有些遗憾地说道:“只有这样?天神兵的制造方法咧?我好歹也是大能顶峰了,说不定那天就晋入万古了,后头出去还拿着地神兵乱晃,实在有失身分啊。” 妃月泪闻言,也不禁暗翻白眼,就像不是每个天阶者都能有神器一样,地神兵在大能之中,也绝对是稀罕事物,真不是每个大能手里都能有地神兵的,甚至身成万古,都未必手里一定有地神兵能用,这世界上天神兵的数量加在一起,都不见得有活着的万古多,温去病还挑三拣四,这态度…… 云中子更不客气,直接就往温去病脑上猛敲了一记,“贼小子,你以为天神兵是说造就造的?别的不讲,主材你要从哪里去弄?就算有了主材,能不能打出来还是未知之数,哪来的什么经验传承,炼制之法?每一件天神兵,都是机缘巧合的产物,就算有炼法,也是量身而裁,连着都想不通,你好意思说炼器?” “……我也知道,不过就是问问……” “真那么想要天神兵的话……”云中子的笑容忽然诡异起来,“你看看自己胸口,摸摸良心,不就有了?” 第一章 佛骨舍利 听到云中子要自己伸手摸摸良心,温去病一时不解,自己最近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埋没良心之举,至少……没有什么特别埋没良心的作为,而做了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最近更是一件都没有,别说摸着良心,就算掏出来自己都敢这么说。 不过,当他真的下意识这么一试,登时就在自己的胸口,魔屋当中的星海内,发现了一件异常事物。 ……这又是什么? ……究竟什么时候来的? 随着这段日子修为日进,内世界的规模也不断扩大,已经变成了无尽星海,远看璀璨无比,实际上星与星之间,有着大片的黑暗空间,而此时投射目光过去,赫然发现有一颗半透明的星体,混沌不清,在那片黑暗之中,静静浮沉,不引起任何注目,就连温去病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其存在。 魔屋是温去病的内天地,当中任何事物的细微变动,都不可能瞒得过他,会忽然多一个东西,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如果弄鬼者有心,自己说不定死了都不知道是究竟怎么回事。 当初鬼君王座的投影,那是永恒者手段,无法阻止入侵,却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异状了,这颗诡秘星体,却静静在那里躺了不知多久,直到云中子点醒,温去病这才惊觉,实在非常诡异。 这颗东西,不可能来得毫无理由…… 究竟是什么时候? 温去病略一思索,就已经明白过来,关键点必然是地藏。以永恒者的手段,都不可能由外而内,做手脚却不惊动自己,那问题自然是出自内部,而这段时日进过自己的内世界的,就只有这位大菩萨。 之前地藏真灵隐于魔屋内,等着伏击魔障,在这段时间内,以地藏的手段,无论做下什么都有可能,特别是以祂最后那堪比永恒甚至更有胜之的微妙状态,自己也不敢说祂在里头做什么都能察觉。 ……但祂到底留下了什么? 魔屋经过自己一再改造,目前是带有吞噬特性,能够吞噬天阶者,化为自身力量的,但对于吞噬地藏,增加本身修为之类的事,温去病压根就没有想过。 一是双方是友非敌,打从还在始界的时候,温去病所代传金刚寺的,就是地藏的普渡之道,双方因果早结,温去病对地藏也一直抱持尊重,不愿与之为敌,虽然鬼市一行,对于地藏的异状有所察觉,心中波澜暗生,但待到冥府之中,得见地藏真灵,知晓万古以来祂为了众生所做的牺牲,已经前嫌尽释,虽然说不上感动的愿意接替祂跳进这个大坑,但是顺手帮祂一把还是可以的,就更别说会做吞噬祂夺修为这种事了。 另一个理由……则是根本不敢想。就算要吞,也得看到底吞不吞得下,自己至今不过天阶六重,大能之内近乎无敌,却还不够资格吞万古,更别说是最后大愿圆满,堪比永恒的地藏,哪怕退一万步说,地藏愿意自我牺牲,如牛头、马面那两位大菩萨一样成全自己,以祂此刻的境界之高,自己也很可能直接给撑爆,根本就吞不下。 最后地藏冲出,与魔念结合,强证永恒,致使彻底殒灭时,温去病固然感到惋惜,也有几分伤感,但没机会出口的那句话,却是:大菩萨!你就这么直接走了,实在不仗义啊!你这么舍身做好人,怎么忘了我?好歹这段日子借了地方住,顺手也给个房租吧!我看你是好人,不收押金,你却走得那么干脆,招呼也不打一声,这不地道啊! 想不到,大菩萨原来也是个实在人,虽然就这么走了,该给的也没省下,一早就偷偷放在那里了。是担心我会推辞,所以偷偷留下,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吗?大菩萨你真是贴心,不过看人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而这件礼物…… 温去病审视片刻,心头一震,猛然一喜,却又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那颗半透明的诡异星体,赫然是一个不存于任何典籍之中的异种舍利,更是一件可以进化成天神兵的主材。 天神兵无论是哪个层级,都是万古以上的强大存在,身殒时法身所化,地藏在魔屋中藏身的时候,一直是真灵状态,根本没有法身,后来被魔障夺取的法身也被温去病一掌“苍白天刑”,打得灰飞烟灭,还不及恢复,就直接随着地藏入灭了。 因此,温去病也着实想不通,这块神兵主材究竟是打哪来的?不过,考虑到地藏最终超越道理的神妙境界,干点什么不可思议的出格事,哪怕是随手重塑法身,自己都不敢说一定不成。 毕竟,最后阶段,地藏摆明就是一副存心想死的样子,横竖最后是死定了,就尽量燃烧自我,榨取每一点光芒,不管各种硬干的后果到底多严重,只要强压到死后才爆发,就等同于没有。 地藏以自我殒灭为代价,不止彻底消除心魔隐患,更普渡鬼市众生,将已经沦为愿力牲口的它们全部解放出来,再入轮回,还顺手帮好友云中子聚齐残魂,重塑新生,这样已经非常了不起,估不到祂还另外留了一手,暗中赠了自己这份大礼。 只是,哪怕只是一件天神兵主材,还没有成型,也足以让万界抢破头,堪称是足以影响诸天大局的重要战略物资,毕竟在那几位顶级存在手上,主材到手,基本等于一件新的天神兵就要出现,但在自己这里,主材始终是主材,不是天神兵,不好直接使用,实战上有些鸡肋,更别说自己已经有一件忧患了。 想到忧患,温去病忽然惊醒,发现忧患正静静漂浮在魔屋的一角,没有继续镇压在阴阳龙火罩上,而龙火罩内的鬼君王座投影,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当初,进入酆都鬼市后,鬼君王座先是投影,虚实不定,无法驱逐,再来就是益发凝实,在魔屋内强行占有一席之地,自己不得不提防着鬼君夺舍的可能,哪怕离开鬼市,王座投影虚化,证明鬼君力量的影响,随着离开鬼市而大幅削弱,可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这个投影始终存在,逼得自己只能用龙火罩和忧患持续镇压,导致后头连番大战,自己明明手上有天神兵却不能拿不出用。 直至此刻,才发现投影已经消失不见,看来……应该是先前地藏施了手法,将之抹除,一个足以媲美永恒的超阶大菩萨,足以抗衡被镇压的鬼君,替自己解除后患,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温去病抬起头,远远看了酆都鬼市一眼,晓得自己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好不容易才脱离鬼君的影响,再跑回鬼市去,指不定不死心的鬼君会不会再弄出点什么来,这一次可不会再有大菩萨这种好心人帮忙,摆明就是送头。 云中子笑问道:“祂究竟留了什么给你?老道看不透,但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一件法身所化的天神兵主材吧?” 温去病不作声,形同默认,云中子却摇摇头,连声叹可惜,妃月泪见状讶道:“天神兵主材?这是稀世之宝,连永恒者也会心动,为什么可惜了?” “嘿!”温去病忍不住自嘲道:“这是同行才懂的心情,他是可惜,地藏菩萨是留下此物之后,才冲出去与魔念合一,然后证道殉身,如果时间顺序能稍微改一下就太好了。” 妃月泪听了完全摸不着头脑,“差别又在哪里?不都一样是殒灭?” 温去病耸肩道:“现在这状态留下来的天神兵主材,是光明无垢的属性,虽然难得,却未算空前绝后,如果是先与魔念结合,双灵归一,这时候留下的主材,很可能兼具佛、魔双属性,甚至可能是佛、魔、鬼三属性,能打造出一件万古未有的绝世神兵!威能可能比霸刀甚至永恒者手上那些都要强!” 妃月泪却愕然道:“地藏菩萨是为了怕魔念反扑,这才证道殉身,如果先结合魔念,才褪下法身,那魔障不会趁势反扑,又酿祸端吗?” “有这可能,不过……” 温去病与云中子互看一眼,又一次地一切尽在不言中。完成作品,是所有匠师的最高荣誉与梦想,为了实现这些理想,为了创造匠师历史上的又一个辉煌,所有匠师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反正,作品只要创造出来了,荣耀是自己的,作品也是自己的,而祸闯出来了,倒楣……是大家的!最后收拾局面,可不一定要自己来的,横竖自己又不是地藏,不介意把锅甩出来大家一起背的…… 这层意思,彼此心知肚明,就没有必要说在嘴上了,而尽管他们两个没把话说出口,妃月泪却还是感受到了,不由叹了口气,朝这一人一仙瞥了一眼,又叹了口气。 ……少爷对我虽然很好,终究非我族类,在他眼中整个鬼族加在一起都并无份量,要是有一天,鬼族的利益与其他方面有所冲突,他的选择,不问可知。 ……自酆都鬼君去后,鬼界就此四分五裂,再没有哪个领袖能统合万鬼,真正为鬼物发声,鬼族虽然万古数量依旧冠绝各界,却不过一团散沙,被各方不知道暗中下了多少黑手,如果后头自己有幸登临万古,必定要为同胞们做点事…… 这念头甫动,妃月泪陡觉体内气机涌动,因为先前大幅耗损,正处于低潮的万鬼愿力,如同滚水一样翻腾起来,节节上升,迅速又回到高点,甚至不住攀向新的高峰,转瞬就充盈四肢百骸。 能量的异常变化,立刻引起温去病的注意,侧目看来,略显错愕道:“普渡鬼市众生,耗用的能量可不小,就算有地藏居中施力,减小损耗,也足够让几名万古元气大伤,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这不合理,肯定外头有什么事……是不死会的事。” 先前的消息,不死会已经与血丑的不灭帮合并,新组织的状况还混沌未明,冥府之战结束后,妃月泪就和温去病直奔鬼市,尚未有机会回到鬼岩城,与父亲商议后续。 而鬼市外的这场激战,随着心魔地藏的封印破碎,再也隐藏不住,后半段的情况已经震动整个鬼界,如血丑这样的万古存在,必然知晓,肯定是那边据此做了什么,影响整个组织,这才使得汇集过来的愿力,急遽增加,让妃月泪这边发生变动。 温去病沉吟道:“但这种能量递增的幅度……实在强得过火了,奇怪,到底那边是做了什么,才会有这么猛的愿力增幅?唔……” 一声沉吟,温去病猛地感到自己体内,也有一股万鬼愿力涌动,和妃月泪那边的澎湃之量不能比,可因为基数大,实际上也甚为可观。 而且,最惊人的一点,这股万鬼愿力……异常纯净,没有任何的杂质,这种能量在愿力法门的体系中,是最高等级,最让修行者梦寐以求的那种,意味着这股愿力吸收之后,可以不必回应信众的期盼,是信众们不求任何回报的奉献,等同白给。 愿力法门的本质,是一种借贷、预先透支的体系,有借有还,这是此道铁则,就连那些万古的神皇、佛皇,都要小心翼翼,维护信众,稳固自身体系,生恐神国生变,轻则愿力动摇,重则崩溃,强如万古,因果反馈之下,也是瞬间灭顶,在劫难逃。 现在,居然会有这种高度精纯,不带一丝杂质的愿力入体,光是拿好处,半点责任也不用付,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横财,尤其是……这可不是普通人族的愿力,而是万鬼之力,私欲横流,执念最重的鬼族竟然也能贡献不求回报的愿力,这种事……怎么有可能发生了? 第二章 太上皇 “……太上皇效应。”云中子见状却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什么,望向温去病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珍禽异兽,“诸天之内,曾有过这样一个隐密传说,昔日酆都鬼君创建鬼族王朝时,曾经设想过一个理论,可以不用任何代价,撷取万鬼愿力,更没有半点愿力反噬的风险,但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能够完成。” 此话一出,不光是温去病好奇,连妃月泪都感到分外诧异,自己从没听父亲提过,鬼君还有这样的尝试,而太上皇效应又是什么鬼东西?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以昔日酆都鬼君的霸道,连顶上的天道都容不下,更不会容许什么人骑到自己头上,当它的什么太上皇。 “……酆都鬼君一世霸道,绝不会允许自己顶上有谁,哪怕只是个形式也不可以。”云中子看穿妃月泪的想法,似笑非笑,开口道,“但如果是它自己当太上皇呢?” 妃月泪为之一怔,想了两秒,又脱口道:“还是不可能,鬼君掌权一生,不可能放下自身权位,退下来当太上皇的,就算是实权在握的太上皇也一样不可能。” 在人族的历史上,不乏帝王表面退位,成为太上皇,看似清闲不理事,任由后辈掌权,实则依旧大权在握,继任者不过傀儡的例子,但权位之事,格外敏感,既然已经逊位,就随时可能弄假成真,是一种高风险行为。 而在鬼界,这个情况又更加复杂,也更单纯,酆都鬼君执着于手中大权,这成了它最大的执念,只要它还存在,就不可能真的放得下,如果真能放下,搞不好便能就此超脱,抢在所有永恒者之上了。而既然放不下,就不可能去玩这些花头,鬼族的执念,就是如此,容不得半点妥协通融,哪怕再是十拿九稳,再是利益无双…… 出于对鬼君的了解,妃月泪一想就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可能,而云中子本来笑笑的表情,听了这一句,也无奈化为一声长叹,“说得没错,它不可能做到的,所以……这个构想始终只是构想,失去了从理论变成现实的机会。” 妃月泪一下还是没能理解,不懂所谓太上皇效应究竟是什么理论,温去病却已经明白了,道:“创立组织后,放下一切,舍弃所有的权位与职能,所有皆由传承者接下,就能……”话到此处,停顿片刻,开始斟酌语句,越是思索,越是觉得当中别有奥妙,“……成为传奇……是了,愿力法门的核心,就是偶像崇拜,香火只是表面形式,成为更遥远的传奇,反而更有利愿力的蒐集。” 云中子道:“佛、道两门的那些香火神明,就有些这样的味道,神明在上,不与信众接触,将一切就给神官,但底下的神官,一切力量,皆由神明所授,本身却并不受人膜拜,直接受香火的神明也因此因果缠绕,难以跳脱。” 温去病接口道:“唯有神国的创始人,因为继任者为神皇,接手一切的膜拜,什么都被继任的神皇顶替,创始人虽然再无神能,却也就此断去因果羁绊,反而能……享受到最纯粹的洁净愿力。” “不错,唯其大舍,方有大得。”云中子拍掌笑道:“抛开强大神能不要,却能享有最纯净、不用任何回报的愿力,这是所有信众对创始人的敬意所化,并非祈祷,从此是名符其实的富贵闲人,另一个称呼……就是国父效应。” 温去病闻言暗自好笑,仔细想来,自己当初在大荒西朝所干的事,与这有点相像,但那边所得的崇拜圣德,却远不如此刻得到的万鬼愿力纯净无瑕……大概,因为自己在那边受了香火膜拜,又后继无人,更接近香火神明,不能算是太上皇吧。 而且,自己也明白酆都鬼君到最后为什么没有完成这构想,除了本身掌权的执念,不容丝毫侵犯,更大的理由,就是这一招根本不合性价比! 太上皇只是名称好听,不干活不背责任白拿钱的确是天上掉馅饼,但是实际上依旧是有舍有得,不对比白拿的馅饼,和辛苦打造蛋糕的大小,就以为白拿赚了,那是傻瓜的行为。事实上,身为“国父”所能得到的信仰红利,和现任神皇所得的,根本不成正比,别说百分之一,温去病估计,自己所得的愿力,最多只有妃月泪那边的千分之几,根本连零头都不算…… 也就难怪酆都鬼君最终没完成这理论,纯以理论,这位置根本是舍本逐末,任何一位神皇都不可能看得上,不过,对本来就已经放弃所有的自己来说,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哪怕所得只有妃月泪的零头,但因为亿万鬼物的绝对基数摆在那里,千分之一的数量,也极为可观,更何况这是没有任何隐患、没有风险的安全力量,的确是白捡了馅饼。 温去病喃喃道:“真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愿力法门……还有这样的一套。” 自言自语,温去病再看云中子一眼,从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已经看出他想说却未说的东西。 ……创始人效应,可不是那么容易建立的。想要当太上皇,关键是后续的继承者要一统江山,建立基业了,而妃月泪……可还远远不到这个标准。 ……之前听到的风声,那个融合不灭帮、不死会的全新组织,将由妃月泪担任副手,虽然也是手握重权,且背后有凯里暗中支持,但最多就是实位副手,堪堪掌握半壁江山,还称不上统领整个组织,更不可能拱出太上皇来。 ……只有一个可能,妃月泪……已经扶正了! 这种情况,照说根本不可能发生,除非……血丑忽然死了……但是谁杀得了?是凯里在鬼市大战的同时,出奇不意袭杀了血丑?但哪怕血丑死了,也依旧会有其他继承者冒出,妃月泪这边继承愿力,不会那么立竿见影,除非除非是有她亲手击杀血丑,当众展现实力,就此上位,才能有这种效果,不然只能是万血河整个被人一口气扫掉,一个不留,这……估计不太现实。 那就只剩下另一个骇人听闻的可能了,血丑主动退位! 考虑到血丑的个性,那也是个宁死也不吃亏的主,要说看到妃月泪在鬼市战争中的“雄姿”,被吓到退位缩手,这让人未免难以置信,毕竟它站着这个庞大组织的主位,本来就是强绝万古,愿力加持下,离昔日鬼君也不过一步之遥,这时候退步,实在不符合鬼族的天性,可眼前的情况,好像只有这个解释了。 ……还是血丑已经承受不住过于庞大的愿力压身,只能藉此甩锅? ……亦或者是它贪念更进一步的权柄,强行挑战永恒已经陨落,而异象被刚刚的大战遮掩了? “……对了,依照老师当初的理论,要完成太上皇这个清贵地位,除了创始人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必要的条件,就是功德。” 云中子正色道:“温道友你在大荒西朝时所受圣德,是因为你救世有功,惠民在先,功德无量,万民膜拜才能就此转为圣德,要不然,你早就因果缠身,被无穷业障给压垮了。” 温去病闻言一怔,先前倒还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自己独*索愿力法门,还是有所疏漏,这种摸着石子过河的探索,实在风险颇多,误打误撞竟然得了好处,没有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也是侥幸了。 “但……”温去病皱眉道:“我们解放了众多鬼物,渡入轮回,所以获得了功德?” 地藏殒灭前,特别给了机会,拉妃月泪下场,两方合力普渡众生,作为答谢的赠礼,想必收获了大量功德。 云中子却摇头道:“不是,如果行走于人道,所得自然是功德,但你们却是行于鬼道,所需和所得自然……” “阴德?” 温去病闻言愕然开声,却也有些扼腕,自己打一开始来鬼界,除开要想办法解决霸刀之患,就是想要趁机蒐集阴德,完成五德修行,偏偏因果杂乱,无暇旁顾,搞了不死会之后,更是有伤阴德,救再多鬼物也结算不下来,这一回,看来又是妃月泪白捞便宜,自己在一旁无奈“乐观其成”了。 才刚这么想着,温去病忽然发现,一直以来阻着自己的那道封锁,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消失了,而大量的阴寒能量,如海潮倾泻,飞速灌落,正是阴德之功。 钜量的阴德,同时倾落在妃月泪、温去病的身上,普渡整个鬼市沉沦鬼物所带来的庞大阴德,远远不是拯救几个小千、中千世界能相比的,很快就超过了两人大能层次的负荷,能量加持之下,温去病身上鬼龙皇衣再现,妃月泪身上的后袍,则是幽暗之处益发深邃,彩线处则鲜艳动人。 浩瀚阴德,化作无尽洪流,源源不断注入两人之身,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妃月泪初着鬼龙皇衣时,虽然有无穷威能灌体,将自身层次强提至万古,外表看来风光无限,但其中的苦楚只有己身知,身上的鬼龙皇衣,却像是几百圈铁索,将肢体牢牢束缚,妃月泪分分秒秒都感到行动困难,使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抬手提足,做不到高速腾挪。 但大量阴德加身后,那种几乎透不过气的压迫感,却飞快削减,身体一下变得轻松过来,活动自如,同时,先天的至纯鬼体,受到阴德滋养,神魂补益,更是说不出的舒服畅快,所有的感知,加倍灵敏,空间法则在眼中清晰浮现,再无奥秘可言,因为修为急速提升所造成的根基不稳,一下都被填补起来。 这是来自世界的馈赠、来自天道的馈赠,就算再一次收获大量阴德,也未必能重现这样的效果,妃月泪又惊又喜,恍惚之间,周身竟然有长长光带浮现,竟是触发了时光长河,为日后稳步进军万古埋下基础了。 万劫阴灵难入圣,鬼道修行根本是逆天而行,最是不易,妃月泪此刻的获益,足抵千年苦修,更还一下把根基稳住,简直是想来什么,就来什么,顺风顺水。 ……自己能有这样的成就,都是少爷一路推着走过来的,要不然,自己至今也还只是个三重天的鬼尊,不晓得还要蹉跎多少岁月,才能有此刻的境界,更别提可以一窥万古前路。 ……饮水思源,自己他日如若成道,定然不能忘记少爷的大恩大德,这次他实在太吃亏,明明不死会是他一手建立,却由自己得了最大好处,就连此刻的阴德,也是自己拿了大头,他只……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妃月泪就注意到一点异常,一幕惊人的光景,在眼前出现,温去病整个被黑雾、黑焰包围,虽然是踏在半空,却因为过于庞大的能量汇聚,脚下空间开始扭曲…… 什么状况? 第三章 阴德之器 鬼龙皇衣着体,帮助温去病控制正急涌入体的疯狂能量,这情况一早就出了本身意料。 如果说,普渡鬼市众生,助其摆脱愿力束缚再入轮回,是倚靠妃月泪提供的愿力、地藏主持,那温去病在其中所扮演的脚色,不过就是一个仲介,事后论功行赏,除开已经陨灭的地藏,肯定也是妃月泪拿大头,他就抽个零头,意思一下。 但此刻涌入的阴德,完全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妃月泪那边的确有钜量阴德入体,助其弥补根基,铺垫前路,堪称是万古难遇的奇缘,但与旁边这一出相比,就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了。此刻铺天盖地的黑潮,仿佛撕裂苍天的云瀑,正倾落注入,冲刷着温去病的神魂。 漆黑的玄光、阴寒的黑火,都在温去病周身浮现出来,受到鬼龙皇衣呼应,隐约构成九道龙形,绕体呼啸,皇威镇世,卷起长风,吹扬千万里,所过之处,原本荒芜无物的冥土,竟然长出草来! 在鬼界之中,凡是涉及到生机的,都是头等大事,这个万古未有的变化,不光是在场的妃月泪、云中子大吃一惊,就连正在遥遥关注此地的鬼界各个万古,都给惊得不轻。 鬼岩城中,凯里一下从自家宝座上站起,威严的目光远远看去,惊愕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万鬼大会堂内,鬼韬怔怔站在当场,看着长风吹拂过的冥土上出现的草原,喃喃道:“这都是什么人啊?竟然连冥土都长出草来了……” “……夺天地气运之人,在他身边,所有的常规都可能被打破,都可以被打破!” 宝座之上,霸皇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太多的惊讶,神态自若,似乎还有一丝欣喜,像是看见自家孩子比赛得了奖一样,随即又转为淡淡的讥嘲,斜瞥向天,“嘿,仍是那么的不知所谓,这天道……这世道……” 霸皇的话意,就连鬼韬都不能理解,不知道这副光景背后,究竟是这样的机制,让自家主上发出如此话语,而在鬼市之外,温去病受无量阴德灌注,洗涤神魂,自身竭力维持清醒之余,也生出了一个大疑惑。 “……怎会这样?”妃月泪在一旁惊奇道:“少爷的阴德,怎么会比我还多?而且,还……多了那么多……” 乍然目测,看不出头顶黑云中蕴含阴德的具体的量,可超出妃月泪所得的阴德,起码十倍,完全是不可思议的量,让妃月泪仰头看着那怒涛海啸般阴德云瀑,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尽头?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本以为最多不过五分钟,云瀑的冲刷就该结束,但当云瀑持续倾泻到十五分钟以上,就连颇为淡定的云中子也坐不住了,到妃月泪的身旁,试图解释。 “……恐怕,已经不只是单纯解放鬼市众生的所得,他入鬼界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掀动整个鬼界,还有在冥府也干了惊天大事,拯救万界众生于不知,都没有获得什么,很可能是之前累积的量一次结算了。” 这个解释,的确合情合理,妃月泪暗自点头,可是当阴德洪流的倾泻,超过三十分钟,妃月泪和云中子都不晓得究竟该说什么了。 有史以来,鬼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不管是怎样的绝世强者,或是如地藏这样的大德,都不曾收获过这么钜量的阴德,真真是史无前例,所有正在关注这边动静的鬼界万古,想破头都想不出,温去病到底是凭什么得到这样的阴德? 阴德之为物,妙用无穷,善于庇佑,乃是炼制替死、代死、消灾、解难秘宝的绝佳材料,可说是怎样都不怕用不掉的俏紧货色,而阴德的入手,说难不难,只要行事有功于鬼,便可获得,一如功德,但若想要大规模获取,那就当真是千难万难。 而阴德、功德,天意命定,无法强夺,欺天骗天之举,不是人人敢做,更没几个人可以做成的,但却并不是没有办法绕过限制获得,只要擒杀功德之主、阴德之主,以其骨肉造器或炼丹,虽然如此的耗损会很大,却仍可凭此化用其身上的钜量功德与阴德。 温去病能够一口气获得这么钜量的阴德,堪称是鬼界有史第一人,各方鬼界万古看了都要为之眼红,以之炼化,哪怕算是损耗,也可以制出一件前所未有的阴德之器,说不定就媲美天神兵了,其中玄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顾忌说这边动静太大,不晓得有多少大人物在关注,贸然出手,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早就有强人出手,试图劫夺了! 整个过程,妃月泪都在高度戒备,小心翼翼望向四周,随时准备替少爷护法,排除心怀不轨之辈,也在此同时,它收到了来自鬼岩城的灵光传书,是凯里亲自发来的消息,表示血丑已经全面求和,除了愿意将不灭帮并入不死会,更愿意反过来屈居副手,由妃月泪担任不死会之主。 如此一来,永生教已经彻底溃灭,余众不是四散,就是大多为不灭帮吸收,再随之并入不死会,而心魔地藏殒灭,鬼市被解放,内中残留的不死会也势必归于妃月泪领导。 兜兜转转一圈后,妃月泪赫然成了一统鬼界的愿力之主,所收揽的业绩,甚至就连当年酆都鬼君,也有所不及,更别说这还只是目前而已,后头随着它修为提升,能稳稳操控手上的万鬼愿力,它的成就终点无人敢想像。 ……这是一条前途终点,更在昔年鬼君之上的康庄大道,一个新的鬼界之皇的诞生,已经近乎板上钉钉了…… 当意识到这个可能,鬼界诸多万古都蠢蠢欲动,哪怕必和凯里结成死敌,也有几位想趁早下手,干掉这个日后必然成形的大威胁,然而,这念头如今也就只能想想,最佳的铲除时间已经过了,如今妃月泪有鬼龙皇衣护身,强提境界至万古,除非有永恒者出手,否则谁能瞬息杀它?战斗时间一拖长,必然有人干涉。 妃月泪将兴,这是大势已成,不是轻易能够阻挡的,至少鬼界内部已经不成,除非其他各界的永恒肯出手才行,然而先前冥府一战,新任冥皇大杀四方,各方永恒个个带伤,一个不落,未必有空出手,如此形势下,甚至不少鬼界万古已经在思考未来鬼界多一个强人在上,和各界争雄,于己的利弊,是否后头要助她成道,抵御外界干扰,卖个人情了…… 而另一边,获得大量阴德洗伐神魂的温去病,神识益发通透,对天地法则的感悟,也随之来到了新的高度。 凡是修为境界连续提升太速,都有根基不稳的问题,哪怕温去病也不例外,短短时间内从天阶四重,升到六重巅峰,离万古只差一步,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但在飞速拔起的同时,也造成诸多隐患,后头要花很大努力去夯实自身基础,修补隐患,才有机会迈出最后一步,进军万古,但这些问题都在海量阴德冲刷下,一一被补正。 单纯改良体质、提补气血亏空的丹药,都已经是难得的上品;能够洗伐神魂,增强神识的灵物,更是凤毛麟角,温去病此刻所遭遇的,则堪称机缘无双,不知令多少大能瞠目,又羡煞多少万古强人。 在此刻温去病的眼中,天与地,整个世界又开始拆散,还原成无数的色彩与线条,明明冥土上只有无尽的漆黑,但在法则建构的世界内,赫然还是有着无数微弱的其他颜色,在那些横横竖竖的线条中闪烁,而那些线条,也没有一刻静止,或是扭曲,或是拉伸,代表着这天地内每一秒的法则变化。 大能阶段,对空间理解最重要的感悟,温去病正在藉由这个万古难有的奇妙状态飞速补完,之前要辛辛苦苦去探索、臆测的东西,此刻经由极度灵敏的神魂感知,窥见天地演道,直接有了最正确的认知。 ……原来……这世界……竟然是这样的…… 类似的惊奇念头,分分秒秒,都在心头闪过,温去病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现在有这么多的阴德灌体,不用白不用,何不更进一步,更趁机完成阴德之器? 以当前处境,这个念头可以说是得陇望蜀,实在是贪得无厌,不过,横竖机会难得,温去病决定赌上一把,说不定还成功了呢! 说干就干,温去病双手虚抱成团,依着一早就构想好的设计,将海量的阴德之气,汇聚灌入,漆黑如墨的深色,在双掌中高速滚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一点尤为深邃,逐渐形成一只未开启的眼睛。 惊天奇宝,将要现世,苍穹为之震动,一声声闷雷,在半空中响起,威慑千万里,恐怖的压迫感,就是以妃月泪如今之强,也不由觉得胸口有如铅坠,心惊肉跳,觉得自己少爷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弄险,明明好端端的白拿好处,忽然干这一手,实在太过冒险,也太过没必要了。 才刚想着,身旁云中子眼观天地变色,不由脱口赞道:“好!不遗余力,一有机会就挑战自我,创造更好的作品,誓要超越前高,为天下缔造新的文明里程碑,正是我辈本色。” 妃月泪抬头看了一眼空中闪现的巨大雷电,犹如荒古之龙,再看看相对之下不算远的酆都鬼市,忍不住道:“这道劫雷如果打下来,鬼市恐怕逃不过,如今市里再没有万古坐镇,绝对扛不住这劫雷,要是真的打下来,肯定是一场浩劫。” “万古悠悠,浩劫常有,而绝世佳作实在罕见。”云中子轻抚长须,“以天下文创为己任,置他人生死于度外,这才是我辈匠师本色啊!” “……拜托,麻烦说这种三观不正的话时候,别那么一副仙风道骨,有道高人的样子。”妃月泪闻言没好气道:“经历过那么多教训,结果你们完全没有什么长进嘛,地藏菩萨先前根本是白点化了。” 云中子闻言却笑道:“我们虽然是至交好友,但祂的点化若是有效,老道一早就身入佛门,改证菩萨了,我辈匠师传承万古,创造出这么多改变世界的物件,靠的就是心中这不改的执念啊。” 妃月泪还想要再说,却见温去病周身黑焰浮动,黑暗之中绽放七彩光华,又幻化出龙、凤、麒麟、龟、虎,与诸般洪荒凶兽的形象,一个个张牙舞爪,气势吞天,摘星辗月,一声声吼啸,震动大地,抗衡着半空将落未落的巨大雷电。 灭宝劫雷未落,气机已然澎湃得惊人,下方幻化的洪荒凶兽,也远超大能层次,两者相触,不啻又是一场万古级的能量冲击,而聚精会神炼宝的温去病,似乎已做好了准备,将自身精、气、神维持在高点,只差一步,阴德之器的结果就见分晓。 妃月泪正屏息以待,蓦地却见温去病周身光带浮现,竟然是时光长河发动,光阴绕身。 温去病奇遇连连,来鬼市之前就是六重巅峰,半步万古,距离那个境界只差一线,又得阴德灌体,洗练根基,动辄引发时光异象,不足为怪,但此刻的时光长河中,一个个烙印凸显,掀起剧烈波动。 妃月泪目光骤紧。 ……这……是要直接证万古了? 第四章 万年留级生的决心(周一紅包五百) 週一,滿五百紅包,加更 温去病这段时日进步飞速,这一点有目共睹,可过于快速的提升,就算能透过世界反馈,填补道基之缺,但心性方面的打磨,怎么都要点时间来沉淀,这点无论什么外力、什么奇迹都帮不上,老天也拉不起,只能依靠自己,除了极少数的天纵之才,都是如此,温去病也不例外。 而明明根基牢固,只要略微沉淀,万古境界就十拿九稳,偏偏要在现在,直接从这状态强证万古,怎么都稍嫌冒失了,妃月泪着实不解,如今冥府和鬼界之事均已了解,始界之难也已经靠一段落,又有什么理由温去病非要急在此刻? 正自困惑,半空中一阵强烈闪光,闷雷响彻,酝酿的雷劫消失不见,诸般龙、凤、麒麟……异兽群的诸多形象,也随之瞬息破灭,逝如泡影,而在诸般残影中,温去病从天而降,一下飘落到妃月泪、云中子面前。 妃月泪见状且惊且喜,诧异道:“少爷,你……已经万古了?” 温去病闻言潇洒一笑,仰首望天,“不错,我得天道反馈之助,已经身证万古,并且掌握奥秘之力,一步直上九重天,横压当代,同境界之内,我万界无敌,就是遇上永恒者也不怕。” 妃月泪闻言大喜,虽然不知道少爷是怎么做到,可自家少爷总与奇迹相伴,这一段时日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为证,在他身上,什么成就都不奇怪,当下便想开口恭贺,直到看见云中子在一旁翻白眼,才意会过来,“少爷,你……是开玩笑的?” “当然!” 不顾妃月泪此刻鬼界愿力之主的崇高身分,温去病直接一个爆栗敲在自家小美婢额上,“万古要是有那么好上的话,就是笑话一个了,我累积还欠少许,现在不是干这事的时候……我又不是疯子,也不急着去拯救世界,才不会抢着去干事。只是可惜,被这一打断,阴德之器的铸炼未成,后头还要另找其他机会了。” “那些东西先别管,有一个问题你回答先。”云中子迫不及待,抢问道:“你这阴德的量,绝对不正常,到底是因何得来?应该有缘故的吧?” 天下间,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获得,外人虽然看不明白其中端倪,但云中子确信,在获得世界反馈的同时,温去病应该也得到了某种启示。 “这个……大概……其实……算是,教化之功吧。” 提及此事,温去病表情猛地有些僵硬,明显不愿意再说下去,却又知道必须给个解释,这才叹道:“我后头才明白,那么巨大的量,不只是阴德,也包括了道德。” “道德?” 妃月泪有些反应不来,阴德自己还可以理解,但收获道德又是什么状况? 云中子虽然也不理解,却琢磨起来,阴德、功德都是有大功于族群,由天道反馈赐予,但道德的累积,却重在教化,之前温去病在诸天各处传道的行为,云中子都看在眼中,收获道德之器,打造出阴阳龙火罩不奇怪,可来到鬼界之后,他既没有收徒,也没有任何教化行为,道德之气又从何而来? 更何况,那么钜量的道德之气,同样万古未有,这个教化范围显然非同小可,绝不是简单的授徒、传道就行的,自己甚至想像不出,是怎样的教化行为,能引发这么大规模的天地反馈? ……这已经堪比昔日道德天尊传道众生所得了,绝非正常的收获,肯定是天道有意加码…… 云中子见多识广,接触诸天隐密,虽然一时困惑,但从温去病的反应想来,陡然一下明悟过来,猜到温去病这么尴尬的理由,不由得哈哈大笑。 “妙极!妙极!这确实是大大的教化,怪不得会获得如此剧烈的天地反馈。”云中子忍不住抚掌笑道:“此事倒是完全符合天道法则,怪不得……道友真是立下一个好大的模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中子笑得欢愉,一副根本停不下来的样子,温去病的表情则像吞了苍蝇一样不快,妃月泪在一旁益发不解,最后还是温去病无奈开口解释,“渡化鬼市众生,是有偌大阴德,但我在接收时,得到冥明训息,说我一手搞起并搞垮不死会,教化鬼界众生……论功行赏,给了我大量阴德……还有更多的道德。” 解说入耳,妃月泪一下愣在当场,首先生出的感觉,是类似“刚才好大风,我没有听清楚”,直到几次定神,确认温去病并没有要补充说明,这才确信,确确实实就是自己听到的那个意思。 ……搞起并搞垮不死会,于鬼族有大功? ……不止有阴德,还是有道德,不死会之事,于鬼界众生是一场教育? ……这又是什么鬼逻辑? 妃月泪足足呆了老半晌,才从这个回答中,感受到来自天道的深深恶意。 ……天道对于鬼族,当真是视作一堆垃圾,不留半点情面…… 一手建立起不死会,套取亿万鬼物的信任与积蓄,得手之后再把组织玩垮,让它们美梦破灭,得到“此事不可为”的残酷教训,从此不再沾染类似的事情……这或许真能算上一种教化,但因为此事而获得阴德重赏,这就太不厚道了。 ……天道,究竟是何等蔑视、嘲弄着鬼族? 普渡众多鬼魂入轮回,所得的功绩,远不及戏耍了无数鬼物的“教化”,倘若哪一天,来个什么人彻底灭了鬼族,所能得到的阴德,岂非要丰厚到破表? 意识到这里头代表的东西,妃月泪胸中益发有种怒气,不断酝酿,这个愤怒并不是针对温去病,而是向着天道,它默默向不远处的酆都鬼市看了一眼,暗自许愿:鬼君陛下,我既然得了你的传承,又有你的宝旗加身,日后有成,必当继承你的心意,将之发扬光大! 妃月泪忽然变得坚毅的眼神,温去病不问都知道到底是在想什么,虽然自己并不乐见这种发展,但……不可否认,这个鬼公主、小俏婢,因为和自己接触,力量、境界三级跳,是自己一手造就了它。 而人随着各方面的提升,都会开始有自己的理想,何况是鬼,自己造就了它,却不表示自己就有权限制它的未来……若是自己这么想,跟那个人还有什么区别?哪怕最后人鬼两界要兵戎相见,自己也该到时候再负责,出来收拾掉这个自己打造出来的大敌…… 不过,这个阴德大礼包,自己也确实收得面上讪讪,觉得像是被天道开了一个大玩笑,也难怪云中子会笑成那样。 ……搞了半天,自己在冥府阻止饿鬼祸延万界、在鬼市普渡众生,辛苦大半天,所获的阴德,还未足整垮不死会的百分之一,这样的结算法,难怪鬼族会气炸,尤其是阎罗阴蛟,倘使知道还有这样的一条路,一口老血怕是可以冲破鬼界,喷上九天高。 这种情况,也难怪当初的酆都鬼君会是那副样子,也不怪自己打造出的小美婢,会走上同一条路,哪怕自己不乐见,甚至可能最后会站到她对面,也不得不承认,天道根本就没有给鬼族路,也就不怪鬼族都会走上逆天之路了,道路的冲突有时候不可避免,这件事情自己已经体悟过很多了…… “好了!”温去病挥了挥手,干脆的甩开阴德回馈的问题,对云中子道:“事已至此,后头……你又有什么打算?” 云中子闻言抚了抚须,像是下了决心,道:“老道决定入轮回走个一遭。” 温去病不禁讶异道:“为什么?你吃饱饭了没事干?” 轮回通道虽然被天道闭锁限制只余冥府一处,如今有正在损坏状态,寻常鬼物轮回无路,但佛道两门,大能以上,仍可凭自身力量轮回,不成问题,问题只在必要性? 普通仙尊若是肉身被毁,元神无恙,可以夺舍重生,或是另塑法身寄体,这都不能算是死,但若是彻底殒落,元神也不得保全,残魂化为鬼物,是为鬼尊,无论生前修为多高,死后身上都带着幽玄阴气,纵是后头修为更近,身登万古,甚至登临永恒,除非经过轮回,否则都无法洗去。 有那股阴气在,无论身在仙界、佛界,都会遭到天地法则的压制,做什么都困难,这是寻常仙佛化鬼之后,必须要转世重修的理由,但云中子此番却捡了大便宜,地藏为他重塑残魂时,竟以通天手段,将那股阴气彻底抹去,等同生者,只差没有重塑法身而已。 再造道体,对其他仙尊来说是也挺棘手的,夺舍重生之事则颇多忌讳,但对云中子这位造器大仙家却易如反掌,只要取点天材地宝,不管是以莲花化道体,或是仙藕塑法身,都不过是举手之劳,之后再花几百年的时间温养、适应,保管像全新的一样,这点时间,对于这位活过百万年的超级大能来说,也不过是眨眼功夫罢了。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轮回转世,多此一举? “……老道过去认为,一旦踏入万古,神魂烙印与时光长河结合,从此就命不由己,求死不得,受天道操控,若是陨落,还要担心被强行重生参料,是以……总不愿踏出这一步……” 说起这一点坚持,云中子仍是感叹,面上满是缅怀、伤感之色,温去病也不打断,直过了好一会儿,云中子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但如今想来,身在诸天,没有足够的自保实力,就算不被天道操控,又还不是到处被人掌控?这命……何曾又由己了?” 温去病不禁哑然失笑,“别总拿实力说事,就算强如霸皇、小白,他们也不敢说自己不受谁的操控……操控这词,其实也说得不太准确,更实际的说法,不过是一种交换,人在世上,除开极少数无情无欲,不假外求的,不可能独个过活,只要你有欲望,就有需要用到别人的地方,用你能给的,换你想要的,人与人相互影响,说得上谁操控谁吗?动不动就忌惮*控,这玻璃心是有多脆弱?那干脆别求职了,找个乌龟洞隐居起来,隔绝一切吧。” 云中子笑道:“如今想来,正是道友说的这个理,我们连各自身后的利益交换,都难以避免,又管什么天道操控?老道此去,轮回重修,等再回来,就会迈出早就该迈出的那一步,届时……” 微微一笑,云中子向温去病、妃月泪一揖到地,“希望两位道友已证万古,大家在时光长河中再会。” 语毕,云中子的身影缓缓消失,赫然是已经遁入轮回,转世重生了。 看见此景,温去病颇感几分唏嘘,这位大能资历极老,累积够,眼界开,身证万古绝无问题,只是一直放不下心障,这才蹉跎多年,等到轮回重归,踏上万古简直不要太容易。 ……其实,令云中子踌躇的问题,自己又何尝没有?刚刚意外踏入证道关卡,那一瞬间,相同的疑问,也一样让自己心头剧震,这才不愿将那一步踏出去。 不过,那个问题的答案,自己不用蹉跎万年,立刻就有了,现在自己已经想清楚了,从来没有什么操控不操控的,只有自己想要与不要,如果还对生命有追求,还有那些让自己豁出去也想取得或守护的东西,力量就是必须,而交易……就是追求力量所付出的代价。 ……妳也是同样的想法吧?小妲…… 第五章 另一处的暗战 酆都鬼市之战,随着地藏彻底殒落、云中子入轮回,而告一段落。此战的过程,震动诸天万界,无论是心魔地藏的入灭,还是地藏菩萨的殉身,都对佛、魔两界冲击巨大,而此战中妃月泪、温去病的出色表现,以及战后天道奖赏,阴德降下替他们洗练根基,底定前程,更让各方不得不正视,意识到这两人的强势崛起。 先前,温去病的名头,只存在始界,还有他曾驻足停留过的少数中千、小千世界,鬼界的万古存在都对他一无所知,才在应对时吃了大亏,但从今以后,这类事情不可能再出现,七界之内,凡是万古,全都对这个男人有了清楚认识,更将之视为严重威胁。 只是,就连温去病也没想到,自己这边辛苦一场,好不容易才打完收工,万界之内,也有某一处,一场与鬼市战局相关的激斗,才刚刚结束,而好不容易脱身出来的魔主,满面愠色,远远看着已成定局的鬼市,徒叹奈何。 就在不久之前,想要出手救援心魔地藏的他,遭遇到疯嚣之主的狙击,两大魔族至尊,就这么乒乒乓乓打了半天,双方都有魔界加持,胜负难分,等他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心魔地藏早已殒灭,一切也成定局,再也无力回天了。 耗费无数心血与资源,魔界插手置入鬼界的两枚棋子,至此都已经废了,心魔地藏丧命,阎罗阴蛟虽然一时还未死去,却也彻底废去,再难有什么作为,要是魔界不愿意伸予援手,恐怕连多活几个月都有难度……而即使自己给出援手,在血丑甘心退位,妃月泪大势已成的当下,一个残废万古,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了…… 至此,万年谋算尽成空,纵是魔主城府深沉,也要花好大力气,才能让自己的理性维持清明,压住屡屡欲爆发出来的怒与恨,去思索自己落错的一子究竟在何处,何以一着错,满盘输? 地藏留存在温去病身上的一手,固然自己没能料到,也不曾预见,必是有强大力量为其掩护,遮掩天机,盖住了时光长河内的一切可能,属于不可知的突发意外,但怎样的意外都好,自己不该如此无能应变。 作为一个成功的谋略者,无论何时,自己都该留有后手,不管遭遇到什么意外,都该有相应手段处理,手足无措这种事,就不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绝不是一个合格谋略者该有的态度!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很显然,疯嚣之主的意外杀出,就是其中关键,如果来者是天尊或是古佛,甚至哪怕是妖皇倒戈这个小概率事件,自己都一早就想好了后手应变,在九幽内交手,利用主场优势,怎么都是自己有优势,谁知打横里杀出的,竟是完全抵销自己优势的这位。 ……疯嚣之主的行为模式,既混乱,却也简单,这家伙根本没有独立意识,完全照本能行动,而所谓的本能,除了有仇报仇,一激必发,再来就是执行魔界的防卫使命。 凡是魔界遭到外敌侵入,疯嚣之主都会被惊动,代行魔界意志,驱逐所有引发排斥的东西,是以无论佛、道、妖,永恒者进入魔界,既受法则压制,又会惹来疯嚣之主的驱逐。 除了这样的本能反应,想要引动疯嚣之主,就只能靠血祭,这也是驱动魔界中大多数强者的共通之法,只是……身为永恒者,想要用血祭奉祀来驱动,那个祭祀的数量,可不是寥寥几千、几万人而已,起码也是十亿、百亿以上的规模。 以量来算,自己早就做过实验,单单献祭掉一个小千世界,都不是一定能引动疯嚣之主的,起码也要是中千世界以上,才够资格引来疯嚣之主,但……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的? 作为堂堂魔界之主,有中千世界以上的血祭,自己却没有察觉?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动静,自己竟一无所知? 思虑在这一点上打结,魔主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猛地一拍掌,想通了其中关键,恨声道:“好一招瞒天过海,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这一手,却令我视而不见,好手段……居然一早就伏下了这一着。” 如此大规模的献祭,绝对不可能瞒过永恒者,但如果是在一场公开的献祭中偷数目,就算永恒者也可能会被蒙蔽过去。 最近,诸天之内,有什么大规模的牺牲与献祭吗? 有! 饿鬼之祸中,被佛道两门舍弃,一早被辟为隔离带的神国、佛国,里头的无数生灵,都在这场大祸中丧命。 未曾异变的首波太初饿鬼,啃物而不吞生灵,但当整个世界都被吞噬殆尽,法则被破坏,空间被归无,自然生命体也活不下来,除开少数大能以上的强者,神国、佛国内的一切都被充当了祭品,大量死亡是理所当然的事,当时情况又乱,自己全神盯着冥府那边,根本无暇旁顾,竟然没发现有人趁机“废物利用”,把这些本就放弃的人命,导向血祭,再以此驱动疯嚣之主,在关键时刻阻了自己。 “道友似乎想通了。” 一个声音遥遥传来,跟着,一道投影在魔主前方摇晃成形。一头乌发,三络长须,国字脸看起来极有威仪,手持拂尘,身披八卦衣,哪怕只是投影,无上道威,仍镇住周围的黑暗与魔气,不允任何邪魔冒犯。 魔主见状微笑道:“天尊驾临,怎么不事先打声招呼?不曾施礼远迎,显得我这主人做的不合格啊。不过天尊这等身份,做客人却不随礼,也有些过分啊。那么大的一份礼,送给了疯嚣,却为何厚此薄彼,见到我就两手空空啊?” 明明刚刚吃了大亏,满腔怨愤,但一见到这老对头,魔主却出奇平静,立刻便谈笑自若,再一次展现了极高的自制力。压制自身欲望,拉诸天一起入魔这条道,可不好走,若非由此定力,自己一早就成了疯嚣的一部分了…… 广成天尊不理这些揶揄,直接开门见山,“道友诱堕地藏,更刻意引导祂走向香火神道,表面上只是为了插手鬼界之事,埋下钉子,实则是要藉此开启神界,进入九重天吧?” 魔主道:“终究功亏一篑,还有什么好说的。却不知……这一手究竟是天尊所为?还是……古佛也帮了一臂之力呢?既然要谈,又为何不直接现身?” 多年老对头,魔主一眼就觑破对方来意,堂堂道门天尊,肯定不会那么无聊,特别来跟自己炫耀计策成功,也不会吃饱发慌,专程过来解说计策到底是怎么得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趁胜逼和,籍着打破自己的计划,来逼己方携手,不许有人吃独食,这种事情过去并非没有,只不过通常是自己主动,从不曾这么被人逼到门口来! 广成天尊却是微笑,“一场血祭,好不容易才引走疯嚣之主片刻,可持续不了多久,倘若亲身降临……那就无法好好说话了,不是吗?” 永恒者若是亲身进入魔界,必然会惹动疯嚣之主驱逐,平白给了魔主可趁之机,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自那人驾临九重天,封印神界后,神界从此自隐,诸多先天神灵不再出现,连带诸天也从此失衡。” 广成天尊道:“先天神能各掌权柄,负责维护诸天之内各种大道的正常运作,祂们被那个人封印不出,万界渐渐失序,这些危害一时不显,却终究避之不过,对我们哪一方都不是好事。” 六界之中,妖、魔与仙、佛是宿命对头,一向也斗得厉害,鬼界则是五界公敌,为天所厌,和哪一界也谈不上友好,自身自从鬼君被镇压后,又处于分裂状态,斗得你死我活,算不上哪一界的死敌。 神界的情况,却比较特殊,诸如香火神明一类,都被划分在不上道的后天神明中,就是修成了神皇、佛皇,登临万古,也没资格进入九重天,唯有真正得天授命,生则授权柄的先天神灵,才能在九重天上有一席之地。 而这些九重天上的神灵,全都不死不灭,万古不易,又不涉正邪之争,超然于物外,看似高高在上,力量强大,却受仙、佛冷眼,妖、魔鄙视,一言以蔽之,根本就是天道的奴仆,专门留下来干活的。 神职在身,不管是想干还是不想干,都得持续干活,万古不怠,更有诸多限制在身,不得半点自由,也无法藉由修练而提升,探询大道真理,换句话说,就是不思进取……当然祂们实际上也没得进取。 更重要的是,这些神灵都有职责,却不许有立场,着重在维持平衡,所以,仙佛妖魔相互斗争时,常常出来阻头阻势,造成双方不便,等打完了又要出来洗地,天赋的强大力量总用来收拾善后,维持诸天大道运转顺畅,时间长了……谁会尊重这群总是在干赃活的“公务员”? 而随着诸天万界发展壮大,积累的天阶者越来越多,打的天翻地覆,法则崩溃的场面越来越多,早有定数的先天神灵开始洗地洗不过来了,为了填补缺憾,万古之前,妖皇协助推动,有过一场封神大战。名称好听,本质却是神界猛拉壮丁,佛界趁机自肥,兼着捞了一把,而当时声势最盛的道门,则是诸天仙人相争走避,躲之惟恐不及,就怕一个不小心,被扯下水去,从此身为神明,不得自由。 后来,谁也想不到,奇点出世,神界竟然是首先遭殃那个,九重天被完全封锁,这群公务员集体消失,就此退出了诸天舞台,世上除了极少数幸存者,就只余后天的香火神明。 最初,仙、魔、妖、佛四界对此并不是很在意,那批家伙力量虽强,却只有洗地的份,少了祂们碍手碍脚,正好大家都做事方便,可随着时间过去,万古变迁,四界都发现状况不妙了。 先天神灵身负的权柄,代表着对相关大道的最深理解与运用,很多都还是当前诸天之内独树一格,没有谁能替代的,一旦少了这批洗地的公务员,有时己方斗争得狠了,没人收拾后患,结果就是大破灭。 在四界的争斗下,一个个小千、中千世界接连破灭,甚至连大千世界也屡屡陷入危机,这让位于四界之顶的永恒者都生出一种危机感,意识到再这么下去,早晚自己也会大祸临头,诸天万界更可能提早面对终末。 必须要想办法解放神界,让这股负责维稳力量重新回来才行! 重开神界大门,再启九重天,就成了眼前当务之急! 然而,又该如何破除那道封禁,开启九重天门呢? 那个人诸天的顶尖存在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因果联系建立,自身立刻遭劫,又要怎么去解开那个人的封印? 就算为了解除隐患,为了莫大利益,要拼上一记,那个人封印整个神界,全部先天神灵的封印,又要怎么才解得开? 第六章 佛骨舍利 “昔日酆都鬼君遭难后,接着发生的就是神界大劫,那个人亲上九重天,之后不知如何,等那个人再次出现,神界就整个被封印,九重天也隐没于大门之后,一切先天神灵从此断绝讯息。” 广成天尊喟叹的内容,于魔主而言固然毫无新意,却是实打实的诸天绝密。 毕竟,神界隐没之事,层级低的那些根本一无所知,甚至搞不清楚先天神灵、后天神明的差别,对更下头的那些来说,地阶就算神妙莫测,天阶之上无论仙佛妖魔,都是一样的神通广大,反正抬望眼,满天神佛来来去去,拜在供桌上的都叫神,哪分得出差别? 层级高的那些,知晓神界消失,却不晓得这恐怖的现象,背后藏着什么?背后的猜测基本是在两个方向上打转,或是认为诸界永恒联手,封印神界,排除这群平时一副高高在上作态的洗地工,或是认为天道循环,诸天万界步入新的阶段,神界自隐不过顺其自然而已,不知情者,根本做不出靠谱的猜测。 奇点的存在,乃是诸天大秘,就算是万古存在都所知极少,尽量被控制在永恒者之间,免得一下不慎,被人伺机利用,发生大灾难……况且,“一个代号为奇点的怪人,独力封印了九重天界与所有先天神灵”,这种荒唐事,哪怕是万古存在来听,都太像是个笑话。 魔主道:“那个人前往九重天时,你们就没想着向天帝打个招呼,让祂躲避?” “当然传了警告,但是……”广成天尊闻言笑意略苦,“祂又能躲到哪去?” 天宫与冥府相同,都是近道之所,神界的先天神灵,虽然天授权柄,维持诸天法则运转,不像地狱龙皇一样,与之结合,根本迈不出一步,但根基却深系其中,依旧是一损俱损的格局。奇点堂堂而来,其他永恒者如果抛开脸面不要,个个都能躲,唯独天帝不能,非但不能,其他的先天神灵也都是一样,眼见大劫临头,却连跑都没有得跑,唯有联手共抗。 广成天尊叹道:“当初九重天上的那一战,却不知是何等激烈?竟然没有半点讯息流出,让我们无从得知那个人的具体威能……” 魔主闻言不禁冷笑道:“激烈?酆都鬼君难道是和那个人激战三天三夜后,才被镇压的吗?你又不是没看过它的下场,靠谱点的过程或许就是天帝一招未出,甫见面便即失手,整座天宫里一应先天神灵,无论永恒万古都没半点作用,就像扯棕子一样,一个连一个,全数被镇压……那个人离开的时候,还顺手留字天门,镇压示威。” 九重天上的一战,实在玄秘难测,就连永恒者都不得而知,对此非常好奇,却只有在遇上同位阶的对象时,才能谈及,过去其实也憋得很慌…… 广成天尊道:“先天神灵或许全部被那个人彻底镇压,可天宫却没有,那个人在天门上的封印,或许是由于当时初成奇点,力量尚未如后头那样炉火纯青,存有明显的破绽,这才让我们有能够翘动的机会……” 魔主却摇头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破绽有可能是那个人故意挖的陷阱,以天宫为饵,引我们上窜下跳?” 广成天尊失笑道:“道友既有此虑,那为何这些年来又一直跟着我们一起跳呢?” 魔主昂然道:“我不争,你们难道就会不抢?地藏之事,我失算一着,被你和古佛联手破坏,是我的失策,但你们呢?你们试图插手九重天的准备,我好像没有出手破坏几件吧?现在进展又怎么样了?” 乍听之下,不过是自清兼友善关怀,但广成天尊听了,却脸色略变,不太好看。 并不是只有魔主在暗自准备,试图插手九重天重开之事,实际上万古以来,佛、道两门也鸭子划水,没少做类似的行动,但各种谋算与尝试,目前可以说是全军覆没,没半个成功的。 失败的理由,大多都是自身能力不够,没有能力把相应研究走到最后,还有一小半是因为佛、道双方一直互扯后腿,彼此妨碍,谁也不愿看对方跑到前头,就这么你拉我、我绊你的,万古以来玩得不亦乐乎,倒是搞到两方进度平齐,尽皆为零,魔族这边自然没有下手的机会。 因此,魔主这句话的实质含意,根本是“你们一群废物,搞了万古还不成事,让我连出手破坏的价值都没有”,如此当面嘲弄,让广成天尊一下变了脸色。 不过,无论那个人封印神界之举,是否还留有陷阱,预备在顺便钓几个不怕死的,大家仍只能争先恐后地踩下去,因为宝山在前,自己不抢,就是白白让机会给别人,如果怕死就不上,那些别修炼了,登天之路,本来就困难重重,不是求个安稳,就能长生不朽,永享太平的,诸界之争,更牵涉极多,一步落后,可能就是将来陨落的根源。 至于“大家约好,谁也别去抢”这种事,打一开始就没有可能,别说魔主绝不会守信,妖皇自有算盘,即便是佛道之间,也没有那么稳的互信基础,说得难听点,很可能大家才约好,当晚就可以在九重天门口撞见彼此…… 而之所以要解神界封印,“避免万界失序”固然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另一个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却谁也不愿说出口的,则是为了九重天内的各种遗宝。 从酆都鬼君的例子看来,奇点镇压发生于一瞬间,鬼君甚至没来得及抵抗就遭了劫,更别说防备,随身之物当然是跟着一起消失不见,但那些未能随身携带的重要宝贝呢?一直以来,鬼君有遗宝藏在鬼市的传闻,从来都没有断过,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本回那些神皇、佛皇遭到那个人留下的手段,被镇压消失,也是同样状况,祂们消失不见,可存放在身外的那些宝贝,通通完整保留,当下已经成了各方争抢的目标。 堂堂永恒者,自然不会觊觎区区神皇、佛皇的遗产,可倘若所有先天神灵一口气被镇压消失,那么,这些大神的资产,岂非全数留在九重天内?谁能首先进入九重天,就能白白搜刮一笔,瞬间暴富。 为了让这些先天神灵维护万界秩序,天道出手当真是毫不吝啬,很多先天神灵诞生时,都伴随着稀有的成道之宝,一起与生俱来,无可替代,令仙魔都羡慕不已,却奈何神界势大,夺之不得,而今,先天神灵皆被奇点镇压,这些宝贝很可能都留在九重天内,如此大的诱惑,不管是哪方阵营,都不能无动于衷。 虽然这其中有部分可能跟随原主一起消失于世,但留下的部分也可能非常可观,往大了说,如果尽数留存下来,等若是一界的资源,可以比拟无数大千世界,尽入一方之手,可以改变如今六界格局,任谁也不能轻易放手,就算自己不去当那个冒风险开门的,也要第一时间跟上,参与瓜分。 当前,其他尝试迂回绕过封印的开门手段,都已经宣告失败,想要开启神界,终归还是得要走回最初的那条道。 广成天尊道:“那个人留下的那道封印,有缺陷……只要是先天神灵,就能重开神界,破除他对九重天下的封印。” 这一点,并不难看出,每一个到过九重天门的永恒者,都能得出这个答案,开门方法根本是摆在眼前的,所以才有根本是那个人留下陷阱的怀疑,问题只在于……被搞过那么一回后,这世上哪里来的先天神灵? 九重天一战之前,所有先天神灵都已经奉天帝之诏,回归天宫,要集合群力,共同面对这场诸神的浩劫……事后看来,这显然是个最糟糕的策略,因为在这一战之后,世上再无先天神灵,整个成了全军覆没的局面。至此之后,各方尝试,一半是尝试绕开封印,一半则是在尝试制造先天神灵,魔主诱惑地藏之举,就是出于此。 “……香火神明,愿力累积到顶点,就有可能由后天返先天……但这不过是一个理论。即使地藏真的累积的万鬼愿力,突破香火神明行走人间的高点,一切能否验证,仍属未知之数。” 广成天尊道:“就算没有被阻止,你的万古图谋,仍然可能不过是一场空。” 魔主不禁冷笑道:“天尊这话,就未免说得好笑了,既然有这样的可能,天尊何妨放手,让我把构想完成,且看最终到底成不成?横竖你们盯得那么紧,就算让我成功开门,也没法独吞果实的……” 广成天尊摇头道:“相较之下,道友图谋的另一着,机会倒是大得多了,此道不通,大可走回原路。” 魔主笑意中的讥嘲更浓几分,“天尊既然这么说,怎么不直接把话当着他的面提一次,或者他愿意不计前嫌,为了替过往亲朋收尸,协助你们,共开九重天门啊?” 所谓机会大得多的那条路,指的正是霸皇! 当年,太初战神苦心孤诣,在满足诸多苛刻条件后,自斩神躯,兵解转世,虽然历经波折,最终成为霸皇。表面上,这只是战神的个人行为,转世脱离神躯之后的霸皇,也与太初神族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可以说,是霸皇叛出了神族,成了太初诸神的叛徒。 然而,打自战神能够满足那些苛刻条件,兵解轮回,到霸皇能在第三世时觉醒,乃至后来的一路崛起,纵横诸天万界,背后都有太初诸神的身影,默默提供援助,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太初战神转世为霸皇,从头至尾,就是太初诸神联合进行的一次实验。 尤其是,霸皇殒落的那一仗,在他手执风雨战刀,打出自爆一击时,两相结合,力量横击永恒,高度凝聚的神魂,竟然重现昔日太初战神的权柄,一刀之下,诸佛涅槃,众仙同灭,杀得诸界万古凋零,完全打懵了佛道两门。 从太初神族的角度来说,这次实验失败了!哪怕在如此苛刻的限制下,战神兵解转世,摆脱神躯,又历经连续轮回,但魂魄深处始终留着天道烙印,后头在某个时刻,不管他愿不愿意,即便已经失去了自我,仍会强迫回归,成为再世战神! 这个失败,对于太初神族的打击不小,以至于霸皇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太初神灵,再去自斩神躯转世,然而,时移势易,到了此时此刻,那个一早就已宣告失败的实验,却成了太初神族的最后希望。 重生归来的霸皇,很可能是最后一名掌握权柄的太初神灵,更是唯一能开九重天门的存在。 “……妖皇是不行的,地狱龙皇也不行,祂们虽然算是太初之神,却实际上并没有权柄在身,与其说是先天神灵,其实该算是先天精怪,于是算来算去,最后唯一有开门资格的,就只剩下霸皇了。” 魔主淡然道:“他显然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个价值,这回九重天门前虚晃一招,把我们都耍了一回……天尊该是觉得,与他之间没有合作的可能,就来尝试与我和谈,或许能迂回找到开门的办法?” 广成天尊微笑道:“可惜,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不错!” 魔主冷笑一声,随手一拍,对面的投影炸碎,烟消云散。 “……要是与你们勾搭,我怎么再和霸皇合作?” 第七章 不得不谋 鬼市事了,温去病却没有马上离开,这边还有少许手尾需要处理,首先要料理的,就是图灵的问题。 图灵当初受温去病亲自敕封,在愿力相互排斥的情形下,不会再被别的愿力渡化,此乃愿力法门的铁则,没有那么好绕过,但后来赤魃被当众刺杀,不死会愿力动摇,图灵身上的敕封也随之受到影响,而心魔地藏趁机强势反扑,注入大量的劣质愿力,将之神识污化,收为己用,在以之将整个鬼市的不死会都收入囊中。 正因为是用这种暴力方法硬干,图灵现在的模样才会变得那么奇怪,若非如此,以心魔地藏的手段,完全可以让受度化者表现如常,一点都没有遭到强制洗脑的样子,而不是成为一名看了就像有病的狂信者。 这样的硬干,造成的一应伤损,不可逆转,除非身登万古,还不计较自身寿元消耗,才能够弥补,所以之前温去病尤其恼火,不过,先前地藏借引万鬼愿力,普渡众生时,赫然将之也一并“修复”,回归如初,抹除了遭受愿力强硬侵魂的伤损,这种手段……连本应不可能修复的伤害,都能随手复原,也着实让温去病无言以对了。 ……一心求死的绝顶大能,不用担心一切业报反噬,的确是近乎全能啊,虽然说穿了根本是不用承担责任,自然为所欲为…… “帮主没有大碍,再过不久就会醒了。”妃月泪检视玩图灵的状态后,抬头望向温去病,“要将它直接唤醒吗?” “免了!”温去病挥手道:“现在让它醒来,然后我再来解释一次自己其实是冒牌货,跟着又再道歉一次吗?我又不是磕头虫,这种鸟事,还是妳帮我代劳吧,恰好我也有件事要拜托妳……大事。” “咦?”妃月泪闻言着实讶异,自家少爷那么大的本事,好像这世上就没什么他办不成的事,旁人眼中的奇迹,在他上手根本像不要钱一样轮着发生,怎么会如此慎重地交办自己? “这块地方啊……” 温去病远眺鬼市,虽然内中九成亡魂都已经被地藏超度,轮回转世,但远远看去,仍是千亿灯火,看起来很是热闹繁荣,只是少了往昔的喧嚣声。 “如今没了地藏,这块无主灵地,可是大大的肥肉一块,昔日酆都鬼君的成道之所,不知道还留着多少隐秘,先前鬼火炼心魔的气象,可还让人难忘呢,要不是鬼界的万古,最近刚被教训一通,现在早就抢破头了,一番万古乱战,打的天翻地覆是必然的,但……也撑不了太久。” 对鬼界的诸位万古来说,最近可真是多灾多难,首先是赤魃创建不死会,掀起了一场信力和信众争夺战,随着血丑和阎罗阴蛟脱颖而出,人人都在防备自己会被洗劫,跟着冥府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龙皇陨落,为了争夺这近道之所,争先出手,结果有份出手围殴小白的,如今都在老巢内养伤,而太初饿鬼、诸多永恒者的恐怖力量,也让这些平素眼比天高的万古,开始怀疑自我,大大收敛,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到处伸手。特别是这边正邪两位地藏的对抗,也展现出凌驾万古,媲美永恒的力量,虽然最后两人一起陨落,却也震住了诸位鬼族万古,一时不敢伸手,免得有什么手段留给了还在场的温去病和妃月泪,结果步心魔地藏的后尘。 可是,灵地之争,一直就是鬼界爆发大规模战争的主因,更何况是酆都鬼市这样,足以排行鬼界前三,规模浩大的主要灵地,又暗藏鬼君遗秘,一旦成了无主之物,这些万古强者又怎么可能不抢? 如果单纯鬼界是万古争夺,也还罢了,但正因为此地牵涉当年鬼君隐密,各界永恒者必然伸手,透过一些鬼族万古,隐身幕后,连横合纵,谋取自家最大利益…… 可以想见,不久之后,随着先前的风波影响平息,诸位万古缓过劲来,鬼界又是一番暗潮汹涌,波澜不断,这些场面,如今想来……温去病真心觉得很是厌烦,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明明可以高高在上,超脱于世俗,却整天小动作多多,就不能消停一下,非得要那么多的谋算吗? 只是,估计祂们也都很无奈吧…… 对于上位者来说,酆都鬼市这样的问题,或许不是一块肥肉,而是一处火头,如果不设法处理,将之安放在稳当的位置,或是干脆扑灭,后头就说不定哪一天会烧过来,危及自身。 现在自己对祂们的小动作多多,充满了厌恶,可若是换了自己在那个位置上,搞不好也不得不谋,得做一样的事情。 ……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大袖一挥,潇洒说一声“随它去吧”,但当底下有家有业,徒子徒孙一堆,他们为此蠢动,惹出了祸端,届时自己又该如何? ……难道可以摆出大义灭亲的姿态,屠刀一挥,把涉事的徒子徒孙都杀了?可什么事都用这种蛮干的自砍来解决,只要反覆来上几次,还不用外敌上门,自家就要先垮了……就算是霸皇,都不可能把这方法贯彻到底。 ……就算自己严令禁止门下的徒子徒孙做事,他们也都真心诚意置身事外,不会怨恨积蓄,别家从中得了莫大好处,就算不见得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却未必不会借势找那些徒子徒孙的滋事,自己到时候又要如何置身事外? 因此,就算自己懒得去争,懒得去谋,却还是得未雨绸缪,不能一朝得道,就放手逍遥,什么都不管,直到火烧了自家后院,这才悔时晚矣。 ……领导人,有时候真的不是人干的。 ……特别是这个世界,有些人存在的目的就是给别人找麻烦的时候,平时不费心处理,后头麻烦肯定更大…… ……既然如此,就让我替你们解决些麻烦吧。 心意把定,温去病正色道:“阿月,我想拜托妳,接下这座鬼市,作为妳日后王朝的根基之地。” “啊?”妃月泪闻言大吃一惊,“要我接下鬼市?少爷你不是在说笑吧,鬼市这样的超级灵地,有涉及鬼君隐秘,就算是我爹当年也没能够吃下,更何况是……唔。” 话说到一半,妃月泪的话顿住,开始认真思考,虽然在温去病身边始终是一副小女婢作态,干得也都是辅助打杂的活,但它始终不是平凡女子,而是凯里用菁英教育栽培出的继承人,在最初的惊愕之后,自然地进行分析,看出此事的可行性。 妃月泪沉吟道:“确实呢……现在不死会的规模,已经超过鬼市任何一方万古的力量,甚至对上两三位也不落下风,凭着不死会,又有我爹做奥援,再扯上万血河的大旗,趁着当前鬼界万古个个成伤,我占下鬼市,是最好的时机。” “不只这样!妳如今得到鬼君旗,就是身得鬼君传承,继承鬼市有大义名分,纵然鬼界素来不讲大义,可是在昔日鬼君的地盘上,对付鬼君传人,就算是永恒者也要忌惮妳三分。” 温去病朗声说话,侃侃而谈,话不只是说给妃月泪听的,也在提醒此刻正关注着这边的诸多目光。 地利,从来就是天阶战中很要命的一环,当日不死会在鬼市召开布道大会,温去病区区一介大能,仗着鬼君旗与主场优势,强杀强过自己十多倍的众位大能与鬼尊,轻易逆反战局,甚至可以和万古隔空交手,不显逊色,就是地利之功。 妃月泪如今身披鬼龙皇衣,境界与力量被强提至万古,这一点本已强横,超越当初赤魃不知多少,但更重要的意义,鬼龙皇衣亦是鬼君旗所化,当妃月泪这样一身鬼君嫡系的行头,踏在留有鬼君力量的土地上,所造成的威慑,可不只是一加一等于二。 无论是布道大会的一众大能的下场,还是觊觎风雨战刀的心魔地藏,被鬼君暗藏其中的力量结合鬼市布置,堂堂九重天阶,却被九火烧炼的惨状,都是这威慑最有力的体现。 那些想与妃月泪相争的鬼界豪强,如果不想重蹈覆辙,势必要在这一点上三思而行! “这是往内来说,若往外说……”温去病笑道:“妳与新任冥皇有交情,助它成道,得它点化;妳父亲又与霸皇一见如故,是得到霸皇青睐的故人之女,他曾经出刀护妳,当然也可能在其他白痴找你麻烦时,再次给那些白痴一刀……” 妃月泪闻言却是一呆,心想哪有此事,那次霸皇明明是为少爷你而来的,如果只有我在那里,霸皇不一刀直接给我个痛快,就不错了,哪可能会再次犯险助我? 万鬼大会堂内,鬼韬脸现怒容,出声斥骂道:“狐假虎威,他这是想借势!” 只有熟悉霸皇的人,才会知道其中内情,但这话听在诸天其他万古的耳里,再加上霸皇刀斩饿鬼时,亲口说过是为了故人之女而出刀,对不清楚实际情况的外人来说,温去病说的这话,无疑就是事实! ……明明对霸刀不屑一顾的霸皇,在看到心魔地藏的下场后,依旧不管不顾,为了这个故人之女强行取刀,激战饿鬼,这份交情,实在是没得说,霸皇再次出刀的可能,根本是板上钉钉…… 宝座之上,霸皇面露微笑,轻轻“呵”了一声,并没有因为被狐假虎威而怒,倒像是看待小孩子恶作剧一样,为之莞尔,这反应尤其让鬼韬一阵心惊肉跳。 而回到鬼市之外,被温去病这么一说,连妃月泪自己都觉得,不趁机拿下鬼市,简直没有道理,这曾经是父亲的梦想之地,当初迫不得已,才让给了地藏,如今自己能够替它取回,也算是了了父亲的一大心愿。 温去病沉吟道:“如今算来,外敌是不怕的,唯一值得顾虑的,就是内部的背刺,血丑动态莫名,把权位和愿力放弃得太快,却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心思?倘若是借此机会韬光养晦,等后头卷土重来,对妳就很不利了,所以妳务必要趁这段时间……” 这话却是阳谋,任谁都心照不宣,温去病也不怕给血丑听见,却没料到话才说一半,妃月泪就凑上前来,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滔滔愿力狂涌而来,鬼龙皇衣登时被唤醒着身。 鬼龙皇衣,帝、后结合,联手操作万鬼愿力,所掀起的黑色浪涛,立刻封断周遭,除了永恒者,无论什么万古也无法再窥探内里的情况,听见他们的交谈。 温去病对这一手颇为意外,却晓得妃月泪必然有很重要的话对自己说,就只见鬼公主满面踌躇,似乎要出口的东西非常为难,死也不想说。 “怎么了?”温去病见状轻声道:“有什么话,不想说也不用勉强,我也不是喜欢逼人说话的。” “不……其实……”妃月泪显得很为难,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刚刚接到了我爹的密信,它告诉我……” “要妳别淌鬼市的浑水?这不可能吧?”温去病打死也不相信凯里会说这种话,这是他一生所愿,如今又不是赶鸭子上架,把妃月泪放在火上烤,而是大势所趋,顺理成章,哪有反对的道理,哪怕它脑子被雷劈了都不可能。 妃月泪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收回鬼君的领地,是我爹一生志愿,我能有机缘收下鬼市,他欢喜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那……还有什么事,会让妳这么为难的?” “爹告诉我说……万血河的血丑……”在封禁之内,妃月泪的声音细若蚁鸣,“是……我娘!” “啊?啥?”就算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温去病一时也呆若木鸡,反应不来自己刚刚听到的东西,直到妃月泪用力点头,再一次肯定,温去病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怔怔道:“血丑……是妳老母……是妳老母……我靠!” 太过意想不到的答案,让温去病仓促间觉得自己仿佛像被打了一巴掌,脑中首先想到的,就是在鬼市内布道大会时,凯里轰向妃月泪,却被血河撞开的那一掌! 第八章 尸草大全 为了阻止手下被赤魃强行度化,凯里出掌击来,即便遭遇到最珍爱的掌上明珠阻拦,也不惜大义灭亲,没有丝毫留手,当时跳出来撞开凯里那一掌的,不是别人,就是半空中的一道血河。 这不过是鬼市之战的一个小插曲,没什么人特别留意,战斗结束后也没谁再次提起,毕竟,万血河、鬼岩城素来不睦,针锋相对多年,血丑故意给凯里难看,也不是一次两次,战场上顺手给凯里添堵一回,谁也不会觉得意外,哪怕下头被度化的有万血河的人,也不算奇怪,血丑喜怒无常,在它心里,几个手下未必抵得上自己顺心重要,谁也……不会想到,里头还有这层内情! 仔细想来,血丑的性别,从来也没谁提起过,它总是用血河掩身代形,加上作风刚烈凶狠,脾气暴躁,侵略性极高,谁都下意识地以为是一代鬼雄,哪能想到竟然是个女的…… “呃,恕我好奇,令尊与令堂,它们又是怎么……”温去病甫问出口,就连忙摇了摇头,“算了,我对你们家的八卦史没有兴趣,还是不用告诉我了,但……唔,这么说起来,一切倒是都能解释得过去了。” 血丑在鬼界的作风,急躁又器小,尖酸刻薄,一碰就炸,虽然也称得上有勇有谋有手腕,却让人很难相信,它会主动退让,所以后来紧急与鬼岩城结盟,让事情急转直下之举,才让鬼界各方都跌破眼镜,难以置信,全然没有料到。 可如果妃月泪是血丑的女儿,那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无论凯里和她之间到底是双相情愿,联手演戏,布局万古准备伺机做一票大的,还是一段孽缘,仇恨暗结,但这次横竖便宜的是自家女儿,自然一切好商量,搞不好……还牵涉到弥补这些年里亏欠的亲子之情,那更是一路退让到兵败如山倒,几乎都是在掏心掏肺掏身家了。 至于最后这出捧女儿上位,让出新组织的领导权位,退居二线,那也完全不是问题,反正大家亲戚不计较,自家人好说话…… “……想不到,居然会是这么回事……”温去病笑了笑,看妃月泪面色不豫,似乎对这个忽然冒出的母亲,还非常难接受,不由笑道:“我们没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了,妳那么聪明,会懂得怎么做的,后头一切就交给妳了。” 妃月泪抿了抿唇,知道分离的时刻终于到来,强忍着挽留与追随同去的冲动,点头道:“少爷放心,鬼市这里就交给我吧,等少爷回来,定给你看一个欣欣向荣,更胜从前的鬼市。” 温去病闻言一笑,伸手摸了摸妃月泪的头发,跟着往后一退,身化一缕清风,从愿力黑潮中退出,转瞬无踪了。 没有了温去病,愿力显化的黑潮席卷天地,冲向大老远外,转瞬间就到了鬼市顶端,一下旋绕,直接灌入鬼市顶层,刹时,沉寂多时的鬼市如得真主,千亿盏灯笼亮起,异香流窜,无数鬼物长吟之声,此起彼落,共同恭迎着鬼市的新主降临。 ……从今开始,将会是鬼界的一个新时代! -------------------------------------------------------------------------- 孤身离开鬼市的温去病,则化作一道长风,在冥土上一路长飙,却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回过头,要将早先自己引发异变时,在冥土上生长出来的那些草,尽量收割,塞入囊中。 不论那些草究竟是什么,冥土照理是绝对没有生机,不可能长出东西的荒芜之土,就连鬼物在上头徘徊太久,都要化作虚无,现在居然能长出草来,这些草绝不会是凡物,先把东西给收了,后头肯定会有用处,就算自己不知道怎么用,也可以拿去太一那里赚上一笔。 之前在鬼君旗洞穴中,所收获的大量鬼菇,除了部分在太一那里倒卖,基本都耗用在几次不死会的布道上,用得七七八八,如今只剩下寥寥几颗,委实思之肉痛,现在有天降大礼包送上门,不采就是傻了! “哦……原来是尸草啊!”看着满怀杂草,温去病可不会因为这只是最低等的草类,而有半点轻视。 尸草,是只生长在尸骨之上的草,依照生长的尸骨的不同,而外形各异,其生长的基本原理,就是抽取了尸骸最后的精气,看着低端不吉利,却堪为血肉精华之所聚。 简单一点的,在坟场、古战场就可以找到,但高等一些的,涉及天阶以上的强大存在,其尸骸都不是那么好找的,若不是陨落在无人之地的,毫无线索的,一早就被人收走,或是妥善保存供奉,或是当作上等素材使用,极少才能侥幸生出尸草,向来在各种拍卖会上都是有价无市,先前温去病横行鬼市,还砸钱收购了一些,不想眼下引发奇迹,长得满地都是。 虽是奇迹,温去病一阵思索,也明白了其中道理,冥土是天道钦定的生命归宿,万古以来,不知多少生命化为上头的黑土,其中别说是天阶存在,就算是大能、万古,恐怕都不乏其人,虽说万古荒芜,毫无生机,谁都不拿它当宝,但当中蕴含的血肉精华,无可计数,只是死意太重,谁也没法拿这些荒土来做什么。 而自己这一遭得天道青睐,降下钜量阴德,在冥土上造成奇迹,萌发生机,这些累积了亿万年的血肉精华,终于有了出口,顿时化作尸草,疯狂生长。 万古以来,堆尸在冥土上的生物实在太多,无论是仙佛魔诸界的高人,还是那些传说中的神兽都不缺,别说龙、凤、麒麟……就是那些早已灭绝,不可能接触得到的洪荒凶兽,都所在多有,这一路尸草疯狂生长,成了杂草堆,里头当真是什么草种都有,温去病几乎看花了眼。 也多亏自己有个魔屋,刚刚建起了自动化流水线,所有收入其中的尸草,都能够自动加以鉴定,一一分门别类收妥,倘若是自己亲自逐棵去看,这么大的量,足够自己看上百八十年了。 “……哦,这些只是最普通的,但好像也不普通,寻常人骨尸草,我从没见过那么死气浓郁的,这一棵抵得过普通坟场的一丛……” “咦,这是仙道大能的尸草吧?死气之中还有些许飘渺仙意,当真难得……” “呃!这是饕餮尸草吧?乖乖,长得一人高,好凶猛啊……” “嗯,这个肯定是天魔陨落长出来的,都成了草还能引人情绪错乱,不过魔族不都是精神体,哪里来的血肉精华…” “我靠!这一棵又是什么玩意啊,尸草还咬人的!” 越收越多,温去病隐约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蒐集资料,写一本“尸草大百科”,逐项鉴别内中的珍异存在。 专注工作中,也不是一点杂音都没有,温去病能清楚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目光,那是来自附近的鬼族大能,甚至万古,对于这些尸草,它们同样眼红,想要过来分一杯羹。 如果照正常情况,自己在这边采收,早就该有其他竞争者出现,为了抢宝而打成一团,可眼下自己这边忙活大半天了,那些家伙竟然只是在旁边眼巴巴地旁观,按捺住自身贪婪,没有动手,这种作风,可实在很不鬼族啊。 ……唔,看来我在鬼界,也已经变成危险人物了!连鬼物这种一向冲动派作风,喜欢无视风险强上的对上我都能找回理智,真是可喜可贺啊…… 刚刚对妃月泪做的一通分析,其实在自己身上也一体适用,虽然之前温去病、赤魃的形象变来变去,大能以下或许还搞不清楚情况,可是那些鬼族万古却都看在眼里,心中有数,晓得自己与不止和新任冥皇有关系,更得霸皇相助,还和鬼市即将新崛起的女君亲密,牵一发动全身,谁想贸然招惹? 还有一点自己不愿承认的,就是扫把星光环……自己一入鬼市,就塌了鬼市,后来埋葬了两个地藏;一入冥府,就两度崩了冥府,先是扯动冥府的道基,后来连厄灭也发生,前任冥皇因此身殒道消……哪怕这里头有诸多因素牵扯,不能只论运气,但若撇开外在复杂因素,只看表面,解释这就是这样。 小白就曾经很慎重地说过一句,“温道友,其实……你是替天道来毁灭整个鬼界的吧?” 末了还又补了一句,“为了鬼界好,麻烦你还是早点还阳吧,你再不回人间去,我怕这边很多家伙连鬼也没得做了。虽然我看它们也很不顺眼,但是看了我前老板下场,我现在有些担心自己哎!” 这些话如果传出去,估计自己真是跳到大河里都洗不清,而就算话没传开,估计很多鬼族万古也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冥皇、地藏尚且扛不住,自家何德何能去惹这个灾星?惹不起,躲总可以吧? 虽然没有任何敌人露面,但温去病仿佛就能听见这样的声音,心里着实有些牢骚,但眼下倒也乐得清静,专心去收剪手边的尸草。 名为收割,温去病下手却留有余地,只割去草叶,不损草根,或许在一定时间以后,这些尸草还会重新生长出来,那时候,自己可不会再来收取,算是把这些东西回馈给鬼界,留下几分余地,不让鬼界的这些豪强觉得自己太横,吃相难看。 不然虽然说如今顶着两重光环,却不好说能不能吓退一切敌人,就算现在不出手,后头未必不会伺机打劫,自己还得去找冥界尸龙,没法洗劫完拍拍屁股就走,总得有点分寸…… “咦?”温去病往前方看去,突然发现了一道奇异之影。 冥土荒芜,一望无际,除了一大片的黑色,别无所有,除开那些万古占据的灵地周围,绝大部分地方,前方唯一存在的,就只有天尽头的地平线,这可以说是冥界的常识,但此刻温去病纵目看去,无尽阴德所化的大片尸草,绵延成道,仿佛一条长路笔直延伸向远方,在最尽头的地方,却有某个存在,笔直矗立。 ……又是什么鬼东西? 温去病诧异心起,立刻加快速度,一面收割尸草,一面朝那个方向前去,当地平线尽头的事物出现眼中,赫然发现,那是一棵拔地而起,笔直参天的巨木,形象怪异,似木而又类藤,好像是几种种类全然不同的草木,急速成长,却又交缠旋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后融为一体,笔直冲天而去,直入云霄。 冥土上的无定黑风,刮肉如刀,伤魂损魄,最是厉害,没有任何生命能在黑风中长久支撑,但这棵奇形巨木,属性奇阴,质地虽非金铁,却与黑风同生共存,看来是能够长期存在下去。 “……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倒意外搞出一个鬼界新景点……” 温去病仰望巨木,隐约觉得这棵参天树,并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在此之前,除了少数灵地,冥土上就没有任何直立的东西,更别说树木,这棵树堪称开鬼界万古未有之奇,应该有些不凡神异。 第九章 黄金树 天地有建木,支撑乾坤,连结人间与天庭,这是创世之初就有的美丽传奇,而此刻这棵阴德巨树,拔冥土而起,直顶苍穹,也颇有几分建木的豪迈气势,特别是在魔屋解析之下,温去病发觉,这棵宝树竟然暗合权柄! 所谓权柄,是大道法则高度凝聚的体现,绝对是诸天中少有的稀罕事物,基本上,能持有权柄的,都可视作神,这棵奇木已经是等同神灵的存在了。 “……这次也未免太夸张了,阴德之器没能造出来,却造出……”温去病表情扭曲,喃喃道:“一个神?” 木有木灵,由树木化成的精怪、妖类,所在多有,就是树神也确实存在,这棵奇木根植于冥土之上,以万古不化的无尽死气为基,再得到道德、阴德之气灌溉,因此诞生,具有如此神异,虽然有些骇人听闻,却在情理之中。 温去病简单估算后,立刻就动起了心思,自己一路收了大量尸草,一通大杂烩,固然所值不斐,却又怎及这棵巨木贵重?这才真是冥土唯一,别无分号的宝贝。 要砍伐整棵巨木带走,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在旁窥视的那些大能万古不出手争夺,自己也装不回去,但弄些一些枝条下来,这却不是做不到,只不过……这前所未有的奇木既然身具权柄,可视为神,不知会否已生出灵识,随随便便砍人家手脚,别说人家会不会反击、报复,光是诅咒归还,就够自己猛喝一壶的。 这种生具权柄的存在,已经堪比先天神灵,照理来说层次就没有低于万古的,就算那些底子薄的,修为只有大能,但权柄在手,部分神异也堪比万古,自己现在虽然底牌多,一样可以以大能之身横击万古,却犯不着随便就去招惹,平添麻烦…… 生出这样的念头,温去病轻抚着巨木,趁着触摸,已经开启自身感知,开始全方位地搜索情报,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这棵巨木究竟蕴藏着哪样的权柄? 对上神灵,摸不清楚其掌控的权柄,就像搞不清楚对方修练的大道法则,两眼一抹黑,要是就这么对上,基本等同于找死,温去病已踏在大能的顶峰,双目透视,穿过巨木的形象,解析内中法则,却发现当中涉及的大道,晦暗难明,难以解析,可莫名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究竟是什么权柄会让我有亲近的感觉?奇怪! 变动之道,能演化万法,到底对什么法则会有亲善感,连温去病自己都摸不着头脑,但自己解析不出权柄,难道这东西的境界真的比自己高,超越大能,直上万古? ……真她奶奶的够扯,虽然先天神灵有此层级不奇怪,但自己际遇连连,晋升的速度已经快过流星,为什么自己经手的造物、栽培的人,提升速度却还总是高过自己?这委实太不公平。 同时,魔屋也把木质的扫描分析做出来,这棵巨木,触手颇软,不是硬逾铁石的那种,却软中有坚,极具韧性,能够承受巨大的撞击力,就算锐器加身,恐怕也不太好使,想要砍伐多半不易,就不知道使上水火,会否有比较好的效果? 分析下来,自己所擅长的诸多技艺中,毁天霹雳是肯定打不断树的,摆下十绝阵也夸张了,总难不成为了砍几根树枝,自己要用上圣德之炮,甚至苍白天刑?这也未免太掉价了。虽然说如果把对面视为万古,那什么绝活尽出也不为过,但自己吃饱撑了,为了几根树枝,去跟一个万古为难…… 正自踌躇,上方树影一下震动,竟是一根颇粗的枝条,凌空砸落,就这么直直落在温去病的面前。 ……呃,这么自动?我只是在旁边观望打量,都还没把这层意思说出口。 温去病不由哑然失笑,但这棵神木既然如此识相,估计已经生出灵智,自己也就不能贪得无厌,直接收了这根十数米长的枝条,就可以走人了。不然就是自己不识相,要跟万古树神为难了,这种存在虽然战力不行,但是通常颇有神异,和祂作战,可不划算…… ……等等,直接这么走,未免有点不好意思,受人滴水当报涌泉,自己都收了礼物,好歹也该有些回馈。 想到这里,温去病不由斜眼望向巨木,开始思索回馈的礼物,却一时犯难。 对面是植物,自己总不好随便回馈些金银财宝,或是什么神兵神器,这些根本用不上的东西,还不如送些营养品比较有用,问题是,自己虽然是乱收垃圾堆魔屋的,可仓促间手上好像也没什么像样的肥料……毕竟自己是匠人,又不是农夫,平常又不用跟植物打交道的…… 心下无奈,温去病随手取了一瓶“太一养生液”,这是从太一那里购得的回气、调元丹药,实用性很高,内中更用了许多宝贵药草,自己拿来当补给,只是鬼界多场大战,都是越级而战,或是依靠布置,或是依靠小白地藏撑腰,这种东西根本起不到作用,才留到现在,而既然对人体有用,拿来当营养品用也不会差太多,当下随手运力化开,直接就倒到树上。 “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树兄你……” 温去病一句话没说未完,树的表面陡然一亮,淋上去的养生液,一下就被吸收殆尽,跟着,温去病只觉得树顶无风自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洒落了下来。 ……雨?这棵树难道执掌的权柄是风雨? 温去病才刚这么想,就看见一片黄澄澄的钱币,当头洒落,赫然是一阵钱币雨,当中有铜有银,哗啦哗啦落了一地,部分更直接敲落在温去病头上,让他愣然当场。 “……这算是投桃报李?还是……树兄你的专属神异?” 随口说出这句,温去病陡然醒悟过来,猛地抬头仰望巨木,嘴角都抽搐起来,“你、你就是传说中的……摇钱树?权柄是……财神?” 这话一出,温去病本人倒还没觉得什么,正在关注这边的鬼族各万古,却全部骚动起来。 故老相传,鬼界之中曾有一棵奇木,摇树落宝,被称为摇钱树,是鬼界史上最为珍稀之物,后来毁于连绵战祸,不复见于世,成为一大憾事,难道今日奇迹发生,竟然让这见神物重现于鬼界? 如果只是单单推树掉钱,这能力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天阶开始,随手捏金石,即可化大量钱币,如果对力量的驾驭好一点,连地阶都做得到这种事情,自不能令鬼族万古稀罕。 然而,此刻落下的这些钱币,却不是新造的钱币,而仿佛经历千百年的世代流转,上头充满了“念”,还是罕见的纯净之念,这就是最上品的鬼界通货,是令众多万古都为之心动的好宝贝。 更何况,在古老的传说中,那棵曾经存在的摇钱树,能落下的可不只是钱,而是各种宝贝,还曾经掉落过神器、神兵,似乎还落过天神兵下来,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虽然,一众万古也依稀想起,在那个传说中,摇钱树的诞生,根本是一连串血祭失控,意外引发的结果,在那棵宝树存在的时候,各方从来就不是用得欢喜若狂,而是将之视之为禁忌,不到万不得已,所有希望断绝,绝不去那棵树下摇宝交易…… ……交易!是了,那棵摇钱树,似乎是讲究等价交换的,其时天地间尚未有太一,诸界沟通交流困难,万古之间算计重重,摇钱树就是一个禁忌的交易平台…… 想起这点,众多万古巨头更不敢轻举妄动,纷纷按耐下来,观看着温去病这边的动静,更有些巨头想起这家伙的过往黑历史,为了搞出不死会,使出连串卑鄙的诈骗手段,又扮巫婆又扮鬼,诓得众鬼入局,最后搅得整个鬼界天翻地覆,人心惶惶,阎罗阴蛟的下场就摆在那里,警示世人,天晓得眼下这棵巨木,真是他引发的奇迹?还是他又一个骗局所泡制的“声光效果”? 身为当事人的温去病,压根不晓得这些,也不知道鬼界摇钱树的具体传说,只是在旅历诸天时,听过这样的传奇,天地间有一棵摇钱树,摇树落钱,至于这棵树究竟在哪里?有什么其他的问题?那就通通一无所知了。 “……啧,结果只有铜币和银币,连金币都不给啊……” 已经收了钱的温去病,口上感叹,却已经暗自计算了一下总值,虽然只是些铜币与银币,但上头附载了满满却纯净的念,是可以在鬼界流通上等货色,这些钱币加起来的总值,拿去太一那边转卖,约莫能比自己扔出去的多捞半成。 ……再扣掉各种耗损与手续费,所赚就所剩无几,但……蚂蚁腿也是肉啊,更何况如果量大的话…… 温去病斜眼睨向巨木,“树兄,你的嘴还挺刁啊!是嫌我给的东西不够,随便扔些银子、铜子,就想把我打发了?这也太不给面子了……不过,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不和你计较这些,横竖也算是有来有回,我们就花花轿子互抬吧!” 说服自己,这么做是为了科研探索,难得遇上这种稀少的奇物,不弄清其原理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科研精神,并非贪财,温去病陆续从魔屋内,取出各种库藏丹药,化为浇灌的肥料,注入树下的冥土,供树吸收,而不管是什么东西下去,药性或寒或躁,各种极端,巨木都照收不误,跟着摇晃枝叶,洒落钱币。 掉落下来的钱币,也随着温去病拿出的物品价值,而有不同变化,当价值增加,掉落下来的除了钱币,还有金粉,更渐渐变成金粒,最后终于落下了金币。 看着落下来的那些金币,温去病颇有一些感慨,“总觉得……怎么好像那种抓娃娃游戏一样,不知不觉就投了很多币……这到底是我玩游戏?还是游戏玩我?我收这么一堆钱币要干什么用啊?” 遇到氪金游戏,过度消费,确实有些伤脑筋,温去病自嘲几句,收了东西,转头正要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裂响,回头一看,却是参天巨木的底部莫名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这道口子,裂得突然,更迅速化为一个巨大的树洞,看那个模样,温去病感到一股强烈的欲望,是来自巨木本身的欲望,好像非常希望别人把东西扔到里头去。 之前,温去病都是采用灌溉的形式,将各色丹药运力化水,浇到脚下冥土,再为树所吸收,现在看巨木这副的架式,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不需要如此迂回,有什么好东西直接扔到洞里就行。 “……别闹了,我已经花一堆钱了,就收了一堆钱币,我拿这些钱币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是鬼物,要靠这些念度日……真想我去做倒卖生意?别闹了,我手边事情还一堆,难道傻傻在这里陪你玩游戏?” 温去病说着,半空中却金光流转,细细的金粉洒落,既似对自己的鼓励,又好像……是一种挑衅! “……居然会被一棵树挑衅,没听过莫欺少年穷吗?好吧!我也不是少年很久了。不过我如今也算是身家不菲,可不能让这个财神树小看了。” 温去病摸摸下巴,露出微笑,“就来试试吧!” 第十章 耗尽身家 第十章 耗尽身家 随身携带的药草、灵丹,温去病并不是很多,毕竟自己是匠师,不是药师,备在身上是用的,留下来这些,还是这番省下来的,但要比起身边收藏的杂物,那就完全不同了。 各种杂物,哪怕是损坏的,在被人眼中仿佛垃圾一样,只要自己能修、能改造,就一股脑先收入魔屋里来,随着这些旅历诸天,这类杂物也在魔屋里越堆越多,加上在鬼界一番搜括,若不是他境界提升得够快,魔屋的体积不住开拓,早就被堆成垃圾场了。 之前,这类杂物堆起来,温去病有空就处理一下,藉着做点小手工艺,趁机思考,厘清思绪,这是自己的嗜好,而如果实在没空处理,积攒到自己都看不舒服,就一股脑全数倒货给太一,只是太一宰人厉害,这样的出清,等同于半卖半送,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 现在,倒是有了另一个机会…… “哇哈哈哈~~~~既然你这么想要,那就都给你,让你知道专业的匠师的收藏品多么繁多,绝不容人挑衅!” 温去病放声大笑,“吞吧吞吧吞吧,看看你有多能吃,有本事就给我全吞下去啊!” 内天地随之敞开,完全释放,温去病将自己前段时间在鬼市、冥府搜刮,所剩下的边角料,全部往树洞里倒出去。 不死会两段传道时期,在鬼市先是哄骗各方入瓮,后头借助度化,更是敞开了搜刮势力、在冥府更得到冥皇宝库的全力支持,小白说倾囊相助,绝非虚言,温去病固然尽量物尽其用,撑起了不死会场面,把阎罗阴蛟和血丑都挤兑的够呛,可消耗不掉的边角料也是不少,累积起来,所构筑出的废物场,已经是星体规模,趁着当下,全部释放出去。 换做是普通天阶者,对面树洞就那么大,这种规模的垃圾倾倒,别说十天半个月,就算倒上一百年也未必能倒完,但温去病目前已经踏在六重大能的顶端,空间法则、三维驾驭,不过反掌小事,那些边角料被他直接以空间手法压缩,化若微尘,一股脑倾倒出去,直至落入树洞,这才恢复原状。 至于对方接不接得下,这种鸟事温去病压根不会去想。天神兵层级的宝树,怎么可能没有内天地?万古层级的内天地已经堪比大千世界,别说这些垃圾,就是当初的冥皇宝库也填不满,如果连这点小东西都接不下,自己直接就砍树走人了! 一如所料,对面的宝树轻易将这些东西全数吞下,并且立即落下金粉、金币、银币、铜币,显示对面不但有空间收纳能力,就连演算力也直逼太一,否则如何有能耐在分秒间,辨识出各种物品的价值并且掉落相对的金银? 同时,在吸纳温去病倾倒的废料中,宝树的表面也有所变化,越来越闪着金属光亮,像是上了一层金漆,随着吸收的器物越来越多,金光益发耀眼,简直似通体由黄金所铸,整个树干部分,交杂着金属材质与木质,显然处于某种变异中的转型阶段,仿佛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完成彻底变态。 “哇!有点意思啊……收了我的东西,直接变成黄金树了啊……”温去病仰望巨木,喃喃道:“可惜云中子道兄不在,他要是早知这里有看头,还轮什么回啊,肯定留下来和我一起发财……不,是搞科研!有了他这个万古留级生,仙界首席大匠师相助,这一次肯定大发横财……不,是搞清楚财神权柄的运作方式……” 而现在的情况,正处于一个尴尬的关键点。 自己最初,只是本着倾倒垃圾的心情,想要看看究竟能够换到些什么,可是看宝树的一路变化,自己似乎意外促成了此树的成长与进化,而现在,这个进化的流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这宝树权柄天生,堪比万古,有灵识孕育,这一次变化,是要彻底成型,作为先天神灵出世,还是先前尚有缺陷,只是半吊子万古,要借此化为黄金树,补完自身? 不过这一步,看似简单,却可能非常不好跨过,就好像大境界的差距,多少人在地阶顶峰的位置徘徊一世,就是无法迈过那小半步登天,别看只有区区半步,却可能再砸下先前百倍的物资,都无法完成这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再者,这种事又不是简单行善,就算自己不惜耗损,真的帮宝树补了这临门一脚,也很难说完成这一脚的后果究竟是什么,或许是雪中送炭,有成道之恩,但也可能恰恰相反,万一不小心栽培出什么禁忌存在,成为一场弥天大祸的开端,那就麻烦了。到了现在的境界,因果纠缠是烦,绝对不是拍拍屁股就走就可以了解的…… 更糟糕的是,万一这棵宝树摇身一变,成了什么树妖大圣,登临九重天阶,再随手抓了自己,直接一口吞了……这种做法自毙的鸟事,说来是很可笑,但历史上却屡见不鲜,要是真实上演,那可就笑不出来了。 两相取舍,温去病一时间也举棋不定,看着巨木,沉吟不已,浑然不觉自己这沉默思考的动作,看在围观中的各路鬼界强人眼里,就是一种沉默的不祥,充满着生人勿近的禁忌氛围。 良久,温去病脸上浮现微笑,“以天下为己任,置生死于度外啊……道兄,这次就借你吉言吧。” 为了避免太过刺激观众,引发意外,温去病特别省略了云中子名言里的关键词,跟着耸了耸肩,做了一下肢体伸展的热身动作后,又一次笑了起来,“好吧!跟你拚了!” 温去病双掌拉开,一个黑色的空间圆洞,缓缓开启,连通魔屋内部,大量凝为微尘的物品,疯狂从中倾倒出来,速度、数量都倍于之前,一下全被宝树吞进去。 其他人对这一幕,倒还没有太多感想,可是身在冥府之中,正在与新的四大判官、黑白无常、日夜游神商量工作的小白,一下停住动作,深深看了一眼,怪叫出声。 “我去你老母!姓温的,早就知道你黑,却不知道你手这么黑,我倾家荡产助你,你却过水捞财,捞了这么多?你有种就不要回冥府来,不然我一定让你十八重地狱轮流坐到生痔疮!” 新任冥皇的怒吼,并没有传出冥府,温去病自然也听不到,只是全神贯注在维持着物资灌注上。 随着大量物资被宝树吸纳,天上风云动,大量的各色金银,如雨倾落,树干上的木质部分,越来越退去,大部分都已经变成金属,而原本的金属区块,则又往晶石作转变,一下蓝,一下红,闪烁不定,幻彩炫目,从主干渐渐蔓延往枝条,渐渐又从黄金树,变成了宝石树。 随着宝树形相再一次变化,洒落下的物件也有改变,渐渐有些宝石碎屑,混在金银雨中,很快又渐趋大块,洒落了一阵宝石雨。 红、橙、蓝、绿、紫……各色宝石,奇光炫彩,自天上倾落下来,固然是美丽好看,但在各方强人眼中,这些普通宝石连屎也不如,还没有刚才的那些蕴含着念的金银币雨要有价值。 但身在其中的温去病,感觉却完全不同。 刚才那些金币银币,依附着非常纯净的念,包裹在外,能够被一眼看出,对于鬼界来说价值不菲,但这些落下的宝石,表面上看似无奇,各方强人都不入眼,温去病却清楚看到,每一颗成形的宝石,内部都有奇妙的闪光,只是被外层的宝石包裹,等闲看不见内里闪光的颜色。 哪怕如此,温去病都能第一时间生出感应,目光猛地一缩,心头剧震。 这是五德之气? 这也他母亲的太扯了! 功德、圣德、福德、阴德、道德,五德五气,各自蕴含天地玄妙,每一项都要经过特殊手段蒐集,要付出偌大心力,自己走上五德之道,除开阴德得的莫名其妙,一番乱来,却被天道奖赏,其他几项入手都是如此,除了凤凰一族拥有先天五德,其余从没听过能够自然生成,这棵巨木竟然能够简单奉上财货,就能生成五德宝石,这可是连凤凰一族都做不到的神奇造化。 ……要是能透过这些宝石,取得五德之气,自己往后的修途就大大省了麻烦,最后一项果足不前的福德,也就直接有了着落。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温去病原本还想设个预算上限,如果倾注的物资到那个上限,宝树仍没有完成蜕变,自己就直接袖手不管了,真理虽然无价,但实践真理却索价不斐,还需得量力而为,才能不中道断绝。 现在,既然遇上这样万古难逢的机会,那就不讲什么预算不预算了,温去病决定全力一拚,看看这机缘的尽头到底会是什么。 ……好在,这只是拚身家,不是拚力量,就算豁尽,顶多也就是破产,不是丢命。横竖大部分都是这次鬼界之行发的横财,就当没走过这一回罢了! 温去病首先尝试把自己所得的至纯愿力注入,想看看能否以愿力代替物质,但愿力甫输出,碰触到树木,立即就发散,不被接受,显然宝树能接受的范畴仍限于实物,无法用力量、能量来替代。 既然如此,就当真是身家大比拚了,温去病心念一动,调整魔屋的权限,除了自己的重要作品,还有其他被打上标记的特殊物件,其余的那些全部开放,哪怕散尽家财,也要支撑到最后。 这个决心,很快就化作滔滔物件海潮,倾注一去不复返,而宝树的变化也越来越剧烈,顶上的整个树冠,几乎都已经彻底晶石化,唯有中央主干这一块,连续经历几次大放光,却始终无法完成质变,还保留着很多金属部分,甚至还有少许木质,一直跨不过去那关键的半步。 温去病气力无损,却看着魔屋中储存的物件数量,在飞快往下落,很快就要支撑不住,而宝树这边还如无底深洞一般,怎么都填不满的样子,无计可施之下,只能把心一横,将先前从宝树这边收来的金银币,也再一次输入过去。 这一输不得了,温去病发现金银币立刻被分解吸收,上头却没有任何东西生成落下,只惊得魂飞魄散。 ……这树简直比太一还黑!如果回收自产旧货,不能兑换新东西,那就直接吐出来啊,收了东西却不给一点补偿,黑店指数超越太一了! 此时此刻,已是骑虎难下,温去病猛一咬牙,尽力维持物资灌注,就在几乎要耗尽身家的前一刻,宝树中央绽放前所未有的光亮,剩余的些许木质的部分一下化金,又连同周围的金质部分,迅速晶石化,跟着绽放七色光虹,荡漾晕开,千里之内,璀璨闪耀。 宝树完成了最后那半步,同时,一道惊雷,破空而来,直直轰在宝树顶上! 第六章 万古图谋 “昔日酆都鬼君遭难后,接着发生的就是神界大劫,那个人亲上九重天,之后不知如何,等那个人再次出现,神界就整个被封印,九重天也隐没于大门之后,一切先天神灵从此断绝讯息。” 广成天尊喟叹的内容,于魔主而言固然毫无新意,却是实打实的诸天绝密。 毕竟,神界隐没之事,层级低的那些根本一无所知,甚至搞不清楚先天神灵、后天神明的差别,对更下头的那些来说,地阶就算神妙莫测,天阶之上无论仙佛妖魔,都是一样的神通广大,反正抬望眼,满天神佛来来去去,拜在供桌上的都叫神,哪分得出差别? 层级高的那些,知晓神界消失,却不晓得这恐怖的现象,背后藏着什么?背后的猜测基本是在两个方向上打转,或是认为诸界永恒联手,封印神界,排除这群平时一副高高在上作态的洗地工,或是认为天道循环,诸天万界步入新的阶段,神界自隐不过顺其自然而已,不知情者,根本做不出靠谱的猜测。 奇点的存在,乃是诸天大秘,就算是万古存在都所知极少,尽量被控制在永恒者之间,免得一下不慎,被人伺机利用,发生大灾难……况且,“一个代号为奇点的怪人,独力封印了九重天界与所有先天神灵”,这种荒唐事,哪怕是万古存在来听,都太像是个笑话。 魔主道:“那个人前往九重天时,你们就没想着向天帝打个招呼,让祂躲避?” “当然传了警告,但是……”广成天尊闻言笑意略苦,“祂又能躲到哪去?” 天宫与冥府相同,都是近道之所,神界的先天神灵,虽然天授权柄,维持诸天法则运转,不像地狱龙皇一样,与之结合,根本迈不出一步,但根基却深系其中,依旧是一损俱损的格局。奇点堂堂而来,其他永恒者如果抛开脸面不要,个个都能躲,唯独天帝不能,非但不能,其他的先天神灵也都是一样,眼见大劫临头,却连跑都没有得跑,唯有联手共抗。 广成天尊叹道:“当初九重天上的那一战,却不知是何等激烈?竟然没有半点讯息流出,让我们无从得知那个人的具体威能……” 魔主闻言不禁冷笑道:“激烈?酆都鬼君难道是和那个人激战三天三夜后,才被镇压的吗?你又不是没看过它的下场,靠谱点的过程或许就是天帝一招未出,甫见面便即失手,整座天宫里一应先天神灵,无论永恒万古都没半点作用,就像扯棕子一样,一个连一个,全数被镇压……那个人离开的时候,还顺手留字天门,镇压示威。” 九重天上的一战,实在玄秘难测,就连永恒者都不得而知,对此非常好奇,却只有在遇上同位阶的对象时,才能谈及,过去其实也憋得很慌…… 广成天尊道:“先天神灵或许全部被那个人彻底镇压,可天宫却没有,那个人在天门上的封印,或许是由于当时初成奇点,力量尚未如后头那样炉火纯青,存有明显的破绽,这才让我们有能够翘动的机会……” 魔主却摇头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破绽有可能是那个人故意挖的陷阱,以天宫为饵,引我们上窜下跳?” 广成天尊失笑道:“道友既有此虑,那为何这些年来又一直跟着我们一起跳呢?” 魔主昂然道:“我不争,你们难道就会不抢?地藏之事,我失算一着,被你和古佛联手破坏,是我的失策,但你们呢?你们试图插手九重天的准备,我好像没有出手破坏几件吧?现在进展又怎么样了?” 乍听之下,不过是自清兼友善关怀,但广成天尊听了,却脸色略变,不太好看。 并不是只有魔主在暗自准备,试图插手九重天重开之事,实际上万古以来,佛、道两门也鸭子划水,没少做类似的行动,但各种谋算与尝试,目前可以说是全军覆没,没半个成功的。 失败的理由,大多都是自身能力不够,没有能力把相应研究走到最后,还有一小半是因为佛、道双方一直互扯后腿,彼此妨碍,谁也不愿看对方跑到前头,就这么你拉我、我绊你的,万古以来玩得不亦乐乎,倒是搞到两方进度平齐,尽皆为零,魔族这边自然没有下手的机会。 因此,魔主这句话的实质含意,根本是“你们一群废物,搞了万古还不成事,让我连出手破坏的价值都没有”,如此当面嘲弄,让广成天尊一下变了脸色。 不过,无论那个人封印神界之举,是否还留有陷阱,预备在顺便钓几个不怕死的,大家仍只能争先恐后地踩下去,因为宝山在前,自己不抢,就是白白让机会给别人,如果怕死就不上,那些别修炼了,登天之路,本来就困难重重,不是求个安稳,就能长生不朽,永享太平的,诸界之争,更牵涉极多,一步落后,可能就是将来陨落的根源。 至于“大家约好,谁也别去抢”这种事,打一开始就没有可能,别说魔主绝不会守信,妖皇自有算盘,即便是佛道之间,也没有那么稳的互信基础,说得难听点,很可能大家才约好,当晚就可以在九重天门口撞见彼此…… 而之所以要解神界封印,“避免万界失序”固然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另一个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却谁也不愿说出口的,则是为了九重天内的各种遗宝。 从酆都鬼君的例子看来,奇点镇压发生于一瞬间,鬼君甚至没来得及抵抗就遭了劫,更别说防备,随身之物当然是跟着一起消失不见,但那些未能随身携带的重要宝贝呢?一直以来,鬼君有遗宝藏在鬼市的传闻,从来都没有断过,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本回那些神皇、佛皇遭到那个人留下的手段,被镇压消失,也是同样状况,祂们消失不见,可存放在身外的那些宝贝,通通完整保留,当下已经成了各方争抢的目标。 堂堂永恒者,自然不会觊觎区区神皇、佛皇的遗产,可倘若所有先天神灵一口气被镇压消失,那么,这些大神的资产,岂非全数留在九重天内?谁能首先进入九重天,就能白白搜刮一笔,瞬间暴富。 为了让这些先天神灵维护万界秩序,天道出手当真是毫不吝啬,很多先天神灵诞生时,都伴随着稀有的成道之宝,一起与生俱来,无可替代,令仙魔都羡慕不已,却奈何神界势大,夺之不得,而今,先天神灵皆被奇点镇压,这些宝贝很可能都留在九重天内,如此大的诱惑,不管是哪方阵营,都不能无动于衷。 虽然这其中有部分可能跟随原主一起消失于世,但留下的部分也可能非常可观,往大了说,如果尽数留存下来,等若是一界的资源,可以比拟无数大千世界,尽入一方之手,可以改变如今六界格局,任谁也不能轻易放手,就算自己不去当那个冒风险开门的,也要第一时间跟上,参与瓜分。 当前,其他尝试迂回绕过封印的开门手段,都已经宣告失败,想要开启神界,终归还是得要走回最初的那条道。 广成天尊道:“那个人留下的那道封印,有缺陷……只要是先天神灵,就能重开神界,破除他对九重天下的封印。” 这一点,并不难看出,每一个到过九重天门的永恒者,都能得出这个答案,开门方法根本是摆在眼前的,所以才有根本是那个人留下陷阱的怀疑,问题只在于……被搞过那么一回后,这世上哪里来的先天神灵? 九重天一战之前,所有先天神灵都已经奉天帝之诏,回归天宫,要集合群力,共同面对这场诸神的浩劫……事后看来,这显然是个最糟糕的策略,因为在这一战之后,世上再无先天神灵,整个成了全军覆没的局面。至此之后,各方尝试,一半是尝试绕开封印,一半则是在尝试制造先天神灵,魔主诱惑地藏之举,就是出于此。 “……香火神明,愿力累积到顶点,就有可能由后天返先天……但这不过是一个理论。即使地藏真的累积的万鬼愿力,突破香火神明行走人间的高点,一切能否验证,仍属未知之数。” 广成天尊道:“就算没有被阻止,你的万古图谋,仍然可能不过是一场空。” 魔主不禁冷笑道:“天尊这话,就未免说得好笑了,既然有这样的可能,天尊何妨放手,让我把构想完成,且看最终到底成不成?横竖你们盯得那么紧,就算让我成功开门,也没法独吞果实的……” 广成天尊摇头道:“相较之下,道友图谋的另一着,机会倒是大得多了,此道不通,大可走回原路。” 魔主笑意中的讥嘲更浓几分,“天尊既然这么说,怎么不直接把话当着他的面提一次,或者他愿意不计前嫌,为了替过往亲朋收尸,协助你们,共开九重天门啊?” 所谓机会大得多的那条路,指的正是霸皇! 当年,太初战神苦心孤诣,在满足诸多苛刻条件后,自斩神躯,兵解转世,虽然历经波折,最终成为霸皇。表面上,这只是战神的个人行为,转世脱离神躯之后的霸皇,也与太初神族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可以说,是霸皇叛出了神族,成了太初诸神的叛徒。 然而,打自战神能够满足那些苛刻条件,兵解轮回,到霸皇能在第三世时觉醒,乃至后来的一路崛起,纵横诸天万界,背后都有太初诸神的身影,默默提供援助,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太初战神转世为霸皇,从头至尾,就是太初诸神联合进行的一次实验。 尤其是,霸皇殒落的那一仗,在他手执风雨战刀,打出自爆一击时,两相结合,力量横击永恒,高度凝聚的神魂,竟然重现昔日太初战神的权柄,一刀之下,诸佛涅槃,众仙同灭,杀得诸界万古凋零,完全打懵了佛道两门。 从太初神族的角度来说,这次实验失败了!哪怕在如此苛刻的限制下,战神兵解转世,摆脱神躯,又历经连续轮回,但魂魄深处始终留着天道烙印,后头在某个时刻,不管他愿不愿意,即便已经失去了自我,仍会强迫回归,成为再世战神! 这个失败,对于太初神族的打击不小,以至于霸皇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太初神灵,再去自斩神躯转世,然而,时移势易,到了此时此刻,那个一早就已宣告失败的实验,却成了太初神族的最后希望。 重生归来的霸皇,很可能是最后一名掌握权柄的太初神灵,更是唯一能开九重天门的存在。 “……妖皇是不行的,地狱龙皇也不行,祂们虽然算是太初之神,却实际上并没有权柄在身,与其说是先天神灵,其实该算是先天精怪,于是算来算去,最后唯一有开门资格的,就只剩下霸皇了。” 魔主淡然道:“他显然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个价值,这回九重天门前虚晃一招,把我们都耍了一回……天尊该是觉得,与他之间没有合作的可能,就来尝试与我和谈,或许能迂回找到开门的办法?” 广成天尊微笑道:“可惜,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不错!” 魔主冷笑一声,随手一拍,对面的投影炸碎,烟消云散。 “……要是与你们勾搭,我怎么再和霸皇合作?” 第七章 不得不谋 鬼市事了,温去病却没有马上离开,这边还有少许手尾需要处理,首先要料理的,就是图灵的问题。 图灵当初受温去病亲自敕封,在愿力相互排斥的情形下,不会再被别的愿力渡化,此乃愿力法门的铁则,没有那么好绕过,但后来赤魃被当众刺杀,不死会愿力动摇,图灵身上的敕封也随之受到影响,而心魔地藏趁机强势反扑,注入大量的劣质愿力,将之神识污化,收为己用,在以之将整个鬼市的不死会都收入囊中。 正因为是用这种暴力方法硬干,图灵现在的模样才会变得那么奇怪,若非如此,以心魔地藏的手段,完全可以让受度化者表现如常,一点都没有遭到强制洗脑的样子,而不是成为一名看了就像有病的狂信者。 这样的硬干,造成的一应伤损,不可逆转,除非身登万古,还不计较自身寿元消耗,才能够弥补,所以之前温去病尤其恼火,不过,先前地藏借引万鬼愿力,普渡众生时,赫然将之也一并“修复”,回归如初,抹除了遭受愿力强硬侵魂的伤损,这种手段……连本应不可能修复的伤害,都能随手复原,也着实让温去病无言以对了。 ……一心求死的绝顶大能,不用担心一切业报反噬,的确是近乎全能啊,虽然说穿了根本是不用承担责任,自然为所欲为…… “帮主没有大碍,再过不久就会醒了。”妃月泪检视玩图灵的状态后,抬头望向温去病,“要将它直接唤醒吗?” “免了!”温去病挥手道:“现在让它醒来,然后我再来解释一次自己其实是冒牌货,跟着又再道歉一次吗?我又不是磕头虫,这种鸟事,还是妳帮我代劳吧,恰好我也有件事要拜托妳……大事。” “咦?”妃月泪闻言着实讶异,自家少爷那么大的本事,好像这世上就没什么他办不成的事,旁人眼中的奇迹,在他上手根本像不要钱一样轮着发生,怎么会如此慎重地交办自己? “这块地方啊……” 温去病远眺鬼市,虽然内中九成亡魂都已经被地藏超度,轮回转世,但远远看去,仍是千亿灯火,看起来很是热闹繁荣,只是少了往昔的喧嚣声。 “如今没了地藏,这块无主灵地,可是大大的肥肉一块,昔日酆都鬼君的成道之所,不知道还留着多少隐秘,先前鬼火炼心魔的气象,可还让人难忘呢,要不是鬼界的万古,最近刚被教训一通,现在早就抢破头了,一番万古乱战,打的天翻地覆是必然的,但……也撑不了太久。” 对鬼界的诸位万古来说,最近可真是多灾多难,首先是赤魃创建不死会,掀起了一场信力和信众争夺战,随着血丑和阎罗阴蛟脱颖而出,人人都在防备自己会被洗劫,跟着冥府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龙皇陨落,为了争夺这近道之所,争先出手,结果有份出手围殴小白的,如今都在老巢内养伤,而太初饿鬼、诸多永恒者的恐怖力量,也让这些平素眼比天高的万古,开始怀疑自我,大大收敛,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到处伸手。特别是这边正邪两位地藏的对抗,也展现出凌驾万古,媲美永恒的力量,虽然最后两人一起陨落,却也震住了诸位鬼族万古,一时不敢伸手,免得有什么手段留给了还在场的温去病和妃月泪,结果步心魔地藏的后尘。 可是,灵地之争,一直就是鬼界爆发大规模战争的主因,更何况是酆都鬼市这样,足以排行鬼界前三,规模浩大的主要灵地,又暗藏鬼君遗秘,一旦成了无主之物,这些万古强者又怎么可能不抢? 如果单纯鬼界是万古争夺,也还罢了,但正因为此地牵涉当年鬼君隐密,各界永恒者必然伸手,透过一些鬼族万古,隐身幕后,连横合纵,谋取自家最大利益…… 可以想见,不久之后,随着先前的风波影响平息,诸位万古缓过劲来,鬼界又是一番暗潮汹涌,波澜不断,这些场面,如今想来……温去病真心觉得很是厌烦,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明明可以高高在上,超脱于世俗,却整天小动作多多,就不能消停一下,非得要那么多的谋算吗? 只是,估计祂们也都很无奈吧…… 对于上位者来说,酆都鬼市这样的问题,或许不是一块肥肉,而是一处火头,如果不设法处理,将之安放在稳当的位置,或是干脆扑灭,后头就说不定哪一天会烧过来,危及自身。 现在自己对祂们的小动作多多,充满了厌恶,可若是换了自己在那个位置上,搞不好也不得不谋,得做一样的事情。 ……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大袖一挥,潇洒说一声“随它去吧”,但当底下有家有业,徒子徒孙一堆,他们为此蠢动,惹出了祸端,届时自己又该如何? ……难道可以摆出大义灭亲的姿态,屠刀一挥,把涉事的徒子徒孙都杀了?可什么事都用这种蛮干的自砍来解决,只要反覆来上几次,还不用外敌上门,自家就要先垮了……就算是霸皇,都不可能把这方法贯彻到底。 ……就算自己严令禁止门下的徒子徒孙做事,他们也都真心诚意置身事外,不会怨恨积蓄,别家从中得了莫大好处,就算不见得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却未必不会借势找那些徒子徒孙的滋事,自己到时候又要如何置身事外? 因此,就算自己懒得去争,懒得去谋,却还是得未雨绸缪,不能一朝得道,就放手逍遥,什么都不管,直到火烧了自家后院,这才悔时晚矣。 ……领导人,有时候真的不是人干的。 ……特别是这个世界,有些人存在的目的就是给别人找麻烦的时候,平时不费心处理,后头麻烦肯定更大…… ……既然如此,就让我替你们解决些麻烦吧。 心意把定,温去病正色道:“阿月,我想拜托妳,接下这座鬼市,作为妳日后王朝的根基之地。” “啊?”妃月泪闻言大吃一惊,“要我接下鬼市?少爷你不是在说笑吧,鬼市这样的超级灵地,有涉及鬼君隐秘,就算是我爹当年也没能够吃下,更何况是……唔。” 话说到一半,妃月泪的话顿住,开始认真思考,虽然在温去病身边始终是一副小女婢作态,干得也都是辅助打杂的活,但它始终不是平凡女子,而是凯里用菁英教育栽培出的继承人,在最初的惊愕之后,自然地进行分析,看出此事的可行性。 妃月泪沉吟道:“确实呢……现在不死会的规模,已经超过鬼市任何一方万古的力量,甚至对上两三位也不落下风,凭着不死会,又有我爹做奥援,再扯上万血河的大旗,趁着当前鬼界万古个个成伤,我占下鬼市,是最好的时机。” “不只这样!妳如今得到鬼君旗,就是身得鬼君传承,继承鬼市有大义名分,纵然鬼界素来不讲大义,可是在昔日鬼君的地盘上,对付鬼君传人,就算是永恒者也要忌惮妳三分。” 温去病朗声说话,侃侃而谈,话不只是说给妃月泪听的,也在提醒此刻正关注着这边的诸多目光。 地利,从来就是天阶战中很要命的一环,当日不死会在鬼市召开布道大会,温去病区区一介大能,仗着鬼君旗与主场优势,强杀强过自己十多倍的众位大能与鬼尊,轻易逆反战局,甚至可以和万古隔空交手,不显逊色,就是地利之功。 妃月泪如今身披鬼龙皇衣,境界与力量被强提至万古,这一点本已强横,超越当初赤魃不知多少,但更重要的意义,鬼龙皇衣亦是鬼君旗所化,当妃月泪这样一身鬼君嫡系的行头,踏在留有鬼君力量的土地上,所造成的威慑,可不只是一加一等于二。 无论是布道大会的一众大能的下场,还是觊觎风雨战刀的心魔地藏,被鬼君暗藏其中的力量结合鬼市布置,堂堂九重天阶,却被九火烧炼的惨状,都是这威慑最有力的体现。 那些想与妃月泪相争的鬼界豪强,如果不想重蹈覆辙,势必要在这一点上三思而行! “这是往内来说,若往外说……”温去病笑道:“妳与新任冥皇有交情,助它成道,得它点化;妳父亲又与霸皇一见如故,是得到霸皇青睐的故人之女,他曾经出刀护妳,当然也可能在其他白痴找你麻烦时,再次给那些白痴一刀……” 妃月泪闻言却是一呆,心想哪有此事,那次霸皇明明是为少爷你而来的,如果只有我在那里,霸皇不一刀直接给我个痛快,就不错了,哪可能会再次犯险助我? 万鬼大会堂内,鬼韬脸现怒容,出声斥骂道:“狐假虎威,他这是想借势!” 只有熟悉霸皇的人,才会知道其中内情,但这话听在诸天其他万古的耳里,再加上霸皇刀斩饿鬼时,亲口说过是为了故人之女而出刀,对不清楚实际情况的外人来说,温去病说的这话,无疑就是事实! ……明明对霸刀不屑一顾的霸皇,在看到心魔地藏的下场后,依旧不管不顾,为了这个故人之女强行取刀,激战饿鬼,这份交情,实在是没得说,霸皇再次出刀的可能,根本是板上钉钉…… 宝座之上,霸皇面露微笑,轻轻“呵”了一声,并没有因为被狐假虎威而怒,倒像是看待小孩子恶作剧一样,为之莞尔,这反应尤其让鬼韬一阵心惊肉跳。 而回到鬼市之外,被温去病这么一说,连妃月泪自己都觉得,不趁机拿下鬼市,简直没有道理,这曾经是父亲的梦想之地,当初迫不得已,才让给了地藏,如今自己能够替它取回,也算是了了父亲的一大心愿。 温去病沉吟道:“如今算来,外敌是不怕的,唯一值得顾虑的,就是内部的背刺,血丑动态莫名,把权位和愿力放弃得太快,却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心思?倘若是借此机会韬光养晦,等后头卷土重来,对妳就很不利了,所以妳务必要趁这段时间……” 这话却是阳谋,任谁都心照不宣,温去病也不怕给血丑听见,却没料到话才说一半,妃月泪就凑上前来,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滔滔愿力狂涌而来,鬼龙皇衣登时被唤醒着身。 鬼龙皇衣,帝、后结合,联手操作万鬼愿力,所掀起的黑色浪涛,立刻封断周遭,除了永恒者,无论什么万古也无法再窥探内里的情况,听见他们的交谈。 温去病对这一手颇为意外,却晓得妃月泪必然有很重要的话对自己说,就只见鬼公主满面踌躇,似乎要出口的东西非常为难,死也不想说。 “怎么了?”温去病见状轻声道:“有什么话,不想说也不用勉强,我也不是喜欢逼人说话的。” “不……其实……”妃月泪显得很为难,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刚刚接到了我爹的密信,它告诉我……” “要妳别淌鬼市的浑水?这不可能吧?”温去病打死也不相信凯里会说这种话,这是他一生所愿,如今又不是赶鸭子上架,把妃月泪放在火上烤,而是大势所趋,顺理成章,哪有反对的道理,哪怕它脑子被雷劈了都不可能。 妃月泪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收回鬼君的领地,是我爹一生志愿,我能有机缘收下鬼市,他欢喜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那……还有什么事,会让妳这么为难的?” “爹告诉我说……万血河的血丑……”在封禁之内,妃月泪的声音细若蚁鸣,“是……我娘!” “啊?啥?”就算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温去病一时也呆若木鸡,反应不来自己刚刚听到的东西,直到妃月泪用力点头,再一次肯定,温去病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怔怔道:“血丑……是妳老母……是妳老母……我靠!” 太过意想不到的答案,让温去病仓促间觉得自己仿佛像被打了一巴掌,脑中首先想到的,就是在鬼市内布道大会时,凯里轰向妃月泪,却被血河撞开的那一掌! 第八章 尸草大全 为了阻止手下被赤魃强行度化,凯里出掌击来,即便遭遇到最珍爱的掌上明珠阻拦,也不惜大义灭亲,没有丝毫留手,当时跳出来撞开凯里那一掌的,不是别人,就是半空中的一道血河。 这不过是鬼市之战的一个小插曲,没什么人特别留意,战斗结束后也没谁再次提起,毕竟,万血河、鬼岩城素来不睦,针锋相对多年,血丑故意给凯里难看,也不是一次两次,战场上顺手给凯里添堵一回,谁也不会觉得意外,哪怕下头被度化的有万血河的人,也不算奇怪,血丑喜怒无常,在它心里,几个手下未必抵得上自己顺心重要,谁也……不会想到,里头还有这层内情! 仔细想来,血丑的性别,从来也没谁提起过,它总是用血河掩身代形,加上作风刚烈凶狠,脾气暴躁,侵略性极高,谁都下意识地以为是一代鬼雄,哪能想到竟然是个女的…… “呃,恕我好奇,令尊与令堂,它们又是怎么……”温去病甫问出口,就连忙摇了摇头,“算了,我对你们家的八卦史没有兴趣,还是不用告诉我了,但……唔,这么说起来,一切倒是都能解释得过去了。” 血丑在鬼界的作风,急躁又器小,尖酸刻薄,一碰就炸,虽然也称得上有勇有谋有手腕,却让人很难相信,它会主动退让,所以后来紧急与鬼岩城结盟,让事情急转直下之举,才让鬼界各方都跌破眼镜,难以置信,全然没有料到。 可如果妃月泪是血丑的女儿,那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无论凯里和她之间到底是双相情愿,联手演戏,布局万古准备伺机做一票大的,还是一段孽缘,仇恨暗结,但这次横竖便宜的是自家女儿,自然一切好商量,搞不好……还牵涉到弥补这些年里亏欠的亲子之情,那更是一路退让到兵败如山倒,几乎都是在掏心掏肺掏身家了。 至于最后这出捧女儿上位,让出新组织的领导权位,退居二线,那也完全不是问题,反正大家亲戚不计较,自家人好说话…… “……想不到,居然会是这么回事……”温去病笑了笑,看妃月泪面色不豫,似乎对这个忽然冒出的母亲,还非常难接受,不由笑道:“我们没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了,妳那么聪明,会懂得怎么做的,后头一切就交给妳了。” 妃月泪抿了抿唇,知道分离的时刻终于到来,强忍着挽留与追随同去的冲动,点头道:“少爷放心,鬼市这里就交给我吧,等少爷回来,定给你看一个欣欣向荣,更胜从前的鬼市。” 温去病闻言一笑,伸手摸了摸妃月泪的头发,跟着往后一退,身化一缕清风,从愿力黑潮中退出,转瞬无踪了。 没有了温去病,愿力显化的黑潮席卷天地,冲向大老远外,转瞬间就到了鬼市顶端,一下旋绕,直接灌入鬼市顶层,刹时,沉寂多时的鬼市如得真主,千亿盏灯笼亮起,异香流窜,无数鬼物长吟之声,此起彼落,共同恭迎着鬼市的新主降临。 ……从今开始,将会是鬼界的一个新时代! -------------------------------------------------------------------------- 孤身离开鬼市的温去病,则化作一道长风,在冥土上一路长飙,却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回过头,要将早先自己引发异变时,在冥土上生长出来的那些草,尽量收割,塞入囊中。 不论那些草究竟是什么,冥土照理是绝对没有生机,不可能长出东西的荒芜之土,就连鬼物在上头徘徊太久,都要化作虚无,现在居然能长出草来,这些草绝不会是凡物,先把东西给收了,后头肯定会有用处,就算自己不知道怎么用,也可以拿去太一那里赚上一笔。 之前在鬼君旗洞穴中,所收获的大量鬼菇,除了部分在太一那里倒卖,基本都耗用在几次不死会的布道上,用得七七八八,如今只剩下寥寥几颗,委实思之肉痛,现在有天降大礼包送上门,不采就是傻了! “哦……原来是尸草啊!”看着满怀杂草,温去病可不会因为这只是最低等的草类,而有半点轻视。 尸草,是只生长在尸骨之上的草,依照生长的尸骨的不同,而外形各异,其生长的基本原理,就是抽取了尸骸最后的精气,看着低端不吉利,却堪为血肉精华之所聚。 简单一点的,在坟场、古战场就可以找到,但高等一些的,涉及天阶以上的强大存在,其尸骸都不是那么好找的,若不是陨落在无人之地的,毫无线索的,一早就被人收走,或是妥善保存供奉,或是当作上等素材使用,极少才能侥幸生出尸草,向来在各种拍卖会上都是有价无市,先前温去病横行鬼市,还砸钱收购了一些,不想眼下引发奇迹,长得满地都是。 虽是奇迹,温去病一阵思索,也明白了其中道理,冥土是天道钦定的生命归宿,万古以来,不知多少生命化为上头的黑土,其中别说是天阶存在,就算是大能、万古,恐怕都不乏其人,虽说万古荒芜,毫无生机,谁都不拿它当宝,但当中蕴含的血肉精华,无可计数,只是死意太重,谁也没法拿这些荒土来做什么。 而自己这一遭得天道青睐,降下钜量阴德,在冥土上造成奇迹,萌发生机,这些累积了亿万年的血肉精华,终于有了出口,顿时化作尸草,疯狂生长。 万古以来,堆尸在冥土上的生物实在太多,无论是仙佛魔诸界的高人,还是那些传说中的神兽都不缺,别说龙、凤、麒麟……就是那些早已灭绝,不可能接触得到的洪荒凶兽,都所在多有,这一路尸草疯狂生长,成了杂草堆,里头当真是什么草种都有,温去病几乎看花了眼。 也多亏自己有个魔屋,刚刚建起了自动化流水线,所有收入其中的尸草,都能够自动加以鉴定,一一分门别类收妥,倘若是自己亲自逐棵去看,这么大的量,足够自己看上百八十年了。 “……哦,这些只是最普通的,但好像也不普通,寻常人骨尸草,我从没见过那么死气浓郁的,这一棵抵得过普通坟场的一丛……” “咦,这是仙道大能的尸草吧?死气之中还有些许飘渺仙意,当真难得……” “呃!这是饕餮尸草吧?乖乖,长得一人高,好凶猛啊……” “嗯,这个肯定是天魔陨落长出来的,都成了草还能引人情绪错乱,不过魔族不都是精神体,哪里来的血肉精华…” “我靠!这一棵又是什么玩意啊,尸草还咬人的!” 越收越多,温去病隐约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蒐集资料,写一本“尸草大百科”,逐项鉴别内中的珍异存在。 专注工作中,也不是一点杂音都没有,温去病能清楚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目光,那是来自附近的鬼族大能,甚至万古,对于这些尸草,它们同样眼红,想要过来分一杯羹。 如果照正常情况,自己在这边采收,早就该有其他竞争者出现,为了抢宝而打成一团,可眼下自己这边忙活大半天了,那些家伙竟然只是在旁边眼巴巴地旁观,按捺住自身贪婪,没有动手,这种作风,可实在很不鬼族啊。 ……唔,看来我在鬼界,也已经变成危险人物了!连鬼物这种一向冲动派作风,喜欢无视风险强上的对上我都能找回理智,真是可喜可贺啊…… 刚刚对妃月泪做的一通分析,其实在自己身上也一体适用,虽然之前温去病、赤魃的形象变来变去,大能以下或许还搞不清楚情况,可是那些鬼族万古却都看在眼里,心中有数,晓得自己与不止和新任冥皇有关系,更得霸皇相助,还和鬼市即将新崛起的女君亲密,牵一发动全身,谁想贸然招惹? 还有一点自己不愿承认的,就是扫把星光环……自己一入鬼市,就塌了鬼市,后来埋葬了两个地藏;一入冥府,就两度崩了冥府,先是扯动冥府的道基,后来连厄灭也发生,前任冥皇因此身殒道消……哪怕这里头有诸多因素牵扯,不能只论运气,但若撇开外在复杂因素,只看表面,解释这就是这样。 小白就曾经很慎重地说过一句,“温道友,其实……你是替天道来毁灭整个鬼界的吧?” 末了还又补了一句,“为了鬼界好,麻烦你还是早点还阳吧,你再不回人间去,我怕这边很多家伙连鬼也没得做了。虽然我看它们也很不顺眼,但是看了我前老板下场,我现在有些担心自己哎!” 这些话如果传出去,估计自己真是跳到大河里都洗不清,而就算话没传开,估计很多鬼族万古也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冥皇、地藏尚且扛不住,自家何德何能去惹这个灾星?惹不起,躲总可以吧? 虽然没有任何敌人露面,但温去病仿佛就能听见这样的声音,心里着实有些牢骚,但眼下倒也乐得清静,专心去收剪手边的尸草。 名为收割,温去病下手却留有余地,只割去草叶,不损草根,或许在一定时间以后,这些尸草还会重新生长出来,那时候,自己可不会再来收取,算是把这些东西回馈给鬼界,留下几分余地,不让鬼界的这些豪强觉得自己太横,吃相难看。 不然虽然说如今顶着两重光环,却不好说能不能吓退一切敌人,就算现在不出手,后头未必不会伺机打劫,自己还得去找冥界尸龙,没法洗劫完拍拍屁股就走,总得有点分寸…… “咦?”温去病往前方看去,突然发现了一道奇异之影。 冥土荒芜,一望无际,除了一大片的黑色,别无所有,除开那些万古占据的灵地周围,绝大部分地方,前方唯一存在的,就只有天尽头的地平线,这可以说是冥界的常识,但此刻温去病纵目看去,无尽阴德所化的大片尸草,绵延成道,仿佛一条长路笔直延伸向远方,在最尽头的地方,却有某个存在,笔直矗立。 ……又是什么鬼东西? 温去病诧异心起,立刻加快速度,一面收割尸草,一面朝那个方向前去,当地平线尽头的事物出现眼中,赫然发现,那是一棵拔地而起,笔直参天的巨木,形象怪异,似木而又类藤,好像是几种种类全然不同的草木,急速成长,却又交缠旋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后融为一体,笔直冲天而去,直入云霄。 冥土上的无定黑风,刮肉如刀,伤魂损魄,最是厉害,没有任何生命能在黑风中长久支撑,但这棵奇形巨木,属性奇阴,质地虽非金铁,却与黑风同生共存,看来是能够长期存在下去。 “……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倒意外搞出一个鬼界新景点……” 温去病仰望巨木,隐约觉得这棵参天树,并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在此之前,除了少数灵地,冥土上就没有任何直立的东西,更别说树木,这棵树堪称开鬼界万古未有之奇,应该有些不凡神异。 第九章 黄金树 天地有建木,支撑乾坤,连结人间与天庭,这是创世之初就有的美丽传奇,而此刻这棵阴德巨树,拔冥土而起,直顶苍穹,也颇有几分建木的豪迈气势,特别是在魔屋解析之下,温去病发觉,这棵宝树竟然暗合权柄! 所谓权柄,是大道法则高度凝聚的体现,绝对是诸天中少有的稀罕事物,基本上,能持有权柄的,都可视作神,这棵奇木已经是等同神灵的存在了。 “……这次也未免太夸张了,阴德之器没能造出来,却造出……”温去病表情扭曲,喃喃道:“一个神?” 木有木灵,由树木化成的精怪、妖类,所在多有,就是树神也确实存在,这棵奇木根植于冥土之上,以万古不化的无尽死气为基,再得到道德、阴德之气灌溉,因此诞生,具有如此神异,虽然有些骇人听闻,却在情理之中。 温去病简单估算后,立刻就动起了心思,自己一路收了大量尸草,一通大杂烩,固然所值不斐,却又怎及这棵巨木贵重?这才真是冥土唯一,别无分号的宝贝。 要砍伐整棵巨木带走,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在旁窥视的那些大能万古不出手争夺,自己也装不回去,但弄些一些枝条下来,这却不是做不到,只不过……这前所未有的奇木既然身具权柄,可视为神,不知会否已生出灵识,随随便便砍人家手脚,别说人家会不会反击、报复,光是诅咒归还,就够自己猛喝一壶的。 这种生具权柄的存在,已经堪比先天神灵,照理来说层次就没有低于万古的,就算那些底子薄的,修为只有大能,但权柄在手,部分神异也堪比万古,自己现在虽然底牌多,一样可以以大能之身横击万古,却犯不着随便就去招惹,平添麻烦…… 生出这样的念头,温去病轻抚着巨木,趁着触摸,已经开启自身感知,开始全方位地搜索情报,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这棵巨木究竟蕴藏着哪样的权柄? 对上神灵,摸不清楚其掌控的权柄,就像搞不清楚对方修练的大道法则,两眼一抹黑,要是就这么对上,基本等同于找死,温去病已踏在大能的顶峰,双目透视,穿过巨木的形象,解析内中法则,却发现当中涉及的大道,晦暗难明,难以解析,可莫名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究竟是什么权柄会让我有亲近的感觉?奇怪! 变动之道,能演化万法,到底对什么法则会有亲善感,连温去病自己都摸不着头脑,但自己解析不出权柄,难道这东西的境界真的比自己高,超越大能,直上万古? ……真她奶奶的够扯,虽然先天神灵有此层级不奇怪,但自己际遇连连,晋升的速度已经快过流星,为什么自己经手的造物、栽培的人,提升速度却还总是高过自己?这委实太不公平。 同时,魔屋也把木质的扫描分析做出来,这棵巨木,触手颇软,不是硬逾铁石的那种,却软中有坚,极具韧性,能够承受巨大的撞击力,就算锐器加身,恐怕也不太好使,想要砍伐多半不易,就不知道使上水火,会否有比较好的效果? 分析下来,自己所擅长的诸多技艺中,毁天霹雳是肯定打不断树的,摆下十绝阵也夸张了,总难不成为了砍几根树枝,自己要用上圣德之炮,甚至苍白天刑?这也未免太掉价了。虽然说如果把对面视为万古,那什么绝活尽出也不为过,但自己吃饱撑了,为了几根树枝,去跟一个万古为难…… 正自踌躇,上方树影一下震动,竟是一根颇粗的枝条,凌空砸落,就这么直直落在温去病的面前。 ……呃,这么自动?我只是在旁边观望打量,都还没把这层意思说出口。 温去病不由哑然失笑,但这棵神木既然如此识相,估计已经生出灵智,自己也就不能贪得无厌,直接收了这根十数米长的枝条,就可以走人了。不然就是自己不识相,要跟万古树神为难了,这种存在虽然战力不行,但是通常颇有神异,和祂作战,可不划算…… ……等等,直接这么走,未免有点不好意思,受人滴水当报涌泉,自己都收了礼物,好歹也该有些回馈。 想到这里,温去病不由斜眼望向巨木,开始思索回馈的礼物,却一时犯难。 对面是植物,自己总不好随便回馈些金银财宝,或是什么神兵神器,这些根本用不上的东西,还不如送些营养品比较有用,问题是,自己虽然是乱收垃圾堆魔屋的,可仓促间手上好像也没什么像样的肥料……毕竟自己是匠人,又不是农夫,平常又不用跟植物打交道的…… 心下无奈,温去病随手取了一瓶“太一养生液”,这是从太一那里购得的回气、调元丹药,实用性很高,内中更用了许多宝贵药草,自己拿来当补给,只是鬼界多场大战,都是越级而战,或是依靠布置,或是依靠小白地藏撑腰,这种东西根本起不到作用,才留到现在,而既然对人体有用,拿来当营养品用也不会差太多,当下随手运力化开,直接就倒到树上。 “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树兄你……” 温去病一句话没说未完,树的表面陡然一亮,淋上去的养生液,一下就被吸收殆尽,跟着,温去病只觉得树顶无风自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洒落了下来。 ……雨?这棵树难道执掌的权柄是风雨? 温去病才刚这么想,就看见一片黄澄澄的钱币,当头洒落,赫然是一阵钱币雨,当中有铜有银,哗啦哗啦落了一地,部分更直接敲落在温去病头上,让他愣然当场。 “……这算是投桃报李?还是……树兄你的专属神异?” 随口说出这句,温去病陡然醒悟过来,猛地抬头仰望巨木,嘴角都抽搐起来,“你、你就是传说中的……摇钱树?权柄是……财神?” 这话一出,温去病本人倒还没觉得什么,正在关注这边的鬼族各万古,却全部骚动起来。 故老相传,鬼界之中曾有一棵奇木,摇树落宝,被称为摇钱树,是鬼界史上最为珍稀之物,后来毁于连绵战祸,不复见于世,成为一大憾事,难道今日奇迹发生,竟然让这见神物重现于鬼界? 如果只是单单推树掉钱,这能力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天阶开始,随手捏金石,即可化大量钱币,如果对力量的驾驭好一点,连地阶都做得到这种事情,自不能令鬼族万古稀罕。 然而,此刻落下的这些钱币,却不是新造的钱币,而仿佛经历千百年的世代流转,上头充满了“念”,还是罕见的纯净之念,这就是最上品的鬼界通货,是令众多万古都为之心动的好宝贝。 更何况,在古老的传说中,那棵曾经存在的摇钱树,能落下的可不只是钱,而是各种宝贝,还曾经掉落过神器、神兵,似乎还落过天神兵下来,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虽然,一众万古也依稀想起,在那个传说中,摇钱树的诞生,根本是一连串血祭失控,意外引发的结果,在那棵宝树存在的时候,各方从来就不是用得欢喜若狂,而是将之视之为禁忌,不到万不得已,所有希望断绝,绝不去那棵树下摇宝交易…… ……交易!是了,那棵摇钱树,似乎是讲究等价交换的,其时天地间尚未有太一,诸界沟通交流困难,万古之间算计重重,摇钱树就是一个禁忌的交易平台…… 想起这点,众多万古巨头更不敢轻举妄动,纷纷按耐下来,观看着温去病这边的动静,更有些巨头想起这家伙的过往黑历史,为了搞出不死会,使出连串卑鄙的诈骗手段,又扮巫婆又扮鬼,诓得众鬼入局,最后搅得整个鬼界天翻地覆,人心惶惶,阎罗阴蛟的下场就摆在那里,警示世人,天晓得眼下这棵巨木,真是他引发的奇迹?还是他又一个骗局所泡制的“声光效果”? 身为当事人的温去病,压根不晓得这些,也不知道鬼界摇钱树的具体传说,只是在旅历诸天时,听过这样的传奇,天地间有一棵摇钱树,摇树落钱,至于这棵树究竟在哪里?有什么其他的问题?那就通通一无所知了。 “……啧,结果只有铜币和银币,连金币都不给啊……” 已经收了钱的温去病,口上感叹,却已经暗自计算了一下总值,虽然只是些铜币与银币,但上头附载了满满却纯净的念,是可以在鬼界流通上等货色,这些钱币加起来的总值,拿去太一那边转卖,约莫能比自己扔出去的多捞半成。 ……再扣掉各种耗损与手续费,所赚就所剩无几,但……蚂蚁腿也是肉啊,更何况如果量大的话…… 温去病斜眼睨向巨木,“树兄,你的嘴还挺刁啊!是嫌我给的东西不够,随便扔些银子、铜子,就想把我打发了?这也太不给面子了……不过,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不和你计较这些,横竖也算是有来有回,我们就花花轿子互抬吧!” 说服自己,这么做是为了科研探索,难得遇上这种稀少的奇物,不弄清其原理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科研精神,并非贪财,温去病陆续从魔屋内,取出各种库藏丹药,化为浇灌的肥料,注入树下的冥土,供树吸收,而不管是什么东西下去,药性或寒或躁,各种极端,巨木都照收不误,跟着摇晃枝叶,洒落钱币。 掉落下来的钱币,也随着温去病拿出的物品价值,而有不同变化,当价值增加,掉落下来的除了钱币,还有金粉,更渐渐变成金粒,最后终于落下了金币。 看着落下来的那些金币,温去病颇有一些感慨,“总觉得……怎么好像那种抓娃娃游戏一样,不知不觉就投了很多币……这到底是我玩游戏?还是游戏玩我?我收这么一堆钱币要干什么用啊?” 遇到氪金游戏,过度消费,确实有些伤脑筋,温去病自嘲几句,收了东西,转头正要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裂响,回头一看,却是参天巨木的底部莫名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这道口子,裂得突然,更迅速化为一个巨大的树洞,看那个模样,温去病感到一股强烈的欲望,是来自巨木本身的欲望,好像非常希望别人把东西扔到里头去。 之前,温去病都是采用灌溉的形式,将各色丹药运力化水,浇到脚下冥土,再为树所吸收,现在看巨木这副的架式,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不需要如此迂回,有什么好东西直接扔到洞里就行。 “……别闹了,我已经花一堆钱了,就收了一堆钱币,我拿这些钱币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是鬼物,要靠这些念度日……真想我去做倒卖生意?别闹了,我手边事情还一堆,难道傻傻在这里陪你玩游戏?” 温去病说着,半空中却金光流转,细细的金粉洒落,既似对自己的鼓励,又好像……是一种挑衅! “……居然会被一棵树挑衅,没听过莫欺少年穷吗?好吧!我也不是少年很久了。不过我如今也算是身家不菲,可不能让这个财神树小看了。” 温去病摸摸下巴,露出微笑,“就来试试吧!” 第十章 耗尽身家 第十章耗尽身家 随身携带的药草、灵丹,温去病并不是很多,毕竟自己是匠师,不是药师,备在身上是用的,留下来这些,还是这番省下来的,但要比起身边收藏的杂物,那就完全不同了。 各种杂物,哪怕是损坏的,在被人眼中仿佛垃圾一样,只要自己能修、能改造,就一股脑先收入魔屋里来,随着这些旅历诸天,这类杂物也在魔屋里越堆越多,加上在鬼界一番搜括,若不是他境界提升得够快,魔屋的体积不住开拓,早就被堆成垃圾场了。 之前,这类杂物堆起来,温去病有空就处理一下,藉着做点小手工艺,趁机思考,厘清思绪,这是自己的嗜好,而如果实在没空处理,积攒到自己都看不舒服,就一股脑全数倒货给太一,只是太一宰人厉害,这样的出清,等同于半卖半送,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 现在,倒是有了另一个机会…… “哇哈哈哈~~~~既然你这么想要,那就都给你,让你知道专业的匠师的收藏品多么繁多,绝不容人挑衅!” 温去病放声大笑,“吞吧吞吧吞吧,看看你有多能吃,有本事就给我全吞下去啊!” 内天地随之敞开,完全释放,温去病将自己前段时间在鬼市、冥府搜刮,所剩下的边角料,全部往树洞里倒出去。 不死会两段传道时期,在鬼市先是哄骗各方入瓮,后头借助度化,更是敞开了搜刮势力、在冥府更得到冥皇宝库的全力支持,小白说倾囊相助,绝非虚言,温去病固然尽量物尽其用,撑起了不死会场面,把阎罗阴蛟和血丑都挤兑的够呛,可消耗不掉的边角料也是不少,累积起来,所构筑出的废物场,已经是星体规模,趁着当下,全部释放出去。 换做是普通天阶者,对面树洞就那么大,这种规模的垃圾倾倒,别说十天半个月,就算倒上一百年也未必能倒完,但温去病目前已经踏在六重大能的顶端,空间法则、三维驾驭,不过反掌小事,那些边角料被他直接以空间手法压缩,化若微尘,一股脑倾倒出去,直至落入树洞,这才恢复原状。 至于对方接不接得下,这种鸟事温去病压根不会去想。天神兵层级的宝树,怎么可能没有内天地?万古层级的内天地已经堪比大千世界,别说这些垃圾,就是当初的冥皇宝库也填不满,如果连这点小东西都接不下,自己直接就砍树走人了! 一如所料,对面的宝树轻易将这些东西全数吞下,并且立即落下金粉、金币、银币、铜币,显示对面不但有空间收纳能力,就连演算力也直逼太一,否则如何有能耐在分秒间,辨识出各种物品的价值并且掉落相对的金银? 同时,在吸纳温去病倾倒的废料中,宝树的表面也有所变化,越来越闪着金属光亮,像是上了一层金漆,随着吸收的器物越来越多,金光益发耀眼,简直似通体由黄金所铸,整个树干部分,交杂着金属材质与木质,显然处于某种变异中的转型阶段,仿佛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完成彻底变态。 “哇!有点意思啊……收了我的东西,直接变成黄金树了啊……”温去病仰望巨木,喃喃道:“可惜云中子道兄不在,他要是早知这里有看头,还轮什么回啊,肯定留下来和我一起发财……不,是搞科研!有了他这个万古留级生,仙界首席大匠师相助,这一次肯定大发横财……不,是搞清楚财神权柄的运作方式……” 而现在的情况,正处于一个尴尬的关键点。 自己最初,只是本着倾倒垃圾的心情,想要看看究竟能够换到些什么,可是看宝树的一路变化,自己似乎意外促成了此树的成长与进化,而现在,这个进化的流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这宝树权柄天生,堪比万古,有灵识孕育,这一次变化,是要彻底成型,作为先天神灵出世,还是先前尚有缺陷,只是半吊子万古,要借此化为黄金树,补完自身? 不过这一步,看似简单,却可能非常不好跨过,就好像大境界的差距,多少人在地阶顶峰的位置徘徊一世,就是无法迈过那小半步登天,别看只有区区半步,却可能再砸下先前百倍的物资,都无法完成这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再者,这种事又不是简单行善,就算自己不惜耗损,真的帮宝树补了这临门一脚,也很难说完成这一脚的后果究竟是什么,或许是雪中送炭,有成道之恩,但也可能恰恰相反,万一不小心栽培出什么禁忌存在,成为一场弥天大祸的开端,那就麻烦了。到了现在的境界,因果纠缠是*烦,绝对不是拍拍屁股就走就可以了解的…… 更糟糕的是,万一这棵宝树摇身一变,成了什么树妖大圣,登临九重天阶,再随手抓了自己,直接一口吞了……这种做法自毙的鸟事,说来是很可笑,但历史上却屡见不鲜,要是真实上演,那可就笑不出来了。 两相取舍,温去病一时间也举棋不定,看着巨木,沉吟不已,浑然不觉自己这沉默思考的动作,看在围观中的各路鬼界强人眼里,就是一种沉默的不祥,充满着生人勿近的禁忌氛围。 良久,温去病脸上浮现微笑,“以天下为己任,置生死于度外啊……道兄,这次就借你吉言吧。” 为了避免太过刺激观众,引发意外,温去病特别省略了云中子名言里的关键词,跟着耸了耸肩,做了一下肢体伸展的热身动作后,又一次笑了起来,“好吧!跟你拚了!” 温去病双掌拉开,一个黑色的空间圆洞,缓缓开启,连通魔屋内部,大量凝为微尘的物品,疯狂从中倾倒出来,速度、数量都倍于之前,一下全被宝树吞进去。 其他人对这一幕,倒还没有太多感想,可是身在冥府之中,正在与新的四大判官、黑白无常、日夜游神商量工作的小白,一下停住动作,深深看了一眼,怪叫出声。 “我去你老母!姓温的,早就知道你黑,却不知道你手这么黑,我倾家荡产助你,你却过水捞财,捞了这么多?你有种就不要回冥府来,不然我一定让你十八重地狱轮流坐到生痔疮!” 新任冥皇的怒吼,并没有传出冥府,温去病自然也听不到,只是全神贯注在维持着物资灌注上。 随着大量物资被宝树吸纳,天上风云动,大量的各色金银,如雨倾落,树干上的木质部分,越来越退去,大部分都已经变成金属,而原本的金属区块,则又往晶石作转变,一下蓝,一下红,闪烁不定,幻彩炫目,从主干渐渐蔓延往枝条,渐渐又从黄金树,变成了宝石树。 随着宝树形相再一次变化,洒落下的物件也有改变,渐渐有些宝石碎屑,混在金银雨中,很快又渐趋大块,洒落了一阵宝石雨。 红、橙、蓝、绿、紫……各色宝石,奇光炫彩,自天上倾落下来,固然是美丽好看,但在各方强人眼中,这些普通宝石连屎也不如,还没有刚才的那些蕴含着念的金银币雨要有价值。 但身在其中的温去病,感觉却完全不同。 刚才那些金币银币,依附着非常纯净的念,包裹在外,能够被一眼看出,对于鬼界来说价值不菲,但这些落下的宝石,表面上看似无奇,各方强人都不入眼,温去病却清楚看到,每一颗成形的宝石,内部都有奇妙的闪光,只是被外层的宝石包裹,等闲看不见内里闪光的颜色。 哪怕如此,温去病都能第一时间生出感应,目光猛地一缩,心头剧震。 这是五德之气? 这也他母亲的太扯了! 功德、圣德、福德、阴德、道德,五德五气,各自蕴含天地玄妙,每一项都要经过特殊手段蒐集,要付出偌大心力,自己走上五德之道,除开阴德得的莫名其妙,一番乱来,却被天道奖赏,其他几项入手都是如此,除了凤凰一族拥有先天五德,其余从没听过能够自然生成,这棵巨木竟然能够简单奉上财货,就能生成五德宝石,这可是连凤凰一族都做不到的神奇造化。 ……要是能透过这些宝石,取得五德之气,自己往后的修途就大大省了麻烦,最后一项果足不前的福德,也就直接有了着落。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温去病原本还想设个预算上限,如果倾注的物资到那个上限,宝树仍没有完成蜕变,自己就直接袖手不管了,真理虽然无价,但实践真理却索价不斐,还需得量力而为,才能不中道断绝。 现在,既然遇上这样万古难逢的机会,那就不讲什么预算不预算了,温去病决定全力一拚,看看这机缘的尽头到底会是什么。 ……好在,这只是拚身家,不是拚力量,就算豁尽,顶多也就是破产,不是丢命。横竖大部分都是这次鬼界之行发的横财,就当没走过这一回罢了! 温去病首先尝试把自己所得的至纯愿力注入,想看看能否以愿力代替物质,但愿力甫输出,碰触到树木,立即就发散,不被接受,显然宝树能接受的范畴仍限于实物,无法用力量、能量来替代。 既然如此,就当真是身家大比拚了,温去病心念一动,调整魔屋的权限,除了自己的重要作品,还有其他被打上标记的特殊物件,其余的那些全部开放,哪怕散尽家财,也要支撑到最后。 这个决心,很快就化作滔滔物件海潮,倾注一去不复返,而宝树的变化也越来越剧烈,顶上的整个树冠,几乎都已经彻底晶石化,唯有中央主干这一块,连续经历几次大放光,却始终无法完成质变,还保留着很多金属部分,甚至还有少许木质,一直跨不过去那关键的半步。 温去病气力无损,却看着魔屋中储存的物件数量,在飞快往下落,很快就要支撑不住,而宝树这边还如无底深洞一般,怎么都填不满的样子,无计可施之下,只能把心一横,将先前从宝树这边收来的金银币,也再一次输入过去。 这一输不得了,温去病发现金银币立刻被分解吸收,上头却没有任何东西生成落下,只惊得魂飞魄散。 ……这树简直比太一还黑!如果回收自产旧货,不能兑换新东西,那就直接吐出来啊,收了东西却不给一点补偿,黑店指数超越太一了! 此时此刻,已是骑虎难下,温去病猛一咬牙,尽力维持物资灌注,就在几乎要耗尽身家的前一刻,宝树中央绽放前所未有的光亮,剩余的些许木质的部分一下化金,又连同周围的金质部分,迅速晶石化,跟着绽放七色光虹,荡漾晕开,千里之内,璀璨闪耀。 宝树完成了最后那半步,同时,一道惊雷,破空而来,直直轰在宝树顶上! 十一章 无心之失 天雷炸响,一道雷光轰然而下,还没碰触到宝树,一道火光就抢着从冥土生出,其色玄暗,秽意深深,赫然是一道魔焰黑火,与顶上的九阴玄雷,雷火交织,正是天诛地灭的格局。 双劫同至,蕴含的冥冥之力更是惊人,正对着树洞猛倒东西的温去病,第一时间就被涌来的沛然大力给轰飞出去,直直远飞数百里外,身不由主,好不容易才在冥土上定住身形,心中骇然。 “……好家伙!” 温去病吃力地站定,将将卸去身上所承受的余劲与些许雷火,自己如今可是巅峰六重天的无伤状态,竟险些在刚才与天劫的短暂接触中吃大亏,只要稍微少一分修为,现在就不可能好好站在这里了。 “……这天劫的等级,绝不是大能层次,这是要真真正正踏入万古了啊!” 虽是吃了一惊,温去病却也充满期待,自己如今也正踏在相同关卡处,不日就有望挑战万古,所欠的也就是这半步而已,要是有机会亲眼见一次闯关万古的过程,无论是成功或失败,都能有不少的借鉴与助益。 寻常大能巅峰想要踏出这一步,不知道需要多少水磨工夫和机缘巧合,才敢够有机会有把握,但自己先有鬼界这一番经历,诸多奇遇累加在一起,填补了何止千万年的苦修,积累已经足够,只差少许打磨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踏出这步。 而经过云中子一事,自己已经想通力量之必需,解开心障,又了然始界和自己的特殊,未来定还有诸般风雨要对面,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自己徘徊不前,一旦打磨完成,就要跨出那步,直面天劫,这种情况下,如此机会,实在是不能错过。 说起来,最近自己倒是连见了两次大人物闯关,一次是透过小白,回看了冥皇证道殒落;一次是亲眼见到地藏冲击永恒,但这两次都是失败的例子,而且当事人都带点存心寻死,还不打算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心态,过程里玄之又玄的东西实在太多,当前没有参考价值。 如果能够亲眼见到闯万古的证道,自己该能看出一些端倪,获益明显,所以当下心喜,甫一站定,就全力去看,要看宝树怎么挺过这一关。 只见,天雷地火交织之前,宝树光虹绕身,七彩光晕环护周遭,转眼间强烈绽放,化为时光长河,从上到下,承受长河的冲刷。 时光之中,宝树之影变得朦胧,连带天雷地火,全数隐没淡化,局外人再也看之不透,就连能量波动都整个被隔断在其中。 温去病只能运足全力,不光是用眼睛,更用自己的一切手段,去扫描、去窥探,蒐集其中所有的法则变化。 这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好在这两道天雷地火都不普通,一者是来自九天阴极之气,一者是九地冥土秽火,都是邪毒极致,温去病先前证大能时,虽也遭遇过地火劫,却不是那么高规格的阴雷秽火,否则当时就要灰飞烟灭,哪能活到现在。 正因为这雷、这火十分了得,就是时光长河隔断,也无法尽数遮闭,从那里隐约流漏的波动,让温去病窥出了一些端倪,心里有数。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证万古居然是这样的吗?和我原先想的有些偏差,但大方向并没有错…… 分析这些心得,温去病也留意着朦胧光影中借助天阶洗练升华的宝树,再一次确认,先前宝树只是有着天神兵的潜质,形同于神兵主材,介于万古和大能之间,经由自己的辅助、浇灌,这才有了急速成长的机会,等若是将天神兵铸造成功,而功成时遭遇的雷火之劫,则是对天神兵的最终考验,如若撑得过去,就是真正的万古。 别看自己好像只是扔些用不上的边角料进去,那可是自己洗劫了鬼市、搜刮了冥府,才累积出来的物资,论种类之杂、数量之多,别说当前鬼界没谁能拿得出,就算放眼诸天,只怕也是无人了。 这棵宝树,在新生阶段就直接遇到自己,还诱得自己倾家荡产相助,可以说是非常走运,否则,还不知要穷尽多少时日的累积,才能够累积到蜕变所需的量…… ……不过,我到底砸了多少东西进去啊?亏是肯定不会亏的,我张开领域,随倒随收,直到被雷火震飞出去为止,掉落下来的几乎都接到了,那些钱币可以整个出给太一,或者回来时候让小月牵线,和凯里血丑谈一笔交易,加上那些蕴含五德之气的宝石正合我用,也算是变废为宝,化零为整,损失不大。 ……还好,在家底见空之前,那家伙要累积的量可算到了,否则继续这么撑下去,我真是要破产了,也不知这下到底还剩了些什么? 凡是有份提前打上标签的,魔屋都不会释放出去,重要物件自然完好无损,然而,当温去病开始检视魔屋库藏,要看看这回到底倾倒了多少物资出去,原本的笑却一下冻在脸上。 ……没有了? ……到哪去了? ……那件东西怎么不见了? ……我之前没有打标签吗?不可能没有啊! ……不是吧,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是小白那时候…… ……完蛋了!大意了! 温去病慌忙寻找魔屋里的每个角落,直至反覆检视无果,这才不得不承认发生的意外。 ……得自东凰真君,又被小白专门挑出来的海螺,已经在刚才的大甩卖中,扔到树洞里去了。 得到这个结论,温去病胸口仿佛被大铁槌狠砸了一记,一时间天旋地转,险些直接一口老血喷出来。 夺颜的那个海螺,在自己研究下,已经知晓真面目了,那其实是一个九重封印的随身宝库,单纯以空间法宝而言,倒不是什么稀罕事物,问题是上头九道封印下得甚是精巧,很有研究价值,而在那九道封印之后,夺颜到底收藏了什么天材地宝到里头,也着实让人心痒。自己研究出来后,一直想要破开封印,看个究竟,却始终不成。 那九道封印,手法实在精巧,咒印浑然天成,温去病为之叹服,纵是证道大能后,也没法解锁,这让温去病感到怀疑,夺颜又不是术法专科,以他的道行,照说根本没法设下这样的巧妙封印? 后来,听云中子坦承他是夺颜的身后人,线索就对得上了,以云中子的能耐,布下九道自己解不开的封印,实在不足为奇,只是这些说不定能难住万古的封印,最终还是被破解了。 解开封印的,不是温去病自己,而是小白,在冥府的时候,小白手握海螺,一下运力,直接就把九道封印解开,再抛回给自己。在永恒者面前,云中子的手段终究还是不够看,却不知道小白又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手里这个收藏,看破其中价值的…… 前来鬼市的路上,自己曾扫过一眼,海螺内主要都是各类素材,有普通的,也有不少名贵货色,数量繁多,一眼看去,难以尽数,真不知道云中子究竟是存着什么心思,居然送给夺颜这么大一份礼物,难道……是出于补偿心理?只是仙界要以夺颜重生霸皇,就是要牺牲夺颜,这份补偿又有什么用处,要是成功,就成了给霸皇的大礼包,人家还肯定看不上…… 其中前几层的货色虽然不错,最高却只到大能层次,第七层的压箱宝则是一件地神兵主材,还有一份大能级的妖丹,夺颜当初如果循序渐进,以其气运之子的不凡资质,一路稳稳证到大能,只是早晚的事,送这份礼物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但最后的两道锁,小白却不知为何没有打开,自己也窥探不到,虽然如今有苍白天刑在手,强破封印不在话下,但出自匠师的自尊,想凭一己之力来循正道解开封印,亲手开启,反正自己手边不缺宝贝,这海螺都放那么久了,也不急着立刻破去最后两道锁,取出里头的东西来。 海螺属于特殊事物,自己肯定是有打标记的,但先前小白取去破封时,似乎把标记连带抹去,而自己顺手收起,也忘记补上,刚刚就这么一起抛了出去,成为宝树进化的养分。 那家伙……看来最后是一口气吞了整整九重宝库的天材地宝,钜量中的钜量,这才完成了最后半步,达成质变。 “树兄,你可千万要成功啊!不然我这最后一笔,就整个血本无归了。” 宝树所落下的各种事物,温去病都有张开领域接收,照理说没有漏收的可能,但换算海螺内所库藏的量,特别考虑后两层里可能的收藏,再对照自己最后所收到的东西,明显少了一大截,如果宝树能挺过这一劫,自己还能去那边再捡点东西,要是挺不过,毁于雷火之劫,就真连讨债的对象都没有了。 一声巨响,震动周围亿万里冥土。 雷与火,已经尽数消失,在震动的中央点,一棵巍峨巨树,参天傲立,从底下主干到上头分支,全部都是晶石所化,晶莹剔透,仿佛千亿宝钻共同放闪,漆黑不见光的荒芜冥土,从此有了一个光源。 在那巨大横遮千里天空的伞盖中,无数金银钱币、宝石玛瑙、珍珠珊瑚,布满期间,五光十色,炫彩迷目,洋溢的富贵气派,更足以让亿万鬼物癫狂,前仆后继,争着要匍匐在这棵宝树下,如果不死会下头的成员再此,肯定盛赞赤魃圣子当真不曾虚言,这树就是不死泉在世间的显化。 宝树已然度劫,如今是正儿八经万古层级的存在,温去病二话不说,就往那边高速飞去,要确认状况。 甫一进入宝树的千里范围,温去病便感到一股阻力,越往里面深入,阻力就越强大,对于大能来说,都堪称强绝,估计后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到树下,如果没有一点能耐,能够通过考验,哪怕带着全副身家要去供奉,都会被拒诸树外。 不过,这些阻力对自己来说倒不是问题,倒不是自己有多大本事,已经可以无视万古,而是那棵宝树不住散发出亲近的气息,所有的阻力,自己稍稍一触,就直接荡开,没能真正产生排斥,或许,宝树记着成道之恩,对自己这名恩人大开方便之门…… “嘿,所谓乱源就是走哪里都会惹麻烦……” 冥府之内,小白远眺着宝树方向,笑道:“正事还没开始干,竟然就引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可是鬼界之中,从未有过的逆天之物啊……” 崔判官忍不住接口道:“虽然是万古层级的存在,但乍看不过天阶七重,稀罕是不假,逆天还说不上吧?” 小白却摇头道:“灵木类的天阶,对付起来都很麻烦,虽然本身难以移动,失了灵动,可根枝蔓延,天晓得延伸到多远地方?与多少地脉结合?多少范围内都是它的主场?一个不小心,在地利上掉了坑,哪怕七重也够让九重吃大亏了。” 四大判官闻言,这才晓得这宝树的厉害,都悚然动容,而小白更补上一句,“尤其……这可是开天辟地,万古以来,首次出现能汲取冥土荒芜之气为己用的存在,实力实在难以估计……就不知道,大会堂里的那位会不会有兴趣去试刀了?” 十二章 终始之斧(周一紅包滿五百加更) 温去病站在宝树底下,一边感受树上散出的宏大波动,一边轻抚琉璃树体,感觉非常奇妙。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万古级数的存在,却又和自己接触过的那些树妖之类的植物妖系不同,感觉不到所谓的“生命”与灵识,毕竟是生长在冥土之上的“不死物”,并未存有真正的生机,相较之下,更接近神器、神兵一类的感觉。 ……真是一个奇妙的生命体……不对,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算作生命体? 温去病不是生物学者,无意探根究底,可比起妃月泪这样的鬼物,虽是亡灵,却在很多方面与生人无异,这棵宝树确实更接近所谓的死物,而且感觉不到内中有灵智,完全无法沟通,却似乎在宝树内存有某种机制,一切行动都照着机制运作,这和寻常意义上的神兵、神器又有不同。 “……好古怪的存在,不过……周围冥土的力量,确实在树内流动,真是好惊人啊!” 温去病望向脚下地面,漆黑荒芜的冥土,隐隐也呈现出晶石化的异象,为了对抗天劫,宝树无疑已张开领域,只是地上除了隐约的闪亮,干干净净,最后一波坠落下来的交换物,无疑已经被先前的雷火双劫摧毁殆尽了。 “咳,树兄,我是不想抱怨啦,但这情况对我也不太公平……” 才说了几句,温去病就觉得有些汗颜,自己居然要和一棵树讨价还价,还不知道对方到底听不听得懂……这个玩意,除开根据权柄转换交易,只有一定程度微弱而怪异的本能,能对自己展现一定友好态度都算是奇迹,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自己想要补偿的意思的…… 树没有反应,看起来是没听懂,但是损失的数额有点巨大,没法就这么转身离开,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温去病正想再开口,陡然半空中一下清亮声响,抬头一看,却是一节晶石树干从中断裂,坠落下来。 这样的断枝,温去病不久前也曾捡拾过一枝,但此刻所得却全然不同,之前的不过十数米长的木条,现在这根随着树体增大,竟是百米的长度,通体由晶石钻体构成,从天上掉落,没有砸得粉碎,还将冥土砸出一个大凹洞来,险险就将温去病一起砸入地下去。 温去病心下清楚,这礼的份量非同小可,比刚才那份还要重得多,这不光是十数米与百余米的简单差距,而是依靠权柄天生,近乎万古的半吊子神灵和蜕变为真正的万古层次后的存在,本质上的不同。 ……诸天之内,随便找个万古大人物,别说要人家砍下指头来当礼物,哪怕只是指甲,都不是那么容易,当你是疯子傻子,顺手送你去见冥皇的可能性比较高,这份礼物的价值可不轻。 温去病俯视落下的晶石断枝,只见上头虹光流转,内中点点光晕,仿佛一片又一片的星云,百余米长的枝条中,竟是生生造化,蕴含天地之妙。 “唔,这……神兵主材!绝对是天神兵等级的主材!树兄,你这份礼够意思啊!” 温去病搓着双手,嘴上赞叹不已,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期中的兴奋,不由一怔,随即哑然失笑,天神兵主材虽是堪称是稀世奇珍,云中子那老道恐怕想破头都没能入手一件,自己却短时间内连着收物入袋,忧患、地藏遗赠,加上这截树枝,累积起来都三件了。 然而天神兵主材,再是稀缺珍贵,却始终不是天神兵,未经锻淬,不好真正使用,有个一件就是美好期待,有个几件……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 拿着一堆食材在手上,肚子饿了却没有半个适合下肚,这也是一种困扰。 温去病无奈笑了笑,又将目光投到了眼前百米树枝上,虽然一时用不上,不过打量钻研下总是好的,不同主材炼制需要的手段和辅材不同,手上的货多了,总要比较下,看看哪一件最有希望尽早炼成,端详一会儿,忽然“咦”了一声,有所发现。 这截宝树,在天神兵主材的品级上,并不是那么高段,至少和忧患、地藏遗宝不能比,炼成之后,估计等若将将步入万古级数,但……也因为没有那么高段,所以大道法则明显,铸炼起来,难度没有那么高,倒是更符合自己当前的能力,很可能是自己第一件找到炼制之法的。 ……不对! 温去病心头猛地一震,发现这截树枝的另一件异处。或许是得益于生命形式的特殊,它作为主材,完成度非常高,虽然还只是一件材料,可内外结构都很完整,几乎不用添加什么,也很难添加什么,应该仅需要一点炼制,就能够全工。也就是说,根本不需要自己在推衍炼制手法,收集辅助材料,现在就能动工…… 对专业人士来说,这无疑像是老饕见了美食,温去病也不管地方是否合适,手痒起来,直接就开动,一眼觑准材料的尺寸、质地、内部能量纹路,直接一抖手,将百余米枝干收入魔屋。 同时,千百道各不相同的铸炼法咒,透过魔屋加工,如骤雨般逐一打落在树干上,虽快不乱,每一道法印,都打落在最适当的位置。 几千道法印打下,树枝表面没有任何变化,内中的道纹却已经被激活,建构出能量回路,完成了准备。 万事俱备,温去病猛一发劲,魔屋内响起一声疾喝! “凝!” 寻常铸术中的千锻法,就是将钢铁弯折曲绕,反覆摺叠,不住锻打,增加强度,现在温去病使用相同手法,却非是从外折叠,而是内部高速收缩、摺叠,百余米长的晶石枝干,刹时碎裂开来。 枝干的外围部分,碎裂成无数拳头、指头大小的石块,撒落一地,但中央核心部分,百余米长的完整一长块,像是放手拉橡皮一样,骤然紧缩,在空间法则的层叠加压下,缩成了不足半米的一小块,连柄带刃,一体成形,赫然是一柄短斧! 上品神兵,在铸造过程中,都会生出灵性,知道自己要什么,主动引导,而合格的匠师,必须要能听见神兵的自主心声,加以配合,否则就是白白浪费上好的材料。 温去病一眼看出,这枝树干最适合的造器是斧,也是以此为目标来锻造的,可在最后成形的步骤,新生神兵自行调整了能量回路,法咒生异,最终出来的竟是这么一把短斧,如同小儿玩具般的形象,实在着实大出意料,甚至……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一下瞬移,将新生的天神兵从魔屋中取出,温去病持斧观视,只见这就是一柄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黄木短斧,造型朴拙平时,木纹浅浅,也没有什么不凡气势,几乎没法看出这是一柄天神兵,当真低调得可以。 温去病略一沉吟,猛一发劲,力透斧体,原本平平无奇,如同小儿玩具的短木斧,突然奇光流转,周遭五彩冷焰飞腾,斧身快速延展,变成了一把正常规格的利斧,木质化为晶石钻体,整把斧头上环绕着五色火焰,隐约凝成凤凰形影,却没有半点热度,火焰烧在手上,反倒传来阵阵凉意。 不愧是鬼界生长的异物…… 温去病不由暗自惊叹,手上所感受的这种火焰,看起来烧得炽烈,能够焚化一切,性质却是属阴,自己这趟入鬼界,虽也见识过不少的阴火,可从没有哪一种阴火,既冰寒却没有丝毫邪气,还充满正能量,这样的存在……典籍里不曾看过,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过。 撇开这奇异的火焰不谈,这柄斧头本身更是惊人,打自褪去伪装,显露真面目起,那飞腾的五色冷焰,就让温去病看得眼光发直,当中的五德流转,正是修练五德之气的理想型态。 有这件异宝傍身,对于五德之气的修行,大大有帮助,最理想的情况,当自己四德已全,再加上此斧辅助,甚至可能福德自生,无须费力就可以增长先天福德之气,最终达到五德圆满。 此番鬼界之行,自己异遇连连,本来以为一连串作为有碍鬼族,从此跟阴德无缘,却不曾想到了最后,搞垮不死会之事,竟然得到天道降下钜量阴德与道德,至此四德皆有,五德之气的修炼之路,只剩下最后的福德。本来自己还在思考要如何才能获取,却不曾想先遇到宝树回馈宝石,又得此斧。 总之能得到这样的异宝,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温去病庆幸不已,不管那个海螺里还藏着什么样的奇珍异宝,都没有这柄神斧值回票价,这回实在是大赚了。 “唔,神器现世,就要有个命名,这是一柄五德之斧……”温去病认真思索,自言自语道:“五德终始,以仁统之,仁之为物,是五德核心……” 眼中一亮,已经有了定见,温去病深吸了一口气,用一个匠师的虔诚之心,认真道:“仁为五德之本,此斧可曰……五仁!” 斧名脱口,斧头上冷焰流转,隐约幻化出一个巨大的满月之形,温去病执斧望月,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股饱足感,仿佛看得不是用作杀伐的斧头,而是一种食物。 ……咦?怎么忽然觉得味道很好? 一下分神,斧上的冷焰骤然喷发,温去病执斧的手掌瞬间被冻结,这是来自神兵的反噬,也是神兵之怒,很显然……这个名字不受新生的天神兵青睐。 温去病抖手碎了冰,一脸嫌厌,“好啦好啦,这么高大上的名字,居然不懂得欣赏,那不然……反正你平常装得黄仆仆的,像是儿童玩具,不如就叫阿木或大黄好了……喂!作为神兵,用锐劲射兵主眼睛是犯规的啊!” 双方一阵对峙,天神兵宁死不从的架势,让温去病不得不承认,哪怕自己身为匠师,创意灵感从来不缺,可在文字方面,自己压根不是那块料,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出色的点子。 “好吧,那……五德终始……就就叫终始吧!” 终始名定,斧光异采流转,五彩冷焰腾动,蔚为奇观,总算接受了炼制者的赐名,温去病手一摆,将斧收起,连鞘也不用,直接把力量一收,一应彩光冷焰都消失不见,瑰丽的透明晶石斧体,立刻又化成数寸长的短木斧,直接往腰间一插,看上去简直就像小儿玩具,哪里像是一件天神兵? “……折腾一场,总算物有所值。”温去病满足笑道:“我终于有一件天神兵了!哈。哈哈哈哈~~~~” 仔细想想,这无疑就是自己第一件拥有的天神兵!从今日开始,自己也算是拥器自重的天神兵一族了,在当前的诸天万界,拥有一件天神兵,完全是可以横着走的!不知道多少万古巨头,都没有自己的天神兵,就如大部分大能没有地神兵用一样…… 自己此番要前去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安全所在,虽然自己修为比刚入鬼界时高了不知道多少,但对手的级数也是诸天最顶级那档,更有可能会正面冲突,没有迂回的空间,没了鬼君旗,失去一件重要倚仗,自己正觉心虚,现在多了终始斧在手,比新铸的降魔剑更趁手,底气一下就足了。 “树兄……” 温去病在树下长长一揖,“承蒙招待,足感盛情,不胜感激,你我相辅相成,也就说不上谁欠谁了……人世无常,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仍能平和地在树下共酌一杯吧!” 一拜告辞,身影迅速消失,唯有参天晶树,在无尽黑风中,轻脆碰响如铃。 十三章 大梦秋凉 作一场长达数年的大梦,究竟是什么感受? 这个问题,普通人没有机会体验,自然谈不上有什么说法,但对于刚刚清醒的司马冰心,这感觉……真是复杂。 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可能……有个两三天吧,虽然梦好像很长,长的似乎过去了很多年,但实际的时间,应该不会比这更久,不然身体会痠痛,这之间的睡眠质量实在大概不怎么样,因为自己隐约觉得,外头很吵很吵,不断有各种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有人的嘶吼,有绝望哭喊,各种声音此起彼落,让人难以安睡。 不过,也就只是这样,毕竟自己向来好睡,体质一流,这点吵闹,还不足以让自己失眠,顶多就是睡得不太畅快而已。大概是这样,在梦醒之间徘徊,才会觉得这个断断续续,记不清内容的梦很长很长? 眼睛睁开,所见的朦胧景物,不太熟悉,不像是自己常用的地方,记忆也有些断片,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入睡之前到底在干什么? 照理来说,身边应该有婢女在,看见自己起身,马上就要过来伺候,但目光所见,周围并没有那样的人物,自己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个石室,就连躺着的地方,都是一张粗犷风格的青石板床。 “哇!这种风格……我是到了什么地方啊?这究竟是卧室还是监牢?我……又被抓了?” 自己并不是普通的深闺千金,虽然身份称得上尊贵,在外人眼中是实打实的公主仙子一级,却也经常替家族、替师门出任务,执行危险工作,失手被擒什么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像上次在兽族就被关过,那边监牢的风格,就和这间石室有些相仿……唔,还有隐约相似的腥臭味……真是又被兽族抓了? ……奇怪,我到底是执行什么任务才会在兽族被抓?一点印象也没有,有没有搞错啊? ……是被擒拿的时候受了伤,打到头,这才睡不好,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吗? ……但是好像没有觉得哪里痛,脑袋的运作也不像有什么问题? 脑袋很晕,想要认真思索,却又开始头疼,不是那种物理上疼,而是弄不清楚状况,产生的疑惑,本能的感觉所面对的世界,和预想的不一样造成的精神压力,司马冰心正自困惑,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快步朝这边靠近。 ……好家伙,这声音……好轻啊! 过人的音感,司马冰心第一时间就听出脚步的异常。普通人的脚步声笨重,越是高手,落足越是轻盈,近似兽类,这肯定是擅长轻身功法的高手…… 呃……或者,根本就是兽类! 石室侧面的壁上,忽然分开,形成一个门洞,几个穿着华丽绸缎的婢女,快步从中走进来,门洞随之关闭,而这几名婢女,个个兽头人身,什么虎豹狼狮都有,看得司马冰心猛然一震。 ……我靠!姑娘我真落到兽族手里了?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不对,这样说,真的是昨天的事情吗?姑娘我到底昏迷了多久,是被打晕的还是中了*? 见状不妙,司马冰心第一时间开始检视自己身上,发现衣服样式完全不熟,绝对不是自己拥有过的款式,却不知道又是哪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上的?但看来还算完整,应该没发生什么关乎贞洁的事。 ……还好,看来最大的筹码还在啊…… 司马冰心一口气还没松,忽然发现自己身上也有些不妥,虽然没有什么外伤,但头发却整个变色,质地也不再细柔,而是有若冰丝,道道分明,感觉……根本不是人类的头发。 除此之外,自己的肌肤也异常雪白,看不见半点血色,纯白到让人有点害怕,究竟是干了什么才会美白成这样? ……吃错药了?这和我身在兽族,有关系吗? ……难道兽族的迷魂药,还附带整容美白属性的?这倒是可以跟它们商量一下,要是能够购买配方,回去当美容产品卖往帝都,肯定能赚那些阔太太一笔,家里说不定从此就跟穷说再见了…… 司马冰心方自错愕,就看见进来的婢女集体跪拜,朝着自己齐声喊了一句“殿下万福”,不由得又是一怔,“慢,妳们……喊我什么?” “殿下睡得可好?”为首的一名豹头婢女,起身靠近,却没有理司马冰心的疑问,自顾自的继续说话,“殿下已经睡了好些时候,既然醒了,请稍事梳洗,陛下正在等候殿下。” ……殿下? ……陛下? ……究竟什么情况? ……我什么时候成了殿下?这里的陛下又是哪里来的? 司马冰心嘴角抽搐,忍着理性崩溃的冲动,好不容易才冒出一句,“我……只不过才睡了一会儿,怎么醒来……世界就好像变成宫斗剧了?这画风……好像哪里不对啊……” 旁边的豹首婢女闻言有些面色尴尬,婉言道:“殿下,妳……其实昏了一段比较长的时间,辗转多地,现在是送到陛下这里来,才让妳苏醒过来,其实……” 话没说完,司马冰心一挥手,道:“没事,且让我好好想想,理理思绪。” ……看起来,自己这下昏睡恐怕睡得挺久,甚至不只是十天八天,搞不好有几个月了,所以才感觉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梦?之所以刚刚没有感觉到异状,应该是肉身受了重击,又被人治好,但是精神甚至神魂的连带重创拖了许久才好?这之间恐怕还发生了不少事。 ……这些婢女口称陛下,现在皇帝位置上坐的又是哪个?李昀峰明明被碎星团给干掉了,密侦司什么的,捧了个摄政王什么的傀儡上去,照理说,帝国之中,应该是没有谁当得起陛下这个称呼的。 ……而且,这些婢女都是兽头,并非人族,他们的王者应该也是兽人,但就自己所知,寻常兽王都搆不上陛下这样的尊词,那必须是一统各兽族的大帝,才能这么称呼,否则便会引起其他兽族讨伐。 ……难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形势看好的遮日那王,已经一统各兽族,成就大帝伟业,被捧上这样的尊位了?而在兽族的极度强势下,司马家再也扛不住,把自己献给遮日那王和亲? 连串思路,固然让司马冰心自己有些瞠目结舌,但归纳到最后,她闭上眼睛,紧紧握住拳头,几乎想要大吼出来。 干得好! ……姑且不论自己到底是怎么晕的,横竖人都晕过去了,对家族全无贡献,与其躺在那里浪费粮食,甚至还要浪费医药,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还不如就像这样,把人交给兽族,废物利用也好,怎么都好过一无用处,下这决定的人够铁血,半点不拖泥带水,真是甚合自己脾胃,就不晓得是家族里哪号人物做的决定?似乎……好像司马家没有这样的人才啊! ……而且司马家好歹背靠金刚寺,自己又跟玉虚真宗有关系,这样都治不好,送来兽族却被遮日那王唤醒了?没听说兽族擅长拯救脑瘫患者啊,是遮日那王的特殊能力吗? 念头一转,司马冰心睁开眼睛,正起神色,用一种使节的刚烈态度,道:“遮日那王呢?我要见他。” 此言一出,几名婢女却相顾愕然,先是一阵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遮日那王又是谁,而当有了答案后,全都摀嘴笑了起来,还是豹首婢女出声斥喝,这才让她们止住了嘻笑,重新端正了仪态。 豹首婢女道:“禀殿下,这座洪荒宝殿……是我族圣地……” 司马冰心点头应道:“了解,你们的圣地向来都是洪荒,这一点我还是有基本认识的。” “……遮日那王……不过天阶二重……呃,好像最近刚上三重了……” 豹首婢女侧头想了一下,端正道:“总之,陛下谕令,未能登道称圣者,只能叩拜于殿外,一概不得入殿为臣……遮日那王之流,根本是没有资格进到殿里,谒见殿下的。就算是殿下您的要求,我们也没办法满足……” 连串话语,犹如爆弹,把司马冰心给炸得不轻。 ……遮日那王已经天阶三重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基本是踏在当世顶峰的力量,如若萧剑笏、月光神尼两名大能不出,这力量基本可以横压当世,就连那些风头正健的碎星叛贼都不能与之相抗。 在一些小千世界中,这甚至是堪称所向无敌的至极力量,足以凭一人之力,横扫六合八荒,主宰千万黎民,一如当初的那名妖君,遮日那王几时拥有这等不世修为了?怪不得……家里会把自己献了出来。 只是,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司马冰心随即被第二重大浪打得更晕,察觉到这些婢女们的语气不对,她们……竟似乎对遮日那王根本不屑一顾,一点不把天阶三重放在眼里,这……是她们疯了?还是自己不正常? 随即,司马冰心从豹头婢女刚才的话里,品出另一层意味。 未能登道称圣者! 这话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听懂,因为在自己的旧有认知中,这是一句太过打高空的话,根本就用不上。 圣,是妖族对大能以上存在的敬称,大圣对应万古,小圣则是当世大能,而那句话翻译后的说法,就是未成大能者,不得入殿为臣,什么天阶三重、二重的碎料,只能在殿外跪拜,称臣可以,入殿就没有位置了…… ……真是好大的口气! …这些婢女口中的陛下原来不是遮日那王?不过手下的臣子要大能才能入殿晋见,她们是在逗我笑吗? 司马冰心第一反应是想笑,却不知为何笑不出来,跟着发现那些婢女一个个都睁大眼睛,正朝自己看来。她们最初入屋时,叽叽喳喳,自己还没有太留心,现在静心一看,赫然惊觉,这些貌不惊人的平凡婢女,一个个都是天阶者。 一重、两重……五名婢女骇然全是天阶者,而且,还都不是普通的兽族,当她们安静下来,瞳中、指爪间,都有不同的异相相随,或是重瞳、电光,或是云霞相伴,这些都不是兽的血脉。 如果没有之前五藏妖界的履历,司马冰心还没法辨别其中隐藏的信息,现在却百分百肯定,这几位根本都是妖尊! ……几名妖尊,都只是服侍上位者的小婢女?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人才有这样的大排场、大手笔?这几位妖尊放在自己老家,根本可以横扫帝国了,即使是五藏妖界的传说里,当初那些大能妖君也没有这种排场,我是又被太一送去中千世界甚至大千世界等级的妖界了吗? “妳、妳们……” 心头剧震,司马冰心霍地站起,却陡然剧烈晕眩,身体几乎要直接软倒,豹头婢女连忙出手搀扶,两边一碰,司马冰心看见对方眼瞳中,隐有云霓飘动,霞光异彩,似乎是非常高贵的妖中上族,而手上传来的力量,更是惊人。 ……这根本不是妖尊,而是……大能! 一名带头婢女,竟是一位妖族小圣,当世大能! 乍看貌不惊人,却是一名可以横压小千世界的恐怖存在,如果动起手来,对方别说一根小指头,哪怕只是随便吹一口气,都可以轻易让自己灰飞烟灭。 连番惊吓,司马冰心骇然,但这些却还不是把她吓得最厉害的地方,而是在双方肢体碰触的同时,对方的护身力量传来,自己这边也发生反震。 相互激荡之下,身为小圣的豹头婢女,竟是远远不敌,司马冰心虽然连忙收劲,撤回了九成力量,对方仍身不由主地仰后跌去,一连踉跄七八步,好不容易才止住身形,惊得花容失色,连忙下跪。 “殿下神能盖世,婢子万死不敢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听见这样一声,司马冰心整个都惊呆了,望向自己白皙的手掌,错愕难当,就是想不通……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十四章 今是昨非 其他的变化,还可以说是世界变化的得快,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自己上次一睁开眼,还活生生穿越了!再考虑其实也没过去多久的百族大战,妖魔两界入侵之下,碎星团率领人族抗争,两边最后都有万古级数的力量,那自己一觉起来,被送到万古存在的妖国和亲,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就不是那么让人好接受了,特别是忽然遇上大能,震骇之余,还想着自己会不会被人家一脚踩死,却惊讶发现,对方被自己的护体气劲轻易震退,或许……自己认真起来,一脚踩死对方,好像也不是难事。 ……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那么强了? ……我是穿越附体了,还是其实还在梦中?但是这明明是我的身躯,也没听说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啊…… 司马冰心全然不能理解这个情况,自己昏迷前虽然只是地阶,却因为家学和奇遇,对天阶知识有一定了解,明晰天阶途上的修行,不是凡俗可比,不是那么简单灌个力量,输功灌顶,就能直接灌上去的,途中有很多需要修炼者自行领悟的关键,绝非外力可以相助的。说好的天劫呢?说好的赌命证道呢? 自己刚刚表现出来的力量,起码也是个大能,天阶几重还不好说,根据典籍中的记载,证天阶、证大能,两道关卡险之又险,不知道多少天才、菁英丧命在这两道关前,特别天阶这关,绝对不容他人相助,否则劫数加剧,风险倍增。而自己竟然只是糊里糊涂睡了一觉,就从普通人直接提升到大能了? 司马冰心表情很是僵硬,喃喃道:“这么说……我现在也算个仙尊?还是……比较屌的那种?” 人族登天即是仙尊,大能更是仙尊中的佼佼者,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成了能把师门玉虚真宗整个踩脚底的大人物了! 司马冰心脸色一时变幻不定,周围的婢女则全都跪下,静待着公主的命令,过了老半晌,看司马冰心依旧没有反应,豹首婢女才领着站起身来,轻声道:“陛下说过,公主蒙天之幸,异遇连连,如今已经是六重天顶,距离万古只有半步之遥,一旦跨足过去,前程无可限量。” “……我?”司马冰心闻言直接愣在那里,觉得好像听见一个超滑稽的笑话,“万古?这么快我就可以自号天尊了?” “公主天赋异禀,又有异遇加身,听陛下的说法,七重万古只是个起点,只要能过去那一关,八重、九重都不是难事……” 豹头婢女的眼中,露出强烈的惊羡之色,这位公主如今只是被万古的那道关卡挡住,可体内的累积,已经完全超过,只要能够突破六重天顶的那道关,在万古路上高奏凯歌,踏足八重不过时间问题,九重更不是梦想。 这样的际遇,怎由得她们不羡,但想到自身立场,豹头婢女仍是谨慎道:“如今公主已经入了妖族,是我妖族小圣,后头也是大圣,天尊什么的,万万不可再提了,妳……” 话还没能说完,过于激动的司马冰心,终于压不下心内起伏,牵动自身力量,引动法则之力,整个石室的温度疯狂下降,雪花凝结,不住飘落,六面石壁更飞快凝结成冰,眨眼延伸,直接变化为冰雪世界。 “殿、殿下……” 极度的冰寒,让豹头侍女连牙关都打起寒颤,眼见其他婢女都要被冻成冰条,连忙释放出力量,屏护住群妖,本以为应是游刃有余,哪知道寒气铺天盖地而来,全然无可阻挡,一点都不像是天阶六重的力量失控,简直就像面对货真价实的万古大圣! 司马冰心却对身外之音置若罔闻,只觉得情绪紧绷,神识狂乱,某种说不出的恐慌,压得胸口几乎要直接破裂,好像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偏偏自己又弄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慌乱之中,司马冰心忽然有一个感觉,就是这一切似曾相识,好像在某时某刻,自己也曾经历过类似的狂暴,在极度的激愤下,自己都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这个念头生出,思绪流转,失落的记忆开始出现,自己如何被敌人擒下,遭遇了怎样的伤害的过程都一一浮现,之后涌上来的,是毁容、目盲后的惨状,然后,又听见了温去病的说话,还有在令公与家族成员的面前,承受了那样的屈辱…… 一幕幕画面,如同失控的海潮,疯狂涌入脑中,这之间所发生的事,很多都朦朦胧胧,只有零碎的画面,却已足够让司马冰心了解究竟发生过什么。 ……在悲愤中丧失理智,挑战证道天阶,狂乱之中险死还生,击破天阶,绝对强势的突破。 ……脱离始界,和太古妖都联结,被诸方争夺…… ……封神台之战,自己与鬼族联军并肩作战。 ……邪魂岭上,心无旁鹜地苦修,突破至大能,却莫名其妙走火入魔,就此陷入昏迷。 昏迷之中,好像有一双很温暖的臂弯、很坚实的胸膛,一直守护着自己,像大山一样厚实可靠,仿佛只要在那里,不管遭遇怎样的天崩地裂,都是绝对安全,再没有什么力量能伤害自己。 ……而且,那种温暖……为何还有一种久违的怀念?明明不应该遇到过,为什么会有怀念?明明只有短短的人生,为什么隐约好像历经过万古?好像万古之前,曾经携手相伴过? ……等等!那些都不重要! 司马冰心猛地一咬舌尖,强烈剧痛,将紊乱的神识硬生生稳住,同时,强行收回正倾斜而出的力量,由于对这份过于强大的力量驾驭不来,形同全力回击自身。 正全力抵抗寒气侵袭的一众婢女,错愕地看见这位公主收劲太猛,脸色一阵青红交错,“哇”的一声喷了口血出来,竟然已经为此受创,而室内的寒冰与冻气,一下倒卷回去,全数被司马冰心给吸收,令她们逃过一劫。 这无疑是件意外的大好事,可还没等她们上前谢恩,这个刚刚弄伤自己的公主,就马上赏了自己两记耳光,啪啪两下重响,打得毫不留情,娇嫩的脸颊登时破裂出血。 离奇的举动,让所有婢女都为之一呆,正不解她为何如此,又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劝解,若是一个不慎,引来她的怒火,再一次寒气用处要如何是好?她却好像嫌不够一样,连着又给了自己十多下嘴巴,打得脸都肿了起来。 “殿、殿下!” 一众婢女吃惊不小,虽然心有疑虑,却知晓如若放任这位公主继续伤害自身,自己肯定讨不了好,连忙抢上前去,想要劝阻,不料司马冰心打完巴掌后,愣了一会儿,慢慢挺直腰杆,眼中重现了神采。 “……终于清醒了!”司马冰心喃喃道:“人果然不能整天昏昏沉沉过日子啊。” 什么事情,只要经历多了,就会有应付经验,就会习以为常,自己曾因为情绪刺激,走火入魔,陷入狂乱,但既然有过那么一次经验,此刻已经知道该怎么办,在失控边缘,一定要强行把自己给停止下来,避免从边缘跌落深坑去。 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尤其是在半空中,对着所有人呐喊的狂乱心境,那时的绝望、伤心、悲与怒,如今回想起来,仍是一阵阵的心痛,深入骨髓! 不过,也就只是如此了! ……作人就是辛苦,七情六欲,大喜大悲,只要是作个人,谁没有心痛过?只有废柴才会一心痛就耍崩溃、闹自杀,三岁小孩或许有这种权利胡来,成年人就应该想起身上的责任,不能那么任性,想崩溃就可以随便跑去崩溃的,难道崩溃完回来,就可以不用上班的吗? ……自己曾经犯过一次傻,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区区一点感情问题,如今回看,真是狗屁不如,居然为了一点喜欢谁、不被谁喜欢的小问题,自我纠缠,闹到整个人崩溃,那模样……看到都想挖个狗洞钻进去。 ……就凭自己的条件,还怕没有人喜欢?居然会看上那样的男人,活该自己眼瞎了,将来……要是再看上什么男人,绝不要那么麻烦,直接上去给他一巴掌,问他喜不喜欢自己,如果说不喜欢,再反手一巴掌打死,简单明了,扯什么感情问题?纯属浪费生命! ……为着那样的小事,最后弄到精神崩溃,走火入魔,昏睡了那么久,这真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大污点,以后一定不能重蹈覆辙……不过话说回头,这么走火入魔一次,自己居然突破天阶,踏足大能,万古在望……这种好事如果能够复制,就是再多走火个几次也可以啊!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该感谢那个臭男人?呃,真是想想就恶心,不如下次见面一掌拍死他,不多计较,就当回报了。说起来我已经是六重天顶,那不是始界无敌?司马家从此发达了! 心念通透,过去积累心灵的负面情感,骤然一扫而空,司马冰心只觉得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清爽,一手撑腰,仰抬起头,哈哈大笑。 豪爽的笑声,震动石室,甚至隐约摇晃这座洪荒宝殿,司马冰心中气十足,这番长笑,震得周围一众婢女耳边有若轰雷,纷纷掩耳跪下。 被打肿的脸颊,冰气自然流转,消肿化瘀,很快又变得苍白娇嫩,吹弹可破,又是绝美秀丽的容颜,而尽管司马冰心自己笑的畅快,完全没有发现,但几名婢女却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司马冰心撑腰大笑的同时,她体内力量被牵动,紊乱的气机自然旋动,在她身后、头顶交织出诸般异象。 身后蔓延的冰雾之中,隐约显现一个持戈佩刀的巨汉,仰天怒吼,战意如狂,不向任何规则屈服,誓要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来,光是那偶尔一瞥的霸意目光,就让妖尊颤抖,小圣也要腿软。 但这道霸意身影,尚未能够主宰一切,因为一只雪白无瑕的手掌,凌空拍落,人首蛇身的碧发身形,带着古老、沧桑的感觉,翻腾滚动,不住将翻涌而上,气吞山河的霸气压下,两道朦胧身影交错腾动,似在交战,蛇身皇影总是占了上风,但不管怎样将下头的霸气压到绝境,那股不屈的意志却总是没法灭绝,稍有机会,便行反扑。 在邪魂岭,霸皇出手为司马冰心续命,长时间以来,不知道输了多少力量进去,少女虽然还没踏过那道关,体内却蕴藏着货真价实的万古级数的力量,后来藉助冥皇后手,又疯狂吸纳妖皇的力量,就算消耗的不过是永恒者一两成修为,也是好几个万古的力量总和…… 这股惊天之力,少女尚未能驾驭,甚至没有发现,正静静地存在体内,等待爆发…… 十五章 始界残局 始界的一场惊天大战,最后却以没人料想得到的奇妙结局收场。几名神皇、佛皇,联手来犯,当然是来势汹汹,虽然有真.封神台在,他们无法亲身降临,却可以透过神通,降下分身,代行神力。 寻常的万古分身,同样受到真.封神台的压制,所有超过天阶七重的力量,都不能够运作,但如果是传教于始界内,蒐集众生愿力,凝聚起来的力量,就属于始界自身,真.封神台不会压制,在神皇、佛皇的操控下,是一股可以自在运用的万古之力,在司徒无视和燕无双先后失踪,始界再无万古的情况下,足够镇压一切。 神道奥妙,异于其他法门,更成为真.封神台保护下,便于行走始界的大杀器。在其他万古者都没法直接伸手的情况下,几位神皇、佛皇的优势实在太过明显,不止可以压倒始界原生的反抗势力,也可以轻松撵走其他各界伸出来的手。 最终极致扩张的神道,化始界为神国、佛国,大道所行之处,所有信众都只是提供愿力的牲畜,自我意志被彻底抹煞,成为伟大群体的一个小部分,浑浑噩噩,不知今、不知昨,除了虔诚信奉神道之主,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意念。 始界的规模,不过等同于小千世界,正常情况,顶多让一名愿力之主修练到大能,但因为始界的特殊性,却能让几名神皇、佛皇都获得充足支撑,纷纷扩张起来,度化千万民众,连兽族都遭到了波及。 对面几位神皇、佛皇摆明要度化整个始界为信众,没有丝毫妥协余地的态度,与他们的最后一战,始界三名旧有大能联合出手,天菩萨、萧剑笏、月光神尼打破阵营分别,或是压制、减弱愿力供应,或是亲身参战,为后辈争取机会。 而担负起希望的新生代,表现也极为亮眼,武苍霓以新晋大能之身,一再力扛神皇重击,拖住对方脚步,司徒小书更在激战中连连突破,随着踏入大能层次,展现出仁道异能,竟能在万古神皇眼皮子底下,无视等级,强夺对方的愿力,更将已经被度化的牺牲者,恢复正常,反成为自身的力量泉源。 这样的诡异事,实在是万古罕见,连那几名神皇、佛皇都为之傻眼,更意识到司徒小书的威胁性,誓要在她成为更大危机之前,将之斩除。 司徒小书诚然善战,在诸多仁道神异护持下,一度将战势拉到平局,但当数位万古层级的力量一起爆发,所有顽抗终归徒劳,这边兵败如山倒,眼看大势倾危,局面却在最后一刻起了变化。 先是一名神皇、一名佛皇,蓦地身影消失,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一下就彻底没了影,让一刀挥空的司徒小书,目瞪口呆,几乎以为是自己一刀斩了万古神皇。 跟着,剩下三名已经占尽上风的神皇、佛皇,却突然脸色大变,像是火烧屁股一样,急忙从始界撤离,别说不及补刀了结已无战力的敌人,他们甚至连正常撤离都作不到,直接就破碎担任分身的神使,放弃这段时间在始界辛苦建立的一切,抛弃所有,落荒而逃。 逃跑时候的那种狼狈,仿佛有滔天大祸即将降临,让人无从想像,这几位都是七、八重天的万古大人物,联起手来,就是永恒也未必不能短暂抗衡,背后又跟仙佛两界的至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能让他们急急抛下一切,忙不迭地逃跑? 就算真有不可抗力的大灾难,连万古存在也扛不住,这几位的神国、佛国,分别位于不同的宇宙,特别是分属两大阵营,加在一起可有两名永恒至尊在上头罩着,到底是什么力量,能一次把他们都影响? 想着这些问题,已伤痕累累的武苍霓,骤然生出一种莫大恐怖感,脱口叫道:“不好!有危险的是我们!” 出事的,恐怕不是他们的神国与佛国,而是始界,正因为始界大祸临头,这些神皇、佛皇才不得不抛下马上到口的肥肉,第一时间逃出始界去,换句话说,始界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更要命了。 ……连那些万古存在都不敢沾碰,自己这些中、低层的天阶伤兵,又有什么资格去扛? 武苍霓的惊呼,确实引起了战友们的注意。分散在各处战场上,险死还生,精疲力尽的同志,纷纷动起来,一身血汙的龙灵儿,扛起只余下一口气的萧剑笏;满面倦色,白发苍苍的天菩萨,抖手将脱力晕去的司徒小书收入袖中,双双离开战场。 只是,如果巨大危机是迎着整个始界而来,连万古神皇、佛皇都只能直接抽身,又能逃到哪里?逃到什么地方还不都一样? 面对未知的灾难,最是让人惊慌。就算是永恒者直接出手,也未必能带来这样的感觉。随时可能降下的不可抗力,让所有人头上都是一片阴霾,不管是什么大能,还是普通的兵卒,都处在深深的绝望之中…… 绝望,看不到出路,这样沉闷压力,无声无息中,仿佛弥漫了整个世界,然后,随着时间分秒过去…… “……有事吗?” “没、没事吗?” “……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是说有大危机?没有的话,那些神皇、佛皇为什么突然跑了?” “但是多久了,怎么还不来?那些神皇、佛皇跑得那么快,是在搞笑吗?” 看着朗朗晴空,错愕不已的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起望向武苍霓,作出无声的质问。 武苍霓也莫名其妙,只想开口问:你们难道都感觉不到刚才的那股波动吗? 就在刚刚,有一股波动莫名而起,像是在始界之内,又好像是界外的事情,迅速扫过,自己不知道那又是什么只觉得好像层次很高,很像预想中的灾难,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不过,那波动一闪即逝,自己又伤疲交煎,神识恍惚,认真想起来,真有点不能确定那是真正发生?或者只是单纯的幻觉? ……因为觉得要发生什么,所以自己脑补了一出波动出来? 如果真的只是幻觉,那……这么久一阵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难道……危机真这么莫名其妙地解除,那些神皇、佛皇就为了某个未知的理由,在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大发善心,一溜烟地跑走了?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整场入侵战,就只是一场……大玩笑? 强烈晕眩,武苍霓只想好好睡一场,或者,直接晕过去,好好这么躺一阵子,从极度的疲惫中恢复过来。 这时,一个声音,通过自己配戴在身上的玉玦,直接传入神魂。这一块玉玦,是自己这些年和温去病沟通的管道,早先始界遭遇危机时,自己为了不想让他牵挂,关闭了上头的传声,后头始界整个被神道愿力封锁起来,就是自己想要联系,也都不成了。 现在,断去的讯息重新连上,温去病的声音直接传响在神魂内,武苍霓精神为之一振,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靥。 ……原来,你仍安好!这真是太好了,只要你平安,就算我们都败阵,未来也仍有希望。 温去病传来的声音里,告知了自己在鬼界的大概经历,以及刚刚结束的冥府之战的概况,包括太初饿鬼之祸对始界的波及,把一切简单作了说明,包括那几名神皇、佛皇为何会突然退走,还有他们的最终收场,让武苍霓瞠目结舌,作梦都想不到,胜负逆转得如此容易,前一刻还不可一世的万古人物,下一刻……竟然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天意弄人,在命运的黑手下,就算是万古存在,死时也如蝼蚁! 温去病留下的话没有太多,简单交代之后,就直接断讯离去,武苍霓暗自叹了口气,虽然不免感到寂寞与遗憾,不过,依稀能理解温去病此刻的心情,倒是不好苛求了。 毕竟,从他刚才透漏的讯息……龙仙儿,已经亡故了…… 这问题由自己来说,委实有些尴尬,但正因为是自己,对温去病有足够的了解,才理解这件事对他的伤害、打击。 那两个人啊……从儿时开始,就因缘纠缠,当中的情仇如同乱麻,别说外人,就是他们自己都难以厘清,嘴上虽然说恨得入骨,可就是哪天忽然一抱解恩仇,抛开旧怨,转眼生娃,自己都不会感到讶异…… 如今,龙仙儿就这么死了,他究竟会是什么感受,不问可知,更何况,他传来的话里,还有那么一句,说龙仙儿与褒丽妲激战于冥府,战斗结束后,龙仙儿伤重身亡…… 整个冥府事故,他不过寥寥数语带过,再少几个字就要听不懂了,真亏得他把龙仙儿丧命这件事,说得这么迂回,就是不想直接说:龙仙儿命丧褒丽妲之手! 或许,这当中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因素,让他不想太过武断,直接把凶手的帽子套在褒丽妲身上吧?但不管如何,他不愿意和褒丽妲敌对,这点天知地知,满碎星团的人都知道,就算龙仙儿真是命丧褒丽妲之手,他也不可能出头替龙仙儿报仇、讨公道的…… ……唉,打打杀杀,伤人命者恒被人伤,这里头又哪来什么公道? ……无论如何,当初龙仙儿主持了对碎星团的清洗,包括对褒丽妲的追杀,如今被人找上门的复仇得手,只能说是技不如人,当有此报…… 而且,不管他怎么不愿意,只怕……褒丽妲已经与他彻底翻脸,更不会留路给他走,割袍断义已是必然,他若退让,只会被褒丽妲不断往边缘上逼。 有时候,自己觉得……褒丽妲所追求的,并不是什么复仇。 当初碎星团中,别家也就算了,她那个第二大队,除了死灵术者,就是死尸,相互之间也毫无情谊可言,那些死灵术者如果不战死,早晚也会被她亲手干掉,或是把她干掉。 这样的队伍就算崩溃掉,当事人也只有额手称快的份,谁他母亲的会想要报仇啊?褒丽妲与其他大队成员的关系也非常冷淡,其他人虽贪恋她的美色,却也都对她的邪魅畏惧七分,敬而远之,除了四大武神的另外三个,她在团里……其实根本没什么朋友的。 温去病要为碎星团讨公道、复仇,自己可以理解,但褒丽妲……整个碎星团里,就是她最没资格喊复仇! 所以,她……其实根本已经失控,而她清楚自己的失控,并且无能为力,现在的这些狂乱,很可能……只是在请求旧日的同伴、家人,负责停止她的失控…… 某个层面看,这可以看作是一种撒娇,只不过这撒娇的代价,是无以计数的死亡与毁灭,这个任性妄为的女人,就算死,也要拖着一大群人给她陪葬,不肯痛痛快快的自我了断。如果得不满足,她根本不介意在解脱前,先把整个世界都毁灭……如果她抱以期望的对象是自己,自己应该是很乐意给她一个痛快的,但她希望的对象只会是温去病,这……自己也只能同情起那个男人了。 ……这个男人,在外人看来,或是豪迈无双的盖世英雄,或是理智且精于算计的奸商,无论是那种,都应该善于作出决断,但在熟悉的人眼里,在某些层面,他根本是个胆小鬼,无能去直面,只能不断去逃避,却不知道这一次,他究竟是会继续逃避,还是觉得退无可无,硬着头皮去做自己不喜欢的决断? 十六章 就是那样 始界一场乱战,因为几位神皇、佛皇破例联手,也算是引动万界万古和大能的关注,但较诸冥府惊天动地的那一战,规模只能说是何足道哉,那边打到各路永恒者都狼狈退走,万古存在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不知道有多少大能被引开目光在那边,看了一场由精彩绝伦变成惊吓的好戏,捧着饭碗,吓掉了下巴,半天都合不回去。 见识过那样的战斗规模,始界的一场战争,只能说是令人打呵欠,但对于亲身参与的人来说,呵欠肯定是打不出来的,甚至连睡都睡不着。连绵的战火,将整个世界都卷入,一场接一场的大战,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每个人都在战斗中豁尽全力,超越极限,坚持到最后莫名的逆转……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哪怕又伤又疲,累到想死,武苍霓仍支撑起来,主持大局,因为一起奋战的同志,倒的倒,伤的伤,脱力的脱力,晕的晕,实在很难拖谁出来帮忙,只能自己扛起来。 这一战虽然结束,却绝非没有牺牲。为了抵抗佛皇的索命梵音,月光神尼壮烈牺牲,也多亏她不顾自身,将琉璃结界强化到极限,才为众人争取到时间,让司徒小书完成了强夺愿力的手段,一度扳平战局。 月光神尼殒落时,武苍霓曾有那么一瞬间的期望,月光神尼曾经是那个人的红颜知己,眼下命危,或许那个人就会像过去那样,忽然出现,随手把致命危机化为乌有,创造出奇迹! ……如果能够那样,就太好了! 很可惜,期望的场面并没有发生,月光神尼惨死之后,萧剑笏也被神皇一矛贯体,险些被当场击杀,这两根那个人留下的擎天柱倒了,那个人却没有出现,奇迹也没有发生。 ……真是可笑!明明是这么恨着那个人,却在他离去多年后,仍旧需要他的力量,这真是……一点都没有长进。 ……说起来,还是想不通,那个人当初究竟是怎么做到那些事情的?当年未晋天阶,搞不清其中玄妙,对于大能万古之类的存在也觉得就那么回事,现在想来,那个人一手打造出燕无双和司徒无视两大万古,却不能扫平的敌人,最后却被一群地阶执行的计划彻底驱除,究竟是什么情况? 武苍霓喟然而叹,又生疑惑,干脆将眼前的公文扫到一边,猛地站起,望向站在前头苦笑的龙晋涛,“你们家主席呢?他不是工作狂人吗?我知道他这一战伤得不轻,但未必有你我重吧?现在又死到哪里去了?这么丢下工作躲起来,不是他的做派吧?” 大战之后,各自休息,最应该出来主持大局的,自然是联邦主席李昀峰,他在此战中居功甚伟,别看那个人留下的三名初始大能又是牺牲,又是重伤,又是豁尽原力,真正绊住几名神皇、佛皇,与之周旋,为同伴创造最好战机的,还是他。 李昀峰在这一战中所展现的能耐,远远超出武苍霓的估计,特别是当他举掌打烂追杀萧剑笏的那道暗箭,武苍霓这才发现,这位旧日同志,不声不响地已到了六重天顶,站在大能巅峰,距离那道天堑,就只差半步了。 ……那个人到底留了多少资源给他?他又是怎么练的?怎么在短短时间里面,能把自身推到这层次?还是他根本一直在隐藏实力?不对,他若是早就有这种力量,封神台之战不会是如此结局,他这些年都在想些什么,做了什么? 这一点,让自己从当时纳闷到现在,始终得不到解答,不过,那一战里,明明他的力量是己方最强,犹在仁道加身的司徒小书之上,却从头到尾异常低调,几乎干的都是肉垫工作,到处坦致命重击,偏偏还打不死,战意之坚强、身驱之强悍,连那些万古存在都一再咋舌。 战斗结束后,李昀峰也继续保持低调,话都没说一句便消失不见,连着几天过去,完全没有出来主持大局的打算,不知道藏到哪去了? 如今,因为他的过度低调,所有人只知道在此战中大放异彩的司徒小书,一切赞颂尽归于她,没谁注意到李昀峰出的力气,倒是对于他在战后消失多日,颇有微词。 ……不过,现在回看,这也不算什么被人抢了功劳,毕竟按照温去病所言,最初那一位神皇、佛皇的消失,是太初饿鬼所为,至于饿鬼袭击佛国、神国,那又牵涉到冥府乱战的各方算计与妥协,里头是满满的政治黑水。 ……整体看来,始界这场动乱的源头,根本是佛、道两家的小动作,要与妖、魔、鬼相争,又不好和原住民撕破脸皮,不再满足先前的手段,才特意放纵所培植的神皇、佛皇行动,伸手入始界,搞出了这边的惊滔骇浪,又因为冥府大局倾危,谈判桌上,转手就把正在使用的工具抛弃,成为交换更大利益的筹码。 ……什么神皇、佛皇,威风显赫的万古强人,在这边所向无敌,横压世界,但在更高层的谈判桌上,也不过就是上位者随手摆弄、舍弃的微尘。 这一局,他们惨败,但己方其实也没赢,感觉……好像是上面一个小动作,引起下方世界滔天巨浪,然后,上面冲突掀波,造成的余浪再一次涌来,直接就把始界这边的问题推平了。 自始至终,乱起不由始界,乱平不因始界,完全不是大家的齐心合力或牺牲,保住了家园,拯救了亿万黎民,不致沦为信仰傀儡……也许在民众眼中并不是这样,但清楚所有内情的自己,非常明白……根本就是那样! 说什么力量不强大就不能守护自己……那些神皇、佛皇,都是堂堂万古强人,难道不够强吗?最后也不见得就比自己这些“升斗小民”好到哪去了。 不登顶峰,不成棋手,棋子的宿命就是这样,平时再是风光无限,被舍弃的时候也反抗不能,却不知他们被舍弃,成为饿鬼粮食的时候,心里又是什么感想?不过,真要说始界没有足够护卫自身的强大力量,却也未必。 什么饿鬼,什么神佛,看似高高在上,除开几位居于诸天之顶的永恒者外,最强绝一档的存在,却最后都在始界遭了劫,而照温去病所说,真正打退那些变态强敌的,其实是司徒无视,这可是货真价实,始界土生土长的力量! 那一击,横扫八方,不但灭掉了犯境的所有饿鬼,更连带干掉了两名神皇、一名佛皇,堂堂万古强人,他一击就灭掉三个,这完全可视为永恒层级的威能,足以傲视诸天,这如果不叫强大武力,什么才是? 只是,此事之中还透着很多的谜团…… 这股力量,一如司徒无视当初的天阶九重,来得实在是莫名其妙,十有八九,是那个人托付给司徒无视的,这股力量的根源是什么?为何发动时,外部震动天地,内部却波纹不兴,几乎无人能察觉? 神皇、佛皇强势入侵始界,要化亿万民众为信众傀儡,司徒小书更几度陷入命危,这么凶险的情况,司徒无视明明手握救世之力,却为何始终无动于衷,直到最后才因为饿鬼而出手? 这股力量,发动的关键到底是什么? 对如今的始界,这就是众人保命存生的最强武力、最大倚仗,如果不弄清楚这股力量的相关条件,面对后头必然再次发生的各方势力伸手,等于手持利器却不能用,郁闷到极点。 而且根据温去病的消息,虽然没能完全弄清缘由,但各方永恒都在觊觎始界,如果不能早一步弄清楚这股力量,让祂们先破去那个人留给始界的底牌,那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比先前的神皇、佛皇更可怕的对手,诸天万界,真真凌驾一切之上的棋手…… 这些问题,牵涉到那个人的布置,外人根本揣测不透,只能问当事人,但那个人根本找不到,也不会答,而司徒无视迄今未有露面,旁人也接触不到他,司徒诲人、司徒小书虽是他亲子与孙女,却也对他的事一无所知,问了也是白问,反倒是李昀峰,身为那个人唯一认可的继承者,对于这股力量,很有可能知道点什么。 武苍霓道:“李昀峰到底在哪里?别人不晓得,你这位大统领,不可能不知道吧?” 称呼仍是大统领,没扯什么“黑暗帝王”之类的,之间没有那份交情,叫这种称呼,只是惹人厌而已,当下双方的交情,只适合这样讲究礼数的正常交谈。 不过,武苍霓确实想不到,居然会有那么一天,自己和龙晋涛会建立交情,双方不仅过往有旧怨,做事风格也全然不同,连友字的一撇都完全扯不上边,不一见面就拔刀已是高度克制,居然会有交情? 只能说,大难当前,人如果不想死,想要紧握住性命,就要作出改变,放开很多过往不想放、不舍得放开的东西,包括一些前仇旧怨,还有一些空洞的意识形态…… ……正被强敌揍得快要断气的时候,有人忽然挥刀来援,管他是平日旧友,还是往昔宿敌,这时候都只能先握手言和,退敌之后再计较,除了褒丽妲那样的疯子,谁会不顾自己性命,先出刀把来救援的旧敌捅死? ……平常物资艰困,需要相互往来时,提什么旧仇、立场,都毫无意义,值得重视的只有当下,哪怕胸中意仍难平,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为了让这场战能够打赢,那些不相干的东西都只能先放下。说的再直白点,连李昀峰和天菩萨都能放下旧怨携手,却还要计较和龙晋涛的那点冲突,不是太矫情了? 就这么一来二去,自己和龙晋涛父子,都算是有了点不咸不淡的交情,要说推心置腹,这辈子都不可能,但好歹大家也算一起并肩作战,曾共同在绝望的壕沟中,期盼阳光,勉强说的上是生死与共过……旧仇什么的,自然不想再提了。 “……地点我是知道的,就在之前的帝都,不过现在……” 龙晋涛话到一半,不由苦笑,之前屠黎王法驾降临,度化帝都的那一战,李昀峰布计成功,以整个帝都为饵,表面上是要藉着强悍的帝都大阵为依托,抗衡万古佛皇的分身,实则是诱敌进入,拚着自爆帝都地脉,将整个帝都连同其中百姓一起牺牲的代价,将其与手下一举轰掉。 这个战术,最后被两名佛皇联手阻止,并没有能造成太大的伤亡,但帝都大阵已经爆开,连同半个帝都都被摧毁,李氏王朝的历代经营、新帝国建立后的繁华盛世,如今都成烟云一场,只存在于记忆中了。 “地方我能给妳,但他现在恐怕不想见任何人……” “这些事情就不劳大统领担心了。”武苍霓站了起来,“把不想起床的人喊起来,素来是我们的工作,碎星团里从来不由人任性自闭,该你干活的事情,什么理由都不好使,他好歹是我们的旧成员,这工作就由我亲自来吧。” 有了明确的位置,武苍霓匆匆起身,就要赶往帝都故地,才刚走到门口,就撞到正要进来的司徒小书,双方一见,俱是一怔,武苍霓直接一把将人抓住手,“妳来得正好,事关妳爷爷,和我一起去,或许能够撬开那家伙的嘴,说点什么有用的出来。” 十七章 冥府漂浪 温去病独自浪荡于冥土之上,腰挂降魔宝剑,另一侧悬挂终始斧,一路朝着目标而去。 地神兵已经是诸天稀罕事物,能带一件地神兵行走,已经足够引人侧目,而天神兵更是绝世无双的存在,连万古强人都要惊羡,温去病带着这样的装备上路,颇有几分显摆的意味,毕竟,能够入手宝物已经不凡,区区大能就能执掌天神兵已经足以名扬诸天,这件天神兵更是自己亲手打造,身为匠师,没什么比这更风光的了。 诸天之内,无论是怎样的名工大匠,都不敢说自己能打造天神兵,就是云中子这样的造器圣手,仙界甚至诸天第一炼器大师,也未必能拿得出天神兵作品来,自己能够完成一件,此事足慰平生,对温去病来说,这事简直比打赢了霸皇还要开心。 虽然,终始斧的创造,一大半出自天授,是神兵主材完成度太高,不需要太多的铸炼,自己只补个临门一脚,便告功成,大大省了力气,若非如此,自己虽然一早就有天神兵主材在手,却也不敢说能够打造成功,但天神兵本就是这样的存在。 每一柄天神兵的诞生,都是天时地利的配合,大半出于天意,若没有这些因素刚好配合,单靠人工硬干,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匠都不成,温去病也不觉得自己是钻了空子,自己不过是运气够好而已。 更何况,终始斧的源头,那棵摇钱鬼树之所以诞生,还不是因为自己获得钜量阴德、道德,泄放出去,造成冥土变异,这才有这株鬼树拔地而起,而那颗摇钱树之所以能够提前积累完毕,踏出关键一步,也是自己不惜毁家相助的结果,就连最后给出神兵主材级数的断枝做回报,泰半也是因为自己无意捐出的海螺里的资财够数,既然一切因素的源头都是自己,又有什么不能仗之为傲的? 只可惜…… “锦衣夜行,自古以来就是人生一大苦恼啊……” 看着周围荒芜人迹的黑暗,温去病喟然而叹,这地方别说是人了,就连鬼都没有半只,荒芜冥土绝非虚言,放眼望去,周围亿万里都是荒土黑风,自己想找个人来炫耀……不,是分享喜悦心情,简直是痴人说梦,只能孤芳自赏了。 “……算了,还是专心赶路吧,唉,在冥土上赶路,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呃,这是废话一句。本来这里就没人,应该说这活连鬼都不干……” 冥土之上,连鬼也难以长时间存在,更别说活人,这句抱怨全无意义,就连温去病都觉得自己在搞笑,只是独自在冥土上赶路,走得闷了,自言自语,聊以消遣而已。 什么东西都没有的绝对荒芜,对个人意志实在是很大的消磨,冥土对各类法则都有很大的压制,鬼族以外的天阶者,神通被会被大幅缩限,连飞行都颇为吃力,其余的缩地神通更是施展不出,单纯在冥土上漫步缓行,那感觉完全就是在经历一场酷刑。 温去病倒没有这样的麻烦,阴鬼变发动,直接摇身一变,自己就是六重天顶的鬼族大能,不受法则限制,径直发动缩地成寸,瞬息千里,比其他一到冥土就等同落难的各界天阶,轻松得太多。 冥府之行,得到小白的无私教导与实习演练,自己对变动之道又有了全新认知,之前使用阴鬼变这类的神通,所追求的目标,仅是如何变得像,最好是一模一样,让外人辨认不出,这就是变化术的最高境界。 但经过小白的指点,自己如今发动阴鬼变,跟鬼物没有半点区分,却不引以为毫,不再关注表象,而是无时不刻在注意自身与天地的相互关系,每一分能量变动,天地法则与鬼的交互反应,与对人的不同,所有的差异,虽然微小,却都是变动的根源,把握到这些毫厘之别,自己的变化就不再只是表象,而是透过小小存在,牵动整个空间,甚至……时光! 以自己当前的境界,碰触这些太过深奥的东西,乍看之下还过早了,不过,温去病也有信心,世界变得快,自己的提升速度也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计。 踏入鬼界之初,自己不过是个四重天大能,战力虽然在同级中偏强,可要踏上五重天,快则十年,慢的话……一百几十年都有可能,谁知寥寥数月方过,自己就已经踏在六重天顶的位置,万古在望。 虽然卡在大能巅峰的,千万年都踏不出最后这步的存在比比皆是,所谓在望,根本是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渺茫机会而已。但自己这段时间的进程,完全打破了常理,照这样的修练速度,万古什么的,可能就只是下个月的事,开始提前参悟时光领域,绝不是好高鹜远。 带着这样的想法,温去病的阴鬼变,不只是单单化身为鬼,更尝试与黑风同化。 如今自己已经明白,冥土上万古不息的无定黑风,远没有表面上看来那样简单,是天道钦定给万界众生的最终归宿,内中蕴含的生死大道,精微奥妙,虽然看起来对于天阶者作用有限,但其实有很大的参悟价值,说不定,还能从中窥出终末之道的痕迹。 自己这段时间虽然提升得飞快,可比起横挡在前方的东西,还太过微不足道。 与霸皇敌友难分,虽然最近受了他很多的照顾,却不敢说后头没有翻脸的可能。 和褒丽妲尽管翻了脸,但自己并不想主动与她为敌,也不想动手,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因为对方绝对不会留手,而两人后续再一次敌对,基本是必然的事情,既不想对她出手,又不想给她活活打死,那自己就必须拥有强到让她打不死的力量。 仙儿亡故,刻意不留下任何委托给自己,不想造成自己负担,可自己却没法那样潇洒,守护始界是她一生的希望,哪怕她最终看似洒脱的放下,自己也不能真的置之不理,而且就算不考虑她的心愿,始界之内,还有不少自己关心与在意的人,自己没法对他们无动于衷,为了守护他们,就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如果可能,把他们全部打晕了带走,倒是不失为一个简单省事的解决方法,不过,那些自己在意的人,他们也有各自所在意的人,自己别说是打晕他们,就算把他们的腿都打断,估计他们爬着也会偷跑出去,做他们坚持的事。 ……难道,自己还要配合他们,把他们在意的那些人也打晕了,带到外界去保护?可那些人也会有各自在乎的对象,这么下去,自己的保护圈简直没完没了,吃力不讨好,还不如一开始就保住始界算了。 所以,提升力量仍是当务之急,但自己所面对的压力,不光是来自万古,甚至是永恒级别的,单纯的提升力量,怎么都赶不上危机发展的速度,自己所需要的,是具有针对性的力量。 三千大道,诸妙并呈,彼此之间并无高下之分,可用在实战上,有些法门就有独到优势。 各个大道,犹如不同的人,修为深浅则是个人力气大小,打起来固然是力气大的占优势,可若是手上拿把菜刀的那个,就算力气小,也能让那些力气大的深自忌惮,不敢随便出手。 自己现在就需要这样的一把刀! 换了别人,这种事也就只是想想,天阶者一旦有了自身大道之后,除非废功重修,就再无法改换大道,顶多是兼修其他法门,稍微调整侧重,但自己的变动之道,却能够以虚拟之法,兼容其他大道,这就是自己最大的本钱。 万界之内,最让天阶者闻之色变的刀,首推终末之道,这条大道能让万物归结,可以终结三千大道的任一条,如果能够拿在手里,就算是永恒者看自己的眼神都会不一样。 只是……终末之道实在太过特殊,甚至号称诸天唯一,并不是想凑就凑得出来,自己生平除了在燕姣然身上意外见到,就完全再没有机会接触,更何况,那玩意儿实在太过危险,操作上稍微不慎,还没捅人,自己就会先被这把刀断喉了。 小白已经为自己指点一条明路,就是酆都鬼君的那一式苍白天刑,这式神通虽非终末,却能将一切打回原形、废去所有神异,近似谪仙一系,该是昔日酆都鬼君有心仿效终末,可又忌惮那柄刀的过度锋锐,另辟蹊径而出的一把新刀。 苍白天刑,目前自己已经掌握精粹,所需要的,就是不断加以练习,加深领悟,提升力量,这固然是手中利器,但并没人会嫌自己手里刀太多的,自己还想要得多一点。 说的直白点,酆都鬼君当初靠这一手威震诸天,要说几位永恒者没有尝试破解,至今还没有手段对付那就太天真了。虽然鬼君后来被镇压万古,这一式也从此失传,资料少得可怜,未必会得到那么重视,但自己复现出来也有段时日,后头用来威慑万古没问题,但要是想用来作为对付永恒,保卫始界的底牌,那十有八九要撞上铁板。 而司徒无视扫平太初饿鬼的那一击,似刀非刀,真面目不明,却能够代行奇点的镇压神能,一击就把几名万古连带干掉,堪比永恒者,如果能得到那份力量,只怕那些永恒者都不敢进犯始界了。 ……得要想办法弄清楚那股力量的真面目!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会太多,因为老瞎子的出手,彻底打乱了永恒者的布局,恐怕也印证了他们的猜测,此时此刻,他们应该也正用各种方法,探究这股力量的真相,如果让他们抢先一步掌握,己方的麻烦就大了。 然而真.封神台高不可攀,没法靠近,就算是万古存在,恐怕都未必能踏上去,那要如何探查,这却是当前的大难题…… 温去病心内谋算,同时身化黑风,一面感悟生死大道,一面赶路,虽说瞬息千里,却连着几天几夜,都还未能抵达目的地。 ……冥土,真的太大了,而这还只是九幽的一部分。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终于来到目的地附近,冥土没有白昼,又法则独特,就算是天阶者也不能准确把握时间的流逝速度,而温去病身随黑风飘动,大半心神还在感悟,陡然察觉一丝异样气息,猛地从那玄妙的感悟中惊醒过来。 ……极寒极阴,到底这是什么气息?冥土之上,竟有这样的异物? 惊愕中,一道锐劲破空而来,横斩黑风,直接威胁到身在风中的温去病,要将他从黑风中逼了出来。 迎风一晃,温去病从黑风中显化实体,两指一夹,直接将那股锐劲封住,赫然是一把漆黑的锈剑,持剑者,则是一名蒙头盖面,身穿黑衣,没有露出一丝空隙的怪客。 “这是什么玩意儿?” 温去病皱起眉头,感觉这东西并非生物,却也不是普通鬼物,偏生气息阴寒至极,却不知道是什么异类? ……最近是怎么回事,在鬼界见鬼就算了,怎么连着就到这种连鬼不是的奇异死物? 还在思索,夹剑的手指,一下冰寒,整柄锈剑,连同后头的持剑怪客,都在无定黑风中化为尘沙,转眼乌有,却又在身后迅速凝结现形,又是一剑刺来。 十八章 黑风行者 攻势诡异,温去病迅速作出判断,这并不属于那种力量强大、防御如山的敌人,自己稍微发劲,就能断剑、粉碎敌人,所感受到的抗劲并不强,但敌人甫破碎,立刻就在自己身后重新聚合,跟着再次攻击,没有感到力量有丝毫的减弱,看来是属于那种复活力极强,诡秘莫测的存在。 这样的东西,在鬼界并不算罕见,虽然已死的鬼做不到真正重生,可打烂了要重新拼起来,却易如反掌,这东西应该就是那样的造物。 此类的存在,完全不需防御,超级不死,但攻击上通常欠缺一锤定音的强大力量,都是藉助其他手段来攻,或是剧毒,或是难以防御的锋锐突破,很是难对付。 “啧!偏偏是这一类的,不死系的东西都很讨厌!” 对方的力量不强,温去病甚至连兵器都不想用,随手发劲,一爪甫出,对方随即整个碎裂,再一次破灭成无数风沙,消失不见。 “嘿!” 温去病身经百战,这类诡秘对手也没少遭遇过,看似无形无影,不可捉摸,但充其量还不就是换个位置再次攻击,或是死个两次,见事不可为,就干脆逃跑,只要抛开耳目声光,这东西其实没什么了不起,如果这类东西真的有那么不可测,何必变来变去,一刀直接出现在自己体内,破脑穿心,破碎内天地,不就什么都搞定? 更何况,彻底从世上消失,这种事情叫作超脱,就连永恒者都要抢破头才能做到,还要冒上很大风险,这一劫来,除开带着求死性质的龙皇,几位永恒都没敢踏出那一步,这类怪物乍看似是整个消失不见,下乘者是障眼法,上乘者是遁入次元边际,其实都不过是换了另一种形式,避过耳目,改移到别的位置去了而已。 自己先前在五藏妖界遭遇的那名龙宸刺客,就是这样的能手,飘忽不定,利用特殊功法或血脉,提前接触到空间法则,可以出入次元,超越耳目捕捉,这才能够伤到自己,但如今,自己已经身登大能,所见事物早非往日能比,别说周围多少里范围,甚至整个空间的法则,都在自己的监控之下,只要略为注意空间变动,就可以把人抓出…… ……呃! 温去病一下呆住,刚刚心中洋洋洒洒分析一大串,本拟进入空间视野后,直接就能看到痕迹,将那家伙直接给扯出来,哪知……一切回归基本线条的空间视野内,却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正靠近,没有任何事物正远去,方圆数千里内,除了自己与狂吹不止的无定黑风,一无所有! ……开什么玩笑!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我真的遇见鬼了? 温去病怔怔愣在当场,仿佛是遇见鬼物的凡人一样,半天也想不清楚是什么情况,明明在空间视野内,什么都无可遁形,除非这家伙能够瞬息万里,甫消失就在自己开眼前,遁出视野范围,或是它的存在比自己更高位,否则绝不可能自己看不见。 前者……它真的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有这种速度,用来攻击,挥斩的出力不知道多恐怖,哪里会是表现出来的水平,至于后者……不要闹了!万古存在不是大白菜,就算把范围扩大到万古级数的事物,也没那么容易遇到的,那东西看来充满廉价感,要说它是天神兵或天神器,除非自己瞎了眼! 温去病心内大骂荒唐,正想用魔屋进一步分析,身侧骤然又是一剑袭来,无声无息,毫无征兆,要不是自己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险险反应,这一下肯定躲不掉。 ……最重要的是,自己明明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周遭所有动静,这东西竟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潜近出剑,让自己瞠目不见,直接被打脸,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可能是速度,再快的速度,就算真能瞬息万里,也不可能在空间视野中不显露痕迹,是比我更高明的空间法则运用,还是真的万古级数,牵涉时光法则?但是这种存在,为什么表现会这么弱鸡,若是没有完全苏醒,为何会跟我为难? 温去病一边思索,同时侧身微闪,反手一击,才刚碰着敌人,劲道未吐,对方直接就崩散开来,又一次化为无数风沙,消失不见。 “哼!又是这一手。” 冷哼一声,温去病放下先前的轻视,开始谨慎应敌,同时筹谋对策,没几下功夫,就已经连躲了十七八剑,每一下都是险到极点,虽然全都避过,心头却都生出一股强烈的警兆。 没有刺中,光是擦过,就能让心里紧张成这样,敌剑上所附的“剧毒”肯定非同小可,恐怕稍稍擦碰一下都会很麻烦。 温去病注意锈剑上的特征,立刻透过魔屋分析,发现上头附带的并非毒素,而是极为浓烈的死意,不管是什么神佛,什么鬼魔,只要被沾上,就是死气缠身,迅速生机消亡,走向殒灭,非常麻烦。 ……不妙! 看出了这点,温去病立刻意识到不妥,这么危险的东西,自己刚刚居然直接用手夹过,实在是不知死活,只是因为当下正处于阴鬼变的状态,死气缠身不显,才没有发现后果,却不等于没有,要是恢复真身后,这东西已经弥漫全身,那就是附骨之蛆,难已拔除了。 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温去病径直恢复真身,果然发现一点浓郁死气,正从指头处逐步蔓延,侵蚀肌理,已经让大半条手臂都变色了。 当前首要大事,必须要先驱除这点死意,这力量涉及法则,单纯用力量逼出是没用的,只能用法则层面的力量来对抗,而自己所知排他性最强的法则力量,除了愿力,就只有…… “退!” 温去病低喝一声,发动霸气护甲,顿时霸意纵横,气劲窜走之下,将体内死气逼出大半。 霸皇的独有力量,从战之道升华到顶点的霸气,就是这么好用,其核心不是表面上的压下所有一切,唯我独尊的霸道,而是斗天斗地,斗尽所遭遇的事物,永不休止的精神,就算碰到死气,也绝不服输,将这侵占性极强的力量,硬生生逼出体外。 只可惜,自己仅仅得了霸皇七八成的传承,如果能够发动百分百的正宗霸气,这些死气就能完全驱出,无奈双方的秉性差异太大,哪怕得了本尊指点,也无法学全,甚至诸天万界,除了他本人,谁也练不到百分百的霸气。 不过,自己也有属于自己的路,之前是死气侵占太过厉害,只能藉助霸气,现在只剩些微,就可以直接分身脱出,以尸蛊分身顶替自己,承受死气,自己则隐去身形,藏匿起来,回气兼狩猎敌人。 “呜呃!” 尸蛊分身才刚刚脱离,周围破风声响,那个神秘刺客从无定黑风中出现,跟着身形闪现,以一化九,竟然分成九道独立个体,围绕着尸蛊分身,如风车般出剑。 ……不但遁影无形,居然还能够分化变身? ……之前真是小看这玩意了,虽然未必是万古级数的事物,但这两手神通以及剑上死意,至少在大能级数里是最顶级那档了,我并没有资格轻视的……最近跟万古永恒打交道打多了,有点太高看自己了…… 温去病暗呼一声,醒悟自己这段时间顺风顺水,隐约有些小瞧天下英豪的自大,正在反省,跟着只见九道虚渺敌影,乍隐乍现,出剑如电,只一下照面,就在尸蛊分身上捅了十几道剑伤,浓浓死气弥漫开来,小小的创口,瞬间溃烂,大量灰白的死蛆,不知从何而来,自创口处疯狂涌出,瞬间就把尸蛊分身啃噬殆尽,尸骨无存。 ……好家伙! 温去病顿时一股凉气从背后直窜脑门,尸蛊分身存在的时间不长,以此为代价,能有自己的大半实力,可以寡敌众之下,连出手发挥真本事的时间都没有,一个照面就被屠宰分尸了。 这也就是说,多数的大能,不管是哪一界的,对上这些凶物,可能眨眼就会被痛宰,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要不是这玩意刚开始没拿出这一套,加上自己的阴鬼变不受死气影响,说不定刚接触的时候,已经重创自己了…… 温去病并不想打这种没由来的险战,趁着分身牺牲,自己隐形,就要直接遁走,但念头才动,那九道邪影瞬息飘忽,身化风沙而崩溃,温去病见状,心中警兆狂飙,只见九道淡得看不见的邪影,一下子就出现在身边,九剑连环,从各角落乱刺过来。 “喝!恶灵退散!” 雄浑一吼,伴随霸气战甲护身,无匹的霸气爆发四射,九道邪影承受不住,崩裂溃散,却是散而不消,很快又重组身形,追着趁隙冲出的温去病,开始新一轮的追杀。 温去病连连闪躲,觉得敌人简直像是豆腐,碰了就散,却无法真正消灭,让什么威力强大的杀敌手段都成了徒劳。 久守必失,这么一直白白挨打下去可不是办法,这还多亏是遇上自己,换了是其他大能,少几分修为,不管是云中子,还是什么魔公,早就被捅得千疮百孔了。这玩意,真真堪称是大能杀手……不过这一连串接触下来,也让温去病再次确认,对方绝非万古级数,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做到凭空消失和接近的…… 万象万法,有法故有破,这世上绝对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完全消失,自己捕捉不到对方的位置,定是对方有什么方法屏蔽了自己的感知,或者……让自己视而不见。只是不是万古,究竟是怎么让自己视而不见的…… ……视而不见……但就算动上了魔屋的演算,视界内除了永不停息的,无定黑风,就一无所有…… ……除了黑风,就一无所有? 温去病猛地一惊,意识到其中关键,当又一次出手,打崩了敌人,看着敌人身影如尘沙般化开,溶入风中,登时醒悟过来。 这些怪东西,竟然都是冥土黑风所化! 难怪明明没有万古,却能够让自己看不破手段,根本就是灯下黑的手段,被自己打碎融入黑风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摊在明面上的事实,却被自己忽略过去…… 只是无定黑风竟然会生出这样的存在,此事万古未闻,也不怪自己开始没能想到,而这种事情,出于天然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后天人为。 是什么人有偌大神通,炼化了无定黑风,打造出这样的亡灵刺客来?万古不息的冥界黑风代表着天道的归亡意志,蕴含诸多死、灭、消亡类的法则,寻常人单纯想要感悟都不容易,更别说置外力于其中,将之炼化成它物了。 万古以来,看破其中价值,动过这个念头的人,肯定不会没有,却从没听说有谁成功了,而扪心自问,若由自己来干,成功把握那是一点也没有,就算能行,也肯定要砸个几百年的时间来试错与研究,至于成不成,靠的不是个人努力,更多的是天意促成与祖宗保佑! 这种事……居然真的有人干成了?这简直……是神一般的造化手段! 温去病一怔,意识到当中的难得,开始想要捕捉这个异物进行研究,窃取他人的智能结晶为己用。 ……是对方先动手的,我这是合理自卫,收点战利品谁也不能指责! 这念头才刚动,那些怪物竟然迎风变化,不但又从黑风中现身,风车般旋转剑式夹攻,还从单纯的多人围攻,变成了剑阵,杀伤力翻倍提升上去,温去病甚至有呼吸困难的不适感。 ……所以,这些家伙除了出入无形,分化无定,居然连剑艺也在水准之上? 十九章 幽灵剑士 连续的意外,让温去病很是懊恼,敌人的手段称得上出神入化,是一等一的神奇造物,自己一开始当成是廉价的不死系喽啰实在是瞎了眼,有愧匠师身份,但要说阴沟里翻船,那也还差得太早,刚才的周旋,是为了尽量蒐集敌人的情报,弄清楚它的奥秘,以防在十拿九稳的时候,一下被敌人的反扑打懵。 现在,既然都知道对方是黑风所化,明晰出入无形的手段,温去病早有腹案,眼看对方组成剑阵杀来,身形飘忽之间,暗合天地玄妙,直接就开始克制自己,心下不由暗骂。 ……还真是意外,居然会在冥土碰上这玩意儿,不过……也好,不用再蒐集资料了,今天就是和贱人翻脸的日子! 心念一动,温去病左手一展,黑狼皮卷轴拉开,漫天落魂光羽落下,落魂阵张开领域,将九道邪影一下都拘束在其中。 落魂阵,专攻神魂,原本是对鬼物最佳的压制手段,但千百落魂光羽洒落,却直接从九道邪影身上透过,丝毫没有触动,这九道邪影……赫然是没有神魂的! “哼!果然是后天炼制而成的,真是好手段!不过没有神魂,看来是连基本神识都没有,那就是只有基本的原始反应?还是在远距离遥控?” 这个可能,一早也在意料中,温去病对落魂光羽的失效,没有丝毫意外,而之所以选择使用落魂阵,为的也不是攻击神魂,而是落魂阵附带的效果:失魂寒光。 寒光从千百道落魂羽上放射而出,转瞬间扫过整个领域,命中九道邪影后,这些原本虚实不定的邪影稍微变得凝实,连动作都开始滞缓,不再如先前那么神出鬼没。 与风有关的遁形之法,就算能化风消失,难以捉摸,也并非无法针对,一撞到冰系手段,通常都会被克制,如冰魄神光、极冻寒气,都是这类遁术的克星,在十绝阵中,寒冰阵就是这类神通的大成,但温去病尚未能够掌握,只能拿落魂阵的次货来将就用。 寒冰笼罩之下,九道邪影的身形渐渐实体化,动作也被牵制,便于温去病一击制敌。 “看剑!” 剑光荡起,新铸的降魔剑,剑光清清亮亮,斩向九道邪影,轻易就把邪影破碎,化归为无定黑风,原本这黑风可以重组邪影,却随即又被失魂寒光冻住。 很显然,龙仙儿修补完成的降魔剑,虽然强横无比,堪称地神兵中的佼佼者,但主要属性仍是克魔,对魔属性以外的其他事物,并没有什么优势,更压不下这些与魔无关的黑风行者。 所幸,温去病手上的兵器也不只这一件,降魔剑只是用来扰敌,争取时间,真正的杀敌手段,则在此时准备完成,黄木小斧迎风一变,化为晶石大斧,五色冷焰腾动,飞窜四周,五德之气流转,开始干扰黑风中的诸多法则。 落魂寒光只能稍稍影响的黑风使徒,在五德冷焰之下,像是一头撞进了胶水里,再不能灵活闪动,也没法再化为黑风消失,完全被压制住了! 温去病跟着挥动终始斧,一斧劈下,同时打出自己当初研发的绝学。 毁天霹雳.阴打! 这一式,愿本就是为了对付无形敌人而开发。在冥府之时,透过双强比斗,小白故意让自己使这一式,在霸皇面前比划,霸皇也以他的方式,将这一式重新构思,补完缺点,提升威能,成就最新的阴打。 以正宗霸气为基础,真正纵横万界的毁天霹雳,真正摧灭一切无形之物的阴打! 终始斧挥出阴打,五德冷焰随之抖出阵阵波动,还未靠近,那些黑风行者的身体就开始剧烈震荡,抖出道道波纹,仿佛随时都会崩解。 这次,不同于之前,法则之力从根源处就被压制,一旦阴打及身,这些黑风行者将会被彻底破坏,怎么都重整不回来。 关键一刻,忽悠一道剑光,冷若寒星,飙空而来,瞬间打破落魂阵的防守,跟着横越长空,直指温去病而来。 五德冷焰,强势镇住了无定黑风,却镇不住这道无匹剑光,阴打也奈何不得,被这一剑直指面门而来。 剑势来得突然,温去病却一点都不显惊奇,仿佛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剑,神斧变幻,直接就往那一剑砸去,却没有使用任何招法,纯粹是发动天神兵,以天神兵的无上威能抗衡这一剑。 两股力量对拚,巨大力量释放,温去病整个人被震得打跌飞出,对方也被震飞出去,身形骤显,赫然是一名没有首级,身穿朱红铠甲的幽灵剑客。 见到是这样的对手,温去病不禁脱口叫道:“妳搞什么鬼?” 叫声脱口,手却没有停下来,温去病再次挥动大斧,一斧斩去,要将对面的幽灵剑客一斧劈开。 幽灵一剑横斩,漆黑的长剑,去势变幻无方,如同月勾一般,曲回弯绕,划出奥妙且醉人的痕迹。 苍穹闪.月痕!鬼界的荒芜冥土之上,竟然出现独属始界的咒武绝学! 双方的又一次对撞,剑斧交击,爆发出的力量更胜早先,但这一回双方都做好了准备,卯足了劲,碰撞在一起,谁也没有往后摔出,构成力量与力量的强势对撞,力与巧,同时较劲。 月痕剑式,迂回弯折,不只是正面撞击,更在抵住斧击的同时,绕到后方,要从后袭击温去病护身力量最弱的地方。 咒武克制,温去病没有敢使用双极轮,或者任何化劲技巧,就连当前最大杀器之一的环劲.爆丹,都不敢轻用,免得凭空落在下风,然而…… “人都是会成长的,别以为我永远都会被同一招克制!” 温去病猛地发力,逼退前方的剑,跟着一掌高举,天地刹时昏暗,生出一种举掌打崩乾坤的异象,而在这范围内的一切,都被抽离神异,破坏法则,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苍白天刑.永恒归无! 这招昔日酆都鬼君的无上绝学,经过连着几次使用,温去病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只是以大能层级的力量推动,打出的效果,仍具当年永恒者的三分奥妙。 从身后袭来的月痕剑气,眨眼间便被全数瓦解,身上只余些许痛感,没有伤害,而这一掌之下,对面的无头剑士,瞬息归于灰白,从人到剑都失去了颜色,更模糊了形影,眼看就要被这一掌给彻底镇压。 关键时刻,一股强悍无比的力量从幽灵剑士体内爆发出来,超越刚才所表现出的大能层级,赫然是最纯正的万古力量,以力破巧,正面应击这无上绝学,不止冲破温去病势道已老的镇压,更化为一股大力,将他整个抛震出去。 虽然招式失利,温去病却没有显得太狼狈,在半空中一下翻身,便将那股爆发的失控力量轻松卸去,重新落回地面,扬起终始斧。 “有一套,妳的力量我好奇很久了,今天可以给我一个答案了吧?” 无头剑士的身影变幻,身上本就不重的怨厉之气,迅速消融殆尽,朱红铠甲也解裂不见,形影不断调整,慢慢凝化出人形,也重新有了头颅,面容更是温去病非常熟悉的对象…… 燕无双! 在始界失踪许久,被怀疑和司徒无视先后陨落的万古强人,竟然狭路相逢于此地,说起来当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在那些黑风行者组成剑阵时,温去病就猜到了这个可能,并以此拟定了后头的计划,因为那赫然就是天斗剑阁中人所爱用,由苍穹六象所化的传统剑阵。 自己在鬼界虽然也称得上是仇家遍地,但这些仇家连亲身练成苍穹闪都有难度,更别说训练一套苍穹闪剑阵出来,何况寰宇咒武这个大坑跟那个人息息相关,知晓内情的存在,绝对没胆子去沾染,而天斗剑阁的那班泼妇,基本没能力出始界,除非自己运气好到爆,在这里撞上久违的秋艳红,要不然,在这里的那个只会是燕无双! 而要把冥土上的无定黑风化为无形剑客,怎么想都不是秋艳红那个半吊子邪魔能做得到的事情,虽然燕无双的性格,也不像是个能搞研究的,但她怎么说也是个万古,又和那个人关系亲密,虽然不理解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也勉强能够扯过去…… 上趟两人见面,还是在兽领之中,自己刚变身打完硬仗,正自气空力尽,她忽然杀出,要寻那个人的踪迹,而未登天阶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对上万古强人?只能狼狈地躲避,如果不是大阵的效果幻惑耳目,自己可能当时就完蛋了。 这一回,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已经大幅拉近,虽然自己仍非万古之敌,却已经和不少万古战过,不是没有周旋之力,又新入手了天神兵,更添几分底气,而且,燕无双的状况也不对,刚刚爆发的一瞬,轰飞自己的确实是实打实的万古力量,可在那之前与之后,她的力量都仅仅是大能层次。 燕无双万古力量是借助外物?这种可能,自己想都不会去想,身为一名匠师,如果连一个人的力量有否借助外物都看不出来,不如洗手归隐算了,早在当初自己就已经确认过无数次,燕无双的力量绝对是发于自身,不会有错。 ……那,为什么她的力量竟然会跌落至此? ……她又为什么会到鬼界来?这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或是鬼界对她的压制特别大,以致力量受限,跌落至大能?老瞎子失踪这么多年,是被那个人安排去真…封神台,她显然没接过这种职责,在始界逍遥了多年,让天斗剑阁也一直能够趾高气昂,后头却莫名失踪,连始界危亡的关头也不回归,又是为什么? 诸多疑问,让温去病心头七上八下,但对方的反应,却委实让人傻眼。 “……呃,你谁啊?” 燕无双的目光上下打量,一脸嫌厌,“油头粉面,长得还可以,但开口就装熟,我认识你吗?给你什么答案?我欠了你的吗?” 温去病实在不想这样说,但想起这家伙的直线条,自己如果不直接把话挑明,她搞不好怎么都明白不来,当下只能手指自己,“我啊,温去病!就是山陆陵,我们以前一起联手打妖魔的,妳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本来还打算变形一下,让对方看看自己的山陆陵战体,好取信于人,哪知燕无双一下拍掌,恍然道:“对了,你是温去病,山陆陵也是你……抱歉,我知道你是山陆陵,只是对你的长相没印象,对不起来……哦,我根本就没看过你,难怪没印象……听说你长得很帅啊,绝世花美男那样的……怎么就这样?” 温去病一时间啼笑皆非,正想开口,陡然觉得不对,“等等,听说?妳听谁说?” 燕无双耸了耸肩,“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到鬼界,是和你家秘书一起来的。” 二十章 苍天有泪(週一紅包滿五百加更) 温去病真的没想到,燕无双居然会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答案。封神台一战,失踪多时的龙云儿在关键时刻归来,替自己阻挡重生的霸皇,一刀之下,彻底烟消云散,可在那之前她的行踪、她经历了那些事,自己却都一无所知。 当初,龙云儿为了修练,毅然投入太一的安排,想要仿效褒丽妲的旧事,在短时间内用严苛的历练来快速提升,好在之后能够帮到自己,却从此下落不明,封神台之战,惊鸿一现,旁人都当她死了,自己却始终相信她依然活着,只是被困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后来趁着在万界修炼的机会,到处寻觅,为了寻找她,走过许多的世界,也不能说毫无线索,但……顶多也就只能证实她曾来过,至于最终的去向……那就无法把握。 只能说,要在诸天万界找寻某个人,难度实在比大海捞针高得多了,借助太一,自己能够找到一些过往的线索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想要更进一步,除非自己能踏足万古,并且在因果方面有所成就,否则想要定点寻人,根本是痴人说梦。 但缘分这种事情,就是如此搞笑,原本已经越来越绝望,想着等修炼有成,踏入万古再行动,却在冥府之中,意外从霸皇口里得到了线索,而当自己已经对龙云儿的下落有几分笃定,又得了机会,要去寻找她的时候,她的前尘过往却开始在自己面前展开。 “妳与她同来?”温去病错愕道:“妳们俩怎么会同行的?她……消失之前都是与妳在一起?” 这个回答着实带来惊喜,以龙云儿当初的程度,想要短时间内迅速提升修为,除了严苛的训练,在生死之间磨练,最大助益莫过于一位名师,如果能跟在燕无双的身边学习……这家伙当追随标杆的导师不是块料,当教练倒的确是一把好手,只要把用在龙灵儿身上的那一套,照样也用在龙云儿身上,保管她学有所成。 “我是在别的世界,偶然遇上你家秘书的,当时不知道她是老乡,和她合作,也有摩擦,她是个……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软化,并且认同她的人。” 燕无双无视前方的温去病,自顾自地说起来,“她有点傻气,不是她的话,我也不会搞到伤的那么重,但她也够义气,勇于扛事,要是没有她掩护,我一早就被褒丽妲干掉了……我们一路逃亡,为了避开褒丽妲而躲入鬼界,当时,褒丽妲说要去回去找李昀峰算帐,她就说大事不妙,你们肯定会遇到大危机,要想办法力挽狂澜……挺搞笑的,她那么个弱不禁风的人儿,却想担起那么多的事……” 听燕无双娓娓道来,温去病心中震动,胸口翻涌,只是却发不出声音来。 这些年里,每当回想到龙云儿在关键时刻出现,挡在自己身前,被霸皇一刀烟消云散的画面,自己就情绪激动,不能自制,但那仅是一瞬间的冲击,伴随而来的,还有无尽的疑惑,她是怎么出现的,又究竟去了哪里,始终搞不清楚……现在……听燕无双这样回忆她们同行的一路过程,才更感受到龙云儿当初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决心。 ……她真是,把一切都豁了出去,就想要拯救自己心爱的人,还有关心在意的始界。 当自己为了封神台之战,殚精竭虑,打生打死在准备的时候,她也正流浪于冥土之上,为了那一丝希望之光,朝着目标前进。 两个人……虽然身在两地,甚至互不相知,心却从头到尾都连在一起,不曾分离。 至于龙云儿的下落,这也已经不是问题了,她与燕无双一路同行,而自己在前往尸龙黑山的路上,遇到燕无双加上霸皇透露的线索,,她最后所去的地方、所进行的拯救方略,不问可知。 温去病打断燕无双的话,抢道:“不用回忆了,我就问妳一句,她那时候究竟和冥界尸龙做了什么约定?或是……什么牺牲?” 冥界尸龙是龙云儿的血脉之源,又是足以干涉封神台之战结果的强大万古,龙云儿去找它帮手,倒是没找错对象,也比别人找它更多上一份筹码。 问题是,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冥界尸龙又不是专做善事的,甚至听名字也知道,肯定不是善男信女,想要请它出手,哪有可能不付出代价? 龙云儿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当时甚至未登天阶,哪有什么资格和冥界尸龙谈条件?纵然她有着诸多美与善的优点,可这些东西在冥界尸龙眼前,应该毫无意义吧?到最后,她能出卖的,只有她自身…… 燕无双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伤后极度乏力,没有能力随她同去,在黑山白水的外围便即分手,她后头的情况……我不晓得,但看你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她应该成功了吧。” 温去病点点头,没有责怪对方为何不把龙云儿照顾好……燕无双本来就没有义务要照顾龙云儿,双方根本就非亲非故,就算自己与燕无双关系不怎么样,也不会拿这点来非议她。 认真要说,龙云儿一个普通女子,区区地阶,能够在无尽冥土上长途跋涉,顶着无定黑风,来到黑山白水,这当中恐怕不仅仅是意志过人而已,若没有燕无双一路相护,为她遮掩,哪有可能撑得到这里? 恐怕,当时燕无双伤重之下,还陪着龙云儿撑了这么长一段路,自己也快要油尽灯枯,这才不得不放弃,把剩下的道路,让龙云儿一人独行,自己则陷入昏睡,类似冬眠疗伤。 “呃……妳的胆子也真大啊,这里怎么说都是冥土,妳居然就在这里直接睡了?” 温去病着实有些惊奇,再怎么说,这里也不是适合沉眠疗伤的好地方,虽然很可能万古都没有其他访客,不用怕被人亵渎遗体、大卸八块什么的,或是一觉醒来发现被炮制成了人形兵器,可冥土本身就是致死利器,哪怕是大能,如果在这块大地上放开防御,睡上一觉,最后变成冥土的风与沙,都是大概率事件。 ……燕无双虽然是万古,但是一来的修为绝对有问题,二来她伤重至极,又非鬼族,当时的情况,还不见得比得上大能咧…… ……虽然这婆娘从以前就大大咧咧,漠视风险,可这回还能醒得过来,真是走狗运了。 “……要是有得选,我也不想在这里睡的啊,还想说要是这里也流行偷尸体什么的,醒来都不知道被人怎么泡制了。” 燕无双抓了抓头发,“不过也算是运气啦,我沉入冥土休眠,不止没有被生死法则同化,倒是在里头领悟到不少东西……” “哦?”温去病闻言提高了关注,别看燕无双说得轻描淡写,这其实是件九死一生的大险事,而风险与报酬一向成正比,她能撑过去未死,更从中参悟生死大道,这绝对是堪比气运之子的大机缘,所获得的感悟,绝对非同小可。 “刚刚那这些怪东西……” “是我半梦半醒时候,偶然搞出来的附带产品。” 燕无双道:“我在冥土之内感悟生死、寂灭、荒芜,神识受到侵染,大部分时候都是不清醒的,偶然才有一两个自我的念头闪过,那时候,我就想说……究竟要怎么才能大规模抵抗妖魔……” 温去病不禁扬了扬眉,这是共同走过那个时代的人,彼此都能明白的心情,不管看到什么,都会想到用来对付妖魔,哪怕大战已经结束,帝国已经进入新的时代,但当初近乎没完没了的血战,已经把这些东西深深的刻在骨子里,就算在和平时代,闲着没事,也会自然想起,该如何更有效、更大量地杀灭妖魔…… “从结果来说……妳做得倒是不错啊。”温去病瞥了一眼黑风行者,那九道邪影随着双方停战,渐渐归一,又化成单一的孤影,在黑风中若隐若现,似乎在等待着操作者的进一步指令。 “我意外造出这些黑风行者,就让它们在周围警戒,驱逐偶尔的过客,自己则继续感悟、修练,但……” 燕无双的表情很是懊恼,“我还是太低估冥界黑风的厉害,遭到侵染,慢慢起了变化,要不是遇到你,黑风继续侵染下去,死意占据,我大概就真的要变成鬼物一个了。” 之前燕无双出现时,无头怨灵的模样,整个就是恶鬼之象,如果时间再过得久一点,很可能真的就此化为鬼物之属,不能翻身了。 “这个啊……我本来还在纳闷,到底是什么能工大匠有这么本事,居然能凝炼冥土黑风为用,难道是永恒者手段?原来是妳……一位万古彻悟生死之道后,确实有可能……” 温去病本想说确实有这样的可能,但重新一下评估,可能性还是低到吓人,燕无双又不是匠师,根本不懂得造器,纵然在相关大道上有所领悟,顶多是以此创出强大武技,要说造出相关法器……如果有这么容易,岂不是狂打自己的脸? 燕无双默然不语,似乎看出了温去病的想法,冷不防冒出一句,“是因为神之眼泪。” “哦,神之眼泪啊!那难怪了,有了神之眼泪,这点小事算什么……等等!妳居然有神之眼泪?” 温去病反应过来,瞠目结舌,“神之眼泪?妳说的是十大天神兵之中,神奇第一的神之眼泪?那东西竟然在妳手里?” 在十大天神兵榜中,神之眼泪是最为特殊的一件,非但算不上兵器,也和普通意义上的神器有巨大差别,甚至还是一件消耗品,用一次就没了…… 这样的奇物,到底能不能位列十大天神兵,一直以来争议都很大,但因为它的效果实在太神奇,就算那些反对它形式的人,都不得不认可它的绝代超能,无论算不算神兵,它的神能,绝对是万古以上级数的那种。 神之眼泪,另一个更为万界熟悉的称呼,是苍天有泪,据说是不知道多少岁月以前,某位永恒存在怜悯众生之苦,以大神通留下一滴泪来,这滴眼泪中蕴含无比威能,汇聚人心期望,呼应天地法则,一旦被触动,就能为持有人实现一个心愿。 从过往历史来看,用神之眼泪许愿,直接让永恒陨落做不到,但是谪落万古却非不行,很多时候,引发的奇迹,都是永恒者也要辛苦谋划才可能达成,万古存在就是费劲心思,也白费劲的…… 而每次发动,神之眼泪就会化消归无,然后重新又在某处生成,等待下一次的发动,由于此物的特殊性,它所引发的争夺历史,冠于十大天神兵之中的任何一件,妖、仙、魔、佛、鬼都曾为此打破头,引发的奇迹屈指可数,引发的战火却是延烧万古,并且在可预见的将来,还会不断继续下去。 这么一件超级变态的事物,居然会在燕无双手里?温去病有种高呼没天理的冲动,但……既然手里有这件东西,当初怎么不用来打赢百族大战? (週一紅包滿五百加更) 二一章 大仁小人 武苍霓、司徒小书,去帝都找李昀峰,倒是不用担心过多的繁文缛节,因为此刻的帝都,已经无复早先的繁华盛景,车水马龙,不要说会有官僚禁卫层层阻拦,根本半个人都没有,成为荒土一片了。 自爆地脉,影响的范围广及千里,在这范围内,什么生命都被炸得粉碎,一起轰上了天,当时的惨烈景象,以武苍霓、司徒小书的见识,回忆起来,都禁不住阵阵心惊。 走在没有道路的黄泥地上,司徒小书环视周围惨状,看到泥上犹沾朱红血印,不由叹息。 “李主席下手实在太重了,这许多百姓,事先全然不知,就这么成了战争的牺牲品,随着地脉爆炸而……” 司徒小书话到一半,为之黯然,再也说不下去,帝都一战所牺牲的人命,光是平民百姓就有几百万,里头男女老幼,个个有份,因为遭到神皇、佛皇的围困,连提前疏散部分都不可能,最后全数成了诱敌战术的炮灰,就算是百族大战期间,都没有这么大的单一伤亡。 此事最初自己全然不知,如果知晓,肯定不会放任发生,无论如何,这些人也不该死在自己人手上……此刻重入帝都,见到这边的惨烈伤亡,感应到这里无数亡者的悲怒与怨,心下恻然。 武苍霓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司徒小书一眼,“那小书以为,他应该如何做?” 司徒小书一怔,随即道:“兵学我不太懂,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但纯以为人而论,纵是两军交战,亦当有个底线,有所为,亦当有所不为,像这种手段,实在……” 武苍霓举起手,打断司徒小书的话,“战争该有底线,那这底线到底是谁的?那几位神皇、佛皇,用不用守这些底限?” 司徒小书果断道:“武帅,那五名愿力之主,在破坏与杀伤上一直颇为克制,如非必要,绝对不对平民百姓出手,如果不是我方引爆地脉,造成他们伤亡惨重,战事规模激化,前头几仗他们累计造成的死伤,还没有帝都这仗的一半多……我们,为了保卫家园,害死的人比敌方所杀更多,这……又算什么保家卫国?” 事关仁道,牵涉到一己信念,也涉及无数枉死孤魂,司徒小书绝不会退让半步,哪怕面对的人,是她素来尊敬的偶像武苍霓。 当代仁道之主,堂堂而问,替枉死的万民请命,武苍霓都感到一股凛然气势,直逼而来,让自己有些心头发虚,不过,在这件事上,自己同样也有很多想法,并不想随便相让。 “……所以,他一口气拿这几百万人命当作炮灰,就是杀生不仁,那些愿力之主想要度化几十亿、百亿人口,化为浑浑噩噩、唯命是从的愿力牲口,就是天有好生之德?” 武苍霓笑道:“愿力之主之所以不开杀戒,为的真是尊重生命?不,他们只是不想损坏战利品,和先前入侵的妖魔为的是掠夺资源血食不同,他们要的正是始界众生作为愿力傀儡,所以才看起来杀生不多而已。还有他们强,我们弱,他们让得起,他们可以装君子,可以讲底限,但他们是争胜,我们却是求生,除非妳觉得输了无所谓,失去自我,成为愿力傀儡也不打紧,否则……其实我们根本无路可退。” 当时的情势,司徒小书如何不知,听武苍霓这么提起,她眼神一暗,喃喃道:“战争的本质,就是求活命吗?可……就为了求自己能够活命,人就可以没有底限,随便牺牲旁人?我一直相信,有些价值高于自己性命,有很多事……是宁可自己没命也不能做的,难道……” “大义之前,舍生取义,不因生死而碍仁,这是很难得的美德,但……这也只是第一步而已。” 武苍霓神情怅然,叹道:“宁死也不牵连无辜,让自己能死得干干净净,问心无愧,这是仁,但如果不惜弄脏自己,却能救更多的生命、更多的无辜者,这样……不仁吗?亿万黎民,有各自的想法,有人宁死也不愿意沦为愿力傀儡,有人未必不觉得失去自我,换来一生平顺是笔好买卖,然而神道之主不愿尊重每个人的选择,苍生往往也无能实现自己的想法,最终只能是上位者,以一己之见替他们选择,上位者又非全知全能,只能在自我见识的框架内打转。这一次,是李昀峰的选择,指责他的问题很容易,但是下一次换做是你,又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司徒小书愣住,表情阴晴不定,陷入苦恼之中,迟疑片刻,几次望向武苍霓,欲言又止,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武苍霓笑道:“我很高兴,妳没有直接找我问答案,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些问题,要是那么好解答,那么也不会有我们的争论了。说这些,只是做为曾经的仁道前辈,想要和妳分享一点心路历程而已……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一切都是取舍。而每个人的取舍,往往都是不一样的” 如仁之大道、义之大道一类的天心法门,澈悟道理,登天证道,才只是个开始,从来不存在一下领悟,足用一生的好事,否则,为何不是一下悟道,就直接从凡人提升成到永恒? 没有人是全知全能,因此,纵然悟道,所领悟的东西,也可能只是道的一面、一角,甚至只是表层假象,后头仍需要不断的考验与印证,一步步探索真貌,才能渐渐与道相合。 像是以心入道的相关法门,每一次重要的关卡突破,往往都是一次重要的心境转折,更需要信念坚定。如果念头通透,想得清楚明白,一步迈出,更近顶峰,可要是遭受重大冲击,心境破碎,往往就是走火入魔,转入邪道,甚至身殒道消的下场。 司徒小书在这一场与愿力之主的争斗中,突破极限,晋级大能,力量固然直线飙升,内心同样也在变动,建构新一阶段的仁道法则,更为广阔,却也有更多的内心冲突,拷问自我。 这是专属于她的挑战,能不能真正跨过去,武苍霓也不知道,自己虽然寄厚望在这女孩的身上,有时却也在担心,她会否承担得起这些压力…… 回顾古老传说,上一位最接近永恒的仁道之主,初始人皇,固然是仁之大帝,是在这条道上走得最远的一个,但在他的生命中,也曾经有过率众围杀结义兄弟霸皇之举,这个不义之行,并未让他大道崩裂,相反的,似乎还更让他贯彻了仁之义理。 出卖兄弟以为仁,这……只能说,大道当前,和普通人想的东西不太一样。 “可是……” 司徒小书抬起头来,目光中有着深深担忧,“就算不讲正邪对错,世事相对,当中自有因果,就算是永恒者,也要承担自己造下的业,他这么干……都不用顾虑后果的?无论李主席这一次所为,究竟该怎么评判,那百万人命的因果他都躲不过,后头因果报业,他的下场……” “……后果,这个词很有意思。很久以前,那个人曾对我们说,所谓后果,是先有以后,才有结果,如果连明天都没有,谁还会在乎什么后果?” 武苍霓自嘲地一笑,谁料到世事竟会是如此讽刺,居然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不得不站在与那个人相同的位置,用他的话,来解释这么一件事情。 曾几何时,自己在队伍里的位置,也是一如今日的司徒小书,站在质疑者的角度,愤怒地指责领导层的不仁不义……司徒小书此刻的心情,自己完全能够理解,而与当日不同的是,自己现在也能理解领导层的心情……韦士笔的心情、李昀峰的心情…… “……而且做下这些事情,最后没有好下场这种事……”武苍霓淡淡望向远方,李昀峰气息所在的位置,“相信他一早就清楚了。” 虽然把握不了他当初和那个人联手,以碎星团作为弃子,要从妖魔手中救世时的心情,但这些年相处下来,却不难明了,封神台之战,当最终计划脱轨,四武神最终翻脸后,他的心就已经死了,除了在所谓责任下继续做事,他再没有一点个人的意愿,哪怕明天横死也无所谓的…… 刚刚经历激战的帝都,不只是建筑被毁,人命死伤那么简单,整个帝都的地貌都被完全改变,平地起山陵,湖泊化平地,荒土葬尸骨,如果再有一两场大雨下来,估计还得多点水域。 这样的破坏规模,百族大战时期,也曾发生过几回,每次都是以人族的惨重牺牲,换来妖魔那边更痛的伤亡,相较之下,这回帝都之战炸裂大阵与地脉,己方的牺牲数目重到脸绿,也干掉了对方一些尊者、大能,可在核心目标上……没有那个人超出想象的神能相助,再是人命牺牲,也终究难敌万古,屠黎王一掌镇压,寂灭皇天外再助一臂,两名佛皇联手,让引爆帝都的一炸,化为徒劳。 反倒是这一炸之后,随之发动的后着,生出了意外的效果。 两大万古佛皇,合力镇住了地脉爆炸之力,没有让伤害持续扩大,原以为这已经是李昀峰奇谋的极限,却不料,千万血炼冲天飙起,无数怨厉红云,腾空生出,在漫天黄沙与爆烟中,染上那两只尚未撤离的佛掌。 ……没有谁料想得到,李昀峰的计,不光是绝,而且还有够毒,除了引爆地脉,还一早就布下搜魂法阵。 ……数百万黎民炮灰,横竖都要牺牲掉用来取信敌人,死都死了,造孽也造了,自然不能够浪费,直接布以搜魂法阵,在死亡一瞬,强自拘魂,连同血肉一同献祭,化为无穷血怨之气,冲霄而起。 如果是用来对付妖或魔,甚至仙佛,这些血怨之气未必有用,但愿力之主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血怨厉气,绝对伤不了万古,却极之汙秽,一旦钜额怨气缠身,吸收愿力就有大大不便,甚至可能染秽聚来的愿力,将之化成剧毒,若是强行吸收,万古佛皇也要走火入魔。 区区几百万人命,还不是神皇、佛皇处理不了的汙染,问题在于……始界的生灵,分量不同,一人之愿力,抵万界的百倍,而怨气从来都是重于愿力,所能贡献的愿力有多少,惨死所形成的怨气,只会百倍于斯。 屠黎王、寂灭皇,两名佛皇受到血怨之气冲击,虽然看起来半点伤都没有受,可实际所造成的影响、蒙受的损失,着实比剁掉他们一双手臂还要痛。 只可惜……这些伤害,等同于诅咒,不是一时之间会显现,所以在大多数的人眼里,李昀峰这条毒计,纯属是白费功夫,没有效果,还凭白败坏自己,乃至整个联邦的形象……此刻,外界不知道有多少声浪,正在质疑、嘲讽着这位主席的全无建功。 “……他应该很习惯这种事了。” 武苍霓叹了一口气,五味杂陈。 从结果来说,李昀峰确实是白忙一场,那些牺牲者也全都白死了,两名佛皇最终殒落在饿鬼、司徒无视手里,李昀峰的布计,根本没来得及生效,如果早知如此,那些人其实可以不用死的……但……战争里,又哪来早知道这种好事……真要怪罪,不如怪司徒无视明明手握这种力量,为何不早一点用出来……然而反过来想,以老瞎子的为人,如果没有限制,一早就可以出手,也不可能忍到饿鬼降临才干活……只能说,天数如此,为之奈何…… 二二章 最后力量 旧日的李氏皇宫,随着帝国改组联邦后,也改成了联邦议会的所在,同样在这次浩劫中,被炸到连渣也不剩下。 巨爆过后,华宫楼宇不存,只剩下一个大大的凹坑,勉强算是一个盆地,但中央部分后来还受咒力作用,挤压隆起,形成一些小丘,虽然上头无草无树,不过也可以想像,假以时日,这里会变成青山苍苍,小溪潺潺,倒是一副闲逸景色。 在群山之间,有一道人影,身上白衣早被黄泥染污,连上头的血渍都未抹去,就那么懒懒散散躺在那边,似乎极之疲惫,对一切都了无兴趣的样子。 在他的身前,一块不起眼的残破青石,不知道是哪里残留下来的建材,被一掌打破,塑形为碑,立在那里,任谁一看,都像是一座墓碑。 武苍霓、司徒小书缓步靠近,双方现在都是大能,掌握空间奥秘,随意缩地,一步跨出,就是数百米距离,虽说是缓步,速度却绝对不慢,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大老远外来到墓碑前。 看见墓碑上的文字,武苍霓忍不住轻叹一声,“看来,你有自己的情报管道,事情你已经都知道了。” 封神台之战,四武神彻底决裂,龙仙儿可能是这世上仅剩能够支撑他的人,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颇为奇怪,中间又隔着一个温去病,但毕竟是一起跟随那个人打赢百族大战,又一路走到今朝的同伴,如今突然逝去,对他的打击不问可知,也难怪这么一副了无牵挂的样子…… 李昀峰没有起身,仍旧躺在地上,仰首望天,非常疲惫似的道:“冥府一场大乱,她牵扯进去,最后殒落其中……去之前,她本来以为就是普通凶险,去去就回,谁知道……唉,终究风险不可控,最终把命给搭上……我们这类人啊,哪来的可料风险?” 司徒小书看着墓碑上的人名,这才错愕明白,“龙仙儿……死了?怪不得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可她丧命在……冥府?” ……冥府不是永恒者的地盘吗,为何会有一场大战,将她牵扯进去…… 脱节太多,讨论完全无法进行,武苍霓只得先把温去病告知的东西转述,司徒小书闻言,呆立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 “……所、所以,那些神皇和佛皇,全都是被饿鬼和爷爷干掉的?我们的拼命,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这么多人死了,这么多人牺牲……我们的觉悟……其实都是不必要,无关紧要的?” 司徒小书喃喃道:“太荒唐了!这么说来,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敌人也会自己垮掉,那……我们做的这些事情,究竟算是什么?” 武苍霓心下恻然,司徒小书此刻所承受的冲击,自己早先也有过,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开解她,因为……连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世上从来没有白白牺牲这种事,因果既然是存在的,什么事无非就是累积足够与不够而已。” 躺在地上的李昀峰,用极其疲惫的语气开了口,“这一次,我们确实挡不住敌人,但我们所做的一切绝非白费,但我们好歹都还在,也在这次战役中有所提升,虽然离敌人还挺远的,可终究又近了好几步,这就是我们的累积……下一次,我们会做得比这次更好!” 武苍霓差点脱口而出“这种事还要有下一次?”,但话到嘴边,便化作苦笑,如果说先前还能够把发生的灾劫当作是偶然的不幸,现在也该洞察真相,虽然还有些许关键把握不住,但自家世界无疑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甚至那些永恒者都想插手过来。而始界既然是如此一块大肥肉,各界必争之地,后头又怎么可能会没事?百族大战不过是个开始,愿力之主的联手入侵不过是后续,类似的事情,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又怎么会没有? 司徒小书更频频点头,外界势力的再次入侵,是无可避免的,与其后头靠谁打救,成为谁的走狗,还不如想办法多多强化自身,只有自家真的强大了,才能无惧外敌伸手,要不然……类似事情不断重演,终有一日,再没有侥幸、没有奇迹,只有全灭的收场。 “可是……关于我爷爷的事……” 司徒小书面色赧然,这话真是很难问出口,爷爷是自家的爷爷,下落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还得要找别人问下落,实在是丢脸到极点。 “……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李昀峰翻身坐起,笑得很是古怪,“我一早就知道真.封神台的存在,但也直到那道罡气扫遍始界,我才确认,司徒无视原来一直就在那上头……那个人果然留了后手。” 武苍霓闻言不禁冷笑道:“你是那个人指定的继承者,他驱逐妖魔,清洗碎星团,就为了留一个太平盛世给你,他留什么后手,你还会不知道?” “……妳也是团里的老人,应该很清楚那个人究竟有多随兴,很多所谓的后手,他自己搞完就忘光,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哪里轮到我知道?” 李昀峰摇头苦笑:“他在狼王庙留下后手,这事我和龙仙儿事先都不知道,至于真.封神台里头有什么的,他也没打过招呼,哪轮到我们晓得?不过……” “不过什么?” “那年翻脸动手,碎星团崩溃之前,我们有问他,外部势力如果干涉,要怎么处理?嘿……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外部势力,鲲鹏学宫、十字庵,都是一早与他合谋,得他指令,不会来淌浑水,天斗剑阁也只会配合,碎星团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一早就埋下隐患,大家都乐见其被处理,唯一会出问题的,只有封刀盟了。” 李昀峰的话,让司徒小书心头骤然一紧,这牵扯到当年的那桩公案,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心中的谜团,也让帝国子民纳闷不解。 帝都血夜,迎接碎星团的不是滔天富贵,而是兔死狗烹的结局,虽然两大武神带领部分团员奋勇杀出,却已经是丧家之犬,只能狼狈逃窜,封刀盟主司徒诲人,顺应时势,勉励盟众当从大义大节,而不是被个人的小恩小义迷障,第一时间顺从朝廷号召,讨伐碎星团,但这却不是老盟主司徒无视的作风。 碎星团一夕覆灭,各路人马趁势追杀,还有更多的人议论纷纷,想看往日那些的亲密战友,会否有人替碎星团出头,拯救那些快要完蛋的碎星残众于水火,而最受各方关注的,无疑就是司徒无视。 司徒小书清楚记得,爷爷那时候亲口对自己说,这件事他会处理。那个承诺,曾让自己满心振奋,一方面欣喜于碎星者终于有救,有九重天阶的高人维护,就算是新帝国,也再做不了什么,一方面则是得到安慰,爷爷仍是自己熟知的那个爷爷,一如既往地护持着司徒家所重视的道义,没有像爹爹那样,忽然说起什么自己不能理解的大义,作着自己不能明白的事。 ……自己曾经是那么抱以期望的,但最后,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明明承诺会处理的爷爷,到最后也没做什么,碎星团最终彻底覆灭,山陆陵的死讯从万里黄沙传来,而爷爷……他什么也没有作,所谓的处理,就是什么都没有处理。 ……再后来,封刀盟在父亲的执掌下,蒸蒸日上,规模不住扩大,雄霸大半帝国,所有人都在说父亲当初的选择正确,干得漂亮,封刀盟能够站在大义这边,自然能大展宏图,但……自己也不是没听到别的声音,仍是有人在暗处,冷笑质疑,妖魔才打退,封刀盟就立刻斩杀过去并肩作战的碎星团,踏着他们的尸体,享受荣华富贵,这就是所谓的大仁大义? ……他们还说,司徒无视一辈子都在说仁义,可是当昔日一起浴血奋战的碎星团真正需要仁义的时候,司徒无视唯一作的,就是装作无视,漠视一切的发生,这就是当世第一的仁刀! 这些冷言冷语,让司徒小书非常难受,尤其是当碎星团重回大地,风云再起,改变人们过去的看法,洗尽那个人特意制造的污点后,这样的声音更渐渐形成舆论,让司徒小书无可辩驳。 虽然所有人都体谅着她的尴尬立场,尽量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情,可她还是听得到,尤其是想到当初褚爷爷那一些同爷爷一起创盟的老兄弟,虽然最终破门而出,其实却是为了捍卫爷爷的名誉、维护封刀盟的精神,壮烈牺牲,她就很想替他们要个答案。 如今,那个答案……好像就在眼前了。 “……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甚至究竟有没有这一出,也不敢确认,但那个人确实说过,老瞎子的事情,后头由他亲自处理。” 李昀峰沉默数秒,似乎陷入回忆,好不容易才摆脱出来,轻声道:“那一天,密侦司对封刀盟的监控,确实曾经观察到不寻常的空间波动,龙仙儿分析,应该是司徒无视亲自动了,至于是要前来帝都请命,还是直接赶去救人,这个无法推判……” 司徒无视的九重天阶,从来没有表现出操纵时间的异能,很可能是伪装出来的万古,但那个人的三位红颜知己,都是货真价实的大能,所以就算再怎么虚,大能层级也肯定是有的,轻易就能穿越空间,缩地千里,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观测到去向的。 “……但后来,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们既没有看到司徒无视来请命,也没看到他出手救人,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门过一样。” 李昀峰道:“所以他的去向,无人得知,你要说他只是出门散个步,假装做事也没人能够否认。但我相信他的为人,他肯定是有所行动……过了,而唯一能拦下他的,只有那个人……恐怕是司徒无视半道被那个人截下,阻止了他,后来司徒无视则不声不响地上了真.封神台,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恐怕……那个人就在那时候,把这股力量托付给了他。” 武苍霓道:“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李昀峰苦笑道:“那个人为帝国设下的千年大计,总共留下了人、器,还有一股力量,人是我和龙仙儿,器是能够屏障一切的真.封神台,理论上,配合下头那座封神台,能让各界都不能伸手入始界,但如果这两项因素没能作用,那……就用他留下的力量,作为人族抗击诸天的最后底牌。” 话乍听似乎非常夸口,什么力量能够号称抗击诸天?但只要看看三名万古强人,如何被这股力量一招扫灭,永恒者又是如何忌惮,就能感受此话的非凡含金量。 武苍霓寻思道:“这股力量,到底要怎么发动?怎么使用?其中又有什么限制?能够发动多少次,要怎么补充?那个人……有没有留下更明确一点的解释?” 李昀峰无奈摇头,“那个人一向也不喜欢把话直说,总是爱让我们猜,他只是隐约提过,要发动这股力量,只能在真.封神台上,发动的关键则是寰宇咒武……然后就没说了。” “这算什么狗屁线索?”武苍霓愕然道:“你可是他的继承人,他把一切托付给你,怎么……连话也不肯说清楚的?” 李昀峰耸肩道:“所以,这些年里,我一直想上真.封神台看看,可惜……始终也未能如愿。” 二三章 套路精神 武苍霓听着解释,许多过去的隐密,终于明白了,当中多少有些恼怒,很想直接质问一句,那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点交代?如果一早就知道,大家齐心协力,未必不能够提前把握一二,也就不会落到今日的被动局面。不过,回头想想,一直到此战之前,双方的关系都算不上好,这些战略机密至关重要,李昀峰自然不会告知自己,也没什么好怪的。 而且牵涉到那个人的布置,多几个人一起探讨,也未必有用,说不得大家脑子一热,集体去尝试,还会先赔进去几个…… “那我们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把那个人留下的这份力量起出,将武器把握在自己手上?” “……如果有得选择,我其实希望不要。” 李昀峰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打量武苍霓,“妳之前这么厌恶那个人,怎么还会想要拿他的力量来用?不怕被他笑话吗?” 武苍霓却冷静摇头,“别说被他笑了,只要可以不用再牺牲那么多人,不用让那么多家庭破裂,那么多百姓含恨,被他骂娘都可以,我……不想再看到人死了。” “……有成长。”李昀峰无奈道:“但就算有成长也没有用,妳可能忘了一件事,和那个人沾边的东西,最后总会变调的,他的万全之策总有纰漏,他给的武器可能是大坑,那凭什么……这个最后力量,就一定安全可靠了?” 武苍霓顿时为之语塞,顿了好几秒,这才道:“所以,依你之见,我们不该去掌握这股力量?” “我可没这么说。有了不用,和根本没得用是两件事,手上能多个选择,对我们绝对有利。我只是说,如果有选择我希望不要,然而我们根本就没得选择不是吗?” 李昀峰道:“所以登上真.封神台仍有其必要,弄清楚这股力量的真面目,将其掌握,反覆确认安全,这是眼前正道,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一条路,哪怕风险再高,变数再多,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我只是在提醒你其中风险……况且,我们如果不去拿,万一便宜了别家,反过来拿着对付我们,这滋味可不好受。” 双方一言一语,迅速定计,一个简单的行动方向,就这么渐渐成形,而在一旁聆听的司徒小书,却无暇顾及这些,反覆萦绕心头的,都是刚才李昀峰所吐露出的讯息。 “……爷爷他确实为了碎星团而行动过,是被那个人挡下,才好像什么都没做……后来,爷爷失踪不见,其实是在真.封神台上守护……” 司徒小书颤声道:“也就是说,那个人是用守护世界的重责,绊住爷爷,让爷爷为了保护始界,这才不能出手,没有去救援碎星团的弟兄?” ……如果真是这样,那爷爷就不是对不公不义视而不见,而是忍辱负重,自始至终,没有违背本心,没有背弃誓言,对得起那些到死都还相信他的老兄弟了。 司徒小书连声音都在打颤,满面喜色,武苍霓见状却苦笑起来,本想开口,却还是硬生生忍下,不想用这个质问,破坏司徒小书好不容易得到的安慰,但不到十秒,司徒小书脸色忽变,自行察觉到那个思维漏洞。 “不、不对,爷爷后头都还回来过,代表这任务虽然责任重大,却不是紧急,他大可以先替碎星团出头,然后再去守护世界……除非那个人威胁他如果不袖手旁观,就把这股力量毁去……不,那样爷爷更不可能妥协,他要不会强行抢来这份力量,要不会相信不需要这份力量,自己也能担得起守护世界的责任……” 司徒小书皱眉苦思,“这说不过去的,爷爷他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而退缩的,到底是因为什么才……” “很简单吧!老瞎子其实也没办法啊,他根本是被打趴了……” 李昀峰的一句话,让司徒小书有如触电一般,疾回目瞪向李昀峰,后者迎着她的质疑目光,毫不退缩,用这态度来面对她的不信。 司徒小书确实是难以置信,自己未登天证道之前,爷爷只是自己仰望的目标,很强、很厉害,很高不可攀,却也只是如此而已,伟岸形象如在云里雾里,根本看不清楚。天阶九重,说起来好像高高在上,站在修行的最高峰,但是没有登峰到一定高度的人,根本搞不清最后这一段路,是多么的险阻,最后这一截山峰,是多么的高耸,根本是直插云霄的天柱。 只有当自己也踏上天阶,一步步拨开迷雾,才真正体会到天阶者的强大,而随着自己身成大能,掌握空间奥秘,晓得大能的极限究竟在哪里,更益发感觉到天阶九重,是怎样恐怖的一个存在。 那基本是可以和永恒者扳一扳手腕,可以插手诸天棋盘布局,能逆乱时光,进窥因果的盖世神魔,自家爷爷就是那么强大的人物! 现在说,这么强横,足以令诸天神魔都颤抖的人物,被打趴到不能再起,这话……司徒小书怎么能信? “首先,就算是货真价实的天阶九重,对上那个人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虽然他的修为谁都看不清,但只要想想他留下的那股力量,你就该明白,他根本是永恒者都未必能抗衡的怪物……而妳爷爷,也并不如妳所以为的那样强大,如果他有那么强,百族大战时候哪用牺牲这么多人命,直接他一刀横扫,什么妖魔都要滚出始界,永恒者不出,没有谁能与他抗衡……他,并不是真正的天阶九重。” 李昀峰歉然道:“司徒无视也好,燕无双也罢,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天阶九重。甚至未必是货真价实的万古……” 司徒小书闻言直接愣在那里,虽然理性上一早就相信这个结论,情感上却很难接受,而武苍霓则是在旁边默默点头,更心下雪亮,这些原本都是顶极机密,如今李昀峰直接把这些事情摊开来说,估计……是司徒无视的那一刀过后,很多事情已经不用再保密,或者,已经瞒不住了…… 李昀峰道:“这一切问题的核心,其实就是一个……当年,他们究竟是怎么登上天阶,又飞速登上万古的?” 这个问题,长久以来,令无数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萧剑笏和月光神尼两人历经百族大战,最终晋升大能还能算作是传承和机遇共同缔造的奇迹,那司徒无视和燕无双,两个毫无根基,天赋不显的普通人,却在百族大战中段就登临天阶之顶,晋入始界从未有人达到的境界,简直就像是痴人说梦一样,而此刻,不光是李昀峰提出,在鬼界的一角,温去病也正和燕无双提及。 “……开什么玩笑?神之眼泪居然在你手里?”温去病连嘴都快要歪了,“妳这么跩,怎么不上天啊?神之眼泪妳都有,那当初大战时候,妳直接许个愿,什么妖魔鬼怪都完蛋了,妳……” 话说到一半,温去病顿住,表情从早先的惊疑,变得笃定,“原来如此,这和妳当初不直接用万古之力,把妖魔直接一剑全扫出去,是相同的道理……这根本是妳无法使用的力量……老瞎子也是,对吧?” 燕无双神情平静,没有回答温去病的问题,但笃定的眼神,似在默认对面所猜想的东西。 温去病想了想,虽然已经理清了思路,却还是有几分难以置信,“真是和我想得一样吗?可如果照这个理论的话,你们……妳应该……已经不是活人了。” 话方出口,燕无双形象再次变化,周身隐隐缠绕着黑青色的不祥光华,跟着,一颗颗拳头大的碧火,绕体焚烧,虽然模样不算狰狞,却是实实在在的鬼相,让温去病确认,始界两大万古支柱之一的燕无双,确实已然亡故,在自己面前的仅仅是鬼魂。 正因为是纯阴鬼体,所以,才能够突破人体极限,在冥土之中沉眠数年,还参悟黑风中的诸多死亡大道,也才会因此受到侵染,迷失神智,成为无首凶灵! 在明白这点的一瞬,温去病更看穿了那个人所用的手法。 “妳……成为了器灵?” 温去病简直有种牙疼的感觉,实在是酸得可以,直接想脱口的那句话,就是“真亏他想得出”,胸口满满的冲动,又想跺脚,又想吐口水,再一次为了那个人不把人当人看而怒火中烧。 这其实是一种匠师之间流传的邪道,根本不是用在人身上,于理也不能用在别人身上的。 一切的神器,铸造成功的关键,一是神性、神格,一是自我意识,这两项完成,才有可能自辟内天地,上应天阶法则,成就神器。 历史上的无数铸匠,有人正面攻克,也有人迂回尝试,说得好听,是用各种手法去满足条件,说得实际一点,就是在尝试硬凑数…… 不知道怎么让铸出的物件自生灵智,那就想方设法注入灵智,为此,有的设法搞出人工智能,有的……则选择杀身成仁,在铸兵时候献祭自我,用本身神魂注入兵中,成为兵魄、器灵。 学术的道路,总是会意外碰出火花,触类旁通,这种铸兵术,虽然后来在匠师中被视为邪道,却意外开辟出了修仙之中的一条冷僻险道,剑修中最险的那一派剑疯子,修练到后头,人人勇于抛弃肉身,化身为剑,务求人剑合一,在温去病所履历的世界里,就有一个小千世界,剑疯子当道,所有超凡力量者,都是剑人,抛弃了肉身,与剑合一。 那个世界,大家一开打,动不动就是万剑齐飞,只有剑器交击之声,没有斥骂叫喊,虽然温去病也为着他们对剑的虔诚、专注而感叹,却委实敬谢不敏,半步不想靠近…… 而在温去病的记忆中,这一类强行扭曲本身神魂,化为器灵的法祭,不但条件严苛,风险极大,而且都需要当事人极其坚定的心志,否则,绝不可能熬过那超乎想像的极度痛楚,也没法承受雷劫。 再者,这方法之所以是用来打造神兵、神器的邪道,一方面是因为以生灵铸器,哪怕是自我牺牲,也实在有伤人伦,而且成就有限,根本沾不上天神兵的边,甚至连地神兵都不可能用这种方法制造,更别说……那些成名已久的天神兵,个个都有自我意识,怎么可能会…… “那个人……让妳和老瞎子,献祭自我,牺牲性命,成为神兵器灵?你们居然会答应?你们那时候脑子都在想什么啊?” 温去病怒道:“你们不是他的兄弟、红颜知己吗?他就是这么对你们的?你们连命都丢了,还要为他卖命?” “……那个人确实是个杂碎,不过……他也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燕无双悠悠说道,抬头望向天空,似乎陷入某一段回忆,“最开始,是我和他要求想要力量,他问我想要变得多强?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靠,为什么我觉得,妳当初如果遇上了魔主,对方也会和妳说一样的话?” 温去病一手抹脸,“妳还不明白吗?这些全都是套路啊,会对妳说这种话的,全都是恶魔啊!” 燕无双却淡然道:“那套路中,所有和恶魔交易的,最初是不是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是,那这就是我要的套路。” 二四章 银货两讫 燕无双回答的一瞬,温去病瞬间无语,好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眼中所看见的身影再一次变幻,站在那里的仿佛不是燕无双,而是褒丽妲。 ……不管卖出的是什么东西都无妨,只要能够换得想要的东西就成! 褒丽妲的心情,肯定也是这样的,即使换了是自己,易地而处,所要面对的阻力是那么巨大,想超越过去,肯定是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地追求强大,管他伸过来的手究竟是神是魔,只要确实有效,真能拉自己一把,自己都会握上去,想也不用想。 ……想那么多干什么?自己需要的,是货真价实的助力,而不是多想,想得太多,只会越想越怕,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三年之后又三年,多等上几个三年,早就被敌人辗死了! 自己并非完全赞同褒丽妲的想法,却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本质上,和当初的燕无双、司徒无视并无分别。 那时,尚是弱小的刀与剑,都是出身微寒,本身所继承的也不是什么强大传承,甚至连血脉力量都没有能激发,练上地阶靠的全是一己努力与苦练,还是那种非常拚了命去练的努力。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是那种能横扫同境界的强大地阶,只是云云无数地阶之一,几乎垫底,努力和苦练所能攀到的,就是这个层次,后头进一步提升的希望,不过是累积资历或奇遇。 若是换了其他人,可能会满足于此,换一个时代,水货地阶也能得享荣华,堪称一地之霸,也算对得起先前拼命的努力,即使在百族大战这种乱世,地阶也要胜过无数武者和平民,只要肯放下一些东西,至少不会饿着自己…… 可是,这两人心中都有更大的宏愿,却都远远超过本身实力的愿望,绝对不是远走他乡,独善其身就行的,燕无双想要的还小一点,仅是护住同门师姊妹,还有那些在乱世中,被她一一抢救下来的可怜女子;司徒无视想要的就大了,他希望能够终止这个乱世,还天下百姓一个安稳吃饭、有瓦遮头的平和日子。 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们都不惜和魔鬼握手……哪怕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性命,是立刻去死也无所谓,更何况这一次交易的代价,看起来并没有这么多…… “……我并不后悔,司徒瞎子也是,他没有坑害我们,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圆梦的机会,如果没有他,我们只会没没无闻,最后死在路边,梦想怎么都碰不到的……虽然,最后的结果还是有点遗憾。” 燕无双苦笑道:“梦想……这东西就是用来想想的,真实现了,你就会发现,变成现实的梦想总是和你想得不太一样,甚至压根就不是你当初要的。” 轻声说着,燕无双的思绪,回到许久之前,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拼尽全力也没能救下同门,勉强逃命,身负重伤,满身都是溢血绷带的自己,咬牙切齿,满腔愤恨地说着对妖魔的仇怨,而刚刚救了自己的蓝衫男子,则静静坐在那里,听完自己的诉说,这才开口。 “妳想要的东西,基本不是个事,关键在于……最终妳想要的东西有多少?又愿意为此付出多少?” “……真是好大的口气!这些都不算个事情,你以为自己是谁啊!难道我想说自己要宇宙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一剑杀光那些妖魔鬼怪,这些你也能给我吗?” 燕无双冷笑嘲弄,却牵动伤口,一下痛到飙泪,而受着这些耻笑,蓝衫男子却是一派轻松,耸了耸肩,“说说看嘛,妳不说,我哪知道究竟能不能做到?还真别说,妳刚刚说的那几件事,还真不算是太难,纯粹是武力上的问题,不涉人心,比什么教化天下百姓,开万世太平要简单多了……某个方面来说,其实也比摸透一个女人的心思要容易许多。” “你说……真的?” 燕无双忍不住又笑了笑,“凭什么?就凭你教我的那套剑法,便能够扫光那些妖魔?你吹牛也要有点真实性啊。” “吹牛?”蓝衫男子却笑了起来,没有伤人的刻意,燕无双却听出了笑中的那份轻蔑,这个男人不是在吹牛,至少他的确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才对自己的无知充满了鄙夷,“目标若只是眼前入侵的那些碎料,苍穹闪就很够用了,除非妳是要把他们背后的那些也一起扫掉,苍穹闪就不太行了,得要加上另外三门才成,大概累积个三五百年……千年就差不多能够勉强拚拚了。” “什么?千年?” 燕无双本来以为对方在开自己玩笑,直到发现对方眼神十分认真,毫无戏谑之意,这才明白过来,“你后头说的也是认真的?但……普通人怎么可能活到千年?就算活得到好了,那又有什么用?魔乱再持续几年,什么人都要给妖魔杀光了,不能在那之前得到的力量,根本没用。就算我一个人可以躲起来苦修,千年之后横扫妖魔又能怎么样,替他们报完仇,孤独的在这片大地上怀念千年之前的时光吗?” “……是啊,明明有安稳一点的路子,是妳自己等不及,非要挑险路走的,那又怨得了谁呢?” 蓝衫男子摇了摇头,道:“办法一样是有的,初期也没什么危害,只要妳能够自我节制,别沉溺在力量里,甚至可能一世也没什么危害,千秋万代……不过,我知道妳肯定是不行的,妳后头一定会滥用的,你们啊……总是在还有路可退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燕无双听完更是一头雾水,如果说一开始的话,自己还能够听明白,只是想不通这个男人哪里来的自信或者本事,那后面这些话,根本就觉得在听天书,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本来自己就不是那种很聪明、很有智能的女子,自己的几个师姐,倒是这样的人物,可她们都已经被妖魔砍了脑袋、活剥了皮,只剩下笨笨的自己留在这里,想要付出一切,拯救剩下那些人。 但哪怕如此,自己也不想对这个男人,像被父母教训一样低头…… “你真有办法就直说,别在那里装腔作势,只会打嘴炮、耍忽悠的男人,全都是最没用的东西!” “理解!我也最恨那些猛放空炮的兵,见一个都要宰一个的!” 蓝衫男子突然在燕无双面前蹲了下来,姿势并不雅观,但他忽然的沉静,眼中流转的神采,却让燕无双觉得……很好看,还有他的声音……也一下变得很动人。 “我只是希望,妳能够记住这一刻,记住妳现在的心情,记住妳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跨出这一步,向我提要求的!很多时候,妳……觉得妳是在追求某个一定要得到手的东西,或是捍卫某个绝不能失去的价值,为了这些,妳觉得自己可以放弃一切,因为比起这些,其他所有的东西都不重要……我理解的,我也有过那样的时代。” 蓝衫男子忍不住笑道:“后头,如果有哪一天,妳觉得自己终于实现了的梦想,却和妳想像的不一样,并不是妳要的东西,那时妳就回想这一刻,想想妳的初衷,妳最开始时候的心情,或许……妳还能有机会把迈出去的这一步退回来……或许不能,谁知道呢?不是每个人都有回头机会的,人始终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啊,别误会,当然我不是说自己,我做的事情,一向都是全世界买单的!” ……自己早不是小孩子了,但在这个人的面前,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小孩子一样…… 这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引导,照他的意思来做,不过……他递出橄榄枝的时候,眼神看来总是很悲伤,似乎……并不希望别人真走上这条路,真如他预料的那样发展。 可是,或许这世上,每个人就有自己注定该去到的地方,无关乎个人意愿,也不受他人影响,无论摆放在哪里,最终仍会走到那个位置上,这就是命运,连他也无力阻止,无能改变。 所以,最终自己来到了这里,而那个人却不知所踪…… 曾经,自己虽然不后悔,却仍尝试去找到他,了解一些未尽的事情,却最终想开了,很多东西,找到他,又能怎么样呢? “那个人并没有你以为得那么恶毒……” 结束回忆,燕无双缓声道:“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压制……或者根本是直接抹消了天神兵的灵识,然后,让我们将本身神魂依附上去。” “依、依附?” 温去病听得瞠目结舌,压根不知道这究竟是打哪冒出的黑技术,自己反正是连听都没有听过,人居然还能依附自己魂魄上天神兵的,这种事情的难度,就像自己夺舍小白或霸皇一样,不,比这还要难上千百倍,哪怕他们主动敞开门户,让自己放手去占,自己都不可能占下,位阶差异所造成的天然排斥实在太大了! 关键应该还是那个人,他居然有办法把天神兵的自我防卫,调降到零,这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技术或神能……以奇点的神能和战绩,镇压天神兵,或者随手把天神兵玩坏,自己都可以接受,但是只抹除天神兵的自我意识或自我防卫,还保留力量,还能让凡人依附上去,听起来还像是神话故事一样…… “我不晓得他究竟是怎样做到,不过,我们从此将神兵收藏于体内,可以借引神兵的力量,最开始,能借的力量不多,对我们也有没什么不良影响……” 燕无双娓娓道来,温去病则不住在心内评估,但怎么估算,魔屋都是给出“资料不足,无法开发”的结论,同样的事,自己别说根本做不到,连对方是怎么做的都分析不出,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最开始没影响,但使用得越多,结合程度就越大,对你们的扭曲也就越强,对吧?”温去病叹道:“力量是永远也用不够的,最后你们为了能够使用更强的力量,打赢更强的敌人,只能越陷越深,最后……你们就真的变成器灵了。” 司徒无视、燕无双,一刀一剑在短时间内登临万古的奇迹,其奥秘终于解开,说穿了根本就不值钱,而且很不堪。 这两大万古强人,根本就只是套在天神兵外的人壳,出力的是内中的天神兵,他们说穿了就是人形立牌,摆摆姿势,装装样子,如果想要摆脱这个尴尬位置,要嘛是与天神兵彻底切离,成为废人,然后重新修炼,重新攀登漫漫天阶路,要嘛……就是抛弃或奉祀自身血肉,彻底成为器灵,从此自己就是天神兵,彻底掌握力量。 两条路,都不是什么好路…… 不过难怪当初以自己的专业眼光,也没能找到他们借助外力的痕迹,因为哪怕是半吊子的器灵,有很大限制,本质上跟借引外力无异,实际上的的确确是靠着自己内在出力的…… “……自己选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完。” 燕无双面无表情,平静道:“我们追求力量,最终也用这些力量完成了我们的梦想,就算……那些梦想有些变调,但既然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我不后悔,也不曾怨过那个人,在这一点上,我想那瞎子也是同样想法。” 二五章 妳真八卦 同样的谈话,正在帝都遗址内发生,李昀峰讲解了一刀一剑登临万古的真相,还附带解说了一些自己所知道的概况。 “……借引天神兵的力量,并不是说借就借的,尤其是还要避免自身神魂过早被吸收,彻底成为器灵,借引力量就不能借得太猛、太急,很多时候,是利用天神兵的自我保卫意识。” 武苍霓、司徒小书对看一眼,都晓得那是什么状况。大部分的神兵、神器,平常根本是处于沉睡状态,但不管睡得有多沉,一旦遭遇到危险,还是会被惊醒,自我保卫,而且在这种情形下的苏醒……起床气都很重! 天神兵的起床气,能量爆发,外头再套个人壳,看在其他不明究理的外人、妖魔眼中,那就是独属于万古强人的无上威能,因为那确是货真价实的万古力量! 所以,燕无双与司徒无视,最初都是挑选可控的危险,主动迎着危险而上,置自身诸于死地,进而依靠双方的绑定关系,威胁到天神兵本身的存亡,这才能换取体内天神兵的爆发,并且要趁着天神兵短暂爆发的时间,快手快脚把敌人都给干光,否则等天神兵又陷入沉睡,就很难借力了。 大部分情况下,这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两大天神兵爆发出来的力量,基本都是万古级数,就算真睡得太熟,爆发出的力量半吊子,也有大能层次,要扫那些普通的妖王、魔将,甚至是妖尊、魔尊,都易如反掌,比屠杀小鸡还要简单。 李昀峰道:“但是,毕竟只是硬搬强借来的力量,而且是无意识的爆发,所以虽然层次是到了,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也没有。” 因此,燕无双、司徒无视只能爆发出万古级的力量,却没法使用真正万古级的神能,什么穿透空间,隔世界出击,操控时光,逆转因果……这些万古强人应有的神通,一概都没有,是明眼人一看就会识破的硬伤。 “……反正,有真.封神台在,万古、永恒都进不来,剩下来的那些杂碎,对上万古都是眼瞎,哪来的什么明眼人?就算眼明,还不是一样打不过?而且对上这些杂碎,万古存在不用这些神能,只是随手打发也一样解释的通,所以那些喽啰背后的存在,虽然有些怀疑,却一直没能确认,总有几分戒备……” 李昀峰叹道:“要不是因为,过度驱动天神兵,没有保留安全空间,会导致神魂迅速被吸化,无法再次发动,短期内也没法再绑定别人神魂,我们早就使用这个技术,直接把妖魔全数扫出始界了……妳还真别说,妳爷爷肯定愿意舍身,虽然这世道坏人很多,可愿意牺牲自己,换取打退妖魔的,别说三五十个,就算找上三五千人也不成问题。” 司徒小书顿时无言,当时的情况自己也清楚,妖魔肆虐,人族的生活如同炼狱一般,绵延的战火,亿万黎民牺牲,活着的那些受己方盘剥,也都朝不保夕,生不如死,以爷爷的性情,只要能尽灭妖魔,他又岂会贪生?就算是自己,如果有需要,随时也能为大义舍身。 如此想来,爷爷依附天神兵获取力量之事,并不是什么耻辱,而是抱持救世理想,自愿牺牲的行为,就算他一身力量不是靠自我修练得来,也是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堂堂正正的好男儿汉。 “那……我爷爷他……” “战况无法想像,你爷爷那时候,经过那么多场的血战,跟天神兵的结合已经非常紧密,我虽然不知详情,但想来就算还没有沦为器灵,估计也不远了,虽然未必能够发挥万古神能,但随手发出万古之力倒不难,不过他的力量虽然强,却别忘了,你爷爷体内天神兵究竟是打哪来的?友情提示,绝不是你爷爷自带的。” 李昀峰一本正经地说着废话,司徒无视出身寒微,最早时候穷得差点要饭,别说天神兵,就算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哪有可能拿得出这种东西?甚至要是人族手里真有能够操控的天神兵,至少在一开始的战争里,不会输的那么惨…… 司徒小书道:“那个人……他有能力控制送出手的天神兵?” 李昀峰笑道:“换了是妳,难道会把自己控制不住的东西送人?就是送了,也会留个后手吧?” 司徒小书断然摇头,“在送出去的礼物中留后手?当我司徒小书是什么人了?这种事,我不会作,我们司徒家都不会的。” 李昀峰无奈摇手道:“我失言了,向妳道歉,不过,那个人与你们,很明显不是一挂的,他送出的东西会没后手?这话我不信,估计连他自己都不信,妳爷爷……很大可能根本还没出手,便直接失手了。” 司徒小书无言以对,心里很清楚这是事实,爷爷体内最根本的力量,直接为人所控,那个人只要一发动对天神兵的禁制,爷爷的无上神通消失,只能任由人宰割,甚至,很可能那个人可以直接发动天神兵,透过天神兵来制住爷爷,连出手的必要都没有。 根本为人所掌握,就是这么个下场,而那个人所掌握的根本,除了天神兵,还有爷爷的个性…… “那个人,是用天神兵阻住爷爷的脚步,又把真.封神台委托给爷爷,让爷爷去把守,从而阻止爷爷过问碎星团的事?” 司徒小书眼中终于流露一丝嫌厌,“你们真是好算计。” 李昀峰则轻描淡写道:“虽然我已经很厌烦再背那个人的锅了,但就算我这么说,你们大概也不会理吧?那我就照例概括承受了,没错,这就是我们的算计,妳爷爷为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被人看清楚,也太容易掌握了……他愿意为了道义豁出性命,是很伟大的,可是……当值得他豁出性命的东西太多,他的命其实也就没什么价值,这世上太多东西可以让他舍命,可以用来逼他献头了。” “你!” 虽然明明知道,这些都是那个人的作为,李昀峰并没有参与其中,也只是事后推判而已,但听到这么说,司徒小书一下怒气冲脑,压抑不住,站了起来,手都下意识地按到刀柄上。 “不许你这么污衊我爷爷!他老人家是心怀大义,为了始界苍生,这才……才……” 司徒小书说不出口的话,李昀峰却轻易代劳,“才被我们简单利用,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出言刺激,但这些言语,一再辱及自己最尊敬的爷爷,比直接羞辱自己,还要割肉百倍,司徒小书按在刀上的手,忍不住又拔出几分,腾腾怒气,化为实质杀意涌去,换来的……却是李昀峰加倍的嘻皮笑脸。 “够了!” 武苍霓再也看不下去,从旁轻轻伸手,把司徒小书要出鞘的仗义刀推回,轻声道:“他是要妳好好思考,同为仁道之路,妳究竟要怎么作,才能满足心中之道,又不会任人摆弄,被自己的坚持绊住手脚,左右为难,否则,发生在刀尊身上的事,将来也会在妳身上重演,哪怕妳登临万古,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件玩物……” 这个简单道理,司徒小书如何不知,只是一时意难平,但听了武苍霓的劝告,终究还是以极大定力,将心中的躁动平复下来,一语不发,纵身就离开了现场,直入云端,转眼就消失不见。 武苍霓没有跟着离开,反瞥了李昀峰一眼,自己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忽然扮起黑脸,对司徒小书大加刺激,一再针对。 ……这次的连场艰苦战斗,最后获胜的关键,固然是司徒无视的一刀,还有龙仙儿、温去病在冥府的活跃,但众人之所以能支撑至胜利到来,主要大功却是靠着李昀峰的一再苦撑,还有司徒小书在大战中不断突破自我的光彩焕发。 ……没有了龙仙儿辅助,李昀峰真是这次战役的苦撑之王,一个人苦心谋算,不住尝试引强敌入局,即便谋局屡屡被敌人强行撕裂,还能随机应变,立刻重整旧局变新,重新把敌人又套回去,频频从绝望中试图翻身,个中的坚忍卓绝,咬着牙也要扯住敌人脚步,为友军争取胜机和生机的意志和坚持……武苍霓实在是自叹不如。 ……然而龙仙儿不在,再没有谁理解他,没有谁真的去帮忙他,为他分忧,他真是把所有脏活、累活都一个人干完了,除了幕后谋算到吐血,还要亲身上阵,担任以前山陆陵的脚色,一再出现在最危险的位置,接下敌人的重击,不晓得多少回超水准发挥,被人打到吐血都不知道究竟几回。 ……明明干出了这么多,现在到外头一问,所得的评价仍是嘲讽、辱骂多过赞许,舆论不是认为“他根本没干什么,牺牲那么多人的毒计,没伤到敌人半条毛,真正斩杀敌人的大功,都是司徒小书与其他人立下”,就是简单一句“他赎罪,他活该”。 这个评论正确与否,武苍霓不与置评,但有一点自己是可以肯定的,说李昀峰是在赎罪什么的,这话简直不要太搞笑,这家伙对辖下万民、天下苍生,别说没有愧疚感,恐怕连怜悯都找不出几分,根本是司徒无视的反面教材。 会让他想要赎罪的人,根本都不在这里,他赎罪能赎给谁看?而他在乎的那几个人,会因为他卖命拯救始界,就对他有不同评价,谅解他过去的所为?那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世人的评价他根本不在乎,苍生万民的安危他其实也不放在心头,他之所以这么拼命,一半是自我放弃之后本能的想要抓住翻盘筹码,始界的存在,勉强维系他和那几个人最后的联系,无论是好是坏,他也想要留住,另一半却是为了给唯一剩下的同伴,龙仙儿一个交待,然而好不容易熬到大战结束,随之传来的却是有一个噩耗…… “你啊……太急了吧?” 武苍霓叹息道:“龙仙儿死了,你就立刻想甩锅不干,打算把一切都扔给小书,让她接过你的位置,成为人族之首?” 李昀峰微微一笑,“她在这一战晋升大能,光彩夺目,已经被诸天万界都注意到了,执掌仁道的愿力之主的神能和威胁再一次被验证,已经不可能被遮掩了,接下来,针对她的各方算计,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不尽快把自己提升上去,武装起来……老瞎子起码还有利用价值,可以捞个人柱当,她的话……我怕她死无葬身之地。” 武苍霓心中有数,摇摇头,转回正式问话,“刀与剑,都藏了天神兵,分别是什么宝贝?” 李昀峰斜睨一眼,满满的“妳真八卦”意味,却没有拒绝回答,“燕无双持有的是神之眼泪,老瞎子的……是落宝金钱幛。” 二六章 公器私用 “神之眼泪?那件奇迹之物,居然在燕无双手上?那玩意不是应该是消耗品,用完就会消散的吗?她拿在手上用了这么多年,岂不是可以随便发动,那为什么不许个愿什么的,直接就能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听到李昀峰给的消息,武苍霓最惊讶的就是这个。神之眼泪,作为十大天神兵之中最神奇的一件,每次出现,都伴随着各种绝处逢生、绝地反攻的奇迹,这种东西拿在手上,根本就是一个许愿池。 有这样的好东西在手里,当初为何不直接使用?只要用了,当初百族大战完全可以不用打的!那么多人命,都可以不用牺牲的……单纯一件天神兵,用来解决始界如今的危机,已经不太够格,但是当初的百族大战,因为那个人立下真…封神台,战争的烈度一早就被控制住了,如今看来,货真价实的万古力量就足以摆平,而神之眼泪,恰好的传说中,发动条件要求相对低的那一件…… 李昀峰耸耸肩,“那个人……妳可以把他视为一名天神兵收藏家,据他自己所言,所有天神兵,天生都会与他亲近,就算他自己不要不要,还是没事就会捡到天神兵,出去散步能捡一把,上个茅厕有时也会掉出来一把……最巅峰的时候,十大天神兵他有六把在手。” 武苍霓听了彻底无语,十大天神兵,难道是烂白菜,随便上市场走一遭就能捡一箩筐的?别说神兵有自主意识,非是认可的对象,根本难以驱使,很多以为自己鸿运当头找到天神兵,从此翻身的傻子,都是被神兵干掉的命。就算仍在沉睡中的那些,也是各方势力争夺的重要战略物件,那些永恒者更不会允许过多天神兵落在同一势力手上,更别说同一人! 不过,常识归常识,武苍霓心下也很清楚,撞到那个人,常识什么是都是得绕路的…… 李昀峰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据他说,他就只是一个天神兵放置架,虽然动不动就会收到天神兵,可也仅仅是收到,基本无法驱动与使用,他早年在万界到处飘的时候,遇到强敌,常常就是靠着天神兵的自我危机,反弹保命,根本没法真正意义上的发动。” 武苍霓又一次无语,“……也就是说,他用在司徒无视、燕无双身上的那一套,最早其实是他自己用的?他可真慷慨啊!也因此才连神之眼泪这种,都没法发动许愿,只能拿来当半吊子的万古出力源?” 李昀峰道:“曾经是个过路财神吧,但那仅限于以前,来到始界之后的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他一开始似乎也没发现这里是始界,只是进入这个世界以后,发现天神兵在这里特别活跃,索性就待下来搞研究,直到妖魔入侵,他被烦的不行,就干脆选了一边相助,要结束战争,后来双方交手,对方先喊出来,他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始界。” 武苍霓摇头,“我该佩服,灾星走到哪惹到哪的实力吗?还有,神之眼泪无法使用,这也就罢了,落宝金钱幛?这个东西,那个谁不是用过吗?” “是啊!亢金龙,那家伙就是用这宝贝夺了地泉剑。”李昀峰笑了笑,“不过是那种导引真正神兵气息出来,制造的犹如分身一样的一次性道具,虽然只能用一次就会消灭,和真品的效力也有差距,但……毕竟底子深厚,对付地神兵什么的,也足够用了。” 武苍霓道:“那玩意又怎么会落到亢金龙手里?” “妳别看他一向大义为先,但老瞎子也很重视家人的,不和大义冲突的时候,一向不吝啬的,当初会特别留下一道力量,寄存在孙女体内,用来保护她。这是孙女的待遇,亲生儿子那边,导出体内神兵气息,制造分身道具给他,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李昀峰摸摸眉毛,“我甚至怀疑,老瞎子当初给儿子留的这种道具,不只一件,就算是十件八件,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武苍霓却看了一眼司徒小书离开的方向,“这话幸好没给她听到。” 引出神兵气息,再造分身,这项技术是以伤害神兵主体为前提的,干的次数如果多了,就会对神兵造成不可逆的严重损坏,即使天神兵底子厚,通常可以自我修复,但也不好说全无影响,何况司徒无视如今的角色,对天神兵仅是持有,并非拥有,居然导出神兵精华,留给自己儿子使用,这一下处理不好,就是妥妥的公器私用指控,司徒小书听了,肯定会炸毛。 李昀峰却冷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他上了真.封神台,总要留点力量守护封刀盟,维持天地正气,自家儿子大仁大义,堪为正道栋梁,力量不托付给他,又要托付给谁呢?” “……当面说道义,背后说大义,这种人我无论有什么东西都不会托付给他,老瞎子并不是任人惟亲的作风,我只能解释是他瞎了眼……好吧,他确实是个瞎子。” 武苍霓尴尬摇头,忽然像是注意到什么,抬头道:“这么说来,你也不信任司徒诲人?你觉得他有问题?” “……不好说,其实打从心里,我根本不信任何人,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是有问题,没问题也是脑子有病的……” 李昀峰耸耸肩,“被自己的刀迷惑了心志,这才走偏入魔道,刀灵一毁,他就洗心革面,大彻大悟,重归正道……话都是他一个人在讲的,根本没有证据,旁人也没有办法查,这要让人怎么信?我现在也可以直接跪下来哭给大家看,说我以前都是被那个人控制了神魂,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昨天以前的我都不是我……这话妳接受吗?” 武苍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接这话碴,“不过,反过来同样没有什么证据啊……他一直以来的表现都很好,没有什么可挑的破绽,这次也是一样……” 亢金龙被温去病诛灭,司徒诲人受到牵连,更遭到愿力反噬,功力大幅衰退,无复当年之勇,但怎么都还保持了天阶层次,这些年来暗自勤修,也把力量提升到天阶二重的层次,虽然不如当初那么光彩夺目,前途无量,也仍是当世高手之一。 这回五方愿力之主联手入侵始界,司徒诲人没有袖手旁观,而是随队锐身赴难,在战争初期,几乎是一开始的时候,就与一名三重天顶的神使激战,为了守护跟随的兄弟,用上玉石俱焚的方式,与对方双双重伤,因此退场,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被封刀盟转移到后方守护,后头众人打生打死,基本都没有昏迷的他什么事。 明面上来看,司徒诲人为了此战燃烧生命,伤重倒下,为了掩护自家人撤退的义勇付出,着实可圈可点,不愧侠之大者,是他诚心悔悟,回归正道的表现。 据说当他终于苏醒,听闻帝都一役的惨烈牺牲,心如刀绞,猛吐一口鲜血,险些再一次昏迷过去,却勉强撑着,连声叹息,更遥遥祭拜牺牲的百姓,着实感动了周围许多人,后来还安抚封刀盟群侠,表示要能够体谅联邦当初的不易,往事已矣,希望大家不要对联邦心存芥蒂,还是要携手共度未来。 司徒诲人的表现,实在是无可挑剔,就算有谁心里犯嘀咕,也没法表现出来,李昀峰、武苍霓也只能在这里私下说说,明面上,冲着司徒小书的面子,有什么怀疑都不能说出来。 “……为了和敌人同归于尽,最后侥幸生活,却身负重伤昏迷,这听起来确实是英勇。”武苍霓冷冷道:“但从结果上来说,后头最凶险的部分,他直接避过了,这该说是因祸得福?还是成功保留实力?” “……成功保留实力吗?”李昀峰摸了摸下巴,“我这位老朋友,一向心挺大的,如果真的有问题,那说不定,他可不只是成功保留了实力,还很可能趁机活动,干了些事……毕竟,这段时间里大家都忙,没谁再顾得上去盯他。” 彼此心中都有疑虑,但偏偏没有任何证据,对方也完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讨论最终也只是空谈。亢金龙当初统合九外道,堪称始界黑暗帝王,又勾连魔族,气势之盛,如果不是陨落在温去病手里,如今也肯定成就大能,如若司徒诲人跟亢金龙根本是一体两面,当初不过是断腕求生,那至今日,很可能是隐藏的心腹之患,这个可能一日不能排除,一日不能放松,然而…… “关键点,仍是司徒小书,如果不是碍着小丫头的面,我直接就砸钱,透过太一那边去聘龙宸杀手……” 李昀峰耸耸肩道:“不用我们自己亲自下场,光是买凶,就能逼他现形。” 武苍霓却苦笑道:“现什么形?他又不练魔功,也没有什么血祭练功的行为,就算被发现他秘密证道大能,那不过是单纯的保留实力,还可以说是后悔入魔所谓,拼命努力,从而更进一步,保留实力也是想在未来给敌人一个惊喜,暴露了又怎样?” 李昀峰道:“所以,最理想就是拿试探当藉口,如果龙宸能真的把他干掉,我们就从此少个隐患了。” 龙宸在诸天凶名赫赫,传说幕后甚至有永恒者作为黑手,枱面上更有万古层级的大人物主持,刺杀大能之事虽不常见,却不乏成功的案例,若真是出动龙宸刺杀,干掉司徒诲人的机会绝不是没有。 但天下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龙宸作为杀手组织,得手率是很高的,可经过太一委托交易,要说有什么守口如瓶,就算太一亲自挂保证都不会有人信,万一给哪方势力借题发挥,高价买来情报,再捅到司徒小书那里,事情就很大了。 “……小书,现在是我们未来最大的希望,无论是成长性,或是仁道的各种神异之处,她一再超乎我们的期望,将来,更可能是保卫始界的最大倚仗。” 武苍霓凝视李昀峰,“我一直想不通这点,这件事也在你们的预计之内?” 李昀峰摇头道:“哪有可能啊?小书会走上人道,走到今天这步,完全就是个意外,要是一早知道会冒出这么个变态怪物来,我直接就安排甩锅……呃,龙仙儿也有很大概率会安排干掉我,改奉她为主,联手创建更美好的明天。” “……果然。”武苍霓闻言皱眉道:“我有一点,一直没能想通,你……走的路到底是什么?那个人把你作为继承人,打造一个盛世帝国留给你,安排你成为帝皇,以领导人之姿,保卫帝国,可你的力量好像……” 李昀峰笑道:“我的力量有什么不妥?连着几仗打下来,主要压力是我坦了七成,没有我去硬扛,你们一早都完蛋了,你们似乎没什么资格嫌弃这点啊。你总不会要求我作为那个人的继承人,就要做到他能做到的事情啊?我要是有那么威,哪里还需要妳们……” 武苍霓道:“你确实隐藏得很深,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我都没发现你不声不响,都快摸到万古的边了,但也正因如此,我才发现你的极限。” “我的极限?”李昀峰不由失笑道:“妳别自以为是,那种东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妳哪里……” 武苍霓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你堂堂帝皇,该不会……从来也没有吸摄过……” “嘘!” 听出武苍霓要问的东西,李昀峰脸色微变,竖指轻嘘,制止了武苍霓的问话,没有让这个过于敏感的提问,说出口来。 二七章 各人的帐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并不敢驱动太多,也驱动不了太多。”燕无双回忆道:“我们的肉体实在太弱,连法身都还不算,贸然引动天神兵的力量,还没有伤敌,自己就先成灰了。” 温去病点点头,情况确实如此,一刀一剑和那个人相遇的时候,不过是垫底的地阶,就算不惜牺牲,孱弱的肉体,也没有资格负荷万古级数的力量,就连大能也不可能。 但这个问题不是不能透过外力来辅助解决,如果配合一些强力护符、法阵,就能有效减弱输出,先把输出降到寻常天阶,横竖一开始对付的敌人,大多也就是些地阶杂碎或者半步天阶,已经足够,并且同时提升肉体的承受,能解燕无双、司徒无视的燃眉之急,不至于落到刚刚看到实现梦想的希望,就和一些天阶都没的对手同归于尽的下场。 那个人的手上,确实有这样的技术,回想当年,温去病就记得自己完成过几批这样的作品,循环递进,从辅佐地阶到辅佐大能皆有,都是那个人扔制作图来给自己,吩咐了一声急用,便坑死自己没日没夜加班,当时自己想破头都想不到,竟是要给司徒无视、燕无双使用的。 “外力可以帮助你们稳定能量……”温去病皱眉道:“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倚仗外力装备,时间越长,对自身负担就越大,如果你们自己的实力不提升上去,终究是用不了的……天神兵威名赫赫,可不是随便三岁小孩都能用的。” 燕无双道:“说得没错,那段时间,我们每次出手,固然都是引导天神兵的力量,可每次出手之后,到下一次出手之间,我们也都有拼命在苦练。” 温去病回忆起来,当初团队中这两位门神,进来时就顶着天阶光环,被视为老大终于找到了靠谱的援军,几场胜仗之后,就号称已经证道大能,让己方为之振奋,接下来好几场硬仗,都是靠着这两位门神扛在前头,己方逐步推进来啃下。 那时,弟兄们也纳闷一个问题,就是这两大门神究竟谁强谁弱?为何一刀、一剑别说交手比试,甚至连一起出手都不曾有过? 众人的猜测,都是往两大门神的气派上找解释,司徒无视与燕无双的不和传闻,就是从那时开始不胫而走,王不见王的共识,一直从那时贯串到妖都之战。 人们都难以理解,明明两大门神一起出手,能够创造更大战果,也能少死很多人,却为何他们从不联手?明明都是为了人族在奋战,两个人也都不是那种一心唯我,无视一切的个性,偏偏在这点上从不妥协,究竟是结了什么深仇大恨?而越到后期,敌人越来越强,偏偏两人还不约而同地减少了出手的次数…… “……想不到,你们两个,不是什么王不见王,根本是在争取时间。” 温去病叹道:“你们每次出手,就是掏空身体,气血枯竭,所以绝对不允许两个人同时出手,总要留一个人下来,作为最终武力,防备妖魔的反扑,这才是门神……后期出手次数减少,也是因为你们的实际进境,越来越跟不上日渐苏醒的神兵之力了吧?” 燕无双点头道:“我们一路勤修苦练,虽然天资不行,但依靠天神兵借力,在生死间徘徊,也是一种机缘,加上那个人提供的功法,实力提升得很快,但当我们踏足大能之后,也慢慢走到了极限,之后修炼,不是那么容易速成的……而那时候偏偏缺少时间,所以那个人……他给我们一种特殊的修行法,能藉始界的地气,平复天神兵的躁动,只要不离始界,就能最大限度发动万古层级的力量。” 温去病一下恍然,“所以……你们不离开始界,就有万古层级,一旦离开,就会被打回原形,再引导不出天神兵的力量?” 燕无双道:“真豁出去,不顾后果,也没什么引导不出,只是……那时候遇上褒丽妲,我已经重伤,再没法发动天神兵的力量,就一路稀哩呼噜打下去,最后到这里来……等发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这样了,要不然……离开始界的时候,我还活生生的,可不是死了。” 温去病为之沉默,从字里行间,听得出来燕无双还在试着为那个人辩驳,哪怕一条路走到黑了,这女人似乎对那个人却没什么恨意……还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自己并不想嘲弄什么,每个人都有抉择的自由,燕无双素来豁达,她对那个人没有怨恨,也轮不到自己来说什么,毕竟,和碎星团不同,那个人给她的路,的确实现了她的愿望,就算到最后有所偏差,却也称得上一场公平交易,愿打愿挨,外人何必多话……更何况,如果不是护卫龙云儿来此,她很有可能不会身死,化为幽魂,冲着这一点,自己对她就只有感谢,没得挑剔。 “妳……后头有什么打算?” 温去病本想问,燕无双有没有打算轮回转世,但想到现在轮回通道断绝,燕无双又非是云中子这种传承深厚的仙尊,肯定没有独自轮回的秘法,这话问了也多余,就只是随口寒暄一句。 “……也……没什么打算吧。”燕无双却有些尴尬,哈哈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现在这样到底算是死了,还是彻底与神器同化了,反正……传说中孤魂野鬼会受的苦楚,我都没感觉到,这里……纯以修练来说,也还不错,我想继续在这里练些时候,说不定后头直接能上万古了。” 温去病无言以对,这女人曾经是自己必须仰视的存在,但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此长彼消,现在双方居然站在了相同的位置上,说不定自己还比她稍微强一点,回想在兽领时候,自己看见这女人活像看见鬼,忙不迭地要找地方躲,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嘿!你小子也算成才了……” 燕无双往温去病胸口钉了一拳,力道不大,更多的是亲善意味,温去病不由暗自苦笑,如今姑且不论,可碎星团时期,山陆陵和她压根就没什么交情,双方连见了面相互点头的交情都不算,她现在却好像看见自家子侄一样亲热,真让自己哭笑不得。 ……或许,这就是人来疯的个性吧?她向来都是不会想太多的那种,有些傻大姐的性格,若非如此,可能也没法和那个人处得好吧,要当那个人的红颜知己,着实不是一件容易事。 “对了,这东西我留着也没用,既然你来了,干脆就托付给你。” 燕无双递了一个黑色的符印,交给温去病,“这是我近几年的研究成果,在我手上,用处有限,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祭练成功的,现在我交给你,你带回始界去,怎么都能帮那边一点忙。” 温去病将符印接过,感受当中的死气,晓得这就是燕无双意外练出来的黑风行者,这东西潜力巨大,燕无双不是此道中人,没法将它的力量充份发挥出来,可落到自己手上,那就不同了,自己有相当把握,能把这东西的分身效果大幅增加,改造之后,一经发动,出来的绝不会只有九名行者。 以黑风行者的威能,如果是八十个,甚至八百个一起出现,四出乱杀,这绝对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强军,对各界大能都有相当威胁性,更别说是寻常天阶者。拿来对付万古强者或许不够,但是对付各界的大军那就是大杀器,在真…封神台的禁制解除前,这玩意在始界的效果,说不定比天神兵还要强…… 如此大礼,对当前的始界,真是能救命的无价之宝,温去病没理由拒绝,更有信心自己能将此物发挥得更好,而在收了这礼物之后,经过短暂迟疑,温去病决定将自己所知的一个情报说出口。 “有件事,我想妳应该知道……” 温去病所告知的情报,却是燕姣然当前的状况。封神台之战后,燕姣然就离开始界,未曾再出现过,但自己曾透过太一,得到过消息,燕姣然后头曾在几个小千世界出现过,造成大量杀戮与死亡,光人命就数以亿计,别看自己大半生在战场上杀人,数量连这条死尸杀的零头都算不上…… 自己得到消息后还特意赶去过,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应该不是为了阻止,对方相当强横,硬拚起来,自己可没把握能讨得了好,说不定还要付出惨重代价,很不划算,两边也没多少交情,以自己的性格,没道理要去做什么,但若真赶上了,想要不动手也不可能,所以……连自己都说不出究竟去了要干啥,就是想去,然后去了……反正,最后也没赶上任何一场。 一条没有多少自我意识的死尸,是不会吃饱饭没事干,跑去到处杀人的,就算是杀性上头,也该是一片片的杀,不会特意跨越星海,在几个大千世界里穿梭,就为了找几次屠杀的机会,从自己听到的情况听来,那些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其实都是某个科研计画的一部分,魔界……不,是魔主,似乎是想藉由这些实验,稳定掌握终末之道。 如果计画成功,燕姣然就是一个能随意发挥终末奥妙的大杀器,天阶三重就可以威胁大能性命,让万古猛皱眉头,而若是能把燕姣然的力量再提升上去,最终将出现的力量……绝对让人胆寒,很可能是一件比天神兵威胁更大的战略兵器。 将来怎样姑且不论,但至少,这件事必须要让燕无双知道,这不光因为双方是姊妹,更因为龙仙儿曾告诉自己,燕姣然如今的下场,那个人脱不了干系,对于一直在寻找那个人,存着某种希望的燕无双,她应该要知道。 “关于妳失踪多时的妹妹……” 温去病把燕姣然的情况尽数告知,并且补上龙仙儿的话,“这件事动静那么大,凭秋艳红的手段,本来遮掩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该立刻追踪过去,但……所有痕迹却都被抹去,变成了天衣无缝,当时的始界,有这能耐的……只有那个人。” 燕无双闻言,神情越来越凝重,周身气息也不住波动起来,化成黑青色的鬼火,笔直冲向天际,烧遍九地,冥土黑风骤紧,狂刮如刀。 如此威势,温去病倒还不以为意,但看燕无双沉默地站着,双眼怔怔淌下几道血泪,显现出凄厉的鬼相,怵目惊心,温去病感受那股怨气,如针刺体,着实担心燕无双若怨火迷心,情绪失控,自己可不好制服,如果强行发动体内神之眼泪的力量,自己就算始终在手,也可能要凭白吃亏。 幸好,燕无双短暂停顿,随即开口,“我要静一下,你……且自去吧。” 话说完,燕无双身形飘飘,竟是往地下沉去,转眼就不见踪影,温去病知道她需要时间冷静,也不多言,向着地下长长一揖,转身便离开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恩怨,也只能由自己来承受,不管在这之前,燕无双要找那个人是为了什么,但如今,找到之后,双方之间恐怕多一笔帐要算了。 ……这不是自己能干涉的事,而此行目的地,黑山白水,已经近在眼前了。 二八章 时光之龙(周一紅包滿五百加更) 黑山白水,是冥界的冷僻角落,这里灵气稀薄,并不是那种适合鬼族生存的大型灵穴,平常时候,就是千载万年都未必有访客。 不过,这个地名,在鬼界绝非无名之地,冥界尸龙响当当的万儿,它的居所岂是寻常?虽然大家都弄不懂为啥以冥界尸龙的实力,不去寻一处灵地,究竟是因为天性淡薄,不在意这些,还是此地另有玄妙?但慑于其赫赫威名,任是哪方势力都不敢轻犯。 照说,鬼界的各方万古,通常都躲在各自的灵地苦修,没几个流浪在外的“野万古”,彼此碰头的机会不大,冥界尸龙又不发展自己的势力,和其他万古根本没有冲突的理由,它的实力理应是个谜。 但打从它强占轮回通道得手的那刻起,它的实力就被推崇为鬼界顶尖。轮回通道是各方永恒都极度重视之地,又一直在冥皇的掌控中,于理是唯有永恒者才够资格插手的博弈,冥界尸龙以万古之身,能从一众永恒者的眼皮底下虎口夺食,境界与力量可想而知。 之前,鬼界各方万古还是有些疑虑的,觉得冥界尸龙或许是用了什么诈术,或是利用什么破绽,才做到这一点,未必真是实力了得,若是从它手里抢到轮回通道,或许可以拿去跟那几位永恒者做个交易,赚上一笔,却因为各种原因,几大强人都没有出手,出手的冒失鬼虽然陨落,但是死在对手主场,也证明不了对手的强大,只能说明自己够蠢。 传说霸皇殒落之前,也曾找到冥界尸龙论武,但内情保密,具体战况外界不知,甚至连到底有没有打成,都不得而知。 只是,这些年里,对冥界尸龙感到兴趣,想要上门比试,或者想要借助其力量的人或鬼,从来也没有断过,其中大部分都被黑山之外的那道白水挡住,剩下极少有幸能够渡过白水,进入黑山的,没有谁能够活着出来! 不是失踪,也不是下落不明,所有进入黑山的来访者,魂灯全数熄灭,死得干净彻底,一个能出来的都没有,冥界尸龙虽说无心外界事务,不与鬼界各方巨头为难,却显然不是宽厚可亲的个性,所有入侵者,皆杀无赦,这一点着实起到震慑作用,让各方都不敢轻易来扰。 ……无论它究竟是不是顶尖万古,又是靠什么手段占据了轮回通道,在自己老巢,地利加持之下,绝不容人轻辱,加上这副作态,又看不到足够油水,故而没有哪个鬼族巨头愿意轻惹,哪怕心中好奇,也不愿意出手相试,免得把自己搭进去…… 真正让各方见识到其具体修为的,还是数年前,始界的封神台之战,在最后阶段,冥界尸龙打破过往不问世事的惯例,隔空出手,一啸惊天,冲破万里云,威煞震动诸天,只要是万古层级,任谁都能感受那股澎湃力量。 冥界尸龙,确实已经登临九重天阶之顶,距离永恒只差半步,极有可能是当前诸天万古的第一,随时跨出那半步,证道永恒,都不足为奇,这件事应该不会太久,从那时候起,这个一向低调的存在,成了诸天的焦点。很多人都在好奇,它究竟能否顺利迈出那一步,若是成功,作为万古之后新的鬼界永恒,它是会继续保持过往作态,还是会转为争霸鬼界? 只是,谁都想不到,后头地狱龙皇、地藏菩萨先后冲击永恒陨落;霸皇取回昔日战刀,可战永恒;小白打横里杀出,以冥皇之姿踏足永恒位,更展现出超越前任冥皇的绝世神通…… 后起之秀,一个接着一个冒出,超过冥界尸龙当初展现的风采,一个个将它曾展示的威势踩下,而冥界尸龙对此却完全无动于衷,再也没有出来活动,一如它过去千载万年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静静蛰伏在自己的栖息地,对外界什么都不感兴趣。 无论如何,冥界尸龙的实力摆在那里,有资格静静蛰伏,不容外界轻饶,不管妖、仙、佛、魔、鬼界有多少谋算,有多少权力更迭,它从不参与,毫不关心,任由千秋功过,都付笑谈中。 这些……就是外界对冥界尸龙的基本印象,也是温去病对这位万古存在的全部认知,如果可以,温去病很想要多些资料,多了解一下这位自己即将面对面的强者,但很可惜,就连太一那边都给不出更多的资料了。 “……伤脑筋,这究竟是要怎么过去啊?” 看看左右,一无所有,温去病面上不无尴尬,唯一庆幸的就是周围无人,要不然,自己说要入黑山,从尸龙的手中讨回龙云儿,还要替小白讨一讨轮回通道,追责它当初无故强抢的罪责,话讲得这么漂亮,却在第一关就被阻住,只能望着远处的黑山干瞪眼,实在有够样衰。 黑山,本身是鬼界的特色,望之在侧,却遥不可及,尤其是此地,经由冥界尸龙的手段改造,黑山周围的空间法则被强化到极点,看起来好像就在前头,实则只是海市蜃楼一样,实际的位置压根就不在这里。 “……有一手,居然能强行割裂冥土,把这块区域整个挪入空间夹层中,一边是冥土,另一边……” 温去病发动神通,目光幽玄,用空间视角,尝试看出个中奥妙。换了是普通大能,这样解析空间,也能看出这个空间挪移的手法,却看不透挪移之另一边的奥秘,可温去病已踏在六重天顶,在他眼中,漂浮在奇妙夹缝中的黑山,一端是还连着冥土,可另一端…… 那是一个瑰丽奇幻,诸般色彩纷呈,仿佛万花筒一样的云彩世界,温去病也算是见多识广,却没有看过哪个世界,能如此幻彩炫目的。 “……难道……会是轮回通道?” 这个答案甫浮现,温去病就心中一跳,轮回通道之为物,是诸天之秘,在天道降下劫数,毁尽其余只留冥府一处后,基本就只有几位永恒者才有资格知晓其中玄虚,自己只知道此物要紧,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各种典籍中均未提及,难道……就是这么一个奇妙空间? 不管是不是,眼前难题横在那里,不解开,再是奇妙也跟自己没关系。眼前这座黑山只有影像,压根没有实体存在,除非能够破解周围的空间禁制,否则哪怕自己有缩地之能,缩上千次万次,黑山也远在天涯。 “传说中,唯有白水流淌,彼岸花开,才是进入黑山的契机,那时……应该是被强行分隔的空间,短暂回归合一,形成的契机……那时候,云儿她就是这么进去的,运气真好……” 温去病心下沉吟,觉得一切应该没有这么简单,若照这样看来,想要度过白水,进入黑山,就得等那千载万年一次的白水出现,完全是赌天时的开门法,那古往今来,那些能够进入黑山的都是怎么回事?难道全都是傻呼呼等待天时的? 规则设得那么紧,冥界尸龙难道不会觉得很不方便?万一偶然来了访客,想要放人入黑山,又要怎么开门?真的有那么宅,外人一个也不想放进来? 应该是有什么方法提前开门的,否则,传说就该是所有人都被挡在黑山之外,不得门而入,黑山白水,堪为绝世天堑,而不是进入黑山的,通通有去无回…… “要过白水,需寻彼岸花,唯有彼岸花开处,是白水唯一的通过隘口,白水无定,千年未必一现,冥土荒芜,彼岸花难开,万年不得一朵……这玩意算起来,根本不是千年万年一次,而是整整一千万年都未必会有一次哎!正常有人进得去才见鬼了!” 温去病想了一下,登时醒悟过来,“时间,关键是时间……这是……冥界尸龙留下的考题。” 想起霸皇对冥界尸龙的评价,还有它位居当今万古顶峰的力量,温去病表情一下变得怪异莫名。 “该、该不会……”温去病喃喃道:“冥界尸龙最强的力量,不是寻常的厄病、剧毒、死亡大道之类的尸龙神通,而是……时间?它其实是……时光龙?” 这个推论,真是连自己都吓到。时间之道,异常深奥玄妙,虽然每一名万古想要有所成,都必须在时间法则上有所掌握,可因为实在太难修了,各方万古都只是以本身所修大道为主,触类旁通时间法则,没有谁真的昏了脑袋,去钻研时间之道。 难道……冥界尸龙雄心万丈,真的选择了这条路,迎其他各位万古的畏途而上,并且一路练到今日的境界? 不对,诸方万古之所以只是触类旁通,还因为自身大道早定,没有半途改易的可能,再是钻研也难精通,冥界尸龙能走这条路,怕是天赋异禀,能够早早就接触时光之道…… 如果这推测属实,冥界尸龙的修为,恐怕还在自己的预估之上,比起普通尸龙与生俱来的天赋之道,剧毒、腐朽、死亡……之类的,虽在杀伤力上不具优势,可终点绝对要更高,甚至到了一览群山小的地步。难怪它能够虎口夺食,从永恒者手里占下一截轮回通道…… 却不晓得当年霸皇与冥界尸龙论武,那一战是如何进行?最后又是什么结果? 温去病固然好奇,但眼前对着虚幻黑山的人,不是霸皇,而是自己,这是自己必须要面对这个考题。 傻傻在这里等待白水出现、彼岸花绽放,这显然不现实,等到地老天荒,自己阳寿耗尽,化为鬼物都未必等不到,而在空间视野下,确实也看见,周围空间有很多光阴扭曲的痕迹,时光长河在多处都呈现不自然的皱褶,确实被外力强行推动过。 ……自己的猜想,应该是没有错的。 换句话说,自己想要横渡白水,进入黑山,就得要做到相同的事,冥界尸龙摆明是要求,未达万古,不得入黑山。 ……不对!即便是万古,也不是每个都对时间之道有足够了解,某些蠢蛋根本是囫囵吞枣硬顶上来的,做不到这种细腻操作,冥界尸龙真正考验的,是在这方面的理解与手段。 ……小白的玄天剑如果还在,现在就能派得上用场了,但那个持有万空苍穹镜的暗算贱贼,盗走玄天剑后,不晓得藏到哪里去了,就连小白都找不出他来报仇,自己一时间是没得指望了。 “……没有相关道具,只能硬上了。” 温去病叹了口气,缓缓从腰间拔起了小斧。万古层级,是驾驭时光的基本需求,自己六重天顶,虽然只差半步,却还不算万古,但手上怎么也有一件天神兵,正合使用。 想来也是运气好,如果自己不曾倾家荡产催生那棵摇钱树,就得不到终始斧,而若没有天神兵在手,没有遇到燕无双,学到神魂依附天神兵发动的技巧,自己这一趟肯定白跑。只能看着黑山白水干瞪眼,最后灰溜溜回去冥府找小白救场,估计会被他疯狂嘲讽…… 一饮一喙,俱是因果,冥冥中似有天定…… 温去病眼神一变,手握终始斧,神光幻化,终始斧蜕变成晶钻大斧的威武模样,在变幻不定的五彩冷焰中,对面的黑山遥影,渐渐变化,温去病穿过半透明的斧体,依稀看见扭曲的时空烙印。 自己早就开始涉猎时间法则,为了日后冲击万古做准备,虽然还远远不到能操纵时光的地步,但要抵达黑山,并不需要那么高难度的操作。 五色斧光中,周围空间化为线条,从中可以看见某些时光烙印,正闪闪发光,其中就有白水的痕迹,那也正是自己要寻找的东西…… “开!” 温去病一声长喝,终始斧斩出,天地为之断裂! 周一,17k紅包滿五百加更 二九章 时间空隙 那个人所传下来的秘术,让人的神魂依附于天神兵上,难度远要比表面上看来要高许多,首先必须天神兵完全不抵抗,再者,依附者的神魂要足够强大,否则甫贴上去,就立刻就魂飞魄散了。只这两点,就让此术根本是人间无用的屠龙之技,除非其它的异能相助,不然通常情况下,能够满足需求的,也不需要依附神魂来利用天神兵,直接慑服器灵就好。 温去病没有那个人的手段,无法随手抹消天神兵的意识,但终始斧却是自己一手所铸,连前身摇钱树都是自己意外促成的,要说自己是终始斧之父,绝不是开玩笑的,神兵并不会排斥自己的依附,最关键的一步得以度过。 神魂强度,自己也不成问题,原本这不是自己强项,但托了地藏的福,最近连续两次被大菩萨依附,自己受益良多,更从中学到不少,现在依样画葫芦,虽是第一次尝试,却能做得又快又好,若是让燕无双看到,保管要吓一大跳。 最困难的条件满足了,温去病透过终始斧,从空间线条中,看到特殊的亮点,那些正是万年一遇的白水出现,冲击周遭环境,所留下的时空烙印。 自己的修为还是太浅,大能巅峰和万古之间那半步迈不过去,对于时光法则的掌握就实在勉强,透过终始斧所见到的东西,异常模糊,更如风中细线,随时都会坏灭,但……至少目前,这些痕迹还在,已经形成时空烙印的东西,哪怕看起来再微弱,也不是这么容易消失的。 准备已经妥当,温去病擎斧就是一斩,五色冷焰流转,不带一丝温度,破开虚空,没有碰触到任何实物,所要碰撞的,是最近一次白水滔滔,冲击空间,所形成的时空烙印。 斧光破空,正中烙印,跟着一片虚无之中,陡然出现一片白浪,哗啦啦的白色河水,来去无方,凭空出现,在空中拉出蜿蜒轨迹。 这不是真正的白水涌现,只是单纯勾动时空烙印,引起时间线错乱,隐约出现的异象,温去病手持神斧,一眼观七,从勉强捕捉的这些白水烙印中,不住逆流,找寻自己要搜索的那一点。 ……找到了! 温去病暗叫一声好,跟着一步跨出,在周围多个微小的白水烙印中,踏向目标的那一点。 那一点,正是白水与彼岸花共同出现的瞬间,虽然距离现在,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但借助时空烙印,借助万古之力,自己就能够逆反时间,藉那一个时间点为踏脚石,穿越过去。 “我来了!” 温去病高呼一声,脚踏着白水烙印,渡水入黑山,就此闯过了冥界尸龙的考验。 然而,在越过白水的那一瞬,温去病心头却隐约一跳,好像有什么很糟糕的东西,因为自己这一下,被激活过来。 ……这里的时空烙印,有什么问题吗?好像有什么特殊的时空波动,隐藏在这周边的时空线里,燕无双少说了什么吗?还是说,这里头的异常,连她也没发现,或是不理解? 温去病心中频动,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么许多,不管身后的时空有什么波动,只是往前冲,要趁机踏入黑山之中。 “铮!” 刺耳锐声响起,温去病的心往下一沉,这情形也在自己意料之中,却是最糟糕的那个可能,冥界尸龙拒绝自己的到访,亲自出手逐客。 问题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也不可能就这么退缩回去,别说是万古巅峰阻路,便是永恒者阻挡在前,自己也要硬闯过去! 非是自己狂妄无边,而是这些年一路寻找云儿,想要弥补,好不容易寻到了线索,来到了这里,若是什么都不做,就直接退去,那还算什么男人?更何况自己入鬼界以来,也战过不少万古,如今修为大进,又有天神兵在手,在身负新任冥皇的托付,还不敢战,那以后也别什么保卫始界,仿佛一个笑话…… 迎面而来的,赫然是一道龙影,奇快如电,五爪扣魂,直向温去病面门抓来,虽然快捷,在温去病眼中却还不算什么,一面侧身闪躲,一面已经预备还击,一记重拳轰出。 对面探来的一爪,力量与速度都不如预期,不是万古层次,仅限于大能,甚至还比自己稍弱,温去病着实惊喜,看来是冥界尸龙意在考验,又或者是遭遇到它手下,并非本尊。 ……奇怪,冥界尸龙还有手下的吗?从没有这方面的情报! 一个念头闪过,温去病面上骤然一片冰凉,赫然已经被五只龙爪扣在面门,锐利的爪劲,侵筋入肉,没有见血,却是阵阵阴寒异力,透入脑门。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温去病着实哭笑不得,自己看对方的力量分明只有大能层次,还觉宽心,一边对敌,一边分心思索,竟然闹了个乐极生悲。 不过,对方动作并不算快,没有道理避不开,到底是怎么突破自己的感知,让这一爪成功的?明明自己盯得很紧,这一爪又是怎么抓到自己脸上的? 这个问题无疑要命,但那不住试图刺入脑内的寒劲,却更是危险,这不是简单的寒冷,而是融会死意、腐朽、剧毒……诸般凶邪之力,深入法则,以太阴元气洗练,凝成这一爪。 脑门挨一下这个,足以让普通的仙尊、菩萨死气缠身,若不能立刻驱出,四重天阶足可灭杀六重,不但是尸龙一系极出色的发挥,更足以被龙宸网罗,位列菁英杀手。 ……在五藏妖界的时候要是遇上这一爪,必死无疑,即使是刚入鬼界的时候,也不会好过,不过,换了是现在…… 温去病冷冷一笑,对这扣脑的一爪,丝毫不加反抗,反而彻底放开防御,任那邪毒寒劲直透脑门,转瞬之间,寒劲从脑门破入体内,五脏六腑、神经系统,刹时腐朽成一片血泥,连内天地都被异力侵入,转瞬就朽烂至不成样子。 内天地破灭,天阶者随即身亡,温去病的形体整个扭曲起来,却没有朽烂,而是在扭曲到极点后,像一面镜子般破裂粉碎。 死部秘式.死亡替身! 温去病的身形甫碎,另一个温去病就在邪龙身后出现,神完气足,浑然没有半点受伤的模样,一步跨出,一掌拍出。 对面可能是冥界尸龙的化身,温去病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一下反击,就算用上毁天霹雳,一击把对方打得粉碎,可能都没有任何意义,依照属性来算,冥界尸龙极有可能也掌握类似“死亡替身”这样的神通,要是比拚起来,自己肯定占不到上风。 因此,这一击的选择,就非常重要了,看似是简单一掌平推,实则法阵开启,天绝、地烈双阵齐开。 天地双绝.开阵! 温去病掌开乾坤,要将敌方先行困住,再图后计,这一手自己曾得地藏指点,不管是十万天兵,还是十万太初饿鬼,乾坤合拢之下,什么也逃不出去。 然而,这十拿九稳的一击,竟尔失手,当乾坤合拢,天地交覆之后,温去病却错愕发现,天地双阵之内,竟然一无所有。 ……网里没东西,自己失手了? ……开什么玩笑,这一招就连饿鬼都逃不掉哎!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自己的开阵手法,几乎完美,它基本没可能逃脱,更重要的是,逃脱也还罢了,竟然能从头到尾,逃得让自己一无所觉,连它怎么逃出去的都看不到,这……实在太诡异了。 温去病想起了刚刚按在自己脸上的那一爪…… ……刚刚也是一样的,究竟是怎么避开我的感知的…… 念头甫动,身后一股凉气迫来,就是不用看都知道,那道太阴龙影在避开天地双阵后,又来到自己身后,利爪偷袭而来。 如果直接发动终始斧,以万古威能镇压,就有相当胜算,这种神奇手段,最怕对手以力压人,但温去病却不想这样做,对面不管是冥界尸龙的分身,或是手下,明明有着万古级的力量,却只出大能层次来对战,这是种考验,也是挑衅,若是自己不顾一切,直接拿出万古层级的力量出来硬干……搞笑了,如此不识抬举,当万古层级的力量,对方没有吗? ……一旦演变成万古拚万古,自己肯定会难看收场。 ……冥界尸龙没上来就出雷霆手段,将我强势镇压……或诛杀,算是留了余地,后头的事情也就有商量的可能,如果抢先破坏规则,那就是打它的脸,后头怕是什么事情都不要谈了,除非能够打趴它,不然我想做的事情肯定没戏了…… 基于这个认知,温去病没有再动终始斧,却在龙爪碰上后脑的一瞬,漫天光羽下,落魂阵开,将来袭的敌人瞬间困在阵内。 “哈哈!傻了吧?开阵的手法可不是只有一种啊!” 天地双绝阵失手之后,温去病就察觉这种方式不行,变换了撒网的模式,不再主动,而是被动触发,只要自身一被敌人碰到,预设好的落魂阵立刻发动,将敌人圈入阵内,保管……咦? 温去病脸色极其难看,发现落魂阵内空无一人,自己又像白痴一样,空洒了一次网,别说没网到鱼,甚至连鱼到底是怎么脱网的,都把握不到。 ……这种糗事,似曾相识,和早先遭遇黑风行者的情况很像,但这里可没有黑风,总不可能又遇到同样的事情?难不成那玩意是空间成精啊! ……黑风行者用的是障眼法,这才让自己视而不见,现在难道又是同一种情况?又或者…… 温去病陡然想起,进入黑山之前的那个明悟,冥界尸龙主修的大道,很可能不是那些尸龙天赋神通,而是时间之道。 如果这个推测成真,那所谓的快慢对它根本就没有意义,自己出手再妙、再快,如果被它干扰了时间,无论什么妙招都会在频频停顿之后,变得破绽百出,所谓的瞬息开阵,在对方而言,不过是慢到打呵欠的蠢动作。 这样的话,就不好对付了…… 温去病思索自己所擅长的手段,虽然各有神妙,但若撞上时间法则这么高不可攀的东西,就都相形见绌了,哪怕苍白天刑一掌无敌,毁天霹雳无坚不摧,那也得要先打得中目标,才有效果。 进入大能,掌握空间法则后,瞬息千里,再钻时间法则的空子,一瞬间就能躲出千里、万里,自己如果把握不住对方位置,就算一掌覆盖千里,玩广域攻击,也是毫无意义的。 ……该怎么办呢? ……这家伙真是钻规则的漏洞,看似把修为限制在大能境界和我平等交战,但时光法则却是万古独有的神通,这难道不算是以大欺小?不过算起来,这家伙的确可能大能的时候就有如此神通,硬要说是大能,我也无话可说。但这样一来,不用始终斧,我手上还有什么可以破解此道? 温去病见情况不对,直接发动霸气战甲护身,要先立不败之地,随即念头一转,计上心来,转手取出漆黑方信,持咒发动。 “来而不往非礼也,远来造访,一点鬼界的土特产,还请笑纳!” 黑色阴风颳起,九道飘忽身影,在死意中乍现! 三十章 千里送鹅毛 时间法则,无所不在,却又不可见、不可触,在三千大道之中,绝对是排名前五的强大法则,对面有此手段,确实不好对付。不过,这里怎么说都是鬼界,只要不离冥土,就要受本地法则制约,温去病就不信,由冥界黑风精炼出来的异物,一点忙也帮不上! 黑风行者释出,身形如烟、如雾,介乎虚实,闪烁不定,忽焉在左,忽焉在后,转瞬之间就一化为九,还四散开来,要张开包围网,猎杀网内的目标。 龙影矫健纵横,丝毫不受拘束,几下翻腾,轻易就跃出包围网外,而温去病在边上冷眼旁观,觑出更多的门道。 ……果然是时间法则! 普通的高速位移,就算移动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但凡走过总会留下痕迹,只要检测沿途能量残留、热能消逝,会看到一条长长的线,怎么抹也抹不掉。 只有身成大能之后,学会了空间穿梭之法,才可以藉由跳跃空间,破坏这种能量残留痕迹,看起来是一个一个的断点,而不是长长一条线,但说穿了,终究只是从这个空间,切换到别的空间,再切回来,籍此达到瞬移的效果,在同样具有空间视野的其他大能眼中,所谓的穿梭,仍然清晰可见。 然而,当温去病以空间视野观察,仍然只能看到一个个断点,看不见对方在穿梭空间时留下的具体痕迹,那就表示,对方的力量与自己根本是有维度差,是比自己更高一次元的力量,这才令自己看不到完整的痕迹。 ……那家伙肯定能够遁入时间,造成类似时间暂停的效果! ……黑风行者,根源于冥土黑风,只要不离冥土,近乎不死不灭,算起背后的本源,层级也绝对高远,但……真的能够对付这种时间之道的强者吗? 这个问题,温去病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横竖手里有东西可用,其他手段也起不了效果,就放手来用用看了!不得不说,这个选择的确有用,至少成功转移了那道龙影的注意力,暂时和黑风行者纠缠起来,放着旁边的自己不管不顾,让自己可以仔细观察,思索后续破敌的计策…… 黑风行者释放出去,形影幻化不定,缠着龙影纠缠,双方的威力简直是一面倒,龙躯一下摆荡,别说是被正面扫到,光是气劲扫出,黑风行者就被溃灭成沙,根本不堪一击。 即便仗着不死特性,变化无定,加上对方没有持续发动神通,回避全部攻击,黑风行者有机会命中目标,然而即使一刀捅在尸龙身上,意义也不大,黑风行者的主要攻击手段,是手中兵器的死气,注入体内,堪比剧毒,什么仙佛妖魔都要殒灭。 然而,这恰恰也是尸龙的天赋神通,那具龙躯根本处处腐朽,尸斑浮显,没有半点生机,死意深沉,往这具尸躯中注入死气,对之不止没有半点影响,甚至还好像如鱼得水,每挨一下刺击,尸龙回击的力量就更大,轻易将周围的黑风行者拍的粉碎。 温去病则像个没事人,远远旁观着战局,魔屋不住蒐集资料,估算着这场战斗的一切。 黑风行者的攻击,看似全然无功,但九道身影乍分乍合,恰如附骨之躯,不管尸龙怎么飞舞翻腾,都无法彻底甩脱黑风行者的纠缠,过程中,不只一次想要突围,继续朝这边杀来,可九道身影分合不定,硬生生将百余米长的尸龙渐渐困在原地,无法前进。 ……也是这条龙有点轴,跑到一半遭到攻击就要回头,不然既然对方攻击无效,不如硬撑着不管就好了…… 温去病摇摇头,继续观战。九名行者的死气之刃,固然伤不了尸龙,可尸龙的攻击,同样也拿这些黑风行者没有办法,无论是撕咬,或是爪击,各种腐朽、死亡、剧毒……对生者能占尽优势,对亡者也有极大杀伤效果的手段,对上黑风行者,却全都屁用也没有。 所谓的没用,不是什么影响都没有,但随手一击过去,黑风行者粉碎化沙;全力一击过去,黑风行者也是粉碎化沙,随灭随生,根本毫无差别,尸龙一应神通,都不能破坏黑风行者的本源,也就无法灭杀这些烦人的对手。 黑风行者易亡却不死的特性,让这九道身影变得极难对付,更有些不胜其扰的味道,眼看迟迟无法摆脱,尸龙猛地仰天一啸,陡然瞬移出去,在百余里外出现。 温去病早已经身在数百里外,遥遥远观,确认整个瞬移过程,在空间层面根本毫无痕迹可寻,果然是时间方面的异能,不过,几乎尸龙才刚出现,九名黑风行者的虚影,就围绕在身边,进行新一波的围杀。 ……百余里的遥距,说远也远,但对于掌握空间穿越能力的存在,也不过就是一下跨步而已,压根就不是什么问题。 ……除非放弃战局,直接远飙出去千万里,或者发动万古层级以上的威能,否则,单纯时间瞬动,对上空间瞬移,哪方也占不上多少优势。 当然,温去病也不敢太过轻敌,冥府之战的记录中,古佛施展的那一手,逆乱时光,在“过去”阻止了心魔地藏的逃逸,让“现在”已经遁入鬼市的心魔地藏,因此没能逃掉,惨被紫金钵压顶……这等绝世威能,温去病思之都觉得傻眼,黑风行者如果碰上,怕是一掌就被镇压了。 ……消灭不了这些不死怪物,可以转为阻止我放出它们来,甚至要是神通更猛,可以在过去阻止燕无双创造它们出来……不过眼前这条,应该是没这种能耐…… 这条尸龙,估计是刻意压低了威能的分身,或是手下,纯以大能层次,竟然能操控时间法则,化为神通,已经是可畏可怖了,如果不是遇到黑风行者,这种万古未有的奇特造物,寻常大能在它眼里,怕是随手可败。 黑风行者、尸龙,看起来似乎谁都奈何不了谁,恰如当初的太初饿鬼与永恒者们,不过,温去病仍觉得轻松,刚刚自己与尸龙乱战,被逼住腾不出手来,现在尸龙与黑风行者纠缠,自己在旁边悠哉,就有余裕可以从容预备了。 温去病哼着小曲,抖手先布下风吼阵,笼罩方圆百里,护住周围,跟着,两道宝光流窜,却是终始斧、忧患长棍,同时飞起,高高飘在半空,护住风吼阵。 对方的力量仅限于大能,温去病也不想开挂作弊,免得引来冥界尸龙本尊出手,这两件万古级事物,自己不主动使用,纯粹祭起来压阵,只要对面不硬闯,就不会触发,算是打了一个擦边球,而趁着这两道武力阻喝,自己就可以进行主要战术。 半眯着眼,温去病进入了空间视野,同时,魔屋高速进行计算,从蒐集到的讯息,判断对方几次暂停时间,强行挪移的具体范围,凭此来推估下一次时间穿梭的具体定点。 资料,不断汇整,修正误差,而淡淡的明黄色亮光,也在温去病掌心快速凝聚,那是圣德之光,也是温去病当前最大输出攻击的手段,圣德之炮! 就算有了全新的毁天霹雳、苍白天刑,圣德之炮仍然是自己最有利的杀敌武器,只是凝聚需要时间,攻击动作又比较呆滞,敌人很容易在瞄准阶段就先闪了,能够实用的机会有限。 黑风行者交到自己手上,真是绝配,有了这东西帮忙牵制,圣德之炮的实用性大幅提高,现在就刚好来开张第一炮! 温去病好整以暇,慢条斯理地作准备,轻哼着歌,摇摇晃晃,让炮管渐渐成形,手扶着炮管,慢悠悠地调整位置,对准正中央的那道龙影。 尸龙正与黑风行者斗得激烈,虽然看到温去病这边的动作,感受到那致命的压力,几次都试图突围,杀来阻止,但不管怎么发动神通,甩开或是杀灭黑风行者,都是一下便又被缠上。 就算突围成功,风吼阵内漫漫风火,终始斧五色冷焰流转,忧患死寂深沉,两件万古级的神兵高悬其上,镇住东西南北,就算能及时闯进去,有这两件天神兵镇压,风吼阵也会非常难闯过,那时候不过是出了狼穴又如虎口,一样要被限制住。 远处,温去病的从容布局,那种故作出来的轻松,虽然任谁都看得出是要施加压力,但越来越澎湃涌动的圣德之气,飞快凝聚起来的无匹气势,让谁也没法等闲看待。 如果不能立刻遁走,就要准备挨上一炮,那肯定是计算妥当,配合这边九道鬼影封锁的绝命一炮,就算尸龙能停顿时间,恐怕也不是那么好闪的。 走?留? 抉择只在一瞬,而在答案出来之前,圣德之气已经累积到顶峰,压缩在一点,跟着呼啸轰出,没有绚丽神光,没有形象幻化,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道光柱,朴实无华,却正是圣德之炮的最强型态。 “去你老母!” 吼喝声中,圣德之光贯天而出,当头一炮,直轰向被九道鬼影围住的尸龙,眼看难以躲避,一道黑光迅速环绕龙躯,所过之处,龙躯飞快缩小,转眼就从龙身化为人形。 若单单只是如此,那还没有什么,但那道迅速凝化的身影,让温去病无比眼熟,赫然就是自己日夜思念、魂牵梦萦的女子。 ……云儿? 温去病脑中刹时一片空白,虽然理智分析,跑出了“幻术”、“伪装”这样的可能,但事态实在严重,根本不容他做赌博,赌一铺不过是对手的骗局,若是那真的是龙云儿,自己所作所为,就是亲手弑妻……他第一时间重拍炮管,用尽全力,想要偏移圣德之炮的角度,让这一炮偏移开去。 强行止住圣德之炮的轰击,那是不可能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做到这点,即便只是要偏移目标,也是万分吃力,打从圣德之炮完成以来,还是首次尝试这种事情,但即便是使尽吃奶的力气,对于能不能做到,温去病也没有分毫把握。 刹那间,极度的恐惧,紧攫住温去病的心脏,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么害怕过,即使是深入饿鬼之间,寻找仙儿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恐慌,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难道要亲手送走另一个吗……而在圣德之炮轰击的正前方,那道绝美的倩影,在高速凝缩回人形的同时,似乎也发生了某些变化,引动了…… 时光长河! 蜿蜒光带,环绕周身,时光长河奇迹似的被大能之力引动,所经之处,光阴发生了变化,但变化才刚发生,圣德之炮就硬生生轰来,一下震撼时空的巨爆,毁地摧天,将周围的一切都化为黑暗。 三一章 重逢 大爆炸发生的同时,温去病这边也很不好受,强行偏移圣德之炮的轨迹,造成的能量冲击,部分回击自身,等若被圣德之炮擦了一下,如果不是霸气战甲刚强无双,防御力近乎当世第一,这一下就不只是被震飞出去,连骨头都要散架。 不过,温去病却无暇去在意这些,直接硬扛这股巨力,不顾会造成内伤,也第一时间往风暴中心闯去,要立刻看清楚当中的状况。 这种心态对个人的心境修为相当不利……温去病察觉到了这点,如果刚刚看到的只是个幻象、虚影,就能让自己的心那么紧张与恐惧,后头就会形成心灵破绽,甚至心魔,成为敌人利用的弱点。 像这种时候,就该立刻凝定心神,厘清思绪,斩掉一切不该有的羁绊,圆满心灵,念头通达,这才是修行,这也才是修练…… ……这非是说修炼者都要冷血无情,只是需要足够的理智,唯有任何情况都能冷静,才可能在追寻大道的道路上不会被虚假迷惑,不会被自身束缚,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是因为看穿了山石不会砸到自己,亲友挚爱陷于绝境,不是不救,但如果弄不清楚情况,就莽撞冲出去,那于事无补,只能把自己也赔进去…… 但温去病却压根就顾不上这些,不理什么修行不修行,也不管什么心魔心妖的,自己没有能够保护好妻子,让龙仙儿撒手人寰,已经是非常心痛,如果连妹妹云儿都守不住,甚至还亲手把她杀掉……这种事要是真的发生,自己也不想讲什么以后了! 爆炸的正中央,汹涌的能量波动将空间撕裂,强风急劲,在周遭肆虐,漆黑的空间裂缝,切割、吞吐着周围的一切,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黑风行者也在爆炸范围内,直接被炸得粉碎,但随着周围黑风颳起,九道身影又重新显现出来。 强烈的空间切割、吞卷,同样波及到它们,将它们吸扯进去,但却没什么意义,被抛到空间裂缝的它们,直接就遁梭回来。 大能以上,都有穿梭空间的能力,除非被放逐的空间情况特异,或者有后续的封禁,否则单纯的空间裂缝基本没有杀伤,黑风行者并非生命,由黑风所生的它们,在这方面尤其是佼佼者,放逐到异空间什么的,压根就不算事,随便就能穿越回来,身形几下飘忽,直接就往百里外移动。 温去病一怔,随即意识到这些黑风行者仍在贯彻之命令,执行早先的追杀,连忙跟着转移过去。 百余里外,一道黑青玄光浮动,当中一道倩影飘在其中,似乎失去了意识,黑风行者转瞬来到周围,锈刃挥动,就要刺下。 “收!” 温去病见状急忙一挥手,将九道黑风邪影收回,自己则抢到那黑青玄光旁,难以置信地看着内里的可人儿。 双目微闭,容颜如旧,那道人影确实就是阔别多时的龙云儿,不光是相貌,所有灵波、气息全数核对正确,也不是幻觉,真的就是她本人,正活生生飘在那里。 数年不见,龙云儿容颜如昔,没有任何改变,仿佛光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似乎……还好像更年轻了些,秀美无双,像个睡美人一样,静静沉眠着,气息平缓。 ……妳,果然没有丧命在霸皇手里! ……我就知道,那一面绝对不是永别,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能找到妳,仙儿她也一定会开心的…… 纵然心里早有预期,但此刻只是静静看着,温去病就压抑不住心中惊喜,霸皇一刀斩下,龙云儿破碎消散的那一幕,在脑中反覆闪现,时而心痛如绞,时而欢喜若狂,激动到极点的情绪,反而……让自己有些不敢往前靠近,生怕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梦,稍稍一碰触,就会碎裂。 ……冥府一战,仙儿陨落其中,让自己的心痛得了极致,虽然有所预期,但事情发生,仍让自己刻骨铭心,仿佛命运在跟自己说,你是不会有幸福的……如今数年的寻觅有了结果,自己却望而却步,生怕又是命运的一次玩笑…… “唔……” 打破沉默的,却是昏睡中的人儿,她缓缓清醒过来,先是摇了摇头,似乎还有些没睡醒,轻轻敲了一下自己脑门,然后才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来,看见在那边的温去病,美丽的双瞳一下瞪得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神情。 “温、温家哥哥……真……真的是你吗?” 龙云儿惊呼声中,双手轻摀着口,眼中迅速盈满喜悦的泪水,喜极而泣,这一幕动人的姿态,让温去病胸中也满是欢喜,不过……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突然又觉得有些笑不出来。 “呃……妳什么都……不记得了?” 被温去病一问,龙云儿先是呆了一下,侧头回想一下,表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吐了吐舌头,非常懊恼,两颊绯红,悄声道:“震得有些晕头了……本来是想让你看一下我的进步,但……哥哥你实在太厉害了,差点就弄巧成拙……” 温去病不禁讶然道:“所以,刚才那个……真的是妳?不是被什么力量操控,妳神智完全清醒的?” 龙云儿脸红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偷瞥着温去病的表情,小小声地冒出一句,“你生气了吗?” 温去病无言以对,与其说自己在生气,更多的其实是惊骇。 与自己分别的时候,自己已经证道天阶,龙云儿却不过是普通地阶,实战力的差距更有如云泥,后来分别两地,自己异遇连连,修为连三级跳,从天阶一重,迅速提升到六重,有有诸般传承秘法甚至神兵在身,现今搞不好是诸天大能的第一人了,进展之速,简直是把普通天阶者数千年,甚至万年以上的修行,压缩在短短几年内完成,堪称当世天骄,可回首一看,龙云儿的进境赫然比自己更猛! 倒不是说,龙云儿现在的实力已经强过自己,刚刚一战,已经清楚显出高下,自己认真起来,干掉她不是做不到,自己甚至可能连伤都不用受,不过,这其中有一半是建筑在自己装备多多,工具一堆的前提上,倘使没有黑风行者,没有十绝阵,自己要达成这战果,势必要花很多力气,还要付出相当代价,风险也高。 不对,仔细想想,先前云儿之所以和黑风行者纠缠,纯粹是因为认出自己,想试试自己的装备,这才陷入要硬吃一记圣德之炮的尴尬境地。如果是生死相搏,她想走自己绝对拦不住,想攻自己也很难防,这么算来,两边的实力差距还要再缩小不少…… 特别是,黑书绝学对龙云儿压制效果不强,真要压倒她,估计只能用霸气战甲死扛打硬仗,风险就要高得多……必须承认,龙云儿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全无威胁的女孩,她认真拚起来,足够对自己形成压力了。 造成这效果的关键,是她力量的特殊性,虽然境界大概只有四重顶、五重初,可尸龙一系的诸多邪能,杀伤力太强,又有一定不死性护身,寻常手段难以对她造成有效攻击,加上时光异能在大能阶段根本属于作弊器,所以明明只是低位大能,实质战力却能威胁六重天,若非万古,对上她难以十拿九稳。 更重要的是,她修练的时间才多久?五年、六年?就从地阶一路登天,身成大能了?这速度……自己如果晋升得稍微慢一点,没有鬼界之行的大吸特吸,还吞掉两名菩萨,现在就已经被她追上,后头搞不好还会被她反超过去! ……这究竟是哪门子的修练速度?当世天骄到底是指谁啊? ……先前没有发现云儿有这么出类拔萃的天赋,这些年她应该是困在这里,也不可能到处奇遇收好处,是冥界尸龙做了什么? 想到这些,温去病的表情抽搐,都淡定不下来了,不知道是该惊异还是该担心,直到看见龙云儿表情怯生生的,好像非常担忧自己的反应一样,站在那里,那模样……好像许多年之前,那个躲在柱子后头,露出半张红通通的小脸,偷偷往这边瞥看到小女孩。 ……物换星移,有些东西变得很厉害,有些东西再也回不来了,但也有些……始终还在那里,就等着回眸一顾。 温去病不再考虑其他,只是慢慢张开双臂,而龙云儿见状面现喜色,快步冲了出去,直直扑向面前的男人,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我一直……相信妳还活着。”轻抚龙云儿的碧绿发丝,温去病轻声道:“但当初,霸皇那一刀,我看到妳身影在我面前缓缓消散,以为妳被他所害,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怎么没有保护好妳,让妳遭遇这种事?我要是早点抛开一切,先去找到你,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 “能为温家哥哥作点什么,云儿很高兴啊!难道哥哥觉得,云儿是个只能共享乐,不能共患难的女子吗?” 龙云儿微笑道:“霸皇当时的反应,也大出我意料之外的,他明明知道我会自动消逝,却故意要装模作样,斩上一刀……男人这种生物,有时候真是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在想什么呢……” “别说是妳了,诸天之内,大概也没谁能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那家伙在男人之中算是异类,只要是正常人就没法理解。” “……不过,云儿是一直相信,哪天哥哥会来接我回去的。”龙云儿笑道:“最早,还以为哥哥几个月内就会来,谁知道等啊等的,哥哥一直也没过来,就这么从一天天,变成一年年……” “……抱歉,我……” “不用道歉啦,哥哥你来不了,肯定是被因为实在脱不了身。当初始界的情况那么糟糕,善后就要很久吧?而且我也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啊,在等待哥哥来的时候,云儿很认真地进行修业,想尽量追上哥哥,至少,能多靠近武帅、姐姐一点,替哥哥分担压力。” 龙云儿的笑容满是真诚,“这里其实是个很好的修练环境,每天除了打扫,就是修练,提升的速度很快,到后来……根本没发现外界的时间流逝,也管不了外头的事,只有自己的境界和力量,这么蹭蹭蹭提升上来……现在,都可以和哥哥对练了呢。” 温去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是对练至于这样吗?见了面有话不直说,玩什么对练,差一点就把妳给……” “……就……玩脱了,看到你进来,实在太高兴了,就想要给你来个惊喜,让你看看我的进步,但进入那个状态,有点控制不住……” 龙云儿吐了吐舌头,娇笑道:“前几天才刚冲破五重,能化身龙形,统合各项天赋神通,可还不是很能驾驭得住,时间久了就会很晕,本来以为和哥哥试试身手没问题的,谁知道莫名其妙就变成拖战,然后……” 温去病本来想吐槽,自己这几年的进展之速,涉猎之广,早非昔日,她拿过去的资料来估战自己,肯定要吃上大亏的。 但转念一想,温去病立刻意识到话语中的重点,连忙结束拥抱,拉开距离,正视着龙云儿的表情,“妳既然没有死,怎么不出来找我?难道……妳被什么限制了自由,不能离开此地?” 被这么一问,龙仙儿神情一黯,还没来得及开口,这片漆黑天地陡然剧烈摇晃起来,龙云儿脸色大变,脱口惊呼:“不好!姥姥回来了!” 三二章 姥姥 ……姥姥?那是什么玩意儿? ……冥界尸龙手下还有老婆子的?为什么总感觉这个称呼,配合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 温去病愣在当场,嘴角抽搐,连自己也说不上究竟为什么,但……为何忽然有种画风要扭曲的感觉? “姥姥回来了!它最爱吃活人,鼻子最灵了,要是被它闻到哥哥你的气味,你就危险了!” 龙云儿不由分说,拉着温去病就往旁边走,伸手一挥,眼前除了黑暗,别无所有的漆黑天地,骤然出现了实际地形。 那是一片只有漆黑与浅黑的墨色山水,既有壮阔的远山,也有细致的亭台小楼,单纯看色彩,完全就像身在画中,不过纯黑一片倒是鬼界一贯的特色,冥府的风景其实也差不多,只有切换到空间视野,才会发现这里的诡异。 这地方……空间法则完全是错乱的,看起来有景深、有远近,很像是正常的山水景色,可实际上,这里完全就是二维的平面世界,什么距离感,都是用种种绘画手法制造出来的,所以根本不是像在画中,从进入黑山开始,就不自觉的进入画中了。 在这处空间里活动,就像被施加了多重封印,力量大幅受制不说,连神魂都会受到侵染,时间一长,只怕会变得浑浑噩噩,全然受制。 ……还有这样的神通?还有这样的鬼地方? ……先前我竟然全无察觉,直到云儿让风景现形,才醒悟过来……究竟是什么手段…… 温去病暗自心惊,黑山本来就是位于空间夹缝,是连结冥土与顶上奇异空间的特殊点,有此异状倒也不足为奇,而环顾自己所知道的诸多强人,大概只有那个人、霸皇,或者燕无双,才能无惧此地的异样,前两位手段通天,后一位本就浑浑噩噩,嘻嘻哈哈,活得没差,其余的……纵是万古强人,进入此地也要吃大亏。 ……难怪这些年进来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这份地利,可比寻常灵地加大阵的布置厉害多了…… 龙云儿拉着温去病的手,直直跑向那座小楼,温去病见状不由猜想,此地会否就是龙云儿这几年里的居所,进入小楼内又该如何?虽然有些搞不清姥姥和冥界尸龙的关系,但是能让云儿如此惊慌,怎么也不是一座小楼就能遮掩得住的? 还没等温去病想明白,就已经被龙云儿拉到小楼之后,看见那里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 “不能让姥姥闻到,只有躲到此地。”龙云儿不由分说,直接就将温去病推入潭中。 温去病一脸蒙蔽,直直落入黑水潭,立马察觉自己从法身到神魂,都被进一步压缩,无论耳目,乃至神识,都极度受限,只能隐约感知潭水上的状况,并不仔细。 ……这里的空间法则,比外部还要乱,恐怕已经不只是被压成二维,还进一步退回一维了! ……黑水潭,根本是平面上的一个点,而我……是这个大点内的一个小点。 如此奇妙的处境,温去病从未有试过,此刻身处其中,心中一动,觉得倒是一个特殊体验,或许在这里潜修,能够感悟到什么独有法则也未可知。 ……大能号称掌握空间奥妙,却等闲做不到这种事情,这也是冥界之龙的独有神通,还是万古以上存在对于空间法则的运用?不过没在别处见过,也没听说冥界尸龙擅长于此,难道是此地的特殊,不知道跟轮回通道有无关系? 正想着这一点,温去病心头剧震,感受到潭边陡然出现一股极强、极其阴冷的气息,甫一降临,就不住渗入周遭,连潭中的温去病都感到那股阴寒,神魂剧颤。 ……这是万古层级的力量,来的是万古存在,应该是冥界尸龙吧? ……果然很强,这股力量……不是普通的万古,犹在凯里之上,比取回半身前的小白、重执战刀前的霸皇还要强,深不见底,无可估计。 ……可……云儿刚刚的称呼,冥界尸龙是……姥姥? ……自己之前还没能对应得上,但是冥界尸龙或许暗藏了一位万古手下,但绝不可能有如此之强的力量,来人只可能是它自己…… 温去病嘴角再次抽动起来,发现这一位大人物的形象,与自己的预期差别很大,在这之前,自己可从来没想过冥界尸龙会是母的,还是一位……姥姥? ……不过好像来了鬼界,遇到的几位大人物,形象都跟我想的不一样啊,无论是地藏还是龙皇都冲击过自己三观,冥界尸龙再来一次,好像也见怪不怪了? “……为什么……有生人的气味……” 又尖又细的老妪嗓音,穿透潭水,传入温去病耳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阵阵的鸡皮疙瘩,浮现在脑中的形象,怎么样都和美观无关。 “……姥姥,没有生人啊,这里……就我一个……” 龙云儿的声音断续传来,听不是很清楚,温去病也着实纳闷,不晓得她究竟在弄什么玄虚,但声音听来很平稳,应该没有什么乱子。 “……我将妳许配……老妖……再过两天就要过门了……先来试试妳的嫁衣……” 一个雄浑粗犷的男音,透过水面传来,温去病顿感莫名其妙,冥界尸龙这边到底是什么状况?没听说这边还有手下党羽,就连云儿也没有提到,怎么一个老太婆的声音之外,还有壮汉?而且说话的方式……一句话内,是又有老太婆的尖音,又有粗喉咙男声,此起彼落,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形? 而听见的那几句话,与其说是震惊、焦急,温去病更多的却是无语。 自己刚到冥府,就遇到龙仙儿被迫比武招亲,举行婚事,这回来才到黑山,又撞上龙云儿被许配给什么老妖,马上又要嫁过门去……龙家这三姊妹到底是怎么回事,总遇到逼婚套路?或者,这根本是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鬼界习俗? ……真是见鬼了。 ……不对,这里都是鬼,但是我总觉得这个套路,很有问题! 温去病并没有妄动,静听着上头的声音,虽然这里是深潭,自己也仍有呼吸的习惯,却早没有呼吸的必要,就算闭气几天也不会死,大有潜水的本钱。外头虽然云儿在被逼婚,但横竖还有两天,自己不用急着冲出去抢婚,就算这次心情和上次不同,一开始就不会让逼嫁成功,但总可以先搜集情报,不用上头。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龙云儿的声音,骤转惊惶,温去病听在耳里,同样心头一紧,不知道龙云儿到底遇上了什么?就只听见那个粗旷男音、老妪尖声同时响起。 “妳以为有得选吗?给我脱……” 上方传来裂帛之声,还有龙云儿的惊呼,温去病心下一沉,明知道现在出手有些不智,却再也按捺不住,就要跃出现身,却惊觉顶上水面破裂,一道娇弱身影就这么砸破水面,落了下来。 ……云儿! 温去病心中一紧,伸手一捞,直接将龙云儿吸扯过来,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没有受什么伤,生机却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影响,正在衰弱。 见状不妙,温去病先试图把力量传输过去,要稳住其生机,但很快便发现,自己传输力量的速度,比不上消逝,当下也顾不上别的,直接一吻就印上去。 和龙云儿的亲吻,早就不是第一次,现在重温旧梦的感受,确实很美好,但也没有太多余裕享受,趁着亲吻,直接输入力量,建立一个新的力量流转回路,与手上传输的那一股,分别独立,两相辅助,就这么把留失的生机止住。 ……成功了! 温去病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周围陡然剧烈摇晃起来,一股狂暴力量撼动整个深潭,要把自己逼出。 形迹暴露,继续躲藏的意义已经没了,温去病冷哼一声,一手拦腰环抱龙云儿,一手执终始斧,化为一股爆炸大力,破潭而出,掀起大片黑水,直冲九霄之上。 飙飞途中,温去病看见那道站在潭边的身影,是一名身材矮小,鸡皮鹤发,全身黑袍的老妪,模样不太像是人,更多像是一只年老的猴子,干瘪的皮肤上,生着青苔与尸斑,还有多处地方皮肉已烂,甚至能见到里头的漆黑腐肉、森森白骨。 潭边只有这么一个,并没有男人,当它抬起头,面上一只眼睛已经腐烂成空洞,仅有的一只独目,时而惨青,时而赤红,颜色变幻不定,散发出来的森冷气息,则是益发显得不祥。 温去病注视着这道凶邪至极的身影,感受着其中蕴藏着的无上力量,心里却很清楚,这绝不是冥界尸龙的本体,顶多只是一个小小分身,本体还不晓得藏在什么地方。 像冥界尸龙这样的万古,本体恐怕不是普通的庞大,别说长达千百里,就算有一个小千……甚至中千世界那么庞大,都不足为奇,很可能它的身体就横亘在眼前,自己却视而不见。眼前这个分身,只是为了方便和普通人打交道制造出来的。 在敌人的老巢里,和万古层级的强敌硬撼,温去病才不会干这种傻事,别说是冥界尸龙这种强绝万古,就是普普通通的那种,自己也讨不了好,眼下所应当作的,不是逞一时之气,为了龙云儿和敌人死嗑,而是得设法脱离此地。 二话不说,温去病钻天就走,但空中殃云聚集,四面八方全是无尽乌云,茫茫不见出路,就连空间都被彻底扭曲,所有法则尽数变形,把什么都封断在这二维空间里。 这种情况,温去病也不意外,天阶九重的万古巢穴,哪是这么容易任由出入的?自己要是能想走就走,那反而可能是陷阱,更加棘手。 当下,温去病没有心存侥幸,终始斧在手,一斧向天,斩出一道炫目光虹,五色冷焰流转,轰向上头的万里殃云,要将天斩开。 万古层级的出力,温去病毫无保留,这一下若无法突破出去,后头就非常凶险了,然而,斧光劈天,却像是撞到什么无形的屏障,被硬生生截住,而后纷飞四散,就这么被消弭无形。 一斧无功,黑山之内,到处都弥漫着冥界尸龙的力量,没有任何空隙可钻,这一斧没能开辟出生路来,然而,站在潭边的黑衣老妪,却抬举起手,独目望向自己的右掌,指缝间五色冷焰流转。 ……说不上受伤,但……确实有痛楚的感觉……非常……不愉快! ……好久了,没有这种感觉了…… 指间冷焰瞬间被扑灭,青色的目光转为赤红,老妪仰抬起头,直视温去病,目中冷意转为凶戾,一种连温去病也要打从心里发寒的危机感,让他晓得眼前大祸临头了。 ……来不及再擎斧劈天,温去病有预感,敌方不会再顾忌什么以大欺小,立刻就会对自己动手,立即回斧自防。 如果仅有自己一个,当下该作的,就是祭起霸气战甲,将防御力催到极致,全力护身,但还多一个龙云儿,光护住自己可没用,只能借助手中神斧,发动万古层级的力量,将霸气战甲的罡气外推,形成气罩,连同龙云儿一起护住。 “………讨厌的虫子!” 老妪的声音,是粗犷男声与尖细女音并作,仿佛一个人有两个声线,实际目睹,真是让温去病也不寒而栗,跟着,老妪开了口。 ……这真是不得了的一下开口。 最多不超过一米二身高的矮小体型,这一下大张开口,拉开的尺寸却超过两米,简直像是开出一个大黑洞,而无数漆黑飞虫,犹如海啸狂涛,就从这张漆黑不见底的大口深处,狂喷出来,朝着温去病涌来。 咚咚咚,各位看客老爷们瞧过来啦!罗森很庆幸《碎星物语》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古云: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今天,罗森给大家特别推荐我自己的心头好手游——《远征手游》,拥有丰富系统和玩法的仙侠国战手游,它的团战,有着震撼入骨的战争快意,让人难以忘怀。12月20日,游戏将推出新服“互通95服玉虚”,罗森希望各位书友可以和我一起,以“碎星物语-XX”为角色名前缀(比如我的是“碎星物品-罗森”),加入“云州”中我们的“碎星团”帮会,守护我们自己的旗帜,一同燃烧血液里的战魂! 第5章 冲突 魔主、霸皇双雄会,这是足以撼动诸天的大事,虽然万古之前,两人就是并肩作战的兄弟,霸皇重生背后,也一早就有着魔族的影子,这场万古之后再度见面根本是预期之中,却依旧让各界的关注到达顶峰,不知多少目光,戒慎恐惧地望向邪魂岭,相形之下,另一场会面就不那么受人关注,虽然对当事人而言,这妥妥的是压力山大 温去病坐在桌前,看着不过一几之隔的尸皮老妪,虽然穿着一件很没格调的夸张黑袍,却仍掩不住阵阵酸气飘来,如果换成是别人,自己会当那是体味,但在这一位身上,就是想自我欺骗也不行,那明摆着就是尸臭 老妪坐在对面,仅余的一颗独目,目光不善,像是随时会张口吃人一样,紧紧的盯着自己,就算是万古强人,对着这目光都会冷汗涔涔,坐立不安 温去病也不想坐在这里装镇定,无奈现实状况就是如此,不是自己想躲就行的,估计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之所以必须勉强坐着充友善,纯粹是因为桌上这一杯茶,还有正在旁边沏茶忙活的龙云儿 早先,龙云儿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见状不妙,忙呼住手,温去病心叫哪有可能,双方都已经箭在弦上,气机牵引之下,先住手的那个可能直接挨上一记,风险极高,哪里住得了手? 谁知……龙云儿这么一叫,半空中的巨大形影立刻顿住,迅速消失,连带那颗赤红色的星辰都消失不见,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跟着,龙云儿就把自己带到小楼上,与这道重新凝结起来的老妪分身对坐,并且相互介绍 “姥姥,这是我每天都会提起的温家哥哥,他是我心里最重要的男人……嗯,除了爹爹之外” 倒好了茶,龙云儿主动贴靠在温去病身旁,如同小鸟依偎,更仿佛刻意放闪,说着动人的情话,连脸都贴在一起 温去病不禁有些受宠若惊,龙云儿对自己的感情,自己当然一早就知道,可她生性含蓄羞赧,想看她表现得热情,那真是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现在之所以这么出格,与其说是在特意放闪……温去病更感到一种强烈的保护意志 ……姥姥,这是我心里最重要的男人,你不可以伤他! 性子外和内刚的她,正在用这样的方式,表现她绝对的保护意志,就像是母鸡护住小鸡一样,看似温柔的目光,其实满是威吓,这形象……真是…… 温去病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形容,但想想真有些好笑,曾几何时,那个怯生生,总要自己保护的柔弱女孩,现在竟然挺身出来,保护起自己来了…… 而对于她这般作派,对面的尸躯老妪,脸色难看到像是随时都会腐烂垮下,最近温去病见过许多僵尸,可脸色那么臭的,这还真是第一遭遇到 “温家哥哥,姥姥是我本家老祖,打从我来到这里以后,就对我非常照顾,恩重如山,我很敬重它,也请你给它足够的尊重,如果有什么摩擦的地方,还望你看在我的面上,多多担待” 这话一出,温去病也不禁动容,以龙云儿的个性,会这样站出来请托,代表确实把姥姥这层关系看得很亲近,在她心里的份量不一般,绝不是普通暴力拘禁的关系,而且,她说的那句本家老祖是什么意思? 心下犯着嘀咕,温去病本想质疑的话,却被对面的反应给压住那个面色阴沉,随时都像要张口吃人的尸龙,在龙云儿的这番话说完后,表情却一下和缓许多,甚至……温去病不知道自己有否看错,可那勾动嘴角的弧线,好像……是在微笑? ……刚刚是冥界尸龙在朝我微笑? 温去病犹未反应过来,老妪已经慢慢举起茶杯,喝干了茶水,龙云儿熟练地补上了一杯,同时说起了自己进入黑山之后的状况 “……我向姥姥借用力量,姥姥它则与我立下约定,助我完成心愿后,我就一直留在这里修练了,这段时间,承蒙姥姥的教导,我的进展很快……” 龙云儿娓娓道来,说起这几年自己的修练之路,让温去病能够理解,她为何能够在短时间内实力突飞猛进至此,那确实……是一路超规格的培训路 修练最重要的四大要素,财法地侣,在这里简直样样好到爆表 黑山这个扭曲变造出来的时空特异点,封禁万法,对绝大多数天阶者来说,固然是死地,可反过来说,它特殊的时空法则,还有那个黑水潭,简直是感悟天地法则的一处上佳宝地,在这里修练,除了灵气干涸,得不到补充,其他方面……比什么灵山、灵穴都要好得多 而这唯一的缺点,只是对入侵者而言,以冥界尸龙的力量,给一个万古都不是后辈准备补充灵气的资源,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了地利,其他方面,一个二十四小时贴身指导的高明教练,完全可以辗压当世任何大派的无上传承 修练的法诀,直指永恒;指导血脉天赋,还有谁比自家老祖宗更具资格;根基扎够了,需要累积,就直接灌功替代;心境打磨不够,就借助轮回通道来取巧,看编千万人的悲欢离合,从中感悟人生;这样还嫌慢,就直接扭曲时间长河,制造时间流速内外差异甚大的特异点,外头一分钟,里面要十年…… 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加总,龙云儿现在的境界,当真是一点也不夸张,甚至还算不上快……连温去病听了都不免咋舌羡慕,换了是自己有这种教练,现在肯定已经踏足万古了! 不过,比起羡慕,温去病更清楚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万古强人确实有很多手段,可以强行提升人入天阶,甚至堆到大能,就算对方是个白痴都成,但所有的硬干,都是资源堆出来,也没有哪个万古是白痴,天天有钱不要,猛当散财童子的 自己可从来没听说冥界尸龙和蔼可亲,乐于助人,黑山更是出了名的有入无回,虽然自从进入鬼界以来,自己已经有很多认知被打破,但是冥界尸龙怎么也不会是大好人,最多是个人畜无害的宅龙,龙云儿凭什么能够得到青睐,承蒙其一路栽培? 根基能打得稳,是因为各种奇妙手段,但实力能提升得这么快,很大一部分是靠冥界尸龙不断灌功,虽然这点力量消耗,对天阶九重顶峰的它,根本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它为什么会施用在龙云儿身上?这点就很怪 ……签订契约后才教导? 龙云儿和它缔结的约定,究竟是什么? 不问可知,那肯定是某种卖身契,这才使得龙云儿这些年一直无法离开黑山,长期待在这里苦修,问题是……当初的龙云儿,除了身为血脉显身这点,根本就没有任何值得冥界尸龙关注的价值,万古以来,闯入黑山的天阶乃至大能不少,没有一个活着出来,一个地阶凭什么入眼,总不可能是特别留她在黑山打扫作饭吧? 未知的卖身契内容,尤其让温去病感到压力十足,这种卖身契约,往往涉及神魂,如果契约条件不能满足,无法解除,那就算自己有本事带走龙云儿,也是毫无意义 说得极端一点,就算龙云儿死了,轮回转世,三世之内,都脱不出契约的控制,即使是永恒者出手,也未必能有什么用…… 意识到事情严重,温去病表情严峻起来,特别是看见对面老妪,似乎好整以暇地在那边微笑,感觉就更加不好,龙云儿才刚说完,他就顾不得危险,一句抢道:“再造之恩,确实恩重如山,但如果是趁人危难,落井下石,这可就没什么好敬重的” 这堪称是对万古巅峰的当面挑衅,对方的目光,一下就变得十分危险,温去病却毫不畏惧,坦然对望,抗衡着对面的精神威压,不落下风 “……已经很久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了,你这虫子,凭什么以为说完这话,还能生离黑山?别以为你受霸皇庇护就安全了,他的面子,我可不卖” “哼!他的面子,连我也不卖,你不卖又有什么了不起?”温去病道:“我只知道一件事,云儿是我的人,她在你这里受了欺负,我就要站出来,管你是什么怪物、什么天阶九重!” “年轻人,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不过是小小的六重天,我一口气吹大点,都怕你要成腐泥,是谁给你的勇气目空一切?” “吓我?好笑!我这辈子遇过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杀我,现在他们都死了……六重天又怎样了?你打架只看级数?那你很快就要加入他们了……” “这辈子遇过很多人,让你很骄傲吗?留着你的话,下辈子慢慢回味吧!” 双方一句接着一句,气氛越来越紧绷,火药味也越来越重,眼看就要一触即发,蓦地一声大响,两人直接的茶几直接被掀翻,重砸在地,粉碎开来 翻桌,素来都是动手的信号,但这一回,桌子翻了,却没有任何一方随之出手,反而都愣在那里,因为……动手翻桌的不是别人,就是正在一旁看着两人龙云儿 素来温柔的她,作出了完全不合形象的暴力行为,一手掀砸了桌子,让互呛的双方停下动作,都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她,跟着,她继续出了手,分别抓起老妪、温去病的手,交叠在一起,再把自己的手盖上去 “不要吵架!” 就像是安抚小孩吵架的幼教老师,龙云儿微笑着,态度温和却坚定,承受着双方尚未收起的精神威压,却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样 “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家人!一家人,就应该齐心协力,有劲也往一处使,不要自己人闹起来,那样的话……我会很伤心……” 沉静的言语,却有着不容质疑的超重份量,更形成一种凛然之威,无声无息中,折服人心,温去病与老妪相互对看一眼,眼中都是满满的不认同,默默抽回了手,嫌脏一样猛擦不停,却是谁也没有继续冲突的想法…… 第8章 出师不利 整个黑山之中,温去病都没看到其他人存在,没有手下,没有仆佣,合理估计,千载万年内,龙云儿就是与冥界尸龙相处最为亲密的一个了,而后头龙云儿所给出的讯息,也都是连太一那边都不曾提供的秘闻 冥界尸龙,确实是太初神灵之一,甚至可以说是太初神灵里头最特殊的一个,其存在更回答了温去病一个困惑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同为太初神灵,天帝、冥皇各有司职,妖皇却好像没什么天职在身,就算身为大地母神,创造万灵,心怀众生,却好像没什么真正的神职,与其说是上应天命行事,更像是出于自身兴趣,又有能力,才坐到位置上,对比起其他与道相合的天神,整个轻松许多……冥界尸龙在这点上,也和妖皇颇为类似…… 太初神灵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差距?其理安在? 答案……真让温去病感觉,天道造物当真是充满荒唐,难怪这个世界纷纷扰扰,三千大道自相矛盾! 冥界尸龙,竟然是天道的首个造物,诸天生灵的首个“生命体”,是先有了它,然后才有妖皇与其他几个特殊存在,再来才是天帝与诸天神灵,是谓太初 所有的经验,都是靠累积而逐步完善,最开始的时候,一堆纰漏都是正常情况,所以,妖皇与同时段的几个不死存在,所负的使命都很简单,并没有那种绑得很死的宿命天职,只要偶尔执行一下天赋使命,其他大多数时间,凉得可以 至于冥界尸龙……身为天道首个造物,这家伙夸张得可以,因为……天道根本就忘记给它设定神职了,除了不得晋升的限制,还有尸龙的基本属性,其余的应有设定一概空白,令得冥界尸龙诞生后,很长一段时间如岩石般沉眠与沉思,动也不动,几乎被误认为石之祖 “……因为是第一个造的,所以就忘记加上天职……”温去病摸着下巴,一脸牢骚,“这天道也未免太人性化了,祂真的只是个无意识的系统吗?天道都是这副样子,我看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救了……” 龙云儿摇头微笑道:“姥姥没有天职,万古以来都无所事事,又对什么外物都没兴趣,在诸天短暂活动后,索性隐居黑山,钻研解开自身禁锢的法门,后来……机缘巧合,取得了九龙塔” 冥界尸龙将解开先天禁锢视为唯一使命,而藏有龙族无上奥秘的宝塔,似乎就是核心关键,好不容易得到九龙塔,立即闭门不出,苦心钻研 “……九龙塔中隐藏的秘密,不好领悟,姥姥为了专注,一开始就发下大愿,不悟九龙之秘,不出黑山” “呃,这种事需要玩这么大吗?”温去病实在讶然 大愿之法,虽说创于佛门,实际却是因果之道的高度操作,不光是许愿打高空,在立下大愿时,就能透过天地反馈,少量受惠,享受一点预付的甜头,甚至可以籍此度过眼前的难关 如果大愿圆满,天地反馈滔滔而来,能得到的助益,近乎奇迹,一如之前的地藏,所行所为,甚至部分超越永恒,但若不能圆满大愿,那就要命了,与天道缔结的约定,不能毁弃,就注定一直被卡在那里,不能寸进一步 古往今来,大愿法被视为修行者走投无路,才会走上的最后一着,反过来说,若非本身已陷入困境,再无路可走,非藉助外力不可,谁也不会冒险行大愿法 冥界尸龙甫得九龙塔,就立刻发下大愿,委实太过冒险,但温去病却不敢说此举不智,因为很多时候,闯关就是需要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一上来就倾其所有,孤注一掷,展现这样的决心,后头就能迎难而上,势如破竹 “不过……哪怕有大愿相助,事情也不太顺利”龙云儿苦笑道:“姥姥入手九龙塔不久,就发现……宝塔有缺,少了某个核心之物,一旦不全,就不可能参透当中奥秘” “呃,居然缺了核心?就像是一部秘笈,有下半部,没有上半部?”温去病没好气道:“它发大愿之前,就没有先稍微看过一遍、研究一下?” 还没有接触,就直接发大愿,这固然是气壮山河的壮举,包含着无比决心,可一旦碰上这种窘境,那就尴尬到不行了 对照冥界尸龙现今的处境,温去病一早就料到,那个大愿肯定是出了问题,这才会搞到冥界尸龙这些年来,半步不出黑山,却想不到,它甚至连研究到一半踢铁板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在刚起步……不,压根就还没起步的地方,直接就把脚给扭了 “那……妳家姥姥……它怎么……” “姥姥心想,无论什么奥秘,也不是无中生有,它几乎踏在诸天顶端,遍识大道奥秘,天道创得出来,难道它就悟不出来?” 龙云儿道:“姥姥依旧感悟九龙塔的奥秘,要藉着现有的轨迹,推测出九龙塔核心究竟是什么,再结合这个,勘破九龙塔之秘” 温去病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并不言语理论上,这个宏愿不算荒唐,是绝对可行的,但……也是极度困难的 大部分的天阶修者,都善于感悟,而拙于推演后者根源于精密数算,步步为营,与感悟之法背道而驰,鲜少有谁兼通两者,冥界尸龙想做的事,偏重于推演,并非感悟,这种事让拥有魔屋的自己来干,非常合适,可由冥界尸龙来做…… 演算之术,是后天法,随着时代演化,不住精益求精的,冥界尸龙是先天神灵,在这上头恐怕……温去病完全不乐观 ……不过横竖它本身就是一条宅龙,心无旁骛,又万古不陨,再是差劲, 也该有些收获吧?后头又是什么情况? “……姥姥一钻研,就是数以万年计的悠久岁月,后来……又出了事” “又出了事?”温去病嘴角上扬,“合着它研究九龙之秘一事,为天所忌啊,怎么意外那么多?呃,不过都几万年过去了,出点事好像也很正常” 龙云儿叹息道:“九龙塔落在姥姥手上,引来外人觊觎,虽然几位永恒者都不在意,依然有不少妖魔仙佛闯黑山想取,切都被姥姥摆平,可……有一次,一个贼潜入黑山,趁着霸皇与姥姥为难,盗走了九龙塔!” 温去病至此彻底无语了,冥界尸龙真是衰得可以,虽然一半是咎由自取,可它的大愿真是命途多舛,甫开始就缺了上半截,想靠一己才智与毅力克服,却又遭了小偷,连下半截都被人盗走,这下只能对着空气感悟……那还悟个鸟啊! 九龙塔失窃,发下的大愿从此成了空话,堂堂万古巅峰的绝世存在,就这么被自己的誓言,困在黑山,一步不能出,简直成了大笑话一件 还好这件蠢事,连太一那边都没有一点资料,否则万界之内,冥界尸龙的恐怖形象就要大崩坏,各路仙佛妖魔提到都要掩嘴笑,真正没脸见人了不过横竖它也不出门,别人一般也不会闯进来,只要把眼一闭,耳一捂,就当无事发生好了…… 想到冥界尸龙就在附近,笑太夸张会被算帐,温去病强忍住笑,耸肩道:“可惜姥姥没个儿子、女儿之类的,不然要是哪天离家出走了,它还能为了伟大的亲情,放弃誓言,外出寻找……现在连个藉口都没了” 龙云儿摇头道:“姥姥许下的是大愿,不是心愿,有天道制约,大愿未成,根本是出不去的,只能释放力量与气息,或是将力量寄托于分身,在外活动” “……所以,封神台一战,它才借了妳力量,由妳这显身,代行它的神能”温去病点头道:“妳也决心为它取回九龙塔,助它解脱,明白了,怪不得它要九龙塔,唉……人就不该随便乱发誓啊!” 话说着,温去病一直留意周遭动静,提防冥界尸龙这个明显心胸不宽的家伙,恼羞成怒,含恨对自己出手,不过,从龙云儿给出的讯息听来,这个可能性很低,因为无论龙云儿还是自己,对冥界尸龙都是奇货可居 分身、显身可不是那么好搞的,所有这一类的神通,都有操控问题,只要壮大了,就会想要叛离与反噬,而冥界尸龙被天道困在黑山之中,要制造分身,过于弱小的没资格抢夺九龙塔,强大到万古层级的……出去了不反才有鬼! 龙云儿善良纯厚,体贴守信,虽然与尸龙属性背道而驰,却是冥界尸龙万世打灯笼都找不着的宝贝,扶植她上万古,是自身解套的唯一希望 不过,哪怕龙云儿作为显身,能一脉直传冥界尸龙的力量,修行速度快到像飞,但万古之壁岂是易过,越到后头,进展越慢,除非冥界尸龙还有其他秘法,否则估计百年之内,龙云儿都还没法出师离山 真正能帮助冥界尸龙找塔的,估计还是只有自己,横竖债多人不愁,冥府一战,自己和六界各大势力都有冲突,也不差多一件九龙塔,引来嫉恨了再加上既然冥界尸龙当初持有数万年,也没引来永恒者干涉,估计也一早被放在安全名单上,自己只要上交及时,就不会有什么祸患 “……不是我说啊,妳们索要的这个彩礼,真是不好办”温去病面露难色,不住摇头,“想接妳回去,委实不……咦?” 温去病一下想到问题纵然有霸皇在外,能够潜入黑山,盗走九龙塔的,也绝非泛泛之辈,这样的人物,诸天之内又能有几个? 若说这是刚巧钻了空子,未免令人难以置信,可要说是蓄意而为,那就大大不容易了,以霸皇的骄傲个性,要什么东西都是强抢,不会用偷的,要说他与人配合,调虎离山,为行窃者制造机会,那……下手的人,必定是他非常重视,能够视之为友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真的存在吗? 这样的人物,居然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温去病立刻想到的,就是冥府之外,与霸皇并驾齐驱,同闯冥府的那道身影,当即脸色大变,一下抓住龙云儿的手,紧张问道:“偷走九龙塔的贼是谁?” 第5章 冲突 魔主、霸皇双雄会,这是足以撼动诸天的大事,虽然万古之前,两人就是并肩作战的兄弟,霸皇重生背后,也一早就有着魔族的影子,这场万古之后再度见面根本是预期之中,却依旧让各界的关注到达顶峰,不知多少目光,戒慎恐惧地望向邪魂岭,相形之下,另一场会面就不那么受人关注,虽然对当事人而言,这妥妥的是压力山大 温去病坐在桌前,看着不过一几之隔的尸皮老妪,虽然穿着一件很没格调的夸张黑袍,却仍掩不住阵阵酸气飘来,如果换成是别人,自己会当那是体味,但在这一位身上,就是想自我欺骗也不行,那明摆着就是尸臭 老妪坐在对面,仅余的一颗独目,目光不善,像是随时会张口吃人一样,紧紧的盯着自己,就算是万古强人,对着这目光都会冷汗涔涔,坐立不安 温去病也不想坐在这里装镇定,无奈现实状况就是如此,不是自己想躲就行的,估计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之所以必须勉强坐着充友善,纯粹是因为桌上这一杯茶,还有正在旁边沏茶忙活的龙云儿 早先,龙云儿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见状不妙,忙呼住手,温去病心叫哪有可能,双方都已经箭在弦上,气机牵引之下,先住手的那个可能直接挨上一记,风险极高,哪里住得了手? 谁知……龙云儿这么一叫,半空中的巨大形影立刻顿住,迅速消失,连带那颗赤红色的星辰都消失不见,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跟着,龙云儿就把自己带到小楼上,与这道重新凝结起来的老妪分身对坐,并且相互介绍 “姥姥,这是我每天都会提起的温家哥哥,他是我心里最重要的男人……嗯,除了爹爹之外” 倒好了茶,龙云儿主动贴靠在温去病身旁,如同小鸟依偎,更仿佛刻意放闪,说着动人的情话,连脸都贴在一起 温去病不禁有些受宠若惊,龙云儿对自己的感情,自己当然一早就知道,可她生性含蓄羞赧,想看她表现得热情,那真是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现在之所以这么出格,与其说是在特意放闪……温去病更感到一种强烈的保护意志 ……姥姥,这是我心里最重要的男人,你不可以伤他! 性子外和内刚的她,正在用这样的方式,表现她绝对的保护意志,就像是母鸡护住小鸡一样,看似温柔的目光,其实满是威吓,这形象……真是…… 温去病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形容,但想想真有些好笑,曾几何时,那个怯生生,总要自己保护的柔弱女孩,现在竟然挺身出来,保护起自己来了…… 而对于她这般作派,对面的尸躯老妪,脸色难看到像是随时都会腐烂垮下,最近温去病见过许多僵尸,可脸色那么臭的,这还真是第一遭遇到 “温家哥哥,姥姥是我本家老祖,打从我来到这里以后,就对我非常照顾,恩重如山,我很敬重它,也请你给它足够的尊重,如果有什么摩擦的地方,还望你看在我的面上,多多担待” 这话一出,温去病也不禁动容,以龙云儿的个性,会这样站出来请托,代表确实把姥姥这层关系看得很亲近,在她心里的份量不一般,绝不是普通暴力拘禁的关系,而且,她说的那句本家老祖是什么意思? 心下犯着嘀咕,温去病本想质疑的话,却被对面的反应给压住那个面色阴沉,随时都像要张口吃人的尸龙,在龙云儿的这番话说完后,表情却一下和缓许多,甚至……温去病不知道自己有否看错,可那勾动嘴角的弧线,好像……是在微笑? ……刚刚是冥界尸龙在朝我微笑? 温去病犹未反应过来,老妪已经慢慢举起茶杯,喝干了茶水,龙云儿熟练地补上了一杯,同时说起了自己进入黑山之后的状况 “……我向姥姥借用力量,姥姥它则与我立下约定,助我完成心愿后,我就一直留在这里修练了,这段时间,承蒙姥姥的教导,我的进展很快……” 龙云儿娓娓道来,说起这几年自己的修练之路,让温去病能够理解,她为何能够在短时间内实力突飞猛进至此,那确实……是一路超规格的培训路 修练最重要的四大要素,财法地侣,在这里简直样样好到爆表 黑山这个扭曲变造出来的时空特异点,封禁万法,对绝大多数天阶者来说,固然是死地,可反过来说,它特殊的时空法则,还有那个黑水潭,简直是感悟天地法则的一处上佳宝地,在这里修练,除了灵气干涸,得不到补充,其他方面……比什么灵山、灵穴都要好得多 而这唯一的缺点,只是对入侵者而言,以冥界尸龙的力量,给一个万古都不是后辈准备补充灵气的资源,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了地利,其他方面,一个二十四小时贴身指导的高明教练,完全可以辗压当世任何大派的无上传承 修练的法诀,直指永恒;指导血脉天赋,还有谁比自家老祖宗更具资格;根基扎够了,需要累积,就直接灌功替代;心境打磨不够,就借助轮回通道来取巧,看编千万人的悲欢离合,从中感悟人生;这样还嫌慢,就直接扭曲时间长河,制造时间流速内外差异甚大的特异点,外头一分钟,里面要十年…… 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加总,龙云儿现在的境界,当真是一点也不夸张,甚至还算不上快……连温去病听了都不免咋舌羡慕,换了是自己有这种教练,现在肯定已经踏足万古了! 不过,比起羡慕,温去病更清楚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万古强人确实有很多手段,可以强行提升人入天阶,甚至堆到大能,就算对方是个白痴都成,但所有的硬干,都是资源堆出来,也没有哪个万古是白痴,天天有钱不要,猛当散财童子的 自己可从来没听说冥界尸龙和蔼可亲,乐于助人,黑山更是出了名的有入无回,虽然自从进入鬼界以来,自己已经有很多认知被打破,但是冥界尸龙怎么也不会是大好人,最多是个人畜无害的宅龙,龙云儿凭什么能够得到青睐,承蒙其一路栽培? 根基能打得稳,是因为各种奇妙手段,但实力能提升得这么快,很大一部分是靠冥界尸龙不断灌功,虽然这点力量消耗,对天阶九重顶峰的它,根本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它为什么会施用在龙云儿身上?这点就很怪 ……签订契约后才教导? 龙云儿和它缔结的约定,究竟是什么? 不问可知,那肯定是某种卖身契,这才使得龙云儿这些年一直无法离开黑山,长期待在这里苦修,问题是……当初的龙云儿,除了身为血脉显身这点,根本就没有任何值得冥界尸龙关注的价值,万古以来,闯入黑山的天阶乃至大能不少,没有一个活着出来,一个地阶凭什么入眼,总不可能是特别留她在黑山打扫作饭吧? 未知的卖身契内容,尤其让温去病感到压力十足,这种卖身契约,往往涉及神魂,如果契约条件不能满足,无法解除,那就算自己有本事带走龙云儿,也是毫无意义 说得极端一点,就算龙云儿死了,轮回转世,三世之内,都脱不出契约的控制,即使是永恒者出手,也未必能有什么用…… 意识到事情严重,温去病表情严峻起来,特别是看见对面老妪,似乎好整以暇地在那边微笑,感觉就更加不好,龙云儿才刚说完,他就顾不得危险,一句抢道:“再造之恩,确实恩重如山,但如果是趁人危难,落井下石,这可就没什么好敬重的” 这堪称是对万古巅峰的当面挑衅,对方的目光,一下就变得十分危险,温去病却毫不畏惧,坦然对望,抗衡着对面的精神威压,不落下风 “……已经很久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了,你这虫子,凭什么以为说完这话,还能生离黑山?别以为你受霸皇庇护就安全了,他的面子,我可不卖” “哼!他的面子,连我也不卖,你不卖又有什么了不起?”温去病道:“我只知道一件事,云儿是我的人,她在你这里受了欺负,我就要站出来,管你是什么怪物、什么天阶九重!” “年轻人,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不过是小小的六重天,我一口气吹大点,都怕你要成腐泥,是谁给你的勇气目空一切?” “吓我?好笑!我这辈子遇过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杀我,现在他们都死了……六重天又怎样了?你打架只看级数?那你很快就要加入他们了……” “这辈子遇过很多人,让你很骄傲吗?留着你的话,下辈子慢慢回味吧!” 双方一句接着一句,气氛越来越紧绷,火药味也越来越重,眼看就要一触即发,蓦地一声大响,两人直接的茶几直接被掀翻,重砸在地,粉碎开来 翻桌,素来都是动手的信号,但这一回,桌子翻了,却没有任何一方随之出手,反而都愣在那里,因为……动手翻桌的不是别人,就是正在一旁看着两人龙云儿 素来温柔的她,作出了完全不合形象的暴力行为,一手掀砸了桌子,让互呛的双方停下动作,都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她,跟着,她继续出了手,分别抓起老妪、温去病的手,交叠在一起,再把自己的手盖上去 “不要吵架!” 就像是安抚小孩吵架的幼教老师,龙云儿微笑着,态度温和却坚定,承受着双方尚未收起的精神威压,却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样 “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家人!一家人,就应该齐心协力,有劲也往一处使,不要自己人闹起来,那样的话……我会很伤心……” 沉静的言语,却有着不容质疑的超重份量,更形成一种凛然之威,无声无息中,折服人心,温去病与老妪相互对看一眼,眼中都是满满的不认同,默默抽回了手,嫌脏一样猛擦不停,却是谁也没有继续冲突的想法…… 第8章 出师不利 整个黑山之中,温去病都没看到其他人存在,没有手下,没有仆佣,合理估计,千载万年内,龙云儿就是与冥界尸龙相处最为亲密的一个了,而后头龙云儿所给出的讯息,也都是连太一那边都不曾提供的秘闻 冥界尸龙,确实是太初神灵之一,甚至可以说是太初神灵里头最特殊的一个,其存在更回答了温去病一个困惑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同为太初神灵,天帝、冥皇各有司职,妖皇却好像没什么天职在身,就算身为大地母神,创造万灵,心怀众生,却好像没什么真正的神职,与其说是上应天命行事,更像是出于自身兴趣,又有能力,才坐到位置上,对比起其他与道相合的天神,整个轻松许多……冥界尸龙在这点上,也和妖皇颇为类似…… 太初神灵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差距?其理安在? 答案……真让温去病感觉,天道造物当真是充满荒唐,难怪这个世界纷纷扰扰,三千大道自相矛盾! 冥界尸龙,竟然是天道的首个造物,诸天生灵的首个“生命体”,是先有了它,然后才有妖皇与其他几个特殊存在,再来才是天帝与诸天神灵,是谓太初 所有的经验,都是靠累积而逐步完善,最开始的时候,一堆纰漏都是正常情况,所以,妖皇与同时段的几个不死存在,所负的使命都很简单,并没有那种绑得很死的宿命天职,只要偶尔执行一下天赋使命,其他大多数时间,凉得可以 至于冥界尸龙……身为天道首个造物,这家伙夸张得可以,因为……天道根本就忘记给它设定神职了,除了不得晋升的限制,还有尸龙的基本属性,其余的应有设定一概空白,令得冥界尸龙诞生后,很长一段时间如岩石般沉眠与沉思,动也不动,几乎被误认为石之祖 “……因为是第一个造的,所以就忘记加上天职……”温去病摸着下巴,一脸牢骚,“这天道也未免太人性化了,祂真的只是个无意识的系统吗?天道都是这副样子,我看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救了……” 龙云儿摇头微笑道:“姥姥没有天职,万古以来都无所事事,又对什么外物都没兴趣,在诸天短暂活动后,索性隐居黑山,钻研解开自身禁锢的法门,后来……机缘巧合,取得了九龙塔” 冥界尸龙将解开先天禁锢视为唯一使命,而藏有龙族无上奥秘的宝塔,似乎就是核心关键,好不容易得到九龙塔,立即闭门不出,苦心钻研 “……九龙塔中隐藏的秘密,不好领悟,姥姥为了专注,一开始就发下大愿,不悟九龙之秘,不出黑山” “呃,这种事需要玩这么大吗?”温去病实在讶然 大愿之法,虽说创于佛门,实际却是因果之道的高度操作,不光是许愿打高空,在立下大愿时,就能透过天地反馈,少量受惠,享受一点预付的甜头,甚至可以籍此度过眼前的难关 如果大愿圆满,天地反馈滔滔而来,能得到的助益,近乎奇迹,一如之前的地藏,所行所为,甚至部分超越永恒,但若不能圆满大愿,那就要命了,与天道缔结的约定,不能毁弃,就注定一直被卡在那里,不能寸进一步 古往今来,大愿法被视为修行者走投无路,才会走上的最后一着,反过来说,若非本身已陷入困境,再无路可走,非藉助外力不可,谁也不会冒险行大愿法 冥界尸龙甫得九龙塔,就立刻发下大愿,委实太过冒险,但温去病却不敢说此举不智,因为很多时候,闯关就是需要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一上来就倾其所有,孤注一掷,展现这样的决心,后头就能迎难而上,势如破竹 “不过……哪怕有大愿相助,事情也不太顺利”龙云儿苦笑道:“姥姥入手九龙塔不久,就发现……宝塔有缺,少了某个核心之物,一旦不全,就不可能参透当中奥秘” “呃,居然缺了核心?就像是一部秘笈,有下半部,没有上半部?”温去病没好气道:“它发大愿之前,就没有先稍微看过一遍、研究一下?” 还没有接触,就直接发大愿,这固然是气壮山河的壮举,包含着无比决心,可一旦碰上这种窘境,那就尴尬到不行了 对照冥界尸龙现今的处境,温去病一早就料到,那个大愿肯定是出了问题,这才会搞到冥界尸龙这些年来,半步不出黑山,却想不到,它甚至连研究到一半踢铁板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在刚起步……不,压根就还没起步的地方,直接就把脚给扭了 “那……妳家姥姥……它怎么……” “姥姥心想,无论什么奥秘,也不是无中生有,它几乎踏在诸天顶端,遍识大道奥秘,天道创得出来,难道它就悟不出来?” 龙云儿道:“姥姥依旧感悟九龙塔的奥秘,要藉着现有的轨迹,推测出九龙塔核心究竟是什么,再结合这个,勘破九龙塔之秘” 温去病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并不言语理论上,这个宏愿不算荒唐,是绝对可行的,但……也是极度困难的 大部分的天阶修者,都善于感悟,而拙于推演后者根源于精密数算,步步为营,与感悟之法背道而驰,鲜少有谁兼通两者,冥界尸龙想做的事,偏重于推演,并非感悟,这种事让拥有魔屋的自己来干,非常合适,可由冥界尸龙来做…… 演算之术,是后天法,随着时代演化,不住精益求精的,冥界尸龙是先天神灵,在这上头恐怕……温去病完全不乐观 ……不过横竖它本身就是一条宅龙,心无旁骛,又万古不陨,再是差劲, 也该有些收获吧?后头又是什么情况? “……姥姥一钻研,就是数以万年计的悠久岁月,后来……又出了事” “又出了事?”温去病嘴角上扬,“合着它研究九龙之秘一事,为天所忌啊,怎么意外那么多?呃,不过都几万年过去了,出点事好像也很正常” 龙云儿叹息道:“九龙塔落在姥姥手上,引来外人觊觎,虽然几位永恒者都不在意,依然有不少妖魔仙佛闯黑山想取,切都被姥姥摆平,可……有一次,一个贼潜入黑山,趁着霸皇与姥姥为难,盗走了九龙塔!” 温去病至此彻底无语了,冥界尸龙真是衰得可以,虽然一半是咎由自取,可它的大愿真是命途多舛,甫开始就缺了上半截,想靠一己才智与毅力克服,却又遭了小偷,连下半截都被人盗走,这下只能对着空气感悟……那还悟个鸟啊! 九龙塔失窃,发下的大愿从此成了空话,堂堂万古巅峰的绝世存在,就这么被自己的誓言,困在黑山,一步不能出,简直成了大笑话一件 还好这件蠢事,连太一那边都没有一点资料,否则万界之内,冥界尸龙的恐怖形象就要大崩坏,各路仙佛妖魔提到都要掩嘴笑,真正没脸见人了不过横竖它也不出门,别人一般也不会闯进来,只要把眼一闭,耳一捂,就当无事发生好了…… 想到冥界尸龙就在附近,笑太夸张会被算帐,温去病强忍住笑,耸肩道:“可惜姥姥没个儿子、女儿之类的,不然要是哪天离家出走了,它还能为了伟大的亲情,放弃誓言,外出寻找……现在连个藉口都没了” 龙云儿摇头道:“姥姥许下的是大愿,不是心愿,有天道制约,大愿未成,根本是出不去的,只能释放力量与气息,或是将力量寄托于分身,在外活动” “……所以,封神台一战,它才借了妳力量,由妳这显身,代行它的神能”温去病点头道:“妳也决心为它取回九龙塔,助它解脱,明白了,怪不得它要九龙塔,唉……人就不该随便乱发誓啊!” 话说着,温去病一直留意周遭动静,提防冥界尸龙这个明显心胸不宽的家伙,恼羞成怒,含恨对自己出手,不过,从龙云儿给出的讯息听来,这个可能性很低,因为无论龙云儿还是自己,对冥界尸龙都是奇货可居 分身、显身可不是那么好搞的,所有这一类的神通,都有操控问题,只要壮大了,就会想要叛离与反噬,而冥界尸龙被天道困在黑山之中,要制造分身,过于弱小的没资格抢夺九龙塔,强大到万古层级的……出去了不反才有鬼! 龙云儿善良纯厚,体贴守信,虽然与尸龙属性背道而驰,却是冥界尸龙万世打灯笼都找不着的宝贝,扶植她上万古,是自身解套的唯一希望 不过,哪怕龙云儿作为显身,能一脉直传冥界尸龙的力量,修行速度快到像飞,但万古之壁岂是易过,越到后头,进展越慢,除非冥界尸龙还有其他秘法,否则估计百年之内,龙云儿都还没法出师离山 真正能帮助冥界尸龙找塔的,估计还是只有自己,横竖债多人不愁,冥府一战,自己和六界各大势力都有冲突,也不差多一件九龙塔,引来嫉恨了再加上既然冥界尸龙当初持有数万年,也没引来永恒者干涉,估计也一早被放在安全名单上,自己只要上交及时,就不会有什么祸患 “……不是我说啊,妳们索要的这个彩礼,真是不好办”温去病面露难色,不住摇头,“想接妳回去,委实不……咦?” 温去病一下想到问题纵然有霸皇在外,能够潜入黑山,盗走九龙塔的,也绝非泛泛之辈,这样的人物,诸天之内又能有几个? 若说这是刚巧钻了空子,未免令人难以置信,可要说是蓄意而为,那就大大不容易了,以霸皇的骄傲个性,要什么东西都是强抢,不会用偷的,要说他与人配合,调虎离山,为行窃者制造机会,那……下手的人,必定是他非常重视,能够视之为友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真的存在吗? 这样的人物,居然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温去病立刻想到的,就是冥府之外,与霸皇并驾齐驱,同闯冥府的那道身影,当即脸色大变,一下抓住龙云儿的手,紧张问道:“偷走九龙塔的贼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