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仙正道》 第一章 深山古庙有人烟,主神空间现端倪 这是一处远离现代都市喧嚣的山林,附近都是生态保护区和著名景区。在这深山之中,少有人迹,确有一处古庙坐落于此。 此时已是冬季,山中草木凋零,寒意愈加森然。 古庙面积并不算大,仅仅是三两间屋,周围种着竹子和松柏。依稀可以看见,古庙的屋檐,有着烟熏火炙的痕迹,某些地方还有刀劈斧砍留下的印子。这些痕迹在历代庙主的精心打理之下,不但没有破坏庙的整体结构,反而突出了庙的历史沧桑。 此时就有着人声。 “老师,事情已经办好了。三十二处福地节点,一个不差。我反复检查了三遍,没有谬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洪亮清晰,恍若金铁,铿锵有力。 “那就好,本门筹谋六十年,不知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做的这事,不可在这种细节之上出错。”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如山间清泉在石上流淌,有特殊的韵味。 “老师,这件事若是成了,您就能证地仙道业,开辟洞天了。” “洞天开辟,本门门也就有了退路,从此坐看人间春秋,方是一方道脉,道海宗源。前朝玉清道不就是借着龙气敕封从而一步登天,开辟洞天,称为道脉的吗?如今我们也可以做到。快了快了,三代筹谋,百年积累,到我这一辈,终是见着成事的希望。” 随后,又是唏嘘,念及门中先辈毕生奋斗,为此不知多少人牺牲,两人一时间都是无言。 “既然这样,你先去吧。” “是。”那弟子就出去,再轻轻关上,恭谨一礼,转身离去。 那屋中之人,貌若少年,肤若婴儿,眼中隐有豪光,此是精神满溢,炼神有成之相,在道书之中被称作“虚室生白”的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这个少年悠悠一叹,道:“方景润,不要自误啊!” “哼哼,猫哭耗子假慈悲。”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诡异的是,屋内并没有其他人。 少年似是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打理他,只是默然。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响起。 “林正阳,林大掌门,林大仙,请问你究竟什么时候放我转生。” 叫做林正阳的少年道人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凝聚不散,在空中形成一张人面,依稀有眼睛鼻子脸,眉毛头发次第分明。 “道友何时交代了,我便何时放道友转生。道友想转生,我也不想和道友一直纠缠下去。不如道友现在就告诉我,关于主神空间的秘密,我必立誓放道友元神转世。并且……” 说到这里,少年顿了顿,继续说着: “待你转世,我去渡你入道。只要你但凡稍有些资质,我都承诺收你入门。即使真不能入道,也会给你个交代。这些,都是有惯例的,你降临我方天地多年,潜伏日久,差点做到上门长老,应该清楚才是。” 林正阳继续劝他,在大事之前,总该是了结这件陈年旧事,才好集中全部精力,应对福地升格的劫数。 “我说过的,我不能透露哪怕一个字。话一出口,必有回应。它的威能,不是区区半步地仙可以想象的。上次那个你不是亲眼见过了,只是说了四个字,就灰飞烟灭了。我不能说的,不如……你自己来看。” 说着,就落下一个弧形印记,在空中不断变化形态,最终化为一片玉质树叶。那白雾也似乎元气受损,缩水了约一成。 “这是……”林正阳目光一凝,这树叶便停在空中。 “这是我,在进入那个地方之后的记忆,删除了关于那个的片段之后形成的……凡是关于它的,不可被透漏,不可被说出,不可被记载……只能靠你自己一点点去推测。这是前辈们的告诫。我能给你的,就这么多了。” 林正阳仔细地检查了几次,用了多种道法检测了,确定他没有说谎。 于是满意地点头,道: “这就打开冥府之门,送汝转生。有我昊阳门符令在,城隍会网开一面,免去你部分刑罚。你本是外域入侵者,想在本界转世,该有的流程总是要走的。道友当心里有数了。” “自然,只有经历了冥府刑罚,洗去外界气息,才能真正融入此界。若非此界层次甚高,当初又怎么能发现那里的入侵?这方天地,有大恐怖,大隐秘,绝不仅仅只是表面上这样简单。道友还是谨慎点好。” “我晓得了,道友这便去吧。” 说着,林正阳打散发冠,念动雷生,隐隐约约一道门户出现,甘露,天光,金花,纷纷洒洒,落在那白色雾气之上,洗出一点点细微的灰气,那人影反而越见清晰,渐渐凝成人形。 这是先作法取净水,金花,天光,洗涤对方身上部分罪孽,并且裨益其元神,以防转世之后先天不足。 倘若元神先天不足,转世之后就会导致新生儿天生盲哑痴呆等等症状。 倘若罪孽不给予洗涤,进入冥府就得受刑,随着刑罚之中渐渐消磨罪气,直到罪孽消尽方可转世。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元神已经完好,罪孽也几乎消尽,这才停下法术,呼出冥府之门,说是门,其实只是一个临时打开的小小通道,直通鬼门关,免去大半路程,算是各家道门都有的捷径。 “奉吾符令,令汝超生。”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身披白光,穿着文袍的巡检就带着一队阴兵过来侯着。 林正阳身为昊阳门门主,他的符令在本地城隍那里具备优先级,可以更加快速方便,若是其它弟子,在这里少不得要多念几句,请动的也是普通的鬼差。 一般而言,道门所在地的各种山川鬼神,诸如土地城隍山神河流之神,都是由道门自行敕封。门中遭劫的弟子,有功于门中却无望道途,或者门人因为其它原因意外身死,死后又不愿转世的,往往会得门中敕封,受得神职,在冥土世界,成为鬼神。这种鬼神,实际上就是道门势力,受各自道门管辖。 除此之外,门人死后若是不愿成为鬼神,受神职限制,也可以在道门福地之中转修鬼仙的。虽然鬼仙修行不易,并且劫数重重,修行速度较生前缓慢百倍千倍,好歹也是一条路子。传言冥土深处就隐藏着近乎证得大罗道果的鬼仙,不过这只是传说,倒是天目山帝君就是鬼仙出身是有史可考的。 此界仙道,共有天地人神鬼五仙,代表五种修行路数。这是修行的路子,本质不分高低,只有难易之别。 不过,在各家各派,内部又有关于境界的划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其他旁门、魔教,各自都有不同的修行理念。 苗疆十万大山内部自成一体,外人难以插手,据说那里就存在有别于中土的修行方式,称作蛊仙,以采集天地之精华炼成各种蛊,每种蛊都有不同的效用,彼此配合、炼制,自成体系。 魔教只是统称,实际上也分为许多分支,他们彼此之间也是各有不同,绝不会混淆。修行杀生道的和血海道的,就是不同的路数,彼此境界层次划分也很难统一起来。除非真的出现一位一统魔门的魔门巨擘,否则他们也不会特意去统一彼此的境界划分。 “境界到底是由人划分,怎么可能不随时势而变动,不同的道途,怎可用统一的境界来区分彼此?那不是成为了真正的网游了?”林正阳虽然住在山上,但是对于山下的人道变迁也是了解的,就比如这如今新兴的的网游,这第二次道法工业革命的产物。 “程攀终究还是走上了道法科技合流的道路,都二十年了,才肯回头,真是个榆木脑袋。” 程攀是个奇特的人物,林正阳知道他来自域外,据说是被一位大能直接自虚空之中拉过来的,说是要在这个世界兴起人道变革,林正阳和他有些交情,还请他帮忙建造了灵能发电站。 昊阳门中,在地仙道果成就之前,就被称作人仙,这里的人仙,不是指的人仙道路,而是专指昊阳门修行的步骤,此时在人身元神之上做功夫,实际上,昊阳门,是不折不扣的地仙道统,走的是演化福地洞天,造化大千的地仙之道。 开辟一处洞天,就能供养一批为数不少的地仙,相较于其他道统,别有一番奥妙。 林正阳不是不可以走上身与气合、气与神合的天仙大道,奈何昊阳门不是天仙道统,苦苦地卡在这里不得进步。 想成地仙,首先你得有洞天,不然不能成就。 昊阳门这六百余年积累,也没有造就出一处洞天出来,可见洞天成就之难。 不过林正阳别有奇遇,踏上了阳神大道,此时哪怕抛弃肉身,纯以阳神驻世,活上一元之数不成问题。 阳神大道,与寻常修道人所说阳神又是不同,乃是纯修阳神,以阳神之体参悟天道,最终也能成就道果。 只是这就背离了昊阳门的修行理念。 理念之争,无处不在,不可不察。 “在我之前的掌教、长老们,都去了哪里?我不信他们个个都坐化了!或许就有背叛道统遭遇气数反噬的,不然这六百年下来,以我昊阳门的丰厚资源,居然没有出过仙人?而且即使是没有两位数以上的仙人坐镇,昊阳门居然还能不断壮大至今? 真当其他门派是傻子? 其中必定有我现在还不知道的事,只是现在不必追究。” 第二章 财侣法地齐具备,修行路上第一要 无论在哪个世界,那种社会,哪个地方总是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比如说修行路上的财侣法地。 就比如昊阳门,门中内门弟子上百,外门弟子林林总总也有小两千,至于记名弟子更是要翻上三倍,有五千多名。当然,记名弟子一般只是候补,传授的都是些基础之中的基础,大多作为门中财源。 记名弟子贡献财源,绝大多数是为了求得庇护,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道门本身就代表着力量。 除了记名弟子的供奉学费之外,门中还有不少丹药宝材符箓出产,这才是道门财源主力。 丹药可以治病救人,美容养颜,解毒消食,等等等等,丹药种类繁多,几乎包括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昊阳门每年出产的普通丹药,都是以百车作为计量,供应着附近十几个郡的丹药需求。 林正阳接任后,尤其看中丹药,鼓励门中弟子研发新丹方,而今掌握在昊阳门手中的独家丹方就有上百种。 这类丹药需求甚大,即使是昊阳门也不能独占,只是垄断了附近十几郡的高层市场。 底层的丹药,昊阳门只是占据了一成左右的份额。 不少散修都靠着制作大众丹药辛苦度日,往上数六百年前,其实昊阳门的开派祖师就是一个散修出身,靠着一手炼丹制药的本事和一本粗浅的《金光咒》起家的。 其它零散的财源也还有些,诸如培育灵兽,勘测地脉风水,各地置办的产业,零敲碎打的也不算少。 财侣法地,财这一条,昊阳门无疑是雄厚的。 侣,修行之同行者,昊阳门之中,多的是同门前辈,负责传法讲法的长老,能够解决几乎任何修行难题。 法,这个也还算充裕,虽然昊阳门之中直指地仙的法门只有经过昊阳祖师多次修改之后的《昊阳金光元神图录》是的,它最初的原本就是大路货的《金光咒》,只能供人入道,修出粗浅的法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门大路货能有多少内容。然而昊阳祖师才情惊人,生生开拓了一条路,修成了昊阳金光元神,成为阳神真人,甚至推演出了三条成就地仙的路子。可惜他老人家是寿尽而亡,转劫归来那也不是当初那个人了,更何况还有胎中之迷,种种劫数,几次转生之后,阳神渐渐消磨直至泯然众生,终归是未能归来。 总的来说,门中道法不缺,数百年年也收集,修缮补全了大批基层道法,供门下弟子选用。林正阳也参与过道书的修缮补全,这是每个弟子的修炼有成之后的必修课,相当磨炼人,而且辛苦。凭借自身见识,找出道书存在的谬误,并且予以修缮将道书残章断句予以修复,推演完全,其中需要消耗的精力简直不可思议,往往要前后上百人十年时光才能补完一卷普通人仙道书。这也是一种修行方式。 地,昊阳门独占一条山脉,并且在冥土之中,也有四十三处福地。这些福地大多是历代门中阳神大成的真人自行演化出来的,也有部分是地气流转汇聚结穴,经风水之术点化后缓缓形成的。当然本朝开国时昊阳门得人皇龙气封,借助那磅礴的龙气在冥土之中生生转化出了一处福地。 福地,是道门在冥土的根基,只有拥有自家福地的门派,才能自称道门,否则便是不入流的散修。 福地本身,以面积底蕴也可以分出三六九等,一般只有阳神真人才能演化出福地,福地可以成长演化成为洞天。 到了洞天,便不存在于冥土,而是在两界之外的虚空之中自成一界。这时的门派方可称为道脉,只要洞天不坠落,便是永不担忧。 不像福地还有可能被轻易攻破,还可能被人间大军堵门,道脉那是进退意,俯视众生,除了洞天本身的劫数以外,便很少有什么可以打扰到他们。 昊阳门现在就缺个洞天,等待门中四十三处福地自行成长遥遥无期,林正阳以及几代掌门致力于将诸多福地牵引合并到一处,形成一块超大型福地,再演化成洞天。 福地牵引合并牵涉到诸多方面,尤其坐落在灵穴之上的福地一旦移动就会导致地脉动荡乃至于造成地震,因此必须要小心翼翼。每时每刻都有弟子监测着福地在虚空之中迁移的动向,引导其到达指定位置,持续几十年如一日,而今四十三处福地已经尽数汇聚了形成了一块超大型福地,只等林正阳将其演化为洞天。 “自古以来,洞天出现无非两种。一者,由福地经历无数劫难晋升而来;二者,便是地仙道果演化而成。我不是地仙,却有大成的阳神并雏形道果,福地的积累也远远超过普通洞天,都是在临门一脚,或许可以互相补充,同时突破。只是毕竟只是推演,究竟如何难以预料。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不愿走这条捷径。或许……这里还有另一条路也未可知晓。” 地底静室之中,林正阳点燃了宁神静气香,一次便是一整座塔林,烟气弥漫开来,特殊的香料,可以去除外魔清心凝神。 接着激活静室周围的禁法,一大片水幕生出,笼罩着周围。 再将护身法宝,全部放出,各种灵光团绕道气垂下,护卫周身三尺。 最后持诵秘咒,引来门中诸位转修神道的祖师神力,显现加持。 门中各处大阵全开,弟子巡视。还有长老坐镇各处,各种道法使出,以防不测。 山中巡夜鬼兵,夜游神,次第布防。 任何外人,想打扰他。 冥土之中,鬼神齐聚,无论是门中弟子死后封神还是转修的鬼仙,此时都在福地之中警惕着,以防有人从冥土地界打击昊阳门。 林正阳做好准备之后,取出那个东西,以一道神念入内读取信息,渐渐地就推测了不少零碎情报。 “主神空间……在诸多世界之间游走?我们的世界,只是一个高级的世界,超出我们世界的还有很多。这个不奇怪,我从来不怀疑存在其它世界。” “主神具备创造世界的能力,这是肯定的,居然有很多由小说演化出来的世界,这些世界毫无疑问是主神自行创造的……嗯,小说就是话本,剧情就是天命,主神空间投放轮回者,同时窥测天命,以此作为参照,搅乱天命也就是剧情谋取……谋取什么?!这里没有了,我却知道了!” “大盗,大盗啊!福地成长需要汲取地气,洞天成长需要汲取九天之上的种种灵气。那么主神空间,它需要的,就是世界的精华,最本源的力量,它盗取的是整个世界的精华,元气海洋的本源原力啊!” 林正阳难以想象,被盗空了原力的世界会是何等下场,同时也有一种隐隐的雀跃。 虽然,以林正阳的见识,未必能够真正理解主神空间的存在形式,做出这种推断也未必正确就是了。 到底主神空间的存在,是不是为了掠夺诸天万界,现在还未可知。 “主神空间的创造者,必定是地仙,是我等地仙之道的祖师啊!若能亲自观摩主神空间,观察它的演化,等同于一位前辈在演示地仙之道的前进之路啊!主神空间,可不就是,洞天晋升的下一步,自成世界吗?我想进入主神空间……我一定要进去。” 第三章 主神空间出任务,轮回世界觅仙踪 从那个轮回者身上得来的信息其实相当有限,虽然林正阳看完了,只是很是零碎,有用的东西实在是少了。 “或许,是到了用到这个的时候了。记得他们叫这个,轮回符。” 林正阳看着手中的一道符箓,目中精光闪闪,与空气激荡出火花,不时有五彩光带飘落,在空中就渐渐消失。这是已经大成的阳神时时刻刻几乎满溢的迹象,时刻都可以凝聚地仙道果的迹象。 “主神空间每次进出,只间隔很短一段时间,一般都是一刹那。我方天地较为特殊,竟有长达一个时辰的间隔,可见这方天地水很深很混,隐藏着极大的隐秘。” 说着,就动用了这张轮回符,毫无预兆地从这里消失,竟然未曾惊动昊阳门上下任何人。 …… 昏昏沉沉,隐隐约约感受到疲倦,那是阳神自发地接受到不少超出理解的信息之后造成的一种错觉。 难怪轮回者穿梭世界时都是昏睡着的,这个过程之中接受到的是世界向外散发的资讯,对于凡人来说不光无法理解还有可能造成极大震荡变成痴呆。主神空间让他们昏睡反而是一种保护,只是轮回者不明就里,怕是不会领情了。 对于林正阳而言,这就算是一次不大不小的机缘了,这种世界发散的资讯,又可称呼为灵机,或者天机,零散着的不成体系那就没什么用处,只是能增添慧力,若是偶然能够拼凑出一些成条理的就是大收获,可以极大地增强突破的几率。 其实所谓的悟道究竟是悟的什么呢?不提那些所谓一切心证,号称心境就是一切的空想成佛流,其他任何修道的人所谓悟道都是在与大天地进行资讯交流,汲取营养,并非凭空捏造。当然,悟道不仅仅只是这么简单资讯交换,还包括提升元神慧力,养身延命,乃至于更深层次地改变,比如说概念层次上个体在天地之中位格缓慢提升。 在林正阳的世界里,参悟天道就是一种修行方式,道不远人,人在道中,与天地大道交流,是一种行之有效地证道之路,只是效果缓慢,需要长期坚持才能见到效果。 见识到世界之外的“景色”是一种意外之喜,就仿佛跳出了河面的鱼,见识了陆地,树林,天空等等在水下见识不到的景色,从另一种角度得见世界,大大地拓宽了眼界,对于修行人的心态方面是一种难得的经历与底蕴。 这个过程不长,还不等林正阳贪看,他终于也晕过去了。 ………… “不错,你是这次的新人里资质最好的一个……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嘛?哈哈哈哈哈哈,兄弟姐妹不要睡了,恭喜你们来到了主神空间。” “这里有无限的可能,无限的世界,无限的变数。” “在这里,你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得到任何你想要的,只要你有足够的权限和奖励点。” 林正阳一早就醒了,隐身在一旁,就默默地看着那个壮汉醒来之后在新人面前“表演”。 周围有一个类似于锅盖的透明保护罩,八个人躺着,两个人站着,还有一个林正阳隐身在一边。 “和那个家伙给我的记忆里情报对的上,十一个人,其中两个资深者。这是一次典型的新人引导剧情,那两个资深者都是半吊子,大概是走的血统强化,战斗力不值一提。” 林正阳看着手上科幻色彩浓厚的腕表。 “当前世界:普通西方魔幻世界。 主线任务:存活一个月。 奖励:1000点。 惩罚:无。 注意:当前世界语言同步翻译(仅限本次任务)” 相当经典的新人存活任务,只要不作死就一般都能顺利度过一个月,加上还有两个资深者带着,生存几率很大。 不过,就这么什么都不做,也就只能拿到基础奖励,想要挣钱当然是要自行挖掘支线剧情了。 而这些,往往资深者都不会主动告诉新人,以免新人作死,导致引导任务失败,影响资深者的利益。 “列出我的信息。” “轮回者编号1462, 职业:地仙(东方仙道下属分支体系之一), 等级:29/100(三星级巅峰), 技能:符箓,阵法,炼器,炼丹,医术,风水堪舆,占卜易术,相术,昊阳门雷法,昊阳门道法……(多才多艺的仙人), 阵营:东方仙道——地仙, 评价:你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人,也许你能够在这里找到你想要的,不过你真的明白自己的想法吗?” 看到最后的评价,林正阳就知道自己的图谋早已被主神空间的大能看的一清二楚,不过本来也没什么,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 这是资深者大汉已经讲完了注意事项,并且开始做自我介绍。 “我的代号是黑熊,负责在这次任务里引导你们。事先说好,不要作死,这里已经不是你们原本的世界了,到处都是明显的不同。得多么脑残的家伙才会固执地坚信还在自己家了啊?没次总有几个不肯面对现实的家伙。” 黑熊虽然看起来凶恶,却意外地有耐心,他的队友,一个穿紧身皮衣的女子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不厌其烦地解释,回答新人们各种奇怪的问题。 林正阳趁着这时候打量周围。 保护罩的原理,他无法理解,似乎是一种层次相当高的力量,并且相当坚固,他的阳神法力是不能渗透过去的。 透过保护罩,看到外面是一片小树林,似乎是某处村庄外围,林正阳看到远处不少建筑物。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正阳感觉自己的法力在这个世界变得更为活泼,或者说是灵动了。当然,这个世界层次上给他的感觉远不如原本的世界,只是……应该叫做规则不全?对超凡力量限制小?他可以更加轻松地使用法术,甚至可能会有相当的增幅。 在这样的世界,规则限制小,反而更容易参悟大道天机,而且活泼的灵机容易诞生各种奇迹,若是能够得到一两个日夜观摩,凝聚地仙道果就在眼前。 保护罩终于消失。 两个资深者将新人一分,每人带了四个,就往村庄那里去。 林正阳分化出一道化身跟上他们,同样隐去身形。 阳神,日中无影,聚散如意,恍若真人,能饮酒吃肉,日游万里须臾间。 炼神至此,可谓尽矣。 林正阳自入门开始,入静,摄心,降服心猿意马,入定,出窍出神,踏破风刀火海等等诸多劫数,能在白日出神。 又炼气有成,玉液还丹,将阴神杂质渐渐消磨炼化,不走其他门派内丹之路,也不走古练气士结顶上三花修胸中五气的路数,只一心一意要将这阴神阳化。 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找了多少方法来锻炼,甚至跑去变电站,用不同电压的电弧来磨砺阴神,终于在某次春雷时,阳神成就,再不是带着阴气,而是一点温暖如同春风的阳和之气,这是阳神初成。 阴神渡雷劫,其实就是在春雷响动时,向上经历雷劈,在一次又一次雷劈之中感受到时序到来,春回大地,万物苏生的那种勃勃的生机,在痛苦中令阴神转化为阳神。 事实上,这一步并不一定非要渡雷劫,假如有耐心用其他法子慢慢消磨阴质,也是同样可以成就阳神的,而且更加安全,这种法子相当不少。 林正阳经常去渡雷劫,为的就是进一步感受雷霆之中蕴含的天机造化,根据时令不同雷霆给他的感受也不同。那种感悟,是在变电站人工造就的雷劫不能代替的。 每经历一次被雷劈,都能很好地锻炼阳神,林正阳之所以能以双十年龄,将阳神修至大成,靠的就是这样一股子不要命的精神,靠的就是那在变电站十年如一日地高压电击造就的人工雷劫,靠的是昊阳门财力的支持,否则哪里能这么快呢?靠水磨功夫,等他凝成阳神就得花六十年,不成仙一个人又有几个六十年呢? 再进一步,便是凝聚道果,号称仙人。根据选择的道路不同,凝聚的道果显化也有所不同。 林正阳打算在这个世界看看,寻找一些支线任务,就不跟着那些新人了。 第四章 遍知真人称地仙,白日出游有神通 关于地仙也有很多说法。 方士称住在人间的仙人。晋葛洪《抱朴子·论仙》:“按《仙经》云:‘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云笈七签》卷一一四:“此飞仙之所服,非地仙之所闻。”清薛福成《庸盦笔记》卷三:“罗浮山中有黄道人,相传东晋时,葛洪炼丹仙去,道人捞其鼎中余丹吞之,遂为地仙。时时披发氅衣,出行山中。” 地仙也称为遍知真人,既阳神是也,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一点真阳点化浑身阴质,可神游于日光之下,神游所至,便是能知,所以号称遍知真人。 也用来比喻闲散享乐的人。唐李涉《秋日过员太祝林园》诗:“望水寻山二里余,竹林斜到地仙居。”《新五代史·杂传·张筠》:“筠居洛阳,拥其赀,以酒色声妓自娱足者十余年,人谓之‘地仙’。”宋苏轼《李行中秀才醉眠亭》诗:“已向闲中作地仙,更于酒里得天全。 不过林正阳所在的世界,地仙指的是一种修行理念,一种道统,一种传承,有别于其他修炼派别,他们自称地仙。 每家每派,对于各种修行阶段的称呼不同,采取的手段也不同,功夫不同,岂能一概而论。 其实在很多门派之中,林正阳如今这等巅峰层次的阳神,已经可以被称作神仙了。只要阳神和躯壳融合,打成一片,做到形神一体,散则为气聚成形,彻底改变了生命的本质,便是神仙的修行。 还有些门派不修阳神,虽然他们也走炼神的路子,却先修成内丹,讲究内丹一气纯净,丹碎婴儿生,模拟元气造化生灵的路子,以灵气孕育婴儿。这等元婴,若是能用先天灵气孕育,等若造就了先天神圣,是后天修成先天神圣的路数,当然前提是成丹时品质够高,后期需要投入的先天灵气也是海量。元婴之道,是用内丹模拟天地宇宙,造就先天祖气神圣的路子。 元婴大成,便可抛弃过往肉身,凭借这模拟先天神圣的元婴之体修行,资质较之以往不可以道理计,未来成就也是不可限量,天仙水到渠成太乙可期,大罗有望,纵然是证得先天祖气道君的机会也比其他路子的多上几分。 元婴大道,实在是改易资质,有利于证道的一条堂皇正道。历来凭此成就的道门高人不知其数。 不过,也有门派,先结内丹,再出元婴,最后元婴炼成元神,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这种路数,是避开了直接上手炼神的危险,也是一种常见修行路数。 还有一种特别厉害的路数,叫做金丹大道,号称“大道三千六百门,唯有金丹最的端。”敢这么叫,自然有底气。这等金丹,精气神炼就一颗内丹,此时不敢称金丹,号称九转成金丹金性不朽,以金丹喻指这等内丹已然达成不朽,其霸道可见一斑。这金丹九转,并不是九次,九,意味着极致,也就是说,这是把内丹打磨,反复炼,各种炼,使其多次质变,直至拥有不朽的本质,万劫不磨的本性。 这难度相当之高,一旦金丹成就,可以称之为大罗天仙。 在诸多修行理念之中,金丹大道一支独秀,隐隐堪称第一。不过其难度也是最高的,也不适合绝大多数修行人。 最简单粗暴的炼神路数是:定神——入得定境,收摄神念,出窍——此时神念离体不过三尺,勤加锻炼使其壮大,可以使用特制的定神香,只是必须在静室无风之地修行,概因神念太过脆弱,风刀之劫——神魂念头在风中被吹散,重聚,再重复,直到经历狂风也不会变化,才算完成这一阶段,神魂可以在夜间出游,不惧夜风;火海之劫——阳光对于神魂来说如同火海,一旦暴露就会受到伤害,此时此刻没有捷径,只能不断重复晒阳光,受伤,恢复,再晒阳光,直至神魂可以忍受阳光照射,在白日出游,这叫做日游。 一般人把日游与阳神两个阶段弄混,其实差别很大。阳神显形,日中无影,如同真人,可以饮酒吃肉,区区能够日游的神魂,哪里能够做到? 日游之后,可以尝试着移动纸张物品,唤做驱物之境,到了此时,炼神一道才算有了真正的杀伤力,不仅仅限于幻术,可以飞剑十里斩人头,时人不识真面目。 驱物之后,是附体显形,就是类似于鬼附身一般,显形就是借助于一些外物比如说水来显示出形体。这就算有了战斗力了,尽管还不太明显,不如其他路数,此时已经可以使用很多道法了。 接着一个阶段,是夺舍。能够走到这个地步,可以称之为鬼仙,止于投胎就舍,可以在肉身死后自行选择孕育之中的婴儿投胎转世,将来还有机会在下一世再入道途。已经初步打破生死界限与寿命的限制了,所以可以称之为鬼仙。虽然是鬼仙,其本质属阴,仍然是鬼。鬼仙一日不转化浑身阴质,哪怕是神通再广,法力再强,境界再如何高妙,那也是鬼仙之道,不是阳神之道。 最后一个,就是阳神。一点真阳点化浑身阴质,可神游于日光之下,神游所至,便是能知,所以号称遍知真人。注意点放在点化浑身阴质,这就是区别鬼仙之神与阳神之神的区别,就是这个过程不能少。 成就阳神之后,许多神通不修而成,不学自得。比如说,化身,阳神可以分化出百千万亿化身,每个化身都如同真人,当然这是阳神大成之后才能做到的。阳神真人一个念头就是一个化身,就能化为一个法术。 林正阳此时打探消息,探索情报,就是用的这种阳神念头化身法,这种念头化身无形无质,聚散如意,根本防不胜防又能轻易穿越各种墙壁沼泽树木,能飞天能钻地,简直是妙得不能再妙。 这个阳神,不是寻常修道人号称的纯阳之神,而是阳神大道成就的阳神,根本不是一回事,彼此神通法力也是相差极大。 以林正阳这种修为,其实可以自称“神仙”。 此神仙,非是神职仙人,而是阳神大道的成就者,也是直指帝君之位的一条通天大道。 “可惜我昊阳门是地仙道统,不是神仙之宗。我前进无路,着实不敢踏上这一步,只得苦苦等待门中洞天,不然早三年我就纯以阳神驻世了。” 第五章 水货资深者真新人,小李飞刀与诅咒 库克镇的清晨一向是比较热闹的。 然而不久前这份宁静被打破了。 一群外乡人来到了这里,并且出手阔绰,一些心思活跃并且很有空闲,或者说是无所事事的家伙很快就盯上了他们并且迅速察觉到为首的一男一女并不好惹,剩下的八个人相对而言就警惕性很差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有干过活的上等人。 瞧瞧他们的衣服,不知名的料子,不过并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连一丝的针线痕迹都没有。(工业制品,尼龙材料) 看看他们的头发,多么有光泽,这是那些贵族家才能经常用的油吧,居然把头发保养得这么好。(估计有一个星期没洗头发了,然而这还是所有人里发质最差的) 看看他们的皮肤,没有污垢,特别白,这是贵族,不,非常有钱的贵族才能把自己养得白白净净的。(长期呆在室内,不接受日照,就会很明显地变白,这其实是一种亚健康状态) 欧,该死的贵族,该死的有钱人。 尽管两个资深者企图低调,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是一种徒劳的举动。 “失策了,我们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普通佣兵。而且……”那穿紧身衣的女资深者一回头,示意那八个新人。 “指望他们扮演普通土著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绰号黑熊的大汉又接了一句:“还有我们的衣服,肤色,言谈举止,没有半点像个普通人。倒是像一群游手好闲的贵族子弟在寻乐子。” 他的声音闷闷的,第一次接新人引导任务没想到就出师不利,完全粉碎了他事先定下的计划,现在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他不明白,明明以前见着前辈们带新人时那是多么游刃有余,多么装逼成功啊,一轮到他就各种不顺。 “不,其实贵族子弟更不会跑到这里玩耍。事实上,在这种奇幻背景世界里,贵族要面对各种危机,他们必须要学习大量知识,拥有过人的武力,否则很快就会死的很难看。这种充满了危机的世界,贵族需要从小开始学习文字,语言,武技,参与骑士训练,指挥军队,并且定期清理领地之内的各种魔物或者危险野兽。强大的生存压力,迫使每一位贵族都必须要拥有证领民的安全的武力,否则他的位子就不安稳,他的家族就会很快消失。这种世界,我以前呆过,所以,想伪装成贵族子弟是不可能的。他们都有一身好武艺,这群新人怎么看也不可能有超过零点五鹅的战斗力吧?” 不说还好,一说,黑熊就更沮丧了。 后面的八个新人依然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个新的世界,当然,少不了各种心思潜藏……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资深者是不管的,下一次任务又不在一起了,谁管你那么多。 林正阳的一个念头已经无声无息地侵入了一个新人的身体,压制了他的本身识神,随时可以剥夺他本身对于身体的感知,接管他的身体。 这个过程非常短暂,对方没有任何有效的抵抗。这就是附体了。 假如不保留对方识神,抹去对方神魂,由自己这个念头入住,那就是夺舍了。 不过,杀队友会有扣分,再说也没必要,对方不会察觉的, 此时此刻,这个宅男,叫做刘钰的,仍然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他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果然,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我进入了主神空间。我一定是主角,我要强化《吞天魔功》,修成大帝,修成红尘仙,到《遮天》世界迎娶狠人大帝。” 这是刘钰心中的一个念头,林正阳如今阳神大成的修为,潜入他的心灵,几乎可以看到他的一切潜意识表意识之中转过的念头,哪怕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潜伏的很深很深的龌龊肮脏,都一览无余。 每个人的内心,都时刻有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它们存在的时间很短,很多时候没有道行的普通人是难以发现的。 不过林正阳就不同了,他修成阳神之后,不存在无法自我把握的思维念头,每一个念头都具备显化化身,施展法术的能力,而且这样的念头化身,随着他的力量增强将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传说之中,有专走阳神证道的道君,一个念头就可以化作一方完整的世界,而且念头数量无有穷尽,是真正意义上的无限。 不过那就太远了,林正阳如今阳神大成,他的阳神可以分化出十二万左右的念头,也就是说,他可以分化出十二万的化身。 但是他不会那么做,那等于将力量分散了,虽然他的每一个念头都具备阳神的本质,但是单个念头的力量毕竟薄弱了些。 这群人走进了村子里唯一的一个小酒馆。 资深者黑熊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币,没有任何花纹的那种白板银币,毕竟每个国家的钱不可能完全一样,然后在不经意之间捏碎了一块桌角,小小地显示了一下自己的武力,震慑那些盯着他们好一会儿的贪婪目光。 果然,在显示了一下武力之后,黑熊明显地感觉到自在了许多,贪婪地盯着他的视线少了许多,剩下的那些就是真正的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了。 冷笑了两声,在新人们的茫然之中,黑熊已经甩出了七八飞刀,各个方向都有,手臂在空中舞出许多残影。 然后就听到四周传来几声闷哼声,甚至酒馆楼上就有一声。 酒馆老板脸色刷地白了。 这种开酒馆的,总是免不了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提供旅客消息,串通起来谋财害命什么的,都不是新鲜事了。 黑熊盯着老板看了一会儿,看得那老板舔着脸陪笑,汗都滴下来了,才放过他,带着人上了楼。 那资深者女子略有深意地笑了笑,用那青葱手指,点了点那老板的方向。 感受到手背上瞬间多出来一条蛇形烙印以及阵阵钻心的痛楚,那老板苦笑着更是苦着脸,又是鞠躬又是赌咒发誓,才送走了这个祖宗。 第六章 世界原力有呼应,与世同君太阳神 上楼之后,房间不多,二楼只有八个房间。 昏暗楼道之间,黑熊对女资深者说:“小红,有问题吗?” 叫小红的女人指尖冒出一点微光,闪过。 然后她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然后两个人分别领人进了一个房间,两个女生跟着小红,林正阳附在刘钰身上跟着黑熊进了隔壁一个房间。 “一点灵光是真符,人间错会墨和朱。”这女人看似学的那不知何处的法术,其实底子里走的是符道,以气绘符,算是入了门槛,方才那个简单的符,是感应异常气息所用,辨别这里是不是有法术陷阱或者类似于禁制东西,是基础中的基础,有点意思,和我昊阳门的符法相比还逊色一些。 林正阳正琢磨这方才那小红施展的符术,黑熊正在把刚才新人们没有察觉的危险一点点理顺了说清楚,给他们兴奋起来的头脑上当头淋下一桶凉水,顺便再次强调纪律以及…… “不要作死,不要作死,不要作死!尤其是这点要记清楚。我记得某一次简单的新人剧情,就是一个新人作死,结果引发了神战,当时的资深者只有一个人重伤逃了回去,那就是我们队长。后来我们队长突破四星进入中级区专门花大代价复活了那个傻瓜,把他的灵魂囚禁在地狱火焰里灼烧了一年。” “所以说,不要作死,否则你死了也别想安稳!谁要是作死,老子就先宰了他。”黑熊笑得很恐怖很狰狞。 “可是,杀死新人不扣分呐?”刘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抽风,就站出来问了这么一句。 黑熊意外地看了这个戴眼镜的宅男一眼。 “你小子胆子倒是大啊!我说过直接动手了吗?我可以打断你全身骨头,打上麻醉药,撒上黑暗德鲁伊特制香料,再把他你丢进黑蚂蚁窝,让你活着看着自己一点点被蚂蚁覆盖,吃掉……哇——” 黑熊突然一声大喊,吓到了六个粉嫩小新人。 黑熊恶趣味地大笑,看到刘钰那被惊吓后的表情,他终于满足了。 新人的处境并不安全,从我得到的那份记忆里的情报来看,养殖队的出现几乎是必然的。不过主神空间也不可能一成不变,它同样是在不断成长之中的,那么养殖队就不符合主神空间的利益了。养殖队的发展是阻碍主神空间发展的趋势,势必会出台相关规则,调整各种组织结构来杜绝这种现象,这点可以等回到主神空间再观察。 林正阳默默观察着,阳神念头思维速度极快,一念之间就推算出了多种可能性,又一一否定批判,最终结果留待验证。 阳神脱离碳基生物的身体之后,不再受到限制,反而可以将阳神本身的能力发展到极致。 此时此刻,本体之处林正阳感受到自身阳神越来越轻松,越来越感应深远,向无穷远的高度蔓延。 以阳神的角度来观察世界,世界更加多姿多彩,远远比凡人肉眼更能看得广阔。 凡人眼中只有七种色彩,能见光范围有限,这部分被现代科学称作可见光。 而阳神感应,不能说是看,因为阳神不是以眼睛观察,是以称作感应,阳神感应之中,几乎所有的光都是可以看见的,就连声音等震动,也能直接感应到它们的传播,也能感应空间与时间的微妙变化。 某种意义上,阳神已经是另一种更高等生命存在形式了。 以林正阳如今巅峰层次的阳神,纯以阳神驻世,寿命最少以十万年起。 阳神可以直接摄取各种光作为食物,更能开辟微型空间,在各种空间之中游走,拥有类似于“心血来潮”的预感,能创造出能量生命,念动即法术成…… 尽管很多神通都是林正阳自行领悟出来,不是所有成就阳神的真人都能拥有,而是依据成就阳神的功法各有不同,但是这一对比差别甚大,无怪乎阳神被称作陆地真仙。 林正阳甚至产生了就此抛弃凡躯,以阳神成道的想法,不过又被他放弃了。真要这么做,就违背了他最初的规划。 “这是……狼人。” 感应之中,镇子外面,有狼人出现。 阳神感应蔓延过去,仿佛激发了某种特殊的规则一般,竟是形成了一种界域。在这个范围之内,一应阴晦一扫而空,淡淡的光辉撒下,方圆近百里都是如此。 正在树林之中狂奔的狼人也被惊到了。 “这种领域,这种神力,完全陌生,我误入了真神的圣地!” 狼人与追杀者同时陷入领域,然后开始痛苦地挣扎,倒在地上翻滚哀嚎。 林正阳不急着处理这几只狼人,仔细感应着。 这个世界在呼唤着他,亲切地呼唤着,强烈而热情,并且向他放开了各种规则,任凭他领悟。 “这是元气海洋,昊天元气海,居然这么轻易就让我一个外来者进来。” 林正阳进入了一处充斥着各种规则与元气的地方,在这个世界,或许叫做法则的海洋,原初之地。 阳神来到这里,那种呼唤更加明显了,是希望他留在这里。 “这个世界的元气海洋,远不如我老家的,连一cd不到,而且还被污染了。似乎是偏向于黑暗,也因此诞生了狼人与血族。” 世界虽然没有意识,但是却有一种泛意识,在这法则海洋之中就更加清晰。 “拯救,晋升,神上神。” 这个世界的泛意识大概意思是要他驱逐异类,带领世界晋升,报酬就是成为这个世界的神上神。 “这个世界果然是偏向于神道。” 林正阳感叹道。 此时,在元气海洋,法则凝聚之处,就这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七八个印记留在这里,而只有点燃神火才有一次进入这里的机会,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有不少真神存在。 “大约有32位,这是半神的。” 仔细地观察,半神的印记较浅,并且都在外围。 有蛇,狼,鹰,还有一些其他种族的。 林正阳继续向深处,终于是走到了他所能抵达的最深处。 这里,孤零零的只有四位。 一个,是在树林间奔跑的鹿;一位是带着不详的血腥色的蝙蝠;一位是凶残的狼人;一位是提着斧子的大汉,不断地呐喊。 这些印记,只是代表身份而已,不能真正用来判断他们的能力。 接受这个世界的原力,与世界共呼吸,才是真神。 至于神上神,那已经是合道了,是世界之主,我意即天意。 地仙正道就在于与世同君,如今有机会提前感受到,哪里可以错过。 林正阳不再犹豫,留下了自己的徽记,一轮燃烧着火焰的太阳,照耀着大地。 阳神的力量不再保留,回应世界的呼唤,磅礴伟力扫过整个元气海洋,震动着传出一句话,整个世界,无论是人还是非人,无论在哪里,都能明白清楚地听到。 “今日起,我为太阳神,科伦。” 第七章 支线任务是巨坑,太阳神域引骚动 “支线任务:神战,消灭三个以上外来神灵。 描述:你的临时队友1462触发了支线剧情,并且向你发来了邀请。 注意:大型世界连续任务,轮回者可以在间隔一次轮回任务之后再次降临,继续完成任务,可以中途放弃,无惩罚,根据完成情况结算奖励。” “什么?”黑熊和小红本来正在讨论合理挖掘支线剧情,就接受到这么一个消息。 “这不可能,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和八个新人,这个1462是哪里跑出来的?”黑熊难以置信地大吼。 “也不算是不可能,或许是超级新人。你别忘了,虽然大部分新人都是普通人,但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来自高等世界的修仙者,练气士,黄金骑士,甚至还有一次混进来了一个科幻世界出身的量子观察者。”小红也是很吃惊,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说着。 几个新人就那么看着,面面相觑,不明白两个资深者在说些什么。很明显,主神空间并没有发布这个有难度的支线任务给他们。 “这可真是够了!这个新人肯定有隐身的能力,不,可能根本不是人类,要知道轮回者可不全是人族啊!”黑熊想到了一种可能。 “还有可能他醒的非常早,并且使用了某种手段使我们无法发觉他。他很强,随时都能杀掉我们。至少,从他第一天就开启了神战任务,你大概就能推测出他的星级了。” 说到这里,小红皱着眉头,这次的事情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超级新人这种罕见的事情,怎么就被她碰到了呢? “一至三星,属于凡人;四星往上,属于神祗的领域;七八九星,都是禁忌,是超脱者的范畴,每进一步,都是云泥之变天地之差。能开启神战,就算是这个普通魔幻世界的神灵,那也是四星起步,上不封顶啊!这任务,不能做!” 黑熊虽然心动,但很有自知之明,很多东西不是自己这个一星级的小人物可以掺和,就比如这个神战,那看看就算了,命只有一条。 “我们马上就走,这里已经被化为对方神域,正在向圣地转变,很快就会感召一大片信徒。不想被洗脑的话,就得赶快跑。” 小红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正能量的浓郁程度加大,自称太阳神的那个1462掌握了正能量相关的领域,或许还有太阳领域,太阳光也比刚才强多了,阳光已经驱散了附近天空中的阴云。 两个资深者带人结账跑路,不理会那些激动得不成样子的村民,花大代价牵了几头驴,这时候也来不及计较价钱。 出了镇子,就看到一大群黑暗生物在狂奔。 狼人显出狼形在地上奔跑,血族化成巨大的蝙蝠,还有许多地精在大叫着“欧克”,红帽子挣扎着,在草丛林窜着…… 他们共同点,就是一边跑一点被阳光灼烧,烫伤,身上冒出黑烟,同时发出意义不明的痛苦的吼声。 新人见了这么多怪物,简直走不动路,幸亏资深者先见之明给他们每人配了驴。 小红摸出一打又一打神行符,往驴四条腿上一绑,屁股一拍,新人就抱着脖子往前窜,简直如同在飙车,一路上连话都不能说,一开口就灌进一口风。 这条路,越往前走,看到的黑暗生物,就越多,反正无论是资深者还是新人大多不认识。估摸着就算是本土土著居民,也未必就能认出多少。即使是把这个世界所有的学者加起来,也未必就能认全这些黑暗生物。 “真是大开眼界了,不过是几十里方圆,就隐藏了这么多黑暗生物,这得有上百万了吧?” 黑熊骑着改造过的摩托,行驶在颠簸的山村小路之间毫无压力,还能自动驾驶,偶尔还会射出子弹与激光,消灭挡在路上的一切阻碍,包括但不限于狼人血族,树木,房屋。 “这个世界没救了,这么多黑暗生物,说明生物圈已经大面积被污染,距离整个世界堕入黑暗不远了。要是不出意外,新人们在一个月内必定会遭遇黑暗生物袭击,说不定整个镇子都要完蛋。这才是正常的新人剧情,我们本来只需要守住小镇一个月而已。”小红的坐骑是一只符马,顾名思义,用符术幻形而出的马匹。这是地煞幻法的路数,虽然不入流,却胜在实用。 “这次之后,我就老老实实地去做正常任务,不再来引导新人了。你知道的,总是出意外。这次这样,上次也是这样,上上次也是。我的运气简直匪夷所思,我怀疑我被因果类诅咒缠上了。” “额,还真是……”小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稳他。 上次他参与任务,在生化危机世界,解救爱丽丝,结果新人东搞西搞,把保护伞基地炸上了天,差点没和爱丽丝一起陪葬。 上上次他们在蜀山传,当天晚上住店就遇到隐藏人物,几句话不对就开嘲讽,被西方魔教一个老魔的弟子好一顿砍杀,资深者当场死了一半,他还没做任务呢就被迫用了回程卷轴提前回城了。 一连三次,已经不能用倒霉来形容了,这还真有可能是被命运类的能力诅咒了,或者被因果律武器打中,又或者被人施法沾染了灾祸劫气……可能性太多反而不知道怎么好,偏偏主神空间认定他没有受到这种攻击,那就只能说是衰神附体……下次不带他玩了。 刘钰抱着驴脖子,看着驴狂奔,越过一个又一个阻碍。 “看资深者的样子,还有这些怪物逃难的样子,肯定是出事了。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不,或许不是这样,我还能收几个人头的。” 刘钰为了自己未来的奖励点,开动脑筋。 狼人和血族,都是血厚的,放弃…… 挑几个看起来皮脆血薄的下手。 想着,刘钰拔出匕首,这个资深者送的防身物件,然后,尽力平举,借用驴的冲力,使匕首锋利的刃口划过猎物的脆弱的脖子。 这样,会不会算奖励呢?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猎物流血而死,他的手腕一震,收到了提示。 “一共100点,平均一个怪才10点?乘着这个机会,要多收几个人头。” 刘钰在那里抢收人头不亦乐乎。 莫愁前路无人头,此去黄泉多断首。 刘钰在“断颅狂魔”的不归路上渐行渐远。 在适应了杀戮之后,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一波波的人头与奖励点。 收人头,得奖励点,一次又一次,匕首已经卷刃,他仍然不知道疲倦,直到驴子不知何时停下,他们已经走出了太阳神域笼罩范围。 第八章 世界原力铸神躯,地仙正道有隐秘 停下来后,刘钰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浸透了血,湿漉漉的,而且都是血腥味,持这匕首的右手几乎没有知觉了,已经肿了一圈。 再看看周围,新人们都惊恐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个杀人犯。 “额……”他下意识看了看腕表。 “860点,真不少了。”刘钰感到这波不亏,只是,现在他需要洗个澡。 不仅仅是他,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和怪物们干了几次,受了一些伤。尽管有资深者保驾护航,仍然有一个女生死了,八个新人,现在只有七个了。 ………… 另一边,林正阳陷入了麻烦之中。 倒不是他打不过那些黑暗生物的神灵,而是—— “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林正阳本体化为一轮昊日,强大的力量毫无掩饰地展示着,一时间震慑了不少原本蠢蠢欲动的半神们。 “不同世界的规则构架不同,同样的道法在另一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形式和结构都不相同。 原本我早该知道的。 如今借着世界原力的帮助,正好快速转化为这个世界适用的各种神职领域力量。倒是省却我百年苦工。” 不同世界的人类身体存在不少的区别,修炼方式很难全部通用。毕竟本土发展起来的体系必定是要基于本土环境之上。比如说,通过阳神呵气成符,在这个世界就变化成为了类似于言灵之类的领域力量,而且更加轻松如意。其他的神通道术都要受到世界的修正,变得和原本截然不同。就连他带来的几件法宝,都受到修正,成为这个世界意义上的神器。 林正阳出身于东方仙侠世界,这里是西方魔幻世界,几乎是两个没有任何联系的体系,差别就更大了。 事实上,若非主神的力量在轮回者背后提供支持,绝大多数轮回者都不可能在不同体系的世界内使用其他体系的力量,除非他达到了禁忌领域,七八九星级,乃至于传说中最高的十星。 即使是已经跨入九星级,离开原本世界,虽然不会失去力量,但也一定会受到世界修正,力量结构变得符合世界的基本构架。 现在,林正阳在世界原力的帮助下,正在修正自己一身所学,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仿佛与世界共同呼吸,体会着世界本身,这又是另一种角度看世界。 “正能量领域,这是阳神的本质显化;太阳领域,与我的功法有关;光领域,同上;雷霆领域,和我掌握的雷法有关;诡术,这是七十二地煞幻法,还有魔道手段;锻造,是炼器的本事;草药与治疗,这是算上医术和炼丹的本事……预言,这个领域对应我的算术与占卜;旅行,这个有点莫名其妙的,风水知识和旅行什么关系,把风水看做对地理知识的总结吗?战斗,这是一个能够直接增强战斗力的领域。基本就是这些了,还有一些领域,需要时间来酝酿,最后我大概能够拥有十个左右的领域。” 神职是领域力量的深化,融合,组合之后诞生的,代表一个神灵的本质与力量,还有职权范围。 “我现在已经掌握的神职有:太阳,雷霆,预言,随着时间推移,起码还能再掌握四五个次要神职。果然,我比这个世界的神灵要强大太多了,他们连领域都只有可怜的一两个,何况神职呢?按照神格等级排位,我起码也是中等神力了,而他们最强的也只是微弱神力。” 这时,看了看主神那里的评价,已经变更。 “果然我已经跨入四星了,在等一段时间,在原力的辅助下,彻底转化力量体系后,稳定在五星层次不成问题。只是,梁园虽好,终非吾乡……” 林正阳叹了口气。 “最多留下一个分神在这里,只是这就不可能保留太多力量,只能维持着这中等神力的层次。不过这也足够了。” 每一个领域都代表一份或多或少的原力供应,原力经过转化就是神力。 在原力的洗刷之下,林正阳的凡人身体向神躯转变。 身体内部血液连颜色都染上了一层金黄,各处充斥着神力,从基础结构上开始改变,最终成为半能量态的神躯。这是体关突破凡人界限,进入神祗领域的外在表现。 四关修炼,分为心,神,气,体。 心是意识,神是灵魂,气指能量,体主物质。 原本这一步弥补短板,要在成就地仙的步骤之中,修成仙体,以洞天开辟时高纯度高质量的先天之气一举铸就,是上乘法门。 心神气体四关圆满,方才是真正的圆满,称一声地仙。 事实上,这只是大明世界的地仙,因为从轮回者的情报里来看,某些世界,他此刻就已经就是算地仙,而大明世界的地仙就是天仙,其实是把地仙当做一个修行阶段。 在林正阳看来,这些统统都是异端邪说,是对地仙正道的贬低。天仙萍什么凌驾于地仙之上?可以说林正阳是属于大地仙沙文主义者,不折不扣的道统坚持者,坚信地仙正道,尔等皆是旁门。 当然,地仙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地仙都拥有一个完整的洞天世界,与世界共存。普通仙人哪里比得上有一个世界做后盾的地仙呢? 地仙正道,造化大千世界,内成多元宇宙,最后临终一越,彻底斩破与此处多元宇宙一切联系,演化出独属于自己的无限多元宇宙。 由方圆不过数十里的洞天世界开始,一步一步,稳步前进,直至多元宇宙演化完整,正是一条超脱多元宇宙的堂皇正道。 也只有地仙可以这么玩,换做你天仙,可以吗?你就没有这么便利,你得自己开辟一条道路,而且通常还是不可复制的。哪有地仙一步步来得稳当,路就在那里,不需着急,省去了寻找道路的辛苦。 不过这都是后话,这时林正阳正要面临第一个敌人。 “血腥公爵,血族的神灵,外来入侵者。”从世界原力之中,林正阳知晓了敌人的身份。 第九章 西方神道数旁门,剑试诸神显大能 “正好,新铸得了这件神器,拿你祭剑。” 只有一个半神前来,是在试探我? 林正阳敏锐地察觉到远方的视线。 冷笑了一声,他高举着一把剑。 剑上缠绕着雷霆与火焰,除此之外并无异样,这是林正阳故意示敌以弱,把敌人吓跑就不好了。 那顶着血红色领域的家伙靠近,是一个贵族中年人,不过很有一种阴郁的气质。 领域对撞,抵消,发生爆炸,这是领域与领域的对抗,是一种试探。 “不过,真是小看我啊!” 林正阳发觉这个自己的领域很强大,也远比对面这个家伙的领域完整。 “这种货色,我不知道干掉了多少了,就连什么亲王始祖,都有一打。还以为会是什么有点分量的炮灰,看来是我高估你们了,不过是深渊战争中逃亡失败者罢了。” 长剑那么一削,就见着那领域崩溃,神火斩灭,神躯化为两半,爆出雷霆火花,化为一片乌烟。 这个血族带着深渊的力量,是在残酷的深渊战争之中逃亡的失败者,那种败犬的气息隔着老远就能闻出来…… 这种家伙,以前也曾经入侵过大明世界,嗯,林正阳这么称呼自己的世界。 大明世界比较强大,以往也捕获了几个低等世界,不时还会接纳穿越者,轮回者什么的。不过最后他们一般都被本世界同化了,至于那些企图搅风搅雨的自然下场都不怎么美妙。 这种深渊逃亡者也是遇到过的,他们是一群游荡的强盗,通常都是神,嗯,被打残了的那种。曾有过几次,发生过这种情况:一头撞在大明世界这块的邪神,刚进入世界就卡在外层晶壁上面,然后各大门派开着战争法器过来组团刷怪……大明世界可是规则严密因果法网无处不在的高等仙道世界,而且还在上升期。 就在血腥公爵被一剑斩灭神火的时候,黑暗地域,各种隐藏在荒野之中的血腥祭坛之上,属于他的神像都在同一时间破碎,直属于他的血裔也哀嚎着化为飞灰。 这一剑,动用原力,从世界层面,斩杀了血腥公爵给这个世界带来的黑暗规则,清除了部分污染源,使那部分黑暗地域净化。 换句话说,差不多一剑消灭了血族。剩下的那些在失去了神灵支持之后,很快就会被当地人消灭。 “这一剑,效果好过头了,世界太过偏爱我了,是因为我带来了晋升的希望吗?” 感受着原力的回应,世界在欢欣,在鼓励,在希冀…… 而主神腕表上,他的个人评价不知不觉就增长到了六星…… “因为这个世界的原力大幅度强化了我的力量吗?嗯,再杀几个,是不是我就能成为世界之主了?” 等了一会儿,再不见挑衅的找上门来。林正阳索性一个个找上门去,伐山破庙嘛,这等事情,林大掌门也是做的手熟。不然,凭什么他能当掌门?还不是杀出来的威名! “太阳神科伦,你不要过分,我可没有挑衅你。”一个不穿衣服的狼人,站在自己神国之内,声色俱厉地对着林正阳怒吼。 林正阳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个世界神明的神国。 以神域为基础,法则为构架,神力为材料,于世界的外层创造出一方神国,汇聚信徒的信仰之力,死后的信徒与神明同在,并且在神国之中转化为祈并者,拥有数倍于生前的寿命…… “不同于洞天世界,神国的存在方式也别出心裁,靠着信仰铸就神国,还有这种信仰转化的神力几乎是万金油。在神国之内几乎是无所不能。真有意思,这是真幻之道,炼假为真,有点八景真幻真假颠倒的意思。神国发展到最后未必不能成为一方宇宙,倒也是一条可行的旁门证道之路。”对于林正阳而言,这种证道法门只能算在旁门证道之流。 也不多说,林正阳演练自己新获得的各种领域力量,拿这神国作为靶子,对方派过来的英灵军团连靠近他都不能,就被各种剑气杀光了,死在他剑下的英灵,都失去了在神国复活的机会,没过多久,就已经死的干净了,连消耗他的神力都做不到。 林正阳如今的神力,都是直接从原力转化过来的,还有少部分是如今大陆上自发信仰他的智慧生物提供的。 他本来不需要神火,也不需要信仰,不过他也愿意尝试下,所以他把那信仰都凝聚在一处,然后分出部分神性力量轻轻一点,就生出了一点信仰火花,神性火花点燃,灼烧着信仰之力之中的杂质,提炼出纯净的神力,给予他补充。 “纯净的灵魂力量啊!信仰之力,其实就是生命自发逸散的多余灵魂之力,只是含有大量杂质,贡献给神灵,然后神灵反馈给予神恩或者神术。其实还是买卖嘛!信徒付出信仰之力,神灵加工之后,按照一定比例反馈神恩或者神术。而且虔诚的信徒死后还能到神国享福,虽然在神国之内也有寿命与转生次数限制,却也大体上算是还清了神明欠信徒的因果。这个神道体系发展到这里已经算是很完善了,可以考虑一下留下来当世界之主的事情!” 说着,就打破神国防御,进去,见者皆杀,挡着皆杀,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将神国内祈并者杀得干干净净,林正阳也不耐烦去找正主,只是一剑冲着最中央的神殿砍过去,然后就那样了,继血族神灵之后,狼人的神灵也扑街了。 殴打完小朋友,林正阳仔细地收拾了这个神国,发现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都说神道最富贵,古人诚不我欺。这些都是宝物啊!” 林正阳毫不犹豫地占为己有,然后,留下一个化身,将这神国的规则转化,既然要做太阳神科伦,自然要有个天堂山神国才算应景。 接着继续殴打小朋友,一日之内,打遍诸多神国无敌手,神陨之兆,频频出现,在大陆上造成了极大的动荡。 也有不少聪明的,意识到太阳神科伦的伟力,自发地为太阳神科伦的荣光奔走布道,这些人都受到了林正阳神灵分身的回应,降下神恩,成为他的神职者,或者是太阳骑士,或者是牧师,或者是惩戒者……太阳神的教会雏形已现。 第十章 导演大帝唱话本,天堂神国迎佳客 光明,火焰,太阳,正能量…… 领域的力量浸染着这座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大陆,缓慢而坚定地改变着它。 过去的领域仍旧顽强地依托着神国规则抵抗,然而他们的原主人早已阵亡,就连在人间的信仰基础也几乎彻底绝,哪里能够抵挡一位真神的力量。于是太阳神科伦的领域力量节节胜利,不断净化这片神国大陆。 在这片大陆附近,同样有三片大陆,也是遭遇一致,都在被转化之中,同时,太阳神的化身牵引着它们向着一处聚拢,要一举合并四块神国大陆,建成一片更大的大陆作为神国基础。 新任的太阳神科伦,在区区三日之内,赶赴四处神国,强势打破神国防御,消灭四位真神,并且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几乎斩杀了整个世界的绝大多数黑暗生物。 太阳神科伦,这是名字,被所有智慧生命深深地铭记着。 大地上,深海中,丛林中,甚至地下,都有人传颂着他的圣名。 几个新人轮回者目瞪口呆之余,也起了些小心思,比如说…… “除了杀怪以外,参与神战还有其它方式的,我们可以从打击异端神明的人间信仰上着手,宣扬太阳神科伦的圣名也是一种可行的方式嘛。虽然是打了擦边球,可是多少也算是在做任务,不然难道白白浪费这一个月时间?” 刘钰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个男人一副政委打扮,慷慨激昂地仿佛一个圣徒,拿着临时编纂的《太阳神大战四魔神》话本,搭个草台班子就在沿途的镇子里巡回表演…… “其实你们只是没路费了想挣点钱而已,至于说的那么高大上吗?”刘钰吐槽着。 “你也别闲着,资深者都在努力刷怪,跟着卫兵去打野了,我们难道还好意思找他们借钱花?” 一个中年男人一把拉过刘钰,给他扣上一顶狼人帽子,披上古怪花哨的披风,扮演被打倒的魔神之一。 经过简单的培训,其实就是各人大致地记住了剧情流程,然后台词就看个人发挥了,反正是怎么夸张怎么来…… 就这种水平,连我家的村子里过年唱的黄梅戏都不如啊!起码人家那还是从小练的嗓子…… 我感觉这次药丸!这种戏剧怎么可能有人给钱看啊? 然而出乎意料地火爆…… “我真傻,真的,我忘了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处于中世纪,娱乐活动只有戏剧、赛马,角斗还有造人,通常前三个只有贵族和有钱人才能欣赏,普通大众其实长期处于娱乐匮乏状态。这是一片有待开荒的娱乐新大陆啊!” 想到这里,刘钰激动了起来。 “这是一个好机会啊,假如成功在这个世界引入黄梅戏或者变种戏剧,让更多普通人能够欣赏戏剧,我很有希望成为戏剧之神,娱乐之神,乃至于以后争夺文化之神的位子。这是一片空白的领域啊!看我刘大导演,如何在异世界传播中华文化吧!” 就在这个时刻,未来名声传遍遮天世界的导演大帝刘钰,在这里萌发了他的道心,走上了在诸天万界传播戏剧文化的道路……他以宇宙为舞台,星河为装饰,文明为帷幕,以纪元为一曲戏剧,导演了一幕又一幕可歌可泣的纪元大戏,供诸多超脱于时空之上的佛陀菩萨,道君天尊,古神古魔欣赏。 有道是:狠人叶凡都是戏,欲见导演泪两行。仙途尽头孰为峰,一见无始正卸妆。 导演大帝刘钰,这种在诸天世界翻云覆雨、编写剧本(命运),指导(玩弄)演员(主角)的风格,与自在天子倒是颇为合得来。自在天子以世界为游戏,自己是玩家,视诸天万界为副本,土著全都是npc,两人的风格极其相似,也同样地恶趣味……导演大帝刘钰和自在天子,被并称为令人闻风色变的“天魔导演二人组”,无数纪元之子,世界之子,气运之子更是闻“导演”色变,几乎成为了不可提起名字的禁忌。 传言中,但凡提到那个人,就会被他盯上,编入剧本之中,安排台词,从此连说话思想都不能自主,生死祸福都在剧本上被他定下了…… 在某些宇宙,他击败了命运三女神,击败了神上神欧拉,成为伟大神力的导演之神,在命运剧本上,为世界编写剧本,为众神安排台词,诸多传奇成为龙套…… 在遮天世界,他一手安排了从仙古到青帝所有大帝的剧本,在仙域恶趣味的安排了“后台”,更是亲自下场,客串了无数角色,拥有诸多名声显赫的“马甲”。 比如说“仙途尽头孰为峰,一见无始正卸妆。”这就是一生的泪啊!巨坑,无始大帝竟然是导演的小号…… 不过未来的导演大帝如今正在努力地巡回演出,挣一份伙食费,同时尽可能寻找支线任务刷点奖励点。 在无限可能的主神空间,一切时空的汇聚之地,不知走出过多少神圣帝君,魔祖佛陀,这也只是其中比较显眼的一位罢了。 ………… 一个圣洁的女神,头上带着青草野花编成的花冠,带着林间的自然气息,悄然来到了天堂山神国之外。 天堂山神国已经初步成型,四块大陆被被整合成九层天堂山。 在神国之内,林正阳设置了新的规则。 “禁空!” “打击邪恶!” “侦测结界!” “警示守卫!” “正能量亲和!” ………… “不愧是信仰铸就的神国,神力在神国之内近乎无所不能。就是凭空创造物质消耗神力有些大,还有涉及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时消耗是成倍成倍地增加。” 消耗了一些神力,凭空制造出一个小岛,又不满意,增加了一个飞流而下的瀑布和一条大河。 这时,他也发现了来访者。 “独角兽与鹿之神,森林的守林人。这是来效忠了?也是,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真神和我了,其他的没有这个资格,只能她来了。” 微微一笑,神国放开道路,迎接女神的到来。 踌躇了一会儿,这位女神才忐忑地进入了天堂山。 第十一章 神力化身真女神,语言游戏戏土著 来访的是一个神力化身,而且没有携带多少力量,因为真要是出事了意义不大。 这个世界的神明,半神也就罢了,真神都是将真身藏在神国深处,出行时一般都用化身,而且每个化身携带的力量都是可以自由调节的。 在这次前往拜访这位神王,没错,在她看来,对方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神王,凌驾于诸神之上的王者,她以为这次必定是凶多吉少。 原本这个世界只有一些自然灵,她幸运地得自然原力眷顾,成为了第一个点燃神火的半神,后来第一个成为真神。 假如没有那三位异域来的真神,她本来可能还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神系的创建者,第一个神王,甚至世界之子。 然而异域来了三位真神,并且还带来了他们的神国,他们的眷顾者,大批的黑暗种。 她带领土著抵抗,只身独斗三位敌人,模仿对方建立了神国,建立了自己的英灵军团,在人间她的教会也一直是清理黑暗生物的主力,她尽力扶持本土生物点燃神火成为半神…… 她确实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抵抗侵,并且的确很有成效,虽然本土处于弱势但并没有真正失败,与对方进行着拉锯战。 这要归功于她坚定地而且奋不顾身地对抗异端神明,消耗了对方大量的神力。尽管她本人更是多次濒临绝境,一度英灵军团全灭,神国被打成数块碎片……尽管尽管……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悲伤起来,过去的战争之中,她的同族,她的眷属,她的信徒,她的英灵,都付出了太多太多,进行着一场又一场几乎无休无止看不到希望的争,然而她和他们都坚持了下来,屡败屡战,伺机反击,借着三位邪神之间的不和,拖延着时间,等到本土半神成长起来之后,迟早会赶走入侵者,这一点她一直坚信不疑。 然而,突然降临的太阳神科伦,得到了原力的承认,一举扫清了所有黑暗神灵和他们的眷属…… 胜利来的如此之快,仿若梦中,然而更大的危机来临了。 这位强大的太阳神,他想做什么,他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未来? 尽管他是外来者,但是他得到了原力的承认,应当是可信的。 这位美丽的女神是这么认为的。 当初那三位邪神,可是自始至终从未得到原力的认可,一直受到世界的排斥。 只是,他太强了,强到让人害怕,对于纯粹的力量的恐惧。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就像成年野兽与幼崽那么大。 “欢迎你,自然的宠儿。其实我等你有一会儿了。” 察觉了这位女神的不安,新晋的太阳神科伦主动引着对方入座,殷勤招待,并且适时地组织语言,安抚她的不安,并为她展示来自异界的礼仪文化,种种新奇的小玩意儿,这位异界的女神哪里去见识这种东西,很快就放下了一切担忧,愉快地赏玩各种小物件。 看上去一切都进行的不错。 待这位女神晕乎乎地抱着一大堆精致的零食和奇特的玩具,还有装饰精美的服装饰品离开,回到自己的森林原野神国时,她才讶然:“居然什么都忘记问了,真是……简直就像乡下来的小丫头。那位科伦殿下,一定是看足了笑话了。” 难得羞红了脸的女羞恼着,原本的担忧不知不觉间早已消失不见。 ………… 资深者两人组跟着贵族的卫队,以佣兵的身份和其他同行一起,组团刷怪,从一处战场奔赴到另一处,辛勤地做任务刷奖励,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有的。现在这些黑暗生物失去了神明,失去了上司,短短几天之内活跃在地下,出没在黑暗世界的黑暗们,就失去了几乎所有上层战力,被教会和贵族追得到处逃窜。 两个资深者,零零散散地也杀了十几只普通怪物,收获了近两千奖励。 “我说小红啊,放着新人不管没事吧?” 原来他们是彻底不管新人的安全了。 “放着没事,不会跑的。安心做任务,这么轻松地刷奖励,可是很难遇到的。”小红不以为意,仔细地保养着手上的一把手弩,给它上油。 “不是,我是说,新人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们可是战斗力不到一只鹅的新人,随便一个民兵都能放倒他们一群。”黑熊倒不是关心新人死活,其实是在惦记着奖励,新人全部存活,是有2000奖励的,每活一个只有100。 “他们不会遇到危险的,我们正在清理危险来源。而且,你没注意到吗?他们都混到大师了,是有名的艺术家兼吟游诗人呢!他们几个可都是富商贵族的客人,衣食无忧。而且还有人免费送上各种怪物供他们收获人头,轻松刷奖励。哪像我们两个佣兵,天天这么辛苦?冒着危险来战场?” “额……”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就算是新人的送分剧情,这也太轻松容易了,给人一点都没有主神空间的感觉。 你们这是来异界演出的吗?魂淡,把我的担心还给我啊! 然而剧组并不是那么轻松,那么如意。 “你是怎么应付那些教会人员的?他们可是有神术,能够辨别你是否在说谎。”刘钰很好奇对面这个叫李峰的男人怎么应付来访的自然教会的牧师的。 由于这段时间,他们出名了,自然关注他们的人就多了,也有人注意到他们总是收购各种黑暗种的行为。 于是各种拜访层出不穷。 “哼哼哼,我有说谎吗?我们难道不是有任务,必须打击黑暗?难道我们不是站在伟大的太阳神这一边的?难道我们亲手击杀黑暗种可能会得到奖励?难道我们不是在试图取悦伟大的存在?” 李峰那叫一个得意啊!区区侦测谎言,看我语言游戏忽悠你们。 “额,确实,你这么一说,我们就被挡当成了试图取悦太阳神的狂热信徒了,这种人现在到处都是。而且,也没有说假话。按照任务,我们站在太阳神这边。打击黑暗,猎杀怪物,确实可能被算在任务里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奖励,我们确实是试图取悦主神……原来还可以这样……” “以后要当心这种狡猾的家伙。”刘钰暗暗提醒着自己。 第十二章 神人条约称十诫,大明仙道属金仙 太阳神的人间圣地,已经奇迹般地建立起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大神殿。 伟大的科伦陛下亲自在石板上刻下十条诫言,并且放置在这座神殿之中。 “你们要记着我的劝告,并且奉行他。 第一:不滥杀。生命是宝贵的,不要以杀戮取乐; 第二:不偷盗。偷盗使人心生懈怠,渐渐偏离正道; 第三:不贪心。懂得适可而止,只取自己所应得的,而不是去贪恋不应当属于你的; 第四:不可轻易指着我的名义发誓,当你以我的名义立下誓言,契约就此见证,我不会以为违背的人无罪; 第五:不可血祭。我不接受任何血迹供奉,也拒绝看到你们这样做,这不是正道,你们应当打击接受血迹的邪神以及他们的愚信者; 第六:不可浪费。你们应当知道食物与衣物以及其它事物的价值,珍惜每一件衣服,每一份食物,它们都来之不易。或许你可以用来接济需要它们的人; 第七:宽恕。对于我们来说,宽恕他人是一种美德,当然,仅限于无伤大雅的事情; 第八:每日反省。无论是嫉妒你邻居的富有还是想要做不正当的事情,都是妄念,你应当自我反省,这是一种好习惯; 第九:干净整洁。我希望你们能够尽量地每日保持干净,并且勤洗澡,这对你们自己有好处; 第十:节日。每一年的这一天,被我定为圣诞日,是我封神的时候。你们可以在这一天放下工作,举行宴会庆祝一下。” 这十诫看起来不如何,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文明而言含义非凡,由真神亲自书写更是给它增加了一重光环。 林正阳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原力在凝聚,缓缓形成几个新的领域。 这个刻在石板上的十诫,对于中世纪水平的文明而言,就是第一部成文法,而且由如今最强大的真神太阳神亲自推行,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文明世界,并且在事实上推动整个文明道德水平的发展,并且在可见的未来,为太阳神科伦带来多个神职和领域…… 其中有几条,相当于最初的法律,只是刻在石板上,作为成文法出现,很有可能在未来为太阳神科伦增添一个法律领域,不过要等这十诫传播更广一点,需要时间。这代表着立法权。 第四条,是很明显地指出了,科伦见证誓言,为契约公证,并且会惩戒违背契约的人。这是林正阳故意如此点出,就是为了谋取契约与惩戒的神职,这代表着监督权与执法权。 第五条就是纯粹是为了自己考虑,接受血祭,虽然一时半会儿看不出危害,但是的确获罪于天,在这里当然不太一样,但是一样会被原力抛弃,连神火都可能熄灭,堕为魔鬼。 第十条,是规定了一个节日,老师说,并不算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以后有可能会多出一个节日领域。 第九条,是为了信徒考虑,这里是中世界,人们很少洗澡,甚至有一辈子不洗澡的人,贵族靠着各种香水香料遮掩味道,至少要告诉他们勤洗澡对身体有好处。 其他的一些,大概都是说一些道德,或者劝人向善,或许能多一个道德神职也说不定,当然,文明神职也不错。 除此之外,伟大的太阳神科伦在神殿落成那一日,真身降临,为教宗加冕,并且当众嘱咐他: “你是我在人间的代言人,当以身作则,奉行十诫,作为信徒的表率。 我给予你权柄,代我管理教会,然而你应当记住,教会不可牵涉到国家改朝换代的大事之中,你应当谨记,谨慎地判断。 教会应当有骑士团,用来保护我的信徒,并且在必要的时候,打击邪神和血祭。 牧师为我布道,应当同样奉行十诫,才能更好地宣扬我的意志。 那堕落的,假如真心忏悔,并且确实在赎罪,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只是仍然要谨慎。 惩戒堕落者,应当也有一处所在,只是仅限于教会内部,不可轻易插手其他事物。” 规定了一系列规定之后,其它的都交给教宗来处理,不然要教宗干嘛? 时间不多了,一个月时间,其实能做到这么多本来就是个奇迹。 其实也就是在这一处神道萌芽的世界,若是在大明世界,神道完善,天地人三界各有所属,哪里轮得到他林正阳来做这订立神人条约的大事? “只是我终究是要离开的,这神职不能空着,免得为他人做嫁衣裳。” 林正阳想了想,还是将自家的阳神,分化出部分,留在这里。 大约三成力量留在这里,造成的损失,取用了这个世界的原力,就可以很快补充回来,在这种时时刻刻与世界法则同在的时候,原力汇聚在他的身上,每时每刻他的整个人都在蜕变,无论是原本以为进无可进的阳神还是刚刚完成的神躯,预计大概需要三四百年左右,就能完成这个过程。除非加快原力获取速度,不然不能更快了。 “难怪主世界历来成仙者少,这需要的积累真是恐怖。世界原力本身已经是相当高等的一种元气,即使是如此也需要三四百年的积累才能足够。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主世界的仙的本质了,这已经不若于蜀山世界的半步金仙的积累吧?” 按照轮回者对于主世界,也就是大明世界的仙道的理解,蜀山世界那些飞升灵空仙界的天仙放到大明来却还称不上仙,只能人间号称天师,唯有蜀山世界的金仙,在大明世界,可以称得上仙。 大明世界规则特殊,不领悟无根之源,成就仙道,元气做到自生自化,真正不假外求,也就是说不再汲取天地间的元气,才能长生不老,否则都是短短数百年就要寿尽。 这等境界,放在蜀山世界,是不折不扣的金仙道果,对比领悟了太清仙光的长眉,已经可以说一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所以说,大明的水,深得很哪! 第十三章 事情了结返空间,轮回之城若赶集 或许,回去之后我该推迟一下突破的时间?林正阳迟疑了一下,继而又摇了摇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昊阳门虽然创派时间不短,但是真正发迹还是这大明兴起的时候,论底蕴是不够他挥霍的。眼下已经花费这许多,轻易放弃,之前的许多人脉因果都已经用去了,再想来这么一次,就不知道要过多久了,更何况自己接任掌门不到二十年,虽然有些威望,但这这次要是无故放弃成仙机会,破坏本门百年大计,也是立马就会坐不稳位子,那时再大的功绩都得退位。 放弃已经不可能,那就只能尽力在其它方面弥补这个缺口。 难怪那几个千年道脉对昊阳门这次大行动不闻不问,也没有什么打压。原来是根本看不上我,这是认定了我不可能成就仙道了! 幸好祖师捕获了那两个轮回者,总算为我留了一线生机…… 这次最大的收获,就是堪破了这层成就仙道的难关,不然像无数前辈们一样肯定得一头栽进这个巨坑…… “我昊阳门推演百年,前后上百位真人勘误的成就洞天地仙法门,应当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借助洞天的力量,取巧成就地仙,并没有蜀山世界金仙之后领悟无根之源的步骤,但是用洞天世界替代了。洞天世界虽然还是依附在主世界之上,但是确实是一个正在发育中的小千世界雏形。可以初步做到无中生有,自生元气,虽然这源泉很微弱,刚开始时产出也不多。这就另类地相当于自身领悟了这层诀窍,成就了主世界的仙道,蜀山世界的金仙道果。” “只是以后还得想办法找到蜀山世界直指金仙的天书看一看,将这一层无根之源的修行补上,不然迟早是个隐患。大明世界从未听闻类似于蜀山世界太清仙光这种无根之源的说法,也不知是不是都被几大道脉联手隐瞒了?”此时林正阳已经开始怀疑几大道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了。 “临走了,可以取走一部分世界原力,可以用来做不少事情。虽然门中洞天开辟出来时可以辅助突破,可是洞天富裕的元气也不可能太多,想来是不够用的。” 说着,就将这一个月来获得的世界原力取出,满满的凝聚成型,装了一壶,无色透明,仿佛是普通清水,却是高质量凝聚的世界原力。 “还不太够啊!” 说着这话,又想到了什么,笑着取出几件容器,都是奇形怪状的。 “缴获的物资怎么就给忘了?海量纯粹的信仰结晶,还有灵魂之酒,也不知道是耗费了多少灵魂炼成的,连原力也有不少。这几个真神,千年积累当真是不少,何况还是邪神,就更富有了。杀人放火金腰带嘛,邪神攒家底更容易一些。” 仔细数数,竟然有七八壶原力,海量的神力结晶,还有纯粹灵魂力量酿造的神酒。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这些积累,足够我将身躯还有阳神全部蜕变完成,还能有的剩余。” 带走了大部分神力结晶、灵魂之酒和原力之液,林正阳在传送之光中,离开了这一处世界。 同时,几个轮回者也在野外安静地等待,一道光束闪过,几个轮回者都被传送离开。 ………… “这里就是主神空间啊!” 林正阳站在个人空间内,周围就是一处悬空岛,岛上灵气氤氲,植物郁郁葱葱,景色宜人。 “主神空间真是大方。第一次设置个人空间免费,林正阳就直接想象了无数悬空岛,保守估计有一两个郡大小了,而且灵气浓郁都快化生出仙灵了,不过在这个个人空间内不可能形成有智慧的生物。” “主神,结算任务。” 一条光幕显现。 “轮回者1462,奇幻世界7496任务结算。 主线任务:生存一个月。完成情况:完成。1000奖励点。 支线任务:神战。完成情况:优秀。a级直线剧情4个,奖点45000。 总计:a级支线剧情4个,奖励点46000因为你在上个世界达到了六星评价,你的权限得到进一步提升: 你的权限提升,你成为了正式轮回者。 你的权限提升,你可以选择成为降临者。 你的权限提升,你开通了商城。 …………” “评价提升到六星就可以选择降临模式?果然六星级都是移动天灾自走核弹,连在主神空间都受优待。” 然后,果断选择了降临模式。 降临者会转生成为剧情人物,当然只有意识可以降临,什么元神元胎元婴金丹阳神法相舍利子都是不能带去的,只有过往的经验可以。同时也不能带任何道具下去,相当于从头开始新生活。 降临者即使死亡,也只是损失一点意识,不会危急到本体,相对安全许多。 和降临者一比较,轮回者简直就是炮灰。 当然降临模式还有许多不同于普通轮回者的地方,不过总体而言福利是天壤之别。 一个孤零零的门就矗立在空中。 握紧门把,打开,走出去,就到了一条街道上。 瞬间,就被各种叫喊声淹没。 “简直和大明乡下的赶集一样热闹啊!” 到处都是小摊,叫卖声,讨价还价,一整条街都是如此。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轮回者,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倒是不显得拥挤。 街面上还有专门负责导游的机器人,林正阳付费雇佣了一个,在轮回之城里转悠。 逛过了小摊,去过了店铺,经过各种传送门,看到许多人在排队等候,也有不少人从门中出来。 门上都写着世界的名字,有奇幻世界****,也有《生化危机电影版》,总之什么名字都有。 接着,林正阳还逛了拍卖所,并且成功花费代价,拍下了一份极品灵石,据说是产自《凡人修仙传》世界,蕴含大量的灵气,分量是三千块标准方,花了9980,因为产量不少,所以比较便宜。 接着,林正阳又花钱拍下了遮天世界的《不灭天功》和蜀山世界的《九天玄经》,因为是轮回者从原世界记录下来的经文,所以便宜些,然而也用了3个a级支线剧情,35000奖励点。据说每个人只能卖一次,而且不允许私下交易。主神空间不会让你真的和他抢生意。 这还是商店里买的,如果是直接从主神那儿兑换更贵。 第十四章 多条道路可证道,大明水深空嗟叹 主神空间的兑换列表是在不断更新之中的。 每时每刻都有海量的兑换选项被增加到清单上,同时也会有一批明显过时落后的被下架,被新的事物替代。 总体来说,这个兑换选项是在不断增加中的。 清单里面简直是大杂烩,小到某个不知名小世界的一根针线盒子,大到知名科幻世界的逻辑武器,都有列出。清单是永远也看不完的,无限的世界,多元宇宙理论上是有无限的货物可以作为商品的。 科幻,奇幻,玄幻,仙侠,二次元,等等,还有各种听过或者没听过的分类,理论上无限多元宇宙中,任何一个再小众的类别都是有无限多的相关世界存在着。 多元宇宙,是无限的,真正意义上的无限,其中任何世界,任何体系都可能存在着,每时每刻都有世界诞生毁灭。 有这么一个说法,每一本书,每一个梦境,都是可以在多元宇宙中找到相似的原型的,不过也只是类似,某些比较夸张的书毕竟只是臆想。 据林正阳打听到的消息来看,所谓“剧情”其实很多时候并不靠谱,真实世界和书中描述的往往不一致,甚至很可能差别相当大。 比如说,方才就有一个轮回者抱怨,进入《阳神》世界之后,发现洪玄机根本不是什么杀妻证道的假道学,人家是那个世界有数的尊者大能,他儿子妻子好好着呢!其他方面也有好些细节和原著不同,他挖了好久也没有弄到什么宝藏,差点空手回来。 不过林正阳猜测,可能那个洪玄机是个降临者的马甲,或者是穿越者也说不定,再者也可能是主角洪易重启世界,塑造了一个他心中梦想的好父亲? 当然也可能那是个平行世界,代表着其中一种可能的分支时间流? 再深究就涉及到主神空间的本质了,现在考虑这个没什么意思,相信权限提高了以后自然就能知道了。 回到个人空间后,林正阳看完这两份仙道经典。 《不灭天功》没有提到修成红尘仙的具体过程,想来作者在著作这经文时还没有达到这个层次,只止步于那个世界的极道,也就是大帝。不过在篇尾,已经明确指出修成仙躯,在红尘之中为仙的思路。 遮天世界和大明世界很像,都是世界不允许成仙。 是的,不允许,世界不允许长生不死。所以,能够在大明世界长生的仙,必须是自有源泉,元气不加外求,即拥有独立于当前世界的能力。 遮天世界的道法,偏向于修炼精气神之中的精,即挖掘身体潜在宝藏,最后成仙的标志之一,就是可以身体可以做到自行诞生长生物质。 而《九天玄经》出自蜀山剑侠传,长生是毫无疑问的,简单,只是四百九十年一次的四九天劫,一千三百年一次的千三大劫,都是在催促着修行中人,你不要待在这里了,飞升灵空仙界吧!而且这劫难威力一次比一次大,迟早会坚持不下去。所以其实人间逍遥的时间也不长。飞升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个,蜀山世界的这些个修行之人,不着急寿元,他们着急的外功不圆满不得飞升,也就是不急着成为金仙。 只有金仙篇的修行,提到了“太清仙光”这种修行过程。将自身先天一气从无形炼至有形,再至无形,反复锻炼,蜕变七次,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最终将自身先天一气接近太清祖气,循着太清天尊的道路拾级而上,最终“得见太清”,将自身一切神通法术都凝聚成为一道太清仙光,从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初步做到了元气自循环,无限能量。 再进一步,就是无根之源,自己就是元气之根源。 这是炼气的路子,在林正阳看来,蜀山世界的仙道只有到这一步才能真正算是成仙了道,之前不过是在为这一步做准备。 至于炼神的路子,林正阳实验过,其实没有多少出路,无非是阳神嵌入天道,运转造化,天心意识与人心道心相互博弈,在被天地同化之前就要按照预先伏下的手段脱离合道的状态。 好处是,每一次都能直接接触天道,可以获取无穷智慧与知识。 坏处是,天心时刻在同化阳神,要将阳神承载的记忆情感全部洗白,返回天地之间大循环。每一次阳神嵌入天道,汲取知识与营养,都会损失不少,或许是某些不在意的往事,或许是小时候的某次游玩的记忆…… 阳神的强大,来自于记忆,来自于智慧与情感,这种合道手段,其实就是在用自己的一世又一世经历,去向天道换取智慧,然后阳神再次转世,等待几十年后重复。 这种一次又一次天人博弈,最终成就的,是毫无破绽,璀璨无暇,坚定到不可思议的阳神道心,甚至能够以阳神运转天道,反复锤炼,剔除本身的瑕疵,消除那些不希望保留的记忆。直至最后,天心不能再同化我,阳神的本质已经可以与天意并列,甚至取而代之,成为天道执掌者,以阳神夺舍天地,成为天地主宰。到了那时,就可以称一声,天尊道祖。这就远远超出了金仙的范畴了…… 只是具体如何修行,林正阳毕竟不是走鬼仙之道的,不太明白如何上手。他所谓大成阳神也只是相对于他这个层次来说,算是相对的巅峰,并不是真的就不能进步了。 这条路,需要无数次的转世,以及大智慧,大执念,大毅力,而且这条路漫长的看不到终点,只是最终成就,也是非常可观的,这是鬼仙之道,虽然磨难多多,却也是一条证道路。 大明世界的冥土,就存在着大量这种老不死的。他们往往已经忘记了过往所有记忆情感,只保留着一部分执念,不过换来的是与天道相合时获取的海量智慧与知识。额,他们其实很安分的,因为只有少数执念还保留着。他们活得纯粹,自在。 林正阳曾经尝试过一次这种修行方式,那时他刚刚阳神成就,日游万里,自以为了不得,结果短短一瞬,不到二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就失去了出生一年内的大部分记忆。好在预设的法宝,强行打断了他与天心相合,让嵌入天道的阳神回到身体。 那失去了就是真的失去了,就算你备份了记忆,也只是相当于看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电影,过往的情感再也回不去了。 好处也是相当明显,林正阳不过双九年华,就拥有了别人数百年都未必能够达到的大成阳神境界,可见那短短一瞬,他从天地之间获取了多少知识。后来修行一日万里都是这次合道获取的资粮。 只是一次就能进度如此,那么那些在冥土不知道呆了多少万年的老牌鬼仙呢?简直难以想象他们的境界与能为。 难怪大明世界,是最高等的仙道世界,甚至隐隐约约只在洪荒之下。从这个细节之处就能推测出来了。 主神空间几次派遣轮回者进入大明世界,结果全军覆没…… 后来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据师傅说过,曾有仙人逆向找出主神空间,差点攻入其中,双方对峙,差点爆发仙战…… 大明世界,水深且混,不可不慎! 第十五章 八景道君玲珑气,太真云霄一羽毛 主神空间的个人私密空间内,林正阳正在努力修行。 之前在那个奇幻世界,林正阳在世界的呼唤之中登上了神位,成为了真神,而且是由世界原力推动之下应运而生的神明,并非后天借助信仰辅助成就的神位。 先登神位,执掌法则,而后才有信仰传播,是不折不扣的原力古神,非是信仰神祗。 放到大明世界,就是先天神祗,与香火神衹之间的区别,虽然统称神明,然而差别甚于云泥。 先天神祗都是直接沟通天道,运转法则,有大气数。 后世凡间修行者行走神道,想要成就先天神祗,起码也得内炼有成,道行极深,于原力海洋,当然在大明世界是昊天元气海,至少要能够神游昊天元气海,寻找到一条无主的法则,并且参悟它,而后还要有极大的天道功德,最后还要有天地人三才合力,方能一举成为先天神祗,嗯,这等后天转先天成就的神祗,也是神道正统的路子,算是神仙之道主流之一,成就不低,只是难度极高罢了。 至于香火神灵,咳咳,林正阳书写一道符令,遣一二外门弟子,找一薄有善功之鬼,念上几句咒语,就能敕封土地山神,执掌百里之地。这种敕封低级地祗的符令,林正阳那儿随手可以给你写一打,而且敕封条件极低,只要是有点善功阴德就行。 高级一点的,县城隍,就需要生前有名望,或者有些道行,或者有功德在身,总之,算是要求高点。勉勉强强,这等符令林正阳消耗些法力也能拿出来。 郡城隍,州城隍,,都城隍已经是香火神道的中高层,那就不可能是一张敕封符令能够摆平的了,就算有,那符令本身也算是宝物了,几乎相当于神职法则的具现化了,林正阳轻易不愿去画这种敕封符令,因为会损耗自身功行,折损气数,甚至遭遇天谴。 至于名山大川之地祗,林正阳想都不敢想,除非他已经成就仙道,否则不可能弄出来这等神位。只有历代人皇国主,有人道国运在身,号称天子,可以代天封神,消耗大量人道气数才敢敕封这等地祗。 不过那已经不是纯粹的香火神祗了,名山大川之地祗,掌管地域辽阔,本身对于信仰的依赖也小。地祗,算是神道的另一种路子。 其实不管是神道还是仙道,彼此之间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也没有什么一定的等级制度,也很难彼此对照划分……真有这种等级制度,那个世界的法则必定是被调整过了,说不定还有打怪升级的特殊规则存在也说不定。 有时候,在昊阳门,修炼不同根本法门的,彼此的修行进度,也很难互相比较高低。 举例来说,有人修的是经脉真气运行大小周天,有人以贯通特殊特殊穴窍感应对应九曜星辰,有人打磨气血锻炼脏腑,有人直接入定神魂出窍……在没有成就仙道之前,你能准确地判定他们彼此的等级道行高低吗? 以战力论那也不靠谱,毕竟各有所长,能打和道行没关系,和能否成仙更没关系。 只有真正修行同一法门的,才能轻易判断彼此修行进度。 在大明世界,不同门派的修士,除非真的差距极大,大到一眼看出对方就是个菜鸟,否则往往同辈论交,哪怕一个是万年鬼仙一个只是入门十年的小道士,当然有师门辈分的另算。 这种现象背后就是对于彼此的尊重。 因为大明世界,道统太多,法门千奇百怪,你很难判断对面那个家伙是不是能够一招拍翻你。 气息感应不靠谱。 苗疆蛊师四处游历,他们在炼成仙蛊之后,才能明显的具备仙道气息,号称蛊仙。 在那之前,可能会被当做武者,他们的战力主要依靠各种蛊,而蛊的种类多样,有虫有花草,有奇石,有天地精华,这些和人的气息又是不同。 依靠气息来判别道行高低,这种人,早几万年前就绝迹了。 大明世界修行之法太多太杂,而且从古至今不知多少道统失传,而后每年都有重现人间的道统传承……顺便提一句,昊阳门的洞天福地法门,就是传承自一处失落洞府,尽管只是下卷。 总之一句话,仙道之前平辈交,彼此相逢称道友。不成仙道,都是蝼蚁,蝼蚁哪有三六九等,无非大只小只。 到处是道君道场,处处有天尊法会。每座山都有神话,每条河都有水府。 虽然夸张了点,但是这种仙府出现,道君传法的事情,真是够了,每年都有,而且是年年有。 每年都有几个传承应运出世,然后有缘人获得几件物件,取出几部道书,然后开始搅动风雨。 糟心的是,总有几个穿越者,被某位道君丢过来,然后各种折腾,来自异界的文化知识就那么入侵这个世界……比如说,核弹,比如说,发电机,工业革命…… 顺便提一句,那个企图种田攀科技进军推平世界的家伙,现在正在进行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只是仍然没有弄出他说的可以比拟仙道人物出手的核弹…… 据说两个世界的基础粒子不太一样,主世界没有原子分子,只有各种元气…… 林正阳认识那家伙,也是一穿越者,自称复水东流,在网聊时和一位叫做“八景道君”的妹子大谈特谈穿越理想时,那妹子就把他丢这个世界了…… 林正阳相信他…… 因为八景道君,全程“太真紫霄玉华高圣玲珑八景道君”,是一位名声不显的道君,是开天辟地之初就一直存在的系先天玲珑祖气的化身,就如同太清之气一般都是先天道君,并非后天帝君,放到主神空间那就是没有丝毫水分的十星。 这位道君,林正阳本来并不知道,只是在东流念动这个神圣名字时,对方居,然,回,应,了…… 感应之中,是无量七彩玲珑仙光,由玲珑道气显化,其中一位头戴帝冠,身穿凤袍,人身蛇尾,怀抱七星宝剑的道君法相…… 林正阳当时就眉头直跳,那宝剑,那七星宝剑,上应七星,有斩妖除魔之能…… 然而它是太上老君的随身宝剑,如今在这里,说不得,是从老君那里讨要来的! 这代表着,以后老君的徒子徒孙,都要学这位道君的剑道,拜她为师,习她剑术。 这位道君,果然是老君亲近的晚辈,当真是连家底子都给了她了。这等教派道统传承信物,也是可以随意送人的吗? 那神圣抿口微笑,林正阳当时就感觉到不妙…… 后来回门中一看,老君殿中,多出一位神圣塑像,七星宝剑已经从老君身边来到她手上,正是这位八景道君。 老君骑牛,八景道君带剑随侍……好一幅老君出函谷关故事重演! 后来林正阳翻遍故纸,拼凑出来关于这位道君的事迹,也不是很多,算是不怎么活跃的道君。 只知道她擅长使剑,曾陪同老君一起游历春秋战国,后来一起出函谷关…… 这还仅仅只是林正阳个人见闻,一个穿越者,被八景道君丢来这里,然后这里就迅速爆发了二次道法工业革命…… 主世界当真是混乱无比!也是活跃无比! 穿越者经常听闻,背后都有道君佛陀,反正都是有来历的。 重生者比较骇人听闻,其实据说是“假重生”,主世界的时光不可能倒流,这些土鳖连修行的门都没入,将光阴碎片当成重生,重生者没什么好说的,也不多见,死得也快。 带着各种“系统”的也不少,林正阳就击杀过几个,缴获了系统,有的是一个化身,有的是一个魔怪,反正都不是正经路数,都是居心不良的家伙。 破碎虚空,自下界跑来的武者,个个都是宝贝,几乎个个都能够成仙,只要不夭折都是这样,可惜数量太少而且不容易发现。等你发现时人家早就出头了。 所以林正阳才说,主世界,水深且混,低调是王道,谨慎是美德,高调且作死的都死得不能再死。 林正阳是一定要成仙的,只有成仙了,才有实力在主世界说的了话,才能镇压一处道脉,昊阳门才能在数十万道统传承之中超拔,成为千年圣地。 大浪淘沙之下,没有仙驻世镇压气数的道统,迟早被后来者居上。 第十六章 二十四气成洞天,门中因果清算时 对于那位真名程攀的一心要发动科技革命的家伙,林正阳总有种奇妙的感觉,就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做了……总之是很神秘的家伙。 再如何都有着道君来抗,千百年来,主世界出的奇事还少吗?不还是被大人物们解决了?安心就是。 林正阳花费奖励点在私人空间兑换了时间,很便宜。 足足兑换了三个月,也不过900奖励点。反正对于现在的林正阳而言,没有多少花销奖励点的地方。 世界的原力,取出七成,铸就玉肌仙骨,无暇仙体。原力渗入躯体,躯体在虚实真幻之间,来回转化,一瞬七十变,不断向着推演之中的仙道法体蜕变。 还有多余的,用阳神吸纳,渐渐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浑然天成,自然而然,仿佛洗去了种种锋芒,敛去了种种棱角,进入一种平静的境地,长久,悠远,宁静。行走坐卧,与常人无异,也没有什么异相。其实但凡元神有异相伴随,反而是初成元神,难以收敛,使得精华散失在外,看着漂亮,其实不知道已经散失了多少年的功行,回头又要多久才能弥补。 此时此刻,林正阳的炼神方面,迈出了一大步。 这阳神已经脱出前人樊篱,形成了林正阳独有的元神,走出了一条新的道路。可以将这种元神,叫做正阳元神。 元神烛照,内观身躯,感受身躯的蜕变,渐渐进入深层定境。 ………… 三月时间到,林正阳出关。 “仙躯铸就,玉肌仙骨,果然是真仙法体,光凭这仙躯,我就敢放言驻世千年。再加上这由大成阳神蜕变而出的元神,可以飞升天阙,名列金册。当然,那是灵空仙界的说法,主世界天庭几乎不管事,也没多少仙人。” “时间还是太短,我只来得及借助原力,将自身提炼的先天一气快速蜕变五次,远远达不到金仙,只能算蜀山世界的散仙道果。” “精气神,都可以算是超过了蜀山世界的普通散仙,这已经超越了历代掌门的层次,回去就成就主世界的仙道,一次炼成洞天。” 林正阳自觉如今成功机会大增,是时候回去了。 “主神,回归我的出生世界。” ………… 香烟袅袅,神光潋滟,水幕天华,青莲摇曳,种种禁制,阵法,层层叠叠,绞杀着一应不详。 “短短三瞬而已,主神大能,超然光阴,真是我辈楷模,开道先驱。” 又是惊讶于主神的大伟力,又是心生无穷动力,要追逐前人脚步,迎头赶上。 开道者先驱,从无到有开辟新路。 逐道者英杰,继往开来拓宽大道。 这两者走过的道路,更后来者拾级而上,走的人多了,就成为了正道。 “在这次的轮回,我获取了不少信仰神国的秘密,又亲手打造了神国基础,的确和洞天福地颇有相似之处,这次更添几份胜算。” ………… 昊阳门山门所在,外门弟子所在下院,一处普通的小院子。 几个人就围着,说着些闲话。 “掌门这次能成仙吗?” “听说是地仙,只要掌门炼成洞天,就能轻松成就,本门也有仙人驻世了。” “掌门天纵之才,没有什么难得住他,必定能青云直上,一举功成。” 几个外门弟子就闲聊着,说些话,不时望向祖地。 ………… 林正阳已将所有福地熔炼一体,静待其气自生。 “依二十四节气诀窍,选取地气充足之处三十有余,以备不测。其实只要二十四块福地熔炼功成,彼此法则属性相合,成为大循环,洞天法则的基调就已经定下,不需要太多插手,静候佳音即可。” “而我等,其实主要是防备意外,平安渡过这段时间。主要在于人劫,小人作祟,正好清理一波门中蠹虫,为新人让道。”虽然说得平静,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坚定的杀意。 正等待着,远处就敲响着警钟,传信飞符到处飞,喊杀声阵阵,隐隐有人呐喊。 林正阳不为所动,就有着一点神光,自冥土出现,化为一位放着三尺光焰的神将,也不言语,只略一拱手,就带着一队阴兵,冲了出去,带起一阵阴风。 那神将带队冲入骚乱之处,好一阵大杀特杀,无论是谁,无论内门外门,出现在那里,引发动乱,就是有罪,杀之可也。 随后,又有一处,火光大起,此是有人纵火,故意扰乱人心,造成混乱。 又有一个神将,带兵镇压,见者必杀,乱跑者杀,大喊者杀,异动者杀,反抗者杀,不识时务者杀,杀杀杀杀杀。 混乱很快消弭,所有参与者,嫌疑者,尽数杀戮,五一活口。 不需审讯,不需活口。死后魂入冥土,可以慢慢再审。 这一切早就在预计之中。 “杀出一个干净清爽的昊阳门!” ………… 二十四道光华透出,循环变化,演绎者节气运转,洞天法则成。 “就是此时!” 林正阳正要祭炼洞天,掌握法则,就见着一把匕首,穿胸而过。 “就是此时,老师,我等的就是此时啊!这可是我从上门求得的一道仙剑剑气,滋味不好受吧?” 转过一个中年人,就是方景润。 “老师,你杀我弟弟满门时,可曾想到过今日?” 他双目几乎冒出火来,死死地瞪着他的老师。 “你弟弟勾结外人,谋害门中长老弟子十二人,罪当不赦!不告诉你,只是为了免得使你受到牵连,此事本和你无关,我保下了你。不想你还是放不下。” 虽然被仙道剑气重创,有些虚弱林正阳仍然坚持这么说。 “那只是一个误会!他只是被人唆使,蒙蔽了!你真狠毒,竟然灭了满门,一百七十余口,连家畜也没放过!何其狠辣!”虽然和自己知道的有些出入,方景润仍旧强辩道。 “误会也好,唆使也罢,他杀人灭口,便是大罪。我清理门户,理所应当。背后指使者,我同样依次处理了。至于你说的狠辣,我自认了,这本是应当有的。”林正阳越发虚弱了,靠着墙壁,缓缓坐下,金色的血液洒下。 方景润依稀想起,郡中几家大户走水,遭贼,惨遭灭门之事。 第十七章 魔门手段显阴暗,功德池水育青莲 “你虽然叫我老师,其实是我师弟。当初那一批内门弟子之中,我是大师兄。你从外门升入内门,还是我给你安排的屋子,那年你二十,我八岁。内门传法,一般都是我来,你等唤我老师。我知道你们不服,我一直知道的。不想你为了杀我,竟投了魔门外道……” 伤口处,一片黑烟弥漫,看似烟气,其实是许多微小的死灵虫,典型的魔道手段。 “这就不能容你了。” 林正阳起身,雷霆生出,扫荡邪祟。 “什么?魔门?” 方景润还待说些什么,林正阳已经不想多说,雷法炼去,方景润连一招都没撑过,就化为飞灰,元神也未逃出,被一并炼成虚无。 “受你一道剑气,一道魔法,了此因果,以安我心。毕竟当初我确实年少气盛,狠辣非常。不过,我不后悔。” 林正阳起身时,一切如故,哪里还有伤口?只是地上到底还有不少金色血液残留。 林正阳不肯浪费了这些血,制成血符,保留着。 洞天雏形已经开始形成,漩涡旋转着,将福地肢解,吸收。 静候这漩涡不断成长,吸纳速度越来越快。 一块,两块,三块…… 二十四块蕴含特殊属性的福地被搅成碎片,卷了进去…… 终于,旋涡吞没了三十块福地之后,达到了饱和,开始收缩,向内塌陷,直至中央那一个黑点。 “后天造化,炼成洞天。这是前辈独孤凤回溯开天辟地时以及展望未来宇宙坍塌时,随手写下的一篇《混洞开辟随想录》之中记载的后天炼成洞天的法门,模拟宇宙坍塌,接着是大爆炸!” 黑点坍塌到极限后,放出无量光明,炸开! 林正阳隔着各种禁法,又有阵法隔绝内外,才没有泄露气机,炸平整个山脉。 “接着就是元气化生,会吐出先天道气,此时最为接近开天辟地之初大道显化的阶段,参悟仙道一瞬百年,汲取先天道气修成仙道法体。” 趁着这个机会,林正阳努力感应激荡的灵机,新修成的元神,也在大量吞吐各种先天道气,结成各种种子符箓,然后凝成种种形象,存储在灵台穴窍微妙方寸之间。 有身躯就是便利,难怪前人都说肉身是苦海之舟,虽然阳神已经转化为元神,有元气塑造的身躯,理论上可以替代肉身,甚至于更易修行。 “可惜种种我门中前人法门,大半都是基于人族肉身穴窍摸索、创造而来,前辈们都不曾炼成元神,哪里有可以借鉴的呢?只有这《九天玄经》,不愧是那方世界正道大派的宝典,我以此框架推演法门,炼成正阳元神,才算入得门径。这时我已可以算是散仙了,不过是按蜀山世界的标准。” 洞天即将成就,这个火候要看准。 为了拿捏住这个火候,林正阳元神出窍,现于暗室,悬浮于空中,与本身相对而视。 顿时,心中一惊,竟有一种荒谬之感。赶紧收摄心神,斩灭杂念。 秘传《心湖斩魔剑诀》,这是门中传授门人弟子斩灭内外魔头的法诀,易学难精,从入门开始就是必修课。 观想自身化为湖泊,水天一色,波澜不惊,种种内魔不过是微风拂过,点点涟漪,荡漾过后,不过片刻自然消弭。 忽有一剑心湖起,也斩他人也斩我。 观想一柄七星宝剑,上应星宿,自湖底斩出剑光,一应内外魔头一扫而空,从此内外清净,无有杂念。 若是杂念丛生,愈发扰乱,便有无穷剑雨落下,绞杀内魔。 魔念更加猖狂,难以斩尽,反复纠缠,已经或许是外魔侵入,遭了邪法暗害。此时便可将湖水尽数观想为剑气,这湖,这景,尽数是剑气所化,一时爆发,不论任何内魔外魔都能斩灭,只是事后必定要仔细检查,是否一时不慎,为他人侵入灵台。 这门斩魔秘术有数层的修行要求,大成的标准就是能够外显斩魔剑气,斩杀他人魔念,是一等一的降魔法门。 “竟然有潜伏这么深的魔念!” 元神放出豪光,一寸寸照去,那潜伏在身神之中的魔念,就仿佛是一团会蠕动的阴影,无形有质,此时还在不断蠕动变化,翻腾着,企图躲避。 只是被这豪光照定,就如同被钉住一般,无论怎么变化也难以逃过,只能不断被削弱,消磨。 过了一刻,这魔念方才被除尽,炼为虚无。 “似乎是潜伏在方景润身上的?主神空间里,我经历过一次仙光免费修复,不可能是那时留下的。这手段,闻所未闻,似乎是一种特殊的炉鼎法门潜伏在他人身神之中,窃取精气神,更能无声无息之间污染灵台。难道又有新的魔道出世了?” 林正阳启用青莲池,动用门中积蓄的功德池水,让青莲扫荡门派驻地。 这青莲池中栽种的是一种灵根,青莲,可以发出降魔之光。更有沟通阴阳,镇压气数的效果。只是必须用香火、功德、气数这三者化为池水,才能培育这种灵根,堪比西方功德金莲。 以昊阳门积累,也只有这一池青莲,七十多是子株,尚未长成,只有三朵是成熟的。 这满满的一池水,其实是香火功德所化,其实昊阳门弟子从各地收集的香火,在各处行医救人获取的功德,或者资助贵人获得的气数,种种积累都有部分自行汇聚到此处,化为池水,由青莲镇压。 当然昊阳门镇压气数的宝物不止如此,还有风水大阵镇压,敕封的各地神灵镇压,祖师祠堂镇压,门中长老坐镇,其他各种镇压气数的手段林林总总就有十余种。这里虽然比较多,也只是负责镇压总数三成左右的气数。 此时接到林正阳的命令,几位看守池边的长老联手发动净魔仙光。 池中水位明显下降了一小截,七十多朵青莲花,无论是否成熟,都被启用,同时绽开,青色的仙光刷出,反复清扫昊阳门驻地,这是真正的仙光,最擅克制魔法,其实本质最是浩然正大,不容杂气。 第十八章 天机对抗显大势,地仙大兴是正道 “该死,是降魔宝物,仙道的降魔仙光。” 一个金光之中带着丝丝血色的神灵,就想逃跑,在空中被青色仙光刷中,就化成了一团烟火。 “我舍了这分神,也要毁了你山门。”一个带着寒雾的阳神,见隐藏不住,就扑了上来,企图拉人垫背。 借着特殊的寒雾,遁速加快,所到之处凭空出现大量玄冰,被冻住的无论是草木还是人,都失去了生机。 就听着一声叹息。 “等闲阳神真人不过能够分出一两个分神,功行深厚的有十几个。除了本门掌教天纵之资,阳神大成分化出一元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分神,可以无惧消耗,其他阳神真人,折损一个分神,便是至少折损十年苦功。不知你这个分神留在这里,又要拖累多久呢?” 一个眉毛胡子头发全白的长老仗剑而出,迎上他,将他拖住,护住其他弟子且战且退。 那阳神几次脱身不得,最后绝望地被清光扫中,打成虚无,化为一团纯净的阳和之气,回哺天地。 昊阳门占地面积很大,但其实真的核心区域不多,在重重警戒之中,真正能够潜入到这里的,无一不是真正有道行的。炼成阳神的真人,一方鬼王,当然也有些淫祀邪神,蛊道高人等等。 在这里被逼出来之后,各自使出看家本领,对抗这仙光。 一个蛊道高人,放出自己辛苦炼出的“通天彻底蛊”,企图打开逃生之路逃,只是蛊虫却一动不动,趴在地上装死。 “这可是五转蛊虫,怎的指使不动了?” 又放出蛊虫,尽数暴毙,而后一道剑气杀来,将这蛊师连同蛊虫一并化作漫天粉末。那蛊师似乎还有生机,只是到底抗不过剑气反复消磨,终于是死透了。 “苗疆蛊道不凡,可惜你还不行。”佩剑的长老带队前往下一处,围剿潜入的高手。 ………… “这些未长成的青莲,提前催动,还是有些勉强。” 功德池中,三朵主莲依旧不断放出清光,覆盖到每一处,其余子莲的光华已经渐渐黯淡下来,随后一一熄灭,再想动用,需要一段时间静养才行。 “保持这种层次的清净仙光,反复刷出,就不信你等能够藏多久。” 不远处不时绽放出各种大号烟花,以及惨叫声,也有不少被仙光扫荡逼出来的所谓“高手”企图逃出,然后被神将,长老,弟子,一一围剿。 只是预想之中的真正魔道传人,到底不曾出现。 林正阳在袖中掐指一算,以卦象测算吉凶。 只是算人不能算己,占卜最怕劫煞。林正阳要算的是潜藏者的身份,却半点不得要领,莫名其妙的卦象。 “算不出来,反而暴露了问题!必定有人事先遮掩了天机,而我不能预先知晓分毫。这人要么功行高过我,要么有奇宝辅助。”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林正阳也不多说什么,只看如今他修成仙躯,阳神炼成元神,哪怕是这次洞天开辟失败,他借各郡神道香火也能成就一方神道香火神国世界,不弱于洞天世界。 “只是……到底不得长生啊!即使是这样的仙躯,在此世也只有万年寿。元神潜力高一些,二十三万年。看来阳神蜕变这一步走对了,原本凭借阳神只能坚持十二万年而已。” 每时每刻,林正阳都能把握到光阴的流逝,寿数在元气流转之间增减,总体而言,大约就是这么个寿数。 “此时我也算仙人,只是寿数不如地仙,而且百年一天劫,千年一大劫,不得逍遥。地仙有洞天世界凭依,避开此界特殊限制,更能借助洞天世界转嫁劫数,可以活过天荒地老。” “所以我更加确定,这个纪元,是地仙大运来时!” “这个纪元,地仙方是正道!” “地仙大世将至,所有非地仙的道统,都会渐渐转向地仙,不肯变化的,都会消亡!” “大势在我,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我坚定走地仙正道,便是站在大势一方,所谓顺势者逸,逆势者劳。” “现在看来,我昊阳门也是应地仙大运而起的其中一派,难怪门中崛起。虽然多有波折,却屡次化险为夷,果然是天意垂青!” “我昊阳门就是正道,尔等即将沦落旁门、左道,魔门,难怪这次不曾见到几处道脉来人,反而等来了你们这些货色。” 明悟了这一层,便是参透了天数,顿时天机明朗,迷雾散去,原本被对方遮掩的天数重新显现,犹如拨云见月,大放光明。 在这次天机算术博弈之中,林正阳大获全胜,并且天机术更进一步。 “天机术可不仅仅只是掩盖天机啊,我参透大势,明晓天数运转,从大局上看透算计,敌我双方清晰了然,这一个境界,可以称为——见天地。” 见众生,见国运,见天地,林正阳从凡人运数开始,到能够推算国家运数,如今又走到了能推演天地大势的地步,一步一脚印,半点不含糊,能称一句“天机大师”。 新晋天机大师借着天机术对抗,狠狠教训了对面一下,并且定住了对方命星片刻,成功暴露了对方位置。 …… “快快快,徐师弟,就在这里,掌门说妖人就躲藏在此处。” 几队弟子就围住了一处别院。 方才仙光几次刷过这里,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只是掌门命他们前来这个方位,那就不会有错。 “此处是何人居所?”一个内门弟子就这么问。 “似乎是赵岩赵师弟,可是他方才受伤,现在不在这里。”另一个外门弟子知道这事不小,少不了事后被斥责一番。 “请掌门法旨!” 就有弟子展出一张血符,染了仙血,威能大增,顺手就给了一张。 正要拿符拿住妖人,就听着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不必了,我输了,就随你们处置。我一个天机师,还是有些价值,想来你们掌门也是会留我一命的。” 第十九章 师傅现身说天劫,祖师飞升八景天 一个穿着道袍的老人跌跌撞撞就扶着墙走出,头发雪白,面入金纸。 这是在刚才被林正阳强势击败,又定住了命星,使他不得脱逃,也不能使用道法,这才脸色如此差劲。 “天机师?”那内门弟子就怀疑了?这么落魄? “嘿,要不是你家掌门方才有所领悟,天机术造诣大进,我起码可以全身而退。你们哪里追的上我?” “只是你家掌门好机缘好本事,竟然上合了天意,行事合了正道,这才能胜过我。单论天机术,我是不输给他的,我是输给了天数,输给了大势啊!” 说着,就苦笑着。 这次失败,损了寿元不说,还被林正阳俘虏,自己早年获得的的星象宗传承宝物“定星盘”代替自己受了天数侵蚀,又接了林正阳隔空三击,已经裂开一道大裂纹,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定星盘可是古星象宗传承宝物,本身坚固无比,竟然被他几下打坏,这得是什么道行?难道他已是真仙,今夜只是他设下的局?” 老者越想越害怕,反而更不敢逃,只想着天机师少见,求得一命不难。 “只是从此以后不得逍遥了……” 林正阳必定不可能轻易放过他,自然要签下各种法契,立下种种誓言。 于是几个弟子给他带上束缚,锁住变化之术,贴上灵符,锁住穴窍气血,加上咒法,锁住神念元神等无形变化,然后关入了禁闭室。 这是特殊的地段,在这里有着针对性的布置,很难逃脱。 那老者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暂时保住一命,干脆躺在石床上休息。 现在也没有谁有功夫审他就是了。 …… “林正阳怎的这么厉害?连老家伙都折进去了!” 骂骂咧咧的,一个紫衣人驾起飞剑,化为一团绿色剑光裹住自己,合身那么一撞,强行撞穿了几层风火禁制,就往远方逃去。 这等御剑之法,不是平常人以为的踩在剑上飞,而是飞剑化为剑光带着人飞,算做人剑合一,遁速极快,等闲难以追上,也是修剑的门派厉害的地方之一。 只是这人毕竟剑光不曾快到极限,还是不如真正的光速,此刻飞在空中更是形同靶子,七八道仙光接连刷出,饶是他反应敏捷,剑光腾挪变化,分化出多个幻影,最终还是硬吃了两下狠的,剑光溃散,飞剑哀鸣着断裂开来,紫衣人一声不吭,就跌了下去,生死不知。 “看御剑的手法也就寻常,这口飞剑剑光不纯,好似掺杂了五毒祭炼出来的,品相上不是正道路数。不过再怎样的飞剑,正面吃了这几下,哪有不毁去的道理。真当什么人都能拿着五毒仙剑到处跑啊?” 五毒仙剑是比较常见的仙剑祭炼法子,虽然法门隐秘,但昊阳门已有收藏。 这剑虽然威力不凡,但在仙剑之中属于末流,就是那些希冀于祭炼仙剑成仙的散修也少有选择它的,只因材料难寻,而且这剑日后潜力有限,五毒仙剑毒性极大,往往还会妨碍剑主。 五毒仙剑一出,就是流毒百里,人畜草木死绝。这又有干天和,灾劫临头时,少不得惹来各种麻烦。历代五毒剑主,多不得善终,以此剑成仙的,更是一个也无。虽然这五毒仙剑炼成的次数不少,但即使是剑修,也不敢用这种本命飞剑……没得把自己先毒死了。 “先前我不曾成仙时,这等场面尚且不惧。何况如今我已经晋入仙道,只待入主洞天,便可承接古地仙气数,自称地仙。纵然不能,也是人间散仙一流,道友以为如何?” 林正阳负手而立,背后就是正在洞天雏形。 洞天的运转框架早已定下,自有前辈们的布置,林正阳只需查漏补缺,不需要多插手,他只是需要应对外敌。 “还不出来吗?方才青莲仙光刷过这里,与你的仙道气息相互激荡。这么明显……” “……真没想到林小子你这么快就成仙了,只是你何时渡过的仙道劫数?” 自外面进来一个道袍老人。 “师傅?!你出关了?” 这人是他的师傅,如今的太上长老,壶中道人常信子。 “不错,小林子就是厉害,比祖师爷都厉害。”上下打量了一下,常信子颔首一笑。 “师傅你原来早就成仙了啊!”原本不觉得,这时才发觉常信子的气机缥缈难测,根本不是初入此境。 “嘿,成仙又怎样,还不是百年一次天劫,千年一次杀劫。每过一次,下次必定困难加倍甚至数倍。能扛过七八次的根本不可能出现,除非已经是不朽的金仙。” “每次翻倍,谁能扛过第四次天劫啊?师祖驻世五百岁,莫非,倒在第五次天劫上?”林正阳突然想到什么。 “不对,这么一来,我昊阳门岂不是存世数千载?”这就尴尬了,你以为自家门派是个普通地方豪强,不想原来是千年大派。 “数千载是真的,祖师爷也确实成仙了,然后借天劫尸解了,元神飞升去了玲珑八景天。历代都有驻世仙人,不然你以为昊阳门怎么这么有钱?”常信子又抖出一些秘闻。 “玲珑八景天?我们是道君嫡传?”这个是真没想到。 “想得美呢!祖师爷只是和玲珑八景天的一位随侍仙子有些缘分牵扯,这才有机会被接引过去,真要是道君嫡传,我们能混成这样吗?早就举派飞升了!那儿可是没有天劫的。”常信子没好气地开喷了。 接着又说道: “后来我们发现,躲在完整的洞天世界里,可以避开百年一次的天劫,只是从此轻易不能离开,以免被劫难找上门来,这就有了洞天计划。 只是洞天难求,直到这代人才做成了准备,门中不少仙人都自封假死等待洞天成就。本来他们是要亲自出手的,不过你小子做的不错,就省下了。要知道他们出手一次,劫难马上就会临头。” 原来是这样…… 林正阳恍然大悟。 难怪了,这就能解释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不然自己这个掌门怎么行事那么顺利,其他大门派那么给面子,当时自己还奇怪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老头子肯定是帮我挡下了不少事情的! 第二十章 地仙之宗方三凤,洞天成就便祭天 “天地大变,一变再变,天劫威力愈发强大,更有千年一度神仙杀劫,了断各种因果。不管怎样,都要在神仙杀劫之前早就洞天作为退路,不然怕是难逃,早晚灰灰。” 常信子就笑着说: “看你你是进了那诸天汇聚之所,那里有无穷机缘,从此跳出天劫,不在算中。只是以后成就如何,端看你自己了。” “弟子必谨记在心。”林正阳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 “哎,不说了不说了,洞天要成型了。” 就见那虚空中绽放霞光,成二十四彩,光照千里,有雷声、风声、雨声、人声,震动不止。 世间数算高人,稍加推演,便知晓世间又一洞天出世,有一处地仙道统立下门户。 “二十四气成洞天,这门洞天之法,可造就一处上乘洞天。这法门,出自玲珑八景天。八景道君以八景比喻幻真次第时序,福地洞天依次升降,一步一景,一步一阶,传下地仙道统。” “记住了,地仙之祖镇元子,地仙之宗方三凤。真正以地仙之法成道传下地仙道统的,正是太真紫霄玉华高圣玲珑八景道君方三凤。” “自这位道君开辟玲珑八景天,我地仙道统就在诸天世界渐渐兴盛,后人也创出不少地仙法门。比如这采集二十四节气炼成洞天,就是一位八景天的前辈高人赐下。” 林正阳仔细听着这些,这都是地仙的发展史。 “地仙法门发展至如今,大致划分为内景外景两种。内法景就是八景道君当初演道之法,由心中灵台内景,次第成就,一步一步,内景显化,炼假成真,这是一条正道。 外景法,就是给我们这些原本不是地仙的老家伙们转修地仙创出。先以各种法门造就一处洞天,然后入住洞天,不断祭炼,与洞天共生。当洞天圆满晋升,彼此道行也是大进。多人共同祭炼,效率大增,甚至可以百年。只是一旦洞天受创,我等也不免牵连。在成就仙域之前,都有此患。 这两种法门,可以同修,也可以择一。待成就一方诸天仙域,自然证得帝君。” 林正阳听的津津有味,外景内景,各有妙处,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听到这里,林正阳毫不犹豫道。 “弟子还年轻,愿习内景法。” “好,你上前来,我授你一卷剑经。虽然道君是地仙之宗,当初却是玩剑的,这卷剑经是前人参悟《太真八景升仙剑经》后传下,有十万余字,详尽叙述了地仙证道的各个阶段的修业,并且介绍了很多其它地仙法门,你悟通了这个就可以自行推演出自己的成道法门。” 常信子见林正阳上前,附耳低语,重复三遍,林正阳不敢或望,牢牢记住每一个字。 “记住了吗?”常信子神秘一笑。 “师傅我都修成元神了,怎么会记不住?” “那就仔细揣摩,以后再把它传下去时,记得加上你自己的东西。哼哼,当初得到这法门时,它才有八万字。后来的,都是我给补上的,供后人借鉴。” 这一夜,林正阳专心参悟地仙法门。 这一夜,许多高人望着昊阳门,不,如今是昊阳道的方向,反复思量。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心慕正道,心向仙道,道心生发。 三日后,林正阳祭天。 昊阳门成就二十四气洞天,份数上乘,可升格为昊阳道。 此时欠缺的,只有一次仪式而已。 观礼者众多,各处道脉,各地大派,苗疆蛊仙教,蜀中仙剑派,上清宗,双修府,海外仙岛,龙宫水府,大凡昊阳门有来往的都有人观礼。 白玉栏杆,灵芝芳草,奇花异果,迎客仙钟,经声阵阵,到处都有景,遍地是琼花。 “真是不错。”就有前来观礼的散仙称赞这布置。 “听闻海外富裕,比之如何?”旁边有人问着。 “大不相同,海外又是另一种风味,不与内陆相同。多是岛屿火山,以水景为主,不曾见着内陆风物。” 不多时,两位仙家就如何布置洞府谈开。 林正阳穿着礼袍,领着一众弟子一步步完成祭礼。 在五色土筑成的祭坛上,林正阳焚烧了事先写好的青词,向上天传达消息,请求天意准许。 一缕青烟笔直冲上三丈,青词上达天听。 又烧了祭品,不多,就是鸡鸭猪牛羊,还有几件果品拼盘。 接着,就是毁玉。 几个弟子抬上几箱玉石,都是上等的美玉,放在凡间都是价值不菲。 林正阳面不改色,用锤子将其打破,碎片埋入祭坛下的土中。 这是表示,将美玉献给天地。这种经过匠人精心打磨过,上百人收藏过的美玉就是不错的祭品,蕴含灵性,要胜过普通的玉石。 最后,三拜礼成。 祭天之后,便有异香扑鼻,接着天花飘落,最后天音袅袅,持续三个时辰。 这就是天意应许了,昊阳门就此升格昊阳道,气数大涨。 前来观礼的各处高人,大都也带了几位晚辈,受天花洗礼,都有些裨益,此时就被引入宴席,这是开宴了。 林正阳是如今昊阳道的掌门,不得不应酬,与诸多高人觥筹交错。 “恭贺林掌门成仙!”几位海外散仙就笑着拱手。 众人惊讶于林正阳的年轻,容貌上的年轻许多人都能用驻颜之法做到,但是林正阳那种如图初升之朝阳一般蓬勃活力是难以做到的。 “诸位,请满饮此杯。”林正阳举杯敬酒。 “请。”众仙共饮一杯。 这场宴席,持续三天三夜,方才尽兴。对于仙家饮宴来说,即使是持续七天都是有的,时间对于仙道中人而言,还算充裕。 只是林正阳已经呆了七天,不得不为下次任务做准备了。 “你自去那处便是,门中杂物不必费心。” 常信子如今入驻洞天,和一堆长老前辈们忙着祭炼洞天,本来事务繁杂,只是这时不得不站出来帮忙。 “那处所在,机缘固然很多,危机也是不少,万事以谨慎为上,最忌贪得无厌。 嗯,还有一点你要牢记! 你是昊阳门现任掌教,传承地仙道统,可以博览百家,但是绝不可以旁门证道!唯有这一理念,是我门中传承,不可不慎!” 这里的旁门,就是指的一切非地仙道统,既然是地仙,自然要坚定地仙是唯一正道; 这里的证道,就是指的证就帝君之位,当然还有其他称呼,比如道君、元君、大罗······· “弟子绝不忘记!纵然是在其他世界,也不以旁门证道!。” 一道光华闪过,已经到了主神空间。 第一章白狐之子晴明公,胎中迷障困仙家 竹林间的小屋中,一个少年靠着火炉,煮着豆子,不时加上一点掺杂了沙子的盐块。 少年人身上穿的是麻衣,脚上是木屐,神情很是专注地捧着几个陶碗。 “成了,豆子都煮软了。” 小心翼翼地用汤勺从简易炉灶上的陶罐里盛出豆子,满满的,两碗。 一碗自己用了,另一碗,供奉到一个小小的神龛面前。 “葛之叶……母亲啊,明明您是通灵的巫女,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您是白狐呢?” 少年对着神龛默默祷祝,希望借此可以传达自己的思念。 这是这几年里每日的日常。 “父亲久候你不至,入山再寻,深入山林,如今已经两年没有音信了。常人是不可能在山中待那么久的,父亲……恐怕早已遭遇不测了。您,又在哪里呢?” 少年一边咀嚼着豆子,不算可口,只能说不难吃。 “真是怀念当初母亲做的米饭啊,据说是大唐的美食,可惜这里稻米罕见。说起来,那时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些呢?区区一个小部族的巫女,要怎样才会知晓那远隔千里万里位于大海另一端的大唐的事情?” “母亲啊,连我也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你真的是凡人吗?” 少年平静地想着。 “五岁那年,在家中见到白狐,母亲你说是山中的精灵。接着城中传出流言,声称母亲是狐妖,又有法师到城中来,不久母亲便消失了。” “今年,我八岁了,有些事情,还是怎么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呢?那些人,母亲,父亲,万事万物必定有他的起因,是母亲你说过的话啊!那么,这一切的起因又是什么?” 少年愈发的不快了,匆匆吃完豆子,便将神龛前面那碗也拿来,一会儿就吃完。 “葛之叶……和泉最深处信太森林,葛之叶……父亲说过,那里什么也没有。” “可是,既然母亲这么说了,我还是要去一趟的。” “何况……这里也不安全了。” 少年生来就聪慧,知道自己继承了母亲的容貌,是一种罪过。当年他的母亲,是怎么引来各种风言风语的?就是超出常人的美貌。 和泉国内,不少专门买卖人口的狗腿子,已经闻风而来,不久前他们已经在附近窥伺,只是出于对这里某种顾忌,暂时还没有强闯进来。 “再不走,就会被抓走,卖给那些贵族老爷们了。” 小屋内并没有特别的东西,少年收拾好一两件父母的物品,带着小刀,就往竹林深处走。 他刚走出竹林,就被盯上了。 “老大,那小子出来了!”一个负责盯梢的浪人,赶紧通知其他人。 “好,这次我们要发了!这小子长得这么好看,老爷们一定会出大价钱的。可惜是个男的,要是女的,肯定能翻上两倍!”一个挎着武士刀的壮汉大笑着说。 “那也说不定,那些老爷们不是喜欢长得俊美的少年嘛!说不定会愿意出高价呢!”另一个浪人跟着笑了,猥琐地笑。 “可是,听说那小子是白狐的儿子,也许会妖术呢?”几个浪人也有些顾忌,就这么问着。 “嗯?怎么可能,要是真的这样那小子还会流落到这里?” 老大看着有人质疑自己,就拉下来脸色。 不过还是解释着。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这事吗?你老大我早打听清楚了!他母亲是远近闻名的美人,结果被和泉国的老爷看中了,就污蔑她是狐妖。后来她母亲逃了,父亲失踪,其实我知道是被人杀了,现在就剩下他一个,每月靠砍柴度日。” “这小子倒也聪明,跑到这偏僻地方住,城里的大房子都不要了,一路跑到这里。嘿,可惜我们三年前就盯上他家,哪里逃得了?” 这老大就得意地笑。 “这么说,我们是给和泉国的老爷干事?”一个声音就突然问着。 “那当然了,那安倍益材毕竟是曾经当过大膳大夫的人,不好明面上动手,只能交给我们了。可惜,还是没找到他妻子,那可是老爷们指定要的人啊!有三百两白银呢!” 就在这时,这老大感觉不对,怎么还没有人接着呢?这时难道不该吹捧一下本老大的武勇吗?真是没有眼色的家伙,活该穷死。 正要呵骂两句,回头一看,就是一惊。 刀光划过,这贼首就下意识一退再退,常年杀人历练出的反应拯救了他。 那刀划过胸前,留下一道刀痕,渗出鲜红的血液,滴下来。 怒吼一声,来不及考虑发生了什么,这时就要拔刀。 铿锵,一把架住对方的刀,定睛一看,狐狸似的眼眸,殷红的嘴唇,面若芙蓉发如墨,雌雄莫辨,正是方才他提到的安倍家的晴明。 再一看,他身上沾满了血,身后,倒下了一地尸体,都是一招抹喉。 他的眼睛就红了,气的! “你毁了我的前程啊!混蛋,我要你死!” 就一刀又一刀接连劈出,打得对面难以招架。 毕竟才八岁,哪里能和成年人比气力。 晴明咬着牙支持,只是几刀过后,手就在颤抖。 “方才还是太冲动了!” 只是偷听到这个消息,他怎么能不怒自威恨不得杀光这群人,再到和泉国把那个藤原家的家伙拖出来杀掉! “藤原家的家主,藤原阿倍,一定是他!我一定要报仇雪恨!我还不能死!” 拼着被刀砍到,就想近身,却被一脚踹回来,接着那不甚合手的武士刀就被打掉。那武士刀是从某个大意的浪人身上拿的,帮了他不小的忙。这时已经握不住了。 “去死!” 一刀落下,死的是那个浪人的首领,他难以置信地倒下去,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恐怖事物。 晴明站起身来,从浪人首领身上取下自己的小刀,并且迅速打扫战场,搜罗着各种东西。 打火石,盐块,干粮,水壶,武士刀,钱币……最后连几件还不错的衣服都被晴明剥下。 然后赶在野兽出现之前,离开这里。 “不想刚醒来就是这种局面,主神唤醒我的时机真是太能挑了。我林正阳差点就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成为降临者中的耻辱! 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九年,叫做安倍晴明嘛……” 少年融合着两世记忆,其实之前沉睡着,不代表就不是自己,只相当于“忘记自己昨天晚上买的东西今天想起来”这种程度。主神的转世业务还算靠谱,没有搞出差错。 成为降临者之后,就可以选择灵识降临,免去本体进入的危险。相应的,就是必须完成主线任务,以当前世界土著的身份生活。 “比起做恐龙,城堡,树妖,以及其它奇怪的身份,至少我这次还能做人,也该庆幸了。”融合了两世记忆,晴明还算开心,至少身份正常。 “接着,就去见见此世的母亲吧。” 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呼唤,晴明确定了方位。 第二章三年思念唤母上,长发为线慈母心 林间小路上,晴明走在其中,阳光透过树叉的间隔在地上、草叶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晴明折下了一支趁手的树枝,在周围的深厚的草丛里打探,以防藏着毒蛇毒虫。 树枝具备力量,阴阳师以树枝的灵力欺骗鬼怪,使人免去危害。这是母亲说过的话啊。 晴明恢复了本尊的记忆知识,自然能够发觉其中许多有价值的东西。 “阴阳师的常用阴阳术,比如这个,就是幻术啊。” 晴明将树枝平举胸前,默默诵念真言,集中精神,然后将树枝插在地上,挡住某个方向,自己盘坐在原地,不言不发,闭目凝神。 不远处,一条大蛇慢悠悠地游过去。全然没有发现就在近处的晴明。 “只是凭借着言灵,就能沟通自然以及神灵的力量,达成常人想想之外的成就,这就是阴阳术的神秘了。” 并不为阴阳术的效果所动,晴明只是在感叹这阴阳术的别出机杼。 “根基之一是言灵,通过言语的力量来束缚妖魔。 根基之二是幻术,即使是刚刚学习阴阳术的我也能够使用的幻术,通过欺骗他人的感知,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简单易学而又实用的阴阳术一旦推广,阴阳师本身已经具备了兴盛的基础了。 根基之三是式神,这是阴阳师的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言灵和幻术毕竟缺乏直接的战斗力,以及必要的威慑力,对人对妖魔鬼怪都是如此。 拥有式神之后就能极大地补充短板。 可惜,关于这一点,母上没有说起过具体的内容,无从得知。 根基之四是杂学,占卜相面,观测星象,琴茶音画,样样精通,以此迎合上层。这是应对现实不得不做出的妥协,阴阳师的发展离不开上层贵族的支持啊。” 晴明叹着气,似乎有什么烦恼,秀美的面容上带着点阴郁,让人看着心疼。 “主线任务1: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在十年内成为阴阳师的极致,受封大阴阳师,完成后开启主线任务2。” 降临此世,主神给晴明的身份就是安倍益材之子,母上是安倍葛叶,一位来自于深山的巫女。 降临者是个特殊的群体,主神给予他们一次又一次轮回,让他们见识到不同世界,接触到不同的体系。 只是与普通轮回者不同的是,晴明的本体,包括元神,都仍然沉睡在主神空间。他只有意识在这里转世为人,一旦完成人物,这个当前的身份的一切都可以带回,和本体选择融合。死了也没关系,只是扣掉部分奖励。 “只是这任务,难度不小啊!” 阴阳师的体系,是晴明闻所未闻的全新体系,想要在十年内吃透它并且站到这个世界的巅峰,何其艰难! “可是我,生来就是要攀登巅峰的人啊!” 晴明如今只想去见母上大人,那里必定有他想要的,无论是真相还是其它。 在树林里,越往深处走,就越暗,密密麻麻的树木挡住了光线。 晴明低一脚高一脚地踩在草间,在没有路的地方踩出一条路。 他的手上,脚上,脸上,都有擦伤,麻衣也被树枝挂破,露出瘦弱的身体。 木屐早在先前搏斗时就被他除去了,现在他穿着的是第三双草鞋,都是他亲手编织的,用的是晒干的草,这也是他的母上大人传授。 终于,他来到了母上所说的葛之叶。 他的母亲就叫葛叶,与这里同名。 这里有个神社,小小的,铺着鹅卵石的小道,周围渐渐似乎有些人气。 “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这里以前应该有个村落吧?” 晴明不是太确定,深山之中也是有不少逃难的人组成的村落,只是往往不能长久,因为山中危险更多。 此世界人鬼杂居,百鬼夜行,妖魔吃人屡见不鲜,往往大妖纵横来去无人能制。 在这种情况下,躲进深山,就是半只脚进了妖魔窟。 就在这半路上,晴明就以自己半吊子的阴阳术,避开了三次妖魔,一次鬼怪,尽管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妖小鬼,也足够说明山中的艰难了。 “到了这里,这呼唤越发清晰了。” “这隔着有二十里了吧,我都走了一天一夜。 能隔着这么远呼唤我,我的母上,灵力不可思议地深厚,或许能够和百年前的神巫女翠子相媲美了。” 若有若无的咒力,环绕着,牵引着,引导晴明,在那一方,存在着一个具备强大灵力的人物。 晴明走在小路上,一步步好似在朝圣,神社有种特殊的力量,启发着晴明身上潜藏的力量。 继承自巫女葛叶的灵力,被发掘了出来。 一个身穿白色神袍的巫女,静静地站在门前。 晴明走上前。 “母上大人……”这一句饱含了种种感情,是三年的思念与等待。 这并非虚情假意,转世不意味着换了另一个人,林正阳也好,晴明也好,自始至终,从未改变,这是主神的奇迹,也是降临者的优待。 “小晴明,我的好儿子。你来了。” 带着笑容,葛之叶伸手抚摸他的头。 八岁的晴明看着母亲,看着看着,眼泪就那么下来了。 “晴明,你长大了。” 葛叶用神官袍的袖口替晴明拭去眼泪,欣慰地说。 她看得出来,儿子吃了不少苦头,瘦了,高了,也结实了。 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她没有办法离开,只能用咒术呼唤他,指引他穿过森林,避开太过危险的地方,来到这里。 时间不多了,她在心里暗暗难受,只是不得不做。 “晴明,我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都要牢牢记住,不能忘记。” 葛叶严肃地对着晴明说。 这时晴明才注意到不对。 “母上,你的手背?你的头发?” 葛叶的左手手背上缠着布条,隐隐可见血迹,她的一头漂亮的长发如今仅剩下齐肩短发。 “这是和藤原阿倍派遣的阴阳师战斗留下的伤口,只是些不入流的阴阳师罢了。至于头发……你要记住,巫女和阴阳师的头发都是施术的媒介啊!晴明呐,若非如此,我将不能时刻注意着你呀!” 第三章由术及法真奇迹,晴明之母开道人 “神秘会吸引神秘,气运会吸引气运。一切同类,都会相互吸引。借着头发下咒,可以庇护着晴明,也能将晴明指引到这里。这是,我的感悟,可以称之为,物聚。” “名字是具有力量的,晴明的名字就是我取的,这个名字本身就具备一定的神秘。我推算出这个名字和你相配,如图鸟儿本来就应该拥有翅膀。” 说到这里,葛叶已经领着晴明走进了神社里。 神社是神灵在人间的居所,是被视为神国的一部分,具备相当程度的神秘。 神社里东西不多,很是简单,只有一个白狐神被供奉在这里。 “阴阳术的来源,我曾经和你讲过,与大唐的阴阳家有关。扶桑的巫女与神官,多用神术,借用神灵的神力。还有一些法师,僧侣,除魔师等等。彼此互相交融,又彼此区分。” 葛叶泡了一杯茶,递给晴明,后者接过杯子,感受到母上大人的手冰凉刺骨。 “嘶——”有些惊讶的晴明,就想问。 “在与几位不错的阴阳师交手时,被式神打中,那是一个会吐出寒气的妖怪。晴明还没有式神,我给你准备了几个,到时你带走吧。”葛叶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要说阴阳师,这个群体,可以借用自然的力量以及神灵的神力。后者是从神官巫女身上学来的,他们还从僧侣那里学了些密宗的咒术印诀。总的来说,目前还不成体系,只能说是大杂烩吧。这就需要一个真正梳理阴阳术,并将之发扬光大的人。” 葛叶目光灼灼,对着晴明说道。 “那个名字,叫晴明。” “什么?”晴明是真的惊讶了。 “我出生后,我为你取名,占卜得了这个上上大吉的名字,就给你取了这名,希望你能够成为那个注定要立下阴阳道的人。” “母上大人,对我有这样的期待吗?”晴明疑惑地问。 “不必担心,晴明,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我对你的期待。何况,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的。” 葛叶神秘地笑了笑。 “知道小晴明承担着那样的伟业,我身为母亲,怎么能不早做准备呢?” 说着,就取出一个大箱子,打开给晴明看。 里面满满的都是书,而且,都是上了年份的。 “这都是各家各流派的阴阳师的著作,本来是秘而不宣的,但我终究还是得到了,不过都是抄本。” 顿了顿,葛叶又说着。 “这些书本身谬误很多,而且不少流派的理论相互冲突甚至完全对立,我将它们一一梳理过,并且验证过,你可以看到我的点评,就在箱子里。” 虽然葛叶说的轻松,晴明仍然难以想象,为了收集这么多阴阳术著作,究竟是多么艰难。 谁会将自家的传家本事外传呢? 除非是某种外力迫使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想到这里,晴明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人在隐隐针对自己家了。 葛叶发觉了晴明的心思,只是笑笑。 “我本身是这里的巫女,自幼就拥有非凡的灵力,学习了相当强大的咒术,远超那些名门出身的阴阳师。有传闻之中,认为我是白狐幻化的。” 说到这里,似笑非笑的葛叶,看起来就像是得意的白狐一般。 “然后我又学习了阴阳术,当然,是某个迷恋上我的纨绔子弟的礼物。礼物不错,可惜我拒绝了他。自此他怀恨在心,又不敢和我动手,于是就有了那种传闻。” “学习了相当程度的阴阳术之后,我从中掌握了一种东西,远远超过一切有形无形的咒术。我按照东方那边的说法,称之为,法。” 不理会晴明那震惊的表情,葛叶自顾自地说。 “这是脱胎于各种术而成就的,独属于于我的一种法,无法简单地用文字记载下来。嗯……这是一种超越人神界限的力量,自创造了这种法以后,渐渐地我在向神转化……我将它,称作转神。从此施展再繁琐的阴阳术,也是信手拈来,无需任何挑选吉日吉时,就像喝水那么容易。” “这就是阴阳师的更高一层的境界,位于阴阳术之上的,法。晴明啊,只有掌握了法,才能算是真正的大阴阳师……” 由术到法,再由法及道,这是一种多么艰难的事情! “夫学道之人,由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以此护道长生,却病延年。 这是大量学习阴阳术法,从而洞彻了各种各样阴阳术内在的联系,继而把握住了那种形而上的玄而又玄的法理。 形而下者谓之术,形而上者谓之道。术可以传,道只能悟。 母上大人这是已经得道了。”晴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由术及道的例子,简直就是奇迹。即使是在仙道兴盛的主世界,这种情况也是不可复制的奇迹。 这就相当于某个人只学各种各样的杂学的人,某一天突然创造了一门根部不想干的入道法门一样,这是从无到有的变化。 最初的开道者们,也是这样披荆斩棘,从一无所有中领悟出种种法理,开辟出一条道途的吧? 晴明似乎理解了那些开道者,距离他们更近了一步。 “然而我发觉我掌握的法,依然是不完整的,不足以使我真正地成为类似于神灵的存在,达到三贵神的层次,可是这种转变是不可以逆转的。 晴明,我的时间不多了。不久之后我就要封闭神社,将它隐入冥界与凡间的缝隙之中。 我要竭尽全力,去完善这个法,恐怕不能再照顾你了。” 晴明想了想,问着。 “父亲大人的事情,您知道吗?” “益材他,已经到了冥界了,过了三途河,那里是我不敢轻易涉及的领域。在冥界中,泰山君是至高的主宰,即使是东方大唐都有他的祭祀。 至于他的仇恨,只能留给晴明了。” 葛叶笑着,把事情推给晴明。 “为父亲报仇,是为人子的责任。我必定会完成它。” 晴明双手贴在腿上,郑重地说着类似于誓言的话。 “那就好,还有一些时间,晴明就好好地听我讲,关于阴阳术……” 就在这神社之中,晴明聚精会神地听着,学习着。 第四章主神原来不是球,时代之子真晴明 自古开道最艰难,无中生有是难为。 晴明不得不承认,他此世的母上大人,已经走出一条新路,并且快要走通了。 按照她的术,法,理,三个阶段说法,隐隐有开道者的迹象。 放在主世界,成为一门显学不成问题,堪与百家诸子并列。 掌握了法,大概和成仙差不多,至于仍旧处于理论阶段的贯彻世界之理,乃至于晴明推测可能存在的通行诸天万界的无限之理…… “那得是金仙以上的修业了。不,不能简单地这样划分,究竟前方是怎样的景色不亲自走一遍是不能真正理解的。 以凡人的身份去揣测长生的仙无疑是可笑的,我也是一时被震慑了,才会如此。” 开道者的气象,是他所震惊的缘由。 那是有别于他以往所知的体系,是他第一次亲眼面见一位开道者,行走在一条全新的道路上,而且还是亲人,各种滋味交杂,难以遏制。 “或许,我在见证一个传奇故事?我身在历史之中,见证着,记录着,创造着。无论如何,这一幕必须要流传下去,让世人知晓还有人在为世间开辟道途。” 想到这里,晴明铺开纸张,将方才所见所闻一一记录,笔走龙蛇,一行行字迹留下…… 这一写,就直到天明,晴明放下毛笔,小心地将纸上的墨迹吹干,然后整理起来。 这只是初稿,只是将葛叶谈过的一些领悟记录,没有整理归类,日后还是需要晴明再次增减斟酌,方能成书。 这时晴明想到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背景介绍。 看向了手腕,没有熟悉的腕表。降临者仍然存在于主神空间之中,降临的只是不含任何力量的纯粹意识,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以土著居民的身份。 不过只要不断呼唤主神,就能得到回应。 “世界背景:神话时代早已过去,鬼怪精灵兴盛于世,平安时代,人鬼杂居,大妖横行。这里有除魔的法师,驱邪的神官、巫女,和尚,阴阳师,武士,剑豪,忍者……这个世界,需要一位能够统领阴阳,震慑妖怪的伟人。这是时代的过度,也是世界的杀机。应运降临的降临者啊,这是你的使命。注:你受到世界的关注,运势有一定的提高,发生各种巧合的几率大大提高。”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以前进入过,林正阳在还没有成为晴明时,尝试着购买它的情报,可惜主神那里居然没有货,只是给了一些相似世界的似是而非的东西。 …… “《犬夜叉》动漫全集,《东方幻想乡设定第10086修改版》,《棋魂》,《围棋少年》日语版,《日本神代伦理观》……主神你就推荐这些东西给我?” “……” “主神,我可不是新手。我如今修成仙道,元神比阳神更加凝练,修为低一些的在我面前几乎不可能隐藏住想法,更何况我能分化出几十万神魂分身,从大量轮回者的交谈、心思里收集情报,早在第一次进入主神空间那天,就搞清楚了几乎所有规则,包括一部分隐藏规则……你是不可能骗到我的!” 林正阳对着眼前的光球问着。他早就确定这是个腹黑的智慧生物,经常伪装成死板机械来欺骗新人,但是他的确就是这个空间的主宰,他是亿万光辉之主,有无穷多的马甲…… “……《阳神》小说对应世界的阳神也不过就一元之数十二万多的神魂化身,那可是以阳神修行为主流的中等仙侠世界。你这个异数居然修出了五十多万元神化身,真是吃错了药。你那世界虽然是极其高等的仙侠世界,但是不流行阳神吧,怎么做到的?” 果然,等了一会儿,主神就不再装死,反而问起来这件事。 “这个,回答了有好处拿吗?”林正阳先问了一下。 “……有,你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好处?”颇有些无奈,主神不情愿地回答。 “没好处谁乐意干活啊?这话问的多新鲜?仙家也好财啊!天材地宝,修行宝药,福地洞天,天书玉录……哪样不是要齐备,否则如何生活?” 林正阳说出了心里话,这就是现实。 “仙家固然寿命悠久,可是头上仍然悬着劫数,日夜逼迫着进步。 财侣法地,都是仙家所。需要的,我即使是在门中做掌门,有些供应份额,但也还是太少,哪里能和这诸天万界汇聚之处相比。 这可是在拿诸天万界的资源,来培养轮回者,何其阔绰,何等浪费! 在我那方世界,不知多少在天劫来临之前不得不提前兵解转世的的仙家,想来都是愿意过来的!” 谁都不容易,凡人如此,仙家也不逍遥。 林正阳从不讳言自己来到主神空间的初衷。 事实上,即使想隐瞒也不可能。全无道行的凡人在成仙的林正阳面前,心思等于好不设防。以此类推,林正阳在主神的面前同样如此。 这是生命层次的巨大差距,也是彼此道行的天地鸿沟,连想法都是被动地散发出去,所以说那些什么打破主神空间的小说都是骗人的…… 你们的记忆、情感、想法在更高等的存在面前,简直是一览无余,还成天毫不掩饰地宣扬反叛主神,逃出主神空间…… 这种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的家伙,在主神的主场中大谈特谈干掉主神…… 主神什么反应不清楚,反正林正阳觉得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值得培养。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倒是没从这方面想过。提升福利待遇果然是有效的,最初时轮回者全部都在想着逃离,现在居然开始有人主动加入了。” “这样,你告诉我你怎么做的,我稍微给点优惠。本来初次降临都有优待,原本是时代配角的身份的。我再上调一点,给你一个时代之子的身份。” “时代之子,是气运之子吗?” 林正阳将自己关于神魂分化的独家记忆,整理出一份心得,交给了主神,主神光球直接吞没了玉简。 第五章博丽神社天照神,式神朱雀召唤师 “时代之子,顾名思义,就是某个区域某个时代的气运之子。一般都是顺应时代的潮流而诞生的,集中了时代变化的大势在身,都是一时精英,人中龙凤。比如说,你这个世界,扶桑世界,如今就到了平安时代,是人鬼混杂的年代,顺应时代的潮流,阴阳师即将兴盛,祛除邪祟,梳理阴阳,降服妖怪。这是人道发展的需求,也是时代的呼唤。其中一个时代之子,就是叫晴明的,我给你选好了。” 不待林正阳说话,主神就又说了。 “还有其他的时代之子,只是都不是人族,还有女性。你不想做人?不想做男人?想试试嫁人?我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你可以换!” “还是算了,我觉得身为男人对于完成任务更加有利。大部分地方,男人受到的束缚可比女人少多了。”林正阳思考了一会儿给了这个答案。 “很好,那就这样决定吧!”也不和林正阳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决定了之后,就进入了一次降临转生。 ………… “总觉得不知不觉间被耍了,我的必定不会仅仅只是时代之子那么简单啊!” 晴明想着母亲占卜出来关于自己的命运,开辟阴阳道统,梳理人妖两界。 “白日掌管阴阳,夜晚操纵妖怪。黑与白无限循环,极善极恶并存……” 颇有些为难地皱着眉,晴明不是很能理解这个批命。 “掌管阴阳道,成为大阴阳师都是比较容易的,只要本事足够并不难。只是操纵妖怪,除非我本人也是半妖,否则根本不能做到,这不是力量的问题……” 就在晴明暗自苦恼时,葛叶慢慢地走进前来,笑着说。 “晴明,不必忧虑,你必定成为妖怪之主……以人身驾驭妖力,却不转化为半妖,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因为你,是我的儿子,继承了一点曾经白狐的血脉。” “真的有狐仙?”原来不是谣言吗? “不是哦,我们都是人,只是先祖供奉的是一位九尾天狐,而后获得了恩赐的妖血……你带上剩下的吧,等你有把握了就可以使用,借此转化成半妖也是可以的。”葛叶递过一个加了封印的瓶子。 “那么,这就是分别时刻了。这一次,也不知是多久,或许百年,或许千年,晴明啊……人世间总是太过于匆匆,而我已经拥有长久的生命……假如你不能在有生之年达到这个奇妙的领域,那么转化为半妖也是可以获取更悠久的寿命。” 葛叶殷殷叮嘱着晴明,抚摸着他小小的脑袋。 “我会为您传下信仰的,就叫……天照大御神如何?”晴明尽量选择了一个比较符合这个世界的神名,尽管这也是主神那儿乱七八糟的设定集里提到的。 在晴明这句话一出,葛叶狐媚一般的面容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惊容,随后,时间在她眼前流转、变换,无穷的选择、分支,最后大致划分了数种可能性的未来…… 在画面消逝之前,葛叶选择了其中一个,然后…… “既然这样,那供奉我的神社就叫博丽大神社好了。” 这句话一出,其中一个分支的可能性便压倒其它几条,成为主流,渐渐扩展、覆盖其它未来。 “母亲交给我的阴阳术,我已经整理过了,将来要作为阴阳师的典籍传承下去,母亲给它起个名字吧!” 晴明拿出整理好的书页,展示给葛叶看。 方才,葛叶身上似乎有特殊的事情发生了,只是晴明如今元神不在,不能分辨,只是隐隐觉得是件好事。 要快点重新修成元神了,这个世界毕竟不安全。虽然阴阳术不能忘记,可是还是仙道更简单一点。至少已经走过了,重修会更加简单。 “就叫《阴阳家语录》吧,晴明以后有著作,叫做《占事略决》就可以流传下去。” 葛叶眼前又转过不少画面,看破了未来的无穷可能性。 这是她的法,带给她的能力之一。可以从无限的未来之中,挑选出对自己最有利得一种。 可惜,这种法,还不完善,否则她怎么也不会轻易看着自己的丈夫被人谋害。 “这也是母亲大人的预言吗?”晴明看着葛叶,感觉就像是有一层迷雾笼罩着。 “这就是不完全的法的境界啊,只是不完全就带给了我许多不可思议的本领。生命变得悠长,可以看到未来的片段,能够自如地操纵天文级别的阴阳术……可惜毕竟做不到掌握自如,否则益材也不会死。我已经尽力而为,他的离去是不可预料的事情。晴明也不必忧伤,他是笑着离去的。” 之后葛叶不再言语,与晴明一同等候着初生的朝阳,看着霞光从东方一点一点升起…… “分别的时候到了。” 晴明在葛叶的注视中走出神社,接着看着葛叶发动阴阳术,用结界将神社隐入阴阳两界的交界缝隙之中,在晴明眼中就是变成灰色下沉潜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原地只是留下一片空地,包括那做小山都被带走了。 “再见了,母上大人。我一定不会忘记承诺的。您的神社一定会在这里重新建立起来。博丽神社,天照大御神!” 这一次分别,再见面,或许就要千年以后了。 未免遗忘这里的地址,晴明用阴阳术在这附近做了许多标记,又取了这里的山石泥土,做成定位的符咒,埋在多处,这样即使是过去几十年百年,他也能找到这里。 来时吃了不少苦头,离开时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抛出两张剪好的纸人式神,变作两个壮汉,替晴明背负着东西。 至于装着不少阴阳师秘本的大箱子,藏在晴明的袖子里。 这是晴明结合了主世界的道术开发的储物之术,算是阴阳术的一个变种。 接着,凭借母亲给他的契约,晴明念出缔结契约时的约定咒语,召唤出了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瑞鸟——朱雀。 这不同于用剪纸制作的式神,是自愿缔结契约成为的式神,算是一种召唤术,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才能召唤它出来。 在晴明看来,这两种式神,后者更应该称为召唤兽。 与朱雀简单说明了一下,晴明坐在它背上,往森林外面飞。至于两个壮汉式神,则是被朱雀抓在爪子上,带着飞。 第六章安倍姓氏有玄机,朱雀纵火有大义 安倍家,祖上曾经出过大贵族,论血脉是皇室的后裔,只是如今已经是不知多远的旁支了。 在这样的世界,这个国家,姓氏代表着身份,也代表着历史,同时也传承着力量。 常常有落魄的贵族后裔,以流浪武士的身份,整天在街头酒屋醉生梦死,抱着一个姓氏直到死去…… 不少商人愿意出钱供养这种人,就是为了在他死后,过继这个姓氏。 这种落魄贵族,往往会将最后的家名,也就是姓氏都给交易掉,而且通常卖价不错。 越是历史久,越是显赫高贵的姓氏,越是价值高。 这就是家格,是姓氏代表着的地位,在这个国家是不容否定的普世规则之一。 安倍家家格其实不低,毕竟曾经是天皇赐下的姓氏,出过许多代贵族,历史也很久。 这代表着继承了这个姓氏之后,晴明将会获取一份隐形的财富。 他可以出入贵族的宴会,前去拜会天皇,许多大商人也会高看他一眼……只因为这么一个姓氏。 普通的姓氏当然做不到这样,这必须是有来历且众所周知的姓氏才能有这种待遇。 那些自己取的姓氏其实根本没有半点意义。 这其实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将一部分隐形资产,比如说名望,比如说力量,通过这个姓氏传承下去…… “姓氏本身,也具备着非凡的力量。这是一种代代相传的咒。祖上积德,后世余荫。可惜安倍家的家名传承至今,祖上的余荫已经差不多耗竭了,只是聊胜于无。这就是典型的后人不争气了,祖上的阴德荫庇,那是用一点少一点,即使再怎么丰厚也是迟早会用尽的啊!轮到父亲时,已经相当稀薄了,根本不足以庇护父亲逃脱死劫。”这是晴明从命数阴德方面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晴明坐在朱雀的背上,四周暖洋洋的,朱雀的火焰环绕着,却不会伤到晴明。 即使在白天,朱雀依然是相当显眼,拥有一定神性的它,是不折不扣的神兽,先天就可以克制绝大多数妖怪,只有大妖怪才能与它争锋。 虽然论阴阳术的造诣,晴明只是寻常,八岁的他本来也只是刚刚接触阴阳术,但是晴明有信心凭借着朱雀的力量与大妖怪周旋。 “此身如今仍旧孱弱,阴阳术的学习也不是一朝一夕,报仇的事情可以过几年,反正仇人家大业大不会跑。先熟悉这个世界的阴阳术,恢复一二修为,最好能渡过天劫修成散仙。到时这什么任务都能轻易完成,哪怕举国皆敌也是不惧。倒是有两件事情需要耗时不短,需要现在就开始谋划……” 晴明需要成为大阴阳师,除了实力之外,还需要名望……这里可没有科举,做官全看家族支持以及名望,名望相当重要。 养望,这是第一等大事。 通过种种手段,使自己的名声传扬出去,这是未来几年的主要事情。 其次,晴明想要帮母亲谋求天照的神职…… 在主神空间那里得知的资料里面,这种扶桑背景的世界里,存在三贵神的说法。 即,天照,月夜见,素盏明,三位居于扶桑神系顶端的神明。 不过按照晴明的记忆中来看,这个世界居然还没有真正的天照出现,也就是这个关于天照的神话还没有形成。 三贵神还缺少一位天照。 晴明就是打算将母亲推上这个神位,造神……反正他的母亲不是说正在向神明的方向转变嘛! 虽然不明白这个时候 “法,真是一种奇迹啊,如图鲤鱼蜕变成鱼龙,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之下才能诞生的独一无二的奇迹……” 正是从葛叶那里知道了这个境界的难以达到,以及近乎不可复制,所以从一开始晴明就不打算一头撞死在这条路上。 “能完成自己的法固然不错,假如不能,我还可以修习道法嘛! 不过这次我要尝试新的方法成仙,才不负这一世难得的机会。 地仙法门,八景次第,可以在这里尝试一下地仙法门。 而且,我还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器。寻摸些材料,嗯,打造一把扇子,阴阳师随身带着扇子不显眼。” “对了,要建神社,重振家名,需要不少钱,挣钱也要提上日程了。或许有些冤大头的商人会愿意上门也说不定呢!” 晴明展开扇子,半遮着面,俊美的面容偏向于中性,八岁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女孩儿,此时看去更是雌雄莫辨。 继承自葛叶的容貌,加上醒悟前世记忆后带来的威严,这些集中在他身上,衬托出一种特殊的气度。 一看过去,注意到气势,便知此人非凡犹如圣贤。 再看过去,注意到容貌,恍惚中看到了天狐,摄人心神,难以自抑。 最后,你才会发觉他仍然是个小孩子。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的气度盖住了他本身的魅力,他的魅力又令人忘却他的年龄……矛盾的感觉,神秘的感觉,凛然不敢犯的威严…… “藤原阿倍是京都藤原家的旁支子弟,虽然仍然姓藤原,但是能被排挤出了京都,到这种小地方作威作福,本身就意味着他没什么本事……既然如此,路过不妨放一把火。” “这一把火,也不知要令多少人无家可归,多少人绝望呐喊……一切的一切,罪孽都是要由我承担啊!虽然这样,我不后悔!” 这时纵火罪名甚大,与杀人并列。 究其根本,是因为这时建筑,主要是木制,竹制,以及茅草搭建的。一旦纵火……甚至能够一夜之间轻易毁掉一座城,让上万人无家可归! 虽然这时也有专门防火,巡夜的人,也有准备救火的队伍,可是到底是少数…… 主要还是看各家自己准备,一般人家都有一口大缸,平时蓄水家用,一旦着火,就用来救火。 大户人家这种蓄水的大缸更多。 只是那毕竟是应对凡火的火势,像朱雀的火焰就不可能了。 晴明要是愿意,朱雀的火焰可以不点燃任何物品,也可以让它一夜之间焚尽一座城池。 这是带有神性力量的火焰,不是凡火,水浇不息,灵活如意。 朱雀,毫无疑问是式神的巅峰,破城灭国的强大战力…… 和那些大妖怪一样,朱雀也是可以轻易摧毁凡人的国度的……假如没有其他人插手。 “只要我不轻易扩大范围,只限于打击藤原阿倍。以复仇的大义在,其他阴阳师,神官巫女,法师等等,便不会插手。凡是想插手的,大概也能认出朱雀,总要掂量一下母上的实力……这朱雀可是有不少人认识的,可不那么容易混淆。” 第七章阴阳之术三原咒,藤原火海势难逃 朱雀加快速度,绕着城盘旋了一圈。 这种普通的地方城池,也不过就住着几万人罢了,和藤原京、平安京都是没法比。 大宅子很显眼,藤原家的宅子自然是最豪华的一块。 朱雀从上方掠过,点点火星飘摇而下。 “那是什么?红色的花瓣吗?” “又是那些贵族小姐们在游戏吧,记得宗家的宫子小姐曾经又一次踏青时,举办了诗会。当时好多贵族家的少爷们都参与了。那时我就看着他们,把大把大把的花瓣,都洒进西川,顺着河水流下呢······” 两个下人,一边忙活着一边小声地闲聊,说这些大人物的事情。 虽然现在时候还早,可已经到了干活的时候,他们早早地就要起来打水,装满宅子里所有水缸。 “说什么呢?嗯?你们两个家伙,还不快点打水去!耽误了贵人们用水怎么是好?难道要贵人们等你们吗?” 一个穿着讲究的管事就看见了偷懒的两人,过来呵斥着。 “是是是,村上大人,我们马上就去!” 被骂的两人赶紧鞠躬谢罪,然后一溜烟地跑了起来。 “这些贱民,就是欠收拾,每天不骂上几句就要偷懒。要我是藤原管家就要每人赏他们一鞭子,他们肯定就会老师干活了。” 叫做村上的管事一直希冀着有一天能够摆脱现在这个职务,成为藤原家的管家,这样就能被赐姓藤原,成为大人物。藤原家的管家,惯例都会被赐姓藤原,从此成为藤原家的附庸,说不定还有机会赢取一位藤原家的庶女,翻身做贵族。 就在他做着美梦时,星星点点的火星已经均匀地洒遍了藤原宅。 火星落下,碰到什么,都会彭地一下,燃起一丛火焰。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假山鸣石,花草树木······ 到处都是一丛丛的火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汇聚、蔓延起来,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对藤原宅进行合为。 藤原家也豢养着自己的阴阳师,武士,甚至暗中还和一个忍者村落有着来往,以往藤原阿倍联系他们暗中劫掠商队、买卖人口,无所不为。 这时藤原家的阴阳师也发觉不对了,这种火焰竟然连水都能燃烧,水泼上去比油还猛,顺着水流就燃起来······ “不是鬼火,也不是妖火······这时含着神力的火焰,非常人可敌! 来者必是大敌!” 一个年长的阴阳师持着印,念了咒,却不能熄灭火焰,只是将火焰短暂地排开,护住了自己。 “速速带家主离开,来人不可力敌!速退!” 年长的阴阳师手中结着四方印,念出火德咒,试图借助火德星君的神力控制这火焰的扩散。 火德星君的火德咒——“太上五行,其行为坤。火德星君,遣招神火。” 这是道教传来的手印咒语,被阴阳师化用,和汉传佛教以及原始巫师的咒语混杂,最后都被归入神道教。 简单地来说,就是什么好用用什么,什么能用用什么。这就是大杂烩,也是零散的,不成体系的。 虽然阴阳师互相交流之中,渐渐地有形成体系的趋势,可是那起码还要再过上几代人的发展。 印本身不具备任何力量,但是印与势的变化操纵着法力的输出大小、方向、效果,起到引导的作用。高明的阴阳师可以忽略这一步,只是要小心不会弄巧成拙。 这个年长的阴阳师对于这个咒很有把握,果然,虽然预料之中地没有将火焰熄灭,但至少火焰杯逼退,让出了道路。 “走!” 几个阴阳师快步走向内宅,不断持诵着各种辟火的咒语与经文,控制着沿途的火势,开出一条通向内宅的路。 机灵的仆役们,看到这里,就赶了上来,跟着走。 也有被困在房间里的倒霉鬼,大声呼救。 年轻的阴阳师不忍心,就随手救了几个出来。 “好啦,已经够了,现在重要的是要找到藤原家主,然后离开这里!那些人我们不可能全部救下的!” “不错,家主的安危胜过一切。” 几个阴阳师用书写过符咒得衣袍裹着,一定时间内相当于被一层简单地结界,短暂地避开火焰还是能够做到的。 他们小跑着,一边呼喊着。 面对拥有灵力的有形火焰,张开结界是正确的应对。五芒星的符号闪烁着,偶尔被火焰碰上,彼此互相消耗着。 阴阳术发展至今,阴阳师基本上都要学会结界术,幻术,驾驭灵力变化的咒术比如说火灵咒,束缚术,然后就是式神。 当然阴阳师都是博学的,至少星象天文、音乐诗歌、插画茶道等上流贵族交际时必备的技能也是要至少精通一门的。这是阴阳师为了发展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毕竟是和公卿贵族打交道,总是要懂一点他们的风雅。 “家主大人,家主大人!请速速随臣离开,这是有人施术放火。” 当几个阴阳师找到他时,藤原阿倍和一群人被困在庭院里,靠着一件供奉的宝物抵挡着火势。 那是一座佛像,这时放出光来,照定了方圆一丈,火焰在外面环绕着,不能进入。 只是这佛像的光正在快速暗淡下去。 “幸好这佛像灵验,不愧是高天原唐朝白马寺供奉过的佛像。” 滕原阿倍满头是汗,只着单衣,似乎是直接从床上跑下来的,头发散乱着,脚上也忘了鞋子,脸上急的通红,和外面的火焰一般。 见着阴阳师们来了,藤原阿倍忙着跟上,后面一群人也跟着跑,往宅院外面跑。 赤着双脚跑在地上,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藤原宅也不是处处都铺着石板,踩在有不少尖锐石子的路上很难受,这时藤原阿倍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脚板底的痛楚。 “快快快,我记着前面有个暗道,可以通到城外,就从暗道走。” 藤原阿倍知道了地面都是火焰,打算从地下的暗道出城。 这个暗道相当长,是花了几代人才慢慢挖掘出来的,从来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 就是用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时,看戏的晴明在空中发现了他。 其实晴明不认识他本人,毕竟没有见过,所以这一把火其实就是为了逼出藤原阿倍。 这时,晴明抱紧了朱雀,竖起双指,盯着为首的那个家伙,集中全部精神,用出了束缚人的咒,同时口中喊着: “藤原阿倍,不要动!” 就在进入暗道前,藤原阿倍被定住了。 “是束缚人的术,不好,对方就隐藏在附近。” 几个阴阳师如临大敌,试图解开这个咒。 只是晴明不会留情,指挥着朱雀的神火,扑向藤原阿倍,火蛇扑上去,吞没了他。 不过晴明知道失败了,方才的藤原阿倍只是个剪纸做得假人。 “藏了藤原阿倍的头发、贴身衣物,嗯······还写了真名,以此施加强力的咒,几可乱真。” 虽然失败了,晴明并不担忧。 阴阳师,本身都是幻术大师,精通各种幻术,以此趋吉避凶。 晴明放出几个一次性的式神,蜜蜂大小,跟了进去那密道。 在城墙外面不远处,晴明追上了他们。 看着通道口满满的火焰,藤原阿倍终于绝望了。 随行的阴阳师被晴明的式神朱雀缠住,不能救他。 何况······朱雀是那么好对付的吗?这几个阴阳师支持不住,接连发出惨叫声,被火焰烧成灰烬。 无论是式神也好,结界也好,操纵五行的咒术也好,终究还是被火焰一一破去,绝望的阴阳师死的时候也不比普通人好多少。 晴明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藤原阿倍一点点地走向绝望,欣赏着他的哀嚎。 最后,在确定他死透了以后,晴明将他的骨灰收集起来,用泥土混合着,制成陶人,下了诅咒的术式。 这是歹毒的咒,可以令人死后不得安宁,失去转世的资格,永远受苦。 第八章完成任务有妙招,桔梗原是穿越客 安倍家的宅子已经三年没有住人,到处都是一片荒凉之景,远远望去乳如同鬼宅。 大门本来是上好的木料,现在早已不翼而飞。 “大约是被缺钱的人家拿走烧火了。” 长期没有住人就是这样,总会有胆大的人跑过来拿走所有值钱的东西。 不用看晴明也知道,大部分家具都已经不见了,除了特别贵重的。 晴明慢慢地走在杂草丛中,静静地,周围都是静悄悄的。 朱雀落下来之后,也没有被晴明遣送回去,而是化为了一个小女孩的样子跟随着他。 假如晴明主动遣返她,她会回到葛叶那里,算是如今晴明可以联系到母亲大人的手段之一。 晴明的靴子是特制的,葛叶用了兽皮,缝制的很好看,踏在庭院里,发出沙沙的声响。 宅院虽然处于城内,却比较偏僻,周围的住户也不多。 只是毕竟三年了,主人家遭遇不测,难免就有人鸠占鹊巢…… 晴明也没有啰嗦,念咒,指了指一个房间。 接着,就听见里面传来尖叫声。 “鬼啊——救命啊——” 两个男女衣衫不整地狂奔出来,上气不接下气。 男的女的都是苍白着脸,穿着贴身的内衣,想来是还没有起床。 想到这一对男女,居然在自家家里住下,晴明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这是我家!现在,给我滚出!” 晴明冷冷地吐出了这句话。 那男的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要赶自己走,登时怒从心起,就要动手。 “你这个小崽子,怎么跟本大爷说话?” 跟着晴明的朱雀小萝莉默默地上前一步,扭住了他的手,轻轻一甩,就把他丢出了大门,这可得有十几丈远。 那男的当场就爬不起来了,感觉浑身都散了架,上上下下无处不痛辛亏是泥地,否则死定了。 那女的吓得一动不动,颤抖着,已经腿软。 晴明召出几个普通的式神,化作壮汉,将那一男一女仿佛抓小鸡崽一般,都丢到了大路上,然后把他们的铺盖家什一起扫出。 那男女见了这样,那还不知道是惹上了法师一流,不敢造次,灰溜溜地跑了。 打扫整个宅院不容易,但是先清理一部分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晴明的式神很快清理出了他的房间,随后把他的行李书籍都放好。 “朱雀姐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还请多多关照。” 晴明才八岁,尽管在这个国度,十三岁就可元服,成为成年人,可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往往容易被人看清。 朱雀可以自由变幻身形,可以为他减少不少麻烦。 “嗯。我可以幻化成管家的样子,就是曾经见过的那位小林士郎。” 朱雀稍稍改变形象,表现在外的就是一个看起来古板稳重的中年人。 “现在,我对外自称小林士郎,可以吗” 朱雀模仿着老管家的声音。 “嗯,那就麻烦朱雀姐姐了。” 虽然不十分想似,也足以糊弄外人了。 接下来,就是预定的计划了。 晴明毕竟不是普通的八岁小鬼头,他还有自己的任务,不能轻易浪费时间。 “十年内成为大阴阳师,也就是说,十八岁啊!即便十三岁被视作可以元服,那时间也实在是太紧张了。” 晴明在宅中住下,潜心研习阴阳术,试图对照两个世界的体系,研究更进一步的法。 同时,他也开始着手修行神魂,预计明年开春春雷动时就能试着渡过几次雷劫。 晴明回到安倍家,并且潜心读书修行,一应对外交际都交给了朱雀管理。 然而朱雀毕竟属于神鸟,叫她来端茶送水未免过分,晴明又寻找一只蝴蝶作为式神,平时负责打扫之类。 “你就叫做蜜虫吧,原来就是一直蝴蝶啊!” 这只叫做蜜虫的蝴蝶,灵性非凡,而且活了好久,缔结契约成为式神之后,就一直作为晴明的侍女,任劳任怨地做着杂务。 藤原家一夜大火,无人生还,闹出了很大的风波。 后来引来了一些法师追查,也有寻到安倍家,试图询问真相。只是毕竟安倍家也是名门,没有证据也不能多说什么。 私底下,大家都传遍了,安倍晴明学会了一身阴阳术,回来找藤原家报仇,一把火烧死了所有人。 随后,“妖狐之子”的名声传的更广了。随着时间的酝酿,流言往更远处传播,这其中少不了有心人的推动,然而晴明乐见其成。 扶桑六十六国,要想成为名动扶桑的大阴阳师,那就必须要去京都,得到天皇的正式封赏。 但是如今不是时候,需要等到天皇主动召见,君不见,诸葛孔明当初就是要被人“三顾茅庐”来提升身价吗? “何况,我也要多做一些准备,才好忽悠人啊!” 晴明计划着,每隔一段时间,将除妖驱邪的事迹,写成物语话本,最好是雇佣说书人到处宣传…… 这也是无奈之举,这时候消息闭塞,不如此根本不能积攒名望,他又不能耐心等个几十年,那还做什么任务。 其实这次的任务难度就是时间上,真的给晴明百年时间,修成仙身。到时他再敕封一堆山神土地,拉起一支信仰坚定的宗教队伍,建立一个地上道国都有可能。 努力一下,甚至能把这个这片土地上一切生灵的生死轮回归宿都握在手中,开辟一方神道体系。 至于仙道,那还是算了,百年内出不了多少成果,远不如神道方便。 毕竟曾经出身于仙道昌盛的世界,远非这处于神话形成阶段的世界能比。 “另外,神社也该动工了,先替母上收集信仰,做先期的准备。” 于是,不久后,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神社就竣工了,处在安倍家左近,靠近大路。 上书“博丽神社”。 神社里供奉着葛叶的全身像,由晴明亲自塑造,内部画着许多符咒,并且书写了神明,简单叙述了她的神职。 没有巫女,晴明雇佣了一个奇怪的小女生。 明明叫做桔梗,是个巫女,偏偏要自称谢璟雯。 晴明初见她时,就看出她经历过正统巫女修行,而且灵力不弱。 只是……这女人似乎知道我的事情? 晴明不打算管别人的隐私,只要她没有恶意就行。 “谢璟雯,我不管你的过去,哪怕是谁家逃婚的大小姐也好,总之你现在就是神社的巫女了。记住你的职责,招揽信众收集香火。还有,在这里,你需要换个当地的名字!” 晴明板着小脸,对眼前的女子说着。 “嗯嗯,我明白的,晴明大人。今后,请叫我……叫我桔梗,对,我是巫女桔梗!” 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个女生沮丧了起来。虽然沮丧,仍然有着特殊的内敛的美。 “那好,巫女桔梗,现在,立刻,马上,就去干活!不要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是!” 桔梗,本来叫谢璟雯,是个起点女频作者,一日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来到了日本古代。 更恐怖的是这里存在各种妖魔鬼怪,还有战乱。 吃了很多苦头,她差点被贵族抓去当小妾…… 幸而她记着前身的记忆,果然找到了历史名人安倍晴明,如图传说中一样,是个善良的人,晴明给了她一份工作。 “可是,为什么我穿越的人是叫桔梗啊?!这里不会是《犬夜叉》动漫吧?未来的大阴阳师晴明公还没有完全长成啊,也不知有了多少实力,究竟撑不撑得住啊?我才不要嫁给狗妖啊!” 想到桔梗一生要经历那么多危险,如今她自己成为了桔梗,真是悲从中来啊! 本来以为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肯定能庇护自己,谁知过来一看,晴明公现在才八岁啊!真是不靠谱,歹命啊! 第九章前世今生我是谁,巫女桔梗十年间 “十年了啊,又是一年春。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十年了,现在,我是谁?穿越之前,我是十九岁,除去童年之外,真正懂事的时候,也不过就十年。我感觉我真正地走进了这个时代,成为了这里的人。 据晴明说,真名是一种束缚,是一种强大的咒。这十年里,所有人都称呼我桔梗,连我自己都习惯了这个名字。这是否意味着,我已经为这里所束缚? 巫女桔梗······自翠子之后最强大的巫女,拥有万里挑一的灵力,擅长破魔之箭,懂得草药、医术,平易近人,善良纯洁。 自从跟随晴明学习了巫女的进阶传承知识,受命成为博丽神社的巫女之后,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 每日冥想,练习弓术,学习医术,研究咒术结界,时而击退几只入侵的妖魔······ 闲暇时光,帮助贫苦的百姓治病······ 长久的居住在神社中,修身养性,心中都渐渐少了杂念,我似乎是明白了历史上桔梗的修行方式。这一颗心,越发地,纯净。 就仿佛冥冥之中的天意一般,我这样子,可是很接近历史上的桔梗了。” 水边,桔梗对着自己的倒影悠悠地叹息,久久地凝视着,恬静、安然。 不知从何时开始,桔梗就喜欢独自一人,静坐着,就这样静静地什么也不做,呆上一整天。 不仅不会渴、不会饿,甚至不会疲倦,灵力也会以可观的程度进步。 这不正常。 桔梗知道。 她没有去问晴明,尽管晴明如今已经是名传六十六国的阴阳师。 她自己也隐约猜到了,她正在逐渐地接受这个身份。她正在成为历史,成为桔梗,成为曾经一部动漫中的悲剧人物。 只是,那又如何? 动漫,又不是真实的历史! “犬大将已经病死,犬夜叉估计正在和他的人类母亲逃亡,要不要救下他呢?可是我仍然不想嫁人,哪怕是男主角呢!真要论起来,晴明长得也不错,而且还是人类。但,即使是晴明,我也是不愿意嫁的,除非他亲口提出来。······十年前的我可不会是这样。我果真是越来越接近桔梗了,就连性格想法爱好,都越来越像······那一世的事情,虽然大致记着,都显得模糊了,只是这一世的记忆愈加清晰。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如今醒来,渐渐忘却了梦中之事。桔梗,才是我这一世的身份。 京都来的商人,传说着,有一位从竹子里诞生的神女,美貌胜过世间一切女子。这大约是竹取物语的剧情,蓬莱山辉夜姬的美貌,不知和桔梗相比如何。” 桔梗梳理着长长的黑发,将之垂下,直到腰间,柔顺的头发飘飘扬扬,随着风儿轻轻拂过水面。 此情此景,可以入画。 收拾一番之后,桔梗将散碎的心思收回,带着行囊与弓箭,返回神社。 “就算我真的是桔梗又如何?不是还有大名鼎鼎的大阴阳师阁下在吗?” 巫女这样想着,对晴明的能力抱有无限的信任。 那不是对于传说的信任,而是这十年里,一次又一次,跟随晴明到处斩妖除魔,积累下的信心。 不愧是日后传下阴阳道的大阴阳师。 即使是年轻时,都能轻易镇压百鬼夜行,那可是由大妖怪带领着无数精英妖怪形成的规模上万的百鬼夜行啊! 随手书写符咒,就能震慑大妖怪。 到处斩杀害人的邪祟、吃人的妖物,十年里,光是大妖怪都是死了三打。普通妖怪被杀掉的,没有十万也有八九万。 就是桔梗,也亲自用破魔之箭,射杀过一个重伤的大妖怪,净化过许多被妖气污染的村子。 到了后来,大妖怪们也不愿意招惹晴明,尽可能回避他。因为即使是围攻,也从没有让晴明受伤过,倒是晴明曾经借助神明凭依之术,召唤了天照大御神的化身,生生地毁灭了一整个妖怪国度,也就是那一站,使得妖怪不敢公然侵犯人类村落,并且主动放弃百鬼夜行的习俗。 在偏僻的村子里,更是有着传闻,只要大声念出晴明的名字,就能使妖怪不敢侵犯,趋吉避凶。 “不知源义经,但知晴明公。” 晴明在民间拥有极高的声望,被人尊称晴明公。 在贵族之间,也是长袖善舞,很是与不少贵族亲善。连现任天皇,都曾经召他前去京都,谈论天文地理、人物风貌。 难怪日后阴阳师由此兴盛,都是自晴明开始。 桔梗回到了博丽神社。 神社如今早就不是过去的落魄样子。 晴明有钱了之后,将这里扩建过多次。 如今,神社范围已经很大,大概有上百亩。 后来陆续也培养了一批巫女,或者是被巫女桔梗的名声吸引来的。晴明虽然厉害,到底是阴阳师,身为巫女的桔梗反而成为了如今巫女的旗帜。要知道,神官、巫***阳师,除魔人,佛教僧侣,彼此之间的业务是存在竞争的! 许多巫女长期驻留几个村子,靠着村子的供奉,过着勉强能够糊口的生活,更多的巫女在不停地流浪,谋取生计。 这是时代导致的,在这里能够每天吃饱,本身就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有钱供给巫女呢?只能靠着每家每户凑钱,才能养得起巫女。 巫女基本都会医术,懂草药,给附近村子的人治病为生。至于驱魔,大部分巫女只能对付普通的邪祟,常常会因此受伤甚至送命,而且报酬也很少。 像是桔梗这样,有着强大的法术,还有自己的神社居住的,已经是六十六国之中,绝无仅有的。 据桔梗所知,其他的巫女,混的最好的,也不过是京都藤原家供养的一个白比丘尼,其实就是一个可以通灵的巫女,可以预言未来的一些小事。 神官是不同的,他们通常都有贵族背景,不愁吃穿。 阴阳师往往以家族血脉作为联系,有着家族作为支持,即使是流浪的阴阳师,往往也能找到下家。 因为他们毕竟是男子,男子地位天然高于女子,在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除此之外,阴阳师还有着式神,有着完整的传承,就连流浪的阴阳师都是如此。 原因很简单,不识字,不可能学会阴阳术,不博学,不能成为阴阳师。没有师承自学成才的阴阳师是几乎不存在的。嗯,或许晴明例外,桔梗是这么认为的。 巫女起点就低,往往一个巫女教会她的学徒第一个本事,是识别草药。其实巫女往往兼职医生,驱魔都比不上医术。 驱魔的生意不是天天有,而且往往都具备相当的危险,报酬也不是特别多。真正让巫女这个职业一直顽强地传承下来的,就是这医术了。桔梗的医术是晴明传授,算是非常精湛了,在这个时代就是巅峰。 桔梗的名声成为了巫女圈子里的传说,这些年陆续有从远方到来的巫女,来拜师学艺。 博丽神社,差不多成为了巫女的圣地,或者说培养基地、大本营。 桔梗在这里授课,教授她们医术、草药、弓箭,偶尔晴明还会抽空讲一讲咒术。 走在神社里,一路上见到她的巫女们,无论年纪,无论正在做什么,都会马上恭恭敬敬地鞠躬,唤上一声“桔梗大人”。 桔梗也是微笑着点头回礼。 室内,传来郎朗的背书声,这是小巫女们在读书认字,背诵的都是草药的名字,教材都收桔梗撰写的。 户外,几个年长的巫女带着小家伙们一一辨认草药、练习弓箭、锻炼身体。 不远处,就有几个小巫女正在对练剑术,虽然是木剑,同样会痛的······ 真是越来越像学校了。 桔梗这么感叹着,这就是她的十年的努力啊! 忽然,桔梗望向了一处。 隐隐传来风雷声,春雷震震。 只是没有雨。 “每年春天,晴明都会采集春雷,制作雷的符咒,说是要创造雷兽,作为式神。难道今年又到时候了?” 桔梗也不多管,虽然那里的气息很惊人,但是十年了,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晴明无论做什么,都是很理所当然的。 第十章卡牌精灵晴明牌,开劫桔梗不担心 “关于扶桑的阴阳道,追溯历史的渊源,来自于唐国的阴阳五行学说,混合了一部分道教咒术和密宗法术,传入扶桑六十六国之内,形成了广义上的阴阳师。这就是它的起源。 随后,京都设立阴阳寮,阴阳道成为了律法制度的一部分,阴阳师刚开始以皇家专属占卜师的身份活跃。在如今这个时代,阴阳道的发展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阴阳师负责观察天文星象、占卜相面、画符施咒、祈福超度等等。 对于一些精英,还能操纵鬼神和精灵,就是俗称的式神。式神,侍奉主人的精、灵、鬼、神,乃至于妖怪,种类很多。 阴阳师操纵式神是阴阳术的重要基础之一,不能掌握这一点的不能称之为合格的阴阳师。 式神的来源,有通过各种封印函定下契约书的,有通过结印阵降服的,有以朋友关系自愿递交。 一般阴阳师引导各种灵成为自己的式神,而不是真的去向神灵挑衅,挑选神灵作为式神那是不太可能出现在你们这些新手身上的。诚然,六十六国之中,各种鬼神数量不少,许多不成气候的野神、毛神,也有和阴阳师定下契约成为式神的,不过那不是你们现在该想的。 式神的原理,就是事先定下契约,等到需要帮助时,以剪纸而成形,按照约定的咒语,召唤出来,帮助自己。注意,此时召唤的,是式神本体的一部分力量,其本体不在此处,只是借着术法降临到法纸塑造的身体上。 有阴阳师把人的魂魄作为式神,也有拿活物作为式神,这些都是可以的。 式神,与民间曾经流传的操偶术极其相似,都是利用本身灵力召唤处于异处的生物,只不过式神操纵的是活物。 式神的力量不仅仅取决于其本体,也取决于施术者和采用的假身。施术者本人强弱与否,会直接影响到式神所能发挥出的威力。假身很好理解,用普通的法纸塑造的假身和利用更加宝贵的材料塑造的假身自然是有不同的。 除此之外,普通人,没有经过任何阴阳术的修习,也可以和神灵定下契约,只是进步就会很缓慢。 这种人,一般是神官的前身。侍奉神灵,获取力量,死后也能收到庇护。但是这不是阴阳师的道路。” 晴明正和学生们讲解着阴阳师的知识,忽然看向窗外。 一片阴云涌起,高高的天空之中,有雷声传出,间或杂有电光。 “观月健太,老师有些事,先出去,你们带着同学先背书,回来我要抽查。” 晴明对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这么嘱咐了一句,就消失了,原地飘落下来一张剪纸。 “好厉害,原来这是晴明老师的式神分身啊!” “原来可以用这种方法制作阴阳师本人的分身呀!” “晴明大人是最厉害的!上次晴明大人收服了青坊主,我就跟着他······” 晴明不在时,屋子里就闹腾开来,瞬间七嘴八舌地说着闲话,大多数关于晴明和桔梗的,小孩子憧憬着,希望看到两位老师能走到一起。在这些菜鸟阴阳师眼中,俊美而又神秘的晴明大人和恬静善良的桔梗大人,就是理所当然的一对。 “咳咳,大家还是快点看书吧,清明大人说要抽查的,背不出来的人,下个月就不能外出游玩了······” 观月健太大声地提醒着同学们。 ······ 远处,阴阳师晴明家,附近空中,都被阴云笼罩。 晴明正在试图收集春雷的气息,创造出雷霆的精灵,一种形似狮子但通体由雷电充满的雷兽。 他的身体现在处在写满符咒、被强力结界笼罩的静室,现在出现在空中的是他的式神分身。借用阴阳术,将他的意识降临至此,形成一个临时的额分身,可以发挥出不弱于本体的力量。 此时,他在云中穿行漫步,专门向着有电光霹雳的地方飞,用特殊的瓶子收集着莫名地气息,时而看到闪电劈向瓶子,然后从瓶口被吸进去。闪电无法靠近晴明,都会被他的结界挡下来,然后被瓶子吸收。 “差不多够了,按照我的估计,这一瓶春雷,对应着苏生、唤醒大地生机的,可以为雷兽增添一点灵性。” 随后,又收集了一些,晴明看向这雷瓶,积累的雷电精气已经装满了,如同液体一般,无色透明,只是不时闪过电光,又被瓶子内部的咒束缚着,不得逸散出来。 从天空中飘下,回到庭院中。 桔梗已经备好了茶水,此时见了晴明,就捧着茶杯,端了过来。 “辛苦你了,桔梗。”晴明结果茶,一饮而尽,虽然是式神分身,也是可以品尝茶水的,这也是晴明不多的爱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桔梗笑了笑,又接过杯子,和往常一样开始收拾屋子,尽管屋子里很干净。 作为式神的密虫走了进来,她依旧如同十年前那样,穿着合身的家居服,操持着晴明家中的杂物。她的本体是只从唐国来的蝴蝶,被一个僧侣带回扶桑,后来遇见晴明,于是成为了式神。 “桔梗大人,这些请交给我来做吧,这是我的工作啊!”密虫过来接替桔梗。 让神社的巫女帮忙打扫,是不合时宜的。 “那么,我去下厨吧,今天来时见到有人卖鱼,顺手买了两条带来,只要三文钱一条,很便宜。” 在扶桑,唐国的钱币也是很好用的,比大名私铸的钱币更受欢迎。“桔梗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真想天天吃你做的菜。”晴明放下雷瓶,感慨着说。 “如果晴明大人愿意的话,我也愿意天天下厨。侍奉晴明大人是我的责任啊。”桔梗看向晴明,眼神很专注。 晴明与桔梗对视了一会儿。 “说起来还要谢谢桔梗你的提醒,我快要完成了。”晴明天生就能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因此晴明对于他人内心的善意恶意更加敏感。方才,他和桔梗的对视中,感受到她不加掩饰的感情,让他感受到灼热。 “您是说······晴明牌?”桔梗曾经和晴明提到过,制作一套咒术卡牌,封印各种精灵,以此用来战斗或者其它都是很方便的。这是桔梗从另一部动漫中得到的灵感,只是晴明却将这个当做一种修行,真的创造了各种方便的卡牌精灵。 “嗯,我将我的阴阳术梳理了一次,整理成一套卡牌。包括战斗用的式神卡、结界卡,占卜的特殊卡片,五行咒术各自对应一张。其实,每一张都封印了一个精灵,都可以看成是式神。 十二张式神卡片,都是我亲自采集各自对应属性材料,从无到有创造的精灵,天然具备对应属性的力量,有不少属性是复合属性,是最难制作的。它们最擅长战斗。 五行咒术卡,也被我封印了式神,对应五行的力量,它们对应的金木水火土,比较好寻找,对应五行的运用。它们可以战斗,也可以用来做些其它的事情,比如说烧火。 结界卡片,大中小三种,对单人、多人、场地结界,还可以适当调整,卡片中没有精灵,因为结界诞生精灵的几率太低了。 占卜的卡片,只有一张,是一只老龟的龟壳,被我制作成式神,施加了咒术后,就能用来占卜。 这二十一张卡牌,是主要卡牌。我还创造了一些好玩的牌,给你。” 说着,晴明将一张画着花朵的精致卡牌交给桔梗。 “花,这个精灵可以带来许多鲜花,无论什么种类的都有。送给你了。” “谢谢,我很喜欢。”只要是晴明送的,她都是喜欢的。 桔梗稍微试了一下,就凭空出现了一大捧月季。 “我要去创造最后的雷牌,将雷兽创造出来,晚饭时再叫我吧。” 晴明说完,就将术式解除,原地留下的是一张失效的分身卡。 晴明在静室之中,忙着准备好术式,雷电毕竟暴躁,由此诞生的雷兽也必定不是个好脾气,不做准备可能就会跑出去闹出乱子。 “快了,我的术法体系已经完成,我知道我在接近法的境界,或许晴明牌组完成时就能踏入那个境界。” 晴明又看向了主神的提示。 “主线任务二:创造一套晴明牌。 描述:当前世界线发生偏移,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创造的晴明牌,在未来将会出现,寻找晴明的传人。古代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阴阳术,与库洛里多的库洛魔法,究竟谁能占据上风? 任务奖励:锚定当前世界时间线。” 主线任务一早在晴明杀入妖国,斩杀了一打大妖怪时就已经完成,之后主线任务二迟迟不肯出现,直到他开始梳理一身阴阳术,创造出第一张卡牌的精灵,主神就刷出了这个任务。 “我一定是改变了既定的历史轨迹,世界线想必就是所谓的剧情了。就像是桔梗,虽然她不愿提及,可是她很明显也是某条重要剧情的参与者,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满溢的劫气了······但我不能看着她冲上去送死啊!真是不省心的丫头!” 晴明见多识广,认定桔梗就是一次杀劫的开劫人。在他原本世界也有这等人物,背负着世界赋予的使命,然后各种因果都会一次性爆发,纠缠在一起,把所有仙人都卷进来,最后死的干干净净。通常这种人,在开劫最初就会死的很惨······ 晴明把桔梗当成妹妹养着,自然不能看着,所以才会教她咒术、武艺,现在还要替她保驾护航。 “如今我已经半步踏入法的境界,积累足够很快就能突破。母亲已经稳固了神位,加上我编织的关于天照的神话传扬起来,成为三贵神只是时间问题。何况,母亲的法也已经完善了。到时候,我们两人带着桔梗到各大妖怪族地逛一圈,把跳出来的全部镇压了,也就就算完了劫数。 这地方除了妖怪,这种杀劫还能针对谁呢?也只有妖怪才符合这个规模。 第十一章卡牌术法是传承,境界之妖端倪现 雷瓶被晴明取出,放在预先设置好的阵势中央。 阵势主体是五芒星,是晴明自创的桔梗印,周围还有几圈符文,五行运转,演化雷霆。 今天要创造的精灵,是雷兽。 晴明发动阴阳术,从雷瓶中取用雷水,就是雷电所化成的液体,塑造出一头威武的狮子。通体蓝色,缠绕着闪电,这就是雷电的精灵。 阴阳术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就像眼前这样,一头一人高的雷电精灵,就被晴明赋予了生命,诞生了自己的灵性智慧。 “自今日起,你便叫做雷。” 晴明赋予了雷兽名字,就是与它定下了契约。 虽然是刚刚诞生,雷兽显得有些不安,只是却能从眼前之人身上感受到亲近,于是低下头,任由晴明的手指点在额头上。 一种特殊的生命气息从晴明那里传来,让雷兽感到暖洋洋的。 它轻轻地抖动着毛发,溅起道道闪电,打在四周墙壁上,被结界挡下。 “代表雷的精灵,你是由雷霆的精华中诞生,由我赋予了生命,现在,请你进入这符卡之中,履行你的义务。” 以一种有韵律的语言,说出来这命令,这不是这个时代的语言,而是更加久远的神代时代的神言。 每一个字句都天然具备约束,因此话不能轻易出口,出口必有灵验。 雷兽顺从这人,这是它的创造者,也就是它的主宰,天然具备对它的支配权。 本来只是特殊木材制作的符卡,在雷兽进入之后,就变换了颜色与款式,其上多了一个雷兽的形象。 “这每一张卡牌,都是一件宝物啊!为了让各种精灵能够在其中容身,特地采用特殊的手法,开辟了微型的空间。若非亲自主持过洞天演化的过程,我也不可能在这么精巧的卡牌中做到这一点。真不知那后世的晚辈,是怎么构造类似的卡牌的?不同于我使用的阴阳术和道术,所谓的魔术,又是怎样的光景,真想亲眼见见呐······” 晴明对着自己的符卡感叹着,似乎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情,所有的卡牌都发出微微的光芒,飘了起来,绕着晴明飞舞。 “真是活泼的孩子们呢······”晴明感受到精灵们的喜悦,那是对于新诞生的同伴的欢呼。 “主要的卡牌,也就是最强大的这些卡牌,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一些辅助卡牌了。” “带来雾气的,雾;带来美梦以及噩梦的,梦;代表我对于言灵术造诣的,言;代表我对于幻术的造诣,幻;发出光明的与带来黑暗的,光与暗;招来护卫的,卫;让人成为剑术高手的,剑;让人隐身的,隐;自由飞翔的,飞;下雨的,雨;刮风的,风;冰冻的,冰······” 随着晴明一句一句地念着,就有着一张张新的卡牌被创作出来。 它们战斗力不如第一批卡牌,被赋予的力量也远远不能和主牌比,此时只是乖乖地在下手排好,安静地围观着其余兄弟姐妹的诞生。 一次性创造了大量卡牌,晴明只是略微有些吃力。 “每一张卡牌,都对应着我对这个领域的研究与领悟,如果造诣不够便不能将其赋予灵性,创造出真正地生命。” 晴明皱眉看向地上,有两张卡牌没有成功,依然躺在地上。 “我创造这一套卡牌,就是想要梳理这一身所学,检验自己,查漏补缺,如今总算是找到不足之处了。 真是羡慕后世晚辈,直接就得到了这全套卡牌,获取了我全部的传承。 这每一张卡牌,都是阴阳术的瑰宝,是我独创的体系大成之作品,几乎没有什么纰漏。 仔细揣摩这卡牌,就等同于我亲自指点术法,必定进境神速······可不能轻易地就交付了出去,想要传承这套卡牌,怎么能没有点特殊之处呢?” 晴明一时兴起,便给未来的传承者留下了无数苛刻的要求,充满了大阴阳师阁下对于晚辈的“关爱”。 手一招,所有卡牌都乖乖地飞到手中,叠成一组。 “虽然还剩下两张没完成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了。这两张本来也只是一时想到,不在计划之中。只是本来想要作为给桔梗的礼物,看来只能交给她自去完善了。破魔之箭,与净化之光······” 晴明此时是比较累,不是身体,而是心灵。 这相当于将全部的阴阳术体系梳理了一遍,在短短的时间内,自然会有一种疲倦感。 盘坐着,晴明虽然疲倦,却又自在、明澈的感受到,那更高的层次。 “术法的极致,我已经做到;术法的体系,我已经完成。查漏补缺,并无纰漏。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晴明反复地拷问自己,反复地纯化自身,直到心灵中再无半点迷惑、犹豫,坚定地地——“跳跃”。 晴明选择了生命与水相关的方向作为突破口,在这种特殊的状态中,施展了之前赋予卡牌以生命、创造术法精灵的那种术······ 虽然是同样的术,这时却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果然不同了!这就是法的境界,我达到了!!!” 之前晴明不断梳理自身阴阳术,初步建立一个完整自洽的术法体系时,便逐渐地有这种奇妙的感觉,在所有主要卡牌渐渐成形时,更是越来越近接近,使用各种阴阳术都有随心所欲的感觉。直到此时,纯化如一,轻而易举地就达到了这个境界。 “原来,这就是法的境界啊······” 这时,晴明感受到这天地之中,无穷无尽的生命力,那是无数的生物与生俱来的力量。有人的,有动物的,有花草树木的,有房屋的,甚至还有大地的生机······ 与此同时,还有五行的力量,风的力量,雷的力量······ “原来如此,都是我最擅长的领域······不是我自己选择方向,而是原本擅长的领域更加得心应手,达到这个层次就叫做法。我是先搭建了完整的体系之后才选择完成这次蜕变的,所以所有我擅长的领域都会得到反馈吗?母亲当初是不知其中究竟,错过了这一次机缘。” 凡是晴明造诣达到极致的领域,比如那主牌代表的术法,都获取了相应的反馈。 这是来自于世界的反馈。’ 对应领域的力量自四面八方还有不知名的虚空汇聚而来,涌入晴明的身体,帮助他完成蜕变。 无论是寿命还是灵力,都得到了上百倍的提升,犹如鲤鱼化龙的变化。 “这种法的本质,是我的阴阳术造诣达到极致,渐进地不拘泥于具体的术法,触摸到了概念的层次。比如幻术,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于是掌握了名为幻术的概念啊······这些就是概念的力量,也可以称作——境界之力。由此,得到这种超凡的力量后,自然就能蜕变为长生种。随着法的进一步完善,应当会有更长的寿命与力量。 这就是,由术法证道的正途啊!研究术法,触摸境界,掌握境界,目前虽然只知道这三步,但确实是一条可以传承的道路,不会昙花一现。” 晴明大笑着,将部分境界之力分出,灌注到对应卡牌之中,虽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也足够这卡牌更进一步。 得到了相应的境界之力洗礼,整套卡牌都环绕着晴明,欢快地上下飘舞,它们因此具备了相应的境界之力。从神秘的角度上讲,这套卡牌每一张都成为了对应概念的化身,好处不可思议。 “听闻有一只操纵境界之力的妖怪,叫做八云紫。作为从境界之中诞生的妖怪,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迹。法之上的层次,至今还是个假想。也许,见到了这只境界妖怪,能够一窥门径。” 晴明从不担心不能制服那只境界妖,不要说她还不算大妖怪,即使是,在如今实力大进的晴明面前,也只是多撑一会儿,哪里能够反抗呢。 第十二章生死两仪长生路,境界妖怪是宝库 “生与死的境界!” 永远十七岁的少女气喘吁吁地指着远方的一个身影,大喊着,然后看也不看就翻身掉进一个充满眼睛的间隙,随后消失不见。 穿着狩衣的晴明也不躲避,只是在原地生受了这诡异的一招。 随后,原地坐下,完全无视周围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附近窥视的妖怪们只是看着,不敢靠近。 更有些妖怪反而暗中离开这里。 果然,一会儿功夫,这片区域就充满了死气,大片大片的草木枯萎死去。 “南斗北斗,转生注死!” 也不见晴明有所动作,不知何处就听着这句话,悠悠地传来,回荡在山谷之间。 “那,那是!” 小妖怪惊讶地大叫。 大白天出现星星! 太阳的光辉被星星的光遮盖住,北斗南斗以及其余辅星大放光明,颗颗星辰犹如斗大,组成了勺子状,滴溜溜在天幕上旋转! 京都阴阳寮,惊人的星象也被阴阳师们同时关注着。 “这是天文级别的大阴阳术,白日里显现星象,这是星象方面的阴阳术!”阴阳寮的长官贺茂忠行看着天上不停旋转的星斗,皱着眉头。 “贺茂大人,您见过这种术吗?”旁边一个年轻的阴阳师问着。 “阴阳术数目何其繁多,我又怎么能够尽数知晓。只是这种天文级别大阴阳术,不应该籍籍无名,那么只能是新创的术了。看这手笔,倒也有些晴明那小子的风格。”从这术运行的思路上,贺茂忠行大致地猜出了施术者的身份。 “借用南斗北斗星象之力,这是要完成在生死之间的转换!这种术,是拥有起死回生、添油续命的无上阴阳术!简直就像是在看神话传说一样!”旁边一个阴阳师赞叹着,由衷地惊叹。 “道满大人,这个术真的有可能实现吗?起死回生不是违逆了自然大道?” 另一个年轻气盛的阴阳师不怎么愿意相信这件事。同时,对于那个十八岁的大阴阳师晴明,他素来是看不起的,自认为十岁考进阴阳寮的他才是真正地天才。这时见着几位长辈都在夸赞晴明的本领,尽管知道自己不如对方,还是忍不住辩驳。 他觉得自己只是差那么一点而已。 芦屋道满和贺茂忠行都是大笑着摇头。 “明光,这是不同的。你是阴阳师里的天才,晴明是阴阳师的宗匠,怎么能相提并论?这种天文级大阴阳术,就是我们来发动,也要事先布置,选准时日,才能有希望完成。你看每次天皇祭祀泰山府君,不都是要集中上百位精英,前后忙活三个月?你呀,还是年轻气盛了。” 贺茂忠行拍了拍明光的肩膀,对他说。 这个年轻人,他还是看好的,甚至把他列为女婿的人选,只是柚罗那孩子自从上次见了晴明,就痴迷了一般······ “晴明和柚罗之间根本不般配,而且晴明也是个招女人喜欢的性子,以后肯定招惹许多烂桃花,柚罗即使嫁过去也不能幸福。” 想到这里,贺茂忠行又看了看明光,这个年轻人仍旧有所不平,老练的贺茂忠行哪里看不出来。 当下只是暗自摇头。 “不行,这小子还是太浮躁,需要狠狠地磨练一番。” 于是,交给了明光一个跑腿的任务。 “明光,阴阳寮负责观察星象。这里这么大动静,怕是六十六国境内都能见到这天文奇观,天皇必定会被惊动。现在就由你去向天皇解释此事,安抚各位公卿大臣。嗯,去吧!” “是!”明光苦着脸,对着老师鞠躬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明光还是不错的苗子,只是任凭什么天才,和晴明相比,都成了鱼眼睛了。真不愧是她的儿子······”芦屋道满感叹着,却是想起了当年旧事。 “是啊,她的儿子,怎么会平凡呢······” 贺茂忠行也想到了什么,只是看着这天幕上的奇观,默默地欣赏着。 星光凝聚,越发璀璨,最终化为一束,指向某一处。 晴明坐在原地,用结界束缚着浓郁到几乎形成实质的死意,他本身也在逐渐走向死亡。 “快了!快了!就要完成了!” “母亲大人,请助我一臂之力!” 这时他呼喊着葛叶的神名,随后就有回应,时间的神力、太阳的神力,涌入这里,阻挡着他的死去。 “晴明,不要冒险!没有把握就下次再来!” 葛叶一直在关注着晴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计划。 “不,我很好,母亲。这次不会失败!” 晴明忍受着这生死之间的转化过程,仔细地感受着生死之间的境界,把握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就是现在!” 北斗南斗的星力垂下,浓郁的星光,笼罩着这附近,晴明整个人都在光束范围之内。 生死转化,两仪运转,必须在生死之间才能清晰地体会。 “借由这个机会,将生死转化的过程强行拖延,在死亡之前领悟生死的奥秘。这就是,我所开创的,长生不死术!” 生死两仪,化为实质,阴阳双鱼,旋转不休,晴明在这生与死的对抗之中,体会这个过程。 此时,一个间隙打开,十七岁的少女震惊到无以复加。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吗?窥探生死的领域,所以要逼我用出生与死的境界!” 少女是看到了这惊人的天文奇观才决定回来悄悄地探查一番。 之前这位声名赫赫的大阴阳师阁下突然就打上门来,一路追杀、戏弄于她,哪怕通过间隙逃掉,过上半个时辰就会被找出。躲在间隙里也不安全,她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要是一直躲在间隙就会被他强闯进来抓住。 之后,少女一直在玩追逃游戏,专门往大妖怪的领地跑,想着总能拖住他。‘ 可是这位大阴阳师显现了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 遇妖杀妖,逢山开道,绝不拐弯,从不停步。 不论是大妖怪还是杂鱼妖怪,不管是荒山还是深谷,只要通过各种手段确定了少女的藏身之处,就一定会直线走来,哪怕直接从大妖家中经过也是一路强力打穿墙壁,凡是挡道的从没有撑过一招。 就仿佛是示威一般,在告诉少女,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挣扎最终无用。 少女终究是顽强的,不肯就此认输,只是已经没有妖怪敢收留她了。大阴阳师阁下追杀境界妖的传闻,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妖怪之间传遍了。到了后来,少女所到之处,妖怪都是集体搬家、举族迁移。 最终,少女用出了自己也不熟练的招数,生与死的境界。 “真是可怕的人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咬定了目标就不放弃。咱真是讨厌这种人呢!” “看来他是要达到目的了,或许就不会再追着咱到处跑了!” 少女又打开一条间隙,消失了。 晴明对于生死的转化过程,也了解清楚了。 “生与死的境界,在生与死之间随意转化,便可长生不死。” 感受着这与之前不同的力量,属于生死两仪的力量。 “生死两仪之法,完成。” 晴明站起身来,走出几步,天上的星光就此消散,重新恢复晴天白云。 “母亲,生死两仪之法我已经达成,您的进度如何?” 晴明活动着身体,随意地问着葛叶。 “上次你关于法的想法,我尝试过了,可以弥补。我也建立了我的咒术体系,不过要将神术融合进去,还需要一段时间。方才看你完成生死之法,我也有些领悟。那只境界妖果然神秘,如能生擒,必定可以发掘出更多隐秘,你还追吗?”葛叶看着晴明完好,也是松了口气。 “当然,这只境界妖很狡猾,心思很重但是不是正道,实力不弱可惜还不够看。就是各种境界之力毕竟诡异,我要逼出她所有的手段才有把握生擒。” 这只境界妖怪,似乎也有不弱的气数,每每都能避开各种必死的危机,虽然也有晴明有意无意维护的缘故,不然早被那些因为她倒霉的大妖怪们杀掉了。 稍微休息了一下,晴明用阴阳术定位了境界妖的位置后,就坚定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一步即百丈,这是缩地之法,赶路的阴阳术,在升华为法的境界之后,就更加诡异莫测,甚至可以一步踏入境界妖怪所在的间隙里面,这也是少女之前总是感觉不对的原因之一。 第十三章幽香小紫是朋友,晴明反派终得手 “可恶的人类,总是纠缠不休?咱到底哪里招惹了你?” 晴明负手而立,站在桥边,等着那位永远十七岁的少女。 八云紫一阵气苦。 “咱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该死的人类,真是半点不给活路了!“ “境界妖,跟我回去,就不杀你。” 晴明也不看着八云紫,只是自顾自欣赏着桥边的景色,轻轻地嗅着梅花,黄色的梅花开放着,香味清淡,使晴明多了些心思。 或许回去时带上一枝,插在瓶中做装饰也好。晴明想着。 旁边的八云紫看得火冒三丈,咬的银牙咯吱作响。 “居然这么不把咱放在眼里!” 晴明甚至转身背对着她,似乎真的在认真挑选着枝条,折花带回去。 尽管心中很不满对方的轻视,八云紫却不得不忍,她还只是出生不到百年的妖怪,只能算是幼年期,远远不是眼前这个恐怖人类的对手。 于是她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勉强笑着。 “不知大阴阳师阁下,到底找小女子有何事呢?若是有什么是小女子能够效劳的,一定竭尽全力。” 说这话时,八云紫其实是忐忑的,这种命运不由自主地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自从她掌握了间隙这个大杀器之后,赶路逃跑隐藏那是无人能及,只是太过于依赖间隙,其它的本领都疏于练习造成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逃,很快就会被追上;打,根本不是对手;藏,直觉告诉她藏着是最危险的。 “无他,我要你!”晴明并不在意她的想法,就像妖怪袭击人类被视为真理一般,阴阳师怎样对待妖怪都是天经地义。 在这个时代,有这么一个说法:不袭击人类的妖怪就不是妖怪。 换句话说,双方是对立的大敌,彼此沾染了许多鲜血,站在人类一方的阴阳师退治妖魔也就是消灭它们,是普世的真理,是绝对正义。 至少此时是这样的。这是时代的背景,也是晴明的立场。 “这可真是······啊哈哈,小女子我真是不好意思······”八云紫笑不出来了。 晴明已经转身面对着她,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冻结了她的行动一般。 “看在这半个月你让我玩的挺愉快的,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走!” 晴明收回了压迫的气势,八云紫身体一松,竟然差点倒下。 虽然是妖怪,半个月不眠不休而且不时发生战斗,也是精疲力尽了。 晴明就看着她倒下去,没有半点动容,更不可能去扶她起来。 “收起你那一套吧,扮成弱女子欺骗凡人,这等下作的手段你倒是玩的熟练!” 晴明遇见过许多类似的妖怪,然后,然后现在这种情况再也不能影响到他了。 “妖怪就是妖怪,不管长相再怎么相似,终究本性不同,肆意妄为、凶残暴戾,统统都该被镇压!” “是嘛!那你试试,看看能不能镇压咱!咱可是独一无二的境界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八云紫挣扎着站起来,倔强地不肯服输,头高高地昂着,就像一只天鹅。 “冥顽不灵!要不是为了生擒你,初次见面就能杀掉你了。真以为我拿间隙没有办法吗?” 不知不觉间,晴明的结界已经布下了一层又一层,这方圆数百丈之内,几乎化为一方净土,属于晴明的咒禁闪烁着,在虚空中隐现。 “刚才说话的时候就······居然这么快!” 八云紫哀鸣一声,发出了不甘的声音。 “你的妖力早已枯竭,体力也已经耗尽,加上半个月的疲倦。这使得你油尽灯枯。此时的你,还不如一个人类小女孩儿,连打开间隙的力气都没有。所以,乖乖地,我不杀你。” 符咒显化成锁链,自虚空之中射出,刺透境界妖怪的身体,将她穿在锁链上。 诡异的是,没有任何血液流出。 “痛的话就喊出来,没必要强忍着。这锁链直接锁住你的妖力和你的血脉,并不会妨碍你平常生活。大约······也就是变成人类女孩儿一样孱弱。” 八云紫跪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属于妖怪的那一面就这样被封锁了,无论是间隙还是其他,全部失去了。 “咱,咱这次真的栽了!幽香,你会来救咱吗?不要来啊!” 八云紫想着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一只住在向阳花田的花妖,逃生的路上她刻意避开了幽香的方向。 平时也就罢了,这种层次的敌人,引到花妖那里就是谋杀。 只希望她现在不要跑过来啊!八云紫现在虚弱的完全爬不起来了。“好了,现在走吧。”晴明等了一会儿,始终是没有等到他想等的,打消了想法,一把将瘫软的少女抱起,招出代步的飞马,乘上。 飞马四蹄踏着火焰,嘶鸣着,在天空中奔跑。 在他们走后,闻讯而来的花妖只见到了八云紫丢弃的扇子,上面依稀带着点点血迹。 “小紫······” 花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追上去也是送死。 “那个男人终究是人类,迟早会老死的,小紫你一定要活下来,我会去找你的!” 花妖决心努力修行,早日成为大妖怪,去就会八云紫。 花妖和境界妖,曾经是彼此互相护持的朋友,从小就是如此,相识几十年,不知一起经历过多少危险。 “我救不了你,是我太弱了。小紫,我们还是太弱了!”花妖洁白的双手握紧成拳,几乎要攥出血来。 晴明并不关心某只妖怪的想法,他只知道这只妖怪很烦。 “阿拉,晴明大人还没有娶妻啊,小女子如今十七,正是般配!不如嫁给晴明大人如何?” “闭嘴!”烦不胜烦的晴明一声令下,八云紫便再也不能动弹,乖乖地躺在马背上。 随后,在晴明的隐身术掩护下,飞马直接降落到庭院里,随后化作剪纸,飘然落下。 “晴明大人,这是······” 桔梗正在剪枝,庭院中的观赏树木长得过于茂盛了,这是上次晴明实验法的力量时无意泄露一丝造成的,庭院里的树木都疯狂生长,把进出的小路都堵上了。 密虫上前扶着八云紫,当时就认出了她。 “这是境界的妖怪,晴明大人出门就是为了她吗?”密虫好奇地看着八云紫,可惜被封印了妖怪血脉力量的八云紫表现的就和普通少女一般无二。 “境界的妖怪,据说具备分割空间的能力,来去无踪,晴明大人是怎么抓住她的?” 桔梗也是好奇,根据她曾经的记忆来看,八云紫是未来幻想乡额创建者之一,居然在这里会被晴明抓住。 再加上已经被晴明净化过得四魂之玉,桔梗越来越觉得所谓剧情不靠谱了。 “其实间隙的力量,也是属于境界的一种,对于我而言,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能要求太苛刻了。” 竖起耳朵听着的八云紫简直想要咬人,孩子,你才是孩子! 可惜她被咒束缚着,不能动弹。 “几十岁的妖怪,的确还是个孩子呢!” 桔梗和密虫都是对于妖怪很了解的,相对于妖怪漫长的成长期来说,区区几十年,真的很短,就如同人类婴儿的七八岁罢了,真的还是个孩子。 晴明将折来的梅花,插到花瓶中,注水,摆在显眼处,点缀房间。“晴明大人,怎么安排这只妖怪?”蜜虫抱着八云紫,过来问着。 “她不需要特意关起来,给她一个普通房间,就当成人类女孩子一样好了。” “是,晴明大人。” 完全不能动的八云紫终于稍微放下心来,至少还没有生命危险。 第十四章圣山清净真福地,天照神国光明土 不知名的虚空之中,混沌明晦不定,灰蒙蒙的看不到边际。 一片光明的圣山矗立在虚空之中,照亮一方净土。 山下还有一片小镇和少许的田野、丘陵、河流、树林,围绕着圣山分布。 圣山沐浴在光明之中,这里充斥着神明的光辉。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祈祷声、诵经声、忏悔声。 在这片光明的笼罩之中,没有疾病、烦恼,身心清净,自在享福,是只有生前向善者、信仰虔诚坚定地信徒才能在死后被接引进来。 这里,就是神明创造的福地,享福、幸福的地方,完全符合人们对死后世界的美好想象,这里就是他们的天堂。 在这福地之外,就是恶地。恶,不好,厌恶,条件艰苦。 在这个世界,大多数没有信仰的人死后都会堕入冥土世界,然后在这些危险而又艰苦的冥土里跋涉,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向着三途河前进、或者叫做别的什么名字,然后被那里的阎魔根据法律判定善恶罪孽,再决定去留。 “母亲,阎魔的法律究竟是根据什么来判定生前功过的?” 晴明坐在神殿之中,这么问着。 他喝着这冥界的特产酒酿,味道不错,而且还有丝丝滋养灵魂的特效。 “嗯,这酒果然好喝,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果汁。鲜果榨汁,调配一番,加上冰块,夏日消暑最佳。” “既然喜欢,就多喝一点,回头带上一些。这酒是冥界的一种果子酿造的,在冥界还好,到了人间很快就会变了味道,不能放得太久。” 葛叶招手,就有一个美貌的侍女上前斟酒,给晴明满上。 晴明只是看了一眼,就发觉她的本质,是一个灵鬼,只是信仰虔诚,有没有什么罪孽,死后直接就被接引到这一处福地之中。看着样子,生前可能是位贵女。只是在这里,只问信仰,不问出身,生前如何,都是人间的事了。 “阎魔的律法,并不由阎魔自己决定,主要是由人间凡人决定。凡人认为冥界存在地狱、审判鬼魂,这信念日久天长,便真的诞生了地狱和审判鬼魂的阎魔。这地狱的各种景象,都是对应人间的传说形成的。包括这判断善恶的法律,都是应运而生。简单地说,那就是随时而异。随着人间的相应传说变化,这审判的法律也在不断变化。阎魔不敢也不能插手。另一部分,就是泰山府君,他被广泛地祭祀,被承认是冥界的主宰。在这方面,他是有修改地狱律法的能力的。” “人们生前信仰早就了地狱,死后又被地狱束缚,连地狱的法律都是凡人想象出来的。这真是自讨苦吃啊!” 晴明饮下一口酒,半是嘲讽半是感叹。 “信仰的力量不可思议,我这个天照大御神,原本是根本不存在的神明,现在竟也弄假成真了。也不过是短短十年,就成了气候,扎下了根基。在这冥土方圆万里之内,都是我天然的管辖之地。虽然很贫瘠,但也确实是一份不可小视的基业!” 葛叶靠在软椅上,不时分神回应着信徒的祈祷,稍稍降下一二神迹,惠而不费,何乐不为。 “母亲这福地经营的不错,已经在向上拔升,形成圣山了。等到积累再深一点,就会形成一片高于冥界土地的平原,那时,就可以叫做——高天原。这时就可以自称一方主神,分封属神,建立神系,同时将那些无关紧要的神职权柄分封出去。” 晴明结合了主世界的神道,说明了自己对于这里的想法。 “就像那位大国主神一样?还有那位青蛙子,八阪的风神?好像都是你说的高天原。” 葛叶以前见过其他的神明,对于几个强大的神明也互相有来往,自然知道他们的神国福地境况。 “嗯,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听闻他们的神名。从时间和信仰来看,大约就是如此。越是强大的神,他的神国必定上升得越高。就像母亲你这里的山,最初时只是平地罢了。 那些信徒只有区区百人的野神毛神经营了上百年也不够形成一处福地的,最多就是在冥界借助信仰形成几间大屋子。 这十年里,我也观察过不少这等孱弱的小神,他们很多连冥界都不能自由往来,不配称神,只是精怪一流。 后来形成福地,那时母亲才算是有了根基,成为了正神。这时就算是人间断绝了信仰吗,也能在冥界坚持很久,可以等到时机重新传播信仰。 再往上,就是福地渐渐扩大、升高,然后形成这种山了。这其实已经是相当程度的神明,大部分野神、毛神直到死去也不可能达到的地步。若非我借助天皇的影响力为母亲取得了正统,怕是还得要百年光景才能有这等规模。” 说道这里,晴明不觉有些熏熏然,虽然是长生不死之身,也是会被冥界的酒灌醉的。 “是是,晴明长大了,懂得孝敬母亲了。” 葛叶哄孩子般,摸了摸晴明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也只有喝醉了,晴明才会表现得如同幼年一般,会在母亲面前炫耀,希望得到母亲的夸奖。 不论晴明多大,在母亲面前都是个孩子啊!葛叶怜惜地看着晴明,想着他这些年经历的风雨,更是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虽然晴明不说,不代表葛叶不知道。晴明的阴阳术固然厉害,但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强。总有些大妖怪的能力诡异,是能伤到他的。比如九尾妖狐玉藻前,拥有击破一切有形之物的强大力量,晴明虽然击退了她,将她驱逐出京都,但也留下了几乎不可愈合的创伤,若非葛叶出手,只怕晴明就要为宵小所趁。 后来葛叶出手,追踪白面金毛九尾狐,还联系了曾经的一些人脉,围杀于她,可惜还是没能留下她,只是葛叶的法也给她留下了难以去除的伤痕,就在她引以为傲的容貌上。 而在京都居住,和公卿贵族勾心斗角,也不是轻松的活计。要能说动天皇将天照列为国家正祀,按时祭祀,这不知要立下多少功劳,积攒多少人情。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拼呢? 晴明有些醉意上涌,不知不觉就得意了起来,在母亲葛叶夸奖了几句之后,更是像个小孩子一般炫耀起来。 第十五章如今天照大御神,何日神国化星辰 “当时,那个天皇宫中总是有鬼怪作祟,其实都是些不成气候的鬼魂小妖,只能说是怪异,连正经的妖怪都不算。哈,那只白面金毛的狐狸不算,那是个吃货。我就在那里忽悠他,说是必须要找到冤魂的起因。 那是三月份,在达内的额清凉殿举行和歌比赛时,壬生忠见所作的和歌败于平兼盛的和歌,忠见竟然绝食而死。 恋情未露人已知,本欲独自暗相思。其实还是不错的。 兼盛所咏的这首:深情隐现眉宇间,他人已知我相思。 这就看出差别了。忠见绝食而死,传言就是这次和歌比赛失败,是宫中背地里的传言。 这位忠见的亡灵不时地触摸在宫中。哀伤地吟咏者自己做的那首恋情,在夜色之中漫步,不断地徘徊,直到天明。 这其实就是一个无害的灵,根本和那玉藻前没法比。但是天皇就是害怕他吗,反而不怕玉藻前。我就大大地忽悠了一群人,那群参与和歌比赛的贵族都有些担心,给了我不少谢礼。哈,真大方呢,回头我就翻修了神社。” 借着酒兴,晴明一股脑地把该说的额不该说的说了一大堆,葛叶是听得津津有味,这些都是她不在时晴明的经历,倒是旁边那灵鬼侍女听着就觉得大大地颠覆了对天皇还有公卿们的观念。 “后来,我问天皇,这位天照大御神,神力强大,为什么神名里要用这个御字。天皇就猜是皇室中人,我说那时还不是皇室。天皇就自己猜了,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多半是想到了某位几百年前祖奶奶身上去了。其实说起来,母亲你说不定真的有皇室血脉呢,安倍家最初也是皇室的分家啊!后来,母亲你又施展了很多次神迹,那个男人就宣称天照是皇室的祖先了,还亲自祭拜,私下里也是给予了不少方便。我看啊,过不了多久博丽神社甚至能拥有自己的宫殿,就叫天照神宫如何? 桔梗也带出了一批小巫女,差不多能独当一面了。我教导了不少阴阳师,还有一些游历的阴阳师听过我的课,零零散散的额也有七八百了,都是不错的阴阳师啊,就是他们帮助了我不少。最初那时我年纪小,不能服众,靠着给人驱魔除妖挣钱,他们就跟着我,我就教他们,如今都有了阴阳师的气度了。” 晴明渐渐就醉倒了,说话也不连贯了,前言不搭后语,时而想起来就说两句,母亲葛叶就静静地看着、听着。 侍女见着,知趣地退到一旁,不打扰他们。 过了一会儿,晴明睡着了葛叶叹着气,亲自扶着晴明到隔间休息,侍女跟随着,忙前忙后收拾不停。 “小惠,你就在这里,照顾好晴明。等他睡醒了,不要吵他。” “是,天照大神。” 小惠诚惶诚恐地答应着。 不论在晴明面前如何寻常,在小惠面前她都是那位叱咤一方的正神,是掌握着强大神职的天照,她们的主宰。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葛叶来到偏殿,命令一队英灵军队出战。 “去击败入侵者,不得深入,不得恋战,以保护国境为主。” “是,天照大神!一定为您带来胜利!” 狂热的信徒死后化为英灵,就像眼前这一队战士,受到天照神力的庇护,战斗力比生前更强。 而且,英灵战死在神国之内,还可以复活。 只是每一次复活都会折损英灵的寿命,直到寿命耗尽了便会直接转世。 其他信徒的灵魂也是如此他们可以在神明的神国内享福,知道阴寿尽了就得成佛……其实就是轮回去了。 所以,不可能出现神国被信徒灵魂挤满的事情。 一来,只有足够虔诚的信徒才能进入神国;二来,灵魂能够生活的时间也是有限,就算虔诚的信仰能够得到神恩延长寿命,终究还是离开的。信徒付出信仰,神明赐予恩惠,提供死后的庇护,这便是神的责任与信徒的义务。 “保护信徒死后的安宁,就是神的责任。” 葛叶领悟了这一层,对于为神之道更是明晰。 那一队英灵穿着神力化做的盔甲兵器,结成简单的阵势,在入侵的鬼怪中大杀特杀,砍瓜切菜般容易。 那些面目狰狞的鬼怪,有的是缺胳膊少腿的,有的是不幸夭折的,都是被这里的光明吸引,不知不觉就汇聚过来的。 “总是有这些不识趣的亡灵,试图进入神国,真是太讨厌了!” 一个居民就在远处看着,指指点点,对着同伴说。 “这个月都第六次了,比上个月还要多。” “那是因为圣山又升高了!天照大神的光辉照耀得更远,所以吸引来的鬼怪当然会增多。”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鬼怪就被冲散了,英灵们也不追赶,就退了回来。 “母亲,是有鬼潮吗?” 原来是晴明醒来,问了情况后赶过来。 “你怎么不多休息会儿,这里没什么,只是些普通的鬼怪,冲散了就是了,没有出现过鬼潮。” 晴明郑重地看了看,确认了没有隐藏的鬼王之类。 “母亲,早点把福地升上去吧,那样就不担心鬼潮了。最好是升上天空,化为星辰,神国成为一个完整的世界,才算是不朽的神明。” “完整的世界,那得要一个神系的共同努力,光凭着光明的权柄可是不够的。”葛叶知道其中的难度,完整的世界不是哪一个单独的神职权柄就能演化出来。 “所以才需要属神分担,越是全面,越是容易,真的建立起一个完整的神系,融合所有属神的神国,构建出可以循环的神国世界,才能真正成为不朽。 远方有个国度,就是以奥林匹斯山为核心,融合了十几位主神,以及大量普通神明的神国,最后形成了神国世界,脱离冥界限制,化为了星辰。” 晴明说的是奥林匹斯神系,当初在阴阳寮观察资料时,有相关的星象记载,当初神国升上天空,可是真正的惊动世界。 “我会帮你的,母亲。假如没有足够分量的神明加入,也可以自行领悟其他神职。唯一神虽然艰难,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最后能够构建出出神国世界,那就算成功。” “太阳的神职,其实也不是不能循环。早晨,正午,黄昏,这三者都可以算在太阳之内。我如今对于早晨的太阳掌握最深,正午和黄昏只是粗略。真的掌握了太阳运转,四季轮回的一应权柄按照我的预计,加上晴明的辅助,是可以自行演化神国体系的。”葛叶说着自己的想法。 “早晨的晨曦,中午的日照,晚上的黄昏,还有一年四季的太阳都有所不同。总的来说,就是完整的太阳领域,四季的领域,最好再加上夜晚和月亮的领域,演化神国世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母亲要走唯一神的路子,恐怕积累远远不足,不如再想想?” 何止不足,连百分之一都不够啊! “嗯,那还早着呢!我会注意的。” 葛叶点头,送走了晴明。 第十六章月圆之夜有情人,桔梗晴明定心意 阴阳博士,是隶属于大内的阴阳寮,负责天文、历数、占卜的阴阳师被人们这样称呼。 晴明就担任这一职务。虽然他在民间被尊称为“晴明公”,但是实际上他的真正官职是这个。 在这个时代,阴阳师负责看方位、占卜算卦、幻术、方术。因此每个阴阳师都是博学之辈,各方面都要知道,哪怕不继续深入。 在从事这一职业的阴阳师里面,晴明就是一面旗帜。 即使是在行使阴阳秘事时,晴明也不拘泥于古法。他毫不犹豫地抛弃各种繁琐而且伪饰的部分,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增减,往往效果更为出众,这是他对于阴阳术的认识达到了极其精深的表现。 在某些公开的场合公事公办时,也能够根据具体的情况,无可挑剔地完成阴阳秘事。 他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挑剔地人。 他不仅对于民情物理了若指掌,甚至于连京城某个角落里卖身的女子都是心知肚明,在文人聚会中,也能挥毫作诗,博取贵公子们的喝彩。 晴明此人,就如同一团云彩,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这么一个晴明,他有许多朋友,或者说,几乎所有公卿贵族都与他有所来往。 偶尔他就会应约前去解决一些怪异的事情。 然而通常,他会用式神代替自己呆在京都,在空闲时间回到家乡。其实,那些人见到的,只是晴明的一个式神幻化而成。 “今晚的月色真是不错,桔梗,你觉得呢?” 晴明对月而饮,杯中盛放的不是酒水,而是果汁。 “晴明你是否预见了什么?,平时你不怎么赏月的。” 没有外人在,连式神蜜虫也不在此处,桔梗就大胆了一些。 “只是一些不速之客罢了,似乎是西国那里的妖怪?记得犬大将死后,他的一个儿子犬夜叉下落不明,如今是到了这附近了。” 桔梗听到犬夜叉的名字,正在斟酒的手轻轻一抖,险些洒出。 “犬夜叉啊······” 桔梗的感情是复杂的,这个犬夜叉,可是自己命中的克星啊。 虽然自己和那位穿越女的记忆交融在一起后,在晴明的帮助下获胜活下来的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桔梗,但不代表着桔梗会对未来的命运无动于衷。 尤其是······自己和犬夜叉的复杂感情经历,甚至是转世之后还要搅和在一起······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难以言说。桔梗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 似乎是看出来桔梗的心思,晴明笑了笑。 将手伸过去,揽住桔梗那柔软的腰肢,将她拉到怀里。 “还在在意吗?那只是一种可能罢了,终究不是现实。天外来客所知的也未必就是真实。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故事和史实之间的区别吗?” 桔梗柔顺地依靠在晴明的怀里,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嗯,故事终究是和现实不同的。晴明和我说的,我怎么会忘······” 那是那年,她和天外来客争夺身体时,不时会混淆,忘记自己是谁,那时晴明帮助了她,锁住了外来者的一切记忆。不过现在她已经不会再迷茫了,晴明在这里,他就是她的灯,照亮一切迷雾的灯。 “或许,在天外人眼中,我们只是故事书里的人物,然而当故事化为现实时,哪里会真的按照书中的记载来上演呢?真实的世界是复杂多变的,即使是再精通预知的人,也不可能完整地预见未来,所谓的剧情啊,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而已。桔梗,在剧情里面,你根本不会遇到我,然而现在呢?” 晴明笑着,吻了桔梗的脸颊。 桔梗脸红了,当作没有察觉到一般,静静地躺在晴明的怀里,只是双手悄悄地下滑,放在晴明的手上。 这种亲昵的举动,放在以往面薄的巫女是肯定受不了的。 只是今夜,晴明未曾召唤式神蜜虫陪着,朱雀也在京都代替晴明打理阴阳寮的事物,就只有桔梗和晴明在,是以巫女难得的大胆了,甚至还喝了点酒。 巫女知道今夜晴明想发生些什么,她得了天外来客的部分记忆,如今早已不是什么都不知晓的了。 只是,她虽然愿意,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子,只是借着酒醉,掩饰这点。 晴明并非临时起意,也是早有预谋,哪里还会矫情。 当下情景越发暧昧,室内烛光照着,两个人依偎着,就着窗边的月光下酒。 你一杯我一杯,只是桔梗喝的多是酒水,晴明喝的却是果汁。 “晴明······你要灌醉我!” 巫女终究还是发现了作弊的某人的小动作。 “你给我喝的都是酒,怎么自己喝果汁?” 巫女为这毫无掩饰的“恶意”愠怒了,或者说,晴明的心思几乎是完全不加掩饰了,面皮薄的巫女怎么经受的了。 “就是要灌醉桔梗啊!桔梗你这时才发觉,是不是太晚了。” 晴明在巫女的耳边这么轻轻地说着,不知不觉巫女的耳边就染上了一层粉色。 巫女的脸颊红透了,脖颈也红了一片,羞红了脸的巫女埋下头,只是咬着双唇,不做声,默默地任由晴明使坏。 晴明见着巫女默许了,行动更加放肆起来,不老实的双手在巫女身躯上逡巡着。 过了一会儿,晴明便不再调戏可怜的巫女,替她整理好头发、衣服,温柔地抱着她,就这么欣赏的月色。 月光照在窗外,皎洁明亮,圆圆的月亮在空中,似乎有点点雾气洒下。 晴明知道这是月光的凝聚,叫做帝流浆的便是,最能滋润魂体、开启灵智。这一夜过去,不知道又会诞生多少妖怪。 “桔梗,过些日子,等告知母亲后,我会娶你,你愿意的吧?” 晴明将额头搁在巫女的肩膀上,轻轻地嗅着巫女的气息,淡淡的香味,带着点皂角的味道。 “嗯,就按你说的······”桔梗坐在晴明的怀里,靠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轻轻地就答应了下来。 “那一年,收留你时,你当天就昏倒了。我知道这是外邪入侵,作为救你的代价······” “晴明救我,就要求我以身相许······真是好不要脸,明明我那时才六岁啊,晴明也才八岁。”桔梗想到这里就觉得好笑,两个小孩子就在谈婚论嫁。 “十三岁就是成年了,我们都拖了五年,母亲大人也有所不满。只是我一直觉得,还是要过些时日,就不知不觉拖了五年。真是对不住你,桔梗。” 这时结婚时间都比较早,四十岁就算是老人了,这是当前的条件决定的。健康条件、医疗条件,以及各种妖怪、战乱,能够活到六十岁都是很罕见的事情,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就是这个时代的背景缩影。 到十八岁还没有结婚,这的确是有些晚了,很多人都是成年不久就结婚,大约就是十三岁左右,女子可以更小一些。 “没事······我知道晴明有大事要做,我可以等,一年不成等十年,只要一直在晴明身边就行。” 桔梗的声音里带着些哽咽,不知是喜悦还是别的。 晴明爱怜她,只是温柔地抱着她,就这么看着她渐渐睡去,晴明见着她的睡姿,梦中都是紧紧地抓着晴明的衣摆。 晴明不需要每日保持睡眠,超凡的体质使得他可以就这么陪着桔梗直到天明。 晴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夜,过得格外的长,时间仿佛在此定格了一般。 此情此景,直到永远,成为永恒的回忆。 第十七章黑川主妖术迷魂,俏巫女咒术降妖 “封印!” 桔梗轻轻地说。 在半空之中与现世碰撞不时擦出种种神秘火花的结界,由立体的圆球状,梦幻般地迅速塌缩到如同薄纸般地光滑平面,然后自行对折再对折,最终化为一张巴掌大的紫色卡片,悬浮着飞到桔梗的手中。 卡片的正面多出一张张牙舞爪的妖怪图案,每一次被封印的妖怪都会在卡片上显现出来。 同一张封印卡可以封印相当数量的普通妖怪或者一个大妖怪。 被封印的妖怪或者其他怪物,都会受到强力术式的约束,等待一定时间后就会被强制转化为式神,可以被桔梗召唤出来作战,以此弥补桔梗的不足。 这就是晴明特意为桔梗创造的封印卡牌。 “这就是晴明大人创造的封印卡片吗?真是神奇!” “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难以想象!” 跟随桔梗出来除魔的小巫女们都是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一路上她们见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鬼怪,强力的都收桔梗出手,弱小的则由她们练手,最令她们羡慕的就是这由晴明创作的封印卡牌了,能够封印怪物还能召唤出怪物来作战,对于不擅长近身作战的巫女职业确实是极大的补充。 “巫女大人,请往这边走。” 带路的村民第一次见到厉害的法术,不由得更加殷勤,在路上边走边说,把村里的怪事讲给这位强大的巫女听。 “是这位巫女大人的话,一定能解决的。” 桔梗照顾着几个小巫女的速度,缓缓前行,由于是泥泞的山路,马车不能行走,桔梗出门时换了便装,这时穿着靴子也方便。 “这么说,是有妖怪作祟。” 桔梗听了之后,大致猜测。 随后,中午时分,他们终于到了这个小小的渔村。 这里其实没什么不同,只是比其他渔村大了一些,整个村子里到处都是鱼塘,放养着捕捞到的鱼。 微风拂过,带着些许鱼腥味。 “总算盼来啦,巫女大人,请一定要救救我家绫乃。” 眼前的这人看起来是个老人,叫做贺茂中辅,而今六十二岁了,曾经是非常厉害的捕鱼高手,以同时指挥二十只鱼鹰的手艺闻名,现在年纪大了就被推举为村子的村长,就是他让人去神社求助的,本来是找晴明,可惜晴明另有事情去了京都,桔梗就走了这一趟。 “请带我去看看您的孙女儿吧。” 桔梗不打算多浪费时间,就直接开口。 于是中辅就领着一群人进了家门。 他的孙女绫乃就那么沉睡着,穿着睡衣,仿佛睡着一般,但是她的腹部高高隆起,明显怀孕着。 “绫乃她的母亲,就是我的女儿,当初也是这样跟人幽会,生了绫乃就死了,那个没良心的男人也死了。现在绫乃又这样,我真是担忧啊。我今年六十二,也不能活几年了。我死了,绫乃怎么办呢?” “巫女大人,请一定要救救绫乃啊!” 这个老人忍不住泪流满面。诚如他所说,他的孙女现在这个样子是需要人照顾的,可是他又活不了多久,等他一死,这个可怜的女孩就死定了。 桔梗隔着几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问着。 “是怎么叫都不醒吗?” 不等中铺回答,桔梗从左手褪下一串手链,晶莹的珠子反射着淡淡的彩光。 “去!” 手链扔出去,在空中发光,照在绫乃身上。 被这紫光罩住,渐渐地就见着丝丝缕缕地黑雾从绫乃身上被驱逐出来,尤其是腹部。 “啊——” 绫乃痛苦地大叫起来,捂着腹部,在床上不住地哀嚎。 桔梗停下咒,召回手链。 “是妖怪,你的女儿被妖怪的法术强迫了,如今怀的是半妖。” “果然是妖怪,巫女大人请不要放过这只可恶的妖怪!” 贺茂中辅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时代与妖怪私通生下半妖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光是那个女子要被视为叛逆,就是家族也要蒙羞。即使这里只是一个小渔村,也免不了会被人歧视,生下的半妖也不会被人祝福。 “大约还有六十天就要生产,之后便能醒过来。假如你不愿意等待,也可以现在就剖腹,取出婴儿。虽然是早产,但毕竟是半妖,也不至于死亡。至于让你的孙女醒过来,这倒不是难事,只是这样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先让她睡着比较好。” 桔梗已经大致地梳理清楚线索了。 这个十九岁的女孩子,确实是被一种迷惑了神智,这不是特别强力的妖怪。 妖怪看中这女孩,就利用妖术控制这女子和它欢好,借此诞生自己的后裔。 被这老人发现后,带着法师来惩治它,被它暗算打败。 于是,就出钱请知名的阴阳师和巫女过来除妖。 “这只妖怪利用不知名的手段迷惑了我的孙女,还想让我的孙女嫁给他。我是决不能容忍的!哪怕是倾家荡产,我也要保住绫乃!” 固执的老人坚持要斩草除根。 桔梗无可无不可,只是吩咐着小巫女们准备。 等到晚上时,桔梗发动结界,在绫乃的房间等着,贺茂中辅拿着刀,也等在这里。 至于小巫女们,各自早早地就呆在旁边,围观除妖过程。 这些迟早要她们将来独自面对。 “踏踏——” 带着水声,似乎是在水中,屋后有鱼塘,这时仿佛有人在水中跋涉,渐渐往这里来了。 房间门被打开了。 一个黑衣黑裤,面貌清秀的男子,背后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 “祖父啊,你又带什么人来了吗?” 黑衣男子不是第一次来了,这时就那么目中无人地进来了。 他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其他人,这是结界的效力,不是轻易就能看穿的。 “绫乃应该在家吧?我黑川主来了。” 贺茂中辅让开门,这男子和女童进屋。 正在说话的男子没有注意到,贺茂中辅掏出柴刀,狠狠地劈下去。 被划开的只是这件黑色的狩衣,狩衣掉在地上。 绫乃的房间开着,赤裸的黑川主背对着她,后面拖着一条黑色的粗尾巴。 混账东西! 贺茂中辅想要上前,脚下却动弹不得,整个人就僵硬着,定在那里。 绫乃不知何时居然褪去了衣物,赤裸着,带着欢喜的笑容,和黑川主抱在一起。 窗外的月光,照在他们身上。 这时桔梗用绳子套住了黑川主的脖颈,带着术法的绳子闪过一阵电光,电得它一阵抽搐,软倒在地,化出了原型。 这是一条水獭,拖着粗粗的黑色尾巴,被绳子吊着,有气无力的蔫了。 “这就是黑川主了,不知你是不是认识它。” 桔梗这么问着。 “很早之前有一窝水獭,总是来糟蹋我沟里的鱼,让我很是伤神。大约两三个月前,我偶然在河里发现了一个水獭的窝,就杀了里面的一只雌水獭,几只幼崽。这只,这只不会是那剩下的雄水獭?” 中辅喃喃自语道。 “好啦,剩下的就是绫乃的事情。” “把那女童丢进缸里。” 小巫女们方才顺势抓住了那跟随着黑川主进来的女童,这时不会有人再以为她是人类了。 那女童见了水,刚刚漫过脚腕,就消融在水中。原形毕露,是一条大杜父鱼。 “剖鱼取胆,给她吃下去就能解除妖术。” “是,桔梗大人。”几个小巫女第一次试着杀鱼,贺茂中辅就教她们怎么下刀。 桔梗进去绫乃的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我去解决婴儿的事。” 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声。 桔梗出来时,用布包裹着什么,随后提着水獭一起放到了河里。 水獭跟着它的孩子们走了。 “这样就行了,你家与它的因果也算了结,以后就是两不相干。” 千恩万谢中,桔梗谢绝了挽留,只是吃过早饭就上路了。 绫乃吃下鱼胆后,就恢复了清醒,但是这不堪的记忆不曾保留,对于她而言总算是件好事。 桔梗是这么想的。 第十八章黑川主原是神灵,敏桔梗得知宫子 桔梗带着小巫女们走在归途。 虽然是忙了一夜,几个小巫女仍然精神抖擞,或许对于她们而言,这就是一次轻松的旅行也说不定。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路上的草叶,几人的裤腿处不知不觉沾上了些,已经湿漉漉的,很不好受。 桔梗就随意地挥洒了一个术,运用灵力弄干几人的衣服,去掉衣服上的污秽。 “这是洁净衣服的术,你们将会学到。要记得认真听讲,仔细掌握,顽皮的孩子可是不受祝福的!” 桔梗很喜爱孩子,经过昨晚,似乎更喜爱了。 “桔梗大人,昨晚你为什么不退治那些妖怪呢?” 名为小春的小巫女鼓着脸,疑惑地问。 “因为······那是因果。” “因果是什么?” “因果就是顺序,顺序就是谜语,解开谜语当然不能直接消灭出谜语的人。” “不明白呢,师匠!”另一个小巫女也被绕晕了,她叫桔梗师匠,是桔梗的妹妹枫,只是在别人面前不太好直接叫姐姐。桔梗将她的妹妹也接到了神社,这里毕竟要比乡下不出名的小村子要好得多。更重要的是,剧情之中所谓的御神木与食骨之井根本没有半点踪迹,留在那里也没有用处。 “这么说吧,我呢,自然可以出手消灭那位黑川主,可是这样不太好。” “为什么?师匠不是经常退治妖魔吗?”枫还是不明白。 “那个黑川主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小春问着。 “来的时候,桔梗花的精灵、龙胆草的精灵告诉了我这件事。这里的人,称呼那只水獭为黑川主。所以直接动手不太好,不如放宽一点。” “黑川主,这听起来倒像是神灵的名字呢······” “桔梗大人也是桔梗花的精灵吗?” “桔梗花和龙胆草的的精灵长得什么样子?” “桔梗大人原来是晴明大人家里养的桔梗花的精灵吗?据说那株桔梗花从来不枯萎的哦。” 桔梗看着叽叽喳喳的小家伙们玩闹,笑着不说话,只是带着她们走着。 这一趟,可不是毫无收获的。 ······ “是这样的啊,那个黑川主,快要成为神灵了。因为曾经救过几次人,被人认为是守护黑川的水神,得了不少几个村子的信仰,开始显现出神异,所以才能搞出奇怪的事情。” 听了桔梗说了这一件稀奇的事情,晴明兴致还不错。 “那么,辛苦你了,桔梗。这些小家伙们也是闷了许久,时而带出去逛逛也是好的。” 得知了一个有望成神的妖物的消息,算是意外之喜。 “其实也就是出去了一趟,这种妖怪还不算什么。”桔梗就像一个真正地妻子一般,服侍着晴明,给他端茶送水。 “那是因为是桔梗嘛,普通的巫女对上黑川主还是要头痛的。” 晴明笑着接过杯子,暖洋洋的水,放在手心里很暖和。 取出一张纸,快速折叠成一张千纸鹤,晴明念了几句,那千纸鹤就快速地飞起来,闪了闪,飞过庭院,在小路拐角处就消失了。 “母亲大人知道了这位黑川主,或许会将他收服,成为下属的神灵,多少能派的上一些用处。” 桔梗跪坐在桌案前,笑吟吟地看向晴明。 “晴明大人这次去京都遇见了什么,不妨和我说说。” “那可真是无趣了,京都虽然繁华,可是我也没有空闲。这次遇到的,是怪事,牵涉到皇家,所以不太好对外说明。所以说,我可没有去什么和诗会见到什么贵族小姐啊!” 晴明很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指出了桔梗的担忧。 桔梗虽然被看破了心思吧有些羞恼,但还是直视着晴明的眼睛。 晴明的眼睛很好看,很清澈,仿佛倒映着幽深的湖水。 过了一会儿,桔梗才不太情愿地问。 “······藤原家的宫子小姐,听闻要出嫁了?晴明在京都也该听闻这件事了。不知晴明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咳咳咳咳,居然传得这么快吗?这里可是和京都不近啊!我原以为······” 晴明故意做出一副尴尬的样子。 然而桔梗只是笑着看他耍宝。 一直这么盯着,晴明也不好意思了。 “是这样的,桔梗,藤原公邀请我去拜访。” “我知道。” “你知道?” “即使是在京都,也是存在花草的。”桔梗神秘地笑着。 晴明若有所悟。 “花草的精灵吗?这些花草反而比人的消息来得还要快捷。” 桔梗依然静静地等待着晴明的答案。 “桔梗你可不如原来可爱了······” “晴明——” “好好,我这就交代。” 见到巫女真的有些在意了,晴明转入正题。 “藤原公就是现在的右大臣,权势很大,在朝堂上几乎架空了天皇,是一位深谙权术的老狐狸。他这次邀请我去他家中,用意不纯。” “嗯,这段时间,我和大内走的比较近。”这么一说巫女就明白了。 “藤原不比等是个狡诈的家伙,他事先就派了马车接我,当时——” “当时车里有两个美女侍奉着,晴明你身上还有她们的味道。花都知道了!”桔梗不肯轻易放过晴明,轻笑着继续追问。 “晴明你不是不知道的,她们不知道已经侍奉过多少客人的。” 藤原家豢养了不少奴婢,像类似的用美貌侍女接待客人是一种惯例,也是此时奢靡的上层贵族间常见的事情。 桔梗这里是暗自讽刺晴明不知自爱。 晴明哭笑不得,这真的是误会了。 “桔梗,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亲近她们的意思,再说藤原不比等他也是不怀好意,我哪里会做多余的事情。” 桔梗轻哼了一声,算是相信了他。 “后来刚下马车,进了门,就是阴阳师的对抗和交锋了。藤原不比等是在试探我的本领。 他的算计很深呐。我是坐着他的车去的,很多人都看见了,难免给天皇留下印象,猜疑我投靠了右大臣这一方。 然后又安排阴阳师暗中窥测我,试探我的本领。 当时我就反击了,他们一个都没跑掉,全部死在自己的咒下。” 轻描淡写之间,晴明隐去了阴阳师交手的种种凶险。 “那你没有受伤吧?” 虽然知道晴明的本事,桔梗还是问着。 “哈,我可是当世最厉害的阴阳师,家中有十万三千册咒术书的大阴阳师晴明殿下,怎么可能会受伤!” “于是右大臣就把宫子小姐嫁给你了,是这样的吧?” “啊哈哈,这个当时真的不太好推拒。他都说了,因为是庶女,所以只是做妾。如果这样都不肯答应的话,就未免说不过去了。所以······” 晴明说不下去了,因为巫女已经起身离开了。 “我困了,要休息。晴明大人请务必不要打扰我。” 巫女明显是不开心了。 晴明只能苦笑着摇头,这可真不是他的错啊! 第十九章桂花精灵传话语,境界妖怪正幼年 晴明没有追出去,巫女不想让他打扰,总能有办法避开不见,强闯不是不行,只是又何必徒自惹人生气。 巫女需要的其实只是静坐,梳理内心。 晴明发现了她身上的不妥。 “这个大劫来临,迷了心窍的前兆。任你智慧圆通、法力高深,一旦卷进去,照样被种种意外迷失心智,一步步按照天意指派,不得自由。以桔梗的心性修持,此时沟通内外的灵识已经开始发觉不对,自行示警,所以才会在今日失态。或许,这也是变相地在向我示警。” 方才,他也是发觉桔梗的心境起伏,进而才关注到她身上开始积蓄的劫气。 “桔梗毕竟不是修成仙道的人物,这里也不是仙道昌盛的世界,只能凭借阴阳术和神的力量来试试遏制这个过程,不然桔梗这个开劫之因是必死无疑。” 晴明冷着脸,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少时,他来到桂花树下,催动阴阳术,让桂花开花。 顷刻间,花开满树,香飘一院。 一个散发着淡淡灵光的人形,慢慢地自桂花树中走出,这是一个如同桂花般地穿着和服的女子。 晴明低声向她交代了些什么。 这位从桂花树中招出的精灵成为了他的式神,但是仅仅只能存在十天。 多数式神都是这般,或者是草木精灵,或者是妖邪之气,或者是一缕亡魂······总之来源广泛,而且能力不一,很多都是很脆弱并且存在时间很短的。 当然也有拿真正地神灵和妖怪作为式神的,那种自然能存在很久,可是大多数阴阳师经常广泛操纵的式神都是这种杂灵,是比人的亡魂还要低等的存在,实用而来源广,其实就是门槛低。 “就这样,总之,请务必照顾好她,在我回来之前,大约两三天的样子,转告她等我回来,不要再出门。” 末了,晴明这样对桂花说,桂花树的精灵自然这么叫。 “是,晴明大人。”桂花的精灵轻启朱唇,一板一眼地答应了下来。 她的灵性还不能表现出更多的感情,对外显得不似常人,每年只有开花时才能召唤出来,那时由于受到赏花人的喜爱,能显得更有烟火气。这时毕竟是违逆了四时运转召唤而来,不能要求太过苛刻。 “桔梗更容易亲近这种单纯的草木精灵,希望能够劝住她,这几天暂时还是不出门的好。” ······ 一处静室,周围都是大理石磨成的石板,上面雕刻着种种咒文,这是一个充满了咒术的房间。 可怜的十七岁少女被困在这里。 她安静地坐在石板床上,披着身男人的御神袍,孤单地望着门口。 “安倍晴明,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听到旁边传来脚步声,八云紫大声地问着。 晴明依旧是一身合身的御神袍,低调而华贵的料子,上面有特殊的针线编织的纹理,这就是阴阳师的法袍,拥有种种能力,辟火避风避水避尘,还能自行支撑结界,反弹恶咒,规避推算等等等等。 “你究竟想做什么?” 八云紫见着了大恶人出现,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御神袍,虽然这件衣服足够宽大,少女依然还是担心它会漏风。是的,除了这件袍子,八云紫没有其它衣物了。 少女虽然恨不得距离这个男人远远的,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往床的内侧挪动,接着借助被褥遮挡一二。 “不愧是境界妖,这么快就恢复神智,原以为还需要两天。” 晴明站在一边,审视着少女,仿佛就在看一只奇异的物件。 无论是谁,只要还是自认为是女性,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你这个家伙,究竟对咱做了什么!还有你那是什么失礼的眼神?不要看啊!” 八云紫果然感到羞耻,愤怒地将手上能够抓到的东西砸出去,不管砸到哪里,砸到什么,就是纯粹地想要发泄这种无名之怒。 “果然,你也是。” 晴明看了许久,终于冒出来一句。 “什么意思?咱也是什么?” 八云紫试图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地被关起来,晕过去,醒过来······等等,咱是不是缺失了一段,咱的衣服呢?!!为什么完全没有映像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等一下,咱的衣服呢?你对咱,做了什么?”八云紫想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声音都在打颤。‘ “做了什么?呵,自然是能做的都做了!你以为呢?”晴明奇怪地反问这只妖怪,他现在只想快点解决,桔梗那边事情还很棘手。 “你这个家伙,居然,居然······” 八云紫怒了,这个家伙真是好厚的面皮。 “咱忍了,你给咱记住,这个仇,咱一定会回报的!” 八云紫眼中的怒火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了! 晴明倒是觉得这只妖怪今天意外地很有精神,或许是上次实验的后遗症? “这只境界妖,正如我原先预测的那样,也是一个应运而生的人物。也是,这么稀奇的出生,天然操纵各种境界的能力,只要不死必定会成为时代的弄潮儿,特别是妖怪。” 八云紫继续怒视着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 “或许,可以将桔梗的劫难,给她分担一部分。毕竟,她的气数深厚绵长,大概是可以扛过去的。” 晴明上下打量着这只妖怪,那眼神非常具有侵略性,仿佛穿透了八云紫身上的衣袍与被子,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很是羞辱。 于是,妖怪少女更加愤怒地盯着晴明。 晴明想好之后,就走近八云紫。 绝望的少女流下了眼泪,但依然坚定地瞪着晴明。 晴明从少女的头上轻轻取下一段头发,然后就转身而去,完全无视妖怪少女的魅力。头发是很好的媒介,足以进行设想中的仪式。 “对了,你的身体我差不多已经完全研究透彻了,再过一些时日就可以放你出去。今天开始,你就可以自由出入这间屋子,只是不可以出城十里。” 晴明虽然走远,声音依然清晰地传来。他的话一说出,八云紫就感觉到挣脱了某种束缚,得到了自由。 “可恶,可恶,我没有衣服啊!难道要披着这身男人的袍子在外面跑?”想到这个可怕的情景,八云紫委屈极了。 终究只是个不足百年的妖怪,她还是个孩子,无论是什么方面都是如此。 第二十章妖怪小姐逛街去,妖刀武士是盗贼 “踏踏踏——” 八云紫无聊地在城里逛着,用鞋子踩踏着石板路,身上换上了一身紫色的巫女服。或许这只妖怪偏爱紫色也说不定。 “真是无聊啊,人类女孩平时都做些什么呢,真是好闷哦。” 八云紫在这个偏僻的小城里逛了好几天了,由于穿着博丽神社的制式巫女服,在这个城市里不时还有人向她赠送礼物······博丽神社的巫女是允许结婚的,只是结婚嫁人就算是出师了。 八云紫也没钱,买不起好东西,晴明更不可能给她,于是这只妖怪逃生计划的第一步就胎死腹中······她现在不能动用妖力,也就是和普通女孩差不多,没有钱根本寸步难行,自行离开就算死路一条,其它的妖怪吃掉她多少也算补品。 “人类果然是无聊的种族,明明试探过好几次了,还是不敢下手。咱都快无聊得发霉了,快点动手取悦咱吧!” 八云紫已经吊了后面那几个家伙好久了,一直希望能有点新鲜事打发时间。 于是,她特意做了几个颇有诱惑力的姿势,甚至笑了笑,展现不属于人类的魅惑。 “就算咱失去力量,咱的魅力还是半分不减。” 八云紫满意地见着那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就渐渐不留痕迹地把他们往偏僻的角落引。 “咱这也是替大阴阳师清理一些杂碎,想必他也不会在意的。” 再如何美丽的妖怪,终究不是人类,天生就是凶残的猎杀者,这就是带刺的蔷薇,致命的河豚。 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就像飞蛾扑火一般,跟着八云紫进了阴暗的角落。 “这个小巫女根本不是博丽神社的人,根本没人认识她。” “真的确定了?可别惹上神社,博丽神社可是很护短的!” “老大,这是真的,这个巫女只是在神社借了一件巫女袍,她是不是巫女还不一定呢!再说,谁不知道,神社的小巫女这时间都在上课,就算出门都有老师带着,哪有在街上游荡到半夜的!” “嘿嘿嘿嘿,这就好,这么标志的小巫女,真是难得一见的货色,能值一座城!就比传闻中京都的那位辉夜姬差那么一点点,卖三百两不成问题。” 几个闲汉虽然在小声地说笑着,但其实很紧张,他们也是在试探前面的那究竟是不是巫女。要是真的巫女,这时应该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一会儿只会被教训一顿不会被杀;要是不是,那就是发财的时候。 这几个壮汉手上都带着刀子,虎口有茧,骨节较常人粗大,一身肌肉强劲有力。他们偶尔也会客串一下强盗,捞偏门发大财。 这次他们本来不该耽误这么久,问题是这座城里的神社实在是声名远扬,以教导强力的巫女著称,据说连大妖怪都不敢轻易来犯······真遇上神社的巫女,他们还是不敢动的。 八云紫半夜在街头游荡,到底还是太过于反常了,又穿着神社的制式巫女袍,难免被人联想到神社上头。 打探了很多消息,这几个伪装成闲汉的兼职强盗终于确定要下手,只是还是谨慎的试探了多次,直到现在仍然不敢放松······那些不谨慎的家伙,都被阴阳师晴明给干掉了,只有老实不惹事的家伙才能活的长久。 “哦~原来咱值得三百两吗?咱居然能值这个价?” 八云紫停下脚步,用纱布制成的扇子摇了摇,顺便说一句吗,这还是最近几天才学会的,以前妖怪可不流行这样,只是八云紫觉得不错,就特意效仿。 “没错,小姐你值得三百两,不,六百两,上等黄金!” 虽然惊讶于这位美丽小姐的镇定,几个强盗还是不认为对方有反抗的余地。 “······六百两,能买多少东西?”八云紫好奇地问。 这几天,妖怪在人类的城市间到处游逛,却没有购物,她是个穷妖怪······妖怪本来用不上钱,自然没有什么积蓄。 “······大约能买下这座城,当然要除了博丽大神社,还有晴明阁下的房子——” 不知不觉就顺口接了一句,强盗的头子才发觉不对劲。 “你——” “阿拉,发觉了呢,果然是咱退步了。” 八云紫将手从一个强盗的胸膛里收回,握着对方的心脏,然后,捏碎。 “你,你,你······” 强盗头子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小巷里到处是血,他的三个弟兄,都被挖出了心脏,倒在地上死的不明不白,到死都没发出任何声响。 “妖怪——你去死啊!” 被恐惧支配,激发了最大求生欲的强盗头子,从左边拔出一把长长的刀。 “嗯,这个是——” 本来无所谓的八云紫,在刀出鞘时瞬间发觉了不对劲。 “拔刀斩——” 积蓄了全部精气神的一刀,直直地劈过去。 这一把刀,感受到主人的意志,那强烈地求生意志,于是发出了鸣声。带着不详的力量,劈向了妖怪小姐。 “是妖刀!是阴阳师打造的特殊妖刀吗?” 一时不查,妖怪小姐落入下风,手臂上被划破,渗出血来虽然及时避开了要害,但是衣服没能保住,露出大片的肌肤。 妖刀,是这个时代的特殊产物。由于妖怪的频繁出现,即使有各种法师镇压,也是难以杯水车薪。于是,妖刀就应运而生。 尽管最初的妖刀,其实是妖怪们铸造的武器,而且也不一定仅限于刀,剑,棍,法杖等等都是有的。 利用妖怪的尸骸作为材料,工匠们在阴阳师的指点下铸造了妖刀。这些妖刀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让持有者抗衡妖怪,甚至有些妖刀还能自行通灵,有斩杀大妖怪的记录。 强大的武士持有强力的妖刀,甚至可以和阴阳师抗衡,这是武士借此崛起的契机。 尽管强大妖刀的铸造很难,但是普通妖刀就相对简单许多。只需要妖怪的部分尸体,比如说爪子,作为材料,有点本领的铁匠就能铸造成功······威力是其次,至少附加了妖力的刀确实可以伤到普通妖怪了。 这个强盗无疑便是拥有这样一把妖刀,此时在八云紫身上划出的伤痕血流不止,而且还有毒素在蔓延着。 这把刀,具备毒素、流血的附加能力,被砍中的妖怪会流血不止。 受伤的八云紫支撑得很艰难,毕竟她没有武器,被妖刀砍到一下不是说笑的。 “可恶,要不是咱失去了妖力,这种杂碎人类······” 八云紫且战且退,强盗也不敢被她近身,三个同伙被挖心而死的前例还在呢,他也只是想逼迫这只妖怪离开。 终于八云紫还是向后退去,拉开了距离。 受伤的妖怪与强盗头子彼此对峙着。 一个不敢让妖怪近身,一个不甘心就这么放人。 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 第二十一章四魂之玉与逃脱 即使是不能动用妖力,妖怪的身体依然拥有胜过绝大多数凡人的力量、速度。 八云紫的速度就快得不可思议,至少对这个强盗武士来说。 “妖刀砍伤了她,只是轻伤,她不想轻易放过我!” 看到对面那少女通红的双眼,以及凝重的杀意使他感受到的寒意,强盗武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侥幸的余地。 “水月大辉,你要牢牢地记住,面对速度在你之上的对手,绝对不能想着逃!只有杀死对方或者重创对方,你才有希望活着离开。” 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时,那个下午,在家中练刀时,听到了老师在对他讲课。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我这些年,连刀术都荒废了啊! “老师······我会活下去的!” 坚定了信念,水月大辉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重拾回刚出道时的锐气,瞬间斩杀一切杂念,进入一位合格的刀客应该拥有的心境。 “······尽全力,杀死对方,从容离去。” 长久不练刀,却没有生疏,这把刀,毕竟是他曾经日夜佩戴的宝物。此时稍加熟悉,对于刀术的理解竟然有种更上一层楼的感觉,这些年的沉浮、失意、迷茫,值此生死之际,凝练为一,通通作为刀术的资粮。 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默默地品味、咀嚼,吸收,这些都化入了他的刀术里。 “持刀者的刀道,就是他的一生。我开始有些明白这句话了,老师。” 这一刻,水月大辉大彻大悟,以超脱之心,挥出代表他前半生的一刀。这一刀平平无奇,却蕴含着他过去的失意与迷茫,这一股凝聚不散的意,是能够伤到妖怪的本质,是剑豪对抗妖怪的招牌之一。 八云紫感觉到对面人类气势的变化,很奇特,就像擦拭过得镜子一样,有一种升华的感觉,就像是那些沉浸刀术十几年的······剑豪? “不好!” 八云紫闪避得虽然及时,也的确躲过了妖刀的伤害,表面上的确是没有伤痕,但是内里损伤不小。 那属于剑豪特征之一的意,的确伤到了她。 这个时候,她是无法对抗这种意的。某种意义上,剑豪的意,和妖怪的各种能力是一回事,都拥有各种力量。 “咳咳咳咳,你赢了。” 八云紫是认栽了,但是也没准备就这么去死。这里距离大阴阳师阁下的府邸还远吗? 她只是望着水月大辉,不知在想着什么。 水月大辉并没有上前了结这只妖怪的意思。 他在原地持刀而立,默默地沉浸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谢谢!” “哎!哎?咱杀了你的同伴,你还要谢咱?既然谢咱,为什么不干脆让咱杀掉你?” 八云紫是只妖怪,不是很明白人类的想法,她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得太少。 “······正是因为你,我才醒悟了。我的追求,从来都不是成为一个强盗,做大贵族的尖刀······所以我不会杀你,因为是你的缘故,我才明白了我自己真正的想法。至于那几个家伙,不过是受雇于同一雇主的同伴而已,我已经决定不干了,那些就无所谓了。” 水月大辉就这么一步一步,面对着八云紫,缓缓离开这个小巷。 自始至终,不曾放松警惕。 八云紫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目送着他远去。 良久,八云紫才颓废了下来。 “咱真是不幸啊——” 狼狈的八云紫,不得不草草包扎了伤口,走小路潜回神社附近······ 即使是妖怪,八云紫也知道她现在的形象有多不堪。 被刀气割成一条一条的衣服,沾满了血的胳膊,还有在地上打滚的泥土灰尘,各种擦伤淤青······ “就像是不幸被劫色的小姑娘一样······咱这个样子真是羞耻!都是晴明的错,自从遇到他,咱总是不顺。要不是他,咱现在肯定在和幽香一起喝下午茶,怎么会受伤?” 不幸地八云紫仍旧是无处可去,只能返回饲主那里,起码那里还提供食宿。 “要是谁能够来救我就好了。” 八云紫也知道这只是个奢望,除了那只向日葵,没有妖会在意她的死活。 “必须要想办法逃出去,只是不能摆脱那家伙的阴阳术,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情。” 八云紫按捺住心底不断翻涌的思绪,回到晴明的宅子。 宅子里常驻式神,不少都有能够治疗她身上被妖刀制造的伤口的手段呢。 “记得上次那个家伙放在这里?” 八云紫大摇大摆地翻动着晴明的物品,这里只是不怎么重要的藏品,因此也就随意了。 “这个,玉珠子,好像是叫做四魂之玉。” 晴明净化了四魂之玉里面的邪气,并且解放了巫女翠子的灵魂,妖怪的灵魂都被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粹的妖力精华和部分灵魂的力量。 这东西对于晴明用途不大,解决了隐患之后,随手就放在屋子里做装饰,只是不知何时被八云紫注意到,这时已经被她拿在手中。 “传说中,四魂之玉是海量的妖怪与巫女翠子大战后形成的。那么这里按理说应该存有相当数量妖怪的精气,还有巫女翠子强大的灵力才对。只是那家伙随意放在这里,肯定是处理过了,能剩下多少很难说。” 八云紫观察了许久,也没发现这四魂之玉有多少特殊的地方,也没有传闻中那种对妖怪的吸引力。 终于,她张开了樱桃小口,咬住了四魂之玉。 牙齿咬住,咬咬咬,咔嚓一声,碎了。 纯净的妖力精华泄露出来,不,是炸开,四魂之玉发出璀璨的白光,四分五裂,向着各处散开。 这种景象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吗,又是在下午,有着太阳宫的遮掩,并没有被人注意到,即使是始作俑者八云紫也不在意这点。 拥有这么多纯净力量的玉,破碎开来,让八云紫整只妖都浸泡在纯净妖力的海洋之中 “真是纯净,果然是被那家伙净化过,这种纯净的妖力完全可以直接吸取嘛!” 八云紫贪婪地汲取着,就像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一样,对于这种高质量的妖力精华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渴求,这是对于进化的渴望。 “数以万计的妖怪,死后凝聚不散的妖力,被阴阳师净化去掉邪气,剩下的高纯度妖力,单凭量就是以前的我几百倍。吸收了这部分妖力,完全可以供应我快速成长,成为大妖怪。” 不知不觉间,八云紫将几片四魂之玉咀嚼着,咬碎,吃下去,海量的妖力,带给她的是无限的满足感。 “这样,咱就能冲破咒印的封印了。” “这块玉,即使是碎片,都带着这么纯净的气息,用来遮掩我的妖气也是绰绰有余了。只要咱躲起来,过个百年,你一个人类阴阳师早死了,我再回来和你好好算账!一定要把你从土里挖出来鞭尸!” 八云紫带着一大块四魂之玉碎片打开一道间隙离开。 她恢复了妖力,自然能察觉到这块玉本身的奇特之处,并且坚信这块玉足以遮掩她的妖力气息,躲开阴阳术的追踪。 阴阳术,也不是万能的,追踪敌人,也有限制,也有不足,八云紫自然是知道的。 第二十二章时代洪流,天命之人 八云紫离开后,晴明才赶回来。 “境界妖打碎了四魂之玉,代替了桔梗的责任,替她分担了一部分劫难。但是桔梗本身的责任仍然没有完成,那只境界妖终究不能取代她的位置,其本身身为妖怪便不可能完成消灭妖怪的重任。” 桔梗的降生,是带着使命的。她出生就拥有寻常巫女多年修炼都不可能达到的堪比大妖怪层次的灵力,属性也是特别针对妖怪邪祟的净魔,哪怕从不接触咒术也能本能之中激发灵力消灭成群结队的妖怪……否则晴明为什么愿意接纳她? 她这种人,在乱世时最容易出现,承平时反而少见,降生时就是带着大使命,大气数,必定会卷入种种争斗矛盾漩涡之中,主动或者被动地完成自己背负的使命……无论是否清楚,无论是否愿意。 “这便是天意了!天意如刀,最是无情。用过就丢,毫不犹豫。” 晴明的眼中,快速地闪过各种不同的画面,演化出种种未来。 其中,有的是不存在晴明的,这种未来最多,也是这个世界在原本的轨迹…… “呵,主神空间真是有意思。原本世界线不是这么安排的……桔梗是在明朝还是宋朝出现?可现在才唐朝啊!高天原唐朝女帝还在位呢,佛教也不过刚刚传来…… 还有一个,那只境界妖怪,居然这么作死,这得是不把自己的气运当回事了,果真是气运深厚呐…… 强行违逆时代大势,借助结界苟延残喘,利用替灾之法,将结界内部普遍弱小的妖怪应该背负的死劫统统转嫁到结界之外的妖怪身上…… 象征着妖怪与人类争斗最终失败的,是外界逐渐消亡的非人异类。这结界,很有我的手法…… 妖怪最后的气运,催发了百鬼夜行的滑头鬼,镜花水月的天生神通…… 果然妖怪都是得天独厚的存在,难怪为天所嫉,最终消亡。” 自从深度了解了境界妖怪八云紫的一切内在外在,晴明和葛叶都是受益匪浅。 尽管如今葛叶选择了神道……事实上,如今这个时代正是各种神话井喷的时代,神话尚未完善,把握住时机一跃而登顶一国之主神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扶桑六十六国,如今大半无主,神道属于形成阶段。 葛叶研究了境界妖怪之后,对于各种神职领域了解地更加深入,大大拓宽了她的权柄,当然还有她对于法的理解。 晴明同样如此,甚至晴明还丧心病狂地探查了间隙,确定了境界妖的根基——间隙。这才是境界妖怪的本质。行走在外的八云紫只是本体的一部分而已,真正的本质就是间隙。 “付丧神一般都是由锅碗瓢盆这类常用器具通灵成精怪,不想间隙这种奇怪的东西居然也能化妖……” 晴明手中有点点紫色的光华,那是从一点不断游走的缝隙中传来的。 这点缝隙就是八云紫经常用来赶路的间隙,可以随意联通不同空间的间隙,号称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夹缝……这种概念性的东西就是境界妖的本质了。 晴明使用了未知的阴阳术分离了她的部分本质,并且保存起来,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仔细地观察着那不断打开又弥合,如同细线一般游走不定的间隙……晴明由衷地赞叹道 “境界妖怪,真的是得天独厚。” “抱歉了小家伙,可能我不能让你真正地逃走。这么好的材料,相必是独一无二了。等桔梗完了这场杀劫,还是得把你抓回来。” “博丽大结界……你想庇护那些弱小的妖怪,打造妖怪的幻想之乡,单凭你自己做不到吧?我等着你求我!境界的八云紫!妖怪的……贤者大人!” “想必你会愿意付出代价的,只是时不时地被研究一下,完全可以对外称冬眠,不是吗?一年有十个月在冬眠的闲者……” 通过时序的法观察到的未来相当有趣,尤其是不能直接观察到自己时,通过各种线索反推自己未来的谋划,就像是在玩解谜游戏…… 但无论是哪个未来,八云紫都逃不了这个命运。 “无论是仙道法术,还是阴阳师的阴阳术,都不可能凭空出现。没有反复观察上古神人的一举一动,哪里会出现吐纳导引养生术?没有对各种妖怪天赋能力的不断研究,怎么能支撑我达成理之王座? 我能做的,不过是稍微给你一点余地,不要怪我,妖怪的法则就是强者为尊不是吗?” 主线任务三:此世之理。 描述:精深的阴阳道修行,你逐渐开创了属于自己的奇迹之法,经历千百次的磨炼,将自身法一一达成圆满,形成独属于你的理。由法即理,此世之理因你成就,你将与世同存。 奖励:获得专属称号,选择下个世界。 备注:你曾与主神化身交谈,这一事迹临时提升了你的灵格,因此获得了这次试炼。 试炼成功则永久提升部分灵格。 额外奖励:在诸多世界开始出现属于你的传说(多元宇宙传说度获得提升)。 “……仅仅只是交谈了片刻,就能算一件伟大的事迹,主神的存在本质真是不可思议!换做那个叫做型月的世界,我单凭这件事情就有资格成为英灵了。 多元宇宙传说度,指的是在整个多元宇宙范围内的传说烙印吗?目前没有听闻有谁知道,中低层的轮回者看来是不清楚的。下次去问问其他降临者,他们总该知道。” 晴明悠闲地看着远方,负手而立,狩衣黑冠,一束长发,式神梨花在周围翩翩起舞,式神蜜虫演奏琵琶,唱着婉转的歌谣……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是吗? …… 只是这样的悠闲日子,又能持续到几时呢? 晴明感受着冥冥之中的天数,独,立不改,周行不怠,玄妙而又遵循规律性,并不显得多么神秘。 对于几乎站在此时顶峰的晴明而言,那天数,便是明明白白地显示在那里,时代的大势,尽在胸中。 “这个时代的混乱,才刚刚开始。紧赶慢赶,终于在时代到来之前,站在了巅峰。属于我晴明的时代,将由我亲自引导!” 主神不可思议的伟力,将几个时代的气运浓缩在一起,多个时代之子同时登场,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借着这强烈的气运,诞生一位证道的金仙啊!于我而言,便是达成属于我的真理,此世之理!” 晴明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观察着京都方向。 那里,一位时代之子刚刚开启天命,掀起时代的涟漪。那种特殊的感应,是独属于晴明这种层次的修行者才能发现的。 然而,那又如何?一步先,步步先。晴明已经站在巅峰,而他方才开始,纵然是大妖怪,又能怎样? “改天去京都见见这位新生的妖怪吧,顺便上门拒绝那桩婚事。” 第二十三章 桔梗与晴明 桔梗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 晴明懒洋洋地躺在树下,闭目养神。 白色的花瓣飘落在地上,晴明躺在花瓣上,不时有花瓣飘落,落到他的狩衣上,薄薄的铺满了一层,快遮住他整个人了。 看来他等了有一会儿了。 可不是嘛,花瓣都快埋下他了。 不过桔梗不会多说什么,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四魂之玉,在哪里?是不是……碎了” “你察觉到了,就是那样,它碎了。现在,按照命运的安排,已经到了不同的地方。” 晴明从屋内走出来。 躺在树下的晴明飘起来,还原成一张纸,落入晴明的袖子里。 “……为什么?” 桔梗有不少想问的,可是最终只是这么说。 “你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帮你?为什么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算计那只妖怪?还是……为什么喜欢你?” 晴明一句又一句地说,句句都说到了桔梗的心思,差不多就是她想的。 “……” “读心妖怪的能力?”桔梗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 读心妖怪,哪怕是在妖怪之中也是受到排斥的。 “想多了……” 晴明轻笑着。 仔细地打量着巫女。 “嗯……只是桔梗你的心思很好猜……” 晴明决定今天好好调戏一下桔梗。 “桔梗你虽然比我大两岁,但是实际上,我从来把你当妹妹。” 突然听见这句话,桔梗就想到了过去的事。 “妹妹,你倒真的是拿我当妹妹,可惜我毕竟不是真的是你的妹妹啊!” 桔梗总是对于这个比较在意。 这时她很认真地看着晴明。 “可是,除了晴明之外,桔梗不能嫁给别人。除了晴明和母上大人,桔梗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是不是忘记你的妹妹了?”晴明很好笑地看着她,顺手抚摸她的长发,手感就是不错,看来桔梗有听话好好保养。 桔梗终究不是小孩子,被晴明这么亲昵地对待,还是会羞涩的。 “小枫……她又不是我亲生妹妹,就算是,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况且,母上大人,已经允许我嫁进安倍家了!母上大人,叫我安倍桔梗。我已经是安倍家的媳妇了!” 桔梗突然间笑了,这瞬间的妍态,确实惊人。 两世为人,都是单身,如今晴明也是有些看呆了。 “……桔梗你什么时候又去见目前了,人神交通往来不易,你是走的哪条路,怎么我回来时没有遇上你?” 人与神居住的地方是不同的,彼此传递消息也有限制,神话时代过去之后,神人联系就越发困难。 晴明通常去冥界净土,都是乘马车,走鬼路,凭借他母亲如今在神道的地位和他本人的战斗力,等闲鬼怪根本不敢靠近,所以他其实走哪条路都很安全。 桔梗就未必了,毕竟她比较低调,名声主要在人类之间,鬼怪未必买账,弄不好就要一路杀过去……鬼怪和妖怪是不同的,净魔的灵力不见得次次管用,陷入鬼潮就危险了。 “哼!母上大人是博丽神社供奉的主神,我是博丽神社的巫女,整个神社都是神明神国的一部分。从鸟居开始,就是属于神明的国度了。我当然是在神社里直接走进去的!……” 桔梗忍受着大手在不停地折腾她的长发。 桔梗有一头长发,晴明就是喜欢这种长发,或者说,桔梗的长发。 这时他就捧着头发反复把玩,体验柔顺的手感。 “原来是从神社走的,我说母上大人对你那么熟悉。” “从我住进神社开始,母上大人每天都会教导我。教我插花、茶道、厨艺、弓箭、咒术……还有……还有……” 突然桔梗脸颊绯红了,低下声去,妩媚地瞄了晴明一眼。 晴明好奇了。 “还有什么?” 桔梗沉默了一会儿,大胆地说。 “还有身为妻子的功课!母上大人问我是否愿意成为你的妻子,我自然是愿意的。从那以后,母上大人就教导我成为合格的妻子。” “咳咳咳,嗯,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有时桔梗你会很奇怪地看着我……不过没关系,我既然答应了母亲,就会娶你的。” 晴明被桔梗看得不好意思,本来想要调戏桔梗,可是太熟了反而不愿意这么做了。 “……我自然是愿意永远侍奉晴明大人的……”桔梗幽幽地说,满满的爱意几乎化为实质。 她就这么看着晴明,微笑着,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之前想问的也都忘记了,有什么比晴明更重要吗? 有的,那就是晴明不要她了,跟着别的女人走了。 “别这样,桔梗,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当然会去跟藤原公说清楚。 其实,藤原公未必真心想嫁女儿给我。他只是想要我,帮助他迎娶竹取的辉夜姬罢了。 那位辉夜姬,可是很不简单,我觉得不像此世中人,不过具体的还是要当面瞧瞧。” 看到桔梗好像还不满意的样子,晴明悟了。 “桔梗已经是我的人了……不是我自以为的妹妹,而是我的爱人!” 于是晴明尝试着抱她。 果然不一样,抱着妹妹和抱着爱人是不一样的。 人还是那个人,变的,是心境。 “爱情是一种咒啊,桔梗。” 他把桔梗搂的紧紧的,在她耳边这么说着。 “那晴明有没有被这名为爱恋的咒束缚呢?”桔梗顺从地被晴明搂着,反问着。 “大约,我也被这种咒困住了,只好娶了眼前的巫女啦!” 桔梗浅浅地笑着,一如樱花盛开。 关于四魂之玉的事情,晴明还是要交代下。 “那块玉已经被境界妖打碎,她带走了相当一部分,剩下的碎片,都会逐渐有主。 桔梗你只要等上一段时间,以收集四魂之玉碎片的名义,清剿妖怪就可以了。” “境界妖怪呢?她会怎么样?” 桔梗始终不是很愿意让别人替她承担责任,但是她的底线永远都是晴明。 “她大概会很快成为大妖怪,进一步被持有碎片的妖怪们找上门吧!别担心,那家伙逃命本事还是有的。她多少会杀掉相当一批妖怪,你的工作会轻松许多,其他的也没什么。” “那就好。” 桔梗挣脱了晴明的怀抱,就要离开。 不想晴明拉住她,她就倒在晴明怀中。 “桔梗今天就留下来吧……” 不待她回应,晴明就吻住了她。 桔梗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 第二十四章 商羊出现 次日,凌晨,桔梗照例醒的很早。 因为要去处理神社的许多事务,桔梗每天都是起的很早,然后忙完这些,还要关心小巫女的学习进度,时不时充当心灵导师。 这年头学校都不成型,桔梗一人身兼数职,还要负担神社的主祭,其实责任不小。 这时桔梗发觉自己被紧紧地抱住了。 “桔梗真是自律,这么早就要起来了。” 听到晴明的声音,桔梗正色地说。 “晴明也该早点起床,懈怠是修行的大敌!另外,今天你该去京都了。” 桔梗轻巧地挣脱了晴明,然后穿着衣服,梳妆打扮。 到头发时,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种妇人的装束。 晴明倚在床边,就那么看着桔梗。 她的脸上犹带着红晕,灵觉敏锐地发现了晴明不加掩饰地视线,只是装作不在意般,自顾自地梳妆打扮。 晴明欣赏了一会儿,就着桔梗打来的水,洗过脸后,算是桔梗尽了妻子的本分——这是一种礼数。 “今后请多多指教了,夫君大人!” 桔梗跪坐着,很正式地鞠躬行礼。 “哪里,也请桔梗你多多指教了!” 晴明接着又加了一句。 “今后,家中事物尽数托付于桔梗你了!” 这就是宣布桔梗正式接管家中的管家权。 “那么,要不要,去神社参拜神明呢?” 其实两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天照就是自家母上大人的神名。 “为显示喜庆,还是去一次为佳。” 一路上,不时有人跟两人打招呼。 “晴明大人,桔梗大人!” “桔梗大人换了发饰呢!” “今天的桔梗大人好美啊!” “嘘,那是妇人的装扮,桔梗大人终于嫁给晴明大人了?” 叽叽喳喳的小巫女们三五成群地,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桔梗温柔地挽着晴明,对着小巫女们微笑点头示意。 只是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桔梗也害羞了。” 很快两人就到了主殿。 天照的神像,就是一个女神,和葛叶本身相貌有七八分相似。 晴明和桔梗手挽着手,走进去。 葛叶立刻就派出了神使,一队美丽的少女灵鬼就迎出,接引两人来到后殿。 葛叶见着两人,按照礼数赐下礼物,桔梗接纳了,那是一对玉镯子。 “以后,晴明还有劳烦你照顾了。” 葛叶身上的神光越来越浓郁了。 “母亲这是准备彻底转入神道了?” 晴明见着这不可思议的神光,就突然问道。 “我在神话之中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我在咒术上的造诣,转入神道专心致志也是好事,在这时正是争夺扶桑神道主神位置的时候,分心是不利的。只是以后神人两隔,交通艰难,见面的次数将会越来越少。还是有桔梗来照顾你我才能放心。” “母上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夫君大人的!” 桔梗严肃地说,这是一件大事,对于妻子而言。 “那我就放心了。不多留你们,有事还是可以通过神社传信。” 桔梗见着神光敛去,知道葛叶回归了神国。 “那么,我也该去了。桔梗要不要随我一起?” 虽然她肯定不愿意,晴明还是这么问了。 “不必了,我相信夫君会为妾身着想的?” 桔梗狡黠地笑着。 “那么,家里就拜托你了。” “请放心!” 桔梗明白晴明的意思,这次她留下会有事情发生。 桔梗的灵觉一向准确,晴明不在时会有事情发生,很可能是妖怪。 晴明这次入京都,打算从陆地上行走,看一看沿途的风景人物。 顺便捕捉一些新的妖怪,丰富研究素材,追溯妖怪能力的本质,完善自己的种种奇迹之法,为登临此世之理做准备。 妖怪的诞生方式大多很奇特,甚至存在代表着黄昏这种现象的妖怪,它们的能力本质更接近于各种概念,与其说它们是妖怪,不如说是自然现象的化身。当然,在人类出现后,也有和人类相关概念的妖怪诞生。 研究这些妖怪的血脉、身体、精神、能力,深度挖掘它们隐藏的本质,等于是直接翻阅一本本记载了世界规律的真理之书。 “妖怪们真是得天独厚,令人羡慕。”晴明感叹道 晴明雇佣马车上路,路上无聊时捉住一只河童,不顾后者的挣扎,将它的身体构造了解之后,通过血脉的回溯,直接读取血脉中传承的种种信息。 这只河童是突然从水塘里跳出来袭击车队的。 本身没有什么理智,也不识字,不会说话,就是个文盲。 只是个下等的妖怪。 即使是这样,它的血脉之中,也蕴含着丰富的传承信息。 “来自于第一只河童诞生时的传承,可惜不全面。似乎是每次传承时都有部分散失,想要补全这部分,就要拿更多的河童来凑,或许只要十几只就够了。” 晴明看中了河童代表的概念与规则现象,打算多停留一阵子。 桔梗那里其实不必太担心,事实上桔梗绝对不是弱者,尤其是在拥有了特殊的咒术卡牌后更是如此,多种多样的召唤兽,配合她的咒术结界术,等闲大妖怪也不是对手。 再加上她可以借用神社的力量,天照的信仰就是她的背后支持。 桔梗只需要放出消息,等待被四魂之玉冲昏了脑子的妖怪们上门,然后一箭收割就行。 ………… 境界的妖怪八云紫被不知名的大妖怪缠上了。 “你是什么妖怪,为什么要和咱抢幽香?” 幼小的花妖,被境界的妖怪挡在身后,昏迷不醒。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原始天妖,商羊,未来的天下妖怪总帅。这只花妖,是你的同伴?正好,你也挺不错的,一起成为我的家人吧?” 头发一半花白的妖怪少年说着貌似很奇怪的话。 “原始天妖是什么?咱只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妖怪总帅。至于家人就算了,咱可没有成为别的妖怪妻妾的打算。” 境界的妖怪虽然是十七岁的模样,却也突破了那个境界,成为了大妖怪。 即使是面对不知根底的奇怪大妖怪,她觉得还是有些胜算的。 第二十五章我有一个金色的梦想与八云紫永不为奴 “听说小紫你前些时候被人类阴阳师抓走了?怎么,这是逃出来了?” 商羊也不急着做什么,只是漫不经心地问着。 “不要那么轻浮,小紫也是你叫的吗?区区一个人类阴阳师,怎么可能困得住咱!咱可是大名鼎鼎的境界妖八云紫!” 八云紫默默地将风见幽香装进间隙,以免重伤的她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被波及。 商羊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她的动作。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伤她的。你该知道她的性格,别看她伤成那样,其实都是她自找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知道放弃的花妖。明明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偏偏一次次地冲上来······ 真是执着的花妖,即使是在花妖······不,在妖怪之中也算得上是另类了吧?” 商羊颇有些苦恼地揉着眉头。 “虽然知道这么说有些冒昧,可是还是不得不问一下。 能请你,成为我的家人吗?” 少年很郑重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在说笑话。 “成为家人是什么意思?” 八云紫把花妖送到间隙里,就松了一口气。 这时又听着这个大妖怪在说奇怪的话。 “啊,你想听吗?真是太好了!一直以来都没有妖怪理解我呢!” 似乎是找到了共鸣,妖怪少年很高兴的样子。 “我有一个金色的梦想······ 大地之上,人与妖怪和谐共处。 世界上没有战乱、灾祸、贫困,人人如同贵族一般富有健康。 妖怪们也能读书认字,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人类交谈,不会被视为不详。 人与妖怪彼此相互了解,相互通婚,相互融合,从此不分彼此。 由此诞生的金色般璀璨的梦想,就是我商羊的愿望。 那梦想中的世界,人与妖怪不分彼此、和谐一家的黄金般地世界,就是我为之奋斗的目标!” 八云紫本来是想偷偷溜走的,可是听了这个少年的话,仿佛在听梦呓。 “真是笑死妖怪了!什么金色的梦想,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吧!妖怪袭击人类就是妖怪的本性,不袭击人类的妖怪那还是妖怪吗?” 八云紫大声地抗辩着。 “说什么人与妖怪和谐一家,是妖怪被消除了野性,戴上了狗链子的一家人吧? 人与妖怪相互通婚更是匪夷所思。区区人类,不过能活百年,妖怪的寿命动辄千年万年,怎么可能会爱上人类?即使存在那么几个异类,又能说明什么? 妖怪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区区人类,早晚要被驯服,成为妖怪的宠物,凭什么要妖怪给区区人类让步? 真是笑死人了!” 八云紫说的激动起来,身上的妖气散发出来,震动四周,摧毁了一大片的花田,四季鲜花之田这次算是彻底毁掉了。 “咱原本以为你多少也是个大妖怪,必定有些高论,不曾想到你居然如此的······天!真! 你在这里想要和人类成为一家,有问过那些被袭击的人吗?有问过那些吃人妖怪吗?有问过阴阳师吗?有问过法师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敢大放厥词? 妖怪的本性,就是凶残好斗的!不改变这个,你说的梦想永远不可能实现。 改变了妖怪的本性,即使再怎么像妖怪,那也不再是妖怪了,那是笼子里的野兽,家养的鹰犬!” 一句话说的商羊目瞪口呆。 八云紫愤怒地挥舞着扇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对于眼前这个提倡和人类和平共处的妖怪更加不满! “咱八云紫不屑与你为伍!咱是高贵的妖怪,咱绝对不要成为人类豢养的爪牙!绝不! 八云紫永不为奴!妖怪永不为奴!” 跟着,慷慨激昂的八云紫跳进一个间隙,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的很好嘛!我又不是找你打架的,何必呢?” 自称种族是原始天妖的妖怪少年商羊也不追赶,只是想着刚才八云紫的话。 “人与妖怪的冲突,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啊!妖怪充满野性,袭击人类是他们的本能,人与妖怪长久历史以来的不断流血,造成的种种负面影响都是大问题。 那么,能不能找到一个契机,使得二者相对和谐呢?我有种预感,如果能够完成这个梦想,我就能成为真正的原始天妖。 听闻妖怪中存在一个叫做白泽的种族,是启示与劝解的妖怪,博通古今,经常为人类君王提出劝告,是少有的妖怪中的学者。或许他们能够帮到我。” 商羊御使妖力,上升飞行,在云端高高俯视。 “原始两仪,给我指明前路,显现出白泽的身影。” 他成为大妖怪时两仪的能力得到了进步,这时可以沟通冥冥中的历史,寻找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什么都存在着历史。哪怕是一滴水一株草,他们的过去汇集起来,构成了庞大的历史。 从世界诞生到现在,历史一直存在。 想在其中寻找自己想要知道的某个人某件事,其实是相当困难的。 不过两仪之力可以沟通阴阳,逆转因果,直接锁定那个结果,再通过各种方法在以后补上那个过程,是很方便的能力。 无论是寻人找物或者战斗时都是非常有用的能力。 当然两仪之力对立统一,还可以演化出更多的能力,需要他好好地钻研。 “原始天妖生而尊贵,天生就是大妖怪,若非我提前出世,本来能够更早地掌握两仪的。只是不得不来,这一劫妖族是过不去的,身为妖族最上位的我,也不免受到牵连。真是多事之秋,整个世界都笼罩着乌云般浓厚的劫气,这是要灭族啊!” 妖怪由于出身不同,跟脚不同,种族之间也有三六九等。虽然没有谁真的来给妖怪分出个等级,但是他们彼此之间自有一套分辨的方法。 一般来说,像境界妖怪、原始天妖这种几乎不可复制的奇迹般地妖怪,天然就是最上位。他们一般都代表着某种玄而又玄的道理或者现象,比如说境界、两仪。传说中代表着逢魔之时黄昏这个时刻的妖怪,也是一种可怕的妖怪,只要在有黄昏的地方就是不死不灭的。 最上位的妖怪极其罕见。 其次,就是出过大妖怪的种族,并且拥有自己的传承的,比如说犬妖一族,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族名门。他们甚至能够建立妖国,割据一方。诸如此类的还有不少,夜雀、土蜘蛛、天狗、鬼族等等。 再次,就是一些没有大妖怪的族群,但是族群之中顶尖的妖怪,或者说精英的妖怪数量不少,并且代代都有,这也算是不算弱的种族,常常可以拥有自己的地盘,可以自由狩猎,除了要向上位者俯首称臣之外,拥有极高的自由。 第二十六章拜帖 “八云紫注定为奴! 金色的梦想永不实现! 妖怪必定消亡! 世界属于人族! 我晴明当世,便不会再给妖族机会。更何况,妖怪和妖族,是不同的。” 八云紫所见所闻,都被晴明完全知晓。 就连原本应该呆在间隙里的花妖,也逃脱不得。 只待晴明腾出手来,就是好好研究她们的时候。 晴明漫步在雨中,见着一位可怜的女子被雨淋湿着。 经过她身旁时,晴明微笑着停下脚步,替她遮挡风雨。 “这位小姐,是要去何处?在下送你一程吧?” 女子抬起头来。 瓜子脸,面白,清秀,算是比较可人的那种。 “请大人收留。” 女子看出来晴明的身份了。 “好,告诉我你的名字,凭我的本事还是能庇护你的!” “我叫······雨女。” 雨女是一种可怜的妖怪。 她们本身不袭击人类,只是希望有男子能收留她们,只要给她们一点遮挡风雨的地方,哪怕是一把伞都可以,她们就会跟随那男人不离不弃。 这是象征着女子在困境之中对于希望的渴望,渴望有个男人能够遮挡风雨。雨女就是这样一种可怜的妖怪,同时也是一种痴情的妖怪。 她们身上带着非常深厚的潮湿,常人是受不了的,往往她们追随的男人就会因此短命,随后雨女也会就此死去。 她们的诞生在雨天,象征着对于希望的渴望,又在希望失去后绝望地死去······ “假如我不收留你,雨停时你会消失吗?” “会的,雨女如果得不到希望,就会在绝望中消失,化为雾气。” “原来是这样啊······” 晴明专门给雨女制作了一张栖身的术牌,这就是以后她的家了。 这一路,晴明专挑怪异多的地方走,走走停停,见识过不少妖怪。 并不是每个妖怪都拥有很强的能力,那种妖怪并不是到处都是。事实上,大多数的妖怪都是像雨女这样,能力不算强的,不经于战斗的。但是这不代表着它们的存在本身没有价值,对于晴明来说,一只雨女远比一只擅长战斗的狼妖跟有吸引力······后者太常见了,也没多少研究价值,除非是达到大妖怪的狼妖,那是一种质变。 “雨女真是少见,我特意引来了好多雨云,结合这片地区对于雨女的怪异传闻,才终于让雨女形成。这种只出现在特定时候的妖怪就是难寻。 你说呢,烟烟罗?” 空中一阵烟火形成一张人面,然后开口说话。 “这对晴明大人而言不算什么。” “哈,你倒是会说话!” 烟烟罗是人类对于烟火的恐惧而诞生的妖怪,会遮盖视线,毕竟她的本体就是一阵烟火嘛。 烟烟罗不具备多少战斗力,能力也就是烟火,让人误以为家中着火。 类似的妖怪很多,都是很弱的妖怪,虽然诞生的方式奇特,但是就连一个普通人都可以轻易消灭。 “耽搁的时间也不少了,还是尽快去京都吧,那里也不平静呢!” 晴明放弃了马车,放生了那可怜的马儿,然后丢出一张卡牌。 “雷兽,以最快的速度,带我去京都。” 雷兽化作一团电光,包裹着晴明全身,向着高空闪过,一路以闪电的速度在各地不断短程迅速移动。晴明不断给雷兽指明方向,修正路线。 一盏茶时间就到了京都郊外。 晴明轻车熟路,来到自己在城外的住所。 朱雀代替他在这里看家,有事时才会联系他。 见到他进来,朱雀取过压在书架上的一封拜帖。 “藤原家的帖子,邀你去喝茶。” 晴明接过一览,拍掌一笑。 “喝茶是假,赢取神女芳心是真。那位辉夜姬是传得越来越神了,就是不知她的根底如何。难道没有阴阳师过去瞧过吗?” “应该是有的,不少贵族都彻夜等候着,希望得见辉夜姬一面,以此作为谈资。他们也会请上阴阳师随从,如果真的是妖怪,应该早就露出马脚了。可见不太可能是普通的妖怪。” 朱雀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子,身为飞禽神鸟,天生就能号令各种鸟雀飞禽,就连其中的大妖怪面对朱雀也是乖乖地,而这些鸟儿又是会飞的,所以可以得知大量隐秘的情报。 “京都近来倒是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有这件属于和你有关的。那位藤原不比等可是打算请你帮忙,去瞧瞧那位辉夜姬的根底。” “嘿,真是一只老狐狸。既然怀疑对方是妖怪,又何必贪恋美色?就不怕再遇见一只白面金毛的狐狸?” 晴明想起了上次的玉藻前,就是这样被贪花好色的男人引出来暴走的,当下就是冷哼一声。 “正是因为你有过正面击退千年大妖玉藻前的事迹,藤原不比等才会专门请你。另外,这个老家伙可不是真的好色,他是打算图谋不死的蓬莱药。” “不死药从来都是禁忌,本身长生就是违逆了时序,何况不死。能让普通人不死的药,必定来历不凡。我倒是想看看那位辉夜姬了。”晴明听到蓬莱药,心血来潮,或许是有机缘在前方,只是感应不真切,需要进一步靠近。 暗中占卜一卦,推测吉凶,大吉。 适宜出行,访友,商讨事务。 将家当收拾下,晴明等着藤原家的马车。 藤原不比等权倾朝野、位极人臣,自然接待客人极有讲究。 晴明甚至先洗澡沐浴之后,才能上车。 赶车的马夫是个精明的人物,而且上次也是他过来。 车里很宽大,能容纳八人并排躺下。 这时还是只有两个侍女,跪坐着,见晴明就是浅浅笑着。 车内有果盘,还有盒子装的点心糕点,旁边还挂着水壶。 毯子是纯白的,据说是狐狸的皮毛编织的,虽然晴明看出这不是狐狸的毛发,不过也算是上等皮革了。 两个侍女训练有素,侍奉着晴明用点心果脯,还有新鲜的果子。 这时节果子可不好找,而且也不怎么新鲜,能弄到一点都要花大工夫。 晴明当然不客气地享用了,没必要给这些腐朽的公卿省钱。 两个侍女有意无意地挑拨着,不时露出胸脯,用柔软的身子摩擦着晴明的手臂。 晴明不着痕迹地退避了。 回去了桔梗会不开心的,自从桔梗能和那株桔梗花交谈开始,她就变得越来越敏感······尤其是这种事情,绝对瞒不过去! 晴明自认为是个好男人,所以还是不要挑战桔梗的底线为好。 感到无趣的侍女也不在撩拨,只是回到单纯的侍奉上,她们看人的心思也很准,做不到的往往都不能被送来待客。 要是能够遇到一位稍微过得去的人,她们也会嫁的,比如说晴明其实很适合,可惜晴明没有这个意思,她们也会识趣。 “这就是底层人物的生存之道啊!” 晴明将她们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加上对她们的生活背景有所耳闻,不禁有些感慨。只是这样的人太多了,晴明也无法给出什么,只是感慨而已。 第二十七章妹红 扶桑大部分地区气候温和、雨量充沛、生产木材,木架草顶是扶桑建筑的传统形式。 房屋采用开敞式布局,地板架空,出檐深远。 居室小巧精致,室内通常铺有草席,垫在木制地板上,坐卧起居都在其上。 不过后来收到大洋远处唐国的影响,建筑大量仿唐,建筑采用封闭式院落布局,这是对于唐国的无限度推崇,以及文化经济交流后的产物。 晴明从马车下来,就被管家引入宅中。 藤原不比等没有出门迎接,这是由于彼此地位的巨大差距。 晴明挂着阴阳博士的名头,和藤原不比等右大臣的官位相差不小,不可能让对方亲自在门口迎接。 右大臣是太政官的长官,虽然是次席,但权限与左大臣相同,又称为右府、右相国、右仆射、太保。当左大臣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出朝或兼任关白时,代行总裁太政官的政务和典礼,是太政官中最高官员之一,故与太政大臣及左大臣合称为“三公”(也叫“三大臣”、“三槐”)。 第一任右大臣乃著名权臣藤原不比等。或者说,这个官职就是因为他而诞生的,传说他是某一任天皇的私生子,否则无法解释她的出人头地。 阴阳博士:负责阴阳道的技术教育。官品正七位下,俸禄为职分田4町。 而右大臣是正二品。 当然,由于晴明出众的外貌以及在公卿之间的良好声望,肯定不可能单单以官位来对待他······ 晴明在一间书房里等待,顺便品尝来自唐国的茶水,这茶是一种茶汤,里面加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作料,茶叶反而是最少的,一口下去,当真是五味齐聚。晴明忍着没有吐出来。 “大意了,桔梗手制的炒茶和当下流行的茶汤不是一回事。” 默默地咽下这口茶汤,晴明再不肯动第二口。 好在藤原不比等来得很快,没有多少怠慢的意思。 毕竟这次是有求于人。 年已五十多的藤原不比等保养得不怎么样,虽然面色红润,然而长期的勾心斗角消耗了他的心力,这时表现在外的不过是种假象。 “大约还有十几年寿命。”晴明以阴阳师擅长的角度给他推测了一下,大约能活到六十多岁,在这时也不算太短。 藤原不比等与晴明交谈了一会儿,表面上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的种种阴暗算计。 “不知上次的提议晴明君考虑的如何?” 藤原不比等还是比较在意这个提议的。虽然晴明本身官职不高,但是他交游广阔,和许多实权贵族都有来往,算是不错的联姻对象。 “那真是抱歉了,家母早年给在下定下了婚事,前不久已然完婚。真是对不住藤原公了,恐怕是不能······” 晴明正说着,突然皱眉看向屏风处。 “怎么了?” 藤原不比等也注意到,看向屏风处。 然后,就是沉下脸来。 “妹红!给我出来!” 少女就不情不愿地出来了,方才她一直躲在屏风后偷听,原本晴明以为是藤原不比等的安排,只是后来对方居然哭出来了。 “晴明君见笑了,这就是我上次说的小女儿妹红。其实她不叫宫子,宫子是她的大姐,早年已经嫁入宫中,只是外人不知,故此以讹传讹罢了。不想晴明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呀!” 说到最后一句,藤原不比等似乎有些得意,上次他多方试探,都被晴明挡下,雇佣的阴阳师还被咒术震死大半,着实是吃了个暗亏,这时就搬回了一程,不免有些得意。 “原来这个老家伙是在拿话挤兑我,要是我当真以为是娶的藤原宫子,巴巴地上来求亲,不知道会闹出多少笑话。 连自家女儿的婚事都可以这样开玩笑,可见这个女儿在他心里也没多少分量。” 晴明看过去,见着这少女眉目间隐隐带煞,眉头就是一皱,这可不是个宜室宜家的女子。 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梳着时下名门淑女的发饰,漆黑的眸子里泪光隐现,看来刚才是听到了晴明的话,不过为什么要哭呢?真是奇怪,晴明将这一点记在心里,似乎别有隐情。 “见过安倍阁下······”好在礼数没有忘记,妹红迈着小步,走到两人近前,跪在地上行礼。 “藤原公的女儿确实生的出挑,想来求亲者不少?” “哈哈,晴明君不必多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你已经有了妻室,我也不强求你娶妹红为妻。只是,你看妹红如何?” 藤原不比等指着妹红问。 这么看起来,妹红虽然年纪小,但是大致也可以看出未来的影子。不敢说比得上玉藻前,起码也算是一位美人了。 尤其是那我见犹怜的气质,那动人的眼神,要是旁人说不定真的就会动心。 “可惜,我踏入法的境界之后,修为日益精深,距离凡人这个词是越来越远。这等凡人眼中的美人,在我看来处处都是瑕疵,个个都是丑女。除非桔梗那种修行中人,抑或者境界妖怪那种天生神体,这种凡人美女来再多也就那样了。” 晴明暗自感叹。 这不是说眼界的问题,是很现实的事情。 晴明现在的眼力,能见常人所不能见,比如水中种种蜉蝣,如同掌上观文。佛教世尊能见水中四亿八千虫,他也能。 所以一眼过去,凡间女子都是丑陋的,种种凡人看不到的污垢,他都能见到。 看上去洁白污垢的肌肤,爬满各种细微的螨虫,看似乌黑柔顺的长发,充满着各种油腻。说话时,不知惊起多少尘埃,走动时,衣裳从来不洁······所以凡间女子,一眼过去,都是一般无二,没有美女。 所以晴明对待桔梗和对待没有修为或者修为不足的女子都是不可能动心的,不是晴明看破色相要成为法力僧,只是他比常人更能看到世界的真实一面。 这就是生命本质升华后,带来的彼此之间差别之一。 晴明在主世界成为散仙时也有类似的感触,所以很快就适应了以这种更加“真实”的视角去看世界。 第二十八章为奴为婢 于是,不出意外的,藤原不比等被婉拒了。 “晴明心有所属,不愿辜负妹红小姐,只能说声对不住了。” 妹红垂下头,看不清神情,不过晴明知道她在哭,只是没有声音而已。 藤原不比等也有些不满了,即使以他的涵养也差点破口大骂。 藤原家的女儿,给你做妾都不乐意?给你做妻子都是看得起你了!想娶藤原家女儿的能绕京都一圈!你不过是个阴阳博士,要不是看中你的阴阳术本领和你的才学,怎么会给你这个机会。 事实也是如此,晴明一再拒绝,已经有些不识好歹的样子,再考虑到彼此官位的差距,这就算是非常无礼了。 藤原不比等忍了又忍,阴晴不定,现场就沉默下来。 “此时不能动怒,一会儿还要靠这个小子帮忙,没必要和他翻脸······但是这小子可真是无礼至极!” 藤原不比等终于还是忍了,不过他不打算这么轻易揭过这件事。 “小女妹红,今年方才十四,虽说是庶出,但也颇知礼仪。既然晴明你不愿意娶她,那我就把她送给你做个端茶送水的侍女好了!” 晴明正要拒绝这个荒唐的提议,就见藤原不比等大手一挥。 “这只是一件小事,晴明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愿给吧?” 藤原不比等不打算过多讨论这件事,直接就把事情定下来,反正不过是个庶女,平时连面都很少见,不值得浪费太多时间,他还有事情要说呢! 只是跪坐一旁的妹红听着就更加绝望了,这是明白地不加掩饰对她的不看重,就像是打发一个普通的奴仆那样决定了她的去处,将她贬到了尘埃之中。这样的她,即使真的嫁出去了,也不会被夫家看中,以后日子也会很难过。 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席上,妹红强忍着心中的悲哀,努力地维持着那根本不存在的尊严。 晴明将一切尽收眼底,只是说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好再拒绝了,再拒绝那就是故意树敌了。 平时晴明和藤原不比等还是有几分交情的,这时自然不会拒绝。 “······藤原公盛情难却啊!那晴明就应下了,只是委屈了藤原家的小姐。” “无妨,她能侍奉晴明君你,也是她的幸运。” 藤原不比等这话其实也没说错,生在这种大家族,被用来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与其以后嫁给某个糟老头子,还不如跟着晴明身边做个侍女,起码后者还是青春年少。 “好了,妹红你先退下吧,回去和你母亲说一声,早点准备一下,过些日子就出嫁吧。” 藤原不比等要说正事,自然不愿给旁人知道。 “是······” 妹红紧紧攥着衣角,低着头,倒退着退出门外,然后拉上木门。 晴明分明见到了晶莹的泪珠在空中划过。 “出生在这种高官显赫之家,又不是嫡出,生死婚姻都在家主一念之间,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只是这样一来就不好和桔梗解释了······” 晴明对妹红并无多少怜惜,他斩妖除魔时见识过许许多多比她更惨的女孩儿,相比之下,妹红起码还是能够吃饱饭的,这已经是当下许多人求而不得的好事了!和他们相比,妹红的困境又算得上是天堂般的生活了。 “不知晴明是否听闻过辉夜姬?” “就是那位嫩竹的辉夜姬吗?传闻天下间的男子,都想娶到辉夜姬为妻,真不知是何等美貌,竟然引得藤原公也为之倾心?” 晴明一早就知道这件事,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倒是更对辉夜姬感兴趣了,看藤原不比等的样子是真的有些动心了······他可是五十岁了! “这个,说来晴明你也知道,上次那位狐狸妖怪······总之,辉夜姬的美貌实在不似人间应当有的,传言之中她是从竹子之中诞生,是天上的神佛下凡呢!我是想请你随我一起去见见她。” 藤原不比等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藤原公,神佛是不会轻易下凡的。那位辉夜姬或许是来历非凡,或许是某个擅长幻化的妖怪变成的,我暂时还是难以定论,非要当面见见才能知晓。只是,倘若真的是妖怪变化,藤原公要我怎么做呢?” “若是真是妖怪,看在她不曾害人,不如放过她吧。” 藤原不比等不假思索地说。 “既然如此,那在下随藤原公一道,去拜访那位辉夜姬。” ······ 最近藤原家的马车总是往辉夜姬的家中跑,早已熟悉了周围的路,路上就见着许多马车,都是去拜访辉夜姬的。 到了辉夜家,周围很荒芜,不过是普通富裕人间的大宅子。 砍竹子为生的老人家叫做造麻吕,如今早已不再砍竹子了,靠着从竹子里得到的黄金过上了富裕生活。 “听闻辉夜姬的父亲在砍竹子时,从空心的竹筒之中,得到许多黄金,不知是否真实。” “这只是个谣传罢了,黄金这东西,民间怎么可能流通?都是以讹传讹,见不得别人致富的穷人造谣。晴明不知道这个不算什么,我倒是打听过消息。据说,是那位辉夜姬指点她的父亲挖出了一份藏宝,大概有几件唐国的古董瓷器,卖给了识货的人,才有了钱建造了这间宅子。辉夜姬当真是带来祥瑞的女子啊!” 藤原不比等倒是真的下过一番工夫,了解辉夜姬的消息。 不过在晴明看来,这两条都是谣言,都不是真实。 “倘若这辉夜姬当真不是凡人,自然有无数手段弄来财富,至于其它的都不过是借口而已,事实如何并不重要,总有方法可以解释。” 此时已经有许多人,聚在附近,在宅子周围窥探,企图面见辉夜一面。 不少人痴迷着,失魂落魄地走来走去,倒是显得这里很热闹。 周围还有许多马车停着,贵族们带来的下人们也都聚在一边,谈论着辉夜姬。 “果然是热闹非凡,辉夜姬的魅力不可小视。” “那是自然,这么多求婚的人,真不知最终辉夜姬会嫁入谁家?”藤原不比等感叹道。 第二十九章操纵时间的辉夜 藤原不比等其实压力不小。 他虽然身份很高,但是来访者和他同等的也不在少数,更加上他的岁数都五十一了,他已经结婚很多年,最小的女儿都十四岁了······ 实在是竞争力有限啊! 看着那些年少风流的贵族子弟,他深感机会渺茫,但是为了心中的野望,即使再小的机会也要尽全力把握住。 “当年我扶持当今天皇上位,就是把握住了这个时机,才有了藤原家的再次兴盛。这一次,我同样也会成功!辉夜姬,只能是我藤原家的人!” 虽说藤原不比等年纪确实大了,多少有些失分,不过幸好此时社会风气对于男性相当宽容,即使是五十多岁也不是不可以娶妙龄女子,只是相对少见,而且大多发生在贵族之中。 两人就径直向前走,竹取翁造麻吕见了藤原不比等,忙迎上前来,恭敬地领他们入内。 其他人也不纠缠,只是自顾自守在门外,期待着能够见到再辉夜姬一面。并不是没有人想动歪心思,只是也要顾及这为数众多的追求者,掂量一下后果,不顾一切的人到底是少见的。 “藤原大人,您来啦!不知这位大人是?” “这位是阴阳寮的阴阳博士安倍晴明。” 竹取翁听了就想起来了,晴明的名头在民间少有人不知道。 “原来您就是那位击退了玉藻前的大阴阳师阁下啊!真是年轻得不可思议!” “过奖了!我这次来是想见见辉夜姬的!” 晴明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 “这个,请您稍等片刻,待我问过小女。请您见谅,拜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些。”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竹取翁就进去问着。 滕原不比等和晴明也不说话,只是点头示意,静静地在外间等候。 过了一会儿,竹取翁回来了。 “小女说,能得见大名鼎鼎的晴明阁下,也是一件幸事。请稍后片刻,待她整理仪容。” 辉夜姬果然很快就出来,穿着十二单衣,华丽的衣裳,绝美的姿容,举手投足之间,尽态极妍,真的好似一位尊贵的公主一般,绝不是这般穷乡僻壤之中成长的女孩应该有的。 几乎只是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房间内亮了起来,辉夜姬如同月光般,即使是在夜晚也能照亮房间,所以也被称作是“辉映姬”,意思是光辉能够照亮房间的女子。 尽管已经见到过多次,藤原不比等仍然是瞬间沉迷了进去,为辉夜姬的魅力倾倒。 晴明则是仔细打量这位辉夜姬,至于美貌,确实是美貌,然而桔梗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哪里容得下旁人。 “咦——” 辉夜姬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完全不会被她吸引住的男人,一时间惊疑不定。 晴明用阴阳术去探查,没有发觉妖气,然而玉藻前在暴露之前也是同样难以察觉,这不能说明什么,还需要进一步试探。 “这位就是晴明大人吧?妾身辉夜,见过大人!” “辉夜姬果然如同传闻之中的美貌,难以用言语形容,难怪这许多人为你流连忘返。” “哦?可是晴明大人似乎不是如此?是想到了别的女人了吗?” 辉夜坐下,笑着问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该说不愧是女人吗? “的确,我想到了我的新婚妻子,她也是一位相当美丽的女子,与我在一起很多年了,前不久我们才完婚。辉夜虽然美丽,可是我已经有妻子了,所以不是来求婚的啊!” 晴明大大方方地透露了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并且直接表示自己不是前来求婚的。 在这样一群求婚之人中间,一个自称不是前来求婚的人是很显眼的。 “这些日子以来,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无不是前来向妾身求婚的。晴明大人倒是例外。 既然不是来求婚的,那么请问大人所为何事?” 辉夜姬即使是说话时,都是极为动听悦耳的,如同清泉划过山间石头,清澈忘俗。 晴明注意到一点,空中开始弥漫着一种特殊的香气,有些类似于桂花的味道,似乎是这位辉夜姬带来的。 “这个女人的确不是凡人,无论看得再怎么细致,都找不出瑕疵。” 晴明喝着花茶,也不在意什么礼数,因为接下来他可能会大打出手,何况这里就只有两个人······· 等等,两个人,是了,藤原不比等什么时候出去的? 晴明不动声色,只是暗暗戒备。 “藤原不比等对于任何可能的情敌都是不放心的,他不会自愿走出去。那么,就是这个女人做了什么。” 晴明仔细观察,终于瞧出了端倪。 “当真是好手段,辉夜姬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真是少见的能力。” 辉夜停住了时间,将这一片小小的区域的时间与外界的时间分割开来,实际上,藤原不比等就在原地,只是一动不动地。 “真是知名的阴阳师阁下,我还以为你要过一阵子才会发现?” 辉夜笑的很有淑女范,拿着袖子遮掩着半张脸。 “看来辉夜姬也不是一无所知啊!不错,我正是应邀而来,探查辉夜姬是否为鬼魅幻化、妖怪所属,阴阳师晴明。” 晴明打出一张卡牌,形成强力的结界,保护着藤原不比等。 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象之属,对应四方之神,可以对抗这诡异的能力。 这四位各自对应一个方位,集合起来就象征着四方,形成的结界具备方位的能力,可以对抗操纵空间和时间的种种诡异妖术。晴明在遇到一位能够操纵时间的人类小女仆之后,就萌发了开发这种护身术式的想法,这算是比较成功地作品。四方守护神具备的意义很特殊,不仅仅代表五行之中的四种,还可以对应四种方位,加上施术者本人的维持,临时构建出一个术式阵地,将所在之地化为净土,不受一切外魔,可避一应外道,是很强的护身术。 虽然结界也能一定程度上抵消操纵时间能力的影响,但是那需要足够大的力量才能做到完全免疫。 相对来说,这种具备多重属性的术式防护更全面省力,能开发出这种术式,是晴明高超阴阳术的体现。 “啊,真是精神呢,晴明大人。这么对待一位淑女可是极其不礼貌的哦!” 辉夜姬就这么看着,也不攻击,只是原地笑看,似乎对晴明的阴阳术根本不放在心上。 “戏弄凡人的辉夜姬,才是真的罪无可恕!” 第三十章四神天地与永恒刹那 “戏弄凡人又怎么算得上是罪过?晴明大人不也是游戏人间吗?看你那么自在,妾身还以为是同道中人。呀,原来竟不是如此!” 辉夜姬这时微微侧过头,眼睛一眨一眨的,就像在看笑话一般。 晴明看出她没有动手的打算,便坐下来,把玩着桌上的茶具。 “辉夜姬有所不知,所谓圣人不凝滞于物,而与世推移。在下正是和其光同其尘,从不特意独行显示大能;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起卧动作暗合天道。 这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所应该知道的,也不是你区区一个天人能够理解的境界。” 晴明这话到不全是自吹自擂,他未降临此世时,身为昊阳门掌教仙人,得地仙宝经传授,一身根基早已转换成为地仙,呼吸之间都是洞天大力加身无时不刻不与那方洞天世界相合,说一句夸大的,可以叫做“人在道中,道在人中”。 不过,那是身在无量虚空中的本体,晴明只是降临此世的身份,纵然重修了仙道,没有洞天在,也不可能这么快重新成为地仙,这时不过大半是在忽悠。 不过很可惜,这位辉夜姬不是行家,听不懂这话,算是白费了。 “晴明大人这话妾身可是不能当做没听到哦!这是瞧不起咱们女子吗?” 辉夜姬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这倒不见得,全看怎么想了。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只是······” 晴明恶意满满地盯着她问。 “你!敢!吗!” “轰——” 竹楼被粉碎,道道光束射出,把遇到的一切都打成尘埃。 “四神天地,开——” 晴明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在那之前,四神之阵早已全力激发,在方寸之间演化地水风火、再造天地的混沌异象,没有什么可以侵入这里而不被同化、不被抹消。 含怒而发的种种攻击,都被晴明的四神天地一一挡下,小小的阵势蕴含不可思议的神秘,初次见到它的辉夜姬只是一会儿就为之震撼,这不是这个时代应该存在的伟力! “这是开辟世界的大法力,你一个阴阳师怎么可能达到这个地步?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辉夜姬似乎误解了什么,冲着晴明大喊大叫。 即便是生气的时候,这位辉夜姬仍然是明艳不可方物,此时脸上带着红晕,美人薄怒也是别有一番景象。 只是晴明无心欣赏这些,他主要的目的就是探明辉夜的根底,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晴明自然要认真地完成,不然岂不是拿了好处不办事?尽管那位妹红是被硬塞过来的······ 晴明不紧不慢地走向她,这位辉夜姬含怒之下,居然炸掉了这附近,可惜对于此时的晴明毫无意义。 “玉藻前具备击破一切有形之物的能力,尚且不能打穿这层结界,何况是你呢?天人!” 辉夜姬突然冷静了下来。 “你叫我天人?” “难道你是地上人吗?”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认为的啊!阴阳师阁下,我可不是天人,而是月之民哦。” 辉夜姬已经落入晴明手中,但是她似乎有恃无恐,反而扭来扭去,好像一条水蛇。 然而晴明回应她的是一记含着四象之力的拳头,重重地打在她的腹部,透入她的身体。 于是,世界变得美好了。 “······请你说清楚你的身份,月之民。” 辉夜姬一动不动。 “蓬莱山辉夜!” 辉夜姬假装一动不动。 “趁着还没死透,或许可以卖给藤原公,想必他能够出个好价钱。” 辉夜姬如同睡美人一般,一动不动。 晴明尝试了若干办法,始终不能奈何她。 “似乎时光在她的身上停滞了一般,不管是做了什么都会很快恢复原状。” 晴明就见着辉夜的衣服一点一点,从灰尘状慢慢地拼凑到一起,然后回到原处,组成完好无损的模样。 无论是什么,都不能使这个女人低头。 “不要逼我动刑,因为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会死。” 晴明难得地动怒了。 “要是能杀死妾身就尽管动手,妾身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杀死妾身的。”辉夜终于开口,只不过是挑衅。 “呵,纵然你真的能死而复生,外面的两个凡人也可以吗?” 晴明沉默了片刻,终于冷冷地开口,吐出了刀子般的言语。 语言就是力量,阴阳师晴明的言灵就是咒术,语出灵验。 拜十年如一日的养望,辉夜姬也是听过类似于阴阳师晴明言灵除妖杀人无形的传闻。 “不,请不要那么做!” 先前无论是任何手段都不能迫使她低头的辉夜姬,此时居然方寸大乱,低声下气地拜倒在地,乞求晴明的宽恕。 “都是妾身的错,请不要伤害到无辜的人。妾身愿意说了,妾身什么都愿意说的······” 外面的竹取翁夫妇,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抵挡晴明的。死了,就是真死了。 辉夜姬不愿因为她的缘故,害死抚养她的竹取翁夫妇,只能低头妥协。 于是,将她身为月都公主,犯了大罪,被流放地面的事情如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都交代了。 “月之都,月夜见······原来这个世界的月球,是这个样子的。” 接着转向辉夜姬,说: “既然你不是什么吃人妖怪,那么此事便与我无关了。稍后还请你打理好这周围。” “妾身明白。” 辉夜姬的能力使得周围的一切都倒退恢复成原样,被打碎的重组,被破坏的地方也重新拼回。 “妾身的能力来自于月夜见尊的赐予,是永恒与刹那之理,因此可以将事物的时间返回到过去的状态。” 辉夜姬低声解释着。 “永恒与刹那之理!是了,这是法理的感应,原来是不完善的法理,难怪我会有那种感应,她的法理是我可以借鉴的。” 不过暂时不是时候,下次再来时再谈论这个,晴明已经想到了下次的会面。 第三十一章四神天地书完成 辉夜姬将一切都还原到未发生的时候,然后时间流淌起来,恢复正常。 晴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对藤原不比等示意。 于是两人找个借口离开。 辉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任由两人离席。 走到门外,随便捡了一处僻静地,至少可以确认不会随便被人听到。 “如何?辉夜是否真是神佛转世?” 藤原不比等急迫地问。 “这个辉夜姬不是妖怪幻化,也不是什么邪祟,而是真正的人类女子。至于神佛转世我是不清楚了,但可以肯定不是凡间的女子。 藤原公真的要娶她?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不如再多加考虑。” 看在藤原不比等要送女儿给自己的份上,晴明难得地劝了一句。 “不必了,既然她不是妖怪幻化的,那我就一定要娶到她!” 藤原不比等顿时焕发了生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振作起来,完全不像是五十一岁的人。 “唉,那位毕竟是月都的公主,一位强大神明的女儿,如今不过是被贬到地上受罚,迟早还是要回去的。纵然真的婚嫁,也必定不得长久,何况此事还未必能成。 纵然是普通人家也明白门当户对的道理,你一个凡间国度的二品大臣,就想要赢取一位来自神国的公主,怎么可能轻易如愿? 我的话已经劝了,算是尽了阴阳师的本分。既然听不进去,那就是自讨苦吃,以后也怪不得我。” 看着兴奋的藤原不比等,晴明只是默默地为他哀叹。 “那位公主可不是个好性子,多半以后还要生出许多事端。嗯······需要警告她一番,太过火就不好了。” 阴阳师也有自己的职责,晴明一直以来都努力地维持着人与非人之间的界限,使得凡人的生活不至于受到太大的破坏。 晴明不是不想消除各种吃人妖怪与怪异,而是根本做不到。就像韭菜一般,割了一茬还有一茬,一茬又一茬,无穷尽也。 每一天,都有大量的怪异在人们看不到的阴暗处滋生、壮大、消亡,当然,妖怪也是。 在战场之上,死尸之中,每天都会诞生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妖怪。 甚至于,就连书写的文字都有可能成精。 著名的“无口女”,就是僧人抄写佛经时,将一个“如”字右边沾污了之后,这个字的精灵显现出来的怪异。虽然没有什么危害,但是也可以看出这个世界的灵性有多么充沛。 这是一个万物有灵的时代。 这是一个怪异与物语齐飞的时代。 这是一个黑暗的时代。 “即使是现在的我,也不能消除怪异,斩尽妖怪,还这片土地一个太平。” 想到这里,晴明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一人独战天下,说起来容易,其实却是整个时代的悲哀。 如今的晴明,其实时刻都在与数不清的大妖怪气机交缠、彼此争斗,以此限制双方的行动。 这种情况,自从上次晴明追捕境界妖怪八云紫之后就开始了,大妖怪们虽然妥协了,但是也很明显地显示了态度,不想再看到晴明大开杀戒。 虽然晴明在这种斗争之中一直稳占上风,但也没有把握真的一举彻底消灭所有对手,只能这么拉锯着。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大妖怪被晴明击败,自身凝聚的气机被隔空打灭,受伤潜伏,但也会有新的妖怪加入,只是这种车轮战对于晴明没有什么作用就是了。 此时,晴明又击败了一只大妖怪,对方在气机的对抗之中受伤,于是很快自动退出,收敛气息,然后又有新的气息加入。 “真是没完了,现在没空和你们纠缠!” 晴明从自身发冠之上,轻轻取下一根头发,化作一把金刚宝剑,凝聚一股锋利、破邪的剑意,虚虚那么一划,好似划破皮革的声音传出,几声闷哼声后,对面的大妖怪们同时受伤,气息起伏不定,却是暂时不能凝聚起来锁定晴明了。 “那个阴阳师更强大了!” “可恶,隔着这么远还能伤到我!” “妾身上次见面时,他还没有这么厉害,这才多久,竟然比得上我两千多年积累的妖力。人类中居然出了这么个怪物!” 在多个不同的地方,都有措不及防之下受伤的大妖怪在怒吼,尽管只是轻伤,但这么多大妖怪联手居然也被击退,实在是大大挫伤了他们的自尊。 “这些妖怪居然在拿我做磨刀石,这是从我身上看到了更进一步的机会了?” 大妖怪就是此世妖怪的顶点了,没有特殊机遇的话,已经不可能出现真正的天妖、妖神、妖仙。 “毕竟这里是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啊,没有真正成形的体系,只是本能地打磨妖力,达到所谓的大妖怪也就那么回事,更多的还是靠各自的能力逞凶。不明天数,不知大道,迟早都会灰灰了去。” 晴明见藤原不比等忙着讨好那位月之公主,便自顾自地离去了。 马车还是在的,至少车夫没有拒绝载他。 “老爷这会儿是不会回去的,大人是要先走吗?” “嗯,不错,我先回去,送我到朱雀大道就行。” 马车在不怎么平整的道路上缓缓前进,晴明摊开一本书,独自翻阅着。 不时,晴明的手指会拂过空白的书页,那书页上就会增加一些文字,都是晴明的笔记。 封面上,写的是《四神天地书》。 回去的时候,他可以一人独占这马车,好好琢磨些琐事。 “四神天地已经完成,效果超过预期,这本书也可以算成一件洞天法宝雏形了,只是还需要上千年的时光才能让它完整。 到时,这书中世界,将会拥有四位完整的守护神,形成四象洞天。 只是我显然不可能在这里待到千年后······ 那么,将它和我创作的术牌卡组都留在这个世界,等待我下次的到来吧。 不过这还不够,我要在这个世界留下足够的痕迹,在历史上书写浓墨重彩的一卷,方才不算白来一场。” 第三十二章哭泣的小紫 竹林小筑,竹取翁家中。 辉夜姬倚窗而立,默默地看向远方,轻风自窗外吹来,背后飘动的长发随风舞动,长长的,柔顺的,带着点湿气。 刚刚沐浴过后的月之公主,穿着一身单衣,静静地站在这儿,正思索着什么,一片静谧美好。 时至初春,傍晚时依旧有些凉意,不知不觉间,辉夜姬也感受到些许凉意,于是从宽敞的衣袍中伸出皓腕,去合上百叶窗。 一回头,一个奇怪的少女已经在屋中随意取用她的点心。 “真是不错的点心,那些公卿贵族们下了不少功夫讨好你呐。 这些点心都是来自于不同地方的,最远的一个要用马车跑三天两夜才能运过来。 辉夜姬不如嫁给点心最好吃的那位算了,何必这么挑剔。” 笑嘻嘻的少女身着紫色道袍,用料针线明显的是唐国那边的工艺,不是这扶桑所有。 辉夜也不在意,只是挨着她坐下,快速从少女手上夺下一片果脯,丢入红唇之中,以一种优雅的姿态慢慢品尝,慢慢露出一副满足的样子。 “月亮上面,真的连吃食都没有吗? 好歹你也是一位公主,不要像个没有见识的山中野人一样啊!”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扫荡着存货,将大量的零食悄悄透过间隙运走。 “你不明白的……” 月之公主靠在少女肩上,就那么看着少女公然盗窃她的零食,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去了。 “咱是不明白啦!不是传说中的月夜见带领着高尚的人们去往了月亮上面开辟了永恒净土吗?怎么好像不是这回事啊?” 少女好奇地问。 “……高尚的人,的确,月都是由高尚的人所建立。起初,他们拥有地上人所不具备的种种美德,那时月都是真正的净土。 可是后来不是了,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即使是不老不死的月之民也一样。 长久的封闭,如同一潭死水,现在的月都,不过住着一群自高自大无有进取之心的家伙罢了。” “月都的确远胜于地上,无论是任何方面,唯独缺少了活力,缺少了人气。 永远都是不会变化的景色,我看腻了。” “住在一坛死水里,是会闷死人的。 我在月都不记年岁,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竟不如地上这十几年精彩。” 辉夜姬忧郁地叹着气摇头。 “八云紫,给我留一些。” 辉夜拍了拍八云紫的手,示意她适可而止。 “嘿嘿,咱这是两个人,不,两个妖,小香香还等着咱投食呢!” 虽然这么说,境界妖怪少女还是听话地合上了间隙。 “今天我见着你说的晴明了。” 辉夜躺了下来,大片大片的肌肤露出,精致的锁骨,滑腻的脖颈,还有部分胸部都暴露出来,这件贴身的内衣实在是太宽松了。好在屋内没有旁人,只有一只境界妖怪少女,倒也无需在意。 “你见到他了?他怎么会来这里?不是来追咱的吧?” 八云紫听到晴明来了就是一惊,忙问这问那。 “好辉夜,你就告诉咱嘛!” 八云紫抓着辉夜的手不断地摇来摇去,用着甜甜的嗓音卖萌。 “想知道,就拿幽香的花来换!这次要月季,樱花,桂花,牡丹,昙花,四季映红,都要是唐国的品种,扶桑培育的次品不能算数哦!” 辉夜姬得意地开出条件。 在这屋内,就摆放着几盆石竹,在这个时候都开房着,显然也是来自于花妖的收藏。 八云紫马上就叫苦了。 “幽香已经发现上次咱动她的花了!这次又要好几种,幽香会翻脸的!” “那是你的事儿,我可不管。 今日我试探了那位阴阳师阁下,可是结果不怎么样呢!唉,某只妖怪想要报仇,估计要等下个千年了!” 辉夜姬故意不去看抓狂的八云紫,只是背对着她。 “那,就一盆,不能多了!幽香虽然不懂算数,但是咱想瞒过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每样三盆,多的我摆庭院里,早上推开窗子就能看到。” “两盆,你要的是唐国来的上品,幽香很宝贝着呢!” “好,成交,拿来吧!” 辉夜姬一副不给钱不给消息的架势,八云紫只能无奈地屈服了。 于是,就见到八云紫伸手从间隙里拿出一盆又一盆花卉,摆放到屋内。 辉夜姬耐心地一盆盆查验,确认都是上品,才满意地点头。 “那位阴阳师不是来追查你的,他是随同右大臣一起过来,探查我的。和前几波阴阳师法力僧一样,都是听闻我的事情,不放心才过来的。 那位阴阳师用了一种特殊的结界术,居然可以移动,而且连我的永恒与刹那的能力都能抵御。在阴阳师里面,这样的家伙也就芦屋道满的返魂之术可以相提并论了。就是阴阳寮的贺茂忠行都差点火候。” 说到这里,辉夜正色地对八云紫说。 “小紫,你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放弃吧。只要你不去招惹他,他也找不到你。” “哪里是咱先招惹的他?分明是…… 算了,咱现在每天都要打发一批被四魂之玉驱使过来送死的杂种妖怪,都是拜他所赐。 咱说为什么那么容易就逃走了,原来在这里算计着咱呢!” 妖怪少女居然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看来真是委屈得很。 “咱也想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要找上咱!” “那个奇怪的妖怪也要找上咱!” “都找上咱!都来欺负咱!男人都是可恶的家伙!” 八云紫说着说着就开始抽泣起来。 “咱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都要来欺负咱!明明辉夜那么容易欺负,怎么不去欺负辉夜呢?” 辉夜正替少女摸眼泪,打算出言安慰一下,就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 于是,好笑地伸出细长如葱苗般的手指,刮了刮少女的小巧的鼻子。 “姐姐也招惹你啦!怎的又编排我?” “你当然招惹我了!你让我偷幽香的花,每次我都会被她打一顿出气!都是辉夜的错!” 八云紫肩膀一抖一抖的,又想到了伤心事,哭的更卖力了。 “紫……我的花又丢了,是不是你拿去讨好辉夜姬了?” 没有合上的间隙里,传来幼小花妖风见幽香的声音。 “糟了!小香香发现了!” 一束魔炮打出,幸好八云紫及时关闭那边的间隙,避开了。 “不聊了,她真生气了!我要去躲起来。” 慌慌张张的妖怪少女打开一道间隙,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了。 第三十三章京都一角 夜深了,晴明仍然拿着四神天地书钻研。 这本书用的材料本身并不如何,只是用的贝叶,就是在纸张出来之前的一种书写材料。 唐玄奘和尚从天竺国求取的经文就是用这种树叶书写的,晴明看中它的本质,更合用。倒不是此时没有纸张,而是质量太差,不太适合。 种种咒文隐现,被添加到这本书上,其中隐隐可见山川草木、河流原野,日月星辰,一一显现。 “以四象四神二十八星宿为主体,构建一个小小的洞天世界,经历千百年的时光慢慢成形,最终四神二十八星宿各自归位,这就是这个世界完整的时候。 这本书算是把钥匙,洞天世界进出的门户之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行续写书上的故事,直到故事完结,世界成形为止。 千年的时光难免发生各种意外,我赋予四位守护神以灵性,允许它们必要时出现守护这个世界。” 晴明右手虚拖着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一本书,对书中的四位守护神嘱咐着。 “你们将会随着世界的不断演化而相继成形,不要着急,每隔几百年大约就能齐聚七位星宿、出现一方守护神。四神齐聚时,我必定会再次归来。这是我,晴明许下的诺言。” 朱雀、青龙、白虎、玄武,都绕着晴明转了一圈,随后投入到书中。 然后,这本书在晴明的意愿下,隐没于虚空之中,不知去向。 “就让我见见千年后的世界吧!来自未来的修士!” 话音刚落,屋内就出现了黑色的闪电,丝丝缕缕缠绕着一个小小的黑洞。 黑暗的洞口打开,不详的黑色闪电缠绕着,抗拒着,企图消灭这个不该出现的洞口。 “初次见面,大阴阳师晴明阁下。我是来自于千年之后的魔术师库洛里多······” 相隔着千年,两人通过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相互联系。 对面是身着西方礼服带着奇怪的眼睛的青年男人,此时正笑着打招呼。 “你的来意?千年后的世界又是如何?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出于一些原因,关于未来的事情无法直接说出或者写出,您可以问我,我可以回答是否,这是我目前所能负担的极限······” “用不着了······” 晴明一步跨出,闯进了这个特殊的区域,要去往未来的世界。 库洛里多微微色变。 “这是不可以的——” 黑色的旋风刮出,晴明被这风吹过,一点点粉碎、成灰。 然后,这灰烬变成纸张的模样。 接着是闪电,同样是式神替代。 反复经历了数十次,晴明终于突破了障碍,要来到未来。 刚刚将手指伸出去,就见到对面同样伸出一只手指,一弹,一股难以反抗的力量自对面涌过来,将晴明弹出。 “这是······不允许来到未来吗?” 晴明失去了过去的机会,对面的库洛里多已经散去了魔术。 “晴明阁下真是危险,时间的顺序是不可以打乱的,否则世界会陷入混沌之中。看来今天不是谈话的好时候,那就下次吧······” 声音渐渐远去,屋子里也恢复了原状。 晴明看着右手,若有所思。 “方才那是我自己?未来的我是想说些什么嘛?只是隔着千年送过来这个,算什么意思?” 未来的自己隔着时光对现在干涉,必然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晴明虽然有些猜测,但是现在却无从确认。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 “大人,车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出发?” 出声的是晴明在京都的手下,叫做小柳陆人,以前是个流浪的武士,坚守着自己的武士道,算是流浪武士中难得有操守有信仰的,所以被晴明看中,聘为门客,负责为晴明打理一些琐事,同时还是晴明的侍卫。 居住在平安京,没有自己的马车和车夫是不能安心当官的,虽然阴阳师是特殊的群体也不能免俗。 晴明自然也有自己的马车,京都的阴阳师只要不是实在没什么前途的都能过上优渥的生活。 毕竟,阴阳师是由国家供养起来,专门处理天地人神鬼之间事务的一群人,待遇那是不消说的。 “我要准备的礼物都带上了吗?” 晴明打开房门,换上轻便的鞋子,问着。 “按照您的吩咐,选了几样唐国的彩瓷、名画、孤本书册,还有几种特制的茶砖,都放在车厢后面的箱子里。”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晴明乘上自家的马车,在车内闭目养神。 小柳陆人随着晴明一起出发,不过他和车夫在车厢外面。 夜晚的平安京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安全,时而会有怪异的事情发生在各处。 在这个时代,白天属于人类,夜晚属于妖怪与怪异,是约定俗成的规则。 即使这里有着阴阳寮,有着大量训练有素的阴阳师,也只能保证吃人妖怪、太过危险的怪异被驱逐出去······ 不过这种情况自从阴阳师晴明来到平安京之后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因为他创造性地提出了京都大结界的设想,并且大大简化了阵地术式,使之在整个京都建立结界成为可能。 结界架设完成之后,可以起到预警以及追踪的功能,凡是进入结界内部的妖怪和怪异都会被不同程度地削弱,而且是持续性地受到伤害!这个结界架设的过程之中,阴阳寮全体出动,在京都各处与暴露身份的妖怪交战,驱逐非人异类,死伤不少。 最后更是直接对上在宫中潜藏了几十年的九尾狐,交战时毁掉了半个天守阁,十几位精英阴阳师战死当场······ 事后京都为之一肃,虽然仍然会有各种怪异的传闻,但是大都是一些无害的、不会伤人的小妖怪。 这次大事件之后,阴阳师在京都的地位无形之中提升了一大截,大大超过了法力僧、巫女以及其它法师。 “大人,前面的结绳似乎被触动了,要不要去看看?” 小柳陆人在一处路口发现了什么痕迹,就低声问着晴明。 晴明闭目不动,回答着。 “不必,这里会有同僚前来处理,不必多事。” 阴阳寮现在多了一项维护京都结界的任务,常年有阴阳师不分白天黑夜巡视各处,将结界发现的妖怪或驱逐或消灭,或者将破损的地方修补。 果然,就有一队人马来到,两个阴阳师带着一队带刀的武士,来到这里。 他们身上带着血迹,刀已归鞘,或多或少有些狼狈。 带队的两个阴阳师身上倒是没有血迹,但也沾上了不少尘土。 “这里的结绳破损了,刚才那个妖怪猫又吃了奇怪东西了,居然是强闯进来的!” 虽然这里是结界比较偏僻的地方,但是结绳也不是那么好破坏的。 除了在各处地下埋着的符咒,这些施加了咒的结绳也是构成结界的一部分,本身就有相当强的力量,普通的妖怪只要靠近就会受轻伤,破坏结绳更是会遭到结界的力量,弱一点的妖怪甚至会被一段结绳的咒力直接净化掉。 一般妖怪看到结绳就会自行退去,敢强闯进来的真是少见。 晴明下车查探,那两个阴阳师见到晴明,上前见礼。 “不必多说,那个猫又是怎么回事?” “啊,大人,是这样的,那只猫又死后,留下了带着邪气的玉石碎片,具备侵蚀妖怪的能力,所以我们将它封印起来了。” “竟然是四魂之玉的碎片······” “你们回去告知贺茂大人,就说那是前代媛巫女花开院翠子的遗物。因为生前遭到上万妖怪围攻,死后令狐依然在与妖怪们交战,妖怪们不甘的怨念与巫女的灵魂凝聚成形的珠子,叫做四魂之玉。如今,已经化成碎片,散的到处都是。 普通妖怪一旦接触碎片就会发狂,被邪气入侵,失去理智,疯狂地袭击人类。 不过对于大妖怪和一些能力出众的妖怪就没有多少效果了。” 本来听到这种碎片有很多的时候,两个年轻的阴阳师还有些紧张,只是听到大妖怪无效后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大妖怪发狂阴阳寮还是可以应付的。 “是,晴明大人的话我们一定会转告贺茂大人!” 于是晴明点点头,回到马车上。 一群人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这才回头接着工作。 “这就是晴明大人吗?传说中的大阴阳师,真是年轻呐!” “听闻晴明大人的阴阳术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所以大家才叫他大阴阳师。” “据说晴明大人有一只式神朱雀,能和玉藻前交手,烧掉了玉藻前尾巴上的毛。” ······ 第三十四章拜访 马车缓缓行驶,车前车后都挂着符咒,在夜晚中发出微微的荧光,不刺眼又恰好照亮前路。 经过改装的马车安装了弹簧,在车厢内感受到的颠簸不是很明显。 小柳陆人手按在左边刀柄上,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这里属于较为偏僻的区域,即使是在京都也很少有人经过,当然更没有路灯之类的,现在他们要将这些偏僻的区域都走一遍。 小柳陆人不是第一次跟着晴明一起走这条路了,马夫也是如此,手里依然稳稳地驱赶着马,在这条路上缓缓行驶。 他们的车子偶尔会在这附近遇见闯进来的妖怪、潜伏游荡的怪异,或者某些路过的神明。 结界没有建立之前,这一片是重灾区,每天晚上都少不了一场鏖战,要一直清理到天明。 结界不是万能的,它只是会驱赶弱小的妖怪,同时降低妖怪的能力,同时拥有一定的对于非人异类杀伤力。但是它依然是会损坏的,是可以被强闯进来的。 结界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预警以及监测,判断哪里遭到入侵,数量如何,实力如何,并且划分层层区域,在京都各处都有固定的结界点。 这可以大大减少阴阳寮的工作,不至于等到事故发生了以后再行动,也不会徒劳地往返奔波寻找不详。 结界建立之后,自然就是清理城中的妖怪,能消灭的当场消灭,不能的则给予驱逐,都不行的那就封印······ 有不少难以杀死的妖怪就已经被封印在京都各处,同时抽取它们的妖力转化为结界的补充,这将会持续到千年往后,到时候被封印的妖怪也差不多就寿命到头了。 再寿命悠长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维持一座拥有二十万人的大都市的结界,需要的力量何等庞大,大妖怪填进去几只都不够,还得继续封印许多妖怪进去。 阴阳寮的阴阳师现在派遣人手,到京都之外各地捕获各种强力妖怪,作为结界的动力······ 据说前不久他们遭遇了逢魔时,一队阴阳师死伤惨重,不过后来阴阳寮的几位主官出手,还是降服了这位几乎不死的妖怪,以它几乎无穷无尽的妖力作为结界的有力补充。 马车又到了一处熟悉的地点,车夫准备停车。 往常晴明都会在这里检查结界和封印石。 “这里不停车。接下来也不停车,一路走,去造麻吕家。” “是,大人。” 路上偶尔会遇到一些游荡的怪异,但是都远远地避开这辆马车,车上到处都是符咒,使得它们不敢接近。 偶尔靠近的小妖怪,不需要晴明出手,就被小柳陆人用刀解决掉了。 他用的不是那些注定会弑主的妖刀,而是在战场上斩杀过许多敌人的带着煞气的刀,经过晴明的符咒仪式加持,具备了伤到妖怪的能力。即使是无形的怪异,也能够伤到。 又行驶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平安地来到了造麻吕家。 依然是那个竹楼,那个宅子,只是这时已经有些晚了。 晴明带着东西下车,身后跟着小柳陆人。 “你也留下来吧,在这车上布置有结界,只要不下车不发出声音,就算外面有百鬼夜行也是无法发现你们的。” “大人,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跟着你了,这些早就记住了。” 小柳陆人和车夫都是经常跟着晴明除魔,然而每次晴明都一定会重复一遍。 “那就好,我可能要久一点,你们有空可以进车厢休息。” 说着晴明就将礼物提着,走向宅子。 即使这会儿,依然有一些不要命的家伙企图偷窥辉夜姬的美貌,在四周徘徊,若非月之公主驱赶了这一带的妖怪,这些公卿子弟下场不必多提。 晴明不走前门,这个时间不适合拜访,只是晴明有些东西不方便白天谈。 于是晴明从窗户一遍翻进去了。 “真是失礼啊!大人这是夜入闺房,意欲何为呢?” 辉夜姬气愤地看着晴明,说着。 虽然未必是真的在意这种事情。 “我可是正式地来拜访月之公主,怎么算是失礼?” 说着,晴明将礼盒取出,放到一边。 “白天拜访的是竹取翁家中的女儿,只有夜晚拜访的才是来自月都的公主啊!” 辉夜收下了礼盒,也不当面打开。 只是略有些惊奇地面对着晴明,接着矜持地笑了,不露出牙齿的那种。 “真是让人惊讶呢,晴明大人居然看出来了。不错,妾身正是蓬莱山辉夜,月之公主。” 似乎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晴明的感官之中就像是解放了什么,眼前的少女顿时恢复了真正身为公主时的模样。 “就像是月的化身一般,居然真的照亮了屋子。” 屋子里不知何时充满了晶莹的月光,整个屋子都是亮堂的,然而从外面看半点也看不出来。 “这才像是位公主。” “白日里的也是妾身,只是为了不太过惊世骇俗,故此稍稍掩饰了一下。妾身果然还是喜欢有月光的夜晚呢!” 辉夜端坐着,坐在满满的月光之中,恍若一轮新月,神圣、清新,更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可惜家中有了桔梗,不然这位辉夜姬倒也不错。” 晴明只是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心中却无有情欲,自从徜徉于天地自然的大道之后,如今这等色相已经不足以打动他。 “我这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还请辉夜姬,为我开示关于光阴的道理。” 晴明郑重地躬身求教。 这不是一件小事,等于是要蓬莱山辉夜将自己拥有的独门绝技传授了,何况还是这么宝贵的传承。 晴明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而来。对了,妾身在你身上也感受到光阴的痕迹,难怪你要过来。 只是,晴明大人是不是准备好条件了?这可是关于光阴的传承,价值之大无可估量。” 辉夜姬眼波流转,倒是没有惊讶,也没有一口拒绝,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 第三十五章物语的开端 “这光阴之理,是了不起的传承,不可以等闲视之。 我愿意以东方唐国十三篇根本道法相赠,再加上我所掌握的一门四象之理,七十二法,一千零八十门完整的阴阳术。 当然,辉夜姬你有什么其他条件,也尽管提。” 这差不多是晴明目前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尤其是那门四象之理,是关于地水风火的理,虽然还是雏形,但也足以抵消大半价值了。 唯有传承,可以交换传承。 “四象之理,真是好大的手笔。” 辉夜也是识货的,看出来价值最大的就是这个。 “不过,不是妾身需要的。妾身所需要的,只是三件事情罢了。 只要晴明大人答应为妾身完成三件事情,妾身便将掌握的光阴之理完完全全传承给大人了。 只是能否领悟,就不能保证了。 妾身能够保证的只是绝不藏私,尽力帮助大人您快速掌握属于自己的光阴之理而已。 看大人身上的光阴气息如此的浓厚,想来已经有了很深的领悟,妾身帮上一点,应该不难掌握才对。” 晴明对于光阴的理解之所以突飞猛进,还是多亏了下午接触到未来的自己那一指。 “三件事情,请说。” 想来这三件事情,不会那么容易。晴明想着。 “第一件事,就是帮助妾身打发了这些求婚的人。” “辉夜姬为什么非要嫁人,你是月之公主,迟早是要返回月面的,拒绝他们便是。” 其实晴明的隐含意思是,就算不嫁也没人能奈何这位公主,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 “父亲母亲是这么要求的,身为女儿的妾身怎么可以轻易拒绝呢? 在凡间总是要找个好人家嫁过去的。父亲是这样说的。 总之这就是第一件事,晴明大人请为我打发那些络绎不绝的求婚者。妾身也是烦透了,这些人都是无趣得很。” “既然如此,我应下了,请说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就是替妾身解决月面的追兵,妾身不愿意再回到月面,他们一定会派人来追捕妾身,这些人就交给晴明大人了。 至于最后一个,妾身还没有想好。 不过晴明大人只要完成第一件事,之后妾身就将帮助你领会光阴之理。” 辉夜其实很有诚意,其他两件事都是晴明可以随意反悔的······假如真的无法做到的话。 “好,那就说定了。关于第一件事,辉夜姬应该已经有了计划,不如现在说来听听。” 辉夜必定不是临时起意,针对那些求婚者肯定早有定计,加上自己不过是为了保险。 “妾身确实是早就有了想法,正是要让他们知难而退。” 两人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后,晴明就告辞离去。 月之公主在暗室中端坐着,不知想些什么。 “月都啊······” 一声长长的叹息。 ······ 天下间所有男子,但凡见过辉夜姬的美貌的,无论是富贵贫贱身份高低,都在想方设法地娶到这位女子,概因这位辉夜姬的美貌当真是不属于凡间,因为她真的是天上的公主,尊贵的月夜见尊的女儿。 有些只是听说了这位辉夜姬的传闻就感到好奇地,他们徒闻其名,心中恍惚,有如燃烧,希望只见一面也好。不过这大多是难以如愿的。 住在辉夜姬家附近的人和住在她家隔壁的人,也不能窥见辉夜姬的容颜,何况别的男子。辉夜姬似乎真的就彻底宅在了家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外见到她出门。 他们通夜不眠,暗中在墙上挖个洞,张望窥探,聊以慰情。从这时候起,这种行为被称为偷情。 然而他们只是暗夜里在无人居住之处漫步,一点效果也没有。 毕竟辉夜姬不是凡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们得逞,这些人最后都会放弃。至多只能向她家里的人开口,好像要讲什么事情。然而没有人答应他们。虽然这样,他们也不懊悔。 那些公子哥儿离不开这地方,有许多人日夜在这里傍徨。 “可惜这位公主是看不上你们这些涂脂抹粉,脸上铅粉三两重,开口一笑落灰尘的家伙的。不过是痴念罢了。 不过这五个人,因为身份显赫,不太容易打发,辉夜的麻烦也就是这五个人了。” 容易断念的人们,知道已经没有希望,在这里徘徊,徒劳无益,于是回心转意,不再来了。他们毕竟还是没有真的见到面纱下的辉夜姬正容,只是偶尔远远地见到侧面或者背面,还不至于太过痴迷。 然而其中还有五个有名的人,继续不断地来访。这五个人不肯断念,仍是日日夜夜地梦想着。其中一人是石竹皇子,另一人是车持皇子,又一人是右大臣藤原家主藤原不比等,再一人叫做大纳言大伴御行,最后一人叫做中纳言石上麻吕。 他们这种人,只要听说哪里有美貌的女人,哪怕只是寻常的女人,都想立刻去看看。 倒不是真的就一定要娶回家,只是他们身在高位,为了打发时间培养出来的一种爱好。 这时听到了辉夜姬的大名,他们心中更是激动不已,神魂颠倒,废寝忘食。然而实际上他们根本连面都没有见过,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喜欢这种名为恋爱的暧昧游戏罢了,这是外人难以理解的。 他们经常在辉夜姬家附近徘徊彷徨,但却毫无效果。写了信送去,也得不到回音。 他们中有的人自称相思成疾,写了失恋的诗送去,但依然没有答夏。 他们明知一切办法都不会有效果,但一直不死心,无论三九严寒、冰雪载道之日或炎夏六月、雷雨交加之时,他们仍然继续不断地来访。 然而辉夜姬完全就是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见上一见,心情不好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会拒之门外。 虽然这样,仍然不能阻止他们的来访。 反而这样的辉夜姬,更加让他们感兴趣也说不定,他们以为自己真的爱上了他。 “或许真的是爱也说不定呢,常人都是先看外表,接着慢慢了解彼此、包容彼此,到了后来真正的爱已经不仅仅只是外表了。无论他们开始时是否是被容貌吸引,到了这地步,已经不重要了。身为月之公主的辉夜姬,她的魅力不是区区几个凡人中的高官可以抵挡的,就算真的沦陷了也是有可能的。即使是在下,也有过心动呢······” 晴明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此时还不到他出手帮助的时候,辉夜姬自己都能完成。 有一天,其中一个人将老人叫出来,深施一礼,向他请求道:“请您将您的女儿嫁给我!” 老人只是回答道:“她不是我生的女儿,我不能为她作主。” 时光飞快地流逝了。 这些人回到家中,仍是魂牵梦萦。这一次他们感觉不算平常那种简单地暧昧游戏,他们或许真的陷进去了,名为爱情的咒啊! 有的苦于无计可施,便去求神拜佛,祈祷神佛保佑他娶到辉夜姬;有的则许下心愿,要菩萨帮助他忘掉这女子。 甚至有人找到阴阳师来帮忙,解除名为爱情的咒,可惜阴阳师无法掌握人心。 “天心不算高,人心第一高。人心,就是咒,要想破除这种咒,只有靠心来解。找阴阳师又有什么用处呢?”晴明和其他的阴阳师都是一样的回答,他们失望地回去了。 于是他们又回夏原来的心思:老人虽然这样说,难道这女子能终身不嫁人么?于是照旧到辉夜姬家附近流连游荡,想以此表示他们的至诚。 同时,外间隐隐有些论调,就是辉夜姬到了适婚的年龄,应当嫁人了。造麻吕毕竟还是要生活在人间,难免受到影响。 于是,竹取翁造麻吕对辉夜姬道:“我家最高贵的姑娘!你原是神佛转世,不是我老头儿生的孩子。但毕竟是我费尽心血将你抚养成人的,你能不能看在我这点小小的辛旁的份上,听我说一句话?” 辉夜姬答道:“哎呀!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您是我的父亲,我不听您的还能听谁的呢?至于神佛转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您就是我的父亲。” 老人说:“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如今已经老啦,也不知能再活几年,现在我还在,多少还能照应你,可我不在了你又能依靠谁呢? 家中没有男子,就会被人觊觎,更何况你的美貌又是天下间的少有。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假如我死了以后你又该怎么办呢? 最好是一个有些身份的,也不需要太高,只要能够保住你,成为你的依靠也就足够了。 我所希望能为你做到的,也就是这么一件事了。 那五个人,经年累月地来远里寻仿,可见他们对你的恋慕之心很深。他们都声明要娶你。 而且他们都是地位很高的,将来可以保护你。 你应该早下决心,做出选择,与其中的一个人定下亲来,你认为怎样?” 辉夜姬答道:“唉,这些人都是多么庸俗呀。不了解对方的心灵,就自称喜欢,沉迷在自我的幻想之中,未必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啦!”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老人点头赞同。 又问道:“那么,你到底想与怎样的人定亲呢?那五个人看起来都对你很诚心啊。” “至于究竟选择谁,现在来说为时过早,我希望给他们每人一个小小的要求,能够不辞辛苦完成要求的自然就是真心爱我的。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老人表示赞成。 傍晚时分,那五个人都来了。 他们有的吹着笛子,有的唱著歌谣,有的吟诵和歌,有的吹着口弦,有的用扇子打着节拍。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把辉夜姬引出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许多的仆从侍卫,只是远远地跟着,不敢靠近。 老人出来对他们讲话了: “各位大人呀,你们长年累月地来到这个荒僻的地方,实在是让人惶恐。我也是感受到五位大人的诚恳,愿意将女儿托付给你们。 只是我家女儿只有一位,也只能嫁给你们其中的一位。 然而五位大人都是那么优秀,那么诚心,实在让人难以抉择。所以,不如由小女出题,五位大人谁先完成,就成为小女的夫婿如何?” 五个人听了这话,都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老人便走进去,把这话传达给辉夜姬。 辉夜姬说:“那好,您就对石竹皇子说,天竺国有释迦摩尼佛的未成道时用过的石钵,叫他去为我取来。 “对车持皇子说,东海有一个蓬莱仙山,山上有一棵树,银根金枝玉叶白玉果,叫他去为我折一枝送来。 “叫那位右大臣把唐土的火鼠裘给我取来。叫大纳言把龙头上发五色光芒的玉给我取来。至于石上中纳言呢,要他去取一个燕子的子安贝给我。” 老人为难地说:“唉,他们都是大贵族,你这般刁难他们,难免他们恼羞成怒,那时该如何是好?” 见老人为难,辉夜姬说:“你只管去对他们说就是了。他们要是没有诚心,不如现在就放弃。” 老人出去,把辉夜姬的话照样传达了。 那几位王公贵人听了,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五个要求,可都是不简单,要么是在别的国家,要么就是根本没有听说过的事物,这慢慢找下去还不知要花多久呢。 只得各自回去想办法。 第三十六章五个难题的含义 “妾身与你们,约定的时间,是明年樱花盛开之时,差不多就是一年的时限,还请牢记。” 火鼠裘、龙之宝玉、燕子安产贝、蓬莱玉枝、佛前石钵。 这五样东西,各有来历,各自都有些困难。 火鼠裘,算是比较好找的一件,可以确定的事,唐国的国库之中存在一件。 藤原不比等召集家臣,商量如何取得这件火鼠裘。 “大人,那件火鼠裘是被上一任天皇陛下进献给唐国皇帝陛下的礼品之一,如今想必早已被收入国库充作收藏,想要取得并不容易。” “不错,这需要的是通天的智慧呀!辉夜姬的考验不是没有目的的,以我来看,这道题考验的就是主上的智慧与手腕,如何能够让唐国陛下赐下这件火鼠裘?” 几个家臣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从唐国求得火鼠裘实在是希望渺茫,我们是否可以再寻到几只火鼠,制作一件火鼠裘呢?辉夜姬并未明言非得是进献给唐国圣人的那件。” 一个新晋升的家臣,叫做南里启的,这时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藤原不比等眼前一亮,说道。 “这是个好想法,火鼠并非仅有一只,也许能够再寻到一只也说不定。南里启的想法很好嘛。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寻到了火鼠或者火鼠裘,就算你大功一件。” 南里启在其他人的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拜领了这个任务。 这是他的机会来了! “一定为大人办成此事!” “不过唐国那边传闻有往来各国的商人,或许也能买到火鼠裘,还是要派人去打听消息。 小野房守,你带着我的信,交给唐国来的王卿,随同他的船队到唐国打听消息,那些商人消息灵通,而且往来许多国家,或许会有火鼠裘的消息。” 说着,藤原不比等就当场写下一封书信,用的是唐国舶来的纸张,雪白的纸面上,沾着墨汁的毛笔疯狂舞动,写了只有他和王卿能够看懂的草书······干脆叫做暗记罢了。 藤原不比等与唐国来的商人王卿素有来往,彼此合作过许多次,算是交情不浅,请对方帮忙打听消息算不上什么。 之所以用这种奇怪的草书书写,还是为了保密着想,他与王卿合作,经常倒卖一些东西,有时也做一些灰色生意。 两手准备,可是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结果的。 于是,藤原不比等又去寻晴明了。 “藤原公也来了!” 晴明站在门口迎接他。 “怎么?还有其他人来过吗?是为了燕子安贝的事情吗?还是龙之宝玉? 他们请你占卜对吗?” 藤原不比等并不算意外,他本人也有类似的想法,占卜的事情当然要交给阴阳师。家里虽然也有通灵的巫女,可是本事不及晴明。 “大纳言来过了,龙之宝玉实在是半点都未曾听闻,于是找到了我。然而即使是我,也不知晓它在何处呢!天下间龙种妖怪本来就少见,何况还是脖子上有着五彩宝玉的龙种,想必是呆在极深的海水中,实在是难以寻找。 大伴大纳言请我占卜出海的吉凶,他要出海去寻访这龙之宝玉。 不过占卜的结果并不理想,想来不会有结果。” 藤原不比等听着这话很开心,只是表面上不显现出来。 “那么,我也请教关于火鼠裘的事情,晴明可有消息。” “要是别的,那还真是没有办法,倒是这火鼠裘,我还真的知道在哪。” 晴明给藤原不比等奉上香茶,同时将另一件火鼠裘的消息和盘托出。 “西国的大妖怪斗牙王与一个小城的公主十六夜相恋,随后有一子,名叫犬夜叉。分娩当天重伤而来的斗牙王,与那个城主手下的刹那猛丸将军拼斗,最终双双同归于尽。后来十六夜不得不离开家乡,带着犬夜叉隐居在其他地方。 据说,斗牙王就拥有一件火鼠毛织成的衣服,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并且留给了这位半妖犬夜叉。” 晴明并不曾对藤原不比等言明这位犬夜叉如今的实力,想要从对方手上得到他父母的遗物,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原来是一个半妖,那就好办了。晴明这次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两人寒暄一阵,藤原不比等急着回去派人寻找犬夜叉,于是没过多久就告辞。 晴明送着他离开后,回到屋里。 不久,一只蝴蝶翩翩飞出。 辉夜姬闻讯赶来。 “火鼠裘的事情,我也算是办到了,藤原不比等绝不可能从那只半妖手上取得它的,那只半妖想来会好好教训藤原不比等的家臣的。至于从唐国那边得到火鼠裘,不是藤原不比等的智慧所能办到的,强闯国库更是找死。 龙之宝玉更是不可能了,龙神只出现过寥寥几次,而且隐藏在大地龙脉深处,等闲不会现身,大伴大纳言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找不到那脖子上有五色宝珠的神龙啊! 燕子安产贝,需要家中亲人和睦并且对特定的燕子妖怪有大恩才有机会取得,中纳言石上麻吕要是不知道其中究竟,误以为是普通的燕子,大约这辈子没机会见到了。即使知道了,他也不可能达成这么苛刻的要求,这也是不必担心的。 蓬莱玉枝更是子虚乌有,所谓的蓬莱山根本不知道还在不在原处,即使在,那颗树也不长在那里啊!蓬莱山辉夜,蓬莱玉枝,就在月都吧,想来这一条是不可能完成的了。车持皇子多半会选择造假,银根金枝白玉果,只要能花钱就可以请人打造出来,到时候能如何辨别真假呢?辉夜姬失算了。 另一个可能出现变数的就是佛前石钵,这是参透了谜语其实相当简单。按照僧侣的说法,众生皆有佛性,死后都能成佛,所谓的佛前石钵根本不需要到天竺去取。 只要是真正佛法高深的高僧圆寂时面前的石钵都可以算做佛前石钵。 假如石作皇子以这个为理由,取来真正的有德行的高僧的石钵,辉夜姬也是无话可说的。” 晴明指出蓬莱山辉夜的两个破绽后,就见着辉夜姬笑着。 “妾身已经将这些交给晴明你了,自然这些都要由你来头疼,这可是约定好的事情。” “约定的事情自然会遵守,不必担心。这些事情不过是你的一个小游戏而已,难不成他们完成了要求你真的会愿意下嫁?” “未必不可以哦!” 月之公主正色地说,认真的眼神绝不是说笑。 “这五道难题,都不是随意提出的。妾身并没有要求不存在的事物,甚至还特意提醒了他们能够取得的地点。 佛前石钵在天竺,当然按照你的说法是妾身没考虑到的漏洞。这道难题代表着慈悲心。佛教之中,号称人人都有慧根,都有成佛希望,因此真正的大德高僧能够让佛前石钵将它的真正面貌显现出来,放出无量光辉。不过那位石作皇子是真的做不到的。 龙首宝玉指的是这个世界龙脉所化成的龙神,不是什么龙种妖怪,是东方华夏的图腾信仰。看似绝无可能得到,实际上只要有着坚定地信念与勇气,反而能够为着爱而向龙神提出要求,反而会比较轻松如愿呢!大伴大纳言要是真的有这种为爱而拼搏的勇气与坚定如磐石的意志,即使是妾身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人间的英雄,就算是下嫁也不算辱没了妾身。 右大臣想要得到大唐皇室宝库收藏的火鼠裘,需要的是通天的智慧,然而他真的有这种智慧,在不到一年时光里得到它吗?恐怕不会比从那位犬夜叉手中夺取火鼠裘更容易。他能身居高位必定是聪明的,但是恐怕还不具备这种智谋。假如真的有人智谋可以做到,那么妾身也是愿意嫁的。 蓬莱玉枝正如你猜测那样,生长在月都,除非能跑到月都上并且找到这树,不然根本是痴心妄想。这需要的是无往不利的运气。 燕子安贝需要的是真心实意的怜悯与对于亲情的珍惜,假如中纳言能够怜悯这种小妖怪,并且真正地感受到亲情的难能可贵,想必嫁过去也会相处得很愉快吧。只是这有可能吗?” 聪明而智慧的辉夜公主此刻的光彩难以言表,只不过晴明依然是不动如山,就像是看破世俗的高僧般宁静如渊。 第三十七章动静 月都的公主只是稍稍显露的魅力,就引得一群高贵显贵为此奔波劳累。 五个候选人没有一个是闲着的。 尽管他们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放下手中的权力亲自去寻访宝物,但是派出手下精明狗腿子到处跑是一定的。 一队人马直接奔向了天竺,看来石作皇子没有想到晴明认为的那种解释,只是老实地前往了天竺。不过石作皇子这一任性行为显然是给天皇陛下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也因此,辉夜姬的五个难题传扬开来。无论是否能够如愿,石作皇子都不太可能继承大位了。 一队人马出海,去往海中寻找传说中的龙神去了,姑且不论是不是找错了位置,大伴大纳言本人似乎真的表现出了相当的勇气——竟然真的向天皇请辞,去寻找龙首宝玉去了······现任天皇因此大发脾气,辉夜姬的名字再次被提起。 寻访蓬莱玉枝的船队同样已经出海,不用说,现人神陛下自然是因此大发雷霆——这帮家伙离开,居然都是因为一个女人,简直是给贵族抹黑! 寻找燕子安贝的石上中纳言似乎真的以为燕子会产出贝壳,在家中反复观察燕窝,四处打听消息,然而一时半会儿是不太可能知道真相的。 藤原不比等两手准备,一队人马去唐国探听消息,一队阴阳师和武士私下里捕杀犬夜叉去了······ “真希望那只半妖能一路追过来,在京都演一场好戏。” “与藤原家的恩恩怨怨,也差不多可以在这一次一起了断。” “之后,就是属于阴阳师的物语了!必须要清理过于强盛的妖怪们,才能让阴阳师发展起来。 妖灵大圣······在漫长的时间中掌握了真理成就的仙人妖怪,真想现在就杀上门去!” 晴明双手捧着水镜,在昏暗的阳光下标注着一本咒术书,随后将它放到书架上。 “那位辉夜公主来过了吗?” 桔梗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当然发现了那位公主的痕迹。 用过的被子,动过的躺椅,还有空中经久不散的淡淡的香气。 桔梗自然会发现,这不算意料之外。 “来过了,月面似乎有些动静,可能暂时还不会派人过来,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放松点。” 晴明很自然地回答着。 “对了,你让我关注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四魂之玉大部分都落到了境界妖怪的手中,至于其他国的妖怪们,在互相争抢零星的碎片,陷入了焦灼。” 扶桑的六十六国,并不是真的指的是那里有六十六个国家,只是当时习惯的对于区域的一个区分。 “境界妖怪的能力很适合搜集碎片,加上她本来就有不少,看起来似乎再过一段时间就能集齐了。” “那么,那只半妖如今如何?藤原家要抢走火鼠裘的事情已经不少隐秘了。” 桔梗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大意思。 晴明知道以前的她对于这种剧情很是抗拒,不过看现在似乎是走出来了,这种个人的想法他也不好多说,总归只是件小事。 “那只半妖和他的母亲居住在人类的村子里,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他的母亲生产时留下了病根,之后长途跋涉又加重了几分。现在他在到处寻医访药,想治愈他母亲十六夜公主。” 扶桑的公主,并不一定都是出自皇室,有时城主的女儿或者贵族的女儿也会被尊称为公主,不少物语之中都会有某某公主的事迹,其实就是一些城主的女儿。 十六夜就是这样一位城主的女儿,不过她和大妖怪的恋情被曝光之后,自然不可能再留在那里。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妖怪的恐惧以及仇恨可是普遍存在的价值观,所以她也不得不背井离乡,带着刚出生的犬夜叉来到远方隐居。 “他如今也有十七岁了吧,按理来说斗牙王应该早就死了,可是我前不久才知道他的死讯,这都过了十七年了。该说西国那边的妖怪把消息封锁得这么久,应该是凌月仙姬的手笔?丈夫在外和人类女子花前月下,重伤之后也不归家,去看望情人,结果保护私生子与人类武士葬身火海······这是把她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晴明以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着。 “凌月仙姬就是斗牙王的妻子吧,她可真是不幸运呢!丈夫受了重伤也不回去,反而跑去幽会情人,大意之下居然为保护私生子战死,不荣誉地死在人类武士手中。结果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说道这里,桔梗似乎感同身受,有意无意地瞄了晴明几眼。 “怎么撑下来的,她可是还有个孩子呢,那可是纯正的妖怪,有个孩子自然就能撑下来了!为母则强,十六夜不是照样撑下来了?她可是比凌月仙姬凶险多了,刚生下孩子就要逃亡,结果现在还是半死不活的······” 看着桔梗那亮晶晶的眼神,晴明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你放心,我不是斗牙王那种风流的大妖怪,我是······” “你是风流倜傥的阴阳师!不知多少贵族少女给你抛掷花朵、手帕,日日夜夜惦记着你呢!” 桔梗虽然是在微笑,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晴明却感觉到背后一凉。 “桔梗的气势真是变强了,这种感应,是开始灵力蜕变了。” 这种尴尬的话题自然不能接话,晴明正打算找个由头应付过去。 冷不防桔梗又悠悠地道来。 “听闻藤原家有意将小姐嫁与你为妾?” “先是藤原宫子,又是藤原妹红······藤原家真是花了大手笔来拉拢你呢!” 那似乎带着委屈,带着幽怨的语气,让晴明隐隐感觉到了杀气。 “这个,这是个意外,那个藤原宫子早就嫁入皇室了,不过是以讹传讹,本来是没有打算的。不过——” 桔梗素手轻轻拂过一缕飘到前额的发丝,将其梳理到耳后,静静地听着。 第三十八章犬夜叉与萝莉凉子 “不过藤原家现在倒是真的有意将一位庶出的女儿嫁给我,这次是真的。” 总之是瞒不过去的,桔梗总是能很快发觉晴明身边的消息,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藤原家或许知道你在追查当年的事情。” 桔梗知道葛叶当初被围攻的事情,也知道晴明之所以一直呆在京都查的就是这个。 “当年无缘无故的,就有人杀上门来,母亲没有防备才受伤逃离。虽然动手的家伙都被我送到了冥界,但是幕后的人还是没有踪影。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目的。为什么要动手呢?母亲那时的术法,尚未大成,加上还有我的拖累,于是不得不退走。 不过那些家伙的身份,我查的差不多了,这次藤原不比等派人去夺取火鼠裘,也暴露了他的底细。 当年的人里,就有他的手下。 只要擒下他的心腹,想必就会有个结果。” 晴明将一个神主牌取出,沟通阴阳两界,联系上了在冥界神国的葛叶。 “晴明,好一阵子没有联系我了,最近和桔梗还好吧?” 葛叶的声音从神主牌中传出。 由于身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彼此往来很不方便,是以特地用这种方式来联系。 “桔梗很好,母亲不必担心我们,我要说的是当年的那件事。” “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当年的幕后指使,应当就是藤原家。只是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我反复探查都没有线索。这次借着机会,正好将藤原家的阴阳师擒下,想必他们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葛叶在那边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着。 “需要我出手吗?” “不必劳烦母亲了,阴阳两界相隔,神人交通不易,频繁地干涉人世对于您这个阶段来说很不利,还是我来做吧。 毕竟,这也是我的义务。” 晴明很自信现在的自己可以平推藤原家,不论是任何方面,之所以按捺不动,不过是想慢慢查清楚真相罢了。 “那么,就摆脱晴明了。” 结束了和葛叶的通话,晴明还得应付桔梗。 桔梗的心情一向是不好猜测的,很多时候她不会轻易表现出自己的喜怒。 “藤原家的事情暂时算你过了,那么,能不能解释下刚才你们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解释呢? “真的没什么,那位月之公主可不是个随便的人啊!不要太看轻她!” 晴明只得抱住桔梗,安抚她的心情。 “我只是不想成为下一个凌月仙姬······” 桔梗只是感觉到了危机。 “桔梗也察觉到了什么,她的灵性很强,恐怕真的有什么危机存在着。是某些潜藏的妖怪,还是月面上的月夜见?”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又将是一番动荡的开端。 ······ 偏僻幽美的小山村,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因此很少被战乱波及。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不多,只是一个小村子。 银发的半妖少年犬夜叉就和她的母亲十六夜住在这里。 这时,银发的少年正在拿着柴刀砍伐木柴,寻找的都是枯死的枝条。 他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人类,不久就收集到满满的一大捆,用结实的麻绳捆好,一下子就背上,轻松地在树林山野中奔跑。 “慢一点,犬夜叉,你这么快会吓到小朋友的。” 憔悴的十六夜,已经在茅屋中准备了早餐。 这会儿端出一碗,递给犬夜叉。 犬夜叉仰头就一口气喝完。 “母亲,我去给你找点药来,你先按照上次的分量熬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犬夜叉这些年到处寻医,甚至还特意学习了来自唐国的文字,读了许多唐国传来的医书,向许多知名的医生求教,如今也有了一身医术。 可惜的是,十六夜是生产时上了元气,后来带着他到处操劳,如今积重难返,只能勉强做到调养,想要痊愈几乎不可能。 “只有找到那些特殊的宝物,才有希望治好母亲的伤。” 犬夜叉最近从许多小妖怪那里听到一个宝物的传闻,或许可以去试试。 “犬夜叉,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十六夜怜惜自己的儿子,不愿看着他徒劳地奔波。 “我已经是治不好了,再拖几年也就要去见你父亲了。” “放心吧母亲,我一定会找到能治好你的宝物的!你不是经常说我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大妖怪嘛!你儿子我现在年纪轻轻就是已经不输给中等妖力的妖怪了!” 犬夜叉继承的是斗牙王的血脉,传承了部分力量,所以即使是身为半妖,也能超过许多妖怪,论妖力大约在妖怪中算是中等偏下水准。 这是他长久的锻炼,以及多次生死搏斗后才达到的,普通的半妖其实相当弱小。 “再说以我现在的医术,出去也能当个不错的医生了,我的医术告诉我,母亲你一定还能活好几十年,不必担心。” 说着,犬夜叉就走了出去。 “早点回来!犬夜叉!” “知道了!”银发少年头也不回,摆摆手,就轻松地跑了出去,带起一阵微风。 犬夜叉一路跑着,穿过村子,一路上有人打着招呼。 这里的人现在也不在意犬夜叉的半妖身份,彼此混的相当熟了。 “犬夜叉大哥哥要去买药吗?” 一个萌萌哒小萝莉从树上一扑,犬夜叉顺手一接,然后把她放下。 “凉子也要出去玩,带上凉子好不好?” 萌萌哒小萝莉凉子脆生生地嗓音很悦耳,可惜银发半妖残忍地拒绝了她。 “一点都不好,凉子乖乖地呆在家里。外面有很多坏人,还有各种妖怪,凉子会被抓走的!” 半妖少年把小萝莉搂住他脖子的双手搬开,然后恶狠狠地吓唬她。 “咯咯咯,犬夜叉哥哥要抓走凉子吗?凉子长大了,可以做犬夜叉哥哥的新娘了。”混熟了的小萝莉一点都不怕,反而笑出声来。 “新娘?凉子怎么知道这个的?是不是我娘又跟你说了什么?” 犬夜叉弯下腰,低声问着小萝莉。 小萝莉笑嘻嘻地,突然就吻了他的脸,然后转身跑掉了。 “咯咯咯,犬夜叉哥哥是大笨蛋!” 闹了个大红脸的半妖少年,只得仓皇逃跑了。 第三十九章有为青年犬夜叉 犬夜叉离开后,十六夜就回到屋子里收拾碗筷,打扫屋子,等等一应家务。 虽然犬夜叉也会帮忙,但是十六夜还是希望能够多活动活动,总是待着不动也是会闲出病来的。 “犬夜叉这孩子,也到了该婚嫁的时候了。” 一路奔行几十里,穿山过河,柴刀狂舞,半妖少年会将遇上的障碍野兽都驱逐掉,顺便收获一些猎物。 到了几十里外有个小小的集市,虽然不是城里,也稍微有些人气。 犬夜叉轻车熟路,跑到一个饭店后门。 敲敲门,厚重的木门传出闷声。 “犬夜叉,今天又有猎物了?” 打开门后,老板讲人让进门。 兔子、野狼、还有一只老虎,看得老板眉毛直跳。 “这个······这都是第几只老虎了,犬夜叉,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们这小店买不起这老虎,下次你送到城里去卖吧。” 老板是个厚道人,不想看着这老虎被浪费了,可是这种小地方的店面哪里用得上,根本不需要这些。 “没事,大叔你替我卖掉就是,价钱算便宜点没关系。” 犬夜叉咧着嘴笑着,遇到狼和老虎都是一样的,反正都是一刀。 老板摇摇头,把几只猎物称量一下,算了算账,然后到后厨边上输出一串钱来,用草绳串好,交给少年。 “给,上好的唐五铢钱,一共四百七十,算你五百了。那只老虎就算了,等回头卖了再给你钱,反正我是买不起的。” 唐国的五铢钱在扶桑是流通相当广的钱币,比起六十六国各种大大小小的私铸钱币来说,更加被人接纳。由于唐国国力兴盛,铸造的铜钱含量高,且美观耐用,比各种私铸的劣币质量好,所以一百枚唐五铢钱大约可以兑换一百二十到一百三十左右的劣币。 这老板虽然收购的价稍低于市价,可还算厚道,当然或许是看在犬夜叉恐怖的个人武力上也说不定?谁家小孩这年纪能拿着柴刀砍死老虎? 犬夜叉也不傻,数了数钱,顺手受到宽大的袖子里,然后道声谢,风一般就跑远了。 穿过几个小路,在集市的尽头有一家门户住着医生。 “医师,我来买药!给我上次的,还是那个方子!” 很快就有人给他递了一包药。 灵敏的鼻子嗅了嗅,少年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没有掺进去劣质品。” 医师听着,敲这话了敲柜台,没好气地说。 “就你小子那鼻子,什么假药瞒得过你,下次不要当面说,省的别人以为我这儿卖假药呢!” 犬夜叉也不多说,输出十几枚黄澄澄的唐国钱,摆在柜台上。 “这不是给家里人用的药嘛,总是要仔细点,你说是不是呢!我这也是为了安全。” “去去去,你小子不要来烦我了!” 犬夜叉也是在这儿混熟了,当初他在这里学了三年辨认药材,也没少给人打工。 犬夜叉转身要走,就听见医师出声叫住了他。 “犬夜叉,你要当心,最近这周围有人在找火鼠裘。是从京都来的大人物,他们出高价悬赏。总之,你自己要小心。” “谢了。” 犬夜叉知道这不是小事情,所以赶紧抓了药回去。 “火鼠裘这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妈妈肯定不会愿意交出去。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围的景物在飞快地倒退,半妖少年脚步轻轻在树上一点,就借力窜出几丈远,流淌着一半大妖怪之血的他,天然就拥有相当强悍的身体,加上从小开始的锻炼,这时可以轻松在水面上奔跑而不会掉下。 在树上不断借力跳跃,也是他辛苦锻炼掌握的能力之一。 不光是如此,他还可以将妖力凝练成为一条光鞭,就像他的便宜大哥杀生丸那样,挥洒自如。可惜他的妖力鞭子没有杀生丸的那种剧毒,不过他观察人类剑豪练剑的招式,将其中的运劲手段融入其中,倒也算是一桩常用招数。 除此之外,半妖少年还有一把继承自斗牙王的破旧妖刀,往年一直都不能运用自如,所以被他弃之不用,现在看来,或许是到了动用那把赫赫有名的妖刀的时候了。 “铁碎牙实在是太重了,毕竟是大妖怪的牙齿打造的,指望拿着它去应对敌人,只能勉强用出两三次风之伤。再试最后一次,不行就打造新的妖刀,材料也差不多了,只要加上我自己的牙齿就行。刀刀斋不肯,我自己也行。” 犬夜叉心中有些紧迫感。 “原本是打算完全按照那个法宝的方式打造的,现在看来不行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法宝的形成。” 犬夜叉曾经在幼时遭遇七八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还能用唐国的符咒,想要杀他,却被他拔出铁碎牙一路追杀,全部杀光了。 从那些人身上,他得到了不少东西,包括基本残缺的书籍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这些年努力学习各个地方的文字语言,就是为了破解那些像是天书一般的书籍,虽然大部分都破损了,但是还是有不少有价值的。 尽管许多书籍上的文字他都完全不认识,但是他知道这些书都是无价之宝。就像是那本唐国楼观道的道书,用的是唐国懂得文字书写的,上面就介绍了打造本命法宝的方法,还有十几种药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绝版的医书,要不是靠着这些东西,犬夜叉未必能走上成为医师的道路。 “这次是因为火鼠裘被人找上,下次或许就是那群怪人背后的人了?他们连唐国大门派的道书都能抢到,肯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早晚会找上门的。” 想到这里,犬夜叉不由得更加快了几分速度,一头银色的长发在林间飘荡,就像是一道银色的影子一般,倏忽而过,不留踪影。 有砍柴人偶尔看见了,就以为是山神显灵,加上犬夜叉偶尔会清理附近的妖怪和危险的野兽,被人发现踪迹,更是留下了不小的名声。甚至有人自发为他祭祀,建立了小小的神龛,进入山林之前都会虔诚地祭拜一番,乞求出入平安。 在这样一个万物有灵的时代,这些事情稀松平常,半妖少年偶尔还会刻意地去坐实山神的身份,以宽慰那些可怜的人们。在母亲十六夜的教导下,犬夜叉是一个三观向上积极进取的有为青年呢! 第四十章本命法宝的想法 犬夜叉将药熬成一小碗汤,给十六夜喝下后,看着她睡下,轻手轻脚地离开,关上门。 然后风一般跑起来。 悬崖峭壁是天然的屏障,加上一些小小的手段,就可以藏下不少东西。 在一处天然的溶洞里,半妖少年储藏了一些东西。 冰凉的地面结着一层积水,走进洞中还有滴水声,一滴一滴地,缓慢而坚定。 里面有许多牙齿,形状大小都不相同,可以看出是来自于许多不同的妖怪身上。 “切,刀刀斋那家伙居然说什么铁碎牙是最好的妖刀,什么斗牙王带着三把刀就能闯下偌大家业。 真这么厉害怎么不知道逃跑,居然那么窝囊地死在火里。 要不是为了学会打造妖刀的本事,谁会去听他的唠叨。居然说我没有天赋!打铁什么时候也要什么天赋了?” 半妖少年在诸多收藏品中挑拣一番,质地不够坚硬的放弃,妖力不够强的放弃,最后挑挑拣拣还留下上百件,最后能够装满一个大箱子。 “打造本命的法宝只能我自己来了,要是能把铁碎牙熔了重铸九号了,可惜刀刀斋死活不肯帮我这个忙,说什么按照遗嘱我就该用铁碎牙,不能自如使用的刀再好也就是个废物。我现在需要的是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刀。” 最后,犬夜叉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拔下自己的牙。 据说铁碎牙打造的时候,材料就是斗牙王自己的一颗牙齿,刀鞘是一颗树妖的枝干,上面拥有固定的妖力结界。铁碎牙蕴含着斗牙王的绝技,轻轻一挥就能消灭几百上千的妖怪,是他成名时就带在身边的三把妖刀之中最常用的一把。 “法宝和妖刀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应该不是非要拔牙不可。这牙齿保养得很好,拔下来真是可惜了。而且,很痛的!” 犬夜叉跟着刀刀斋学了半年左右的打铁,拖过世的斗牙王的福,刀刀斋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虽然时间太短没有可能学到太多东西,但是他也在刀刀斋的指导下,亲手铸造过几件妖刀。算是比较熟悉了。 不同于大唐的法宝,这里流行的是妖刀、邪刀的说法,刀刀斋擅长打造的就是妖刀。 妖刀,顾名思义,是采用妖怪的身体部分作为材料的,通常打造出来之后都是给妖怪用的,具备强弱不等的灵性,可以保护主人。有些妖刀甚至还会自行激发,保护被承认的主人。 然而人类持有妖刀,哪怕是自行打造的,也会在无意之中伤害到主人,这不是妖刀本身的问题,而是人类太弱不足以驾驭妖刀。强行使用本来为妖怪而设计的妖刀,自然会不利于人类。 至于邪刀、邪剑之流,是采用各种邪恶的仪式,或者血腥的手段,造就出的一类威力很强的武器。刀刀斋的弟子曾经杀了小孩子祭剑,就被他逐出师门,他本人也是极为讨厌这类武器的。 邪刀会反噬主人,纯粹就是为了杀戮破坏而生,即使是它的主人和铸造者也是它攻击的对象。这种刀,除了威力强大之外,几乎全是缺点。 “这些妖怪的牙齿都是上好的材料,用我的妖力来慢慢将其中的精华提取出来,需要好几年,辛亏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做准备,现在只要准备收尾就可以了。” 说着,半妖少年将妖力渗透进入一只牙齿,从其中抽取一点点的妖力精华。这一点所谓精华,其实就是原本妖怪活着的时候的妖力,蕴含部分特殊的能力,是由不同的妖怪决定的。犬夜叉收藏的妖怪牙齿,活着其他的部件,甚至还有梳子、石头,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妖怪身上最有价值的部分。当然,没有大妖怪,那不是他可以想的。 “用几百种妖怪的妖力精华,加上我自己的牙齿,就能铸造出一件拥有许多能力的妖刀,不过妖刀的属性还是要有所取舍。 法宝的成长性要远远超过妖刀,本命法宝更是如此,或许可以结合两者,打造一把妖刀型的法宝。” 这只是法宝的原料处理部分,直接关系到最终法宝成形时的形态、能力、威力等等。 “太慢了!今天必须要将它们全部完成。” 犬夜叉本身的妖力不过是中等,只是凭借着后天锻炼学习,所以才能和妖怪们交手占据上风,相比起那些动辄几百岁的妖怪,他的年龄终究是个硬伤。 妖力的积累需要经年累月的修炼,即使是学习了一些吐纳导引药浴內炼之术,也不代表他就能一步登天。 “我的血,是大妖怪中的强者,斗牙王的直系血脉,所以蕴含的妖力,天然层次就高出那些杂碎妖怪,所以他们吃了我就有可能成为大妖怪。这种上档次的血,想必能够加快我的速度吧?“ 犬夜叉用爪子将手笔割开放出血液,淋到这些需要处理得材料上。 大妖怪后裔的血脉果然不凡,滴在这些牙齿、梳子、石块上很快就起到了作用,仿佛是被压迫了一般,原本深藏在这些材料内部的各种妖力精华,一点点被逼迫出来,在空中显现,形成原本生前的样子,张牙舞爪,似乎要扑过来一般。 “哼,生前尚且被我杀掉,死了还想作祟!给我乖乖地!” 犬夜叉一抓,就将这些妖力无意识显现的形象打散,留下的是纯粹的妖力精华,形成的是种种雾气。 犬夜叉将这些妖力精华收集起来,用自己的妖力束缚、凝聚到一起,渐渐形成漆黑如墨的结晶体。 失去了妖力精华的材料,顿时失去了原本的光泽色彩,就像是放置了千年万年一般,腐朽、沙化。 犬夜叉给自己止血后,将所有的妖力精华结晶收集起来。 “这次也有巴掌大,这么小体积分量居然这么大,真不愧是妖力的结晶。” 失去不少血液的犬夜叉脸色稍稍有些苍白,不过他早有准备,在溶洞的一侧招出陶锅,选出几样补血的药材,调和君臣,快速给自己调配了一剂特效药。 “不能让妈妈担心,只好先在这里喝完药再走。” 每次他都是在这里放血,然后喝药,最后离开的。 喝完药,半妖少年在空地打了一趟拳耍了一套刀法,出了一身汗。 接着,是例行的吐纳內炼功夫。 几个时辰过去,他就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一点都看不出曾经失血过多的样子。 临走时,半妖少年检查了周围的妖力结界,顺便又注入了许多妖力。 “这样,就安全了,这么强大的妖力结界,就是大妖怪来了也能支撑片刻。” 第四十一章法界 京都,藤原宅。 藤原妹红和自己的母亲住在偏僻的小房子里。 她的母亲没有名字,只是人们叫她十七。因为她曾被买进来时,是第十七个。 这时,她正在给妹红梳妆。 没有好看的水分胭脂,妹红也不喜欢,只是简单地梳妆,教导妹红应该学会的装束。 “妹红,要像个淑女,不要和他们打架哦!” “我不是……只是他们诋毁您,所以我才揍他们的。” 妹红有些窘迫,毕竟她总是让母亲担心。 不过妹红决定,下次见到那些坏小子要教训得更狠一点,让他们见了自己就绕路。 藤原不比等有十几个儿子女儿,妹红只是其中不受关注的一个,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她是否受了委屈,只有靠自己的拳脚才能保护自己。虽然总是打架不好,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不能看着那帮小子恶作剧。 “妹红要嫁到别人家了,以后要敬重姐姐、侍奉夫君,可不能这么下去了。” “好啦,就这样吧。我家妹红真是个美人呢,稍稍打扮就不输给京都里那些大小姐们。” 母亲将妹红仔细地打扮之后,又笑着给她展示一件白无垢。 轻纱般地白无垢洁白无瑕,绵绵密密的针脚,是给妹红预备的嫁衣。 白色象征着纯洁,也比喻新娘如同一张白纸,舍去在娘家的坏习惯,重新学习夫家的文化与习惯。 与此同时,也代表着嫁出去的女儿的祈愿,切莫出而又返,被夫家休弃。 “妹红,来看看这件。” 听话的妹红被母亲拉着试衣服,乖乖地穿上这件白无垢。 纯白的嫁衣穿在妹红的身上,很合身,通体的白色,无有一丝杂色,带着些凄艳的美感。 不过妹红笔挺的腰与她特殊的气质,居然将嫁衣穿的跟上刑场的犯人一般,还是太紧张了。 “据说对方是个温和的人呢,妹红一定会过的幸福的吧?” 十七继续这样说着。 “妹红要乖哦,到了夫家就好了,在这里你过得很不愉快,我都是知道的。” “妈妈·······” 妹红难得的红了眼圈。 ············ 花儿又飘零,凌乱洒在树下,晴明的庭院里一年四季从来不缺会开出美丽花朵的草木。 穿着大袖子的衣裳,晴明对着这花草静默。 点点细微的光,自他的身上透出,照在方圆三尺之地。 脚下木屐边上,一朵被踩烂的花朵经这样的微微白光照着,渐渐地居然催生出根茎,扎入土中,以常人肉眼能见的速度不断生长,很快就长成了一个新的植株。 “万物滋养生长的力量·······” 一点火苗、旋风、沙尘、冰雹,小小的四种景象又交替出现,渐渐演变出各种气象,当然,都局限在身前三尺。 身前三尺,就是一处分界。 “这就算是仙人了,时隔十年,再度成就,又是一番天地。” 晴明身前三尺,便是地仙法界虚空,可以是三尺,也可以是千万里之遥,是独属于地仙的特有神通。 在这个世界成就的地仙法界,立意上是由四象演化,即身世界,由内景一步步显化成真,到如今这步方才算是成就了内外天地。 此刻,晴明就是一方世界,周身三尺就是界限,相比单纯依靠洞天世界成就的地仙,他这种方式更为自由方便,当然难度也更大。 “内外天地原来一般,地仙造化果然玄妙。” 初成法界,心中欣喜而又平静,仿若一切本该如此,只是以往为外界所扰,不能得见真实。 一时兴起,晴明又试着地仙掌握的造化之力,在法界之中可谓呼风唤雨、随叫随应,除了难以创造智慧生灵之外,就没有什么难得住的。 只是出了法界,这般神通法力虽然还是有效,但先天就弱了三成,而且还得消耗本身法界之力。 “毕竟这个世界不如主世界那般适宜仙人居住,能有这般已经算是不错。” 成就地仙的晴明仔细对照了之前阴阳术接触法的境界,品味其中的差别。 “还是完整的地仙要胜出不少,单纯接触到法的阴阳师只是会在长年累月之中提升自身的本质,拥有更为强大的能力和寿命,但其他方面有所不如。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理是什么样子的,贯彻此世的理,应当是无处不在的规则道理一般,是相当于将自身的理嵌入到天地运行的庞大体系之中,成为这个世界的一条普遍真理。 这和地仙的立意不同,说到底这不是一条路子,仙道最初的根本立意就是超脱,不会局限在某个世界。” “地仙成就,和散仙又有不同,其中差别犹如黄金与沙砾,前者近乎不朽,后者不过数千年寿命,这就是道统传承的差距。” 晴明踱步直到外面,见着远处人来人往,各自忙活不休。 “仙道逍遥自在,而今才算领会。法界张开,就是自成天地,跳出天机,不在算中,不受世界侵扰。虽然还不是永恒自在大罗仙,却也多少可以和天意过过招了。” 晴明降生时就有天意垂青,本身担负着传下阴阳道的使命,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镇压扶桑六十六国妖怪,开辟属于人道的新时代。 “我进步的速度太快了,未尝不是因为有潜在的危机。只是我何必要一头撞上去,如今成就了法界,在这个世界什么妖怪能算到我的行动呢?只要谋划得当,将危险消除在萌芽之中,结果是一样的。” 阴阳师专业就是占卜,从出行、家居、风水、星象无处不包含,身为资深的阴阳师,晴明对于占卜数算之道也差不多到了相对的巅峰了。 虽然常言道,算者不自算,但其实还是可以通过和自己有关的人的运势来间接地推算到自己。 比如说,推算妻子的命运,是否会守寡,就可以间接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死。一个人不可能真正的完全不影响到周围的人,占卜周围人的命运就能拼凑出占卜者自己的运势,绕开所谓的限制,从侧面迂回得知。 “果然,成就地仙之后,这个世界就安全了许多,桔梗和母亲都是上上大吉、无往不利······” “桔梗会有两个孩子,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些年再说吧·······” “藤原家掩盖的真相,不久就能得知真相了,藤原家不久将有大灾厄,仇家寻仇,积年旧怨也会一并了结,这是被我和犬妖找上门了啊!看来我此行必能如愿。” 第四十二章悬赏 天海奏是侍奉藤原家的私人阴阳师,在幼年时就因为“见鬼”的才能被藤原家发现并且收养,随后秘密送去学习阴阳术,同期大约有十二人,都在一个隐秘的小岛上,教导他们的是一个老得掉牙的阴阳师。 在那里,他度过了十二年,学习了占卜、星象、下咒、画符等等阴阳师的本领。 阴阳师的入门就需要天赋,一般都是“见鬼”能力,就是具备常人不能做到的看到鬼物的能力,当然其他特殊天赋也可以。 藤原家为了培养自己的阴阳师花费了大量金钱,从生活起居饮食用度上都堪比小贵族,更加不要说阴阳师学习需要的耗费。 所以天海奏对藤原家很感激,发誓要报效藤原家。 “这一次的目标是火鼠裘,尽量不和对方冲突,避免伤到脆弱火鼠裘。只要那家人不太离谱,多给点钱也没关系。” 以藤原家的权势,寻找一个知道了名姓的半妖,还是很轻松的,尤其是他的母亲曾经还是个城主的女儿,那就更方便了。 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女人能够跑多远?即使她的父亲给了她钱财甚至派了人保护又如何?扶桑六十六国本身才多大? 一处一处地找过去就行可。 “只要你还要吃饭、穿衣、买药,总得和外界交往,一个半妖实在是太显眼了。异于常人的外貌、不合常理的力量,总会有人恐惧、害怕,从而选择告密的!” 想到这里,天海奏唤来手下。 “仓木修,去把悬赏再提高一倍,五千钱!悬赏有着火鼠裘的半妖少年,头上有犬耳朵,只要提供可靠消息,就能先拿一半赏钱!等找到人,再付另一半!” “是,大人!” 叫做仓木修的男子出去了,将写在外面的告示再加一倍,同时派着几个嗓门大的人再人多的地方卖力吆喝。 他们最近就住在酒馆里,带着藤原家的命令而来,不加掩饰地显示自己的身份,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即使是本地的贵族也不会贸然因此得罪一位实权的大贵族。 一行二十余人,个个都是武士,带队的只有两个人是阴阳师,在这样的偏远地区算得上是有钱的大爷了,老板恨不得他们多住几天。 天海奏在这个比较安静地屋子里静坐,完成今天的修行。 阴阳师通过静坐冥思来进入定境,功力深厚时可以掌握操纵鬼神的能力,从而将强大的鬼物精灵降服成为自己的式神。 “传说中阴阳师晴明是白狐之子,本人则是高僧转世,经由静坐修行掌握了操纵鬼神的能力,可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莫非是我的修行还不够深?” 天海奏很早就对那位传奇一般的阴阳师新星感到好奇了,并且试图去追赶他,只是一直不得要领,愈发感受到阴阳术的博大、浩繁。 “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一下,请教这位传奇的阁下。” 闭上双眼,天海奏很快进入平静的状态,对外界的事物不闻不问,渐渐深入功境,挖掘人心之中潜藏的力量。 外面,仓木修正靠着一张桌子,和其他武士一起休息。 两个被雇佣的当地人,正在给酒馆里人宣传告示上面的内容。 “听好了啊!阴阳师大人悬赏寻人!给五千钱!都是黄澄澄的唐国铜钱!响当当的!” 一边说着,一遍从一个加盖的箩筐里抓出一大把铜钱,然后又撒进去,铜钱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从外面可以看到,箩筐里面慢慢的都是铜钱,五千钱肯定是有的! 围观的人群看着这笔巨款都是直流口水,然而看到坐着的穿着甲衣、带着武士刀,随时散发着冷气的几个武士,就不敢动歪心思。 加上这群人直截了当地亮明了身份,是京都大贵族派来的人,就连附近几个城的城主都特意前来拜见过。 这就更没有人敢打主意了! 不过总有人胆子肥了,企图拿假消息换钱,却被阴阳师几个问题就问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当场就被揭穿,拉到外面去抽了十鞭。 被抽了十鞭的那家伙背上鲜血模糊,当时就去了半条命,回去当晚就断气了。消息传开,就再也没有敢骗钱的人了。 这个时候,很多人,不绝大多数都是不认字的,只能靠着这种原始而低效率的办法口口相传,好在他们已经基本确定那只半妖在附近出现过,不出一个月肯定能一一排查清楚。 “记住了,我们这次只是带回火鼠裘,不是来杀人的。在外面,我们就代表着藤原家的家风,一言一行都不能给主家抹黑!” 另一个阴阳师仓木深作正在给几个年轻的武士讲着道理,听得那几个十三四岁的年轻人热血上涌。 “嗨!我等必定不负使命!不给主公蒙羞!” 仓木深作欣慰地点点头,就是这样有动力有干劲的年轻人他才喜欢啊! “这次的事情很重要,主公和辉夜姬打赌的事情已经广为人知,我们这次出行几乎是公开的,不知道多少人在观望着,这个关头绝不允许有人背信弃义、败坏主家名誉!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动手强抢,火鼠裘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件死物,只要开价够高总能买到的!但是失去的名誉再想挽回可就艰难了!你们可明白了?” “嗨!真是受教了!不愧是运筹帷幄的京都之狐仓木大人,在主公面前您一定是经常出谋划策的吧?” 几个年轻人当真是感觉学到了许多东西,在这个教育落后、普遍文盲的时代,武士也不见得认得多少字,更不要说念书了。 而阴阳师不光是认字接受教育,还要学习许多技能,在这个时代,每一个合格的阴阳师都必然是位学者,所以供养一位阴阳师是真的要花费许多资源的。 “能有机会聆听仓木大人的教诲,这次任务真是我等的幸运!” “是啊是啊!” 几个武士的吹捧让仓木深作很受用,虽然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吹捧的日子,但是这次出来不是闲着无聊吗,纯粹当作是解闷了。 于是,他又开始讲故事了,那是他在外解决妖怪时的见闻,这时说出来,唬得这帮子小家伙一愣一愣的。 第四十三章刀胚 打造一把上好的宝剑是相当不容易的,宝刀其实是一回事。 幸好,这个世界存在妖怪,可以掌握自己的妖力,并且对其进行精细操作。 半妖少年终于把自己的牙齿拔了一颗下来,那是一颗小小的牙齿,拔下来之后就变成了三寸长,堪堪当成一把匕首。 “我还不能自如地妖化,大约妖化之后能有······” 少年比划了几下,从牙齿的大小推测自己妖化之后犬妖形态的身体大小。 “真是太小了,果然我还只是个孩子。妖怪的成年时间太久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少年嘀咕着,将之前收集的妖力精华结晶都取出来,配合着炉中的不灭妖火燃烧。虽然这么叫,但不是真的不会熄灭。 “妖火点燃妖力结晶后,大约就能软化这颗牙齿,接着只要将这些妖力与牙齿融到一起,刀的胚子就能完工了。关键还是在于火候。” 血红色的火焰杯少年点燃,在炉中烘烤着半空中的牙齿,被投入进去的妖力结晶经少年的妖力火焰炙烤,不断地被烧去杂质,留下纯净的妖力,被少年的牙齿容纳。 “这个过程中,大约要持续七个时辰,不能间断火焰。” 少年看着炉火,不时添加材料进去,调整妖火、改变刀胚形状大小,直到等了七个时辰。 熄灭炉中妖火,那牙齿已经大变模样,长条状,白色,玉石一般,带着火纹,大约有一臂之长。 仔细检查一遍,确认形状、样式大体都符合期望。 少年用自己的血液喂养这把剑,用蕴含妖力的血淬火。 与此同时,吐出自己辛苦修炼的内丹,将这由精气神炼化而成的内丹吐出后,少年脸色苍白了许多。 “果然还是不习惯这样,内丹火候不足,一次离开就感觉身体掏空了一般。” 少年的内丹,是他修炼楼观道內炼功夫之后结合半妖本能成就的,和人修的不太一样,其中掺杂了妖力。 这弹丸大的小小红色内丹滴溜溜旋转在刀胚上,放出红色的光,给刀胚注入了许多精华力量。 眼见这内丹光华逐渐暗淡,少年赶紧收回,那内丹自少年天灵没入,瞬息不见。 这种内丹,可虚可实,可以穿墙过海,等闲是困不住的,本质上还是精气神的高度凝聚炼化,多次提炼之后发生质变的产物。 “回头要慢慢吸取日月精华来补充,这一小会儿居然就消耗了我三个月的功行,给这刀启灵这么费劲!” 过了一会儿,慢慢地刀身就褪去了火性,显现出来了它的真正模样,一把黝黑黝黑的长条状物体。 “差不多了,刀胚形成,接着就是养刀,养刀之后就是开锋祭刀。” 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刀鞘,没有找到斗牙王打造刀鞘时的材料,只能取了一颗树妖的树芯,加上结界,勉强也算是足够了。 “养剑要娶十二万种灵草毒草以及其它材料,反复用药液洗练剑身,最终成就上品仙剑,出入青冥,是上乘的养剑法门,养刀和养剑一回事,可惜我不可能有那么大财力,专门培育那么大种材料修成那种成道的仙剑。真想去亲眼见见楼观道山门,这么奢侈的法宝,是怎么供应的起的?那楼观道得多有钱?” 虽然没有那十二万种灵药毒草用来洗练剑身,使之超脱凡剑,但是少年想到了替代的方法。 “没有灵药,妖血也是一样的。反正都是要属性不同的灵药反复洗练来壮大宝剑的灵性,用妖血想必也能。” 少年奔波了一个月,装满了十几口大缸的妖血,有飞禽,有走兽,有水中的,有地下的,有草木的,有精怪的······不论能力高低妖力强弱,凡是他能收集到的,稍微有些价值的妖血,都被他搜集了,现在就将刀胚丢进去。 妖刀就开始喝血,当然不是全部都要,只要那对它有益的一部分,渐渐地,一缸妖血就缩水到三分之一,缸中留下的是一坛清澈的清水。 随后刀胚自行飞出,在空中嗡嗡鸣叫,刀身依然如故,只是似乎多了些光泽,黝黑的刀身上不时闪着淡淡的光芒,显然是灵性大增。 “妖刀毕竟和仙剑不一样,灵药也毕竟和妖血不一样,洗练出来的结果大概也是不一样的。只是看这灵性,的确增长了不少。” 得了主人的指示,这把刀便放开了痛饮起来,从一口缸到另一口缸,喝完之后,灵性大增,在溶洞里上下盘旋飞舞。 “这刀速度都快超过我了!” 刀胚飞舞了一会儿之后,少年一招手,就乖乖地飞到主人手上。 “好刀,今日起,你就叫做冥夜。” 刀胚也像先前内丹一样,没入少年体内,待在内丹附近,伴随着妖力的运转自行吐纳反哺少年。 “这是具备提纯妖力的能力,虽然效率低了些,也算不错。” 走出溶洞,顺手加固结界,经过他多年的加固,这片区域的结界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了,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结界术,但是不断填充的妖力使得它变得非常坚固,除非是犬夜叉本人,谁都不能轻易进来。 外面已经是夜晚了,少年今天难得地不回家休息,只是找了个空地,盘膝而坐,将内丹放出,在天灵上方三尺处。 月光渐渐被悬在空中的内丹吸引,这片山谷的月光越来越亮,远远看去就像是笼罩着一团光柱。 “扶桑这里的妖怪太原始而低效了,修炼妖力全凭互相吞噬,要么就是靠时间累积,有点本事的靠着人们的畏惧和信仰来增长妖力。哼,一帮土鳖,哪里知道我道门秘法,一夜顶百夜,一日顶千日,一年等同于你们几十年。等我修为高了,能把整个扶桑夜晚的月光全部抢走,这些土鳖妖怪就是修炼一万年也不见得做得到。” 身为扶桑唯一学习了楼观道这种大门派秘术的半妖,犬夜叉很以这个身份自豪,常常对比唐国传说中的大妖,和扶桑所谓的大妖怪,一种“众生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油然而生。 “还是要你犬夜叉大爷来拯救!等犬夜叉大爷成仙了就来济世度人,也来伐山破庙,开山立派,做一方教祖!到时候,大爷只收半妖,不收纯种妖怪!” 第四十四章尊贵 蒙蒙细雨,如牛毛般,淅淅沥沥,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此刻静谧,唯有天地自然。 晴明穿着广袖白袍,带着西风而来。 木屐踏着泥土,走过草地,净光烨烨生辉,不染世间尘埃。 “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虽然不是羽化,登仙倒是真的。从我在此世成仙开始,便当真超脱了一般。” 晴明伸手点出,就有着蝴蝶飞到他的手上。 “蜜虫,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桔梗还认得吗?” 蝴蝶在晴明的手上磨蹭着,发生一个女声。 “自然是认得的,桔梗大人能辨别世间万物的内心,不是从外表看人的。” “自我成就地仙法界,这个世界就与我隔了一层,纵然是赤脚步行泥泞之中,也绝不会有半点痕迹留下。以前能做到这个地步,少不了要用术,这时纯粹是自然而然,这就是差距。” “今日方才知晓地仙法立意这深远、神通之广大,非是太乙散数可以媲美。” “难怪大明几个道脉都是地仙法,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地仙地仙,根基就是大地,什么是大地?” “大地就是承载,就是背负,放到无量虚空,就是一个又一个的世界。” “地仙法,就是成就一方世界,造化万千众生,天地人三才合运,自有世界大力!” “诚可谓之不可思议!这样的伟力,等闲旁门仙人纵然神通再广、法力再深,岂能能与一方世界相提并论?” “旁门仙人,非得飞升上界才可超脱红尘,远离人道种种灾难祸患。” “可是我等地仙,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福地,就是净土,无有灾难困扰,不受红尘侵袭。只要道德、道行不坠,便可逍遥自在。” “地仙洞天,可以消解煞气、沟通虚空,于世界而言大有裨益,自然渐渐积累气数,天意垂青,这是有功于世界,在哪里都受欢迎。” “这是要挽留我啊!在原本世界哪有这种好事,一路示好,处处优待。这一路我都发现了多少好东西了。一个世界再小,积累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丰富,供应我一人成道绰绰有余!真是有些动心了!” 晴明哭笑不得地见着眼前的一只小鹿,它跪伏在地,口中衔着一只带着露珠的草药,花开三朵,异象扑鼻,根上还滴着绿色的汁液。 这简直就是神话再现,祥瑞天成,活脱脱一副神人降世、百兽拜服、四方震动、流光溢彩的翻版。 然而这一路行来,各种套路不同,换着花样地送宝物、灵药、书籍、藏经,甚至还有几个露天的银矿、金矿在晴明靠近时无故被雨冲刷显现出来······ “这些灵药给我还有些用处,你把那些金银宝藏都给我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觉得我想当皇帝?我走到那山边,那山崖就突然垮了,显出矿石,生怕我找不到?我要想当皇帝,还会等到现在?” 晴明真是感受到过分的热情了,这个世界见到他本人成为地仙那一刻就不断地给他示好,这个诚意十足的样子也令人吃不消。 “必然是有个原因的,这个世界哪里需要我填上吗?” 正在想着,天边突然出彩虹了,就挂在晴明头上,七彩的,就像是个光圈一般,远远看去就是晴明身后显出七彩光华,披在身上一层霞衣。 “这个世界简直是疯了······” 晴明就顶着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祥瑞异象一路跑,时不时出现嘉禾、瑞雪,偶尔会有白狐送药、麋鹿衔芝,水中大鱼跃出掉入舟中,山间鸟雀围绕献喉······ ······ 红白的巫女装穿在桔梗身上很适宜,上白下红。 桔梗这次去往一个除魔师的村庄,处理关于四魂之玉碎片的事情,据说四魂之玉最初就在那个村子里诞生,拥有强大灵力的神巫女翠子战死,后来除魔师在这里建立村庄,用妖魔的尸骨制作各种武器斩妖除魔,同时也是看守这片地方。 “这里残留的邪气很顽固,只是被结界挡住,不得出来。我已经净化了它们,但是妖怪的尸体还是要尽快烧掉,免得再生出事端。” 桔梗对着村子里的村长说着。 “真是感谢您了!” “不必客气,那么,这就告辞了。” 桔梗微微行礼,然后就背着箭囊离开。 灵力极强的她,感受到远处有奇怪的气息。 步行过去,灵力的蜕变带给她的是许多前所未有的能力,至今仍旧未能全部挖掘出来,只是本能地在运用着。 很快,她在一处悬崖下,发现了一个全身被烧伤、跌落山崖的人。 莫名地熟悉感,给桔梗一种奇妙的感觉。 “自那位域外来客的记忆之中,似乎可以找到相似的一幕,只是印象很模糊。” 桔梗沉吟着。 以往遇见任何需要帮助的人,桔梗都会毫不犹豫,但是这次,她难得地迟疑了。 “晴明已经帮助我将另一个灵魂驱逐出去了,留下的只是一些残缺不全的印象,不至于会影响到我。除非这一幕对于我很重要······或者是这个人,或者是这件事。” “那么,按照我的习惯,遇见这个人,一定是会去救他的······” “救他,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而且,会导致许多事情!” “那么,我该不该救他呢?” 桔梗本来想不管不顾地上前救人,又想到晴明在临行时的嘱咐。 “桔梗你总是太好心了,见到所有的人都想去帮助,这样会很累。” “以后再不能这样了!” “总是要加以区分的,善恶不必深究,至少不要给自己惹麻烦啊!” 水的彼岸,桔梗花在绽开。在那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倾吐着淡淡的芬芳。 晴明曾指着桔梗花,对着桔梗道。 “以后呢,你要救人之前,先想想我们的家。” “家?” “对,以后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你不再只有一个人了,桔梗,毫无节制的善心也会使你疲惫不堪。总之,先看看对方是不是值得救。” 这个时候,晴明曾经与她说过的话,回响在耳畔。 桔梗踌躇着,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四十五章作者的笔下物语 躺在地上的人浑身焦黑,一动不动,全无声息,只是桔梗能够发觉他还有气。 仔细想了一会儿,桔梗终于还是准备上前救人。 就在这时,她的手被人握住了。 桔梗一惊,发觉了来人是谁。 “晴明······” 突然间就说不出话了。 此刻的晴明,卖相惊人,浑身白衣,更无一尘,站在那里,就被一层又一层的霞光围绕着,亮的耀眼,脑后一轮金色光圈挂着,不断地放光,身边跟着各种异兽。 带着翅膀的白虎,头上生角的蛟龙,盘旋于天空如同火焰一般的不死鸟······ “幸好我赶上了······” 晴明带着些庆幸,要不是一路顺风顺水,还真未必来得及。 “你······” 桔梗有些惊讶。 “先不急着说,让我解决这个人。” 晴明冲着头上的不死鸟招招手,那只一直正致力于打击邪祟的瑞鸟,就像得了号令一般,开心地冲着下方吐出火焰,落到那倒在地上的黑色人影,然后,瞬间吞没······ “不死鸟仇视一切罪人,这人的罪孽已经足以让他在死后受刑几十年了。当然了,是人间几十年。” 晴明说得很清楚了,人间几十年,也就是说,幽冥世界几千年。天上一日地上一天,就是指的不同世界时间流逝快慢不同。在人间几十年,就是冥界上千年,这么久的刑期,已经足以说明这个人的罪孽很深很沉,加上不死鸟那明显的态度,事实一目了然。 桔梗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 晴明一把将她搂住,轻轻嗅着她的头发。 “这样罪孽深重的人,都是天恨人弃地厌之。你救他一次,都会被连累,少不了以后要被阎魔的笔墨记上一笔。要知道,你这些年帮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是真的该救的,多少是不该救的?” “不要这么累,也不要这么苛刻,你帮不了太多的人,你只要帮那些是实在是无路可退的人就够了······” “那些不是你的错,不该由你来背负······” “我晴明的妻子,怎么可以受委屈?” 晴明将桔梗搂在怀里,不断地安抚着她,对她说着这些话。 “晴明。” “嗯?怎么?” “你这是怎么回事?” 晴明尴尬地笑了。 “大约是上天不愿意我离开,希望挽留我呢······” “这是在开价,显示诚意吧。” 桔梗突然抬头,盯着晴明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 “你——要——走?” 天空之中一声晴天霹雳,随后落下了小雨,只是到了晴明桔梗身边就被风吹开,没有雨滴落下,独独留下了一片小小的无雨区。 桔梗自从灵力蜕变之后就渐渐不似凡人,这个时候也愈发地敏锐,甚至感觉到冥冥中的一种意志。 “整个天地······在挽留你!它希望你留下!” 桔梗也是初次遇到这事,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 “晴明是要去其他的天地吗?” 晴明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原本也没想好怎么和桔梗说这些。 就在这时,桔梗说着。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等你!” 晴明听着这斩钉截铁的话,也是一震,心中五味杂陈。 原本,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个世界留下这么多牵绊,本想着修成地仙,了解种种缘分之后,就回到主神空间,至于任务也是不强求,实在不行就果断抽身。 只是当真没想到会遇见桔梗,甚至还结婚,未来可能还会有家族。 “主神,以后能不能回来这里?” 以往他从来不试图呼唤主神,这时却破例了。 主神不是以腕表的形式存在,或者说,从转生模式开始,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腕表,从来都是主神凭空显示任务,然而只要在心中反复呼唤主神就一定会有回应。 这个时候也是一样,反复急促地呼唤了主神三次之后,就显现出一行墨迹,只有晴明能看到,而桔梗是看不到的。 “完成所有主线任务之后,就可以将这里作为主场世界,这是对于降临者的优待。” 晴明就放下心来,在这个世界,他的牵绊不比原本世界差,要轻易放弃,实在是舍不得。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我这种就算是作茧自缚了吧!” 晴明暗暗自嘲。 “爱情是咒!” 桔梗突然说着这一句。 “你会回来的!” 桔梗伏在他的胸口,幽幽地说。 “桔梗还是那么懂我!” 从来都是这样,晴明的心意往往自己还不清楚,桔梗已经先知道了,桔梗比晴明自己还要懂他。 “桔梗是晴明的家人,怎么能不懂晴明的意思?我其实比晴明还要大呢!我都十八岁了!” “哈,桔梗不是不记得自己的岁数嘛!” 记得当初桔梗被人夺舍,晴明一眼就看穿她是一体双魂,救下了她,那时她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岁数,只是从妹妹小枫哪里大概推测出来。 “晴明多大,我就多大,所以我也是十八岁了。” 少顷,云消雨散,两人就在这里相拥着欣赏彩虹。 晴明有了回来的意思之后,整片山谷都不一样了,充满了生机、喜悦,叽叽喳喳的鸟儿们在不远处跳跃、盘旋,歌喉清脆悦耳的干脆靠近过来,在两人身前鸣叫。 只要是桔梗听着喜欢的,晴明就打赏一些口粮,都是路上挑挑拣拣得来的灵药,这时候作为鸟雀的食物也颇得它们喜爱。 只是这般浪费的,千古以来大约也就这么一人了。 “晴明······” “嗯······” 晴明抱着桔梗,就腻在一起,不想放手。 和其他女子不同,桔梗纯净的灵力有着让人舒服的感觉,即使是现在的他,也不愿放手。 “你是不是成为神明了,就像你从前说的,洪荒时期,神人降世的故事。” “有些类似,但又有所不同,我是被世界看中了,也许以后要执掌天地权柄也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处在神话之中啊,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某个大能笔下的物语呢······” “就像无口女一样吗?” “差不多,只不过这个故事有点长,这本书本身就是一个世界罢了。” 第四十六神宫爱内亲王 京都,内城。 头发灰白的青年背着手走在皇室的居所之中,堂而皇之地走来走去,经过的地方旁人都无视了他。 他顺着宫中的小道走,有时某些地方的符咒闪烁着灵光,就丢出一个小小的金刚镯子,那些纸做的符咒就失去光芒,飘落下来。 “金刚镯仿制品,花了我五万因果点数,果然物有所值。” 青年商羊在宫廷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天阴沉着,浓郁的乌云渐渐汇集在京都上空,隐隐有闷声传来,还有一两道雷光霹雳。 商羊一袭青衫,长发束在脑后,扎着小小的蝴蝶结,粉色的。 “主神,你说,把这京都一把火烧了,能收获多少因果?” 他悠闲地在宫阙之间穿梭着,寻找着,似乎在找某个不确定的目标。 接着,一个女声从不知名的地方响起。 “我劝你还是悠着点,这个世界不太正常,按理来说,竹取物语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还有犬夜叉也不该在这个世界,我怀疑这个一个多个剧情并存的混合世界。” “哦?那有什么区别吗?” “混合世界不可以常理推断,因为互相混淆,事实上的剧情根本不可靠,很可能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接着不等商羊继续问,女声又说着。 “比如说,京都大结界,就是根本不存在于这个时间点的。它本来应该在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五十多岁时阴阳术大成后建设,可是现在就已经出现了。你身上的妖气虽然纯净内敛,但是稍微动静大一点就会被结界侦测到,阴阳寮的阴阳师就会带队驱逐你。” “所以说,悠着点,最近我们已经做了不少事,搅乱了命运,大概已经被盯上了。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个世界的话,就动静小点。” 商羊不在意地挥挥手,说道。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能够拦得住我们的,只要有足够的因果,就是现在强闯唐朝皇宫干掉武则天都没问题,那帮牛鼻子要是见到我原始天妖还不得乖乖跪下喊祖师爷!” “首先,我要重复一次,我是综合资讯因果操纵仪,不是万能主神牌有限许愿机器;其次,你只是原始天尊梦中的投影在这个世界转化成为的妖族,并不是原始天尊。事实上,信奉原始天尊的道士见了你肯定不会错认为祖师的!” “唉,你还是这么无趣,不就是没忍住大闹了一次嘛!都要怪那小紫太可爱了,一时就舍不得放手。” “就是因为这一次,我们已经被这片天地发现了。你具现化齐天大圣的金箍棒那次,相当于将未来才会形成的神话概念提前出现,这个时候,不想被盯上也难。” “这么严重?” “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我们原本在不知不觉间扭转命运收集因果,相当于在庞大的树干上慢慢啃着一片树叶,本来也不会轻易被发现。但是你那一下,就相当于拿着铁棍狠狠地敲在树上,整个树被你这么一折腾落下了满地的树叶。” “那不是有很多因果入账,怎么就不到十万,剩下的是不是你私吞了?” “······全部用来遮掩我们的行踪了。” “找到了,阎魔爱,对了,这个时候她还不是阎魔。” 商羊推开一扇小门,无视里面少女惊讶地目光,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屋内很简陋,就是一些普通的家具,连女官们的住所都比这里好些。 少女原本双手环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见到一个奇怪的青年这么推门进来。 “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 少女突然醒悟,皇宫之中,尤其是内部,是谢绝男客的,绝对不会有正常的男人到来这里,除非是天皇,然而这个人根本不是。 少女眼睛红肿着,脸上带着泪痕,又呆在这样偏僻阴暗的简陋小房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宫女,谁能想到她居然还是天皇的血脉,神宫爱亲王呢? 神宫,是个不存在的宫号,爱,是她的名字。 公主都是以宫殿为前缀称呼,本来她还是蛮受宠的,可惜上一代天皇死了,如今这位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不会再有什么优待,就全当她不存在,是以她的地位一降再降直到现在是个宫女都能羞辱她。 “来,跟我走,成为我的家人吧。” 青年熟练地伸出罪恶的双手,少女本想拒绝,可是看着青年那诚挚的眼神,又似乎联想到什么,就有些犹豫。 “这里不可能会有男人闯进来,除非不是人,这个家伙神神秘秘的,说不定是吃人的妖怪。但是,只要能离开这个皇宫,到外面看一看转一转,就是被吃掉,也无所谓了!” 少女义无反顾地抓住了那只手,随后就听见妖怪青年放肆地大笑,接着就被搂着飞了起来。 看到妖怪带着自己在往上飞,少女神宫爱见到地面在渐渐远去,不觉有些惊恐,来到这么高的地方,难免有些恐惧。 “来,随我一起去外面转转。” 妖怪肆无忌惮地冲破上空笼罩的结界,属于大妖怪的气息宣泄出来。 在一众阴阳寮的阴阳师赶来之前,就远远离开。 “兑换,三昧真火,烧光这片城市,给小爱出出气!” 离开京都之前,妖怪花费一万因果,具现化了一点点三昧真火火苗,留给了皇城。 这等神火果然不凡,等闲手段根本不能熄灭,远远看去,就见着皇城一片火光,映红了天际,半夜里就像出现了火烧云一样。 妖怪肆意地大笑,搂着少女在天边飞行。 “这才是我的本性!我是原始天妖!生来就是妖怪!妖怪怎么能不袭击人类!就是要让人畏惧,对,就是这样!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肉眼不可见的“畏惧”汇聚过来,被妖怪青年吸收,感受着妖力的提升,商羊开心地大笑着。 人类的畏惧,对于妖怪来讲,就相当于美味的补品,长期享受这种畏,甚至能让弱小的妖怪逐渐成长为叱咤一方的大妖怪。这就是妖怪袭击人类的真相之一,并非只是为了食物,而是为了力量。 第四十七章天机之蛀虫 “天机之蛀虫!” 正与桔梗一路游山玩水,讨伐妖怪,扫荡成气候的妖怪,就见到晴空霹雳。 “天地示警,有大变故出现了!” 晴明抬头望着天空,万里无云,晴空如洗,但是晴明却是能够看到无形的天机。 “居然被啃去了一块······” “怎么了?” 桔梗担忧地看着他,握紧他的手。 “天地出了大篓子,无形的天机本来运转地好好的,就被一个大蛀虫啃去了一块,眼下还不起眼,只是以后就难说了。”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无知无识、自然运转的天地,果然是有大麻烦要交给他。 “只怕不是简单的事,但我不能不去!” 桔梗也不说话,只是握着他的手更紧了几分。 ······ 京都,阴阳寮。 “真是该死,那只大妖怪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突然闯进来放火!” “结界也没有拦下他!” “没有办法,这么大的结界,要覆盖整个京都,势必要牺牲强度,对付普通妖怪还好,大妖怪总是来不及反应,他们只要收敛妖气就很难察觉。” 宽敞的阁楼里,几个阴阳师正在紧急开会,讨论时下变局。 一个中年人突然用被子轻轻敲打着梨木桌,示意安静。 “大火烧透了宫门,死伤无数,天皇已经避居外城。各位,这场离奇的火灾必须得到尽快地遏制,否则阴阳寮难辞其咎。” 接着,这位中年人锐利的目光扫过,看得心虚的几位阴阳师纷纷低下头来。 接着,就听见中年人沉稳而缓缓地声音。 “不惜一切,追查真凶,即使对方是不知名的大妖怪,公然纵火皇城,也要付出代价!” “各位,我决定,行大祭,迎百神!慑服一应外道邪魔!” 中年人站起身来,下面诸人纷纷拜倒应声。 “谨奉命!” 末了,中年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问着。 “对了,晴明还没回来吗?” “晴明阁下正在追查四魂之玉,据说被境界妖怪打碎封印之后,碎片落得到处都是,现在大约在冥思谷附近······” 一个稍微年轻的男人回答道。 “速速传信给他,阴阳寮要镇压甚至彻底消灭一只强力的大妖怪,他回来能帮上许多忙!” 说着,中年人就走出去。 “不必送了,我去看看那种奇怪的火。” 接着,中年人唤出一只雪白的鹰隼,坐在背上,羽翼一振,嘹亮的鸣叫声中,这位强大的阴阳师就此离去。 ······ 外城,临时收拾的一处宅院。 被武士军队和阴阳师簇拥着、保护着,来到这里的天皇,正在大发雷霆,呵斥着眼前不作为的一群内官。 “不是叫你去救火了吗?你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火势还是那么大?这都快蔓延到整个京都了!” 天皇虽然稍微有些衰弱,受到了惊吓,但是毕竟也还不算年纪太大,这时候回过神来就迅速指挥着维持秩序,调动军队戒严防止混乱,调动一队人马去救灾。 若非这火焰超乎寻常,说不定已经控制了局势。 “殿下,不是我们不肯救火,实在是那火焰,有古怪!拿着水浇上去,就像是遇到了油一样!拿着沙土盖上去,连沙子都点燃了!” 被呵斥的正是负责救火的内官,这时候他也不敢不抗辩,否则一顶坐视京都大火的罪名扣下,他和他的家人都得死的不明不白。 正在天皇准备发火时,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 “殿下,这事应当是真的,这火焰,确实是无物不然,难以用凡水熄灭!” 分开人群,从不远处走来的正是阴阳寮的主官,贺茂忠行。 周围的武士、阴阳师见到他,纷纷俯身行礼。 “还请殿下速速命人拆除屋舍,清理出一圈空地,这火焰燃尽了,便会自行熄灭。” 贺茂忠行乘着鹰隼式神在天空上观察了一会儿,试验了许多手段,终于发现了这个不算是太好的办法。 “那内城怎么办?当真不能救了?” 贺茂忠行带着些惭愧,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殿下,恐怕是无能为力了!这火焰,似乎是一只不知名的大妖怪的特殊能力!这是阴阳寮的责任!臣必定全力追查这真凶!” 听到自己世代居住的皇城就此被付之一炬,天皇脸色苍白了些。 这对于皇室的威信,是一次重大的打击,本来他上位时便不是太光彩,逼死了他的兄长,位置也不是那么稳当,好不容易经营了几年有些起色,又出了这么一档事。 天皇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全力追查!无论跑到哪里,也要将这只肆意妄为的妖怪铲除!” “死活不论!” “悬赏十万金,千石封爵,追杀这只妖怪!” “不管是谁,只要拿着那妖怪的尸体过来,就能得到这个赏格!” 天皇这句话一出,当场就有不少武士的眼睛都在冒绿光了。 十万金,千石封爵,有了这些,好好经营一番,就是一个大贵族了!虽然在京都这种遍地公卿的地方算不上什么,但是到了地方就是实权的大贵族,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基业。 贺茂忠行心下叹气,他也知道,这是天皇对于阴阳寮有些不满了。 “臣必定全力以赴,将这只妖怪擒拿!” 天皇摆摆手。 “卿退下吧,朕乏了。” 贺茂忠行退下时,也察觉了在场人的意动。 “真是不知死活!这次纵火的可不是那种普通的大妖怪!” “也好,先让这些人冲在前面,先为我们试探那只大妖怪的能力!” 贺茂忠行所在的阴阳寮是直属皇室的,专门由国库拨款,某种意义上是属于站在皇室这边,虽然皇室不仅仅只是天皇。 而这些公卿大臣,背后往往都有一个大家族,私下里也豢养着许多法师、除魔人,有的还供养着巫女、神婆,阴阳师属于耗费巨大的,通常养不起太多,像藤原家那种有着自己的阴阳师团队的屈指可数。 阴阳寮的权力,就是平衡阴阳两界,梳理人、神、鬼、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人世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影响。 同样,这些在野的流浪法师和被大家族供养的闲散法师,多多少少都会和阴阳寮产生摩擦、碰撞,时不时就会交锋,明争暗斗。 因此,贺茂忠行对这些人看不上眼也是正常的。 第四十八章恭迎御身降临 京都,城郊,临时清理出的一片干净地方。 这次祭祀神灵,主要祭祀的是泰山府君等冥道十二神。 “泰山府君地位极高,神力极广,必定能够给出答案,寻觅真凶。” 这个是阴阳师们普遍的认知。 有主祭者一人,副祭者两人,树素绢之旗十二面,旗前皆悬挂灯笼,均以五色纸为之;祭坛上供有各种宝物,包括铠甲、弓矢、沙金以及琵琶等乐器。纸制的金币、银币以及素绢各类,皆供于十二神座前,奏上都状后,再献上纸制的鞍马和勇奴。 这些有很多与唐国同类祭祀相近。最初阴阳师就是源自阴阳一家学说,虽然在本土没有盛行,却在扶桑六十六国广为人知,逐渐兴盛起来。 阴阳寮的长官“阴阳头”贺茂忠行自然是这次的主祭者,他登台踏步,舞蹈般行走着,庄严而肃穆。 阴阳师,起源于中国,广泛流行于日本,并形成其独特的日本神道的一部分——“阴阳道”。 阴阳师是占卜师,亦或是幻术师。他们不但懂得观星宿、相人面,还会测方位、知灾异,画符念咒、施行幻术。对于人们看不见的力量,例如命运、灵魂、鬼怪,也都深知其原委,并具有支配这些事物的能力。 为了消除天、地、人、鬼间的矛盾,身着狩衣的“阴阳师”们大显身手。他们借包罗万象的卦卜和神秘莫测的咒语,驱邪除魔、斩妖灭怪,成为上至皇族公卿、下至黎民百姓的有力庇护者!不过阴阳师的饭碗可不是好捧的,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中生存,他们必须熟稔一切风雅事,和歌、汉诗、琵琶、笛,还有香道或者茶道,样样都要涉猎。此外,还必须有看穿人心的本事及不泄密的职业道德。所以能成为阴阳师的,俱是当时一等一的俊彦之才。 贺茂忠行能够力压其他阴阳师,成为阴阳寮的主官,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资历老,更因为他总是能够果断带领大家解决各种麻烦的根源。 这一次,就是请求泰山府君给出线索,当然,能够直接摆平那只妖怪就更好了。 阴阳博士、天文博士、历法博士各安其位,在台下等候着。 晴明身为阴阳博士,自然也不能不到场,这次他来的依然是化身。。 他的本尊也在同时关注着这里。 “这个世界的泰山府君力量似乎不及主世界的,不过也是远远超越了此时的我,横跨两个世界拥有信仰祭祀的大神想来能够给出线索。” 晴明的本尊早已尝试过各种方法,总是无法锁定对方的位置和身份,以对方那种搅乱命运的能力,本来应该是很显眼的,偏偏就是找不到、追不上,总是会在接近他时被甩开。 音乐奏响着,祭祀的礼仪被大大地修改了,这次召唤神迹的缘由毕竟不是为了给谁祈福添寿,而是确定真相。 而且,在事发当夜,就要尽快布置仪式,也是很仓促的,完整的那套仪式其实根本来不及。 随着祭祀的进行,在场的阴阳师渐渐感受到伟大的力量在汇聚着,因为回应仪式而来。 这时候要是谁突然打断这个祭祀,在场的阴阳师都要倒霉。 “恭迎御身降临此地!” “恭迎御身降临此地!” “恭迎御身降临此地!” 第一声是主祭者的,其后两声是副祭者。 随后,一应阴阳师也都拜倒,恭迎这位伟大神祇的降临。 不过没有回答的声音,只是在场者都能感觉到,自己被神明关注着。 接着,贺茂忠行,从副手那里,取来早就写好的帛书,将它放到火盆中烧掉,象征着将召唤神临的乞求。 随后就是等待,尽管时间很短,贺茂忠行却觉得仿佛是过了十年那么漫长。 终于,有了回应,泰山府君降下神迹,启示他们。 贺茂忠行和几个靠近的都能明确地感受到神祇的意志。 “泰山府君有言:此乃天地之大盗,万物之蛀虫,是为宇宙之大害,不可不尽心尽力以灭此僚。持此玉符,三日之内,必有灵验。” 接着,那种伟大磅礴的力量自此处消失。 “恭送御身!” 随着泰山府君离去,现场留下了一张玉符,贺茂忠行上前捧起它,立即就感受到自身的视线不断上升,在上升,超越一切云彩,拨开命运的迷雾,见到了一双红色的眸子,那就是,他要找的纵火真凶。 “原来是你!” 见到他时,这玉符向他传递各种消息,包括这只妖怪的种族、能力,以及他在这个世界做了什么,还有现在的位置。 “等着!老夫这就带人来杀你了!” 虽然不能和对方交谈,但是贺茂忠行确信对方感受到了自己的敌意与挑衅。 随后,他退出了这种视觉。 “泰山府君指明了位置,我等现在就准备出发!” “是!” ······ 一处小小的农场,头发灰白的青年突然惊醒。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有种不安的感觉?坐立不安、心血来潮,这是有人要于我不利?” 商羊跳下床,在地板上赤脚走了几步。 “怎么了?天还没亮呢?”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带着些沙哑的女声。 上次被他拐跑的神宫爱,从床上坐起来。 她睡眼惺忪的,看着商羊,丝绸的被子被商羊掀开,将少女美好的胴体暴露空中。 窗子突然被一阵冷风刮开,月光照在屋里,映照得少女雪白的身体在暗室之内烨烨生辉。 “商羊,快关上窗子,有点冷了。” 突然被这冷风一吹,还是普通少女的神宫爱自然受不了,何况她此刻不着寸缕,不禁缩了缩身子,躲到温暖的丝绸软被之中。 不过以往百依百顺的妖怪青年这时候哪里顾得上她的这点小事,他着急地呼唤着存在于他脑袋里面的主神。 然而往常只要他在心里暗暗呼唤几声就会回应的主神,这个时候也陷入了沉默。 巨大的恐惧与失落顿时给妖怪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愈发心惊肉跳,顾不得再多说什么,在少女尖叫声之中,将她一把抱起。 “快换上衣服,有人寻仇来了!” 虽然主神靠不住了,但是商羊相信自己身为大妖怪本能的示警,这绝对是有巨大的危机正在靠近。 “早知道主神这么不靠谱,就该低调些的。” 不过这时候不是检讨的时候,等过了这次以后有的是时间去自我反省。 “没关系,以前兑换的东西还有几件存货呢!逼急了我,就炸沉这个大陆!” 妖怪一时间被逼迫出了所有的凶残本性。 少女看这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听话地换衣服,她也看出来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希望能平平安安的。” 少女的心愿只是能够和爱人一起平安地生活下去。 第四十九章那美好的爱恋 “大人,就是前面了。那个半妖小子就住在前面的村子里,以前他出来买东西时我见过好几次的,不可能会认错!” 一个穿着全新衣服的小厮模样的人点头哈腰,对着眼前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说着。 这人尖嘴猴腮,平时也不讨喜,就算打杂都没人要他,又好吃懒做,人人都知道他就是个无用之人,都以为他大概这辈子就要穷死在街头,想不到这次居然抓住了翻身的机会,给天海奏找到了火鼠裘的消息。 “赏钱已经给了你一半,两千五百大钱,你也已经花掉了,假如消息错了,后果你是知道的!” 原来这人一拿到钱,就去把自己欠下的赌债都给还了,总归也就几十钱,他这样的人又哪里有多少钱敢去赌,不过是借此机会炫耀一番。 随后,剩下的钱几乎都花在买房上了,不光如此,还盘下的是靠近集市的一间门面,以三倍价买下的,似乎是打算做些小生意。这人在街头巷尾十几里路混迹这许多年,倒也不是白费,那些什么小店的经营他都一清二楚,这一有钱了就打上了这个主意。 不过这钱也拿了,房也买了,带路的事情就不能砸了。 “大人啊,真不敢蒙骗您,那小子就穿着您说的那种火鼠裘,对啦,那件衣服他从不离身,而且从来都是崭新崭新的,都不会用旧的!” “火鼠裘的衣服就算是脏了,只要丢到火里洗一洗就会干净,当然不会脏也不会旧。看起来倒跟真的一样,谅你也没有胆子说谎。” 天海奏也不多说话,招招手,唤来一个年纪较为年长的武士。 “森山君,我们这次是来寻找火鼠裘的,代表的是藤原家,一举一动都要有大家风范。你明白吗?” 那个武士点点头,很好地领会了天海奏的意思。 于是,他将身上的盔甲、武器基本上都取下来,丢在路边,沉重的盔甲掉在地上,轰地一声闷响,溅起一阵灰尘。 看的这个带路的小厮暗暗咋舌。 “这得有十几斤重了吧,时时刻刻都背负着这么沉重的盔甲,还能随意行动,活蹦乱跳,不愧是大贵族家出来的武士!” 接着,他就换上了一件便衣,带着一把武士刀,站在众人面前。 “不错,森木温人有点商人的样子了。这样进村子,才不会惊扰到村人,体现了藤原家的仁爱之风。” 仓木修对着身边的天海奏说。 “我们这一路行来,不仅仅只是寻找火鼠裘,同时也肩负着让人们知晓藤原家仁爱大众、体恤万民的家风,一切行动都不能给主家抹黑!” “正是!正是!” 森木温人就跟着那个带路小厮,就两个人往村子里走,其他人则是全副武装地等在村外,看似放松实则时刻紧绷着,准备战斗。 对方毕竟是大妖怪的儿子,说不定等会儿谈不拢就要大开杀戒了。 “到时候,为了不使主家的荣耀蒙羞,我也只能将这个村子的人,全部杀了!” 天海奏知道这样一来,难免会给主家留下残暴不仁的印象,但是这也是无所谓了,他决定到那个时候会自杀以谢此罪。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会陪你们一起的,到冥界我会给你们引路。” 这是他一早就想好的,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火鼠裘,无论如何都不能给藤原家抹黑。 那么,这一切的罪孽,只有由他一人来承担了。 阴阳师的责任就是化解人、神、鬼、怪之间的矛盾,即使是死了,他也要完成他的责任。将无辜的亡魂带入到冥界,不给他们留在人间成为不详的机会。 ······ “犬夜叉哥哥,有奇怪的人过来村子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凉子小萝莉缠着银发少年不断地说着话。 银发少年在水井边上,靠着树休息,不理会她。 “这次是真的啦!那两个人往你家那边去了,后面那个他还带着刀。好漂亮的刀啊······” 银发少年睁开眼睛,也不多说,就从地上跃起,几步跳跃就跑出了十几丈。 留下凉子在后面不满地跺脚。 ······ 这时候,森木温人正在和颜悦色地和眼前的妇人商谈着。 那个带路的小厮早就被他打发走了,他的作用仅限于带路,下面的事情不需要他。 虽然他很努力地想表现出善意,然而他长期握着刀的手臂早已出卖了他。 十六夜并不愚蠢,当年她也是出身当地城主家,是贵族的一员,后来能和斗牙王结识相爱,也不仅仅只是因为美貌,更是由于她的智慧。 “大人,你带着武士刀上门,究竟是想说什么?” 十六夜知道这不会是她父亲的人,她的父亲,已经被她气死了,虽然她曾经打听过消息,但可惜的是已经晚了。继任者曾经希望她能够回去,不过被她婉拒了。父亲死了,那些供奉的武士自然也不会再继续保护她,最多念着旧情,偶尔关照下,不让一些人打扰到她所在的村子。 即使是这样,她后来也搬过一次家,为的就是不让人知道她的过去,那并没有什么好处。 “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恶意。” 森木温人将佩刀解下,放到一旁。 接着,他将辉夜姬的美貌和自家家主以及其他四位大贵族与辉夜姬定下的五个约定,慢慢给十六夜道来。 十六夜听得很认真,就像是在重温她当年的那段爱情。与大妖怪的相识相恋,初次见面她就知道他不是人类,但是又不知不觉被他吸引,乃至于竟然未婚生子,最终害死了爱人,也气死了父母,一场大火连累了许多人一起受苦······ “虽然如此,我从未后悔过啊!对父母,对城中无辜受难的人们,我都是有愧疚啊······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后悔!我死了以后,大约会下地狱的吧,他在那里等我的!即使是要在地狱受刑,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是值得的。” 森木温人说完之后,就见到眼前这位妇人沉思着,似乎带着些笑容。 他也不打扰,就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十六夜才回过神来,躬身行礼,说着。 “真是不好意思,森木大人说的这个故事,让妾身想到了当年与亡夫在一起的时光,一时间不觉入神了,真是怠慢了。” “哪里,是我冒昧了才是,不知您的意思是······” 十六夜笑了,似乎是想通了某些事情,笑容就像是一缕治愈人心的光芒,看得森木温人都有些心情好了起来。 “火鼠裘是亡夫留给妾身的礼物,算是一个念想······” 森木温人就是心里一沉,既然是遗物,想必不能轻易得手了。 正想着再劝,就听见十六夜说着。 “既然这样,就送给藤原大人了。” 森木温人还没回过神来,十六夜已经入内取来了一件衣服,交付到他的手上,森木温人就下意识地接住了。 “既然是为了爱情而来寻火鼠裘,妾身也因这美丽的爱恋将它托付给你了。希望藤原大人能够得偿所愿,与爱人恩爱一生、白头偕老吧!” 直到被十六夜送出门,森木温人都是迷茫的。 “······这就得到了?” 第五十章两难全 送别了客人,十六夜就靠在门边,下定了决心。 “我要来找你了,犬大将······你等了我这么多年,一定很辛苦吧?犬夜叉也长大了,我终于可以放下了。” 泪水沾满了衣服,无声地哭泣着。 日日夜夜的思念,日日夜夜回想着那一天。 终究还是到了了结的时候了,死亡,是去往另一个世界的必经过程,十六夜盼望着能在那里见到她的爱人,哪怕是下地狱呢。 “还有,父亲,母亲,都是女儿对不起你们······” 既然她准备下去见她的丈夫,那么那件火鼠裘就可以送人了。 况且,一件火鼠裘该值得什么价呢? 十六夜从来不敢高估武士的道德,尽管森木温人表现得很有诚意,但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论武力哪里是对手呢? 交出去才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什么被感动了,主动送出,听听就好,当真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 “什么?你没花钱就拿到了火鼠裘?” 天海奏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虽然他已经听了两遍,但是还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很古怪。 “简直就像是物语故事一样······” “那个女人是带着一个孩子活到现在的?” 仓木修也是觉得疑点重重。 “按理说,这样一个女人,出身贵族,又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一个人加上个孩子,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不该还像个大小姐一样不知世事啊?” 森木温人仔细回想着当时对话时的情景,然后想到了一个想法。 “或许,那个女人准备去见她的丈夫了,所以这件火鼠裘也没必要留着!” “就算是她相死了,那也可以把它留给儿子啊!看着,这可是真正的火鼠裘、火浣布!” 天海奏将火堆里的火鼠裘用剑挑出,展示给他们看。 火鼠裘被他们架起大火堆,烧了足足一刻,除了变得更加干净了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那个女人,倒是真正的有着智慧······” 天海奏终于是想透了其中关节,一时间好感大增,头一次对一个女人有些敬佩起来。 “现在我倒是有些相信她和西国大妖怪相恋的事是真实的了······这样的女子,即使是没有过人的容貌,她的智慧也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宝贵。” 天海奏看着天边的夕阳,默默地感叹着,长长的影子,在地上延伸着······ “走吧,她已经萌发了死志,这是十几年前就已经深深埋下的种子,到了今天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纵然是善于化解灾厄的晴明公,对这种人也是无可奈何的。” 无论天海奏怎样想的,他都是一个合格的阴阳师。 在这样一个人鬼杂居、妖魔乱舞的年代,阴阳师经常不辞辛劳地斩妖除魔、化解灾厄,保护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上至公卿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阴阳师都会伸出援手······ 然而这个世界上,阴阳师也无能为力的,就是人心了。 “对于她而言,只有死去,才是最幸福的吧。”天海奏这样想着。 ······ 犬夜叉早就到了,不过他没有立刻闯进去,他知道那样不礼貌。 不过少年早已准备拔出妖刀,他已经察觉了村外那些人了,村子里的人的气味他全部都记得,那些村外人虽然没有进村也是瞒不过他的鼻子。 “不要给我拔刀的理由······” “两个阴阳师,一队武士,作为开锋来说还不够格,本来打算找个大妖怪的血来开锋的······” 好在十六夜并没有和对方撕破脸,不然森木温人绝对走不出院门。 要知道,犬妖的速度本来就快,加上最近犬夜叉炼成了本命法宝,道行法力又有了一个快速进步的上升期,已经追平了他的兄长杀生丸的妖力了,动起手来,杀他不用第二招,团灭这支队伍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这里是我家,我不希望这里流血!” 更何况,交战途中,对方难免会找上十六夜,伤到母亲就不好了。 这才是犬夜叉按捺住性子,看着一群弱者,从他家里带走火鼠裘的原因。 “又要搬家了······” 想到这里,半妖少年也有些沮丧,两只犬耳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见到那个武士走远了,犬夜叉就慢慢地走回去。 “犬夜叉,该吃饭了······” 十六夜虽然有了死志,但还不至于立刻就自杀,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其实也撑不了多久,就想着多陪陪她和他唯一的孩子。 “哦······” 少年抬起头,又加了一句。 “过段时间是不是又要搬家了?” “不需要了······他们已经拿到想要的,不会再来了。” 十六夜这么回答。 “拿走了也好,省的总有人惦记!” 银发少年低声嘀咕着,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以少年犬妖的身份,在这么近的地方偷听,自然是从头听到尾。 每次一见到母亲在怀念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他就是头疼,早就觉得那东西碍眼······ “送出了这件火鼠裘,这里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惦记了,这样也好,至少安稳不要搬家。” ······ “占卜卦象显示我这次前去必定心想事成,可是我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我都不清楚······” 晴明站在山崖上,悬空着,往下漫步,脚下步步生辉,彩虹为桥。 桔梗用着符咒飞在空中,死活不肯陪他一起。 用桔梗的话说,就是“过于浮夸”。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桔梗好奇地问。 “我啊,是希望所有人都和和美美、圆满如意的!” “这样的事,纵然是古之圣贤也是难以实现的愿望,你不是说不愿背负这样的天下之愿望吗?怎么突然这么说?” “正是因为世事难以两全,终究不得圆满,所以我才犹豫啊!” 晴明的目光,穿过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远方发生的事,同时也知道许多种可能的结局······ 而这些,如今,都是可以随着他的心意,出现改变的。 “我如今大约明白那些帝王的无奈了······” 究竟该怎么选,才能不伤到任何人? 第五十一章结婚 “桔梗,你知道吗?我的双眼,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那家人的未来,那位母亲已经萌发了死志,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走向冥界……” 晴明与桔梗悄悄来到犬夜叉住的山村不远处,站在山崖上,从这里正好能够看到他家的院子。 山间的晚风,吹不动两人的衣裳,在经过两人的身边时,就自然而然地绕行,仿佛本来就该如此,浑然天成,不需要用什么方法避风,风自行避开两人。 这就是四象之理渐渐成形后具备的能力之一。 在晴明的推演之中,阴阳师的最高成就,就是踏上理之王座,成就此世之理。 当然,晴明还是取巧了的,他只是借着这个特殊的机会提前享受到了那个待遇,实际上他的四象之理现在还只是个空架子,需要他在其中不断填补空白。 不过这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提前动用没有掌握的能力,强行锁定某个甚至某几个未来的可能性,操纵这一切的晴明自然时刻能够感受到沉重的包袱一般压在身上。 “不要太过勉强自己了……” 桔梗走上前,替他按摩着肩膀,放松心情。 “我不确定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只能尽量选择对大家来说都算是相对而言不算太差的结果……” 由于干涉了未来,晴明显得稍微有些疲倦,顺势就靠在桔梗怀里,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那位半妖大概会在一年里结婚,新娘是叫做凉子的一个小丫头……然后他的母亲十六夜会在一个晚上去世,在冥界与斗牙王相会……” “同时干涉这么多人,还是要跨越两个世界,真是辛苦了。” “哈,但愿不会被人埋怨才是……” ……………… 院子里,桌子上,母子两人开始用饭。 鱼片,野菜,汤,还有一些饭团和酱汁。 这就是母子两人粗陋的晚饭。 十六夜出身贵族家,一直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所以这个时候也不多说话。 很快就吃完了,虽然对于半妖而言这点东西根本不够看,事后肯定要在外面自己加餐的。 这差不多已经是公开的了,十六夜当然知道人类和半妖食量的差别。 吃完以后,半妖少年熟练地收拾碗筷,准备打水洗碗。 十六夜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等等,犬夜叉。” “嗯?妈妈?” 半妖少年疑惑地转过头来,手上还捧着碗筷盘子。 “我决定了,下个月就你和凉子成婚吧!” 十六夜轻松地抛出了一个重大的话题,将半妖少年震得懵了。 “突然,突然就说结婚什么的,妈妈!这也太突然了!” 少年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凉子也不小了,过两个月就十三,和你很般配,而且早前就说好了的,给你当妻子。” 十六夜微笑着调戏自己的儿子,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 不知不觉恶趣味上来了。 “啊啦,结婚了一年就能抱孙子了!我家犬夜叉也要长大了哦……” “可,可是,我,我是半妖!” 似乎是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理由,少年突然精神一振。 “我可是半妖哎!凉子家不会同意的吧?” 半妖少年用希冀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母亲。 然而他失望了。 “凉子家三个月前就同意了哦!还记得吗?” 十六夜满意地看着儿子涨红着脸。 “难道是……那一次?居然是相亲!” 半妖少年手忙脚乱地走了出去,就像喝醉了酒一般,差点没有打翻手上的碗碟。 …… 一点点水滴,从少年漂亮的银色头发上缓缓滴下来,双手用着皂角狠狠地揉搓着呢然后拿着手盆一冲。 半妖少年终于用凉水洗完了头发。 “呼……” “终于得救了!” “头发越来越长了了剪掉还是会很快长出来,倒不如不剪了,反正只会保持在齐腰这里。” 半妖少年从名为婚姻的地狱理短暂逃离,来到了自己的秘密结界里。 先是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没有动过的痕迹,于是进入结界内部。 找出上次的存货,架上火堆,升起火来,烤着熊掌,不时拿着蜂蜜往上撒着。 “好吃!就是熊太少了!” 少年几口吃完了这些,就不再多吃。 “餐风饮露,呼吸日月,吞吐道气,才是炼气士的风范……以后要尽量少吃这种肉食,尽量多吃妖怪,妖怪就是天地之精华,吃一只就等同于在吃日月精华啊!” 少年浑然不觉自己早已经曲解了炼气士的含义。 接着就是例行的对月吐纳了。 吐出内丹,接引月华,循环往复,功行一夜,到月落日升则停止。 只有在结界的保护之下,少年才敢放心的修炼。 只因为这种初成的内丹经不起太大的伤害,而且修炼时聚精会神,很难及时察觉到危险。 到了白天,少年主动收功,不再继续。 “太阳精华比起太阴月华要浓郁很多,但是危险也大许多,方才尝试着吸纳的一点差点儿没烧掉我的内丹。” “以后不能这么干了?难怪大家都抢着要月华不要日火,实在是太过于暴烈了!” 方才一时行功至妙处,不自觉地吞吐了一点日光精华,差点将初成的内丹冢火性引发出来,毁掉这枚内丹,不死也要半残。 “幸好本命法宝拉了一把,果然不愧是本命的,就是灵性强。” 少年瞧着自己的法宝妖刀怎么看都喜欢。 “改天给你找个大妖怪开封,据说这样能够附加一点特殊能力,能让你更加锋利。就找,对了,那个被封印起来的龙骨精就是很少见的龙种妖怪,而且当年也是一等一的大妖怪,最关键的是被封印了,怎么都行!” 妖刀灵性非凡,这时候也微微震动,传递一种喜悦的感情……很微妙的感觉,法宝的感情和半妖的毕竟还是有些不同的。 “哈,你以为我会害怕结婚吗?我只是因为凉子太小了而已!她才十二岁哎!” 一人一法宝,就在这个溶洞里交流着,这也是养剑的一部分,培育剑器的灵性……然而在这里被少年修改得不伦不类的,效果居然还不错? 第五十二章一辈子的赌注 这个时代,山村里普通人的婚礼不算太麻烦。 也就是多准备些东西,给女方送过去,然后请人吃一顿就差不多了。 十六夜或许是真的像尽快抱孙子,特意办得很快。 礼服大约算是最重要的一环,是十六夜花了好久给两个人做的,几个月的功夫都在这个上面。 “我就知道这肯定又是早就定好的,不然哪有昨天说结婚,今天就有婚服的啊?” 半妖少年抱怨着,在十六夜的目光中不得不换上了白色的婚服。 少年的气质一下子就映衬出来了,英武俊气,依稀之间能够看到当年叱咤西国区域大妖怪的轮廓。 “唔……还要加上这个!” 说着,十六夜又给犬夜叉带上了一定帽子,遮住了那颇有些显眼的耳朵。 “不要抱怨了,凉子那丫头我看着就喜欢,六年前我就抢先定下了这桩婚事,不然你以为能轮得到你?” 十六夜说的不错,凉子生的好看,又心灵手巧会做家务,十里八乡不少人打听她的事,要不是她赶得早,未必能轮得到他。 “凉子……她还没满十三岁……” 半妖少年仍然嘴硬。 “但是别的姑娘十二岁就嫁人了哦~” “……” 犬夜叉终于放弃挣扎了。 ………… “这里,就没有我的事了。我与他的交集,差不多就是一年后的一次擦肩而过,不出意外,以后也不会再遇到。” 晴明携着桔梗悄然离去,正如同他们悄然到来。 “晴明真是好心呢!连别人的婚事都要管!” “他们本来就有婚约,我只是稍微推动了一下,让他早几个月成婚而已,免得留下遗憾。” “要是我不插手,那位凉子,可能下场不会很好现在嫁过去就不担心了,那家伙怎么也得保护自己妻子不是吗?” “这个世界,真是太乱了,可以肯定的是,未来百年内不太可能结束,结束乱相的事只能留待后人了。” 风声呼啸着,两人渐渐行远。 灯火通明的小山村,难得的热闹,直到深夜方才停息。 …… 京都,藤原宅。 藤原妹红跟着母亲在学针线,缝制着自己未来的嫁衣,虽然不是正妻,但必要的嫁衣是不能少的。 “妹红,最近京都不太平,少往外面走动。” 妹红知道母亲说的是皇城大火的事,这件事闹得很大,现在到处都知道天皇陛下发出了悬赏,要追查到底,消灭那只胆敢纵火的大妖怪。 “知道了,妈妈。” “之前有九尾狐,现在又有纵火妖怪,即使是京都也不安稳,真不知道哪里是太平的。” “不过,你要嫁的夫家是阴阳师,相必不需要太担心这些。那些阴阳师都是很厉害的,妹红以后就安稳了。” 在京都之外的地方,超过三成的人民,都有撞见怪异或者妖怪的遭遇,更有相当数量的人死于各种“意外”,京都相较之下已经算是难得的平静了。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阴阳师的地位自然会极大地提升,在民间,一位名声不错的阴阳师甚至是比一般贵族更受到女家欢迎。 因为有一代代阴阳师的不懈努力,深入各种险境摄服不详,消灭妖魔鬼怪,才能保住人类社会的存在,不至于受到非人类们太大的干扰,维持着相对的秩序。 阴阳师们,就是这样为人所憧憬着,敬畏着,在这个时代,嫁给阴阳师算是难得的好姻缘了。 “嫁过去以后,就是夫家的人了。要顺从夫家,遵从夫家的规矩,不可以任性,这是为人妻妾的品德。” 这是这个时候典型的妻子应当具备的柔顺,相当于妇德,顺从丈夫就是本分,也是大环境下的普世道德。 扶桑在吸收了唐国文化之后,结合本土,诞生了属于自己独特的文化道德观。 对于女子的第一要求,就是顺从,即使是再任性的女子也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不过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妹红现在在家里表现得很淑女,很像个大家小姐,但其实呢? “大约我永远也不能像个贵女了。” 妹红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对那些东西不是太感兴趣。 藤原家嫡系旁支加起来也有好几十号后代,除去已经出去分家的男子和出嫁的女子,剩下的不算太多了。 她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庶女,当然不被人重视。 虽然同样有教授过念书、插花、茶道、刺绣、礼仪、博物……这些课程都是统一的,听课时妹红也是没有缺过,也同样都是学习的。 “无论如何我都做不到像她们那样,为不知名的男人写奇怪的情诗,伤风悲秋,简直柔弱的被风一吹就飘得没影了……” 妹红天生就不善于这些女儿家的本领,反倒是对于拳脚功夫更喜欢……这也是她所需要的东西,不被重视的庶女难免会受委屈,只好靠着拳头保护自己。 “这样是不对的哦……妹红可不能做假小子,藤原家的女儿怎么可以整天和一帮小子打架呢?” 母亲看出来妹红的心不在焉,于是一把夺过妹红手上的针线,生怕她刺伤自己。 然后就发现了妹红掩藏在袖子里的伤痕,雪白的肌肤上一条条紫青色的伤痕是那么明显。 “我只是气不过他们诋毁您!” 妹红的拳脚很不错,欺负那些毛头小子毫无问题,尽管他们是妹红同父异母的弟弟。 平日里哪怕在怎么捣乱妹红也不至于会和他们计较…… 但是只要一提到妹红的母亲,她就会立刻炸毛,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报复回去,即便对方是嫡子,而她是庶女…… 这当然大大得罪了其他的夫人,少不了给她各种使绊子。 内宅之中,硝烟无形,人心就是战场,软刀子伤人,同样血淋淋的残忍! 要不然,以妹红的姿色,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有被嫁出去…… 她的名声,外面几乎没人听闻,甚至根本不知道藤原家还有一位待嫁的女儿…… 也难怪藤原不比等能够像送礼物一样送出去这个女儿了,他倒是未必就一点也不负责任,可惜他儿女太多了,妹红平时又不嘴甜,不懂得卖乖做巧,一年都没见几次……哪里还有多少情分? 能给妹红挑选一个过得去的人家,已经能称赞他一句负责了。 “好歹给你选的人家不差。” 其实妹红也知道,这一次他的父亲真的算是尽力了。 藤原家的女儿,势必不可能嫁给平民,以她的条件,能在这京都找到适合的对象,很少了。 哪怕是给对方做妾,也不能说嫁的不好。 “大家族的女儿,能嫁得好的也是少见。首先就是门当户对,庶女可以放宽。还要看是不是有适龄男子,是不是品貌如何,这么几条下来,整个京都就没几个人家了。” “妹红你要嫁的那家,祖上也是数得上的大贵族,那家人少,你嫁过去是非也少,不用整天给婆婆敬茶。”打听到的消息就是这样,纯粹在贵族妇女小姐之间的一个又一个小圈子,组成了京都贵族交际圈。 “那人,品行在同辈人里也是上上等,从不逛那些腌臜地方,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传闻,洁身自好这一条算是称得上了!” 当时贵族之间糜烂,不少贵族喜好男风,逛青楼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 扶桑的公卿们从国外学习到了养**的“优良传统”,并且发展迅速,蔚然成风……甚至有靠着给大贵族成为“男友”出卖色相爬上高位的人存在,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相貌也是没的说,你是知道的,每年诗会上,多少小姐盯着他,谁知道他不声不响就已经娶妻了。” 其实妹红已经很满足了,她能够找到一个这样的人,嫁过去做妾也不算委屈。 “你别怪你父亲,他肯给你撮合这桩婚,已经不容易了,京都贵族子弟能有多少是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呢?……不然你也只能嫁到外地,那可就出了京都了。” 出了京都,就不安全,而且日子也很难过了。 “这年头,女人出嫁就是在赌命,拿一生在赌,输了就是一辈子的痛苦……” 一声叹息,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个时代的女性。 妹红知道自己该知足了,至少比起其他同龄人,她还算嫁的好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是好想哭。 母亲问起来,她只是说沙子迷了眼。 第五十三章大结界的雏形 “这么说,你爽约了?” 穿着正装的月之公主,正在院子里逗弄着一只黄色羽毛的鸟儿。 这只鸟儿发出了人类男子的声音,是晴明用来联络的式神,可以直接传达阴阳师本人的话。 晴明派式神将藤原不比等已经得到西国那件火鼠裘的事情告知了辉夜,并且询问她的意愿。 “我的意思?很简单啊!当然是那五个人一个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最好是统统被大妖怪烧死。” 月之公主无聊地都弄着这只鸟儿,给它喂食,可惜这只鸟儿似乎跟着晴明吃惯了各种珍惜的药材,已经养刁了胃口,再不肯品尝普通的点心。 “……明白了,藤原不比等不会妨碍到你的。” 说完了正事,这只鸟儿就被晴明放生,不再用阴阳术操纵它了。 这只鸟儿振作翅膀,就想逃逸,不防一只芊芊素手一把捉住它的羽翼,将它逮到笼子里。 远在外地奔走的晴明,收回了术式,就将这件事情放在了一边。 “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是的,无论是那位高贵的月之公主,还是他,都把这件事看做是个游戏。 真的不想嫁的,谁能强迫她? 就算完成了一个难题又如何? 有的是借口可以推脱,再不行还可以采用非常手段……火鼠裘真的就不能烧毁吗?就算不能,也照样烧给你看。 “月都的追兵,才是最奇怪的一点。” “那位公主,可是一点也没有叛逃的样子,为什么会有追兵?” “这又是一个麻烦事。” “不过,与我何干?我只要得到我需要的,其他的,就不管我的事了。” 晴明与桔梗,走访了六十六国大部分地区,深入寻觅了不少妖怪,将他们一一封印。 如今,晴明在选好的这座白灵山上,书写了大量的符咒,请来了许多技艺精湛的工匠,开凿石头,镌刻咒文于石上,然后埋在特定的方位,构建结界的地基。 “就在这里,这里,还要这里,看到了吗?都用朱砂笔点了红色的印记,这些地方要严格按照圈划出的位置大小开挖,尺寸深浅都有定数,在我给你标记的图纸上都写着。务必不要出了差错!” “放心吧,阴阳师大人,我们祖上都是干这行的,当年藤原家的宅子都要请的我们去建造,这些都是最简单的活计了!” 带着草帽,打着赤膊,身上还有汗味的中年男人抱着图纸,向晴明打包票。 为了省去麻烦,晴明通过关系找来了人,都是些大匠,素来专为贵族建造各种建筑,向来传男不传女,子孙后代世袭技术,而且不会对外乱讲,严格遵守他们内部的家规。 “那就好,这是将来用来封印妖魔的地方,出了差错可就会有人因此丧命。” 丢下这句话,晴明继续忙着书写符咒,这次的结界范围相当大,需要的各类符咒是海量的,他只能给认识的其他同僚都去信了。 回信是会提供百万符咒,当然,基本都是基础的那些,也是任务最繁重的那种。 “镇压商羊,可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整个阴阳寮谁能置身事外。” 阴阳寮的主官仍然在带队追着商羊跑,有泰山府君的指引,肯定不可能追丢。 然而那只大妖怪手段多变,还有奇特的宝物,每次被追到,都会用不同的方式脱身,阴阳寮的人被戏弄地灰头土脸。 当然,不少跟风而来的自以为本领出众的在野法师也是不少,常常都有一些独特的本事。 比如,就有一位操纵镜子巫术的叫做摇光的女性法师,自称是来昆仑琼华派后裔,拥有独特的镜子法术,曾经将那只大妖怪耍得团团转,最后几乎逼入绝境。 那一次名叫商羊的妖怪用出了一张前所未见的神符,号称“大千世界若泡影,两界等微尘”的太清一气神符,摆下了一座两仪微尘阵,随后破开了摇光法师的法术,仓皇离去。 也正是这一次,打响了昆仑琼华宫的名声,摇光法师被天皇列为上卿,封号宁芙上仙…… 当然这道封赏的诏书还没传到各地,只在京都范围内流传着。 与此相对应的,就是阴阳寮大大地丢脸了…… “所以我才不得清闲,设计这么一个大结界啊!” “不过这也是一个好机会,顺势将千里方圆的妖怪都关到结界里,也是一个好办法。” “以后,这个结界成形了,还可以吸引流落在附近的怪异,收容到结界内部,防止为祸人间。” “过上几百年,天下就太平了。” 晴明一笔划过,就是一道灵验的符咒,顷刻间就绘制出整整一百道。 接着,取出他用和田玉石自己刻的印鉴,沾好朱砂,对准一叠符咒,重重地印下。 “晴明鉴之!” 这样,这就算是完成了。 修法的人私人刻印,往往具备与众不同的意义。 在这里,就相当于晴明本人的亲笔签名了。 身为强大的阴阳师,晴明本人的签名也会随着修行日深而水涨船高,具备不俗的加持能力。 “晴明公的法力当真是冠绝宇内,即便是我琼华上代掌教太清真人也不过如此,几可媲美神魔。” 佩戴着香草,身背一柄长剑的摇光法师,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过来这里查看,正巧看到晴明书写符箓的一幕。 “见笑了……” 晴明欠身行礼,笑着说。 “阴阳师以万物有灵为宗旨,以咒术为根本,秉承的理念,是万物藉由咒互相约束,因为咒而互相联系,与唐国炼气士理念不同,并不注重法力。” 这就是在阐述阴阳师的道统理念了,我们根本不是以气为主的炼气士,我们是“万物有灵,咒成天地”的拥护者。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位摇光法师,不,摇光上仙,也不在意,只是轻轻摇头,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以九天玄女为主神,信奉修炼仙剑,达成人剑合一转化为仙的昆仑琼华宫,怎么就出了一个擅长镜子类法术的异类?” 晴明看着这位道袍女冠,心里想着。 “身为阴阳师的我,和这位强势出现的琼华门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可惜了,原本我对于东方那边的传承也很有兴趣的。” 持身以正,身正道直,常怀谦逊,道德楷模说的就是如今的晴明了,不这样做,怎么能开一派先河,创建自己的阴阳道,做两千多人的老师呢? “两千多位底子,一百七十二位贤者,这就是我,晴明的阴阳道传承所在!未来的教派,将从这里开始!” 将来自己时不时离开,去往其它世界,自己创建的流派仍然会按照自己的意志,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持续影响这里的人民,作为自己意志的延伸。 “什么人都可以投入琼华派,唯独教主不能去……” 第五十四章理想 又是一年樱花时,遍地樱花铺满街道,瓣瓣樱花随风而落。 新鲜出炉的百鬼之主商羊,百无聊赖地在樱花林里走来走去。 “是我对不起你,小爱。” “不是我带你走,你就不会死。” “不是我放了那把火,你就不会死!” “都是我的错,你等着,我会去把你从冥界捞出来,只要你等一等就够了!” 他灌了自己一壶酒,然后丢掉了酒壶。 “啊——” 这半个月来,他的日子不好过,也收敛了所有棱角,变得成熟起来。 就在一次例行的追逃过程之中,他失去了神宫爱,眼看着她被一只蜘蛛妖怪拖进了冥界,自己却无能为力。 大受刺激的商羊,一头闯进了阴阳师们布置好的战场,被特殊的镜子法术困在另一片空间,最后精疲力尽,不得不依靠着兑换的一次两仪微尘阵逃脱。 追与逃,杀戮,屠城,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的名字,恐惧他的残忍血腥,当然这进一步暴露了他的位置,随后他遇到了更多的法师。 他越是杀人,越是有人来追杀他。 前赴后继,不畏生死。 现在,他大约已经彻底扬名扶桑了,甚至于连更远一点都有人知道他。 这一点,从他感应到的“畏惧”的来源方向可以大致地判断出来。 “亲眼见过我杀人的,往往畏惧更浓郁一些,其它的都要稍微次一点,不是纯粹的畏惧并没有太多意义。” 对于身为妖怪的商羊而言,那些将他当做是灾祸之神崇拜信仰的家伙,就像是美味之中夹杂着的不和谐的沙子,反而破坏了口感的纯粹。 “只有畏惧才是适合提升妖怪力量的补品啊!那些弱小的神灵才会需要被人崇拜!” 没有了主神提供的各种方便服务,没有了兑换,没有了遮掩,只能依靠自己身为妖怪的能力,商羊在半个月里面经历了上百次血腥的战争。 是的,战争,他一个人,和整个扶桑的一切除魔师、法师、成建制的阴阳师团队,还有为数不少的剑豪,甚至还有剑圣。 “我现在才知道原始天妖身为上位妖怪种族的强大!” “原本我的做法,就是守着金山被饿死。” “只要好好磨炼一下,掌握了两仪之力,我便是在大妖怪里也能稳稳占据前列,何必兑换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主神你也未必真的安好心,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是以前从来不说。” “牙齿,爪子,羽翼,都是武器啊!。” 妖怪的天生能力体魄都要远远超过常人,即使是久经锻炼的剑豪也不过是能和寻常妖怪相比,其实还是要靠着剑术来弥补。 在厮杀中互相吞噬,胜者获取一切,这就是妖怪的处事法则。 “以前的商羊与其说是妖怪,不然说是披着妖怪皮的人类。” “没有屠杀过一个城市的人类,没有积累到足够的妖雾,那还算是大妖怪吗?没见过血的大妖怪?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冷笑着,凶残的大妖怪离开了这片令人伤心的樱花林。 一出这里,身上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的不详的黑色雾气就散开,将周围化为死地、绝地、不详之地,属于两仪的能力肆无忌惮地释放着,阴与阳,生与死,对立统一的象征,诞生在这样的力量之中,原始天妖不容小看。 商羊将属于大妖怪的力量向外展示,这就是一个信号。 感受到他的意志,他的恐怖力量,四周开始有零星的妖力散发出来,与他呼应,拱卫着他。 随后,商羊以一个不紧不慢的速度往前走,一路上收服各路妖怪,甚至于自愿地加入他的队伍,贡献出自己的妖力,逐渐成形的队伍,渐渐凝聚出非凡的气势。 远处,有几股不弱的妖怪赶来。 “主上,我们赶到了!” 来的是一只长得奇怪的小矮人,只有一只眼睛,喜欢偷盗,并且爱好恶作剧,有时会故意戏弄人类,获取人类的畏惧为食物。 它算是商羊的心腹手下,最早跟随者,如今充当管家兼职跑腿联络员。 “命次,你来的正好,将这些新加入的,都给统计一下,签下法契,交出真名否则就都给我驱逐出去!” 商羊的眸子一扫,就冷哼一声,身后的队伍之中就有些骚动。 “果然还是有些打算划水的家伙,真以为这里是随便进出的吗?” “我商羊可是要做妖皇,混一宇内,建立大大的水晶宫的原始天妖,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七十七鬼夜行,什么百鬼组,什么魑魅魍魉之主!” “那种组织松散,号令不清,尊卑不分的宗族式结社,可不是我要的!” 命次就拿着商羊给的一张摊开的《百鬼夜行图》,给后面队伍中的妖怪一一签署真名,交出一缕妖气存放其中。 期间果然有企图划水的妖怪,不过被商羊大妖怪的气势一扫,就颤颤巍巍地交出了真名,签署了法契。 “签署了名字,就是归属于我,万妖之主,妖皇商羊麾下的妖怪。” “我将带领你们,走向胜利,击败任何敌人!” “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 “前提是遵守我的规矩!否则就是死!” 《百鬼夜行图》就是商羊兑换出来的法宝,已经祭炼完毕,可以一定程度上对签署了法契的妖怪给予奖惩,当然,不至于生死都能掌握,即便是强行脱离也只是被剥夺一半以上的力量。 同时还有许多其他妙用,比如说随时联系其他妖怪,借用诸多妖怪的能力,加强主人的力量等等。 最重要的是,具备可成长性,可以通过长期的祭炼伴随主人成长。 “已经有大约三百多个名字了,弱小的妖怪略去,大约有顶尖妖怪十二位,中等妖怪七十多,普通妖怪一百多,远远达不到上限啊!” 要是能有足够的妖怪受到这件法宝的辖制,甚至可以提前让法宝提升,成为千鬼图,万妖图。 “交出了真名并且签署法契的妖怪都会通过这张图和我之间建立联系,彼此修炼妖力都会加快,相互都是有利,而且不断循环的妖力也在补完这张图卷,试它进化,越多的妖怪就是越容易。” 预计这张图纸还能承载上千的妖怪,商羊就继续前行。 经过人类的村子,家家户户都闭门熄灯,躲在墙角不肯出声。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矩!白天属于人类,夜晚属于妖怪!” 越来越多的妖怪加入,交出真名,签署法契,百鬼图吸收着每一个妖怪的一点妖力,为图卷本身增添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韵味。 摊开的水墨图卷上,显示出每一个在图卷上签署了真名,留下了一缕妖力的妖怪图像,旁边还有简单的描述。 第一个就是“原始天妖,商羊”,这个时候的属于他的图像更加清晰,更加灵动活泼。 “唔……” 感受着发动百鬼夜行,被许多妖怪心悦诚服汇集而来的妖力,商羊自己的力量几乎提升了一成。 加上沿途被这样规模的百鬼夜行所惊吓到,不自主地汇聚过来的,属于人类的畏惧之力。 每个妖怪身上都有分到的一部分,短短一个时辰下来,就有了明显的提升。 “百鬼夜行竟然可以这么快速增长妖力,难怪每个妖怪都不愿意错过,这也是一种修行的方式啊!虽然要依靠集体,但对于大妖怪而言,这样的修行速度可比自己苦练省事多了!” 可惜我要发动百鬼夜行的难度也不小,别的不说,没有大妖怪的能力,在这个时代根本不能压服所有妖怪,顺利成为百鬼夜行的核心,自然而然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规模。 其次,除了实力,还要有声望,否则还是不能组成这种规模的百鬼夜行。 商羊这个新出炉的大妖怪明显声望不足,不过后来他多次与阴阳寮大战,屠城十万人,震动扶桑,被许多妖怪知晓,这就弥补了他的不足。 越是强大,越是容易吸引妖怪追随,越是有名望,越是有吸引力。 “不够啊,不够啊!虽然我也知道我确实提升了不少,但还远没有到达巅峰,我知道的,我还没有达到巅峰啊!” 商羊成长得不算慢,光是妖力的积累就已经追平一些积年的大妖怪,加上他特殊的种族,更是能在大妖怪的层面上占据一席之地,成为扶桑某个区域的霸主毫无问题……但是不管他怎么想尽办法增强力量,都始终感受不到大妖怪这个层次的巅峰,也就是上限。 “现在的我,和半个月之前的我,妖力相差四倍!整整四倍的妖力差距,然而我同样还是被称作大妖怪,处于同一个层次。只有我自己知道彼此差距多少,甚至可以三招杀掉半个月前的我自己! 即使这样的我,单纯论妖力,已经是土蜘蛛的三十多倍,而他只是大妖怪里面的普通一员而已!” “同样是大妖怪,彼此光是妖力的差别就可能是几十几百倍,更不要说还有种族和能力的差别!” “大妖怪这个层次,我觉得划分的不够详细,应该再多划出几个层面才对!奈何扶桑的妖怪,能达到大妖怪的都是不多,分散在六十六国,也就是六十六个区域,彼此老死不相往来,也谈不上交流,哪里会有这个闲工夫划分层次。” “就连大妖怪这个说法,都是从人类法师口中流传来开的!” “由此看来,妖怪和人类的文明,已经出现相当大的差距!我需要给妖怪们创造一套特殊的文字语言……” 一心想做妖皇的商羊,已经在思考着妖怪们的未来,将自己摆在妖怪之主的位子上去考虑着。 “那金色的梦想,必须要以妖怪作为主导,人类可以受到保护,但是彼此之间主客关系不可颠倒!这是实现理想王国的前提!” “没有不流血的政变,更不要说是妖怪对于人类的统治!因此,为了实现理想国度,请你们贡献出最后一滴血吧!这是妖怪国度的基础,必定要以数不清的白骨作为基石!” 商羊甚至计划好了,打造妖怪之国,汇聚一切力量,统一人间,再攻入冥界,统治两界,救出神宫爱。 最后自然是伐天,攻打天界,成就三界之主宰,万妖之皇者。 第五十五章黑云压城 白灵山,结界地。 长达半个月的功夫,前后雇佣了上千名工匠,埋下百万枚石桩,构成了结界的最基础的地下基盘。 每一枚石桩,都有符咒贴好,经过阴阳师的努力,没入石桩内部,然后按照制定好的图纸摆放,有深有浅,排列整齐,构成一个庞大繁杂的结界阵地。 工程完成之后,阴阳寮便遣散了这些工匠,也不担心他们泄露出去关于阵地的事情。 “这等结界,本来就是最基础也最流传最广的结界,不过过往从来没有谁有这么大手笔,能够耗费这些心力布置出来而已。就算是当真的泄露了也不打紧,总之这结界四平八稳,想闯过去只能凭真本事,可没什么空子可以钻。” 现场几个阴阳师负责检验结界运行,调整一些细微的疏漏,算是查漏补缺。 这个时候,互相交谈着,这一次主持结界的建设,也算是一次难得的磨炼。 结界,最初是一种阵地术式,后来渐渐演变出许多变种,但是大多数都是布置在不会移动的地方,比如建筑物之类。 当然晴明在马车上布置的结界,也是一种,只是马车可以移动。 极少数阴阳师和妖怪,可以在周身布置下结界,临时形成阵地,只是到底简陋,而且仓促之下,凭空架设结界,不免要增大消耗,其实颇不合算,也不好用。 结界其实这个时候也在运行着,不过没有全面激发威力。 一层层的白色雾气开始产生,渐渐弥漫着白灵山周围一带,带着些隐晦的影响力,这是属于“驱散普通人,使得远离”的能力和掩盖结界的能力。 结界的能力远远不止是这样,这只是一期工程而已,后续还会继续填补空白,直到打造成为镇压妖怪的监狱。 “阴阳头终于想通了,要把那些烦人的妖怪关起来,怎么能少的了一个特殊的监狱呢?” “就是要把它们丢进去安静安静,省的在外面搞出乱子来。这次的大火就是明证。不把那些无法无天的妖怪们与人世隔离开来,根本就不会太平。” “每年都有同僚战死,妖怪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不能不做点什么。” “那些被擒获的妖怪以后就不用发愁封印地的选址了,直接丢到结界里面。有了这个结界,将那些杀不死的妖怪和危险的东西都丢进去,过上个十天半个月,他们自己就得先打个半死,迟早会在里面慢慢耗死。” 大结界的构想并非一日之功,也不仅仅只是晴明的想法而是现实的需要。 在阴阳寮除魔时,往往会遇到很难杀死的妖怪或者其他异类,或者本身很危险的东西,往往很难处理,最后不得不找个偏僻地方镇压封印起来······· 然后过上几年、几十年,这些家伙就被人挖了出来······ 这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情,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前人究竟在封印的地方做了什么布置,然后下面究竟有什么,说不定当事人已经都过世了。 于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结界监狱就被提上了日程。 这个工程一直在筹备,需要前期准备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好在这一次天皇震怒,虽然对阴阳寮造成了很大压力,但事后也大大地增加了今年的预算,即使是这样的工程也能负担地起了。 “晴明阁下,这里需要安置法坛吗?还有这些旗幡,是按照这个顺序放置,对吧?” “对,这些旗幡都有用处,等会儿那只妖怪来了就用上,先插好,检查下有没有数量错误。法坛是在别的地方,你看错地图了,这里不需要法坛。” 来来往往的阴阳师,搬运着各种器物,等待着接下来的大战。 “前线那边,差不多已经要过来了吧?七百鬼夜行,不,昼夜行,可不是那些小打小闹的,他真正的手段应该还没有试出来,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晴明虽然一直在忙着主持备战,没有正面冲在第一线,迎击对面的七百只妖怪组成的百鬼夜行阵营,但也能够轻松地判断出局势。 上了一定规模的各种鬼怪聚在一起,被称作七十七鬼夜行、百鬼夜行、九十九鬼夜行等等,看具体的规模数量和形成的鬼蜮范围,大致可以判断威胁。 真正的百鬼夜行,应该是有上百只妖怪组成的,一般为首者都是大妖怪,即便当时不是,也是很接近了,举行这样一次游行仪式之后,就能接着百鬼部下的力量和收集到的畏惧,突破达到大妖怪。 这是一种比较流行的集众修行之路,主要就是借着百鬼夜行的习俗,收集人类的畏惧,拥有的部下越多越是容易突破大妖怪的瓶颈,往往几场下来为首者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妖怪。 但是弊端也是很明显地,假如组织涣散、成员分裂,长期不举行这种仪式,以前借此提升的力量就会逐渐散去,甚至可能会跌出大妖怪的范畴。 从妖怪到大妖怪,是完成了一次彻底地提升,前后相差可能会有几倍十几倍的差距。 商羊如今已经在十几个城市周围来回逛了两圈了,一路上只要看到妖怪都不放过,无论是否自愿,都得加入到他的队伍里来,现在滚雪球般已经有了七百多只妖怪。 浓郁的妖气毫不掩饰、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原本不同的妖怪之间彼此的妖力强弱、质量、属性都有差别,仅仅只是聚集在一起的话必定会彼此冲突、消磨,这个时候却被百鬼夜行图的力量约束着、统帅着,彼此达成了一种和谐,统统联合在一起,核心就是为首的商羊。 这就是百鬼夜行图的真正用途,集众、统帅、约束、强化,作为七百多只妖怪妖力的统帅者,其实他本人的力量远远不足以强行统帅这么多妖怪,即便是他们大多已经承认商羊的领导地位也是如此,那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妖力,还要有技巧,娴熟的技巧才能梳理这么多不同的妖力,将它们拧成一股绳子,尽量减少彼此消耗,形成最强大的鬼蜮。 商羊花了点因果点数就得到了这么珍贵的法宝,瞬间在这方面成为了大师,几乎没有多少消耗的将七百多只强力的妖怪拧成一股,它们彼此的妖力都是相连的,都汇聚在一起,七百多妖是一体。 在外界看来,这片区域就是乌漆墨黑的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不分白天和黑夜,所过之处,人畜死绝、死鸟绝迹。 远远看去,就是一片漆黑,在缓缓靠近,方圆一里的黑云,都是妖气笼罩着的,那股气势上的压迫,靠近了就会让人腿软。 阴阳寮的团队就是在这里不间断地狙击着它们,阻挡它们前进的步伐,同时尽量消灭它们周围的妖怪,避免它们滚雪球一般疯狂膨胀。 当然,也在有计划地将它们引到实现安排的阵地这里来。 “虽然借助了外力,但是这样的阵势实在是可怖,若是没有这大结界,正面对抗,胜负还很难说。” 有了大结界作为依托之后,阴阳师的战斗力能成百倍地放大,不要说现在这种规模的百鬼,就是真的来上一队全部由大妖怪组成的百鬼夜行,也是照样坑杀无误,来多少死多少,只要没有规格外的存在,数量已经没有意义了。 “除非这扶桑所有妖怪汇聚一起,来上个万鬼夜行·······” 第五十六章结束 “四方之神,朱雀、玄武、白虎、青龙。” “四方星宿,计数二十八。” 晴明将二十八宿的旗幡布置完毕,之后,就是登台做法念咒。 这一次不光是他,还有其他人的布置,大抵上,就是运转结界,上接天星,下应地脉,中合人道,以三才融汇的强大力量,形成一道天柱。 这是一种伟大的力量,真正的三才之力,天地人合运。 “由《易经》演化而成的术式,不逊色于泰山府君祭、天宫地府祭,都是借助这些存在于天地之间的磅礴大力,以达成凡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晴明只是借着法坛、旗幡仪式,沟通了对应的二十八宿,借来了一部分星力,显现出来的是四只神兽的化身。 大结界本身的术式,才是这个仪式的基石。 随着结界的运转,已经在抽取方圆千里内大半的地脉,除了一些零散不成气候的地脉之外,都被阴阳师们强行汇聚到了白灵山结界处,成为结界的动力。 这以后,这附近大约就会渐渐成为荒漠之地,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了,必须要一次解决这些妖怪,尤其是为首的那只商羊,操纵阴阳两仪之力的大妖怪。 阴阳寮几乎所有阴阳师都在接引星辰之力上插手了,晴明一次就选择了二十八宿,他们就选择其他的,多的有上百颗,少的也至少有一颗,借助结界的帮助引动星辰的力量,来增强咒术,对抗来敌。 最后,大部分知名的星辰都被选中,接引下来,汇聚到这里,璀璨的星光白日里也是难以掩盖,据说隔着几百里都是闪耀着。 “就像是星星坠落到山谷里了!” 梦幻般地景色,实际上很危险,要不是一直有阴阳师在用旗幡引导、分流,这些庞大的星辰力量,逸散出去会造成天灾。 当然,人道的力量最简单,阴阳寮求了天皇的明文诏书,奉命前来镇压这次的妖祸。 对,这次的规模空前的大,阴阳寮对外宣称是由大妖怪商羊一手主导的灾祸,祸首就是他,杀人无算、屠城二十万的两仪之妖。 三才之力被巧妙地凝聚着,形成隐隐约约的天柱,沟通着天地人的意志,其上还有诸多星宿神将、神兽来回穿梭、盘旋,守护着天柱。 天柱,象征着天命,三才汇聚才能成就这样的伟力,可以形成这种通天彻地的奇迹。 “假如我现在,用这里全部的力量去许愿,大约不太离谱的愿望都能立刻实现吧,毕竟这也算是一种沟通天意的仪式了!” 这当然需要特殊的仪式,就是向天地祭祀,许愿,当然首先要奉献祭品。 真的将这个天柱消耗掉,大约能让天地直接帮助晴明登上理之王座,然后镇压掉在场所有阴阳师,顺便解决掉来袭的妖怪······ “这可真是考验人心呐!” 晴明端坐在自己的法坛上,默默地想着 “独处时最容易暴露本性,面对诱惑最考验人心,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在场的没有人知道我有这样的本事,直接向天地许愿,这就是一种另类的独处了。” 晴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任由种种想法放飞,自己则以旁观者的角度认识自己的种种本性。 “果然我还是做不出来,这已经不是不厚道了,是在盗窃!” “我不是那种人!”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梳理内心,认识本性,晴明自觉自己对于自我的把握更进了一步。 安安稳稳地等待着,终于百鬼夜行来到了这山脚下。 “我们尽力了!” 贺茂忠行带着一大堆受伤的阴阳师退入了大结界,简单地吩咐了几句之后,这个可敬的长官就席地睡下了。 他们坚持了这么久,都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已经是疲倦极了。 晴明上前安排人手将他们送到安全地。 “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妖怪们形成的鬼蜮,在大结界面前无功而返。 “准备,放!” 大堆的符咒被成捆成捆地放出,半空中形成无数火焰、闪电、飓风、岩石,虽然都是召唤出来的伪物,但其中操纵的各种元素都是真实不虚的。 这一波打击下来,不过是稍稍削了一层雾气,根本没有多少效果。 “呼唤百神护卫!” 阴阳师们摇动旗幡,念着秘咒,请出了各种神佛法相,有本土土著神,有外来佛教的神,也有直接由对应星辰力量凝聚的神将,冲上去就攻打着妖怪们的鬼蜮。 商羊在鬼蜮之中,明显能够感受到那些形态各异,属性不同的神佛法相对它的伤害。 百鬼形成的鬼蜮在快速地消融,对面的额许多神明都是严重克制他这种邪魔外道的。 商羊此刻就是这处领域的核心,一切力量都有他的意志,只是稍稍一动,就将妖气塑形。 只是刚刚成形不久,就被围殴打爆,散成妖气。 “在这里打,太吃亏了,他们这是仗着有准备,大肆挥霍,汇聚将近一千妖怪的妖力还不到他们一成。” 星辰的力量被奢侈地挥洒着,直接与妖气形成的领域相互对冲、消耗。 乌压压的黑云、黑雾,与另一边的星光、神佛法相不断纠缠着、犬牙差互,不过早有准备的阴阳师一方显然要有底气地多,拼消耗一定能坚持到最后。 这个时候,单个的大妖怪已经完全不够看了,但凡卷入进去就是被搅碎的下场。 双方都是默契地将理论浓缩在一起,加强杀伤力,即使这样也占据了方圆三四里。 想退走的商羊根本已经做不到了,而且他绝对不能退! 百鬼夜行就是靠着气势才能凝聚起来的,一旦这股气势散了,百鬼夜行也就结束了,然后一盘散沙的妖怪们根本连几个回合都撑不过去,就会统统被无穷无尽的星光吞没、净化。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商羊需要抓住当初那个阴阳师,让他交代通往冥界的道路。 “等着我啊!” “我绝不会输!” 红着眼睛的商羊,不断用出他的两仪之力,一一击溃对面阴阳师的咒术,常常一扫就是一大片,举止投足之间,就是上千倍的妖力加持,即使是这样,还是落入下风,节节败退。 四只几乎化为实质的神兽,在场上是最耀眼的,几乎让人以为回到了神话时代。 长达数百米的青龙,匍匐在地犹如山丘的玄武,将一片山谷化作火海的朱雀,乘着飓风奔袭而来的白虎······ 商羊怒吼着,他身后的妖怪们也是大声地吼叫着,与接近的神兽们厮杀。 不时就有被召唤的神将被打散形体,化为点点星光消散,也有妖怪被拖出来被浓郁的星光净化掉,犹如被太阳烤化的雪。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昼夜。 百鬼夜行形成的领域已经缩水不到原本的三成,屠杀了十几座城,约二十万人,积累下来的精气,也已经耗尽了。 然而结界依然矗立着,没有被攻破的意思,虽然主持结界的阴阳师们已经换了一批了。 “可恶,这是你们逼我的!” 气急之下的商羊不想浪费力气了,直接丢出几只微型大伊万,来自异世界的傻瓜式操作的单兵核弹。 爆炸开来,几朵蘑菇云过去了。 结界挡下了那瞬间的高温高热还有莫名的辐射力量,只是不可避免地破损了一点,不过这点损失几乎看不出来。 “不够!看我再来!” 商羊取出来整整一个集装箱的微型核弹,狞笑着。 “让你们这些阴阳师见识见识来自异世界的大炸弹!感受核爆的威力!颤抖吧!” 然后,一条间隙打开,将整个集装箱包括周围的泥土全部收走。 接着合上。 商羊正在按下起爆器。 然后他隐约发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光芒,间隙不见了。 “境界妖怪?!你敢坏我好事!”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另一边,晴明正轻轻抚摸着少女的狗头,惬意地看着外面的妖怪们。 “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心不甘情不愿的境界妖怪只能无奈地接受“蹂躏”,眼看着自己的发型就这么被揉乱了,找了个话题。 “别急,他们自然有去处,倒是刚才谢谢你的帮助,解决了那些奇怪的武器。” 八云紫不说话,恨得牙痒痒。 她本来在外面待的好好地,突然被这家伙抓回来,利用她的间隙能力偷袭对面的妖怪队伍,偏偏她自己的身体居然无法违背他的命令。 “听话就好,你的一切都属于我,怎么能不听话呢?” 虽然是在笑,少女却感受到刺骨的寒意,这种一举一动都完全受到控制的感受······ 于是少女果然自愿自觉地听话了,否则会受到更多的屈辱······ 八云紫绝望了······ 商羊现在也在抓狂了! 随着战局的失利,已经对妖怪们的士气造成了极大的打击,要不是有法宝的镇压,加上事先签署的法契真名的约束,恐怕早就溃散了。 “现在根本不能退了,该死的阴阳师在这附近都布置了陷阱······” 商羊取出一张金色的卡片,捏碎。 “固有结界,替换世界,发动吧,我那金色的梦想········” 世界犹如一张画卷,现在被替换了······· 瞬间,结界就失去了地脉、星辰的支持,只能靠着原本的积蓄勉力支持。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商羊和他背后的妖怪们都换了样子。 商羊高居在天宫之上,穿着嫡袍,堂下五百多位妖怪手持各种神光璀璨的法宝。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属于人类和妖怪共同存在的国度,金色的梦想终究会实现!” “我是统帅三界的妖皇!” “人类也是我所统帅的种族之一,人化为妖,是妖怪的一种啊!” “威武!威武!”妖怪们不自觉地就喊着。 他们身上的伤势全部恢复,而且还个个都拥有了相当于大妖怪的妖力,虽然仅仅只有妖力。 他们不怀好意地看向着被逼到角落的阴阳师们。 现在,他们冲过去就是一场大屠杀。 “唉,原来是用在这里,关于时间的力量······” 就在商羊志得意满以为翻盘时,钟表的滴答声响起。 晴明一直不知道那一次接触未来,他究竟得到了什么,这个时候才显现出来。 一只破旧的老式发条闹钟,突兀地出现,发出的滴答声,在天宫之中回想着。 然后,时间加速了,指针走一小格就代表着一年······· 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商羊的固有结界就抽干了他以及所有妖怪的妖力。 随后,世界恢复了原样。 只是原地只留下一堆灰烬。 一切都结束了。 “看起来,要维持这种强大的术式,需要海量的消耗啊!以他们全部的妖力来供应这个术式,他们也只坚持了三秒,也就是不到三年。” 这次的危机过去了,晴明也感觉压在身上的大石头消失了,轻松了许多。 “终于结束了。” 阴阳师带着他的女仆飘然离去,将一堆烂摊子留给了剩下的人。 “反正我又不是阴阳头,我只不过是个阴阳博士,哪里需要管那么多呢!” 第五十七章赖不掉的账 又是一个清晨,距离那次大战已经过了两个月,因此而掀起的风波也渐渐地平息,至少在京都是如此。 事后的处理相当麻烦,大结界附近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死地,好在那里相当偏僻也不会有人居住。 虽然被商羊号召而来的主力妖怪们大都在最后那次几乎修改整个世界面貌的术式之中被抽干了一切精气神彻底消失······时间加速了整整三年,也就是说他们的力量维持了那个术式三年的消耗。 剩下的陆陆续续的有妖怪被捕捉到,随后关进大结界里面,这次进入之后就很难再跑出来了,里面的环境可是相当恶劣的。 大结界内部,天空仅仅只有几百米,方圆不过几十里,还包括几个小山头,最多算得上是个小城镇的面积。 战利品,其实没有战利品,倒是晴明在商羊消失的时候捕捉了一点关于两仪的力量,可惜用完了也没发现什么。 “这次亏大了,死伤几十万人,毁掉了阴阳寮几十年的积蓄,结果什么都没得到。不过总算是安稳了一些。” 拖商羊的福,将大部分混迹在人类乡村城镇里面实力不弱的妖怪都给一扫而空,剩下的都已经不成气候了,更是狠狠地打出了阴阳师的名头,打击了妖怪们的嚣张气焰,扶桑将迎来一个相对和平的时间段。 “难得的安闲和平,再不是三天两头闹出怪异的传闻,就连天空也变得干净了许多。” 晴明坐在修建好的草坪上,摊开一本书,悠闲地享受着午后的闲暇。 阴阳寮的人难得地集体休假了,来自天皇陛下的特批,最后那份奖励分给了整个阴阳寮······实际上这点赏赐还不够大结界的开销,只能勉强算是杯水车薪罢了。 不过这种事情,亏本也是要做的,好在阴阳寮本质上是隶属于国家的机构,没钱了可以找国库调拨。 “这次差点没钱发俸禄了,二十年以内估计不会再有这样的阵仗。” “原来这就是大结界的真相啊!是被作为怪异的收容地、妖怪的流放所而建立的?” 一个穿着不同于当下,很卡哇伊的小女生走进门来,这么问着。 “你就是库洛里多提到的那个小女孩?他的继承者?你来自后世,听闻过我的名字吗?不知道后世人怎么看待阴阳师的?” 晴明笑着对门口的小女孩招手。 “我叫木之本樱,库洛魔法的继承者,第二代库洛魔法使,向您致敬,大阴阳师阁下。” 虽然这个小女孩看起来有些稚嫩,但是晴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隐藏着的磅礴的力量,晴明也为此动容。 “我能感到你潜藏的力量,即使是在神代,也可以占据一席之地。在我这个年代,你这样的力量,只要能够完全掌握,应当不会弱于芦屋道满,普通的大妖怪在你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你很特别!” 最后四个字道出了晴明对于她的感受,也是评价。 难以直接用言语表现出来,这个女孩儿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 纯粹,干净,少见的干净,偏偏还是自然而然的。 “我是首次见识到这种力量,你们将它叫做魔力?事实上,在我的观点,你所具备的的,更接近灵力,和我的妻子很像。不过她的灵力是后天锻炼而升华的,你的更接近于传承。” 晴明仔细地感受着,灵力或者魔力的流淌、作用形式,点评着。 “相当高明的力量,无论是灵力运行的形式还是结构······你的父母至少有一位是站在世界巅峰的人物,我想你大约也能猜到了······” 木之本樱点点头。 “我的父亲,具备库洛里多一半的魔力,虽然库洛里多消失了,但是我的父亲也可以算的上是他的分身。” “我曾经和库洛里多见面几次,他似乎失落在未知的某个未来,不过他所在的那个未来我很难直接过去,倒是你居然这么轻松就回到了这个时代,是靠着库洛里多留下的术式吧?” 时间的力量在木之本樱的身边不断泛起涟漪,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可能只有几个时辰。 “是库洛牌的力量,我借助了神社御神木百年的灵力,打开这条路返回这个时代。就是希望向你了解关于《四神天地书》的事情。 我的一个同学,她的结界阅读了那本古书,被书拉进去书里的世界了。 后来我发现了那本书,有着您的署名,所以······” 晴明静静地听着木之本樱的诉说,这个小女孩生在在和平的年代,身上有这个时代的人所完全不具备的那种纯净、平和的感觉。 桔梗早就注意到了,已经准备好了果盘、点心、茶,摆在案上,随后也静静地听着。 很宽,木之本樱就大致地说完了《四神天地书》在后世造成的种种麻烦。一本可以自己添加章节的魔法书,而且具备这么久远的历史,确实很难想象这本书所具备的力量,所以看到封面署名跑来直接找正主也不算太离谱。 桔梗很喜欢这个孩子,招待她点心果盘。 木之本樱接下了桔梗递过来的点心,很有礼貌地道谢。 “好好吃,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美食吗?在后世完全找不到了!” 晴明收起自己的书,看着这个小女孩不怎么文雅的吃相,想着自己那本书。 “没想到经历了千年的时光,那本书真的成为了一个世界了。方圆千里,人口千万,四个大国、海外群岛,还有各种风土人情都和唐国那边比较接近而又似是而非······” 晴明不怎么奇怪那本书真的会演化成为一个完整的世界,最初他可是立意很高的,以四象作为守护神,二十八宿作为星空,五行作为基础,二十四节气作为气候,三才天地人是逐渐演化,三光日月星是由虚到实,总之最后会是一个相对圆满、可以让人类繁衍生息的世界。 “太快了,太快了!昊阳道几百年继续,砸锅卖铁,搭上了多少钱,投入了多少天材地宝,才造就了一方洞天世界,也不过是方圆千里,初成时还是荒芜一片,除了有二十四种气候轮转之外,其它的都是空缺。” “按照我的最初设计,即使是不断汲取山川大地灵力,千年下来也不过是堪堪成就,方圆也就百十里,荒芜一片是正常的!” “除非是直接遇到了强大的源,堪比百万年的积累,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晴明双手相叠,抵在下颚,想到了什么,判断它什么时候出现问题还需要问一问。 “小樱,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不不不,不介意的,请务必叫我小樱好了!” “那好,那本书里时间,和外面的时间,你有注意过吗?” 这才是关键。 “我有仔细算过的,小可说过可以从这里判断出这本书历史。嗯,时刻都在变化的!有时候,书里一个月,书外只是一句话就一笔带过了。没有固定的比率。对了,小可就是库洛里多留下的封印兽,不过它不肯过来······” “居然连时间的流逝都已经不再固定了,这本书演化的世界,已经真正地从这个世界脱离了!” 这是最糟糕的结论,因为这意味着那个世界不再是普通的洞天了,它可能已经从依附在完整世界上的洞天,分离出去成为完整的世界。 就像是果实成熟了,就会落地一般,洞天世界作为依附在世界上汲取营养的雏形世界,在发育到一定阶段肯定也会自行脱离。 这样就很难找到它了,除了那本书作为联系两个世界的钥匙之外,想在世界之外找到某个没有定位的世界简直就是做梦。 而一个洞天,在成长的过程之中,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很可能等不到成熟的那一天就会因为种种缘故崩溃。 即使成功,这个过程也会很漫长,人类的千年虽然比较久远,但对于洞天来说,根算不上什么。 “这样,我给你一把钥匙,你可以进去带着朋友进去将人带回来。凭借你的力量,想来会很轻松。” 晴明取出纸笔,写了一张字条,盖上他的私章,然后轻轻一点,将字条卷成一把小小的钥匙,用细长的绳子挂起来,交给小樱。 “这应当是可以通行的,只要说是我的意思,朱雀他们也会放行。” “另外,多带些点心走吧,回去慢慢吃!” “真是谢谢您了!晴明阁下!传说中您是最出名的阴阳师,土御门神道的信仰主神,君临阴阳道顶点的人物呢!您的传承直到千年之后都依然存在着,一直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保护普通人不被怪异伤害。后世以您的故事拍摄的电视剧、电影数不胜数,关于您的故事数以万计。” 说着,小樱有些好奇地问。 “那个,传闻您有三个妻子,是真的吗?月都的公主真的嫁给您了吗?” 晴明已经感觉到桔梗的灵力了,虽然她在另一个房间,但是这么短的距离不可能瞒住她的。 “我只有一个妻子,她叫桔梗。蓬莱山辉夜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角色,我怎么会娶她?只不过是和她打过几次交道。至于三个妻子,完全是子虚乌有,你从哪里听到的流言吧!” “不是的哦,传说中美貌倾倒整个京都的辉夜姬,藤原家的小女儿藤原妹红,侍奉天照神的神巫女桔梗,传闻中您有三个妻子。 而且,据说您为了迎娶辉夜姬,故意阻碍五个提亲者的道路,使得他们个个无功而返,是真实的吗?” 晴明已经快要僵硬了,这个小女孩怎么好奇心这么重。 另一边的桔梗已经放下手上的东西,正在静静地显示着不满。 虽然知道桔梗未必真的生气,可是晴明不得不做出个样子出来。 “那都是流言蜚语,不用在意,其实真相是她自己根本不想嫁,所以委托我帮忙,使那五人就此失败,不再纠缠。她和我,其实没有太深的联系。” “至于藤原妹红······” 晴明皱着眉头,想了想。 “不管你听到的故事是怎么说的,事实上,她根本和我毫无关系,完完全全是陌生人,所以不要再说了!” 接着,他仿佛恍然大悟一般。 “你在这个时代待得也太久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等好奇的小女生继续打探他的隐私,晴明直接扯了扯时间的线,她身上的魔法牌就被自动触发,遵循着库洛里多的时间魔术,将宿主送回原本的时间点。 “好奇的小女生真是难缠!” 在家里和桔梗一起用过了午后的甜点之后,晴明就去寻找他那“放养”的四神天地书。 方才的话桔梗一点也在意的样子,全当是没听到了。 “那么,我要出去处理一下那件事,似乎发生了预料之外的变化。” “就是那孩子说的书吧,早去早回。” 这次晴明不打算用其他的方式赶路,一跃而上,脚下生云,就踩着一朵白云上升。 “假若我没有推测错误的话,这个时候就应该会有发现。” 这个时候的四神天地书,晴明还是能够知道它在何处的。 驾驭着风云,晴明凭虚御风,身边围绕着一朵朵白云,仿佛不受力一般在空中飞行。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这个时候要是袖子里当真有一柄软剑,那就真的应景了。 可惜晴明不是修剑的剑仙。 “找到了,在这里。顺着大地灵脉运转,不知不觉居然跑到了这么远。” 晴明在海边找到了它,不过它这个时候是隐形的,只有晴明来了才会显现出来。 “果然不知不觉吞下了奇怪的东西。” 在一处沉船之中,晴明见到了似乎是出海寻找宝物的那几批人。 看着身影、衣服都很像,而且当初晴明还去送过他们,就在码头。 “这些人刚出海就遭遇了特别大的风暴吗?要不是我亲眼见到,真真不敢相信居然三方人马全都葬身在这里。” “寻找佛前石钵,寻找火鼠裘,寻找龙神的宝玉,燕子安贝,蓬莱玉枝······等一下,他们不会真的遇见了神龙,然后提出了这种要求吧?” 晴明回溯着这本书的经历,只见到一颗闪着五彩光华的珠子从天而降,被潜藏在灵脉之中到处游走的四神天地书发现,然后就是一口吞下,接着就是一场反常的暴风雨。 “所以,当真有人找到了龙神,龙首的宝玉被强行打落,随后触怒龙神带来的特大暴风雨掀翻了所有船只?” 晴明真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这算是一网打尽吧?虽然我没想过直接对你们动手,只是有了这个意愿就会不知不觉影响到现实了。这次真的是我的原因了,赖不掉的。” 第五十八章蓬莱玉枝的收尾 竹林间难得又迎来了客人,马车在骑士们的保护下,缓缓驶来。 从车上来了一位年轻的贵人,带着装着东西的箱子,前来拜访住在这里的佳人。 竹取翁恭敬地将人迎入小院子,辉夜正在等候着。 刚刚梳洗过头发的辉夜,也不如何打扮,只是简单地将头发披散在身后,即使是素颜的辉夜也具备特别的魅力,看得来客一阵痴迷。 “皇子殿下,这次是否寻到了蓬莱玉枝?” 时隔几个月了,其实辉夜姬也是兴趣泛泛,当初的兴趣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没了,只是想尽快打发了事。 于是,她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蓬莱玉枝不可能出现在人间,这人肯定是从哪里伪造出来的,也不知道阴阳师查到这事情没有。” 心里就是想着,面上只是淡淡的笑容,不过是聊作敷衍而已,辉夜的笑容让车持皇子一阵眩晕。 只是被辉夜的美貌倾倒的车持皇子早已几乎失去了理智,听到辉夜的话就像是在听仙乐,哪里反应得过来。 “皇子殿下,殿下?” 如梦初醒的车持皇子,将随身携带的精美的小礼盒,打开放到案上。盒子里里外外都铺垫着绸缎,丝滑、绵软,名贵精致。 躺在盒子里面的,就是一只小小的树枝,看起来似乎是从树梢截取的一小段,银根金干白玉果,叶子是翡翠,这小小的一枝,不过三四寸长短,枝条通体白玉,叶子是绿色,小小的果实垂下,也是白玉雕成。 车持皇子就见到辉夜将这支玉枝托在手心里把玩,反复观赏,就是不发一言。 “怎么样?这可是我乘船在外循着海图和前人传说笔记,一一寻访,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仙岛,求取的枝条。” 辉夜姬只是嗯了一声,低头盘弄着,就是不怎么搭理他。 车持皇子还不明白她的意思,这算是什么回复。 紧接着,就见到外面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竹取翁就进来了,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殿下,外面是来找您的。” 车持皇子不明所以,只是礼貌地道歉,出去见见来人。 自始至终,辉夜都没有再抬头看他一眼。 外面,是十几个工匠,在为首的三个有官身的人带领下,举着绑着请愿字条的棒子,一路敲锣打鼓走来,顺着大路过来的,还有为数不少的围观者。 车持皇子一见到他们,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黑的简直要下雨。 “我等承蒙皇子殿下看中,耗费百日,打造玉枝,前后投入不下十万钱,累计人工应酬付三十万钱,请及时发放酬劳。” 一个为首的工匠,就是上前大声说出,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心上人以及许多围观公卿贵族子弟的见证下,才能让这位皇子还下欠账。再者,这不过是普通的一位皇子罢了,经过今天之后,他的伪诈名声就要广为流传开来,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想到来时大人物的隐约暗示,所以就是昂然不惧,这些工匠群情激荡,再次大声地喊着。 “请殿下如数付账!” 车持皇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铁青着脸推开人群。 “谁指使你们?” 虽然是问着,他却是肯定的语气,瞬间就想到了好几个可能的人选,包括他的几个兄弟姐妹。 “这下不好收场了!” “必须要避开一段时日,等风波过了再说。” 身为皇子,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有些城府,宫廷之内长大的他还不至于这个时候看不清时势。这件事情已将他陷入不利局面,不能不慎重。 略微一个眼神,他的车夫、侍卫就都心领神会,将钱袋子取出来,直接给了他们,然后,一行人就驾着马车匆匆离去。 “几个贱民,看你们有没有命保住这笔钱!” 车持皇子也不是傻子,他心里转过许多心思。 “本殿下是不能轻易动手,可是自然有的是人会动手!想要钱,也要有这个命去花!” 这一招是想借刀杀人,想来那样一笔钱,被几个官阶很低的工匠拿到,和小儿持金过闹市,又有什么区别? 那钱袋一出现,果然就被许多人注意到了,当时就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悄悄溜走。围观的人里面,也有不少是流浪的武士,这样一笔钱,在这个时候算得上是巨款了,值得许多人冒险出手一次。 至于辉夜那里,全当这尴尬的事情没有发生,车持皇子这次棋差一招,失了颜面,自然也不会厚颜留在这里。 辉夜姬不闻不问,全当车持皇子没有来过一样。 竹取翁将大门紧闭,一切纷繁喧嚣都被关在门外。 那几个工匠倒是欢欣鼓舞,车持皇子直接留下了自己的钱袋,里面少说也有几百金,远远超过他们事先说好的酬劳。 这几个工匠,惦记着大人物的许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管家,那也是不得了的人物了,大人物自己自然没可能来亲自吩咐这种小事。 不过这几个人拿着钱还没走出几里路,就被眼红这笔钱的人追上,方才那满满的钱袋可是不少人看见了的。 早就埋伏好的蒙面人将他们全部打倒在地,搜刮了全部钱财后扬长而去。 本想着能发财,谁知终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要不是几个人多少还有个官身,只怕连命都要送掉。 哭丧着脸的十几个工匠不得不找上门去,求见石作皇子。 管家打发叫花子一般,给了点钱,将他们都给丢出去了。 “这几个人背弃了承诺,如今也被人抛弃,算的一句现世报。” “阁下也相信佛教的果报之说?” 辉夜姬与晴明透过水镜观看着远处发生的事情,声音、影像如在眼前。 “果报之论说,并不准确。它最初是不存在的,只因为有了人们希望存在因果报应的这种愿望,就渐渐出现了可以称之为因果报应的奇迹。” “但是绝大多数时候,这种因果报应是不存在的。它只能约束相信它的人,信者得果报,不信者无果报。” “正因为许多人不相信佛教的那套严密苛刻的因果报应体制,所以佛教才没有一手遮天。真到了整个世界都信奉因果报应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差不多就被佛教把持了。于个人是大功德,足以诞生几位真正超脱世界的佛祖;对于一个国家,这样严密的因果报应,就是极大的毒疮,大大阻碍人世间的发展,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过这和我们关系不大,佛教自然会有其他教派做对手,不会让它一家独大。” “我如今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报酬呢?” 晴明顺手将火红色火鼠裘交给辉夜,这是他从藤原宅掉包的,真品已经被他取来。 “火鼠裘哇······蓬莱玉枝是造假的,佛前石钵造假的,去取燕子安贝的那位重病在家,寻找龙之宝玉的据说遭遇了海难,现在就剩下这位藤原家的当家人了,解决了他就能清净一阵。” 辉夜姬轻轻踮起脚尖,抱住晴明的脖子,闭着眼睛,深深地一吻。 随后,就退后一步,以团扇遮住半边面容,眼波流转,笑着说。 “这样,妾身也算是完成诺言了!” 第五十九章当年真相 蓬莱山辉夜掌握的永恒刹那之理是严重残缺不全的,从这一吻之中,晴明已经得到了她亲身传授,大约可以以此参照,省去不少时间。 “这样,约定达成,这就告辞了。” 说完,再不拖泥带水,化作片片返魂之蝶,消失在原地。 蓬莱山辉夜愣愣地看着,轻轻抚弄着玉质扇柄,不知想些什么。 山间密室。 晴明将自己锁在这里,梳理四象之理,以自己达成的种种相关的法作为骨架,参照辉夜给予的法理结构,设计一种可以在这个世界推行的道理。 “世界如同房子,道理就是柱子。柱子本身也分许多种,辉夜那种残缺的理最多算是一根无足轻重的支柱。 我现在就是要给这个房子再添加一根细小的支柱,哪怕这根支柱再是残缺,只要能竖起来就算完成了任务。” 至于说超过辉夜什么的,想都不敢想,蓬莱山辉夜掌握的是关于时间的法理,外人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浪费了多少时间,即便这样都没有将她的理推演大成,其中难度可见一斑。 ······ 藤原宅,外宅,一处小亭子。 藤原不比等脸色如同乌云盖顶。 面前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铜盆,里面残留着点点火星。 没有燃尽的部分,是一些火红色的绒毛。 “这就是能够在火中不燃的火鼠裘编织而成的衣服?” 藤原不比等冷哼一声。 几个同样席地跪坐的人忙伏地请罪。 “臣等有罪,让人调换了火鼠裘,实在是有负家主所托!” 接着,为首的人低垂着头,继续说。 “请允许臣等戴罪立功,必定为您追回火鼠裘!” 藤原不比等晾了他一会儿,才开口。 “天海奏,你自己说过,到手时架着火堆烧不坏的火鼠裘,当时肯定是真的。 但是到了京都,就变成假货!究竟是怎么失窃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是,家主大人,那女人有个半妖儿子,当时没有见到,想来大约是那只半妖在半途上偷偷调换了火鼠裘!” 天海奏仔细回想着,想到了这个可能,不敢犹豫,立刻将这个猜测说了出来。 “既然这样,你再去一次,上次没有给钱,到底是我们对不住,也难怪那小子舍不得!这次你带足钱,用钱砸,砸晕那小子!一件火鼠裘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宝物,还是能用钱买到的!去库房领千金,就写求购火鼠裘之用。” “总之,这次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藤原不比等也不多说,写了一张字条,交给天海奏,凭借这张家主署名的字条才能从库房领到这笔巨款。 藤原不比等治家有术,在他当家主的这些年,整个藤原家蒸蒸日上,一改先前的颓势,跻身京都上等名门望族,在家族之中也有一套自己的规矩。 无论是赏罚、礼仪、人情往来、贵族游戏,都是有各种或简略或繁琐的规矩,严谨的约束着内外,足以保证藤原家兴盛百年。 天海奏和几个阴阳师领命退下,狩衣上沾染着灰尘也浑然不顾,只是闷着头走着,穿过回廊、假山、夹道,径直往外间去了。 “这次真是失策了,谁能知道究竟何时被掉包的?” “不清楚······我特意在火鼠裘的盒子上设了封印的法咒,谁打开了盒子触动封印都会被我知晓,但是······” 仓木深作说不下去了。 天海奏见了暗暗叹气,这个老伙计这次真的栽了,他负责保管火鼠裘,结果出了这种岔子,加上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一次以后恐怕会受冷遇,怕是要被打发到小岛上去教导新人,以后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这辈子也就这么样了。 “能从你我眼皮底下取走火鼠裘,还能不触动封印的咒,这种阴阳术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们可以想象的,恐怕只有阴阳寮的几位主官才能做到。” “你是说······” 仓木深作想到了某个不妙的方向。 “不错,我正是担心这一点。” 天海奏面色严肃,点头说道。 “那你方才怎么不告诉家主?” “家主大人已经想到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掲过这件事?” “更何况,当年那位的母亲,可也是贺茂大人的小师妹,同门学艺,在白云上人门下学习阴阳术的!早些年前的那件事,你可是亲身经历过的,难得不清楚内情吗?” 天海奏稍微一联想,就想到了一桩陈年旧案。 “长生药?不可能!那件事做的很干净,查不到我们身上的!” 仓木深作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那当年的惨案,眼前就仿佛见到了那一夜,死伤无数,血流成溪,到处是倒在地上的尸体,他也是在那一次受了重创,这一生在阴阳术上的信念全部都被摧毁,否则他身为前辈,在藤原家这么久,怎么会让天海奏这样的小辈后来居上? “怎么不可能?你别忘了,他可是掌握了时间的奇迹,被阴阳寮的贺茂大人和芦屋道满法师称作为非是凡人能够涉足的领域,即使是再怎么的隐秘,难道能够瞒得过吗?” 天海奏开始还不觉得,这个时候越说越觉得震惊,连自家都有些心神不宁。 “总之,当年家主究竟做了什么,所谓的长生药又是什么,你究竟知道多少?” 天海奏低声地咆哮着! “当年,当年的事情,我只知道当年有个传闻,说是安倍家的女主人拥有长生药,可以使人延长寿命、青春不老,所以,所以家主让我们暗中夺取。谁知道——” 仓木深作双手捂着脸孔,痛苦地回想着。 “那位大人的阴阳术实在是难以预料,几百人啊,整整一只军队的武士,都被轻易地消灭了······我们雇佣的法师,也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能够活下来的,不过十几人而已。” “那最后呢?” “什么都没有,长生药根本没有这东西,那位大人是凭借着深厚的阴阳术常保青春的,根本没有什么传闻的长生药!” “所以这就是真相是吗?” 天海奏感觉自己一阵眩晕,这样的事情,被翻出来,那就是灭门之仇,不用多想了,真的是来人寻仇,这藤原家会是什么样也很难说。 勉强恢复了镇定,天海奏扶着仓木深作。 见着这位老前辈痛苦的样子,天海奏还是上前宽慰着。 “这么多年都没发现,想来当初收尾应该是极其稳妥的了。只要不查到主家这边,哪怕是折损几个分家旁支,那也是可以忍受的。这应该是我们想多了,也许就是那个半妖小子不想白送火鼠裘将它又偷回去了!” 他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勉强给出一个比哭差不了多少的笑容。 “这次我们带了千金,买个火鼠裘怎么也是绰绰有余了,想必这次不会再出幺蛾子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那小子这辈子恐怕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天空阴沉沉的,黑压压笼罩着天空,一如他们心中的阴霾,久久不散。 第六十章长生劫 青草轻轻地飘,飘过坟前的新壤,坟前有堆纸钱正在烧。 犬夜叉和凉子在墓前祭拜十六夜。 凉子换了妇人的装扮,跟在犬夜叉后面,默默地望着。 他们成婚也有大半年了,这个时候,十六夜终于还是积劳成疾,在一天夜里去了。 到底,她期待着的孙子孙女还是没有出生,稍微带着点遗憾。 “母亲是笑着去的,她总算能和父亲团聚了。” 凉子在旁边轻声说。 “我知道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天生牙这把刀据说可以让她复活,要不是她的愿望,我一定会去拿到那把刀。” 犬夜叉没有回头,凉子抿着唇,她知道他在哭。 所以她不上前,她知道他只对着母亲哭。 “母亲生前过得太苦了!现在她是含笑而去的,想来父亲在下面也会照顾好她的。” 凉子宽慰着她的丈夫。 “不,你不懂,母亲她也不懂。冥界的事,没有这样简单的。” 犬夜叉用手背抹去了眼泪,但还是不愿意回头,只是闷声说着。 “冥界也有很大危险,许多人死了以后都不能安稳,要到达阎魔所在的审判轮回之地,还需要一段漫长的路途,不是谁都能平安到达的。” “我曾经向一只可以自己往来冥界人间的妖怪打听过这件事,所以才知道一些。母亲想找到父亲,不会那么容易的。就算是大妖怪,死了以后在冥界那种广大的地域里,也算不上什么。” “但我不一样,我还活着。活着的子孙祭祀先人,就是最简单的影响冥界的办法。假如我现在是这个国度的王,就能给母亲封神,虽然母亲受不起太高的神位,但起码五品下是没有问题的。这样,即使是在冥界也能拥有一席之地,才有机会找到她期待团聚的人。” 犬夜叉站起身来,双手握着腰间的宝刀。 “母亲不知道冥界的情况,那里实在是太大太大了,斗牙王是我的父亲,死的那么早,现在假如没有投胎、成佛,那么肯定是在冥界的某处占山称王,又或者是在某个受到神灵庇护的城池里面当城主······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身前就是叱咤风云的妖国霸主,死后再怎么落魄在冥界也不会是无名之辈。” “但是,即使这样,母亲要等到斗牙王找到她,还不知要在冥界等上多少年,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我相信母亲会等下去。” “但是我能帮她,身为人子,不正应当为父母身后事发愁吗?” “我若是能够在这人间成神,就能循着这层关系找下去,甚至神位够高,能真身下去面见阎魔,查问消息。” “要是我能成为仙人,更是能直接追封三代,尽数超拔苦海,列为上真。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鸡犬尚且可以,何况是先父母呢?仙道最贵,成就最难,但也是我最快的一条路了。” 犬夜叉摸索着自己的刀,刀身震动,发出嗡嗡鸣叫。 “东方的仙人吗?就是你说过那种拔宅飞升的天仙,那可以把我也带上吗?” 凉子上前挽着丈夫的臂弯,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他。 “那个是自然的,凉子是我妻子,肯定不能落下的。” “对了。” 犬夜叉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搂着凉子苗条的腰肢,将她拉到怀里,低头问她。 “我教你的吐纳呼吸,你练熟了没有?” 凉子本来都闭上眼睛了,这时候没好气地回答。 “练熟了,天天练,怎么不熟。” 声音脆生生的,就是带着一点媚意。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这是祖师爷说过的静定的境地,你要首先静下心来,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不然下一步的工夫就不能入门。” “你要是好好练,就能越变越漂亮。” 凉子嘟着嘴,不理他。 “最近可能会不太安稳,我在那里布置了结界,你知道那个地方,先躲在那里不要出来。里面有水有食物,地方也不小,足够你在里面住上一个月。无聊了可以看看书,有空多练练吐纳,我去一会儿就回来。” “这一次,我用易经占卜,算出有不速之客,正好顺手料理了,拿回那件衣服!” ······ 日夜赶路,天海奏和仓木深作带着一队武士,风尘仆仆地赶到四国附近,这次他们知道地点,一路直奔目的地,抄小路、过山谷,总之一切为了赶时间。 “家主和那位辉夜姬约定的时间是明年樱花开花时节,其实也没有几个月了,要尽量在一个月内拿到火鼠裘,走水路赶回去,不能让家主大人等急了!” “为了家族!”众武士一起大喊。 “很好,就是这种精神劲儿,才好赶路!” 天海奏满意地点点头。 “下一站,是个小城镇,那里有预定休息的地方,我们就在那里住一晚。家族在那边有个据点,会安排马匹和热水,到了那里就可以休息了!” “万岁!” 听到有热水还有换乘的马匹,众人更加振奋了,路上为了穿过山谷,省去绕行的时间,他们放弃了那快要累死的马,步行涉溪过谷,导致现在又累又饿,浑身都不舒服,就想着能够洗澡、好好睡一觉。 “等到了地方,咱们先好好商量,要是那小子真的不识抬举,不肯交出火鼠裘,那就狠狠地打,告诉他藤原家不容轻辱!” “那要是那小子根本没有火鼠裘呢?你会逃吗?” 天海奏停下来望着仓木深作的眼睛,指着自己的胸膛,一字一顿,说。 “此身属于藤原家,必粉身以报!” 仓木深作看着他,就像见到了当年战死的同伴们。 他的心情很复杂,毕竟他知道多半不是那个半妖小子做的,也就意味着要和那位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阴阳师对抗。 “······你知道吗,曾经我也像你一样,还有很多人也是这样,但是最后,他们都死了。你有看到过除我以外的,超过四十岁的阴阳师吗?自己好好想想吧!” “等等,你这句话什么意思?那些人怎么死的?” 天海奏勃然大怒。 仓木深作这句话直接影射主家,甚至直接针对家主,在将藤原家荣耀视为最高信仰的天海奏看来,就是一种羞辱。 “可恶的家伙,给我说清楚!” 被晚辈揪住衣领,仓木深作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家主痴迷长生,你不是早知道嘛!为了炼出长生不死药,他可是什么都敢做的!听说法力高深的阴阳师,他们的血能够延年益寿,甚至返老还童······” 说完,仓木深作用力一挣扎,就挣脱开来,大笑着离去,追赶着前面的武士们。 “长生······当真那么重要吗?” 第六十一章半夜里出太阳 这一夜,月明星稀,习习凉风吹过,带来一点阴凉。 待在家中的桔梗,结束了今日的修行功课,走出来,到了神社里边。 里面几个小巫女在看守这神社,点着几处灯火,其余地方都是黑暗,好在有着月光,还能看见路。 桔梗目能夜视,也能见鬼神,自然不在意区区一点阴暗,只是静静地巡视着神社附近。 受上次大战的余波影响,凡是有人类阴阳师居住的城镇都被那些异类们远远地避开,神社附近也再也见不到不怀好意的眼神了。 桔梗的长发在风中飘摇着,有一次晴明说喜欢见着她长发飘扬的样子,她便很少再束发了。 到了神社里面,就见着小巫女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正在打盹。 “醒醒,回去睡吧!” 桔梗拍着她们的肩膀,将她们从地上拉起来。 “啊,是桔梗大人啊!” 将两个守夜的小巫女打发离开之后,桔梗自己端坐在地板上,默默闭目凝神。 守夜,其实就是在这里看守者烛台,既要保证这里的烛火、油灯不会被风打翻酿成火灾,又要时刻警惕着闯进神社范围内的外来者。 不过后者其实暂时不需要,也没必要,桔梗的灵觉颇为灵验,察觉到不对即使是在睡梦中都能射出灵力之箭,至今从未落空过。 倏忽之间,她似有所感,扭头看向外面,起身过去,拉开扇门。 南方地平线下,有一轮太阳,纠缠着火焰,渐渐跃出。 “半夜里出太阳······那里,是晴明功成了吗?” 桔梗喃喃自语。 在整个国度,都能见到这样一轮太阳,自地上缓缓出现,向上升起的异象。 大地之上,海洋之中,但凡修为稍微深厚一点的,都会有种玄妙的感应,看向这个方向,就隐隐约约有点明悟,仔细回想又忘记了。 一股纯净、清澈的气息,宏大、广博,接连天地,这样一轮太阳就顺着这道清气往上上升。 晴明已经失去了对于外界的感应,甚至于包括他成就的法界,只是来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 没有上下左右、远近范围,没有光暗明晦,只是纯粹的由各种“支柱”存在的层面,其实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而是达成某个层面自然而然会领会到的视界。 晴明的神意一到达这里,就自然而然明白这里是什么,晴明一时间感悟到了许多,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天地奥秘。 “这里,就是完成此世之理之后会看到的景象吗?那么,我的理之王座呢?” 这个念头一生出,立刻就有回应,晴明的面前出现一座小小的青铜色座椅,只是上面锈迹斑斑的,黯淡无光。 座椅上面,纠缠着地水风火、四象神兽,时而还会演化出二十八宿对应的各种概念象征。 “不知其他人的又是什么样子的?” 接着,眼前的景象又在不断变化,远远近近出现三十多座王座,各个都不相同。大多都是青铜质感的,少数是水晶、白银,也有是藤椅,骨架的。虽然表现的都不一样,但是这只是晴明认为应该出现的是座位,实际上在其他人眼中可能就是另一番模样,也许是杯子、拐杖、葫芦、筷子,说到底都只不过是种象征。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晴明也不拘泥于座椅,于是眼前景象再次变化,变成一个个立柱。 三十余根立柱,是晴明能够见到的,远处似乎还有被隐藏着的,只是晴明隐隐觉得还是不要去探索的好。 光是显现在外的这些,都至少有碗口粗细,十丈高大,每一个都能照耀至少身前三尺。晴明的就黯淡无光,只能勉强放出点点毫光,光圈凝聚也只有一尺,高不过三丈,相对寒酸许多。 “果然,在所有的理之柱之中,我的是最矮小孱弱的!” 晴明稍稍摇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纯以神意在此地显化,也不知还有些什么用处······” 摸索了一会儿,始终不得要领,晴明便试探着向其它立柱靠近,然而无论再怎么试图靠近,都不见半点缩短距离。 “这里不存在距离,仅仅只是此世之理的显化,若非我也勉强进入此境,便不会见到这里。这是大道的另一个角落,若是此时我是以仙道修为达到类似的境地,想必见到的就是诸天祖气显化······” 晴明一念之下就自行退出了那里,心中默算,只过去了不到一个弹指的时间。 随着太阳上升,照耀着这片大地,也给这里带来了许多的好处。 由于晴明的本人意愿,被这光照到的各种妖魔异类,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弱小的妖怪,在这样的光芒之中不到片刻就会消融。 被妖气、邪气侵蚀造成的伤患,经这光一照,就会自行痊愈。 当光芒敛去,太阳消失时,又有清脆悦耳的丝管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回荡在大地上每一个角落;玉石之音,似乎从九天极高之处传来,似是上天恭贺。 “红日上升、仙音回荡,声闻数千里,这是有人成道的异象?” 身为半妖的犬夜叉刚才见了那种光也不是很舒服,索性他修炼楼观道功夫,讲究的是炼气,加上他另开一道,几乎走通了自己的妖仙之路,还不是很难受。 只是这个时候,难免很奇怪了。 “这不是飞升的异象,现在这个世界只要有人成仙,就会有接引仙光引渡去往他界,应该是旁门有大宗师开辟了道途,世间从此又多了一脉传承。” 身在阴阳寮的贺茂忠行感受更加明显一点,他感受到了一种明显的预兆。 于是他取来玉盘,数出玉珠,占卜一卦。 随后,激动的贺茂忠行放声大笑。 “没错,是我阴阳师大兴之机到了!” 这一夜一点都不安稳,许多人在昨夜沐浴那璀璨的阳光,有所明悟,修业大增,往日难以相通的晦涩之处,此时居然一想就通,在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推动着他们,使得他们顺利学会许多高深的阴阳术。还有许多孩子,在这一夜过去之后,拥有了阴阳师的天赋。 光是这一个晚上,京都就多出一百多位拥有阴阳师天赋的幼童。 这片大地,似乎渐渐变得更加适合阴阳师生存。 第六十二章蝴蝶 小雨过后,泥土湿润,道路泥泞,山间道路水流一冲,再也没有踪迹。 犬夜叉站在山脚下,用树枝擦拭着墨玉色的刀身,尽管这把刀上不会留有血迹。 “又是一只杂碎妖怪,渣滓一般的妖力,也不知道这只鸟妖吃了多少腐尸,一嘴的臭气,简直脏了刀。” 骂骂咧咧的犬夜叉,没有注意到身后大树上垂下的一条藤蔓。 突然,那藤蔓暴起,刺入心脏,血花四溅。 漆黑的刀光一闪,藤蔓被冥夜刀自行激发的刀气斩成了碎片,在地上犹自挣扎不休,然后被一股清气笼罩,渐渐枯萎、失水、风干,就变成了一堆灰烬。 犬夜叉抚摸着冥夜刀,爱不释手。 “不错不错,而今终于有了点神通的样子了。这神通还不错,能汲取敌人的精气神,我给取个名字,就叫吞噬吧。” 冥夜刀早已开锋,龙种妖怪龙骨精的一身妖力成为了这把利器的第一个祭品,开锋仪式之后,为刀身增添了些许锋利、坚固。 作为本命妖刀,这把刀自然也会逐渐拥有一些神异,就眼下而言,已经被犬夜叉往汲取妖力方向培养的冥夜刀,拥有的神通也是这方面的,总算是不负一番心血引导。 “有了这个神通,就能在最短时间内积攒大量的纯净妖力,以备天谴。我有感觉,强渡三次天谴,就能成为此世第一妖仙。” 怀中抱着貌不惊人的妖刀,犬夜叉就站在山脚树荫里,等待着。 靠近了就能注意到,他的呼吸相当平稳,一呼一吸之间没有停顿,整个人就像融入了周围环境一般。 等候了约半个时辰,就有一队人马过来,远远地,就见到他们有二十四人,个个带着斗笠、穿着蓑衣,脚上的都是靴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水中跋涉。 “山路崎岖,雨过路滑,小心谨慎,不要掉队。” 两个阴阳师,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别的,只是时不时指挥一些式神清理前方,试图恢复一条道路。 后面六个身强力壮的武士抬着一个小小的铁箱子,里面装有千金,全是上好的金条,码放整齐,有一千金那么重,是以都是靠着这些年轻武士轮流抬着。 好不容易到得山脚下,两个阴阳师见着众人都是有些疲倦,就示意放下箱子原地休息。 天海奏和仓木深作两人分坐在两边,自从上次之后,两人之间就隐隐有了一道隔阂,再不能融洽相处。 天海奏唤来一个武士,正是上次取回火鼠裘的森木温人。 “大人!” 天海奏就开口道。 “森木君,上次能够取到火鼠裘,你居功甚伟,这次也要拜托你了!” 森木温人也不推辞,躬身一拜。 “在下必竭尽全力!” 正在他准备独自上去时,就听见一个少年般的声音。 “不必多费心了!诸位不怀好意,就此留下性命吧!” 声音传来时,刀光已经闪过七次。 正在拔刀的森木温人,睁大了眼睛,就在众人眼前,四分五裂,倒了下去,瞬间化为沙土。 天海奏目瞪欲裂,看向来人,赫然是一个穿着不合身的御神袍,显得过于悠闲的少年,不,青年人。 此时这个人,手里举着一柄漆黑的长刀,杀向了就在旁边的天海奏。 紧急之下,天海奏招出一大堆的乌鸦,到处乱飞。 “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居然这么近!” 后退一步,天海奏镇静下来,放出大量式神,围攻对方。 后面的武士都拔刀列阵,三五成阵,守定四方,包围过去。 这个时候,就能分辨是否经过训练,一股脑涌上去的根本毫无益处,临敌之际不过最前面一排能够接敌厮杀。 犬夜叉举着刀三五下就解决了所有的乌鸦式神,在别人手中重达几千斤的刀在它手中却是可以自如改变轻重,所以挥洒之间无不如意,劈砍到人身上那斤两可不会消失。 那从两面围上来的六个武士,被他连人带刀,统统一刀腰斩。 “住手啊!束缚!定身!” 天海奏大喊着言灵,另一边的仓木深作见机不妙,已经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 犬夜叉感到身上确实似乎多了无形的障碍,只是对于普通的妖怪或许还能奏效,犬夜叉轻笑着震荡法力,就破除了这言灵。 “可惜,似乎没用啊!” 全力施加的言灵被破解,天海奏就像被人在脑袋上狠狠拍了一砖头,头晕目眩,知道不能倒下去,咬破舌尖,痛苦提升,又缓了过来。 “看我净土火界咒!” 几张符咒飞出,瞬间招出大火,将犬夜叉围在圈子里。 犬夜叉不急着破解,只是暗暗观察,然后一步步跨出这火圈,火焰竟然不能够伤到他。 “怎么可能?这是专门降服妖魔的佛陀火焰,你居然不受伤害?不可能有这种事情!” 天海奏大喊着,似乎完全被打击到了,失去了斗志。 犬夜叉一步步走来,顺手斩杀了剩下的武士,又追上逃跑的仓木深作,一把砍倒,吞噬生机,冥夜刀现在只需要斩杀了敌人就会自行吞噬对方精气神,转而炼化之后,推动犬夜叉的进步。 又杀了二十几个人,都是久经锻炼的武士,气血饱满,炼化之后也有些小补,赶得上一旬的苦功。犬夜叉静静等待片刻,便将其完全炼化,增进功行。 这个时候,天海奏仍然是一副被打击后失魂落魄的样子,跪倒在泥水之中,脸上脖子上衣服上,全部都沾满着泥。 接着,犬夜叉就走到他的面前,用刀架着她的脖子,冷冷地问。 “怎么,还不动手?是要我请你吗?” 天海奏低着头,涩然一笑。 “我知道伤不了你!” 接着话音一转。 “······但是我还是要去做!” 暴起动手,刀光一环,他就是失去了全部生机,仰面倒下。 原本准备的额符咒终究还是没有用出,掉在泥水里,很快就打湿了,烂成一团。 “你是个有本事的阴阳师,可惜遇到了我!” 接着,犬夜叉没有去动他们留下的任何东西,掐个诀,引动土地慢慢蠕动着,将这些人的随身物品都吞没,转移到地底深处。 随后,冥夜刀脱手飞出,绕着犬夜叉盘旋几圈,化作一道遁光,裹着犬夜叉飞往别处。 犬夜叉走后,原地树荫里慢慢现出一只小小的蝴蝶,向着另一个方向飞走。 由于本身颜色和阴影很像,伏在树根处一动不动,融入到阴影之中,就连方才犬夜叉都没有注意到。 第六十三章晴明公在,百无禁忌 剑光遁去,划破长空,通体白色,拖着长长的尾焰,在空中几个转折、跳跃,疏忽不见。 “炼成这道剑光飞行之术,不过一旬,而今正好多加练习。” 在这道遁光之中,少年平稳站立,全凭一点气机感应,就能驾驭这遁光自如飞行。 不管外面有多冷,至少遁光内部是被分割开的,无有半点不同。这剑光遁速,可快可慢,最快能瞬息万里,甚至更快,能飞离这片大陆,去往天外遨游。 “据传古老的仙人都能自由遨游星空,在银河之中遨游,真不知道天外的大星是个什么面貌,比这里如何。” 剑光在天上飞行,少年早已确定了位置,是以不用担心迷失方位。 半刻之后,少年不得不在一处丘陵降落,剑光重新化为冥夜刀,落入手中。 “······真是费力,没想到这样的御剑飞行竟然消耗这么大。” “还有,冥夜毕竟是妖刀,不是真正的剑器,总有点不协调的感觉。” “有几个细微之处需要加以调整,我修订后纯化的妖力和真元的属性还是有所偏差,到底不能尽如人意。” “还好问题不是很大,只要总纲立意不变,还是不难解决。” 少年稍加调息,又过了半日,接着有驾着遁光,在天空上飞行。 如是三日,终于是到了京都城外。 不着急进去,少年挑了一处高地,以楼观道望气术观望京都气数。 一个天柱镇压着京都的气数,里面有一只小小的雀鸟,盘踞在皇宫之中,除此之外,最明显的就是如同倒扣的大锅将京都城覆盖的几层结界。 “京都卧虎藏龙,又是形胜之地,不宜高调,解决这次麻烦的主因就马上离开。时间久了,恐怕会有不测之祸!” 又见到城外不远处,少年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立即紧闭,留下两行血泪。 “四神拱卫,清气化生,莲开七色,这是什么气象,这不是人道的气象!这是一个门派的气数,至少能绵延千年的大派啊!” 揉了揉刺痛的双眼,犬夜叉不再特意去看那边,望气术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情况,稍微见到一点就被刺瞎,想再看深入,就会当场毙命。 “望气术的原理就是元气交感,气数也是一种元气的显化,是以才会有反噬。双方差距过大就会如此,人道气数也就罢了,门派气数更有攻击性。才瞄了一眼就受伤了,多看几次不是等于提前迎来天谴?” 好在少年得了正传,那些书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居然都是应当被列为真传的法诀,关于望气术遭遇反噬也有自己的调理法门。 少年念诵着祖师经文我,加上配好的药水,用湿巾沾着,反复擦拭,洗涤着双眼。 过了半晌,原本已经被刺瞎的双眼果然恢复光明。 “祖师在上,弟子今日要大开杀戒啦!” 之所以犬夜叉一直以楼观道真传自居,便是来源于祖师首肯,他初次修法之时,在溶洞里不眠不休诚心祷祝半个月,方才打开了金书玉册,自此算是正式列入楼观门墙,不过这算是法外别传,在扶桑大陆再开一脉旁支。 隐匿行踪,封锁周身气机,变换如同常人一般,犬夜叉大摇大摆地掏钱雇佣了马车进城。 “少爷,我们去哪?” 赶车的马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先带我在京都好玩的地方逛一逛,瞧瞧樱花庄。” 犬夜叉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最大范围地感应着外界的结界。 “樱花庄这个时候哪还有樱花,要再过上四五个月,到明年三月初,那时候才是赏樱花的时节。” “既然这样,先带我在这京都慢慢转一圈,放心,车钱不会少给你的!” “好嘞!” 得了吩咐的马车夫,放缓马速,在大道上缓缓绕行,绕着主要的大街道一一转着,不时还会介绍各地的古迹、名胜,问到什么来历都能说上几句。 犬夜叉的关注重点在于结界,还有藤原家的位置。 这一个白天逛下来,才把这京都逛了三成,犬夜叉一一记下各处的地形,用炭笔在白布上绘制着简易的地图,一一标注方位、距离。 “假如这次行动顺利,可以在阴阳寮赶来之前,再放一把火,把那儿烧成白地。重点在于扰乱藤原家的运转,争取足够的时间。只要多个半年左右,度过一次天劫我就无惧这藤原家的权势了!” 咬着炭笔,犬夜叉想着方才见到的结界。 然后,对车夫说。 “辛苦了,明天还乘坐你的车,这是定金,先给三天的!” 说着,从腰间钱袋里取出十个大钱,这一个大钱可以兑换七八个小钱,大约就是三天的车资。 同时,不着痕迹地,显示了腰间佩刀。 那车夫饱经风霜的眼睛精光一闪,就赔笑着接过车钱,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笑了,一口的大黄牙。 “那,小人,明天还在这里等您?” “嗯,早点来,我就先住这儿。” 车夫点头应是,随后驾着车缓缓行远。 到了远处,车行那边,就有熟人上前打招呼。 “老伙计,看你载了一个年轻哥儿,是肥羊吗?” 这老车夫回头就是开喷。 “肥羊,好好擦亮你的眼睛,那是一个剑圣啊!” 说着,拿着一枚大钱摊在手上,嚷嚷着。 “看看,这是什么,这算是什么?这可是当场捏出来的拇指印!那八成又是一个来京都求官的剑圣,在考虑投靠哪一家来着!不想死的就统统滚远点,别说我没提醒!” 那一枚大钱,边缘处被捏出了清晰的指印,指纹都是显露在上,就像是枫叶的纹理,天然就存在一样。 周围围观的人,都是一些老油子,惯常宰肥羊,时不时串通一气坑害顾客,欺骗外地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有几条人命,哪里那么容易放弃。 还有人不信,就问道。 “不会是假货吧,万一走眼了呢?” “那你想被剑圣砍成肉酱吗?何况,我见到他的佩刀,那可真是锋利,嘿,我可是见过不少武士刀的,没几个比得上那把!” 那些家伙蠢蠢欲动的时候,这老车夫又接着反问。 “他可是一个人从城外步行过来的,身上可是半点灰尘都没有!” 这句话一出,场面瞬间就静下来了。 有人忍不住颤抖着,说。 “不会又是······那些东西吧?” “妖怪倒不至于,咱们这京都可是有晴明公坐镇的,现在哪个妖怪敢过来送死。”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有晴明公在,百无禁忌。 “那就是,真正的剑圣?阴阳师?法师?神官?或者唐国来的剑侠?” 老车夫不理会这些人的碎嘴,自顾自去喂马,保养车辙,擦拭车窗,难得遇到一次大方的主顾,更该用心点。 第六十四章半妖火烧藤原宅 藤原宅,清晨。 早早起床的藤原不比等,在宅中见到远处一只飞鸟振翅而飞,穿过云彩,笔直向高处而去,一时间诗兴大发,吟咏着和歌。 “高天鸟钻云, 犹如韩信胯下辱, 宏志在苍宇。” 这首和歌虽然简短,却寄托着藤原不比等雄心壮志就像鸟儿一般,最终是一定会翱翔在天空之上的。 初秋的早晨微微有些凉意,藤原不比等只是微皱眉头,身后就有机灵的侍女递上温热的毛巾。 藤原家饮食用度都有讲究,就这样的热毛巾,就有专门的工房整日备着,随时等候主家或者客人取用。 藤原不比等用热毛巾擦了擦汗,方才耍了一套剑术,有些出汗。 擦完,就有人端着一个铜盆,藤原不比等将毛巾放到里面,那下人就自觉地端下去。 随后,一伸手,就有两个侍女为他穿好上衣。 这些都是经过训练很久、心思灵巧的侍女小厮,个个都是衷心可以保证的,在某些时候还要负责为主家献身,比如挡刀子这类的事情。 接着,似乎是突然想到,藤原不比等吩咐一个跑腿的小厮。 “去把管家叫来!” 小厮行礼退下,过了半晌,管家就过来了。 上前先行礼,道。 “家主。” 管家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比藤原不比等要稍微年轻几岁,跟着他许多年了。 这个时候,察言观色,就知道藤原不比等要问什么。 “天海奏他们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家中的结界已经布置好了,只是暂时仅限于内宅。” “嗯,做的不错。对了,叫他们仿制一件火鼠裘,只要外表相似、能不被火烧毁就行。” “是!” 管家也不多问,就行礼,准备退下。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瞥见一抹火光,同时一阵呼啸的狂风吹来,吹过整个藤原宅,风势很大,种植刚刚在院子里的几颗杨柳树被这风一吹,就被吹歪了,长长的枝条被风刮得到处都是。 管家用手指着那边,用尽全力,大喊着。 “家主,那边,那边着火了!” 藤原不比等被风灌了一耳朵,勉强能够听到管家似乎在喊着什么。 于是,藤原不比等惊诧地回头,就在他回头的一小会儿,那一点火苗蹭地暴涨,瞬息蔓延十几丈,点燃了大片的房屋,随后在内院被一层淡淡的结界挡下。 “救火i!让阴阳师出来救火,这不是普通的火焰!” 藤原不比等镇定地指挥着附近的人,调动他们,务求尽快止住火势。 很快,跑腿的小厮们就一一通知到了各处,阴阳师们、武士们,分成数支队伍,有的施展阴阳术控制火势,有的加强结界,有的巡视各处······ 经过上次京都大火的事件之后,各家都是外松内紧,就是放着这种潜伏破坏的家伙。 不光只有妖怪才会搞破坏,人类更善于内斗。 “······这次的火来得蹊跷,查明了是什么原因了吗?” 藤原不比等铁青着脸,在结界内看着外面的大火,虽然被阴阳师们努力地控制之下渐渐消弭,但已经烧掉了相当一部分建筑。 一个穿着狩衣的阴阳师,上前道。 “没有妖怪的气息,可能是法术,似乎有人做法招来了一阵奇怪的大风。风助火势,所以才会烧得那么快!而且,有人发现库房丢失了几桶油,被洒在那间屋子里。我们觉得,这应当是有人故意潜入纵火。” 藤原不比等听到这个消息,脸色更加黑了。 他想了一会儿,才问。 “最初烧起来的,是下人们住的院子,对吗?” “是的,就是那边被撒了许多油,然后一路烧了过来,我们赶到的时候没有发现贼人的痕迹。” 藤原不比等只能吞下这个亏,一次被烧掉这么多建筑,光是重建就要花费许多,这也就罢了,关键在于这事情不吉利。 最近事事不顺心,派出去的天海奏本来是用得很顺手的,现在居然一个消息也不回,不然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位阴阳师,越发觉得对方平庸无能。 冷哼了一声,藤原不比等吩咐下去。 “火势停下之后,赶紧整理、重建,顺便加固结界,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是,家主大人!” “老臣一定督促他们去办!” 管家、阴阳师都是跪下,这件事情他们都有责任,自然不敢怠慢。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情暂时过去的时候,又有人跑来,向他汇报。 “家主,书房遭贼了!” 接着,又有人来。 “家主,金库失窃了!” 藤原不比等这次真的是板不住脸了!书房里有许多重要的文件和孤本书籍,还收藏着大量的名贵古董字画,金库里放的都是家中储蓄,这两下失窃,损失比刚刚还要大上十几倍。 对于藤原家而言,这也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 沉默着,藤原不比等咬着牙,来回走动着。 刚才狂风过后,宅院里到处是一片狼藉,黑压压一群人就在这里面跪倒在地,外面还有火光,许多下人提着水桶赶来救火。 “给我查!这一定是早有预谋!我不相信没有半点痕迹!” “我给你们半个月!半个月后我要知道是谁在算计我!” “做不到的人,就自己去乡下种地吧!” 一群人战战兢兢地,被藤原不比等训着,忙不迭地点头,跟磕头虫一般。 深吸了一口凉气,藤原不比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不痛快,忍了又忍,挥挥手让这群人都退下。 得以解放的众人悄悄起身退去,无声无息,不敢轻易惹家主发怒,即使是蠢笨的小厮都知道要轻手轻脚。 藤原不比等在一片狼藉的院子里来回踱步,见着这院子里景象,又看看不远处的火光,又想到家中两处重地无辜失窃······ 加上前不久火鼠裘掉包的事情,一去不复返的阴阳师小队,多年前的那桩旧案······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块又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阴沉的天气,天空也是白茫茫的,见不到太阳和天空,给人一种沉闷、郁结的感觉。 “你终于要动手了,我早该知道的!” 藤原不比等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和那位名满天下的阴阳师有关联。 多年在政坛上活跃练就的灵敏嗅觉,让他抽丝剥茧,直指真相。 第六十五章不死药的传说 半妖少年已经悄然离开,隐身出城,袖里乾坤。 “广袖留仙藏万物,袖里乾坤走不空······哈哈,祖师真传,就是这一门法术最称心如意。” 想到这里,半妖少年自宽大的袖子里面摸索着,挑出一个青铜的礼器,从自制的香囊里取出香料,就地点燃,焚香祷祝。 “礼赞太真八景祖师,弟子虔诚供奉,一心求道,愿修三十万阴德善功,以偿今日之罪。” 言毕,香烟袅袅,直上三尺,冲入不知名的虚空之中,寄托着他的祷祝。 过了半晌,半妖少年惊喜地睁开眼睛,手上多了一篇《太真紫霄却厄消灾解难经》,似乎是直接用笔墨写在手上的,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字字放出光华。 “太真祖师回应了!” 相较于这篇纯粹讲述阴德善功的经文,半妖少年更加关注的是另一点。 “这次连太真八景祖师都回应我了,岂不是下次就是太清祖师。以后前途广大,阖家飞升指日而待!” 喜滋滋的半妖就驾着遁光飞走,路过城门口,偶然见到一个阴阳师,冲着他微笑着点点头,不过遁光太快,一时没注意就过去了。 “奇怪的阴阳师······” 好在那个看不清深浅的阴阳师没有要留下他的意思,倒是那一次对视,给了他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那个阴阳师替我分担了什么,能有这种手段的,这附近也就只有他了,是和藤原家有仇吗,还是别的缘故?” 见过了那个阴阳师这后,半妖少年身心脱去了一层束缚,法力运行更为活泼,周身百窍都在隐隐震动,与外界呼应······ “这次回去,可以开始应对劫数了!” ······ 城门口,阴阳师从容缓步夜行。 他身披一件绸布披风,上面描绘着星辰、花草,带着一把青铜剑。 这一路,不平静。 藤原发生的事情,自始至终,没有阴阳寮的人出现过。 全部被他,挡了下来。 或用人情,或用幻术,或者架设结界······ 无论如何,总归是挡了下来,给了藤原家狠狠地一击。 晴明继续走着,来到一处十字大道。 这里,有他的弟子。 见到老师的到来,几个年轻的弟子,稚嫩的脸庞上,显露出一种狂热的情绪。 “拜见老师!” 晴明轻轻颔首,扫视了现场。 这十几个弟子,自三年前,经过他的教导,而今已经掌握了基础的结界术,成为了合格的阴阳师。 就是他们,在这里布置结界,堵住阴阳寮的来人。 像他们这样的孩子,还有不少,听过他讲课的总计三千多,比较出众的只有一百多位。 这次,就出动了两百多人而已,阴阳寮从属的阴阳师总数加起来也未必及得上晴明一家。 “老师,我们在这里坚守了两个时辰,期间有三十七次式神出没、二十八辆马车,所有人都被挡住了去路,困在这里!” 除了说话的几个弟子,其他人仍旧维持着结界。 黑漆漆的结界,就是进得出不得的陷阱······身为阵地术式的结界,本身就具备相当多的变种,绝不仅仅只是像个罩子一般阻挡外来者,它可以灵活化用,结合许多其它术式,达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效果。 眼下这个,进去的阴阳师都仿佛进入了一个迷宫,虽然他们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是想出来就是妄想了。 “阴阳寮的人还是放了吧,怎么说我也是阴阳博士嘛。虽然他们死活也不肯退去,但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没必要因此苛责!” “是!” 于是结界就被撤去了,一堆马车七零八落地,落在原地。 “走!” 晴明带着他的弟子们离开,前往下一处。 京都虽然大,但只有藤原家附近才需要布置,七处人马一撤,消失无踪,这次的事情算是暂时终结了。 “这一次算是和藤原家撕破脸皮了,不过到了如今一个藤原家也算不上什么。我广开方便之门,建立第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学校,负责传授文字、语言、占卜、天文、相面、地理等等课程,必定会在史册上再次留下一笔。” “这也和任务有关吗?” 桔梗已经知道了晴明的大致任务,上次晴明虽然取巧但也算完成了任务。 “和任务关系不大,只不过是我想这么做而已。” 晴明笑着对她说。 想做,就去做了,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便是自由的时间。 “可惜,这次降临的时间不多了,以后回来时,在他们看来也许只是离开了一两个时辰,而我已经过了几次轮回了。” 他是想将这里,作为自己的家存在的,累了就回来歇息一番,洗去尘劳,再继续起航。 ······ 事情已经过去了,到了傍晚时分,藤原家已经大致上恢复了秩序。 只是大片的建筑被烧成白地,斑驳层次,触目惊心。 藤原不比等就坐在亭子里,铺着毛毯,坐着看书。 唯有这个时候,拿着书,才能让他的心情平复下来。 多年养成的习惯,练字、看书,使得他可以洗练一颗浮躁的心,远离种种困扰,以一种从容的心态把握局势,在独处时尤其如此。 藤原不比等一拿到书,沉浸在《易经》之中,很快就从原本那种忐忑、绝望、彷徨、后悔等等复杂交织的情绪之中脱离,一下子静下来了。 耳边有着虫鸣、鸟叫,不远处树叶飘零,落在地上,风轻轻拂过池塘,有鱼跃出水面······ 藤原不比等渐渐拭去了心灵的尘埃,审查着自己,明辨得失······ “吾一日三省吾身,一者为政得失,二者为人处事,三者查漏补缺。” 反省,便是藤原不比等纵横政坛二十年不倒翁的名声缘来。 “······今日我的举止失措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那场火,现在看来未必是那个人做的。他挡住了阴阳寮的来人。身为阴阳博士的他,在阴阳寮拥有相当高的名望,大部分隶属阴阳寮的阴阳师面对他的阻拦都会犹豫,因此,他应当在包庇作案者。” “当年那件事确实做错了,事先被人挑拨,加上谣言,年少气盛,后来又没有做绝,这就是我的过错!当年应该直接调兵过去,不想一时疏漏,而今让他成了气候。现在,即使是整个京都,也找不出可以抗衡他的人了!” “好在还有时间,只要吞下不死药,就能转化成传说中那种不死之人,到时候假死遁世,天下之大何处不能逍遥,我不信他能一直追着我。” “辉夜······我一定要得到她带来的不死药!” 左手边,一卷摊开的竹简上,刻着一行行字迹,上手写着“蓬莱异闻,不死之乡”。 第六十六章 我所预见的 秋风肃杀,大地萧条,片片黄叶铺大道。 鹅暖石铺就的小路上,竹叶凌乱,经着风儿一吹,更显空旷。 竹楼附近,终于安静下来,以往总是喧嚣的人们,这个时候,都屏气凝神,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当初五位大人,现在只剩下藤原公啦!一转眼,就快到一年了,也不知道藤原公是不是真的招来了火鼠裘那种宝物。” “要说这些难题,最简单的就是藤原公的火鼠裘了,虽然罕见,但也出现过不止一次,凭着藤原家的权势,还是能找到的!” “那可未必,听说前几个月出海的船队统统覆灭,片板不曾漂回,据说就是寻找龙首宝玉的那位呀,也都葬身海底喽!这找东西,可不看你的权势,还得看运道,这运道差点的,怎么都找不到的,运道好的,说不定在半路上都能捡到。” 这句话说的在理,许多人都有找东西的经历,想找它怎么都找不到,不想找时偏偏见到,引得在场人小声地附和着。 他们不时盯着大门,想知道里面的情况,然而始终没有人出来。 里面,竹取翁、辉夜、藤原不比等三人分主宾坐好。 藤原不比等将特意准备好的赝品火鼠裘用精美的礼盒装饰好,带来了这里。 见到又一件火鼠裘,辉夜眉头一挑,唇角微微上扬,浅浅地抿口一笑。 “既然藤原公说这是火鼠裘,那么想来是不怕火烧的,可否将它烧烧看?” 藤原不比等自信地一笑。 “自然,火鼠裘在火中烧起来,会显得很漂亮。” 他为了仿制一件足以以假乱真的火鼠裘,可是前后试做了一个月,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加上家中阴阳师的手段,才制作了这么一件仿制品,尽管这件仿制品可能比正品还要贵。 竹取翁就取来火盆,点上火,用木炭烧,跳跃的火苗舔舐着这件火红色的披风,它却半点也没有损毁的样子,反而颜色更加鲜艳、漂亮,就像一枚红色的玛瑙那样,一动不动,任由火苗跳跃着。 看到这件假货在火中安然无恙,藤原不比等并不意外。为了试做这件赝品,他专门挑选了各种材料,都是耐高温的,真的比较起来,未必比火鼠容易找到,现在又加上咒术,想来应该没有疏漏了。 “看来这是真的火鼠裘了······” 辉夜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事实上,她真的想知道某件事情,是相当简单的——在永恒与刹那之间,那时间定格的世界里,有多少事情能够瞒得住她,尤其在她觉得厌倦的时候呢? “既然这样,那么先前的约定······” 藤原不比等急不可耐地,就想着履行约定。 可是,辉夜姬摇着头,道。 “真是抱歉呢,藤原公······” 藤原不比等阴沉着脸,问道。 “辉夜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故意戏弄于我等?” 长期身居高位的气势这时候显露出来,一边的竹取翁哪里见过什么大场面,顿时就给吓得不敢动弹。 这个时候的贵族对底层平民可是生杀予夺,半点情面都没有的。别看先前那么给面子,不过是碍于舆论,不得不做样子真当这些家伙不敢动手?他们哪一个手底下没有几十条无辜的人命呢? 真要是给这家伙把柄,说不得就要家破人亡,辉夜本身不在乎,不过不愿意连累这养父母罢了。 辉夜轻笑着,起身,自卧室拿出了正品的火鼠裘。 “这是妾身得到的唐国的火鼠裘,来自一位昆仑的仙人,叫做摇光法师的便是。” 藤原不比等恍然大悟,原来是前不久名声大噪的昆仑琼华派的仙人。 “既然这一件才是来自唐国的,不知藤原公那件又是出自何处?” 藤原不比等心沉了下去,当初约定的可是去唐国寻找火鼠裘······ 于是他不得不实话实说,道。 “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派去的船队,在海上被一阵风暴给摧毁了,据说是有人触怒了海中的龙神······” 说到这里,藤原不比等不禁看了看辉夜,只见对方笑着,丝毫不为所动。 “于是,唐国那边一时之间根本不能通行,所以我又派人在国内寻访,终于得知火鼠裘的消息······” 藤原不比等差不多把当初十六夜的原话一字不易地说出,又接着介绍了她和斗牙王那不受到祝福的爱恋,这样一段故事讲述出来,在藤原不比等出色的口才之中,真的仿佛让人亲眼见证了他们那真挚的感情,物语一般的爱恋······ 就连辉夜姬和竹取翁,都是听得入神。 良久,辉夜才叹着气,拿着手绢抹泪,方才竟然流泪了。 “真是一段美好的感情,如同樱花般灿烂,令人神往!” “正是如此,我对辉夜的感情,自认不输给那位妖怪,所以······” “不行!” 辉夜一把拒绝,让藤原不比等的脸色更黑了。 辉夜站起身来,让出背后的屏风,那边其实没有人站着,藤原不比等确信这一点。 然而他错了,那里的确走出来一个人。 身穿着精美华丽的御神袍,飘飘然如同在世神明,晴明自屏风后走出,微微欠身行礼。 “藤原公,久违了!” 藤原不比等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差点成为他女婿的仇人,沉默着。 “晴明公为小女子取得了龙首的宝玉、燕子的安产贝、佛前的石钵这三样,虽然事先并没有约定,但是妾身还是决定答应他的邀请,去樱花庄赏樱花三天。” “所以······” 辉夜好似真的很抱歉那样,欠身施礼。 “藤原公您并未取来唐国的那件火鼠裘,尽管十六夜的恋情很美,可毕竟是没有做到呢!”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藤原不比等目视着晴明,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知何时开始,竹取翁就悄悄地离开,将这里留给他们。 “既然如此,在下失陪了。” 随后,藤原不比等起身,径直离开,也不走大门,转后门小道,那里有一架马车正等在那里。 他上车以后,车夫就直接驱动马匹行驶,返回藤原宅。 “有趣······似乎他还在谋划着你的不死灵药呢,公主殿下。” 晴明站在窗边,望着藤原不比等远去的方向,对着辉夜说。 “不老不死对于凡人不是祝福,而是诅咒。没有真正属于长生之人的心,即便吞下了不死药,也终将会被不死的诅咒所吞没······” 辉夜走上前来,替晴明披上火鼠裘,就像是一个怀春的小姑娘一般,为情人整理衣裳。 “既然他那么想要,妾身便不妨留下一份灵药好啦,只是他未必能够如愿呢!“ “能见他人所未见,是为预见;能知他人所未知,是为预知。公主殿下这次又是预见了什么?” 辉夜仰着头,双手轻轻环抱着晴明,盯着他的眼睛说。 “我所预见的,叫分离······” 第六十七章月面来人 虽然美人就在对面,以这样暧昧的姿势搂着他,晴明也只做不见。 任你千娇百媚、倾国倾城,晴明心若虚空,寄托大道,所以完全不受影响。 何况,现在晴明在这里的,只是用灵力造化的一具化身,至于本尊早已化为四象之理,那是在这方天地之内的法理,是以无处不在。 只要四象之理所在,晴明就在。 沉默了一会儿,辉夜放开手,背对着他,幽幽地说。 “我要走了,月亮已经在召唤我······” 辉夜属于月亮,原本就不是这人间的人儿。 “不能等到樱花开时?你不是说要去赏樱花?” 晴明轻声问道。 ······到了这个时候都不知道挽留我吗? 辉夜一阵气苦,这个男人啊,真的不懂? 背对着他的月之公主自然不肯轻易示弱,以一种决然的心,回绝了这个似乎很美妙的提议。 “不必了,今晚,就该回去,妾身在人间的日子也待够了。” “人世间虽然美好,到底不是长生之民应该留恋的地方······妾身如此,晴明公亦复如是······” 晴明一阵沉默。 辉夜一直以来帮助他不少,说起来,晴明至今仍欠她许多,几乎还不清了。 辉夜对他抱有一种朦胧的好感,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不能接受,更不愿因此耽误她的前途。 只有回到月面的她,才是真正的她,留恋人世的,不过是“伪物”。 沉默了半晌,晴明艰难地开口。 “我······送送你。” 渐渐的,月亮就挂到树梢了。 这一夜,已经很接近八月十五了,月亮很圆、月光如水,照在院子里。 “开始了······” 说着辉夜整理好仪容,走出房间,在屋檐下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她竟不顾旁人,哭倒在地。 长长的礼服拖曳在地上,辉夜拜倒尘埃里。 “这就是,仪式吗?” 晴明事先不知道这个,不过现在大约看出来了。 这是某个仪式的一部分,包括现在的哭泣,接下来的告别。 像这样的仪式,只要关键的几个要素具备,其他的都可以随意发挥,暂时还看不出来这个仪式的目的,不过应该不是太难才对。 竹取翁夫妇吓坏了,连声问她为了何事,辉夜姬啼啼哭哭地,抹着眼泪答道: “终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我本来不愿意二老为我伤心。不过现在终于到了分离的时刻了,也不能继续隐瞒了。我本不是这人世间的凡人,而是月亮上的公主,因为前世的因缘牵扯而不得不来到这里,现在流连人间的期限已满,我就要返回月面了。然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二老啊······” 说完,又是哭倒在地。 竹取翁听了,惊得倒退两步,撞在房门上,抓着门框稳住自己。 “当年我见到你,是在竹子里。那时,我就知道你的来比不凡,只是这几年,我见你长大,早就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了!” “你现在要离我而去,我实在是难以接受,要是这样,不如让我死了好了!” 辉夜到底是神,不是人,被贬落入凡间,终究还是要返回的。 “我来自月面,我属于那里,我必将返回。唯有这一点是无可更改的。我在人世间的这些年,很快乐,很有趣,比起月面一尘不变的世界要精彩丰富地多。我也很舍不得这里,可是我终究是要回去的。分离的时刻,就在今夜了······” 竹取翁夫妇都在哭泣,辉夜也在哭泣,几个女仆念及这位姑娘平日里的温柔大方,也颇为感叹······ 场面一时间凄苦十分,令人动容。 唯有晴明冷眼旁观。 在他的眼中,此刻的世界与他们截然不同。 “仪式开始了······” “仅仅只是返回月面世界,需要这么麻烦的仪式?” 竹取翁嚎啕大哭,在过度悲哀中,他的头发忽然白了,腰也弯了,眼睛肿烂了。他今年只有五十岁,但是由于伤心,哭着哭着忽然变老了。佝偻着身体的他,哭到失声。 “一夜白头?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要素吗?” 晴明冷静地旁观着,也不做什么,仪式本身也不需要他的插手。 仪式的进行还在继续,月光也开始凝聚在这里,不过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到了半夜时分,这附近的月光突然大盛,光芒较之方才浓郁十倍,照得院子里如同白昼一般,就连针孔都能看得见。 “他们来了!” 月光之中,有人影从天上下降,来到这里。 层层列列,只能见到他们的人影,不能看到他们的面容,因为月光太强了。 他们的队伍悬浮在屋顶之上,大约七八丈的高度。 随后,有几个人率先下来,为首的似乎是个将军一般的人物,穿着华丽的衣服,精美的服侍果然不是人间该有的。 他们带着飞车,能在空中盘旋的,如同飞盘一般的车子。 “公主,时候到了,请快点上来吧!” 辉夜只是嘤嘤痛哭,也不回答。 竹取翁,佝偻着身子,好象喝醉了酒,匍行而前,拜倒在地。 他哭泣着叩首,对着上面的天人,道。 “大人啊,请宽限两天吧,我实在是离不开辉夜啊!” 那个将军模样的天人对他说道: “何其愚蠢啊!造麻吕你原本常行善事,薄有福德,所以才会挑选你家作为公主的托生之所。 而今时间也不短了,因为公主的庇佑,使得你时来运转,住上了大房子。你现在想想看,是不是你的境遇要远胜从前?现在你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人要知道知足,不要贪得无厌了! 辉夜公主,不过是犯了一点过错,所以暂时叫他寄身在你这下贱的地方。 现在她的惩罚已经结束,罪过也算还尽,我奉命来迎接她回去。所以你不须哭泣悲哀。来,快快把辉夜公主还出来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竹取翁答道:“你说的辉夜公主,大约是不在我这里。我只知道我亲手养大的辉夜姬,如今已经二十余岁了,这应当不是同一个人!你必定是认错人了! 天人将飞车驾驶着来到屋顶,也不再理会竹取翁,只是一遍遍地呼唤着辉夜的名字。 这时候,以前关闭的门户,都自动打开,窗子也都自己敞开了。 四处门户大开,一切阻挡都不能阻止,有着无形的力量推开了所有的门窗,即使被重物抵住也是无能为力。 老婆婆紧紧抱着辉夜姬,却无法阻止她自愿走出,只能悲伤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去。 辉夜走到竹取翁面前,扶起他,对他说。 “请您不必为我悲伤,我的罪过赎尽了,马上要回到家乡,这不是一件好事吗?请您保重好自己,以后我想必不能再回来二老身边了。” 老翁说:“我这么伤心,恐怕不久就要死了。哪里舍得分离,你就是我的女儿啊!” 说罢哭倒在地。 辉夜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不如留下个念想给老人吧,到底也是父女一场。” 晴明自树下走出,方才谁都没有注意到他。 那将军模样的天人,有些惊讶,方才他也没有注意到那里有人。 晴明对他点头示意,悄悄传声。 “我是人间的一个阴阳师而已,与你家公主有点交情,过来送别她,不必大惊小怪!” 第六十八章温柔一刻 辉夜回到屋内,取来纸笔,写下作为留念的信。 想了想,又取来一份不死药,与信纸一起藏在盒子里,交给竹取翁。 “我走之后,要是想念我,便对着月亮看一看,我的家就住在那里。” 随后,她平静地飞向上方,再不留念。 “请公主穿上天之羽衣。” 天人们为她准备好了一件由绳结、羽毛编制而成的羽衣。 辉夜轻轻穿上这件衣服,洁白的羽衣和她很相称。 忘忧羽衣,穿着无忧无虑,忘却人间烦恼。 身为人的蓬莱山辉夜,在此刻忘却人间烦恼,在仪式的力量主持之下,得以重现本来面目——身为月之神的月夜见。 “晴明公,就此别过了!以后天人相隔,不必想念······” 身为神的辉夜,与身为人的辉夜,所思所想必定是不同的。 取回那份力量的同时,也取回了身为神的一切。 作为实际上只有短短几年人生阅历的蓬莱山辉夜,会因为一点朦胧的感情而留念,但是身为神的她不会······ 留下这么一句话,辉夜走入飞车,随行的天人也陆续登上各自的飞车。 在一阵强烈的光芒之中,渐行渐远。 “这就是辉夜的宿命啊,恭喜你打破神话时代的束缚,重新归来······” 自始至终,晴明没有要阻止这个仪式的意思,能够见证一个古老女神的归来,本身就是一次难得的经历。 辉夜本身,从一开始,就是月夜见,这位月之神。 神降生到人间,就是仪式的开始;后来辉夜返回月面,便是仪式的结束。 经历了这样一次看似玩笑般的仪式,月夜见与这片土地加深了联系,日后她的神话将会代代流传下去。 或许其中还有其它深意,不过那也和晴明无关了。 与辉夜姬的邂逅,不过是一场梦幻罢了,而今梦已醒了。 看了一眼这里,晴明发现自己已经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伴着晚风,晴明一步步走远。 ······ 藤原宅,新近翻修的宅院里,藤原不比等正在召见一个下人。 这个下人发现了竹取翁家的异常,打听了消息之后星夜返回报信。 “这么说,辉夜姬已经回到月亮上了?” “是的,家主大人!” 藤原不比等一直让人关注着辉夜姬的一举一动,这次这么明显的事情自然被他安排的人率先知晓。 藤原不比等想了一会儿,对身前跪着的男人说。 “你带人悄悄地,将辉夜姬留下的东西都给我取来!” “记住,全部,不要有遗漏!” 那男人点头哈腰,道。 “一定完成任务!” 藤原不比等满意地看着,嘱咐道。 “嗯,去吧,多带一些人,要快!” 等着那下人退下后,藤原不比等忽的站起来,,看着外面的天上,一轮满月。 “辉夜姬,你究竟有没有留下不死药······” 门扉处,响起敲门声。 “谁?” 藤原不比等警觉起来,最近因为各种事情,主宅这边被他抽调走了大量的人手,一时间防卫就空虚了。 而这个时候,没有他的传唤,一般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过来。 何况······外面还有守门的人呢? 为什么没有通报? “父亲大人,我是妹红。” 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确实是妹红的声音。 藤原不比等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他仍然没有放松,从身下取出一扎符咒,悄悄准备着,同时口中问着。 “这么晚了,妹红有事吗?不能明天说吗?” 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着,藤原不比等将自己挪到靠着墙壁、远离门窗的位置,试图从某个角度,窥探门下的影子。 外面有月光,屋中有灯光。 缝隙里看过去,确实是有影子的。 藤原不比等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没能理解,外面通报的人去哪了。他下意识以为那两个家伙偷懒了,见到妹红就不通报。 “······竟敢渎职,那两个家伙真是该死了!” “母亲快不行了,她想见见你。” 外面的妹红似乎在低声啜泣着。 藤原不比等仔细地想了想,好像的确有这么一件事,妹红说过她的母亲病重的事情。 妹红的母亲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女,当初见她颜色标志才买回来的,一转眼就已经过了十几年,早就失去了青春美丽,自然不受他的关注。 虽然如此,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不比等还是有些触动。 他难得地温柔了几分,叹了一声。 “既然她都这样了,那我去见见她最后一面吧。记得当初带她回来,她连名字都没有,我就叫她十七,谁知她真的就把十七当作名字了,一直这么叫着······” 似乎是回忆着年轻时的记忆,他的声音也放低了一些。 随后,他自嘲地一笑。 “哈,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会懂的。” “你母亲这个人呐,一直就是死脑筋,明明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出去嫁人,偏偏就是要待在我身边,临了临了还是没嫁出去······就像我离了她以后还会缺人服侍一样······” 不比等站起来,走过去打开门。 藤原妹红就站在门外,哭红了双眼。 她只穿了一身简单的服侍,不比等这个时候念着她母亲的好,依稀就想起来了当年她母亲初见时的容颜······那时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见了什么都不知道珍惜。 心下柔软的部分似乎被触动,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宽慰着她。 “不要哭,你母亲见到你的眼泪,走得也不安详。”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你这身······也太寒碜了些!是啦,这些年,你们母女过得也不如意! “赶明儿你就要嫁出去了,那位可也不是个好打交道的!” “这样,趁着还没嫁,你要是想反悔,随时可以和我说,我替你回绝了这事。反正,原本这婚事,也是我厚颜贴上去的!你就是真的过去了,也就是一个妾。和你娘一样,或许嫁过去你还不如她!” 不比等很认真地看着妹红,对她说着这么多话,这还是第一次,在妹红记忆之中父女畅谈。 “你的性子,不如你娘柔顺,做个正妻还可,做个妾室肯定不肯低头,难免遭人嫌弃,以后还不定怎么凄惨!” “好好想想,现在我也没必要非把你嫁到哪一家,你大可以自己挑选,这么好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你之前的姐姐们可都没有这样的机会。真的要幸福的话,最好不要选贵族家,贵族后宅是非多,瞧瞧这一大家子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说完,不比等再轻轻拍了拍愣住的妹红,向着十七和妹红居住的小院子走去。 第六十九章少爷对不起你 重病的十七,现在躺在床上,身上披着一层毯子。 她已经油尽灯枯,但是还是支撑着想见到他最后一面。 她穿着一身新衣服,这是特意为了今天准备的,现在果然是用上了。当年她进府中就是穿的这样一身,一模一样,衣服没有变化,变的只是人心而已。 “妹红······” 十七当初或许是因为感恩,或许是因为爱情,总之不愿意离开,或许往后的日子里她也有过后悔,但现在她所挂念的,其实只剩下她唯一的女儿妹红了。 之所以这个时候还要坚持见那个男人一面,说到底也不是为了自己,至少希望那个男人看在侍奉多年的份上,能够多看顾妹红一些。 有没有娘家照看,对于妹红将来的婚后生活,差别可是很大的。 藤原不比等假如稍微看顾一点,就能帮妹红在夫家立足,但要是没有,那妹红在哪里都免不了受排挤······ 吱呀一声,藤原不比等就推开门进来了。 这里其实属于相对比较偏僻的地方了,至少在内宅里是这样的。 屋里有些潮湿,这儿很难直接看到太阳光,会有些湿气也是在所难免。 “是······少爷吗?” 藤原不比等没想到十七上来就是这个称呼,“少爷”,那得是多少年前的称呼了? 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时候,十七是他喜欢的侍女,也是他亲自买回来的。她的家里穷,养不起女孩,他见了她就喜欢,缠着父亲买下来,后来她学了规矩,就跟在身边······ 那时候大家都还小,戏称要娶她,可惜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当年天真烂漫的十七就当真了······ 后来她怎么都不肯离开藤原家,宁愿受排挤也不愿走,多半还是自己的缘故。 只是大家族的纨绔子弟,哪里懂得珍惜?现在想来,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地,就忘了当年的人当年的约定。 到底是辜负了一片心意,耽误了她的年华,而今再想起来,彼此都已经不再年轻······ “十七······你的少爷来了!” 这一声,多少带着愧疚、后悔,自幼相伴的情分还没有彻底消磨,熟悉的称呼勾起了当年的回忆,他的心还没有彻底冰封。 “少爷,你来啦,十七都快忘记你的长相啦!” 十七转头背对着他,不肯让他见到她现在的模样,宁愿在他的回忆里,还是那个年轻美丽的侍女十七,而不是重病卧床奄奄一息的侍妾十七。 “十七,你我都老啦!” 不比等坐在床沿边上,笑着,回忆着。 “老啦老啦,就是经常喜欢回忆过去的事情!” “搁在十年前,我肯定不会来看你的!可现在?嘿!老是梦见小时候啊······” “少爷就是这个样子,老爷当年也说少爷是个混账呢!” “哼,老头子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谁不知道他最心黑手辣、翻脸无情?十七你惯会玩笑,少爷我不和你计较······” 回想起当年事,他也仿佛变得年轻起来,居然拿着已经过世多年的父亲打趣。 “少爷你想计较也不能啦!再不能够啦!” “是啊!你马上就不归我管啦!嘿,当年要你走你不肯走,非要留在家里。现在你倒是愿意走了?就不能多留会儿?” “这可不是少爷能管的了,少爷想留,那是留不住的!” 十七低声地笑了起来。 “说起来,自从当年那件事以后,咱们也有好些年没在一起说过话了,要不是还有妹红在,都快忘掉你这个人了。” “和我一起进藤原家的人,现在走的走,死的死,剩下的几个大多被分到各地去了,熟悉的人也就我死赖在这儿不肯走。” “是啊,你就是太蠢了!看着和和顺顺一个人,怎么就突然那么倔呢?你说你要是不那么倔,老爷子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火,我给你求情都没落着好,跑到海边吹了三年的风······” 说着说着,他就自己笑了起来。 跟着,十七也渐渐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笑到后来,眼泪就流了下来。 也不知是为什么而流泪,或许是为了那么些年错过的人?或许是为自己逝去的青春?或许是为了当年的青葱岁月? ······ 这一夜,十七和藤原不比等就在这里一说一笑,虽然两人都上了年纪,但还是不肯休息。 到了后来,藤原不比等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话,只记得自己有说有笑有哭,十七精力不济,多半时间在听,偶尔才会回上那么几句。 贱贱的,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见十七的声音了。 “十七,你说我刚才说的对不对?” 一片沉默。 “十七?睡着啦?” 藤原不比等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早已经没有呼吸了。 “哈,你到死都不肯转过来见我一面,怕我看你吗?” “我才不会去看你的样子,早,早看······腻······了······” 他倔强地一转身,转眼泪如雨下。 大滴大滴的泪珠打落在地,无声痛哭。 两个人彼此背对着,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边;一个生,一个死······ 谁能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一段真挚短暂的爱情? 临老了,反倒跟仇人似的。 越是老了,越像个孩子,说生气就生气,都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生气呢?气自己?还是气她? “明明只是我的侍女,倒像个大家闺秀,怎么都不肯低头,就忍一忍你会死吗?看着那么柔一个人,怎么就比男子还刚强?我是少爷,怎么能向你认错呢?你还是不明白······” “要不然,你会被打发到这里?” 藤原不比等仰面自语,整个人都仿佛老了几岁,跌跌撞撞地,他逃出了屋子。 “······小十七,少爷对不起你!” 临关门时,他终于还是低头了。 第七十章不死之烟 一阵凉风吹过,卷起许多尘,大片大片的落叶沙沙而下,打着旋儿飘。 妹红在瑟瑟的凉风中,待了整整一夜。 “走吧。” 不比等难得地显露出温情的一面,将女儿上上下下好好地看了一遍,长叹了一声。 “你娘去了······” 妹红早已知晓这件事,只是默默地点头。 “你这孩子,在外面待了很久?也是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等你上了年纪就知道受罪了!” “走吧,先去我那里,我还有事情交代给你!” 妹红只是不动,不比等想发怒,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摇摇头。 “只是一小会儿,先让她睡一会儿,很快的!” 不等妹红多说,不比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有事要跟你讲,很重要!” 一路拖着妹红回到他的书房,不比等冲着那些个守夜的人只是点点头,也没计较他们的失职。 似乎有什么在后面在追赶着一样,藤原不比等完全不拖泥带水,径直将女儿带回来。 大开门窗,坐在敞亮处,父女两人坐在对面,彼此可以看到门外、窗外,几乎杜绝偷听可能,真的商议事情一般都在这等空旷的地方才能保证无人偷听。 妹红局促不安地坐着,她也意识到这次真的是很郑重地在准备谈重要的事情。只是第一次这么接近生身父亲,她还是有些紧张。 藤原不比等在日光下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儿,眉眼间依稀可以见到她母亲的模样,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怎么愿意见到她? “你很像她······” 妹红抬起头来,不知所措,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有疑问,不过这是上一代人的是非,就让它随着我一起带进冥界吧。现在,我要你发誓,永远不得背弃藤原家的姓氏,永远以藤原妹红自居!” 妹红的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 藤原不比等说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要求。 这里的习俗,女子嫁入夫家,必然要改成夫家的姓氏,同时表示归入夫家,自此成为夫家的人。 不让她改姓,除非是要她招赘,或者不嫁。 “这样,你先在这里好好想想,我出去下就回来。” 也不催促,藤原不比等将妹红留在这里,自己起身出去。 妹红陷入了长考,很快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选择的权力——她有什么资格反抗呢? 生在藤原家,长在藤原家,最后为了藤原家,或者被联姻,或者是出家,或者是暴毙······一切为了家族,为了家族的一切。 不光是她,哪怕是藤原家的其他女儿,现在哪一个不是因为联姻被嫁出去了?无论是不是受到宠爱,都是一样的宿命。 生在这个大家族,没有人可以自由,哪怕是男子也是如此。 女子会被联姻,男子也是如此,婚姻都是早早地指定了,为了家族的利益。 有所得必有所失。 生在这样的大家族,从小至少衣食无忧,无有妖魔侵扰,和外面的平民想比是多么幸运,能够平安长大,都是藤原家的庇护。 那么,得到了这么多,自然也要付出点什么,比如婚姻,比如自由。 妹红比其他人更明白这一点,因为她有一个好母亲,因为她的处境,不受关注的女儿总是更容易多思多想。 “我哪里还有什么选择?生在藤原家,为藤原家牺牲,这就是我们相同的宿命。” 妹红低声地呢喃着。 “说得好,这整个藤原家族,谁没有牺牲过?家族是个庇护所,庇护了那么多年,自然应当有所回报,不然家族也不能长久。持家之道,无非是这样罢了。家族培养你,你再回报家族,本就是天经地义。只想着索取不肯回报的,不过是蛀虫。” 不知何时,藤原不比等已经回到了书房前,脱下木屐,他将木屐摆在走廊前面,然后穿着布袜走在地板上。 “妹红你能明白这个,我就放心了。” 将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在身前地板上,藤原不比等看着妹红。 “现在,想好没有?” 妹红沉吟着,还是问了。 “······出什么事了吗?” “啊,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快死了。” 藤原不比等轻描淡写地说。 “所以,为了保证藤原家的传承,我不能不现在早做准备。” 见到妹红要开口,他挥手制止了她。 “时间可能不是很宽裕了,你可能猜到了,不过还是先给出你的决定吧。” 妹红想也不想地点头,在藤原不比等注视下,当场现编了誓词。 大义无非是永久自称藤原妹红,保住藤原家的传承延续等等,也没有说太多内容,不过藤原不比等已经很满意了。 他打开盒子,取出用信纸掩盖的不死灵药,直接喂给妹红吃下去。 “这就是我最后留给你的希望啊,无数人求而不得的不死灵药,带着这份希望离开吧!妹红,你是最自由的啦!整个藤原家有史以来你是最自由的了!哈哈哈······” 不死药是药丸状的丹药,入口即化,随后化作一阵清凉的气流渗透全身,随后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妹红还是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奇迹,从此刻开始,她拥有了几乎无尽的岁月,还有不死的身体。 “现在,带着我给你安排的东西,乘着马车离开吧,我死之后不用担心,也不需要给我复仇,这是我欠下的债,现在债主就该来了!” “妹红你在一天,藤原家就不会消失,去吧······” 妹红被藤原不比等一路领到偏门处,坐着早已备下的马车,向着京都之外远去,车里都是他为她准备的东西,书籍、家谱、行礼一应俱全,沿途还会信得过的人手照应,保证她能够安全到达家族准备的后路。 “我能做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七十一章本卷终 顶着阵阵狂风,藤原家当代家主,也是最近几十年扶桑政坛上相当活跃的一位政客,这个时候,挺直了腰,站在空荡荡的主宅里,独自面对着自己的结局。 点点荧光汇聚,原地凝聚化身,晴明现身,微微行礼。 “藤原公,久违了。” 藤原不比等四下看看,周围竟无一人出现。 “晴明公,我的那些属下呢?” “自然是先您一步了,这等忠勇之士,自然要成全他们一片赤诚,在下亲自送他们魂归冥界,为藤原公探路。” 针锋相对的意思很明显,晴明已经解决了外面所有碍事的人,然而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 藤原不比等面色不免有些难看,不过这显然还不算出乎意料,面对深不可测的阴阳师,他不指望那些人能有什么用处。 “原本在下觉得,藤原公这些年痴迷长生,得到灵药会自己服用,倒是没想到您竟然放弃了······亏我拜托神尊留下了这药,现在倒是失算了。” “是我小觑了藤原公的定力,不愧是中兴藤原家,独领风骚二十年的人物······” 晴明双手藏在袖子里,毫不掩饰对于眼前这个中年老男人的一点钦佩,就凡人的生命而言,他已经做到了许多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反水为云覆手为雨,只言片语便能搅动扶桑风云,可谓开创了一个时代,未来史书之上,必然有一席之地,甚至能够超过自己。 “可惜,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存在妖魔、神明、阴阳师的啊,并不仅仅只有人道存在,权势再高,这个时候又有什么用处?” 晴明暗自惋惜,藤原不比等没能看破这个世界的主流,所以现在毫无反抗之力。 “这就是我很少在官场打转的原因了,这个世界,权势不及神通啊!” 藤原不比等自知今日难逃,也不掩饰别的了,只是笑着反问。 “莫非我吞下不死药,当真就能保住性命不成?我不觉得晴明你会给我任何机会,倒是妹红或许可以平安离开。” 晴明也是赞同他的意思。 “不死药的药效很强,吃下这药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也不灭,前提是药效没有衰退······ 然而即使是这样,也多得是办法。就比如说,将藤原公您,制成陶俑,镇压在北海火山之下,岩浆之中,试问您能坚持多久? 纵然不死,也只不过是无休止的折磨,这样的不死有什么意义?” 藤原不比等听得浑身发寒,永远不死,就意味着永远的折磨。 晴明也不多说,只是一挥袖,说着。 “藤原公,请你自己上路吧,你的家眷、属下都已经先去了,这时候也等得够久了!” 藤原不比等长叹着,取出一早备好的毒药,当场喝下。 晴明等着,直到他失去气息,魂魄分离,方才挥手送他进入冥界,在那里,自然有人料理他,这许多年来,他欠下的债,都将一一偿还。 ······ 马车颠簸着,车夫挥舞着马鞭,不要命地狠狠抽打着,逼迫着,完全是不惜马力了,虽然这两匹马都是难得一见的骏马,这一趟下来多半也要废了。 藤原妹红抱着膝盖,蜷缩在马车一角,茫然地望着车顶。 天已经大亮了,从车窗可以见到外面,已经远离了城市,到了偏僻的乡村,然而随行的武士、马夫,个个都是沉默寡言,只是一心赶路,虽然对她也算尊敬,但想要回去是想知道不可能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妹红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一夜之间,送走了母亲,现在,父亲似乎也要失去了。 “那药,似乎改变了我?” 妹红看着双手,那里白净的,没有什么伤口,然而不久之前,她亲手划开了一道口子······ 一些说不清楚的变化,在她的身上发生着。 “这到底是······” “这就是蓬莱不死药的药效了。” 一个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她回首一看,一个阴阳师打扮的白袍人就坐在身旁。 令人惊讶的是,马车外面的车夫和随行的四个武士,全部好像听不见这里的声音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那男子微笑着,浑然不在意妹红的紧张,随意地从马车的一角找出点心盒子,取用一块果脯,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么说吧,按理来说,我算是藤原家的仇人,寻仇来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镇压火山五百年,只要你能熬过去,那就是两清了。这样,我和藤原家的缘分,就到此结束。” 妹红睁大着眼睛,她认出了这个人。 没想到这个人原来是藤原家的仇人,她醒悟了,其实自始至终她根本毫无选择。 之前是,现在是,一直都是,但是······以后不可以仍然是。 “要是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做个强者!” 少女暗自给自己定下了一生的目标。 随后,她答应了这个条件。 “痛快,看在你这么爽利的份上,我欣赏你!顺便提一句,那座富士山下,可是沉眠着一只不死鸟,你这样走捷径长生不死的蓬莱之人,可是它最厌恶的罪孽呀!” 妹红不明所以,就被晴明一手提着,飞出马车,完全没有惊动外面的武士,就像一阵风一样,来到了高耸的富士山。 “去吧!” 少女被晴明推下,直接准确地跌落,随后被他指引到岩浆之中。 不死的火鸟从岩浆深处苏醒,它最厌恶一切罪孽深重的家伙,而不死的蓬莱人更是极其深重的罪孽,这般没有经历过任何劫难,就轻而易举逃脱生死的存在,就连世界都会厌弃。 不死的火鸟一口吞没了少女,随后沉入了岩浆。 这一次,它将会以毕生的力量,来磨灭罪孽。 “这样,一切就算是了结了······” 晴明站在山上,背后巨大的岩石化作重重封印,遮盖了这一处火山口。 千年之后,大火上灼,不死之羽冲出火山,曾经被不死鸟吞下的少女终于战胜了号称不死的火鸟,夺取了梦寐以求的力量,以新的姿态回到人间。 不过,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本卷终。 第一章大夏 玉处庄是个好地方,位处江南,气候湿润,常年盛产粮食。 这个玉处庄里,首屈一指的富户,便是庄前周家。 周家大院占地十几亩,仆人百十人,良田有三百亩,祖上出过贵人。 “什么贵人呐?不过就是个补的从九品官身,还是个虚衔,到死都没能进衙门看过,花了钱倒是真的。咱家这么吹嘘真没事吗?” 一个半大小子笑嘻嘻地坐在板凳上,问着前面教书的男人。 “我打死你个不孝子,打死你,打死你!有你这么埋汰自家祖宗的嘛?啊?你是不是要上房揭瓦啊?我看你是欠揍了!” 男子火冒三丈,顺手抄起戒尺,狠狠地打。 嗯?敢躲? 再打! 再躲。 追着打! 绕着躲。 半大小子穿着绸布衣裳,跑起来快,尽往桌子底下钻,男子根本追不上,倒是累得气喘吁吁的。 “老爹,你放弃吧,我练武三年,身轻如燕,不是你这个富家老爷能比的。再说,我现在可是童生了,明年说不定就是秀才,到时候你可还不如我。咱们家往后啊,我看还得是靠着我才能兴旺起来,别的都不成吧!你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办?” 半大小子叫做周迅,是这家的独苗一个,自幼升的聪明伶俐,读书上进也是十里八乡出类拔萃的。 平时还跟着老师傅学过武术,每日里打熬筋骨,三年后就打下来扎实的基础。 “臭小子,算了,不打你,打不着你!” 男子喘着气,坐在高背椅子上,丢掉戒尺。 男子叫做周桂,是这周家的当家人,一家三口三百亩良田,能保住全是他的功劳。 “老爹你考了那么多次,也还是个秀才,今年还想去考?我可是都九岁了,你都二十八了,难不成还想父子同殿唱名,来一出‘一门双进士,父子同探花’?” 周迅笑着上来,给老爹锤着背,周桂哼了一声,也没理他。 “当官还是有前途的,你考了举人就有机会补缺,不过得花钱打点,以后升迁也艰难。要是你能考中三甲同进士及第,出来怎么也能得七品知县,起步就高,以后升迁也快。” 周桂疲倦地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给儿子讲自己的经验。 “你爹我这些年也没发大财,不过是做点小生意,有几个铺子的进账,可要不是身上还有个秀才的功名,这点家产也保不住。” “前几年的杜家庄大案子,杜家一门上下二百人,一夜之间死绝,你道当真是瘟疫?” 一门死绝,这可是大案子,非得惊动县官,乃至知府亲自过问。 “难道不是瘟疫吗?那么是妖魔作祟?” 这个世界,时而有种种怪异之事,也有妖魔作祟,与此同时各种隐姓埋名、游戏风尘的隐士高人屡见不鲜,时常出手斩妖除魔、济世度人,是以这类稀奇古怪的事情多半都会与妖魔鬼怪有关联。 周迅殷勤地给自家老爹捶背,口中追问着。 “爹,你就告诉我真相呗?” “嗯,好,告诉你小子,别不把功名当回事。那杜家就是发了大财,挖出了祖宗藏金,又口风不紧,太过招摇,买了临街十几间铺子并五百亩上好水浇地,结果呢?嘿,当晚就被十几个贼人摸到门上,全部了账!” 周迅倒吸了口凉气,道。 “那可是二百多口人啊!怎么连十个贼人都打不过?” 周桂转过身,轻轻敲了敲周迅的额头。 “读书都读哪儿去了?二百个人就能打赢十个拿着刀的惯匪?不要说那里面多少老人孩子,就是雇佣的下人有几个能打的?杜家就是个暴发户,家里养的护院也就是十几个,打发乞丐地痞是绰绰有余,那些天天动刀子的惯匪那里是他们能对付的?” “你小子也是练武的,难道不懂这个?” 周迅本就聪明,自幼就表现地天赋才情,这个时候稍加点拨,他就恍然大悟。 “杜家身强体壮能拿武器的,估计也就二十多人,但是平时都没见过血,这胆气不足,武艺也发挥不了,加上没有防备,自然不是贼人对手!” “我练武才三年就能强壮体魄、力有百斤,想来那些贼人更胜于我,这想想也太可怕了!” 周桂笑着,道。 “没那么简单,官府捕快、县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也都是练武的,不比贼人差。” 这方世界,最盛行的大约就是武道了几乎人人都能有几手武术,外出行路总能用得上。 山贼拦路,狼虫虎豹,鬼魅山精、妖魔吃人······ 要不是军中大堆大堆武功好手,这中原皇朝,真未必能够立下龙庭。 周迅天赋不错,早早在家中打下了武道的基础,也就是打熬筋骨、锻炼体魄,间或用药材洗浴、强壮内外。 练武,首重一个气血。气血强盛,就能事倍功半,反之就要想方设法弥补先天不足。 “我知道你小子想修道,可你知道到哪儿去寻访名师高道吗?你有拜师礼吗?有四季孝敬吗?都没有?那你修什么道?莫非你当真觉得自己修道天赋好到不可思议,是谁都要供着你?” 周桂还不清楚自己儿子的心思? 自小就喜欢那些飞来飞去的道人,也不知道多少次差点跟着游方道士走,缠着别人收徒,奈何······ “你的修道资质只是一般,像你这样的,是不会被那些大门派看上的。他们都占据着名山大川,搜罗的都是良才美玉。你没有那种资质,想入门就得掏大笔孝敬,供奉出去,每年都要许多银两,怎么也要个几十万,哪里来的钱?” “人家都说了,明明白白的,法不可轻传。要么有资质,要么有供奉,要么有机缘,要么撞大运······你省省心吧,这几个你符合哪一条?” 周迅点下头,低声嘀咕着。 “又不是只有玉清道收人,不是还有其他宗门吗?” “呵,玉清道是我大夏显宗,明面上声势最大的门派,也是唯一广收门徒的,连它都进不去,还指望其他隐世宗门?你小子可不是还没睡醒?” 周桂一支手指点着儿子的眉头,按下去。 “老爹你不是知道吗?娘都说过的,你当年被不是还进过龙宫赴宴?差点带回一个姨娘?” 周迅的话似乎触及了周桂心底的伤疤。 见到他立刻晴转多云的脸色,周迅知道大事不好,转身就跑。 第二章拖累 “这个臭小子,整天惦记我的家底儿。” 周桂最忌讳就是这件事,龙宫赴宴这等事情,是能拿来说的嘛?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拖累,夫君现在也该是翰林了。” 一个妇人撩起帘子进门,笑着对周桂说。 正是周桂的妻子,宁氏。 只见她穿着月白色裙裳,头上戴着玉簪,手上挂着玉镯,打扮得精致端庄,正是当家主妇的风范。 “要不是为夫拒绝了那龙女,现在这当家的可不是娘子你啦!当时赴宴数百人,当场许配的就有二十多个,个个都是龙女,你看现在她们在哪儿呢?不是滚回了河里就是去了海里,夫家多半都是落下个没下场。” 末了,周桂不甘不愿地又加了一句。 “大夏初定,不过六十余年,那老龙王居然想着扶助潜龙造反,结果呢?遭了圣上忌讳,还不是一张旨意就给削了神职。我就不该接了帖子,参加什么劳什子攢花宴,平白遭了拖累。” 说着,干脆仰面躺倒,完全不顾什么名士风度,尽管他顶着个江南名士的名头······好歹也曾经接到龙宫的请帖,见过大世面的嘛! 宁氏温柔地看着丈夫,小意地逢迎着他,给他顺顺气,眉目间都是满满的情谊。 当年为了她,一怒拒龙女;成婚已十载,房中无二色。 不能高中三甲,名列翰林,做个江南名士又何尝不逍遥自在? 宁氏觉得现在的日子就挺好,丈夫文名满州府,也不担心被那些县里的豪强欺上门,家宅安宁;生活还算富足,吃穿不愁;丈夫素来持正,不结交匪类,也不流连烟花柳巷。 这样的日子,已经是一等一的幸福了,谁有她嫁得好?这才是真正的良人。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当年我因为有点名声,一手诗文被龙王看中,下了帖子给我,回来就是名声大噪。 一年后那龙王事败失了神职,我也因此受拖累,屡试不第。但是,这名声到底还是传出去了。 这些年我寄情山水花鸟鱼虫,用心专一,诗文、学术反倒更上一层楼,这个江南名士嘛,现在才算是名副其实。” “有这层名望在,夫君就是白身,也照样能出入府衙、面见知府。” 宁氏剥开一只橘子,将果肉一瓣瓣喂给他吃,周桂张口就咬住了她细嫩的手指,宁氏嗔怪地踌躇手指,把橘子丢给他。 嘿嘿嬉笑了两声吗,周桂接住橘子,自己吃。 “那是他们知道我没有机会上进了,这才捧着我来着,真的要论诗文歌赋,我未必真的能次次压下所有人。别看我每次诗会、文会都能扬名,那是那些人有意藏拙呢!” “怎么说?这里头有什么讲究不成?” 宁氏好奇地问,一转头,玉簪环佩叮咛作响,很是悦耳。 周桂一把拉过自己妻子,抱在怀里说话。 “自古以来,你可曾见过几个名士当真中过三甲?最高的也不过就是举人罢了。这里头,阴私多着呢!听我给你一一道来。” “首先,少年成名的,比如说我,会不会遭人妒忌?这就是第一条。越是少年成名,越是遭人妒忌,虽然台面上不能说出来,但是他们可以做出来。 还有一条,就是诗文之名,与科举之题大为不同。诗文所占不过区区一道题,哪里能和各种经典相比。因此,有文名、诗名未必中举,更不用说进士及第了。 最后,就是官场潜规则了······历来进士,从不录用文名太盛的,尤其是所谓的名士。你看看,那些个进士,真的没有好文章吗?不是,但是他们不能有这个名,要韬光养晦,太过出头的都过不了那一关。” “可是,前朝不是有位宰相,致仕以后著书立传,名满天下的,好像叫朱熹?朱子就是了。” 宁氏还是觉得丈夫的说法有些牵强附会,也不是没有进士出身的知府后来成为一代名士的。 “夫人,你还是没明白,他们成为名士,都是在科举已经及第之后的事情,甚至是仕途走到顶了、仕途不顺的时候,才会有名士称呼。 年少成名的名士,就不行啦!你看看哪个年少成名的仕途顺利的?就算真的得了圣上青眼有加,点了翰林,那也得在翰林院慢慢蹉跎个十几年,才能外放出来。这些啊,都是潜在的规矩,不是内行人不能明白。你 自己好好想想,就知道这一条无有不应——但凡少年成名,必定仕途不顺,除非实在是合了圣上眼缘的,那种是特进,又是另一种情景,不如此列。” 宁氏当真地好好思索了一会儿,笑道。 “真不知你哪儿来的歪理,偏偏妾身找不出能驳倒你的例子,真不愧是舌战群儒的江南名士呢?” “宁芙你这是讨打!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顽皮。” 周桂无奈地从自己发冠上取下一块切糕,看了看,直接咬下去,加了蜂蜜的,还不错。 “迅儿还是想着去修道,你有劝过他吗?” “怎么没劝?可是有用吗?” 宁氏也是很无奈的,自家孩子是个独苗,偏偏一心想着上山求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会断了香火。 “我跟他讲过,家里没那么多钱,买个名额给他。其实武道也不错,至少可以强身健体,到了高深处也不弱于那些修道人的神通。 当然,关键还是武道不看资质,谁都能练,虽然也花钱,可我供养他几年没什么问题。” “吐气成剑、罡气外显、铜头铁骨、刚柔如意、虎豹雷音······哪个不比那些花架子强百倍?修道有什么好的?还不如练武呢!起码能防身不是?那些年被武者打死的道人还少吗?” 周桂虽然不练武,到底交游广阔,这些事情也听闻得不少,武道高手搬运气血,也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为,不输给道门真传,一样能分山煮海,显现大能。 “武道高深了,再转入道门,一日千里,就是玉清道不也有先修武再入道的嘛!这小子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第三章枯井 周迅跑出屋子,在大宅子里转悠,时不时摘点花、叶,随手拿着把玩。 平常他总是在宅子里到处翻找,仆人们也都见怪不怪,只是笑着给他让道。 九岁的小子已经进学,学了不少书,童生其实不过是说着好听,不过是得了推荐参加童生试的资格而已。 大夏的童生,数目何止百万,是个读书人都是童生。 童生试有三场,县试、府试和院试,三场过关才是生员,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秀才。 考过了童生试,就是生员,又叫秀才,这个时候就要进入学院去读书,有县学、府学、州学三种学院。 在学院里经过月考、岁考,等等许多考试,并且人品没有污点的,才会得到参加乡试的机会。 在学院内部,其实已经经过了一系列的考核筛选,平时的考勤、表现都算在最后的综合成绩之中,能够最终取得参加乡试推荐机会的,都是学院里的拔尖读书种子。 周迅现在,连县试都没参加,也谈不上考虑这些。 他探头探脑地走进后院,然后回身一看,没人注意到他。 “后院里没人,正好这次进去看看。平常老爹都不肯让我进宗祠,。这次我偏要去看看。” 千层底的棉布鞋,踩在石子路上也没有多少声音,一路小跑着,周迅溜进了后院。 后院是不住人的,这里平时会有人打扫、看护,摆放着祖宗神主位,整整齐齐的,不多,就七八个,周家这几代人丁不旺,都是一脉单传,所以供奉的神主牌位也很少。 事实上,有来历的家族,都是从创业先祖开始供奉。周家之所以制供奉上溯三代人,没有直接供奉的先祖,就是因为前朝战乱时,家族四散,现在的玉处庄周家一脉,从此就是单独分出来了。 周迅轻车熟路地在宗祠里走着,这里也不大,也就一个僻静的院子,平时逢年过节祭祀先人时,周迅都有跟着进来看过。 先是给祖宗牌位拱手作揖,周迅大抵还是不敢在这儿放肆的,他的爷爷奶奶、祖爷爷祖奶奶,乃至先祖都在这里,木制的牌位上书写着名讳,大都是名姓之类,很寒酸。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夏开国至今不过六十年,地方上还是偶有动荡,更别提先祖那会儿了,哪有余钱理会这个,也只是简单的木牌应付了事。 周迅在宗祠里转了一会儿,没什么新奇的。 “和上次来时简直一模一样······” 地面上也很干净,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打扫、清理这块,是以完全不会存在什么“惊喜”。 “不是说,宗祠里面会有宝物的嘛!宁哥儿就是大骗子,回头看我修理他!” 周迅恨恨地挥舞着小拳头。 宁哥儿是他在私塾的同窗,和他家还有点亲,姓宁叫宁瑞,是他的表弟,和他娘亲是同族,平时也有些来往,都在这附近一家老夫子的启蒙私塾读书。 这次周迅跑过来翻找祠堂,就是听了宁哥儿的“蛊惑”,觉得自家肯定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谁知道这里干净得跟什么似的。 “没理由啊,家里我都找遍了,按说没有遗漏的地方······” “当年老爹可是去过龙宫的,怎么也得带点什么回来,究竟藏在哪儿” 周迅是相信自己家里藏着什么的,他老爹的故事从小听到大。 清河龙王设宴款待人间才子,他老爹就是那七百多人里头的一个。 虽然老爹一直宣称是坐的末席,只是去凑个数的,旁人也大多以为是这样——清河龙王一次下帖,几乎将稍微有些名声的文人士子都请过去了,当时周桂不过是个生员,侥幸有几篇诗文被龙宫之人听闻,索性大笔一挥,就添了上去,这也是极为可能的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这样。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可是周迅总觉得自家老爹有所隐瞒。 “老爹他不是真的带回来龙女吧?这些年都不见踪影······莫非养在井里头?” 周迅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是宗祠这边似乎有口井,而且平时没人在这里打水。 周迅不禁有些怀疑。 “老爹真的对不起娘?不能吧?可这井怎么看都有些多余啊?” 一般人家一口井就足够了,不过这宅子占地十几亩,在这小地方算是了不起的大宅子,自然有备用的,加上这个,就是三口井。 “其他两口井可都是有用的,偏偏这里没有,而且还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打井······” 越想越觉得可疑,周迅慢慢挪到这口井边上,扒着砖石砌成的井沿,往下一看。 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弯下腰,在附近随手捡个小石子,丢进去。 听到一点点的声响,像是落在泥地上一样,没有听到水声。 “枯井?” 周迅这次真的惊讶了! 这是什么地界? 玉处庄,江南,清河附近!气候湿润、雨量充足! 这里怎么可能存在枯井? 这里梅雨季节,井水上涨,距离地面不足一丈! “看来老爹没有带回龙女······” 周迅有些失望。 枯井自然是不能住龙的,即便只是龙女也是这样。 龙,能大能小,能兴风雨,所在之地,必定有水。 即便原来没有,渐渐地也会有,自然而然地形成湖泊、河流。 换句话说,没有水,自然不会是龙的住宅。 枯井似乎不太深,至少丢下去小石子还能听到回声。 周迅跑回宗祠,找出火折子,熟练地一擦,点燃了火苗。 接着,他在旁边的库房翻找出一个就灯笼,点上。 “我要看看,这井到底为什么没水?” 一种强烈的探寻的欲望,鼓动着他。 “没准老爹真的从龙宫中带出了什么好东西,就藏在这井里头。” 井壁上其实有软梯,每一节都紧紧地扣着井壁上的钉子,顺着这个就能轻易下去。 方才周迅居然没有看到这个软梯,或许是没注意? “奇怪,刚才明明没有这个软梯的,怎么才离了这一小会儿,就多出来一条软梯?” “或许是老爹藏东西时用的障眼法?” 周迅很兴奋,九岁的孩子发现大人的秘密时,有一种自豪感。 第四章夫子 于是周迅一手持着灯笼,一手抓着软梯,双脚踩着绳结编织的梯子,慢慢下去。 这灯笼是黄色的,不过时间放久了,颜色已经褪去,现在有点发白,淡黄色的光照着井壁上。 井壁没有苔藓和水草,显然以前也是口枯井,一点水也没有,干燥的井壁摸上去很粗糙。 “奇怪,这井里头,就算是枯井,也不该这么干燥?太干净了,一点水汽都没有!按理来说,这样比较阴暗的地方一般都会有些湿润,汇聚一点水汽的,怎么这么干燥?” 周迅有点心里打鼓了,各种不可描述的故事在他的脑海里回想着。 然而已经下到一半了,他踌躇着,看了眼下面,还是继续往下爬。 井底到了,不算太深,就像方才他推测的那样。 这个时候,灯笼的光也照在井底。 脚下踩着的,这种质感,是沙子? 低头一看,都是黄沙。 再看看周围,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条所在井壁上的铁索。 周迅走上前去一看。 一条银白色的小鱼,奄奄一息地趴在沙土上,细而长的铁索,刺透它的鱼鳃,将它穿着,锁死在井底。 将灯笼贴近了这条银白色的鱼,周迅仔细地瞧着。 这条鱼通体银白色,有很短的胡须,不过巴掌大,比了比,恰好比周迅的右手掌长一点。 这可能是条特殊的泥鳅也说不定。 奇怪的是,这里一点水也没有,这条鱼就是微微起伏着,也没有渴死的样子。 “这不会是老爹从龙宫带回来的吧?一条小鱼?” 周迅在心里暗暗想着。 他不打算把手伸过去,谁知道这条鱼是不是已经成了僵尸鱼? 看了一会儿,这鱼也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张开嘴唇微微开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鱼很古怪,我还是回去问问我老爹怎么说。这可就在宗祠边上,这次他再不能推脱说不知道了。” 灯笼里的蜡烛本身也只是一小节,现在已经融化了一半。 看着时间不短了,周迅赶紧抓着软梯,顺着爬上去。 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发现他不在的事情,到时候就不太好解释了。 他提着灯笼慢慢爬上去,一不小心掉落了火折子,落在井底,发出一点响声。 背后,那条蔫吧的银色小鱼,悄悄睁开了眼睛······ 上来后,灯笼里的蜡烛正好融尽,原本就是用过丢掉的一小节蜡烛,终于寿终正寝了。 周迅翻出井眼,落在地上,拍了拍身上,转头拍拍背后。 “可不能弄脏这件衣服,哎,我的火折子呢?” 他的火折子里面有绒毛、沾着特制的油脂,轻轻一擦就会点燃,完了还能放回去,设计得很巧妙,本身是不容易毁坏的。 周迅挺喜欢这个小玩意儿的,平时,几个小子在外面自己堆着火,烧烤番薯、土豆,用弹弓打下鸟雀烤着吃,别提多好吃了。 “糟了,这是落下了,肯定在井里面,回头还要下去一趟。” 这时,周迅也来不及再下去一趟,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唤他。 赶紧跑进库房,把灯笼还放回原处,又跑到宗祠里面,乖乖地拿出一支香,就着这宗祠正屋里面的烛火,点燃。 随后,为了逼真,周迅又凑过去,鼓起腮帮子,狠狠地吹,吹得香烟袅袅,弥漫在宗祠附近。 “咳咳,这样就差不多了!” 冷不防给这烟气呛了两下,周迅满意地看到香头燃烧了一截,看起来已经烧了好一阵子的样子。 然后,在大香炉上,插上去,做成一副参拜先人的模样。 不久,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小厮跑过来了,见着周迅,就是大喜。 “少爷,快快,夫子来了,在等你呢?” 周迅见到来人,松了一口气。 这人是他平时使唤的下人,跟在身边的小厮,叫做刘三,家里三代人都在周家,是典型的家生子,祖父开始就是签下卖身契的奴仆。 “哪个夫子?” 那刘三回答着。 “是教经义的荀或荀夫子啊!” 周家文风很盛,祖上也有人科举,考过功名,到周桂就更是文名不浅,早已被视为当地的书香之家,加上周桂历来交游广阔,给自己家儿子找了好些个夫子。 有教授诗词的,有教授琴棋书画的,有传授四书五经的······ 反正文人的东西,只要沾点边的,基本上都让周迅学了。 按照周桂的话说,就是“不求你样样精通,至少别人在谈论这个,你不能一无所知,丢了我周家的脸面!”。 不过那些夫子教授的都是一些基础的东西,毕竟九岁的孩子还在培养兴趣,不能当真的玩这个,科举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练武······这个是周迅自己缠着周桂要去入山修道,苦求不果之下,周桂不得已请的教师。 原本是军中的老兵,当过伍长,练武也有成就,能双手举起千斤重的石磨,当成是武器挥舞半柱香时间。 当然他教授周迅练武,不过是个副职,主职还是训练家丁、护院。 这年头可还不安稳,家里没有三五十个能打的家丁根本不能睡觉。 教授经义的荀或荀夫子是不同的,他对经义研究很深,本人也是举人,要不是因为周桂的交情,根本不可能劳动他屈尊给一个半大小子讲课。 荀夫子年纪大了,也有五十了,平生最擅长的就是钻研经义,算是老学究吧,平时就喜欢板着脸,周迅最怕他动怒。 当下听着荀夫子来了,周迅赶紧一溜小跑,过去正厅那边。 “少爷你当心啊,夫子要提问了!” 当周迅赶到会客的正厅时,周桂已经和荀或在喝茶了,两人谈天说地,不时还会吟咏两句歪诗······ 周迅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外,先整理整理仪容,免得对师长不敬,这可是了不得的罪名。 随后,昂首挺胸,大踏步迈入厅堂。 “弟子周迅拜见夫子!” 当头就是深深作揖行礼,这经义老师不同其他,不属于杂学,是正经的科举科目,自然这位荀夫子的地位在其余夫子之上,仅次于启蒙恩师,当得这个大礼。 第五章不罚 荀夫子满意地看着进来的周迅,点点头。 荀或本人穿着青色儒衫,整洁干净,头发用儒冠束着,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 “起身吧,这么多礼数做什么?” 这个弟子,他本人是很满意的,一点就通,一通就透,经义上稍加点拨就能举一反三,是出色的读书种子,未来解元有望。 “几日不见,可曾读书?《大学》读了多少?” 荀或关心的是周迅的书读得如何,进度怎样,时不时就要抽查。 果然,这才见面就要抽背了。 周迅早有准备,将大学倒背如流。 “回老师的话,弟子已经读完大学。” “好,好!果然是我的好学生。” 荀或没有半点怀疑,而是开怀地笑着。 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遇到这么一个入室弟子,简直不能更贴心了。 他不能做到的事情,他的弟子必定能做到!替他这个老师去看看那京城的风月,也是一桩美事。 “既然你读了大学,可能背诵否?” “能!” 荀或更满意了,九岁就能背诵《大学》,这个进度不算慢了,比他当年要早好几年。 “既然这样,那我就考考你!” “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前面一句是什么?出自哪一篇?”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出自第七篇,释诚意章。” “那么,这一句讲的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读书,可不能不求甚解。” “弟子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所谓让自己的心意诚实,就是不要自己欺骗自己。比如讨厌污秽的气息,比如喜欢美丽的的女子,只有这样才能算得上是诚实自己的心意。所以君子必须要谨慎地对待独处的时候。” 旁边周桂捧着小小的茶蛊,慢慢地吹着热气,不时轻轻抿一口,淡淡的清香,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他就见着这边荀或考教他的儿子,微笑着,毫不在意。 “荀或这是真的把迅儿当成传人了,一月来回跑四趟,大老远也不容易,回头还得多给写束脩,多少也是点心意。” 原本他让迅儿拜入荀或门下,看中的就是他本人在经义上的学问,其次则是他的一些人脉,给迅儿请那么多杂学老师,也是出于人脉的方面。有着一份授课之情,以后也好打交道。 结交人脉,互相吹捧,是此时文人的常态。 只因为没有人宣传,谁知道你是谁?自然要互相捧场,多多宣扬,要是有几篇上佳文章,那就更妙,没准能得学政官青眼,额外加分。 当然,这文名也得看是什么方面的,什么程度的,普通士子的名声就是恰到好处,写几首过得去的诗文和一两篇有亮点的文章就够了。 但是真的名动一州,而本人器量不足,那就是过犹不及,难免受累,仕途不顺。 说不定还有眼红的,大家本来互相吹捧,你好我也好的,你偏偏每次都压得所有人黯然失色,诗文全给你当陪衬了······ 你让我们怎么玩?这其实就是在不经意间,破坏了规矩,自然所有人抵制你,排挤你。 再加上这些人身后的同窗、同年、老师、家族,等等等等,也不需要如何,只要隐隐约约的打压,就足够普通寒门才子蹉跎一世了。 周桂其实就是属于这类寒门才子,年少成名,却不是世家子弟,自然撑不住这明里暗里的打压,不得不放弃仕途。 “当年还是年轻气盛,要是不去那龙宫宴,也不会惹出那些是非。” 想到另一件事,他就看向站在堂中的儿子。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就在这三两年内。要是那事能成,我周家会有百二十年大运,能出三代封疆大吏,跻身郡望世家。” 他的目光已经不在这里,而是看向了宗祠方向。 “龙宫······” “一朝天旨,星流云散。” 想着当年龙宫夜宴之时,胜景兴盛之相,周迅不知不觉就恍然出神。 “好!” 荀或一声喝彩,惊醒了梦中之人,周迅回过神来,见着场上。 周迅正流利地背诵者《中庸》,居然当真是在倒着背的。 周桂笑了笑,这小子,还是爱显摆。 少顷,背书背完了,荀或来这里也有一会儿了,就起身欲走。 “看来你家迅儿没有落下学问,我原以为他分心杂学,还练武,会耽误学业,不想竟是没有半点荒废。这我就放心了!” “以后啊,我就不来了,还是迅儿过去吧。他考进书院以后,就住我家,反正也近。” 这是极为亲近的表现了,能一直住在老师家的,也只有真正得了全力教导的弟子,才能有的待遇。 周桂当然是满口答应,将荀或送至门口,周迅自觉地跑上前扶着老师上牛车。 牛车才是这时的常态,马匹不是谁都舍得养的,不如牛实用。 “不用送啦,又不是第一次来,我还能走丢了不成!” 荀或吩咐着自家下人赶着牛车,渐渐行远,周迅和周桂父子两个就在门前静候着,直到目视着这位老夫子消失在视线之中。 “老爹?” “嗯?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后院宗祠那口水井······” 周桂听得心中一紧,断然打断他的话头。 “咱们回去再说!” 随后注意了一下前后左右,索性这会儿没什么人注意到。 周迅不明所以,不过他想到了后院水井的诡异之处,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乖乖地跟着进门了。 一进里屋,周桂就板着脸问道。 “你知道多少?” 周迅于是将今天去后院的事情都说了,不过他漏掉了最后掉的那个火折子。 周桂听了阴晴不定,背着手在里屋来回走动了几次。 这才缓缓开口。 “我不罚你,这次不罚你!” “但你以后不要再去那口井了。” 周迅莫名地想到落在那里的火折子。 “关于那里的事情,现在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时候到了,你不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 “不过至少得等你考中举人才行!” 周迅哭着小脸,道。 “爹,那至少也得六年,就算中途不耽搁,我一路考试、中秀才,进书院,再考举人,那也得六年啊!” 周桂这次不给他半点余地。 “那就快点去读书,早点考中举人,我才能安心!” 周迅惦记着那火折子,也不敢多说,怕被瞧出来底细,忙借口退下。 第六章郡主 “老爹不让去,可是火折子还在底下,我就再去最后一次好了。” “现在去肯定不行,等晚上去也不行,晚上都有守夜人,别被当成强盗给抓了!还是晚饭后,睡觉前,天有点暗时,那时刚刚好。应该还来得及赶回去,快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周迅乖乖地回去自己院子,他也有自己的小院子,单门独院,还有自己的小书房,平时一般都在那里读书。 回到自己院子,他吩咐自己院子里的下人紧闭院门。 “一会儿我要读书,到饭点再叫我。” 几个下人自然不敢打扰少爷读书,就是做事也会尽量远离这一片。 少爷读书时是不喜欢打扰的,这一点已经成为共识了。 另一边,周桂在花园里看桃花。 瓣瓣桃花盛开在枝头,芬芳扑鼻,树下有一条浅浅的小渠,经过这个院子,引来的是地下泉眼的清澈水源。 这周家大院选址极妙,藏风聚水,格局不大不小,内敛一股勃勃生机,算得上一处不错的善地。 周桂穿着青色儒袍,在树下,见那泉水自小小的渠中流淌而过,蜿蜒曲折,不时有些粉红的花瓣被微风吹起,飘在水面,任由泉水带着向前飘飘荡荡。 他不言不语,只是看着,身边、地上,铺着一层花瓣,十几株两人高的桃树洒下的花瓣,铺的院子里到处都是。 他静默着也有一会儿了,肩膀上,头上,都有些许花瓣,只是他浑然不觉。 良久,他才叹息出声。 宁氏早就注意到自家夫君的异样,知道他多半又想到了什么,上前将一件披风披在夫君身上。 “还在想龙女的事?怎么,这是后悔了?” 宁氏打趣着自家夫君。 周桂摇摇头。 “哪里能够?我是在想十年前的那股雨夜。”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脸上还有些惘然。 “那一夜啊,我也忘不了!好大的雨,水深三尺,淹到脚脖子了!几十年都没那么大的雨!你就穿着一身单衣,倒在家门口,身上、衣服上全是血,脸上白得跟面粉似的,都没有个人形了······” “当时我可也是吓坏了,昏了头,竟然把你拖进女儿家的闺房······” 宁氏轻轻依偎在夫君怀中,怀想着久远的记忆。 “那时你抱着个破水壶,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黑漆漆的,就是死活不肯松手,怎么扳都扳不动。” “那可不是水壶,是道人收妖的法器,我拼了性命,从龙宫带出的唯一一件物事,怎么能松手?” “是啊,你抢了个龙女回来,可这有什么用呢?还说什么风水镇器,能辟邪安宅、福源广进,这可都十年了,妾身可是没见着。” “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啊······” 周桂感叹着,双手握着妻子的手,深情地凝视着。 宁氏躲躲闪闪地,觉得自己夫君此刻的目光,着实有些惊人。 “怎么了?” “芙儿,往年你问我这事,我都避而不谈,现在也该告诉你内情了。” 宁氏好奇地问。 “你不是不肯说吗?真要是不方便,那不说也罢。” “不,现在说正好。” 周桂注意了四下动静,周围没什么能遮挡的,下人们也不敢来打扰主家夫妻亲近,早就远远地被宁氏打发了。 他手上一用力,宁氏惊叫一声,被揽在怀里。 周桂在妻子的耳边低声说。 “当年,我从龙宫带回的,是清河龙王的外孙女——永涧郡主。”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听在宁氏耳中却如闻雷震。 “这样的事,你怎敢?这可真是——” 宁氏又惊又怒,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在公然对抗天庭、朝廷和神道三方,在鸡蛋上跳舞,无异于火中取栗。 “不急,不急······” 周桂就这么笑看自家妻子装牙舞爪,乐得看笑话。 等她气累了,才开口解释道。 “龙宫是犯事了不假,可那不过是清河龙王一个,不见得非要株连子孙······不然龙族也不答应。” “事后我暗地里打听那清河龙王,倒是零零碎碎猜出了几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今已经继承大宝,名器渐渐稳固,权威深入人心。这时候,风波早就过去,谁会翻旧账?也得看龙族的意思!” “那清河龙王,本体倒是一条银龙,是南海的那位龙王的庶子,不受喜爱,早早被打发出来,到清河担任神职,谁知不知深浅,触犯了禁忌,落得个生死不明。至于禁忌是什么,我是无从知晓,当然也不重要。” “你看,十年前我冒着风险,带回龙王孙女,固然当初是大错,可到现在就未必了。朝廷法度,不曾有这条,法无禁止即不究,何况当初在场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谁会在意曾经落魄的小秀才?纵然有,现在我也不是当初薄有名声的寒门学子了······哈,我可是‘名士’!” 说道名士二字,到底意难平,不自觉就手上用了点力,宁氏察觉了这点,反握住丈夫的双手。 “当然,天庭的旨意是真的,可那不过是削职的天旨,哪里管得一个小小龙孙的死活,看似可怕,其实反而这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至于你说的神道方面,我觉得不需要在意。清河全长四百里,流经数个州郡,水产丰富,是难得的好地方,这个神职自然被人惦记着。谁会在意区区一个流落在外的龙孙?” 周桂款款而谈,颇有点指点江山的士子风流、书生意气。 “永涧郡主······” 周桂的语调有些讽刺尖锐。 “清河龙王在时,她便是郡主,龙王不在,谁会承认她的神职?” “须知,永涧虽不大,也有十里,沿岸十几个村庄,信众何止上万,这份基业可也不算小了。这些年永涧的水神之位恐怕早被占了去,哪里还肯让她?” 周桂说了这些,还是没说用意,到底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带回这龙孙。 “现在,你猜到了?” 他地下头,吻了吻妻子光洁的额头。 宁氏微笑着,开口。 “想来是和着园中活水有关,莫不真的是风水镇物,是不是有些不妥?” “我当初和人定下的约定,可不仅仅是区区一口泉眼!” “我要的,是百二十年大运!要的,是三代公卿!列为郡望!” “我冒着风险,九死一生,潜逃几十里,就是为了这个!” “真龙血脉,能兴风雨,能改风水,这龙女继承天赋,自然能为我家改易地下水道,塑造龙脉,大增气数。这是风水之上,点化龙穴之术!” “虽说这种后天改变的风水格局有限,龙脉根基孱弱、后劲无力,但也能庇护我家百二十年,三代青紫,大运加身无往不利!周家必能借此一飞冲天,三代过后必定列为郡望、根基深藏,成为真正的世家!” “这,才是我,敢搏命的缘故!不然非亲非故,谁能那么拼?” 空中一声雷震,霹雳闪现,随后,淅淅沥沥的雨点,就打了下来,将园中的两人淋湿。 第七章脱身 晚饭时,周迅是在自己书房用的饭菜,下人们也见怪不怪,自顾自送来了三菜一汤。 糖醋里脊、水煮鱼、豆腐烧莴苣、盐渍笋。 饭,是白花花的大米饭。 鱼汤是真的熬得火候足了,浓浓的鲜味,飘着葱汁的香味,确实让人食指大动。 “这鲫鱼汤味道好,老丁头不愧是酒店里的掌勺,这鱼汤也比别人做得好。” 周迅先端着鱼汤喝了几口,大赞一声,只觉得满口香味。 接着大口大口地吃饭,三下两下,就吃光了所有东西,留下舔得干干净净的盘子、汤碗。 身为诗书传家的人家,行卧动作都有一套常年摸索出来的规矩,比如在这吃饭,周桂就曾经告诫过,必须粒米不剩、不可浪费。 点点滴滴的细节之处,蕴含着前人的智慧与教导,是一个家族真正的底蕴所在,不可不慎、不可不察。 周迅年幼,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也自幼在周桂的威逼利诱之下养成了不浪费粮食的好习惯。 吃晚饭,距离入睡也有些空暇,这个时候周迅是自由的。 于是他悄悄地溜出去,避开人多的地方,一路走走停停,还是绕到了宗祠那边儿。 瞧着四下无人,周迅故技重施,还是借了宗祠的一根蜡烛,换掉灯笼里原本燃尽的烛头,抓着软梯就下井。 这次他动作利索了许多,到了井底,寻到掉落的火折子,揣进兜里,回身就走。 这时候,他听见一个怯弱的童声,轻轻地,虚弱地,在井底回响着。 “好渴啊······能给口水喝吗?” 周迅感觉一股凉气直冲脑门,顿时僵立在原地。 傍晚将近入夜时分,黑漆漆的枯井里,突然冒出来另一个声音,使得他毛骨悚然!几乎就要放声大喊! “不能怕,不能怕,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所谓身正不怕鬼敲门,平生从来无阴私!我行得正做得直,相貌堂堂好男儿,不惧区区鬼魅!” 一边在心里头给自己打气,一边缓缓地转过身,而不是直接回头,周迅听说过人身三把火的说法,这猛地一回头,会暂时打灭其中肩膀上两把火,容易被鬼魅幻术迷惑,所以遇到这类异状,万万不可轻易回头。 这一回头,什么也没有,只有那条鱼,在沙土上腾跃起来,一股淡淡的水汽拖着它,飘在空中,和周迅对视着。 银色的鱼身泛着轻微的荧光,比灯笼的光稍微弱上一点。 那鱼拖着细长的铁链子,口中一张一合,就在对着他说话。 “有水吗?” 周迅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鱼,好奇地用手指去点它的头,却被银鱼一个漂亮的转身,给避了开去。 “我叫周迅,你是谁?是我爹从龙宫带回来的吗?” 那银色的小鱼失望地耷拉着尾巴,也不多话,躲到井那一边去了。很明白无误地表示着,没有水,不开心!不想说话,不想理你! 那样的感觉,居然很轻易地就在它一举一动之间表达了出来。 这鱼,成精了!就像是人一样! 周迅恍惚间似乎见到一个三四岁女童的模样。 “还真有小姐脾气!等着,我去给你带点水!” 那小小的银鱼趴在沙土上,一动不动,但周迅就是知道它听到了。 周迅笑了笑,也不动怒,就当哄邻家丫头了,总觉得这条小鱼就像是个小丫头。 摇了摇头,周迅爬上了井。 宗祠那边就有水缸备用,每天都会有人负责打水过来注满,这都是随时备着防火用的,这样的水缸还有好几处。 周迅轻易地就找了个陶罐,装的满满的,小心翼翼护着,下到井底。 接着他就见到一丝银光闪过,陶罐已经脱手飞出。 “好快!” 陶罐在空中飞,那条小鱼绕着陶罐飞了几圈,里面的水就自行涌出,裹着小鱼,就像是多了一层外衣一般。 随后,它漂亮的一个甩尾,抽打在陶罐上,周迅手上一沉,就接住了陶罐。 周迅毫不在意地把陶罐一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小鱼得了这么一点水后,就精神起来,将水玩出了各种花样,变出各种水族的样子,绕着它跳舞;一会儿又演示出种种亭台楼阁、人物画影,栩栩如生······ 最后,似乎是玩累了,它张开小口,将这些水都吸了进去,小巧的身体竟然喝下了整个陶罐的水······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这点。 “当啷”两声,铁链断开,落在沙土上,挣脱了束缚的银色小鱼,就地一转,化成人形,正是如同三四岁的女童,穿着身小小的紫色宫装,头上扎着双丫髻,双手上缠着玉镯,周身上下带着点点水汽。 周迅目瞪口呆,复又见到那断开的铁链,他欲哭无泪。 见到女童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大着胆子问。 “为什么你会被绑在这里?” “是周叔叔做的!” 奶声奶气的小女童,咬字还有些不怎么伶俐,扑闪着大眼睛。 “你是周叔叔的儿子,我知道的。” “叔叔在那一夜将我带离火海,祖母、叔叔婶婶们,都葬身天火之下,祖父也被抓了,我也被道人收走。 是周叔叔冒着风险救了我,所以他要我为周家改风水,我就答应了······ 虽然他锁着我,可我也不怨他。” 周旭完全不知道自家老爹竟然真的偷来了一个龙女,还藏在家里十年。 “我只是想偷偷回去看一眼······经年没有回去了,好想家啊。哪怕只是看一眼都好······可是,我没有家了。” 说到伤心处,龙女就哭了出来,泪珠打落在沙地上,圆滚滚的,化作一颗颗圆圆的珍珠。 “这珍珠——怎么这么眼熟?” 顾不上别的,周迅捡起一颗黑珍珠仔细瞧。 见到周迅对珍珠感兴趣,小龙女也不哭了,就好奇地问。 “你和周叔叔一样,喜欢人家的眼泪吗?” 周迅猛地想到了许多事情,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没什么,你以后不要随便哭给人看,这样不好!” 怕小龙女再问下去,周迅赶紧转移话题。 “我叫周迅,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听着这话小龙女脸上飘起了红晕,瞪了周迅一眼,一跺脚,化作一道银光,窜出井外。 “哪有问女儿家名字的,登徒子!不像样!” 只有细若蚊呐的一句话,飘在耳畔,似乎还能听到小龙女的笑声。 第八章道书 次日,书房里,周桂与周迅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气氛凝重。 周桂沉默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从刚刚开始,他就阴沉着脸,活像面前的人不是他儿子一样。 半晌,他才幽幽地吐出一句。 “你要不是我亲儿子,我真想宰了你小子······” 周迅缩了缩头,耷拉着脑袋,也不敢多说。 宁氏从外面过来,悄悄地开门,给自家夫君换了杯热茶,由悄悄出去,掩上房门。 厚重的木门一关,就隔绝了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这早春还是有些凉意,尤其是这会儿才天蒙蒙亮。 周迅一点东西都没吃,这会儿又饿又困、还有些凉意,幸好练过武,总算还能坚持住,只当是在扎马步,渐渐地也能坐得住了。 “这事,你不要管了,我会处理。” “倒是你,收拾收拾,给我住荀夫子家去,老师温习书本,准备应考!” “你也仔细了,要是不中······” 周桂俯下身来,盯着自家儿子,道。 “自己掂量掂量,你闯的祸······” 周迅头更低了,快垂到桌底下去了,这会儿听着周桂那轻飘飘的话,瞬间打了个寒颤。 “好了,你自去吧,这事给我烂在肚子里。” “是!” 周迅点头,乖乖地离去,收拾东西准备进县城,找夫子,做学问,背书、做题、备考。 可以料想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很轻松悠闲了。 周迅苦着脸,慢慢地走在鹅暖石小道上,想着心事。 “喂,你怎么了?” 清脆的童声传来,笑嘻嘻的小龙女站在他面前,拿着一串玛瑙珠子在玩。 “是不是被罚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被罚的!” 周迅目瞪口呆地见到这个小龙女。 一夜不见,她好似长大了几岁一夜,居然和他差不多高了。 “嘻嘻,我是来和周叔道别的,南海那边有我的祖爷爷,他们肯接我回去。这次回去,我就不会再来啦!” 小龙女蹦蹦跳跳地,玩着手上的玛瑙珠子,操纵着一股清澈的水流,在空中拖着珠宝飘。 “你,不怪他?” 周迅还是问了出来。 “哦,你说那件事啊,没事的。人间十年,不过我打个盹的工夫,不算长。周叔毕竟救了我的命,我给他办点事多少也算还了这场恩情。” “我表兄今天也来了,他去找你爹了,估计一会儿还会有谢礼,不过别指望给多少钱,给太多钱就是害了你家。我估计呢,是些你们家能用上的、外面难见的物件儿。放心,南海龙宫也是要脸面的,不至于苛刻了。” 小龙女神色不变,只是嬉笑着。 “你这个······能教我吗?” 周迅看得眼热,修道一直是他的梦想,就是想像眼前龙女这般,做到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这可不能,这是生下来就会的,教不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做到这样。只要——” 她拉长着声音,然后如愿见到周迅急切的模样。 “只要你开始修道,专精水灵之气,过个几十年差不多就做到现在这样。” 周迅瞬间丧气,真要能修道,他不早就开始了,关键是没有道书、没有名师,他也没有门路啊! 小小龙女见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不由得笑出声来。 “好啦,不逗你了!表兄这次来,礼单里说不定会有道书,你可以回头问问嘛!” 道书的价值难以估量,南海龙宫要真的给出一篇,那这份礼物可真不轻。 “我可不敢问,放跑了你,老爹可是真的发火了,要逼着我去念书呢!过阵子我连吃住都要到夫子家里了,这个日子没法过了!” 周迅想到这个惩罚就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无趣地踢着脚边的鹅暖石。 “那我可管不着!我和你们周家的缘分,今儿往后算是了解啦!等我长大,你周家不定还在不在呢!人族就是短命,打个盹工夫就都老了!” “那怎么还有龙女许配给凡人?” 周旭这时候想到了老爹的故事,就问道。 “嘻嘻,你是说那些姐姐们啊!” “这人家可不知道,不过,人世间确实好玩,也许是想出来玩玩呢?” “她们和我原先一样,都没有修成龙身,就算嫁给凡人也是可以的。” “我已经修成龙身了,你看你看,很漂亮吧?” 小小的龙女说完这话,就现出龙身,一条通体银白的小龙就在空中蜿蜒飞舞,头生双角、腹下生有两爪,唇边有龙须,鳞片闪闪发光,小巧玲珑,只有巴掌大小,很是精致可爱,如同玉石玉佩一般。 “这是······蛟龙?昨天你明明还是一条死鱼的!” 周迅曾经听闻过,蛟无角,有爪;蛟龙介于蛟与龙之间,有角有爪,形态非常近似真龙。 除此之外,还有鱼龙,拥有龙性的鱼向着龙转变的形态,介于鱼和龙之间,拥有部分龙的特征,不过是多寡之分。之前,这小龙女就是鱼龙之流,也属于龙种。 这一夜过去,眼前的龙女,就从鱼龙,跨越了好几处关卡,跳过了蛟的阶段,直接拥有了蛟龙之形,这可是极为接近真龙的形态了。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怎么就不能变成鱼了?说什么死鱼,真难听死了!难道我变成鱼不好看嘛?” 小小的蛟龙,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就来到周迅面前,昂着头,吐出人声。 银白色的龙身,看上去的确很好看,真的好像是玉石一般,精致小巧。 “很好看!” 见到这小小的蛟龙,周迅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两支角。 “哎呦——” 小小的龙女羞怒之下,放出了点点紫蓝色的电光,周迅的手被击中了,手上都烫红了一片。 “哼,龙的角可不能随便摸的,你这人真是不规矩,不和你玩了。” 龙女说着就化作一道银光窜出,不知去向。 第九章了结 会客厅,正堂。 周桂和一个道袍男子对坐品茶,闲聊些趣事。 那男子披散着长发,与常人无异,只是额头上有着龙鳞,表明其龙族身份。 身上的道袍纯白色,用不知名的材料制作,完全没有针线的痕迹;脚下踏着鎏金靴,点缀着龙纹;腰间一块玉坠,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 也不用多做什么,自有一股雍容贵气迎面而来。 聊了一会儿,两人怎么都没谈到正事上。 见得火候差不多了,周桂还是先开口了。 “紫英兄,千里路遥,不知来此有何事吩咐在下?” 被叫做紫英的男子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周桂注意到他滴水未动。 “子明兄,我这是来道谢来了!” 说着,紫英拱手为礼。 子明,是周桂的字;紫英,是这位龙族男子的字。 大周文人总是喜欢在自家名姓之外,另外取字,相当于常用的名字,至于本名用于更加较为正式的场合,亲近之人或者表示客套,都可以称呼字,直呼名姓是不太礼貌的。 见到这人这么客气,周桂略微放下心,他就知道龙宫会来人的,好在不是来问罪的。 “我那表妹年幼丧亲,遭逢大难,全仗子明兄高义,不畏艰险,她于危难之际······这份恩德,不敢有忘!” 说着,紫英自袖中取出一份礼单,交给周桂。 “这是我龙宫的一片心意,区区薄礼,聊表心意!” 接着,又拿出一个玉匣子,放在桌上。 打开,里面是三页金纸,薄薄的,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地镌刻着蝇头小楷,最上面一页大约八九百字,还有两幅图画。 “这是我私人送的薄礼,一份无名道书,我叫它《水经》。计有三页,一页炼气修身,一页备述神通,一页法宝杂学,共图画十三幅、文字两千言。听闻令郎求道心炽,想必当能用得上。” 周桂本想婉拒,见到这份道书后,默默地将未曾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他睁开眼睛,对着面前的男子说道。 “既然是谢礼,那在下就厚颜收下了。” 紫英笑着点头。 “子明兄满意就好。” “风水小道,可用而不可为凭,子明兄不必太过沉迷道。若能修积百万福德,则何处不成善地。交浅言深,不宜深谈!” “时候不早,在下先回南海。子明兄,不劳远送!” 话音刚落,就化作一条红色长龙,倏忽遁去,在远处空中会和一道银光,两条匹练似的光芒,一转眼就消失无踪。 周桂收好这匣子,就唤来下人,询问礼物,接着来到厢房那边,满满的大箱子装满了一个房间。 周桂挥退下人,自己对照礼单一一查验。 珊瑚树十座、玉璧两对、孤本善本三百册、明珠五百颗、前朝古画、名画十副、古琴一件、普通珍珠十箱、名剑三把······ “当真是有心人啊!真是想到我心坎里了!” 周桂点完礼单之后,不禁赞叹几声。 “这份礼物太重了,偏偏又都是极合我心意的,有了这些,足以支撑一个新生的世家,几乎可以省去两代人的积累。” “不过这样一来,龙宫的情分算是还尽了,今后再无瓜葛。” 周桂微微叹息着,其实原本他还有些谋划,这时也只能不了了之。 “要是再过几年,待迅儿长大,娶了那龙女,才是圆满。可惜我功利心重,失了计较,这或许便是我失了德行的缘故。” “风水固然是小道,可也有不可思议之力,能改易命格、增益气数,与一家一姓兴亡存续密切相关,怎么能不谨慎?” “况且,风水之术,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再往上就很艰难了。福德这种东西,可是比风水还要虚无缥缈,不是修法之人哪里能轻易得知。” 周桂得了这些,心里有了计较,出了库房,唤来人手,将这里彻底落锁、封存。 随后,周桂指着一个看着木讷的黑粗壮汉,唤来身边,对着他说。 “周从,你是家中老人了,祖上也是清白,所以我信任你,交给你这桩事。从今日起,你寸步不离,吃住都在这库房里,给我守好这处,便是大功。” “是,老爷!” 周从祖上就是周家的佃户,三代都是清清白白,为人也是忠厚老实,平时嘴严,也知道分寸,交给他算的上是稳妥。 “一人还是不够,得再找一人。” 于是周桂又挑出一个精明伶俐的小厮,命他同样守着库房,也是吃住在院子里,不过不是这一间,而是相隔的一间。 除了安排人守着以外,周桂还启出部分书画、古董,送到藏宝室,这些在乱世时不值一文,还比不得一斗粗粮;而今天下已定,这些古董字画又渐渐升值。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诗书传家的世家哪能没有一些收藏的古董、名画作为底蕴传承?有了这些,就不是暴发户了。” ······ 小小龙女在云间飞遁,跟着那叫做紫英的龙族,周围都是一团团的云彩,他们在云海间穿行。 “表兄,我们这回能见到老祖宗吗?” “会的,表妹你可是这一代里难得修成龙身的,老祖宗正好从沉眠之中醒来,应该会见到。” 两条龙用龙语相互谈话,传到下方,隐约就好似是雷声一般。 “咱们这一代龙孙,也就你我成了龙身,别的都不争气,到现在都还是些鱼蛇之相。本事不济,个个还都想着到人间去,回头惹下麻烦事一堆,都是我去给他们料理。” “还有,表妹你既然回南海了,以后就要以敖为姓,叫做敖芷容。记好了,没有修成龙身的可没资格在外自称敖姓,你我和他们是不同的。” “好的表兄,我记住了。” 蓝天、云海,广阔无影的海面,两条龙在空中飞着,只觉得这天地之间何其广渺无边,自身多么渺小。 见惯了井底的敖芷容初次见到南海,和当初清河又是完全另一番景象,心中激昂,禁不住昂首长吟。 龙能兴风云,这一声长吟岁只是她无意而为,却引来了一阵狂风骤雨,在海面上掀起了一阵巨浪。 龙归大海,便是自由自在,从此又是另一番天地。 第十章真灵 周迅在家中拖延了三日。 “在夫子家要专心备考,交代你的事情都不能忘,知道了吗?” 周迅点头称是。 接着,坐上牛车,周迅摊开一本书,慢慢地看着。 下人赶着牛,在大道上行驶,好在路面是黄土夯实了的,还算平整,只是略有颠簸。 周桂目送着儿子出门,这次预计要在外住上三个月,直到考试回来。 由于时间不短,周桂便先让他看了那道书,背熟了文字图画才放行。这就是拖延三天的缘故。 “希望能顺利吧······” 临到分别时,周桂才觉得总是放心不下,总觉得儿子会在外吃亏受苦。 “玉不琢不成器,总该给他外出打拼的机会,总是有这么一天的。” 宁氏倒是看得挺开的。 “再说,迅儿是去了考化县,离这也就十来里路,得空去几趟也不费事。荀夫子一家都是好相处的人,迅儿又是他关门弟子,怎么着也不会苛待了迅儿。我这做娘的都不担心,你还担心什么?” 宁氏挽着夫君的手臂,依偎着他,将他拉回家中。 “上个月,家里的针线铺子、米店、油坊,收入翻番,流水账都在那儿,我核算过,好像数目有些出入。” 周桂眉头一挑,拿过账簿,一页一页翻着,将账目过了一遍,闭目心算,然后睁眼冷笑一声,一把将账簿摔在案上。 “不必多看了,油坊的账,有问题!” “有的人,心大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吃我的,用我的,受我的恩惠,居然养出白眼狼来了了!” “哼!竟敢给我看假账!欺上瞒下,手法老道,真是当杀!” 周桂脸上带着煞气,嘴角挂着冷笑,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宁氏知道夫君这是真的怒了,上前握着他的手。 “这不怪你,油坊你不曾去过,不知其中究竟。光在账面上是瞧不出的,非得非常了解油坊才成。这一来一去,每岁能吞没五百两银,这还是往少了算······” 带着妻子,周桂快步走到后门,叫上人,坐上马车。 “这次我亲自去瞧瞧,看看是那些黑了心的,敢吞我的银子!” 宁氏也是有些怒气,道。 “油坊管事的,不是邢德义吗?莫非是他?” “纵不是,也是他监管不力!这管事一职,我看他是干不了了!” “不管是谁,敢黑我的银子,一律杖毙,回头给县里递个帖子,就说得了伤风。” “我周家这几年就是太优容了!真以为周某不敢杀人!现在倒是以为周家可欺了?当真都是一群贱骨头!” 这个年头,家中打死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不过是罚钱百钱而已。即便是雇佣的下人,真打死了也不过赔点钱了事,对方家人还得感恩戴德。 一条人命,也就五两银子······大部分时候,连这价都没有,也许只有七八百钱。 人命有价,世家命贵,贫民命贱,此时道德,向来如此,即便是君子见了,也不能多说什么。 马车狂奔之中,赶车的车夫知道主家心情不妙,连连抽打马匹。 不多时,两人到了油坊。 周桂下车,就有人迎上来,门房的人一见这车就知道是主家,哪里敢拦。 随从的七八个壮汉,带着木棍、朴刀、铁索,一言不发,沉默着跟在主家后头。 “乖乖,这是要出事啊······” 门房小厮见了这阵势就是暗自心惊。 “事发了,这次不知是谁要倒霉。” “刑德义这个老头子不是做假账了吧?这是被主家发现了?” “难得见到老爷发怒,这次事儿大了!” 进了油坊,就是一阵香油味。 周桂理都不理迎上来的伙计们,自顾自地,在外间找了个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坐下。 “邢德义呢?给我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绸衣的富老头就出来,哆哆嗦嗦地,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左右给我狠狠地打!” 两个壮汉上前按住邢德义四肢,另外两人拿着碗口粗的木棍,打在邢德义腿上。 一棍接一棍,每一下都能听到闷响声,邢德义叫了两声就疼晕过去,然而周桂没叫停。 那就继续打! 周桂带来的都是属于他的家丁,指哪打哪,不叫停那就一定会一直打! 周桂见着眼前老头子被打得晕死过去,双腿血肉模糊,眼看就废了,也只是冷眼旁观。 宁氏到底心软,暗暗拉了拉夫君的袖子。 周桂瞧了瞧她,终于开口叫停。 “先把他抬下去,今日起夺了他管事职务!” “去几个人,给我搜!” 随后四个壮汉应声而出,抽出朴刀,指挥着吓得战战兢兢的伙计们带路,去管事的住处搜。 几个人进去,居然人手不够,出来又叫了几个伙计。 周桂就带着佩剑,在闭目养神,宁氏也是随手按在剑柄上。 这个年景,要想立足,可少不了一身武艺,周家这么多生意铺子,手底下没几条人命根本保不住。 接着那几个人出来回话,后面伙计们合力抬着大箱子出来。 “老爷夫人,那邢德义藏匿了白银一大箱子,还有账本、文书若干。” 周桂先看箱子,上面都是一层层的银两,看得出都是重融过的,大约二百枚,有上万两。 他冷笑几声。 “区区一个管事的,居然也有这等家底!好啊,真是好啊!” 他扫了周围的伙计们一眼,那些伙计就吓得扑通扑通都给跪了。‘ 他们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人,周家老爷的威名,半个字也不敢多讲,就怕手起刀落、血溅七尺······自家老爷可是真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接着就是账簿、文书,账簿也是罢了,无非是欺上瞒下做假账必备。 周桂翻了翻文书,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在袖子里。 “看来还是罚的轻了······” 随后指了一人。 “范三,现在你来做这个管事!” “我给你交代一件事!这个邢德义,欺上瞒下、侵吞主家财产,罪不容恕!你,现在给我把他一大家子,给我抄了!然后找人牙子,统统签死契,给我卖到勾栏里!” 叫做范三的男子浑身都在抖,激动地。 “是,老爷!” 随后麻利地站起来,就叫上伙计,带齐棍棒,杀气腾腾地就冲出去了。 “夫君?” 宁氏悄声问道。 “回头再说。” 周桂也是轻声耳语着。 然而周桂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紧了。 “玉清道,到底想做什么!” 周围一片安静,没人能知道他的心思。 就在他不知晓的远处,周迅躺在牛车上,已是睡了半晌。 忽的坐起,定定地看向一处。 “当真是好一场大梦,而今才是真醒了!” “少爷醒了,前面快到县城了。” 赶车的人听见这话,头也不回,就说道。 “嗯,我已经睡醒了,这场梦可真是久哇。” 少年瞳子黝黑,望着一处,那里,正是玉清道下院所在。 第十一章恩怨 拜见了老师以后,师母就给收拾了一间书房。 屋子里一尘不染,简洁明快,位置稍微偏僻,少有人声,的确适宜读书。 “迅哥儿,你爹有口信来,说让你专心念书,县试之后才许回去。” “你且宽心住下,在这儿呢,一日三餐都会送至你房中。你老师平日里也在家,学问上的事可以随时请教。他平时多半都在书房,去那儿一准能找到。” “再者,这县试其实不难,哪一年这武安府不多出几百个童生,迅哥儿文思敏捷,必是能进学的。” 师母有些上了年纪了,双鬓有白发,眉脚有皱纹,对着周迅很亲近。 “劳烦师母费心了,明诚自信必中!” 少年微笑着,说道。明诚,是周迅的字。 “迅哥儿这次县试后,可就是童生了;再过府试、院试两关,就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这一关关可不容易,还是不能大意。” 师母又多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周迅将自家的行李物品,都搬到屋子里。 这厢房外有院子,种着一片竹子,墙角还有一株梅花,此时花开正好,一树白花,芬芳弥漫,沁人心脾。 屋子里倒是干净,一张大床、书架、书桌、一个木箱子,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家具用品。 “这不像是卧室,倒像是书房。也好,我现下正需清净。” 稍微整理了下房间内外,周迅随手摊开一本书,坐在窗台前,做出一副在专心读书的样子。 随后,右手握拳,托着下巴,少年闭目凝神。 一点京广自眉心隐现,一股宏大的意志自冥冥之中传递而来。 少年恍惚间被唤去一缕意识,来到一处宫殿之中。 “上元八景宫······” 再一看,自己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袍,正是在原本世界所常用的一件法衣。 不敢怠慢,趋步入内,有两个紫衣童子给他引路,直到一处偏殿。 “周迅拜见祖师!” 殿上宫装女子正拖曳着长长的蛇尾,显现有翼之蛇法相,少年道人知晓这是八景道君的其中一种显化。 “林正阳、安倍晴明、周迅,哪个才是现在的你?” 宫装的妙龄少女颇有兴趣地打量着少年道人,显现这种法相时八景道君的性格也会比较贴近少女,正如显化玲珑祖气本相时便是道的体现一般,每个显化各有不同。这少女法相自然也处于永恒的年轻,象征着道君的年轻一面,少女之心。 少年知道此事,暗暗叫苦,化身少女的祖师是最爱捉弄人的,尤其是自己这种后辈。 “回祖师,现在的弟子自然是周迅。安倍晴明化作那一下界的真理、身合天道,不过算是个化身;本尊林正阳早已遭逢劫难而死,如今转劫归来,也不复当初之人。” “终究,已是转了一劫。” 少年,不,周迅说到这里,也是一阵唏嘘。 当初林正阳成就地仙、修成外景,谁知竟遇见道法科技革命,加上大批域外邪魔降临,原身一时不妨遭了人算计,就此灰灰了去,一身惊人修为就此付诸流水。幸而还有祖师庇佑,保下真灵,才能在这一界重新归来。也正是因此,他才惊觉,那处轮回之地的主宰者,便有自家道君祖师。 “你原身遭逢劫数,正是玉清道中人算计。这一界也有个玉清道,你借此了断恩仇也是一样的。” “周迅也好,林正阳也罢,本君能帮你的,就到这一步了。你日后好自为之!” 少女道君轻轻颔首,拜倒在地的周迅便再次下坠······ 坐在窗台前的周迅惊醒,惊起几只麻雀,恍然间,抬头看,日当正午。 方才闭目祷祝、念诵真言,感应道君法力,在他感应中只是过去一小会儿,不过是一顿饭的工夫,然而在外界已经经过了至少两个时辰。 “道君手段,当真难以忖度!” 周迅叹道。 “还有玉清道,竟然在这个世界也有?” 少年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 “据此身转劫而来的见闻,这一界的玉清道广开山门,接纳香火供奉,每年都要搜罗数百位上佳门人,唯恐门中不富,可谓功利至极!实在难以想象还是仙道道统!” 仙道道统传人,要求很高,心性、根骨、毅力三者缺一不可,等闲之辈连山门都摸不着,纵然千年大派也不过数百门人,谁会像这玉清道一般有几十万弟子? “除非,这玉清道另有打算。” 正思量着,就听见脚步声,周迅从窗台这边就可以见到,一个下人提着方方正正的食盒过来。 “进来吧,食盒放到桌上来,过会儿我用完了你再来收。” 那下人点头称是,放下食盒就行礼退下。 举止之间也是很有儒风,看上去倒是颇知礼节。 “老师家,就连下人都知晓礼节。真正的君子不必言说,他的德行高洁,耳濡目染,身边的人也会渐渐向善、懂得礼节。老师是真君子啊!” 周迅很意外,这样的事情,以往只会发生在传记之中,不想当世也有人能做到这点,这就很难得了。 “果然不能小觑天下人,连这样的小县城都有老师这种人物,何况这泱泱大夏?“ 一边说着些不着边际的酸话,周迅打开食盒,一股香味就迎面而来,充满整个屋子。 “蘑菇炖鸡。香辣牛肉、素鸡腿、红烧鱼,全是大鱼大肉哇!老师真是破费了!这样的菜式我家都不能这么吃啊!” 周迅从格子里取下筷子,捧着大海碗的米饭,就着这四个菜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得满嘴流油,周迅望着窗外的白梅,想着。 “眼下转劫归来,半点修为也无,这一界底细不明,又有一个玉清道,我也不好轻易显露原本功法。那篇《水经》正是解了燃眉之急,有了这就省去多少工夫。” 以他曾经的眼光来看,这篇道书算不得上等,成就止步于修成元婴,放在这一界也就是个散仙一流的人物,现下不过是拿来做个掩饰。 “好在地仙法注重内敛,等闲难以判断。只要我不用出招牌神通,料想那玉清道也不会发觉。” “与玉清道的恩怨,总是要了结的。就先从这一界开始!” 少年捧着海碗,下筷如飞,吃得欢快,就像是个真正的凡人小子。 第十二章灭口 周家大院,卧室。 周桂夫妻俩在内屋商谈。 气氛有些凝重。 周桂将抄家得来的文书取出,一一查验、反复翻看。 宁氏也随手拿起一份,只看了几行,就惊呼出声。 “怎么会是玉清道的人?” 这往来文书揭示了惊人的事实。 周桂也不抬头,回道。 “就咱家这点家底,那值得玉清道图谋?” “那邢德义只是与玉清道有些瓜葛,不定是哪个外门弟子。” 宁氏稍稍定下心,继续翻看。 “我这边的都是些往来问候的礼单,暂且看不出什么。夫人,你可有发现?” “我这边也没什么,只是好像吩咐着,在找一样物事,也不知是人是物,语焉不详。” “嗯?他还有任务?给我瞧瞧?” 周桂接过一封信,抖开,一字一句、仔细斟酌。 字里行间用语很谨慎,提到具体之处都是代指,周桂也瞧不出什么。 “到底玉清道要找些什么?” 忽然想到什么,周桂回头对妻子说。 “想必是我们还漏了些关键,还有那个邢德义,也不能留了!” 周桂说着就带上丝杀气。 “原本以为只是欺上瞒下、贪污财款,不想居然还有这一层牵扯。这邢德义无论如何都得死!而且,这事要快!” “虽不知玉清道在谋划什么,但暂时不能太过深究,以免所知太过,反而易被道法察觉!” “我新得南海龙宫所赠一篇道书,若修道有成,日后少不得与玉清道打交道。” 玉清道广开山门,几乎成为国教,门人弟子数十万,遍布五湖四海。可谓庞然大物。整个大夏内,玉清道盘根错节、关系复杂,几乎占据道门半边天下。 周家这样的小蚂蚁,是招惹不起玉清道的;无论对方想做什么,都不宜继续追究了。 周桂深知其中水深,不愿就此踏入泥沼,果断放弃追查。 “你去吩咐周成、周福、周宇三个,让他们到衙门打点,拿着我的名帖去,尽快结案!记住,往重了判!” 宁氏出门,唤来贴身丫鬟翠儿。 “去唤周成、周福、周宇三人过来,老爷有要事吩咐。” 翠儿小跑着去叫人,在周家大院,护院、仆人、婢女住的地方都是分开的,翠子径直跑去仆人所在的地方,接着又去护院那边,来回跑了几圈,将话都带到了,才去宁氏那里回令。 “夫人,话都带到了,只是周宇今儿出门办事了,说是老爷上个月吩咐下来的差事,现在不在家中。” 一路跑着,翠儿的额头上微微见汗。 宁氏见了,应了一声,挥手让她去休息。 过了一会儿,周成、周福两人都来了。 “夫人!” 两人身份上属于家奴,也算比较得用的人,平时负责处理家中一些杂务。 “邢德义的事儿听说了吧?” 两人自然听说了,点头。 “老爷说了,这样吃里扒外的下人,咱周家养不起。你们两个,带上这条子,到账房支取二十两,回头打点打点衙门,尽快结案,给他个痛快。记好了,明天早上,我要听到他畏罪自杀的消息!” 两人听了这话,都是心下一寒,当成这是主家对下人的敲打。 “是是,夫人放心!这事我熟,衙门里头那管牢狱的老李头,还和我哥俩一起喝过酒,保证给您办得妥帖!也用不了二十两,五两就足了!” 周福笑着说。 “对对,那衙门里头办这事儿,都有规矩,真用不了那么多。” 周成也是附和道。 像这种后宅阴私之事,衙门里头业务熟练,给钱就办,甚至里头时间久了,自然形成了一套潜规则。这种让人“畏罪自杀”的戏码,又是一个备注奴才,价钱很便宜,只要五两就足矣。 “就带二十两去,这事儿,定罪要快!人赃俱获,还有什么不能定案的?最迟今晚,就要办妥!” “诺!” 两人领命而去,在账房支取了二十两散碎银,就骑着马去了县城。 这事本身不复杂,人赃并获,当场就能定罪,难的其实是要今晚杀人,使其“畏罪自杀”,这时间上就有点仓促了。不快点可就来不及赶回来,入夜之后,县城也是也有宵禁的······夜晚走夜路绝不是个好主意! 周家马厩里马不多,只有十来匹,都是普通的马,两人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及时来到了县城。 下马、牵着步行,到了县城里就不能骑马狂奔了。 两人早就走熟了路,拐了七八条路,走了几个小道,就找到了城中一处偏僻的宅子。 系好马,周福留下看着,周成上前敲门,三长两短,这算是暗号,代表生意上门。 反复敲了一会儿,才有人应声。 “谁啊?这大中午的,不吃饭啊!” 一个打着赤膊的汉子不耐烦地开门。 见了是周福,熟人,就让开门。 周福进去后,随手关上。 “老李头你是管刑名的,我不也不说别的,这是十五两,今晚就要断气!” “接不接,给个准话,兄弟急着赶回去!” 那叫做老李头的听得蒙了,不过白花花的银两他还是一把接过,点了点头,分量不差。 “怎么了?上午你们周家不是刚送了人犯来?这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可说道的?” “按说这不至于啊,他最少也得判个流放三百里,难道还有内情?” 老李头笑着问。 大早上的,那边周家就来了一群人,扭送这人犯过来,怎么没印象?衙门里到处是筛子,这种事情以后都是谈资,少不了被街头巷尾谈论个半年。 周福摆摆手。 “嗨,你是不知道。那邢德义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吃里扒外,早晨那会儿查出来贪污了一大笔银子,这会儿后头才发现他还勾结外人!这不,我们家老爷震怒,务必让他今晚畏罪自尽!” 老李头也是见惯了风雨的,半点也不奇怪,只是暗暗咋舌。 “成,这事不难!十五两绰绰有余!这人赃并获,再加上他还是背主之奴,最轻也得流放六百里。打点得好,今夜就能结案。你等着消息吧!” “老李头你可要仔细了,咱家老爷可是吩咐了,一定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放心!他今晚上就会忧惧过度、上吊死的!周老爷向来大方,我老李也不能含糊!” “那就成,我哥俩可是先回去了!” 第十三章玉清 初春,江南气候回暖,万物苏生。 一条清澈的小河流边,玄袍少年坐在藤椅上,悠悠然垂钓。 河面,此时已经解冻,水流平缓,波澜不惊。 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河面磷光隐隐,反射着光芒。 丝丝缕缕的水雾,稀薄的,在河面萦绕不去,不时,飘到那岸边少年周围。 少年眯着眼,看似专心钓鱼,握着钓竿,一动不动。 少年的面容生得精致、白净,模样也俊美,继承了父母双亲的良好传承,虽是年幼也显现出了几分颜色。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却是束发的冠巾不时何时被河边的微风吹跑。 少年也不在意,就那么任由风儿吹拂着它,拨动那垂至腰间的长发,小小的面容上说不出的宁静、恬淡。 远处,在几十丈之外,有座石桥,不时有行人往来。 一辆辆车马行过,车辙声、马嘶声、行人谈话声,都是隐隐约约的,传到这里,也很淡很淡了。 少年独享这一份静谧。 “《水经》之名,还算贴切。入门之初,需得观想河流,汲取外界水气,凝练一点真水,成为法力种子。” “这一步本不算难,观想的河流也不会影响到入门……实际上这一步还是借假修真的路子,观想什么本身都不重要。” “重点在于反复锻炼、打磨那一缕河流湖泊或者海洋的真意,凝练出属于自己的真水。” “同时,积蓄法力,化为河流湖泊海洋……这道法法力以磅礴渐长,几可比拟真正的深渊大泽。” “凡人不知个中原理,狂饮喝水以为修行。不知修真法门,历来假借外物之虚,修成我之真实。其中关窍,无人点破,徒劳无功。” “真传一句话,便是长生门。多少散修因此走入歧途,枉送性命?也不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关窍,当初填进去多少人命,才总结而出。” “这每一篇道书,都是洒遍了前人的血泪,铺满了前辈的尸骨……” “代代相传,前赴后继九死不悔,方才用人命趟出来一条修行之路。” “字字看来都是血,篇篇道书重如山……且为那些年因此牺牲的前辈们行礼。” 在周迅眼中,能见到过往的前辈们在叹息、顿首、苦虑深思、彻夜难眠…… 人影重重叠叠,有男有女,老少并存,粗略一看,不下百数。 观其行止,大约能够判断出,几乎都是散修…… 他们都是曾经这篇道书的修行者、传承者,也是修缮者…… 此时早已逝去,留存在此的,不过是一点执念,为少年深厚的灵性所感应,自天地之间,感应而来。 少年沉默下来。 “若无前辈们不懈努力,也不会有而今这篇道书。我周迅立誓完善此法,还请前辈们相助一二。” 语出至诚,周迅心意有感,这道书的开创者们留下的执念都是散去…… 随之,一点冥冥之中的感觉,有些东西落在身上…… 少年的思绪更加清晰了,想事情也变得更轻松,虽是只有一点点提升,但的确很明显。 “以我来看,这篇道书立意不浅,虽说前人只摸索到散仙成就,可不代表这根基有误。” 少年轻轻一挥右手,怀中的竹简上又添加了几百个墨字,正是曾经一派掌门的笔迹…… 法力成就之后,这种种戏法无师自通,所以修道法者才会为人崇敬,原因之一便是这等神秘…… …… 玉清道,下院。 小山坡脚下,有几处亭台楼阁,雕梁飞宇,晨钟暮鼓,正是一片繁华的道院群落。 小雨朦胧,淅淅沥沥,如牛毛,入细丝,润物无声。 一片静谧之中,有人自山下行来。 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已是浑身湿透。 这人经过山门时,拿出一块牌子一晃,便自如进入。 随后,这人走进一处阁楼。 在楼下走廊边,脱下身上沾湿的蓑衣斗笠,放在一处隔间。 一看,已经有几件同样的蓑衣放在那里。 “还好,我不是最后一个。” 这青年从贴身衣服里取出油纸包着的厚厚一封文书,看了眼,没湿。 长吁了一口气,青年,走到走廊尽头一间门,悄悄走进去。 几个人同样站在那,桌子前,有一人伏案翻着文书,屋内只听得纸张翻动的响声。 见他进来,几个同伴纷纷挤眉弄眼,示意。 “送来了?放在这儿吧?” 原来伏案之人已是看来,是一个头发全白面若婴儿的老者。 “可有什么异常?” 接过这封厚厚的一叠纸张,这老者顺口一问。 青年想了想,道。 “弟子所在并无异常,只是上月有个探子被人下狱,罪名是贪污主家财产,当夜就悬梁死了。” “弟子事后查证,罪名确实,人赃俱获,数额巨大。” “后来畏罪自杀之事,倒是那主家气愤,经了打点,不过也这是常有之事,这几年里时有发生。” 老者听了,缓缓点头,一边快速翻着这一张张白纸,一层灵光闪着,用道法解读其中内容。 “我早说过,这类探子犯罪,不必多管。” “我玉清道树大根深,在籍门人就有二十万,这种有些牵扯的探子更是数不胜数。要是一一去管,岂不是永无安宁之日?” “只有名列玉册,天赋异禀的真传弟子;或是修法小成,列入内门,授得上乘法门才算真正的玉清道中人。其余的,外门之流,一律不多管束,任凭来去。” 青年陪笑称是。 “那物你们几个找得怎样?仙域祖师可是下了法旨,务必不能走了那物!” 几个人都是苦着脸。 “宋长老,真不是弟子们不尽心,实在是无从找起。只有法器可以感应,还是只有十丈方圆。这一处处找过去,光是大夏找一遍也得几千年!” “就是,还不知那是人是物,是死是活。要是死物还好,大海捞针也总是能找到。要是活物,那简直就是不可能!” 宋长老听着小辈们发牢骚,只是笑着,也不多说。 实则,他也是同感。 仙域玉清道飞升祖师传信,间隔诸多世界,交通不便,惜字如金,又或许是有所顾忌,因而语焉不详。 不过他身为长老,还知道得多些。 “祖师随法旨降下的,还有一颗灵珠,份属先天。那物据说就是这灵珠走脱的真灵,以灵珠抽取的一缕神光打入法器之中,便能在十丈方圆内感应那真灵所在。” “可这先天孕育的灵珠,它的真灵如今早不知走脱多久,谁知还在不在这一界?虽说是诞生于这一界开辟之初不假,可祖师寻见这珠子时它就不在这方天地了!” “多半那真灵早就不在这一界,也不知祖师作何想法,这等大海捞针之事,徒耗人力物力,不知为此耽搁了许多事。” 其实不光他这么想,门中这般想法的大有人在。 毕竟,玉清道而今人太多了,人多,自然想法就多了,对仙域祖师自然不敢当面辩驳,可这暗地里消极怠工是少不了的。 第十四章灵珠 不出声,屋内几人渐渐就讨论起来,各自叙说、抒发不满。 过去的几年里,他们遵从祖师法旨,拿着法器在各自负责的府县之内到处转悠,可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固然师门奖励不少,可这件事无从着手,只能看运气,到而今还有谁不是敷衍了事? 再者,仙域祖师毕竟离得太远,等闲也难插手此界事务,在场的人又有几人能真的飞升? 没见掌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相来也是不大乐意这件差事。 门人弟子的抱怨,也只会烧在掌教身上,可烧不到仙域的祖师身上。 “那灵珠确是一件重宝,可惜月缺难圆,不然镇压我玉清道气数正是相宜。掌教真人想来也是这个打算,才会坚持搜寻。” 宋长老虽说掌握着门中外务,南方几州一应情报,算得上权重,但在门中只是中流。 只因他本人的修为不够,只是刚刚凝聚元婴赤子,在门中他这样的得有上百位。 玉清道再怎么世俗,那也是门派,求的是长生,这种会耽搁修行的职位向来不讨喜,被众人视为卑微,即便是宋长老本人也是这般想法。 “再熬两年,就申请轮调吧,这十年忙于外事,自家修行落下了一大截,不能继续这样了。记得宋英那小子不是盯着这位子,或许可以推他一把?” 轻咳两声,宋长老站起身来,几个年轻人停下话题,望过来。 “我已在这一任上有十年了,耽搁了不少工夫。再过两年我就打算请辞,去往别处。” “你们几个小子最好悠着点儿,下任主管可未必好说话。好了,散了吧!宋英,你先留下。” 其余人都散去,只有来迟的那位青年待在这儿。 他叫宋英,是宋长老早年在凡尘中留下的一支血裔,隔了这许多代,总算是出了他这么一个好苗子,宋长老也是多有照拂。 “宋英啊,你的修为如何了?” 青年老老实实地回答。 “凝成了本命神符后,正沟通天星、体察气脉,门中术法也大多熟练、能应敌,剑术在同辈能列前三。” 宋长老听了点点头,这成绩就不错,算得上精英。 “你选的不是丹化元婴的路子,而是天星宝箓,感应星辰方面我也很难指点你,总之你自己要勤勉。修道一途,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顿了顿,他又问道。 “听说你打算拿下这外务管事之职?” 不等青年回答,宋长老自顾自地又说下去。 “那你的道行还是低了点,没有相当于结成内丹的成就是坐不稳的。这一任就是十年,不成内丹能有多少寿元耽搁?便是任期内捞得再多,也难以弥补。你自己好好思量下,最多还有两年。” 青年知道这就是给自己的机会了,当时就是大喜,却是没有听进去后面的话。 随后告退,走路都在打飘。 宋长老见了暗自皱眉,不过也不好说什么,该提点的都说了,以后如何还得靠他自己。修道之人从来都是淡泊亲缘的,能做到这一步已是难得。 ······ 玉清道,山门。 祖师殿堂前,看门的童子守着这儿,时不时去殿中,给半人高的大香炉续上香火。 大香炉里都是香灰,上面高高地插着一截柱香,烟气袅袅,弥漫殿堂内外。 殿中挂着祖师画像,共计十七幅,只有历代修成纯阳天仙、飞升仙域而去的大能,才有资格在祖师殿堂留下画像,受后人香火供奉。 殿中有一巨大的青铜鼎,高一丈三尺三寸,长宽各七尺。 这鼎历经多年,与玉清道并存,是初代祖师收集天下战场兵戈之器,融铸而成,作为玉清道的道统象征,乃至镇压这方圆五百里地脉,是一等一的镇压大教载运承道之器。 当然,最初时这鼎远不是这般模样,仅仅只是件不错的宝物。 后来经过玉清道历代高人重锻、祭炼,真正脱胎换骨,与玉清道密不可分、荣辱与共,成为而今这般模样。 童子双手合十,给这鼎鞠躬行礼,并且默诵经文,祈福祷告。 随后,这鼎震动起来,隐隐有神光透出。 鼎身之上,刻画的种种神兽图案仿佛活了一般,在鼎身四处游走,发出阵阵吼声,压下鼎中动静。 一会儿,鼎中动静消退,鼎身图案也自行恢复原状。 童子看得目瞪口呆。 随后,跑了出去,大喊大叫。 “鼎活了,鼎活了!祖师殿的鼎活了!” 片刻之后,能来的长老都到了,大约有三十多人,个个都是一群鹤发童颜的老道士。 掌门唤来童儿,仔细地盘问究竟,待听到鼎中冒出神光时,周围的长老都是精神一振。 问完之后,掌门手指轻弹,一点灵光没入童子额前,那童儿大喜过望,泣如雨下,当场拜倒在地。 “弟子谢过掌门真人恩典!” “你看守祖师殿有功,这是你应得的。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玉清道外门弟子,待修道有成,便可转入内门,传授后续上乘道法。你自去吧!” 大袖一挥,那童儿腾云驾雾一般,已被其送至山脚下。 从半山腰的祖师殿一下就来到山脚,这童儿原地再拜两下,就寻管事去了。 当了好几年烧火童子,而今可算是被列入门墙,得以修行,怎能不欣喜? 玉清道的外门弟子虽多,可也不便宜。资质普通乃至于愚钝之人,入门少说也要上千两白银,以后每季度还得另外再交学费。 这童子没钱,只能卖身进来当杂役,这次可算是一桩仙缘,一步登天了。 长老们也不在意区区一烧火童子的心思,只是激动地围着殿中的大鼎。 “掌门,可是那颗灵珠?” 一个长老忍不住问道。 “不错,那灵珠自祖师送来此界,便一直留在鼎中,这次鼎中显出异象,必是这灵珠异动,激发宝鼎相抗!” 另一个长老捻须而笑。 掌门掐着手诀、踏着罡步,指着这鼎,低喝一声。 “开!” 鼎盖掀开,瞬间涌出清光,照满大殿。 “果是灵珠有异,那先天真灵想必是现世此界了!” “务必找到那先天之灵,弥补灵珠缺憾!” “诞生于这方天地的先天灵宝,为我玉清道所得,正是大吉之兆哦,合该我玉清道统领群仙,为正道领袖!” 那水蓝色的珠子,在鼎中一闪一暗,明辉不定。 第十五章县试 二月初三,考化县。 县城里的凌晨,天色尚未全亮,就已经开始了。 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小小的县城就活了起来。 挑着炊饼担子走街串巷的叫卖声、马车咕噜行驶声、驴叫声,不绝于耳。 每个人都在为着自家的生计努力、奋斗,早早地,就已经起了。 周迅同样如此,他在荀师家中住了一个月,而今已经二月份。大夏的县试是二月初三,就在今天,他该考试了。 师母很贴心地为他准备好了行囊,饭食、笔墨纸砚都是齐备,到了考场可不轻松。 临行前,荀或特意唤来自家弟子,嘱咐道。 “明诚的学问,老夫不担心,县试出题极为简单,此去必定是能中的。老夫所虑,正是那考场阴私!明诚须谨慎!谨慎!不可轻忽!” “历来考场舞弊之事屡禁不止,前朝曾有舞弊大案,因此牵连万余人之众。更有一应狂徒,屡试不第,专一恶意伤人、污人试卷······” 这就是说,有些人在考场故意破坏别人试卷,或是出于嫉妒,或是处于指使,受雇而来······每年总有几个类似的传闻,许多太过出萃拔类的少年才子因此不第。 “明诚晓得!” 少年一身宝蓝色儒衫,落落大方,站在那里就像是林间隐士,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清高气象。 可惜,太过年幼,稚嫩的面容就像是精致的瓷娃娃。 “考场门前有人搜身,以防夹带,包括食盒的肉镆都要撕碎来瞧·,衣服也得解开来看看字迹·····此举实在有辱圣贤!奈何,舞弊之事实在猖獗!不得不为之!唉!” 老夫子叹气摇头,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自然知道那情景是何等狼狈。 “总之,这一关过了就好,回来打水洗洗就睡,不会有人吵到你。” 这确实是老成之言,考试时消耗心力太大,许多学子都是疲倦,出考场之门便倒头就睡,历来如此。 接着荀或又讲了当年他在考场上的见闻,说了些注意项,都是心得经验,能省去许多麻烦。 许多时候,这种应试经验都是轻易不传外人的。 世家子弟世代做官,家中往往都有专人教授这等应试经验,视为底蕴,使得世家子弟步步领先。 出身低微的寒门、乃至于平民子弟,非得要经过数次落第,才能累积教训。 一旦运气不佳,便是蹉跎两三年,甚至更多。 一步先,步步先;一步后,步步后。 周家虽以文名传扬,但这方面,周桂还真未必有荀或清楚。 周迅听了一一记在心里。 走出门,背着行囊,身边跟着几个下人,都是当初从周家带来的,别的没有,就是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不惧推搡拥挤。 在他们的强势开道下,周迅优哉游哉地,跟着前进,在人流中开辟出一条坦途。 周遭的人群已经渐渐汇集起来,都在涌向考场方向。 考化县不大,贡隔院也小,一次也就能容纳五百人。 前来送行的、卖早点的、带着仆人的,还有维持秩序的衙役、县兵,都挤在小小的街道上,放眼望去黑压压全是人头。 人挤着人、脚挨着脚,葱香味、炊饼味,到处飘在空中。 不少学子被踩到了鞋、挤歪了纶巾、碰掉了行囊,骂骂咧咧,风度全失。 周迅在下人们挤开的小小空间中,倒是没多少狼狈。 顺着人流挤过去,随后找到队伍,排队。 接着就是衙役带着棍棒,围成一条线,挡下闲杂人等。 周迅见着一群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背着大包小包,不甘不愿地过来等着。 接着往前一段都是空着,只有这次参考的学子走着。 少年郎居多,间或几个青年,周迅甚至还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混在一群少年人中间,这几个人都是以袖掩面,快步疾走。 “这又是何必呢······”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和少年郎一起过童生试,平白遭受许多白眼。 心思一动,周迅暗自掐诀,开了灵眼,往前方一看。 白气萦绕不散,有书卷之形,覆盖十几亩,离地约三丈。 盯着看了一眼,就感觉双眼隐隐刺痛,周迅散去法术,恢复正常视觉。 “这灵眼还是颇多用处,能见常人所不能见,能视种种无形之物,是这篇道书中最有价值的一份法术。” “不过,似乎我的灵眼较前人有所不同?” 这一个月来,周迅已经将道书上入门篇修成,如今已经可以使出几个简单的道术,这灵眼术便是其中之一。 修成灵眼,便可查看鬼物,是修行者必由之路,区别在于法门高低与道行深浅。 “道人修成灵眼,能见异类,同时也会为异类所伤。修成灵眼之后,就意味着从此不是凡人,踏入了新的天地……也不会再受到庇护了!这实际上,就是失去了人道的庇护,转入了仙道了。” 周迅早知如此,自不会手软,见妖就杀,逢鬼必灭。 仗着一手真水法门,这一月来倒也消除了不少精魅,只是到底功行浅薄,不能支持太久。 “这贡院盘桓不去的,相必就是文气,本质和香火类似,只是结合了儒教法度,是以凝聚成形。” “相必香火,这文气就要纯粹多了。若有人能驾驭这贡院文气,施展法术,当不弱于结成内丹的修士。” “若是我得了,以神道法门净化,也可裨益修行……无怪乎公门里面好修行!” 周迅暗自咋舌,已经发现了一丝端倪,这文气,显然是有主的。 聪明人不止他一个。 “仅仅一处县城贡院就有这等文气累积,要是全大夏境内呢?怕是足以供应数千道人修成内丹的消耗……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就在思忖着,周迅已经过了检查,相貌、名牌被反复查验,行囊被翻开,食物被切碎,衣服被拉开上上下下地看过……这一会下来,什么文人风度统统都没剩下的,难怪说有辱斯文,辱及圣贤了…… 县试连考五场,每场一天,每场黎明开始,傍晚结束,中途落锁,不得外出。 五场考完,获得参与府试资格,同时被称为童生。 号牌上有座位号,每个都是小小的隔间。 里面一床,一桌,文房四宝。 因为傍晚就结束,没有蜡烛。 周迅找到自己位置,拂去尘埃,找出火盆,点上香草,驱赶蚊虫,随后静静地等待着。 闭目养神,一呼一吸,潜运周天,打磨法力。 第十六章放榜 县试五场,每场一天。每过一场,都会贴出名次,显示座位号。 榜上无座位号者,便是没过,后面考试不得参与。 一连五天,黎明前便去排队,傍晚才得归家,着实是苦日子。 少年们忍受到了最后,第五场结束,簇拥在那里等着放榜。 每场筛选过后,到而今,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相比第一场开考时,只有一半。 这还仅仅只是童生试,考核过了才算有了参与科举的资格。 科举之难,一步一关,自此可见一斑。 童生尚且难得,何况生员、举人乃至进士? 科举便是那通天独木桥,人人想挤上前,前方便是人道天堂。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 何其功利?何其激励?何不读书? 前方,等着你的,是权力、荣誉、财富、美人! 何不读书! “《励学诗》一出,世人便知晓读书的好处,重文轻武之风,自此而始。前朝如此,今朝如此,大夏立国六十七年,民心思定,海内平静,再也没有大的战事了,自然不需要那么多沙场冲杀的武将,重文教,也是必由之路。” “有心人自然懂得大势,应时而变,世家尤擅变通。乱世时世家多出勇武之将,盛世时便会转入勋贵,渐渐与诗书文人交游,因此长盛不衰。这世上,虽然千年的世家少有,五六百年的世家倒曾听闻。许多王朝,也就匆匆两百年,还不如世家呢!” 周迅正站在临街的一处酒楼包间里,在这边看着榜,这边视野不错,能见榜单,店家借此大卖,这包间竟是花了二两银子。 这时候,就听见隔壁有数位少年,在慷慨激昂、指点江山,不禁宛然一笑。 接着,又听见有人敲门,周迅仔细听了,不是在找自己的。 这隔间其实不过是吃饭时用屏风相互隔出的,仅能放下一桌,这时候也不是正经吃饭的时点。 周迅不过叫了一壶清茶、一盘四色果脯,独坐品尝。 楼下人声喧嚣吵闹,楼上也是慷慨激辩讨论之声不绝,唯独这小小的几间屏风之内,一人独坐安然。 颇有些遗世独、立之感。 接着,有人敲着屏风,这次是来找自己的。 周迅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期待外面那人早点离去。 他实在是不愿有人打扰此时的自己。 五天的疲倦,对于这仅仅九岁的他来说,还是有些过于辛苦了。 外间仍然精神旺盛,讨论不休的,大多较他年长几岁。 周迅不理会那外间敲屏风之人,自顾自小口品着茶水,这茶泡的浓,一口下去,苦的很。 换了以前,周迅这正经的九岁少年,多半是不会喜欢的,可现在觉醒真灵、醒悟前尘之后,他倒是能够品出苦茶的滋味。 苦涩,越品越苦,这茶的味道也就到这步了,毕竟不是什么好茶。 外间敲屏风之人早已离去,不出所料,对方还是没有强闯进来。 读书人,最看重这个脸面,既然被拒绝了,那也只好去别处拼桌。 周迅早半月之前就派人定下了这桌,那时便是想到看榜之事。 等待着,周迅已经将桌上的点心吃的差不多,茶水也续了两回,终于是见着贡院那边放榜了。 敲锣打鼓着,贡院上的锁从内打开了,一人带着拿着一叠纸张,贴在贡院门外。 周迅先在三榜找,没有;二榜,也没有;一榜,第六名。 这个成绩不算意外,毕竟只是童生试,筛选过后最后会有四成左右的人能取得童生,拥有参与府试的资格,名次根本不重要。 这榜单一出,更加吵闹了,不过,大多数人都应该感到疲倦,不久就会散去。路远的学子大多选择住店,几个人合租一屋,倒头就睡,到凌晨方醒。过去这五天,他们都是这么干的。 真要庆祝,也得是明天了。 周迅也不在意,拉了拉铜铃,唤来打杂的小二,会账之后,下楼就走。 路上,遇见他的,有认识的,大多道声恭喜,周迅也是笑着回应,这考化县参考之人里,还是有些熟人,当然都是些熊孩子。 周迅下楼走出这条街,转了几个道,就见到几个仆人等在那。 这时自然是迎上前来,讨赏。 “少爷中了,回去你们每人赏钱百文。” “谢少爷赏!” 百文不多不少,也算是个彩头,几个小厮都是笑着领了。 “少爷,要不,小人快马回去报给老爷?” 一个机灵的小厮就上前小声问道。 这可是个好差事,老爷那肯定还有一份赏钱,加起来可就比得上半个月月钱。 “你倒是有心了!” 周迅笑着瞧了他一眼,他就不好意思地回着。 “少爷,我这不是都十六了吗?夫人说过,要给我许了翠花。可结婚得有钱啊!我那彩礼钱还差着一大截呢!” 大门大户的,家中婢女到了年纪是会放出去嫁人,除非能爬上主家的床。 周家人少,加上夫妻和睦,周桂素来洁身自好,是以从无侍妾,这些婢女自然都早早地给找了好人家。 “行了,这事就交给你,回头告诉我爹,我暂时不回去,专心读书,准备府试。” 那小厮得了这差事,喜滋滋地跑走了,他来时也是骑着马,在周家也算是得信重的,不然也不能混到这陪公子读书的差事。 周迅拉开帘布,登上马车。 “去荀家,先给老师报声喜。” 马车缓缓地在街道上行驶,也只能缓缓地,就比步行略快。 周迅在车内,拉开小窗,看着街景。 这些天,县城内都是热闹的,从考化县各地涌来的学子,给这里带来了许多商机。 放榜过后,仍有许多人流连在此,对于他们而言,这也算一次难得的文人聚会,少不了和友人来聚一聚。 当然,这得是家中有钱的。囊中羞涩的,多半这会儿就在收拾行囊,明儿一早结算房钱返家。 中了的倒是可以留下,等四月份的府试。 第十七章林家 到了荀家附近,在拐角处与另一架马车相遇。 两车相对而过时,周迅见得对面车窗内,一席红袖,转瞬而过。 “女眷?” 只是惊鸿一瞥,对面便已放下窗帘,只见得红袖,似乎是女眷。 “老师家中来访的客人?” 今儿二月初八,早上放榜,周迅出门得早,这会儿客人都离去了,正好见到。 “再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二月十五,百花熟,正是一年花朝节。这次我留在这儿,正巧可以瞧瞧。” 荀或也是有不少发达的同窗、同年、同乡的,三五不时就会上门拜访,周迅住了一个月,就见了四次,已是熟悉了。 别看荀或本人不出仕,他却有不少在外为官的好友,彼此常常书信往来,逢年过节还会赠送礼物。 荀或年纪不小,正是大夏开国后前几次科举得来的举人功名,可不比前朝,大夏开国后,正经的举人还是不算太多的。 加上荀或为人稳重,品行清正,名声很好,人脉广,路子多,很是有不少文人愿意和他往来。 所以,即使在荀师家中,见到本地知府知县,周迅也不会感觉意外。 马车直接停在正门口,荀或家没那么多规矩,就一个正门,一个侧门,这正门一般是常开的。 门前有两个石狮子,辟邪却厄,周迅不经意间打量了一下,灵性犹存,说明附近没什么厉害的妖物作祟。 周迅修行道法不过一月,法力尚浅,只是挑了几个简单实用的法术练习,期间拿不少不成气候的小精小怪练过手,也借用过这石狮子的帮忙。 周迅从马车上下来后,马车又在车夫的驾驭下,缓缓行驶,会从侧门进去,到马厩那边。 周迅自己进去,正见着荀或。 荀或也是刚刚送别客人,这时回头就见到关门弟子。 “老师!” “弟子已过县试!” 周迅上前拱手行礼。 “好,县试于明诚不过等闲事尔,还须不骄不躁,备考府试、院试。” “这三场过了,才可入学,成为生员。” “那时名次便很重要了,明诚不妨试试三元及第。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殿试状元一举连中三元,独占鳌头,几百年来大三元难得有几回,历朝天子都乐意成全此等文坛美事……” “所以我希望,明诚不要再藏拙,争得大三元。” 荀或拈着胡须,笑着。 “知道明诚藏拙了,不然小三元不在话下!” 小三元,就是指的县试,府试,院试,三次连中第一,号称“小三元”。 大三元,就是乡试,会试,殿试,连中三次第一,便是“大三元”。 前三场过了,取得入学资格,可以到学院读书,算是正式踏入科举,是取得科举资格的正式功名,也就是秀才。 正试,也就是乡试,会试,殿试,秀才一步步考上去,直到登顶。 “明诚有意仕途,就必中进士科,进士科便是一榜二榜,三榜归入明经科。一榜三名,进士及第;二榜二十余人,进士出身;三榜数目不定,约二百余人,赐同进士出身。” 大夏科举制度,与前朝略微变动,进士科与明经科,其实都是殿试之后的排名,只是待遇就不同了。 “明诚,汝父对你期许甚高,他是希望你能进士及第的啊!” 进士及第,便是一榜三名,可开宗祠,比照正神规格,受生人香火。除了家族中人以外,也可以受外人香火祭祀。 这点可了不得,便是变相给了家族先人封神的机缘。 虽然这需要积年累月才能转化为神职,但就是这一点名分,已经胜过无数毛神,只要家族不倒,日后必能出一位正神。这是隐形的实惠。 要知道,家祠,只能容许本家人祭祀,最多家族奴仆也可,绝不容许接受外人香火。一旦超出,便是淫祀,按律严惩,抄家灭族。 周迅觉得,此世世家的形成,和这一点关联很深,人间和幽冥,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相互影响的。 其次,一榜进士及第,还可以拥有一座进士牌坊,以示昭彰,便是县官见了也得下马下车,这就是荣誉。 这一点,其实还是在扬名。 周迅知道自家老爹恋恋不忘的就是跻身世家行列,这要是没有出个进士及第,一步登天,想建立一个世家谈何容易?非得花几百年,五六代人的努力,再加上非凡的运气才能做到。 可要是周迅能中榜眼乃至于状元,就可快速弥补缺陷,补上最后一环,一个小小的世家便形成雏形了。 这一世的世家,能屹立不倒,可不仅仅只是阳世的基业。世家大族的先人,多半在幽冥之中也有神职。 很多世家的背后,都有几位占据城隍神位的先祖,这才是他们的底气。 “明诚必定竭尽全力,力争连中三元。” 既然被老师看出来,周迅也不再掩饰,非常有自信。 “好,好!明诚真是好志气!” “果然是周桂的儿子!” “你爹当年也是这样!可惜了……” 周迅有些好奇,此世生父似乎身上还有些故事。 “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你回去自己问吧!我不好说,毕竟没你爹清楚!” 荀或转过话题,道。 “方才林知府来访,你可曾见了?” “可是林如海林清官?” 周迅听闻过这个名字。 “清官……哼!这年头还有多少清官?林如海三代列侯,传到他这代已经没有爵位了,所以他才会走科举仕途。至于清官嘛,也谈不上,就任上那点孝敬,估计他也看不上,他可是有钱着!” “你也不小了,总得给你相看着。” “汝父也托我给你寻着,我觉得这几年明诚你先得了功名,功成名就之后正好娶妻。”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正是人生得意美事!” 虽然被老师调笑了,周迅却毫不在意。或许原本会在意,可而今重踏仙途,一心想着的,都是怎么挖尽心思摆平玉清道,在三百年内证得太乙真君之位,杀回紫霄仙域,拯救本体……本体可是濒临道化,谁知能坚持多久? 见弟子没有窘态,荀或颇为失望。原本还以为这个少年老成的弟子会脸红呢?谁知道现在的少年郎都这么早熟了?简直就是一大人了! “那林家这一代仅有一女,待字闺中,和你年龄般配,素来熟读书籍。老夫见了,他家女儿品行相貌都是上佳,还有嫁妆百万,真能成了事,娶她你不亏!” “不过……你得先得了功名才有指望。你现在还是别想这些没影的事儿。” 第十八章花朝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 红紫万千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二月十五,花朝节,又叫百花生日,花神节。 正是早春时节,乍暖还寒,百花吐蕊,相映成趣。 各地的花匠花友汇聚县城,花农挑着芍药进城叫卖,男男女女漫步花间,到处都是花海。 城外还有花神庙,许多人在花神庙中设供,夜晚还会有庙会。 夜中,要提着花神灯,在花神庙附近巡游,彼此爱慕的少男少女借此约会,正是大好时光。 这一天,还有吃花糕的习俗,采集百花制作的花糕,香味浓郁,向来是非常不错的食品。 荀家自然也备下了花糕,早在旬日前就在预备着,收集新鲜的花瓣,和着新米,捣碎了,制成花糕,再加上白糖,做成各种精美的样式。 荀或也不会忘记给周迅一份,满满的一大食盒,都是各式花糕,有兔子的、雕花的、山水的、花鸟的······ 周迅用手指轻轻拈起一块花糕,做成了白兔状,闻闻花香扑鼻,入口绵软、带着丝丝甜蜜,浓郁的花香,瞬间溢满心脾······ “这手艺,真不错。” 周迅食指大动,又挑出一块,龙凤呈祥糕,突然不舍得下口,托在掌心细细把玩,欣赏这糕外形,精致美观,纹路清晰。 之后,每吃一块,总要先观赏一番,各种精美图案样式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周迅索性带着花糕,来到花园。 园中花开正好,五彩缤纷。 就着这花景,周迅吃着花糕,就像是吃下了整个花朝节。 “花糕可还好吃?” 荀或也在赏花吃糕,只是他坐在亭子边,小桌上多了一壶酒。 石桌下还有小火炉,备着炭,随时可以温酒。 “往年也曾吃过花糕,可都不比荀师家中这般精致。” 周迅一手提着食盒,一手咬着花糕,走向亭子。 在荀或家中,自不比其他人家,不需要拘束太多。 周迅做到荀或对面,吃着花糕,谈论些文章诗词,一会儿就吃完了一个食盒的花糕。 “每逢花朝,文人踏青赋诗,小儿女扑蝶相会。明诚今日不妨去往城外花神庙一探,想必会有所得。” 荀或说的有些神秘。 周迅想着这话,似乎与花神有关,此地素来有祈福祝神的传统,去一趟花神庙也未尝不可。 “老师这话是何深意?花神庙有何特殊之处不成?” 但周迅还是问了一句。 “哈,不能说不能说,你去了想必就能见到那人。算算时辰,今日她大概都会在那,速去速去,莫要误了良辰!” 周迅一头雾水,被荀或赶上了车。 见着周迅离去,荀或神秘地笑着。 “林家女郎今日要去花神庙祭神,明诚正好去见上一面。若是合适,这婚事也是做得。” 先前林如海过府拜访,带上他的小女儿,他便知晓对方的意思了。 那林家女儿,虽然年幼,可也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早早地开始挑着,总比临到及笄再匆匆忙忙地选更妥帖。 “这林如海倒也痴情,怎么也不肯续弦。这为女儿相看人家,素来都是妇人的事情,也难为他一个大老爷了!” “明诚这孩子还是功名低了点,好在这连着还有恩科,运气不错,三年之内便能连过乡试、会试、殿试,到不需要再等着。三年后,要是能中探花,娶林家女是正合适。” 乡试、会试都是三年一次,时间不重合,所以一般考中举人都会再等上两年,才有会试。 恩科是因为各种理由,由皇帝宣布加开的一次考试,是在规定时间之外特别增加的。恩科和正常科举完全一样,只是时间提早了。 “明诚这孩子,初见时觉得是人才,有三分才气,好生调教,中举不难,进士就得看运道。倒是县试之后,显出几分真颜色,叫老夫察觉。这双老眼,阅人无数,少有走眼,明诚这小子,有名臣器量,才具器足,日后可为一代名臣良相。周家从此兴旺,便在此子。” “老夫得此弟子,想来也能名著青史,死后有灵。真是天意莫测!” 老于世故的荀或,这些日子也是察觉了周迅的微妙变化,才会一反常态,这么殷勤地给周迅铺路。 所谓才器,便是才与器,才高而器狭者,多不见容于仕途。 器,在风水之中,就是格局;在气运之上,便是命数。 而在荀或这等饱读经义之辈看来,器量,就是为人处世,就是心性阅历,就是起卧动作种种细微习惯,是这一切的综合。 周迅未曾觉醒真灵之前,不过是乡下一少年郎,纵然读过书,有些文采,又能有多少见识?然而醒悟前世种种,不乏大权在手、搅动风云的经历,更有那仙道寂寥、别有风景,大节之处还罢了,细微习惯小处大异平常,这也就是荀或,换了周桂这朝夕相见的老爹来了,免不了有所怀疑,当然这也是周迅不愿回家的缘故之一。 “荀师不肯明说,是有所安排?” “前几日林知府常有帖子送来,或许和林家有关?” “上次老师谈及,林家有意结亲,莫非此行能见到这位知府大人?” 周迅在马车里想着。 对那位林知府,回去他去信给自家老爹,也得了消息。 林如海曾为一榜探花郎,初外放为九品知县,又历任多地,而今升迁至正五品知府,官风又不错,人脉也是不少。 家中祖上有三代列侯之位,积蓄不小,足有百万家资,可惜林家几代单传,到了这一代更是只有一女,林如海又不肯续弦,对这唯一女儿可谓是千般宠爱。 周迅若是娶林家女,以后仕途便多了许多助力,这点可不是荀或和周桂的人脉能比的。 后者两人的人脉大多不是现任的官员,可不比林如海,同年之中,可是有不少在外为官的。 为了这关门弟子,荀或也是费尽心思,给他铺路,这才有了今日的花神庙一行。 这也是给林如海一个机会看看周迅,要是觉得不错,大可以提前定下婚约,待金榜题名时再成婚不迟。 第十九章枝山 时下出行,都以牛车为主,马车为辅。 马匹精贵,吃的也贵,不若牛车便宜。 不在必要时,周迅不坐马车,也不骑马。 这次去城外花神庙,一应物事都是荀或备下,无需周迅为此操心。 不过,从这马车就可见得,这次拜访花神庙,不是荀或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想必前面还有人等着要见周迅。 想明白这点,周迅才不担心,只装作不知,难得糊涂。 花神庙坐落在较为偏远的地方,附近都是花田,这带的花农世代供奉花神,除此之外平时少有人至。 只是今日不同,这里晚上有花神庙会,白日里还有许多男男女女踏春扑蝶,在花田四处逡巡。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这江南一带还有挑菜的习惯,就是挑野菜,白蒿、荠菜正是鲜嫩的时候。 新鲜的野菜正是一种时令蔬菜,而且挑野菜本身也很有趣。 周迅就见到许多顽童三三两两,提着竹篮,拿着小木锄,就低头寻找野菜,不时连根挖出,抖落泥土,放到篮子里。 “又是一年春景,不知不觉,我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九年整了。” 小小的少年心事重重。 “不知本尊那边还能还能坚持多久,可别真的化道而去,至少要坚持到我回归啊!” “强行引动道化之劫,玉清道那边究竟和我有何仇怨?听祖师的话,似乎这个世界和仙域有所关联,玉清道该不会把这当做下界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界的玉清道应当会有些线索,看来往后的日子,还是要尽力打击玉清道。” 三百年成道,这是最低限度,然而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不能走寻常路,大夏开国六十余年,民众亿万,国运正在上升初期,正是充盈之时。若能一举抽走七成,强行推动功行,一日进地可比三年苦修。” “以我计算,这大夏国运,即便尽数消耗,也只堪堪足用一年,折算成千年苦修。可惜,要证道太乙,还是差着太多,千年时光,也未必能成。” “竭泽而渔不如细水长流,架空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时时挪用国运,敕封超品国师真君,也可消耗国运推动功行快速进步。仔细节省着花,维持体制不倒,自然源源不断汇聚天下之运,可比一揽子买卖合算多了。以六十年为期限,大约可比六千年苦修。” “要做到这步,必须要独揽大权,成为一代权臣奸相,祸国国师,妖道真人,指鹿为马,人人喊打!注定要名著青史,遗臭万年!实在是种祸不浅!” “虽然后者收获很大,可是困难重重,历时又长,变数更多,不比前者简单粗暴,拿了就跑。” “这方世界历史上也不缺这样的例子。近的据说七百年前,有一王朝,国号为宋,天子好道,自封道君皇帝,敕封数位国师、真君,大封真人,得宠道官数十位,个个正五品,结果国运入不敷出,区区百年便遭亡国。” “无论怎么看,第二种都是困难重重······除非我不暴露道法,只以武道显于人前。纯修气血武道的武圣,可不比修道那般,有种种抽取国运的术法。” “科举,就是敲门砖,武道,就是保身术。明面上,我是正经科举出身的文人,修行武道以示人,暗中以道法窃取国运辅助修行。” “这就得把武道捡起来练了,这可是实打实的水磨工夫,不能奢望一步登天。那么,我还得学几门武艺,需要能有个出处,最好是直接找个传承。这就又是一件麻烦事,先记下。” “还有答应下来的那事,正好抽空将这《水经》补全,以后的道路直接接续地仙法门,在此世开一地仙真传。” 少年初步给自己眼下的行止定下了目标。 寻找武道方面的传承,同时科举也不能放松,暗中修行道法,完善《水经》,在此世完成自己窃取国运的大计,一切为了三百年内证得太乙道果。 最终目标,自然是带着道果杀回紫霄仙域,铲平玉清道! 玉清道设计让他陷入化道,差点恁死他,这份账怎能不报! 大约一个时辰,马车在宽敞的官道上行驶,经过大片大片的田野,到了花神庙。 花神庙坐落在小小的土丘上,有青石台阶,可供往来通行。 远远的就见到许多女子,或是手捧着插着花枝、注着清水的花瓶,或是提着花篮,或是带着花盆,轻笑着顺着台阶拜花神。 莺莺燕燕,细语轻声,姿态妙曼,花红柳绿,端的是脂粉成堆,美女如云。 “那是······” 周迅放眼望去,那一堆居然全是女子,更无一个男儿。 “少爷,今儿那些姑娘小姐们,都是来花神庙祈福的。祈求人比花娇,爱情永结,也有看对眼了的,当场下聘,年年都这样。久而久之,这个时辰,便都让给她们女子焚香拜神,男子都不许靠近,否则可就失了礼数,别想再找到如花美眷啦!” 驾车的车夫是荀家的老人了,识字,懂文章,跟着荀或也见过不少世面,这个时候,知道周迅初次过来,就给他解释了这处花神庙胜景的缘故。 “她们在坡上看景,我们在看他们,何尝又不是一景?” 周迅也觉得这莺莺燕燕看过去颇是养眼,算得花朝节一景。 “小兄弟这句话,说的不错!这群大家闺秀,焚香拜神,也是难得美景!小兄弟这话,颇有我辈风范!为兄祝允明,匪号枝山,字希哲,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正在周迅边上,一个相貌俊朗的公子哥儿跑过来猥琐地笑着说。 “在下玉处庄周家周迅字明诚,见过祝兄!” 周迅正经地给他作揖。 “啊呀,小兄弟你是周家的人啊!可是江南名士周子明周家?” “家父正是姓周讳桂字子明。” “那可真是失敬失敬!” 祝枝山收起那猥琐的笑容,正经起来,作揖还礼。 不得不说,这人正经起来,还真有一种大家风度。 尤其是他的眼神,很清澈,无有旖念,即便是初见,也很难心生恶感。 第二十章绛珠 “祝兄可是年年都来这……赏景?” “不错,这花朝节赏花可谓一景,岂能错过?赏了死花,自然还有活花。这死花不会说话,年年都看,早看腻了。唯有这活花,知情识趣,百看不厌,岁岁不同……周兄弟过上几年也会懂的。” 说完,祝枝山还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 真是个淫才! 周迅笑了笑。 他此身才九岁,看上去便是偏偏少年郎,对方并没有故意带歪他的意思。 不过周迅不愿被小觑了,就问了句。 “祝兄,好色而不淫,何解?” 祝枝山奇怪地看了周迅一眼。 “周小弟呀,这个,少年人好色易伤身。你还是小了点,再过几年就好了,不必着急!” 接着,这家伙摇头晃脑地说。 “该是你的,就跑不了,不是你的,莫强求啊——” 末尾来了个唱腔。 周迅哭笑不得,暗自心想。 “又是被当成小孩子,小孩子固然占着不少优势,可有时也是劣势啊!” 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指的就是少年人难以为人信服,不够稳重。 当然,在另一面,少年人年幼会带来许多便利。 林如海绝不会对一个九岁的孩童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也不会故弄玄虚。 “是了,林家人大约会找机会见我一面,略微了解一番,看看行为举止,最多再浅谈点诗词文章,料想也不会再多为难我。” “毕竟,我此身可才九岁,而且双方也只是暂时透露出一点意向,似是我这般的候选者不知多少。” “只要大体上过得去,没有失礼就好。总之这等婚事,都是要慎之又慎,反复挑拣个三四年,到及笄后都不算晚。” 周迅本人不是太在意这事,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能中举还怕没有好姻缘? “我的事情那么多,哪有工夫去陪着小姑娘谈情说爱!” 周迅打定主意,不管林家人做什么,他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其他的……就恕不奉陪了。 今日阳光真好,昨夜新下过微雨,天气格外清爽,空气中有点湿气,花神庙外有打着油纸伞的如同丁香般的姑娘。 周迅不含丝毫杂念,只是纯粹赏着这景、这人、这物,悠然不知过了多久。 整个人都放轻松了,似乎压在身上的重担也消失无踪。 待得他回神过来,祝允明早已不在。 “公子,您方才观景入了神,都一个时辰过去了,祝家那位公子早就告辞了,临别时还让我转告你,改天去长庆府祝家他做东请你游园。” 车夫倚在马车边上,喝酒小酒,说。 “一晃神便是一个时辰,这处地方果然美景!” 周迅没有明说的是,方才有种隐晦的神力笼罩着这片区域,所以才惊动了沉浸于此境的他。 “花神的赐福·····想来这祭神仪式到了关键时候,也快结束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就见到花神庙那边,一阵喧嚣之后,莺莺燕燕们纷纷退场,缓步下来。 她们之中有的得了丝线,有的得了花朵,只有一位少女,最为特殊。 在一群得了赐福的女孩之中,唯有她身上的灵光最盛。 头戴一顶鲜花之冠,手上捧着金瓶的少女,在一群身着白袍的庙祝女子簇拥下,走出庙门。 这里距离那边还有四五百步,周迅不能听到她们在说些什么。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褪下了花冠,留下了贡品素馈,只带着一个金瓶离去。 “那女子,想来是今次祭神会上拔得头筹?” “少爷,这花神每次赐福,都是给在场诗文最佳者。不是每次都有,往年还有诗文太差,花神不愿显圣的时候呢!这能在花神前得到赐福的,都是文采过人、心思灵巧的才女,可都是良配!” 车夫年纪大了,年轻时也不知见过多少回这样的胜事,一时就有些唏嘘,似乎是回忆起了年轻时的往事。 周迅笑了笑。 方才,他感觉自己这些时日精炼的法力隐隐有些雀跃,那少女瓶中所盛放的,必有罕见的真水。 “花神赐福,怎的不给灵巧,不给良缘,不给姿容,偏僻给瓶真水?” 这《水经》精修水部法力,经周迅修改之后,不成丹道,而是内成四海、开辟水域世界,内景外显的地仙法。 若能得足够多样的真水洗练法力,可以使得这个进度加快,省去周迅许多打磨、积蓄的工夫,专注在构建灵台内景上,他有把握在三年内完成灵台,构建内景天地的修行。 “只要一点真水做引子就行。” 周迅正想着往那少女那边过去,就见着几个下人过来。 “敢问可是玉处庄周家公子?” “在下正是周明诚。” 两个下人大喜,回道。 “小人是林府家的,奉老爷之命来请您过去一叙。” “不知是哪个林家?” “便是如今武安府知府林大人林家,祖籍正是金陵。” 两个下人恭恭敬敬地请周迅过去。 周迅招来车夫,吩咐了几句,就带着两个武力高强的家丁,一并过去。 这两个家丁,自幼练武,而今双臂有二百斤大力,能拔起柳树挥舞,算是比较得力的护卫。 出门在外,周迅不可能当真什么人也不带,他家门第虽然不太高,可在也是有些名望的,自然不能孤身出行。 跟着那两个引路的家丁,一路七转八转,居然走到一处园子。 这园子修筑得很好,似乎请来了园林好手,整个园子里景物错落有序,一步一景。 假山石、花丛、草木、小径,汩汩流淌的小溪,随处可见的题字。 有的地方还有歇脚的小亭子,观景台,小小的楼阁隐藏在园林深处。 又走了几百步,到了一处回廊,就见到一个青衣男子倚栏凭望,碧波清潭,缓缓流淌。 走进了瞧,这男子手中持着一个钓竿,正在钓鱼。 见着周迅走来,那男子身后一少女悄悄竖起双指,贴在唇边,示意轻声。 “嘘——” 少女约有八九岁,穿着红衣,梳着双丫髻,腰间一条蓝色丝绦束着腰肢。 黛眉杏眼朱唇,如同丹青圣手笔下所画,活生生就如画中之仙。 周迅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方才,得了真水的就是此女!” 第二十一章如海 靠得近了,周迅甚至能从眼前这只小萝莉身上闻到一丝残留的味道。 或许,用味道来形容尚不准确,这是修行水部法力的修士都能感受到的一种······吸引。 “看来已经被她用了,不知还有没有剩下的······” “真水非是等闲人能用得,常人决不能一时半会儿运化药力。这时我若是能近身,不难获得一点水汽,作为引子。” “只是那就非得近身探索不可,这事极其失礼,被打死当场都是常事!更重要的是,失了这次机会,可就没有下次了!” 周迅盯着这只可爱的小萝莉出神。 那小萝莉被他瞧得不好意思,扭过头去,注视着水潭,把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绞着,局促不安,只是装作没见到这个无礼之徒。 过了一会儿,小萝莉雪白的耳根渐渐红透了······ 那穿着青衣的中年男子站着,聚精会神地持着钓竿,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他的好女儿窘迫之状。 哗的一声,钓竿动了,中年男子猛地一提,咔嚓咔嚓声中,钓竿不堪重负,寸寸断裂,不过在那白桦木的钓竿碎裂之前,一条金背鲤鱼正巧被甩到一边的鱼篓之中。 “爹爹,是条锦鲤!” 早就按捺不住的小萝莉上前,抓着鱼篓,弯腰细看。 周迅双眼微眯。 方才他要是没看错,这个林大人,应当有一身不俗的武道修为。 “运劲巧妙,分毫不差,这在武道已经小有成就,放在边军也能当到百夫长。以前就听闻朝廷之中武道高人极多,今日见了方知此言不虚!就连一个文官都能有这等武艺,那武将又该如何?” “不过,听闻这林家祖上曾是跟随太祖征战沙场的宿将,屡有建功,开国时得封列侯,算是勋贵一脉,后人不忘本也是应当,倒是不能以偏概全。” “林家数代子嗣单薄,到这代更是只有一个女儿,这就面临着绝嗣之祸。一般照常理来说,这时林家是该招赘的······祖宗死后有灵,林如海要是不想死后不得安生,他就必须要做个选择了。就是不知他作何想法?” 那边小萝莉开心地抱着鱼篓走到了一边,让出了位置给两人。 这中年男人,也就是林如海,见女儿走远了,才转过来看着周迅。 “周家的小子,我家女儿可还能入眼?” 周迅躬身行礼,道。 “令嫒颜色佳丽,凡俗少有,小子心向往之。愿筑黄金之阁,白玉为阶,珍珠串帘,珊瑚雕屏,白银磨镜,唤作‘金玉楼’,以此为聘,以示郑重。” 周迅眼下只是九岁稚童,不需要勾心斗角,只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娶妻的条件。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你的女儿很漂亮,我看着喜欢,想娶她。我用黄金白玉的楼阁做聘礼,郑重地提亲。 这就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了······ 林如海当时就被噎住两人。 他今儿本意只是先见见人,看看这被吹上天的周家小儿是个什么成色,本想着这么早就把女儿的婚事定下。 谁知这小子上来就提亲······ 这叫人怎么回答?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周迅见状,也不在意,只是仍在惦记着那瓶疑似是花神赐予的真水。 这园中有鸟鸣声,自不远处传来,羽翼扑棱着,似乎是体型不小的鸟类。 周迅侧耳倾听,隐约还能听见小萝莉的笑声、说话声。 “这样的园林样式不错,以后我也可以依样而建,是个好去处。” 这园林颇有意境,虽说小了点,可是很有韵味,一花、一木、一潭、一石,都是精挑细选,自各地搜罗而来,点缀起来,造出这园林胜景。 周迅跟着自家老爹学过些金石古董,能认出来历的不到一成。 暗暗估算这园子造价,大约在百万两左右。 周迅暗自咋舌,再次提高了对林家的估计。 “林家乃是郡望之家,江南之内都有名望,祖上是跟着大夏太祖打下天下的功臣,当初也不知分到了多少战利品,有这家底不足为奇。只是这样一来,想娶林家女希望渺茫。” 只是冷场的一小会儿,周迅就想到了这么多。 周迅上前一步,再次拜倒。 “岳父,我娶玉儿,必定从一而终,绝不相负!” 这句话看似寻常,实则在当下很失礼。 尚未谈妥婚事,这就叫上岳父了,而且顺便道出了林家女儿的闺名。 且不论未出阁的女儿闺名能不能随便叫,就问你一句,你是怎么得知的? 大夏风气不算苛刻,可是身为女子多少有些不便之处,这女儿家的清誉更是足以影响到将来的婚事。 周迅若是心狠一点,将林家女儿的闺名传扬出去,不知会被市井之间好事者编排出多少种不重样的段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足以彻底毁掉她! 这等于是一种隐性地威胁。 林如海勃然色变,右手背在背后,气血暗涌,可怕的劲力吞吐不定。 “若生有二子,则次子过继给林家,以承林家宗祧,传林家香火! 这一句直接点中了林如海的软肋。 林如海定定地看着这个小子,背在身后的右手差点忍不住,就要一把恁死这个可恶的家伙! 周迅恍若不知,只是拜倒在地。 林如海面上阴晴不定,只是终究还是收回了右手。 这时,周迅又道。 “小子自知家境不比高门显贵,名望不如四王三公,只有一颗拳拳之心,天日可昭!” “待到他日金榜题名,便登门提亲,望伯父准许!” “小子无状,方才一时失礼,实在是真情流露,子曰‘君子好逑’,大约便是这般吧。” 林如海忍了又忍,终是气极反笑。 “好一个周家儿郎,好一个周明诚!周子明教出的好儿子!你可真是大胆!” “我女儿的闺名,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还不给我速速招来!” “胆敢有半句虚言,今日管教你走不住这廊下!” 林如海位居知府,掌管一府百万民众,官威不弱,此时声色俱厉,当真带着杀意! 丝毫不加掩饰,却是已经怒极! 若是等下周迅应对不当,血溅当场不至于,落个残疾是肯定的! 在大夏,身有残疾、破相之人,自然就绝了上进之路,再也无缘仕途。 第二十二章观照 回廊两边有栏杆,横跨着潭水,此时可以听见风吹水流声。 来往的客人到此处,可以倚栏赏景钓鱼,视野开阔,微风习习。 不知何时,周迅已经起身,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胸膛高昂着,故作姿态,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见了他这副样子,林如海才想到眼前只是个稚子,冷哼一声,收敛起煞气。 周迅拱拱手。 接着,右手虚招,廊下水汽氤氲缭绕,丝丝缕缕的水雾汇聚过来,在他手上凝成一面如同水晶般的圆镜。 林如海微微动容。 “这一手凝水为镜,请林伯父指正!” 林如海又是哼了一声,倒是微有缓颊。 “你小子还会道法!之前可是用的圆光术偷听?” 林如海虽说是在问话,语气却是很笃定。 正在这时,镜中有了光影,逐渐清晰,正照出小萝莉的身影。 小萝莉抱着大鱼篓,有说有笑,跟着一路走往小厨。 其中景物、人声历历在目,清晰可见,端的是偷窥良术、军情重器。 随后,周迅散去水镜,原地留下一滩清水。 再回过来,林如海见周迅的眼神,便不复方才那般,只是仍有些冷淡。 周迅方才那手圆光术,显示了高超的技巧,不是天分就是苦练,不管哪样都是难得。再想到这小子的年纪,林如海心里的气也就淡了。 “看你法术,不似玉清道法,可有师承?” “小子师门隐遁出世,只许师寻徒,不许徒寻师。往年都是师傅上门传授,端看缘法深浅,教授内容不一,次次来去无踪,小子也不知山门开在何处。” “原来是隐世门派。” 面上没什么,林如海心中不知转过几个弯而,思索着周迅的师承。 至于隐世门派什么,半个字他都不信。 周迅也知糊弄不了人,只是他便一口咬死这话,林如海也不会追问。 这时,他坐在小桌边,寻一软凳坐下,就着桌上的点心吃着。 林家的点心都是面食,里面包着各种馅料,有豆沙、红糖、枣肉、花蕊,还有些他也吃不出,只觉得满口香甜。 这点心做的小巧,正好一口一个,外面面皮炸得酥脆,金黄色,看着就有食欲。 周迅有些饿了,就多吃了些。两手抓着,嘴上手上都是油。 林如海见着他这样,气消了。 “到底还是孩子······” 想到方才自己被这小子几句话就给挑动,又有些奇异的感觉。 “这小子,当真是个人才!” 事先林如海也多方了解过周家的事儿,还拿到了周迅县试的考卷,以他的职务便利,在放榜之后是可以做到的。 “文章将就,看不出什么;倒是这道法上,此子颇有些天赋。” 只是女儿还小,离及笄还有六年,林如海这次也只是静极思动,想见见荀或的关门弟子,没有相看的打算。 荀或那边,又是误解,又是预备,只是做了无用功。 林如海这时一想想,大约就猜出了前因后果,又是想笑。 “这小子大约以为是相亲来了。” 他原是坐下的,这时起身,走到栏杆边,放目远眺。 半晌,方才说话。 “今日是花朝节,小女祭花神,青辞写得上佳,得了头名,花神显圣,赐下一瓶三光真水。” 周迅放下点心,听着。 “我见你修行的似乎也是水法,应当用得上,回头叫玉儿匀出一半送你。” “贤侄,我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迅郑重地说: “请伯父训教。” “不敢当,只是劝诫你,以后莫要轻易用那法术窥探。须知我大夏有咒禁司,内设诸多道官、咒禁博士,通习术法者不知凡几,切不可依仗此术,胡作非为。” “言尽于此,今日额也倦了,你吃完就回去吧。” 林如海绝口不提方才之事,就是将这事当成孩童戏语,不打算较真。 周迅见林如海失了谈兴,便自行退下。 还没出园子,就有一仆役追上,也不说话,就赛了瓶子给他。 瓶口用蜜蜡封着,打开一瞧,里面有小半瓶闪着星光的液体。 轻轻摇晃,一片晶莹璀璨,仿若置身星空,周围都是闪耀的星辰。 “想不到这般轻松到手了。早知如此,何必许诺!平白暴露了道术!” “日月星三光,经高人妙法,凝而成液,看似是水,实是三种光华,只唤作三光真水,善能滋养万物,孕育灵性。” 赏玩着这点点星光,周迅一时想着入神。 往日里这等三光真水,不过寻常,于他只做漱口之用,哪里值得用心。 只是而今从头来起,这般品质的货色,也不得不珍惜了。 “沦落到我这般地步的,整个大明也找不出吧!” 虽说现在他知道那处属于紫霄仙域,而不是他一贯称呼的大明世界,可还是喜欢这般叫法。 “这里属于下界,我在这边度过三百年,大明才过去三百天,还是来得及的。”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这方大世界只是隶属于紫霄仙域的诸多下界之一,比仙域时间快上三百多倍。 “还好,我也只是失踪了一年,不至于回头就发现我大明亡了。” 想着这些,周迅仰头一口吞下这小半瓶三光真水,不多,也就百来滴。 随后,将瓶子也放入怀中,在他的衣服内缝有小口袋,藏下小物件不是问题。 “这瓶不是凡间材质,或能用得上。” 不打算继续逗留,周迅找到自家跟来的家丁,还坐着荀家的马车,车轱辘转着,载着他回去,马车后边跟着骑士,倒真有些世家子出门踏青的样子。 车内,周迅斜躺在软榻上,不久入静。 定中生光,此是性光,于大定之中显现。 周迅无有半点杂念,也不留意那性光,只是存想灵台方寸之间。 一点点描绘出一方浅浅的水域,哗哗有声。 这边是观照功夫,先要在灵台存想一景,经过八景次第修行,修成一方洞天世界,那时便是得道成仙。 此处只是存想,连幻景都算不上。 早先被吞下的三光真水,这时被周迅炼化,一缕缕光华落下,在这小小的水潭之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水潭得了真水,就显得凝聚起来,有些真实感,再不是先前如同那般虚无缥缈,已是稳定下来。 “这一步,观照内景,算是初步成就了。” 周迅退出观照,略一感应,那灵台景象仍旧存在,不由得欣喜。 第二十三章来信 荀家。 书房里,荀或拆开信封上的火漆,取出信纸,阅览过后,皱着眉头,拈着胡须,想了想,对外面唤了一声。 “去偏院唤周迅来,就说老夫有事问他。” 仆人领命而去,到周迅常住的僻静小院里,见到周迅。 自花朝节过后,周迅便一直住在这里,读书,练字,做题。 县试过后就是府试,题目难度还要更上一层。 县试大多考的是记忆,只需熟背经典、基础扎实,便十拿九稳。 到了府试,则会增加作文,即根据经典之中摘出的一句或者一段话,作为题目,应考者以此题目立意,破题,阐述,作文。 这就极其考验功底了,不是对于经典内容涵义熟悉之人,多半都会落榜。 科考经典,有十三本必考之经,二十六种常考典籍,三百多本前人参考著作…… 要想过得县试,府试,院试,成为生员,取得秀才功名,这其中十三本本书必定都是要背诵下来的,而且都要能理解其中涵义……非如是,则不成生员,不得功名。 秀才虽说只是科举的最低功名,也不是那么轻忽的,必定都有非凡的记忆力。 周迅自老师手上获得了往年府试试题与前十考生答题集锦。 这可不比外面的书店之中所售版本,每一篇都附有老师亲笔点评,这是只有亲传弟子才能有的待遇。 周迅每天固定做一张试卷,破题十来次,反复琢磨,而今也有两个月了。 “练笔如练剑,都要锻炼腕力,眼力,都讲究精准稳,难怪王子能成剑客。” 此世读书人中有个流传的趣闻,前朝太师有个小儿子王明之,平时酷爱书法,在庭院中练字,用池塘洗墨,久而久之,那池塘尽为墨池,塘边梅花也被染成墨梅。 其后,前朝国灭,天下蛇蟒四起,王明之并家人几死于乱军之中,遂提剑杀人,虽不通剑术,但运书法,深得快准稳三味,一时如同狂草,杀穿乱军,竟逃出旧京都。 后来潜心练剑,三年大成,居然成为一代名剑客。 这王明之本来是一书法大家,练字久了,腕力眼力都有了,拿着剑就当成笔,铁画银勾,三年就练成一身好剑术。 虽然是趣谈,也足以说明练字与练剑的相通之处。 “考官阅卷,首看有无涂改、脏污,有明显污染者落榜;其次看字迹,字迹不工整者不入。官场明文规定,必须是馆阁体答题。” 馆阁体,四四方方,美观雅致,各地书店都有字帖销售,周迅此时就是在练习馆阁体。 “每题都有劣,良,优三等分,劣等分超过两题则不录。” “文章立意不准,破题不深,都会失分,失分过多者也会落榜。” “县试还能录一半,府试过者不过十之一二。” “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实在是难,难,难!” 一口白气呼出,绵绵不绝,竟喷出三尺远,如同剑气。 周身骨骼鸣响,筋膜震动,隐隐有呼啸声,如同狂风。 周迅地脸上,手背上,快速冒出一层虚汗,出了一层油污,身上都有些嗖味。 持续了好一会儿,周迅一下掷出手中毛笔,正入笔架上,分毫不差。 “九岁之龄,武道筑基,打熬筋骨,入圣之阶。” “我观想山君之意,震动骨骼,筋膜,肌肉,发出这雷鸣虎啸之音,可以排除杂志,调整身壳。久而久之,甚至能提高武道天赋,能走得更远。” “可惜不能常用,每月也就能洗炼一次,多而无功,徒伤元气。” 这时闻到身上的味道,周迅也不吃惊,只是自顾自唤来下人,打满一水缸清水,跳进去,就在院中洗澡。 洗去这一层污垢,整个人都感觉到轻松,身心清净,仿佛脱去了束缚,自在多了。 周迅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袍,头发用干毛巾擦干,披散在背后,远远看去,到有些雌雄莫辨。 下人在院子门口等候着,见周迅出来,就上前见礼,道。 “公子,老爷说请您到书房去,有事要问。” 周迅随口应声,就去了荀或的书房。 “老师。” 荀或见了他,头发还未干透,笑问着。 “又去洗澡了?” “是,今日练武,出了一身油污,弟子不耐其味。” 荀或点点头。 “你这时就是要扎稳基础,不宜急于求成,趁现在骨骼经络都未定型,还有许多余裕发挥,这时多挖掘几分潜力,日后功力进境可以快上两成。” 荀或虽然不精通武道,但是眼力还是有的,周迅自然不会驳逆。 接着,荀或又道。 “林家人回金陵去了,听闻林如海不久将升迁,巡盐政布道使,是以林家女儿也去了金陵祖宅。” 荀或顿了顿,望望周迅,有些遗憾, “老夫本是有意结亲,可林如海婉拒了!” “说什么不忍父女分离,愿承欢膝下……才八岁的丫头谁会现在要她过门不成?” “这是看不上你小子!也是我荀某面子不够大!” “还不都是因为你小子是个白身!” “哼!这次考试你小子要给我争口气,这府试院试都要过!还要拿个好名次!” “府学之中,以南山书院为最,非前三名不得入学。那山长杜如懿,是老夫当年同窗……” 周迅闻弦歌而知雅意,回道。 “弟子必定考入南山书院,不给老师丢人。” “嗯……” 荀或点点头。 “老夫知晓那林家女儿是个美人坯子,少年人慕少艾,喜好颜色,看上了她也属常事……” 周迅有些脸上发烧。 当时见了那三光真水,竟失去了往日定力,做出种种失态之举。 这时听见老师提起,自然觉得种种不妥。 “幸好我此身年幼,童言无忌,尚可缓颊……不至于给当成登徒子,毁了名声。” 周迅暗暗反省着。 “……只是日后不可如此,女子颜色再好,不如品德,无盐丑女,正是王业之基。成大事者,不可为美色所动……” 这是借着古楚王娶丑女无盐氏,不爱美色爱品德的旧事,来劝告自己了。 大意就是,莫愁前路无良妻,勤向窗前读诗书…… 还有就是隐隐地不满,你是我弟子,怎么就见了个小丫头就被迷得举止失措?很丢人的。 周迅当即躬身拜下。 “弟子谨记教诲。” 第二十四章黛玉 金陵林府。 清幽的大院里,松柏柳树成荫,值此初春,郁郁葱葱,遮挡住阳光,此处内院少有人影,显得有些静谧。 林如海换上一身素服,挥退下人,只带着女儿,走到这边。 这里有个阁楼,门前有三个粗使仆妇打着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门,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坐在树荫下、水井旁闲聊着。 这时节,天气还有些凉,她们穿的普遍比较厚,几层厚衣服一穿,更显得臃肿。 这处地方活计清闲,是林家专门给上年纪的仆妇准备的去处,算是养老之地,本不指望她们能做什么,也就是闲来无事打扫打扫,清洁一下。 当然月钱也少一点,只拿七成,有七百文。三成寄到家里去,三成直接发下,剩下的给她们存着,用时再去支使……若不这般,她们存不下钱。若是那有犯错的,罚月钱都先从这个存帐上扣。 林家直系人不多,就剩林如海和林黛玉两人。 自林黛玉幼年丧母,这个家就得靠着林如海一人支持,加上平时他还要照顾官场应酬,往来公务,是以不免对女儿照顾不周。 这时难得忙里偷闲,林如海提携着女儿的小手,给她讲家中各处的规矩和背后的道理,一一清楚明白,生怕女儿听不明白。 “玉儿,可听明白了?” 林黛玉乖巧地点头。 “爹爹不给她们一次发全月钱,是为了规矩。规矩,就是家族传承所在。可以改,可以少,但绝不能没有赏罚二字。家主失了赏罚大权,就比如知府被府丞架空……” 黛玉眨着明亮的双眼,脆生生地说着。 “不错,玉儿领悟得差不多了。这些后宅之事本应由你母亲亲自教你,现在只得为父代劳。可惜为父终究不是女人,很多事情都是隔着一层,只得了皮毛。” “后宅隐私,宅斗手段,夫人小姐往来交际,逢大事礼品和四时礼物成例,这些都很重要,偏偏为父对这些知之不详,帮不上你。” 林如海惋惜着。 官宦人家,彼此来往,根据各家的财力地位还有家庭背景,赠送的礼物都是不同的,多几样少几样,或者遇什么事情送什么东西,都是有一定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只在圈子之中流传,外人就很难明白其中奥妙。 林如海出身世家,妻子贾敏更是金陵四大家族之首,祖上都是富贵,这些规矩自然清楚。 可清楚归清楚,林如海到底不是女人,这些东西平时都是交与贾敏准备,自己并不亲自过手,也只能大略上提点一二,再想详细确实不能。 “玉儿,你外祖母来信,想接你去京城国公府,陪伴她老人家。为父,我,我有意送你过去,正好学着管家……” 林如海说到这里,老泪纵横。 林黛玉不明白爹爹为什么哭,只是拿着手绢,替父亲擦泪。 “……总之你将来嫁人,总是是要管着后宅的。男主外,女主内,现在先学着也好。你外祖母是老国公的正妻,管着一大家子几百口人,教你绰绰有余了。” 林如海勉强笑着,借着女儿的手绢抹泪。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在身边,实在是舍不得送她一人去千里之外的京城,放心不下! 可是他这次升官来的蹊跷,颇有些不详之处,前几任盐政官的都不明不白死在任上,林如海发动关系打听内情,也只知道其中牵涉到许多江南盐商,在背后金陵甄家若隐若现。 虽说林家在金陵有些人脉,可到底怎样他也没谱。 只是君命不得不从,林如海只得硬着头皮赴任。 为怕女儿受到牵连,只能先派人送去京城。 “那是你亲外祖母,总不会亏待你的。爹爹给玉儿准备了礼物,带去给贾家人,整整装了两船,玉儿此去,沿途跟着水君舰队走,向来安全无忧。” 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林如海爱怜地摸着黛玉的头。 次日,林如海在码头送别。 从贾家来接待的人已经来了,林如海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对着边上一个锦袍武将拱手。 “吴副将,小女安危,拜托了!” 那四十岁的汉子忙还礼,古铜色的额头出了一身汗,似乎是刚刚锻炼过。 “林大人折煞我老吴啦!这点小事,我肯定给你办妥!这次我可是奉命调动水军巡视运河的,绝不会有毛贼敢出现我面前!你家女儿的船就跟着走,保证不安全!” 一边拍着胸膛,保证着。 “当年林大人仗义执言,老吴我一直都记着这份人情,就想着怎么还上,不然总惦记着,这心里头就不舒坦。” 林如海笑着,道。 “人情归人情,事故归世故。这点礼物不多,总是个心意,吴将军手底下那么多人总是要吃饭的。” 不容拒绝,林如海当场给了厚厚一叠银票,约百来张,都是京城各大钱庄的百两面额银票,吴副将顿时就更热情了几分。 吴副将几年前喝酒误事,被人参了一本。本来他是要倒霉的,不过林如海觉得这人品行不错,就替他说了几句,免了不少罪责,这人情是欠下了。 这次吴副将得了兵部将令,调水军巡视运河,林如海就顺势将林家两条船挂在这支舰队后头,随着一起去京城。 随后,林如海吩咐了几句,听的几个老资历的嬷嬷连连点头,指使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和小丫鬟,捧着一些小物件上船。 最后,拉着林黛玉的手,林如海又是嘱咐了几句,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小萝莉听得两眼泪汪汪的。 林如海在小女儿耳边说着,声如蚊呐。 “玉儿,爹爹还留了些东西给你,以防不测,玉儿这么聪明肯定知道都在哪。要是事有不谐,这些人一个都不能信……” 末了,林如海还不放心,犹豫了下,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庞,狠了心又说。 “你外祖母年纪大了,贾家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有时候,她难免会老糊涂。你,你,唉!你外祖母到那时必定不会护着你一个外姓人!” “记住,要是发觉不对,你就打开我留给你的东西……希望用不上吧!” 第二十五章小五 小萝莉这时含着泪点头答应了,虽然有些话她还听不懂,可是她都已经记在心里,往后的日子里,没有父亲在身边时,那每一个日日夜夜,她总是会懂的。 初春的清晨微寒,小萝莉林黛玉披着貂皮大衣,在一众仆妇丫鬟的簇拥下,乘着舟船离开金陵,去往北方的贾家。 高高挂起的风帆,舟楫划水声响起,小萝莉哭着哭着就困倦了,伏在船舱里沉沉睡去。 林黛玉有自己的命运要走,曾放言要娶她的“不知羞耻”的周迅毫不知情,或者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现在临近府试开考之日,周迅在师傅师母殷切期盼之中,踏上了前往武安府府治的路。 这次他走的是水路,顺着县城边的河,乘着乌篷船,顺风时不过半日就能到府治城。 武安府是陈州下属十三府之一,府城就叫做府治。 这次路上,周迅只带了两个人,帮着搬运些杂物,好在这两人都通晓水性,能在河里潜水半个时辰。 周迅坐在这条乌篷船里,船尾船夫卖力地划着桨,两个下人隔着一个帘子,就在外面侯着。 船舱不大,也就是能供四人并躺,周迅在舱内铺上一层毯子,就地而坐,打开船舷两侧的小窗口。 将小小的窗口用竹筷撑起,凉风就吹进舱内,带着湿气,拂在脸上。 周迅惬意地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安闲时光。 也不知是不是上次林如海的信的缘故,荀或对这个小弟子的要求严格了何止十倍。 每日耳提面命,反复做题,一日里几乎有六个时辰都在书房里学着破题作文章,又或者将历年考题揣摩,模仿…… 最后临行之前一日,荀或还特意找来了本次府试的主考官们的文章集锦,告诉了他关于这几位主考官的背景,身份,喜好,忌讳以及政坛上的偏向……可谓是尽心尽力做到了极致,再也不能更好了。 “荀师治学当真严谨,若论治学态度,这武安府内无出其右,这两月,真是受益匪浅。” “往日里追求天道时,倒是忽略这人道诗篇。道德文章,微言大义,阐述人道运转,又是另一番天地。” 周迅的眼神亮晶晶的,有着读书人特有的气质。 “不知不觉,竟真读进了书,明了道理,增长了道行。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心中拂去了许多尘埃,倒是小小地进益了一番。” 内视片刻,入定,小小的灵台之中,一汪池塘历历在目,池中黑水幽深,波澜不惊。 池塘边上,多了一本黑皮封面线装书,封面上无字,书页无风自动,一页页掀开,隐隐有读书声,仔细听去都是周迅的声音,朗读的都是他记下的诗书礼义,道德文章。 书页上一个个墨字放出豪光,照亮这片池塘,较之原本支持灵台的性光,不知亮了多少倍,如同一盏油灯。 原本灵台开辟之初,这等观想之景本是随生随灭,只有反复观想留下痕迹,随着本身定性慧力增长,才能逐步稳固,直到踏入内景,灵台常亮,时时观照。 周迅以三光真水弥补本身性光之不足,强行踏入内景,这灵台之中光芒黯淡,便是走了捷径的表现。 现在读书明了道理,一时慧力大涨,在这灵台观想凝聚出这本无名之书,就是道行增长的缘故。 “灵台光明,常照本性,无有晦暗之处,这边是当下内景层次的修行目标。” “太真八景道君有言:太真之道,在于借假修真,以梦景,内景,幻景,虚景,实景,物景,情景,外景为修行次第,去伪存真,最终弄假成真。 以太真八景为阶梯,以凝聚真意,升华意境为根本法门。 根本在于升华二字。 修行步骤完备,正是地仙正道嫡传法门。” 周迅念及道君名号,暗暗存想道君法相。 太真道君法相众多,后备弟子传其道统,念诵真言,观想特定法相,可以借得种种道力。 此时,周迅观想的就是“太真道君斩魔图”。 昔年太真祖师于春秋战国时期入世行道,于周守藏室前遇太上,论道三日三夜,时有域外邪魔入寇,太真祖师得太上七星剑,只身降服百万邪魔外道。 有此典故传说,便可借得当初太真祖师降魔法力。 随着周迅默诵真言,反复观想,手持七星神剑的道袍女子形象出现。 道袍上丝丝缕缕云纹清晰显现,道君背对着周迅,长发飘下,直至腰间。 剑上承载着七星之力,善能降服外道邪祟,注重降魔之力,此时可以着重观想这七星剑。 周迅继续观想,势必要一气呵成,将整篇道君图观想出来。 越是清晰,借来的法力越强,这是此类法门的常识。 随着周迅集中全部定力慧力观想,一一描绘出道君法相的诸多细节,道袍下摆,其后垂出一条蛇尾,左手处多出一个小小的玉镯,玉镯的花纹在周迅持续的观想中也逐渐清晰…… “人身蛇尾,显神圣相,开道度人,降魔祖师,太真道君,七星神剑,无上剑道……” 整篇法相图观想出来,几乎耗尽了周迅此时全部心力,务必要力求任何细节不出错。 反复检查无误之后,周迅在定中诚心诚意祈求:“恭请道君转身!” 连呼三次,如同雷震,在耳畔回荡。 渐渐地,似是听到了呼唤声,观想中的道君法相活了,缓缓转身…… 悦耳的乐曲奏响,丝竹之声不绝,周迅全然不顾,只作不闻,一片澄澈,只是观想道君法相。 这是仙域昊阳门掌门一脉才口口相传的秘密……这幅太真道君降魔图,是可以请道君转身的! 这已经是第二次这么做了。 上次还叫做林正阳时,准备不足,证道失败,呼唤祖师,得了一线生机,这才有了降临这处下界,转生为周迅。 道君转身,收剑而立,这次是垂首侧望着一处。 周迅更是大喜,灵台之中凭空多出一剑,这是祖师赐宝。 “弟子恭迎祖师赐剑!” 随后,那法相抬起头,看过来…… 轰—— 无法言喻的美丽,无法描述的神圣,八景玲珑先天祖气,显化太真道君之美,便是大道之美,对于追求大道的修士而言,几乎没有抵抗能力地沦陷了…… 然后,周迅便被踢出了定境,睁开眼睛。 第二十六章幼女 休息片刻后,周迅推开帘子,到外面吹风。 一柄柳叶玉剑,就在他的手中,不断摩挲着,感受淅淅沥沥的灵机自其中传来,仿佛干涸已久皲裂开来的大地迎来一阵久违的甘霖。 把玩几遍后,周迅一口将这玉剑含在口中,然后咽下……实则是收入灵台之中。 这灵台内景成就之后,便不再是虚幻,而是介于虚实之间,因此可以存放拥有灵机的法器,凡物也不是不可以放入,只是进出都需要周迅特意消耗一部分本身灵机,否则就会消失无踪。 这柳叶状的玉质小剑存放在灵台内景,就如同一个镇器,可以起到稳定内景的作用…… “祖师所赐,必不止于此,以后可以多加揣摩,总能弄明白用途的。” 这等直接沟通祖师的手段限制不少,周迅短时间内是不能再用了,否则容易因为直面道君化身而受到难以愈合的道伤,甚至道染。 道染,是那种层次天然对于凡类的改变,由于道君都是大道的侧面,其显化便是大道显化,非是等闲。 接受道染,将会断绝自身道途,是万万不可取的。 任何一个有志于证就道果的修行中人,不分流派,无关法门,都会坚定地拒绝……哪怕一时可以提升,但其实已经没有未来。 “以我的经验,重走一遍证道路,应当可以在三百岁之内修成外景,但这不过是重走一遍,白白浪费一世机缘,所以……” 周迅抓住了一滴雨珠,托在掌心。 “……所以就得另辟一条路,自另一面领略别样的风采。”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太上曰:近道者水。我以《水经》结道缘,以水法成内景,或许还能以水之变化,演化出一条道途。” 实际上,此世的那篇道书路子上还是此世盛行的元婴赤子路数,最后可以修成元神,属于元神法,不是地仙修真之路。 “地仙正统大道,非内丹法,非元婴法,非元神法,乃是修真法。” “修真,修成真实,去伪存真,借假修真,诸天万界尽虚幻,唯有地仙求真实。” “诸天万界如同一本话本,修真之人,就是书中的文字,要修炼成精,走入现世。” “而地仙法,正是炼假成真,由虚幻通向现世的不二法门。” “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坚信地仙才是正道,才是通向超脱的唯一可行之路啊!” 周迅暗自呐喊着。 地仙独特的世界观,就是将诸天世界一切乃至自身尽数视为梦幻泡影,想要超脱此间,去往现世,成为真实,那就必须要修真,必须要修行地仙法! “我是太真地仙嫡传,即便转劫亿万次也抹不去与地仙的缘分,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也该传道,再立地仙道统。” 这是他的责任与义务,也是他的大行大愿。 两个下人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平时也喜欢钓鱼,这时向船夫借了钓竿,绑上面团,就在船上垂钓,也不管能不能钓上,只是耐心地等着。 船夫一下一下,摇摆着船桨,顺着水流,缓缓地行驶着。 两岸的景物不断后退,渐渐地就到了偏僻的村落,这时到了另一条河流,小船轻巧地拐过去,转了个弯儿。 “那是……” 周迅本是在观景,就见着远处一个木盆飘过来,又顺着水流飘过去。 “少爷,是个弃婴。” 一个眼尖的下人叫道。 “快快,船家,划过去,快划过去!” 周迅忙吩咐着。 “造孽啊!” 船家急摆几下,调转方向,小船一摆尾,拦下了那个高脚木盆的去路。 另一个下人扑通一声入水,几下狗刨,就到了那边,将木盆推着过来。 下人将盆捧上来,放到船上。 “干的不错,小五,先记下赏钱,算你立了一小功。” 那从水里爬上来小厮嘿嘿一笑,黑黝黝的脸庞上都是水。 他用手背一抹,一甩,将脸上的水拭去。 “少爷,俺就是弃婴,没有父母,所以见着就特可怜,忍不住救人。” “俺不要赏钱,就是,就是少爷能不能收养这小孩儿。” 小五有些不好意思。 他当初就是弃婴,至今不知父母名姓,只是大家“小五小五”地叫,也就成了小五。 另一个下人也上前看了。 “少爷,好像是个女婴。” 盆里用红绸覆着,里面用棉布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女婴,穿着锦缎织就的衣裳,梳着漂亮的发髻。 见着周迅看过来,她甜甜地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口齿不清,只是含糊着说:“个个,抱抱。” 这是个大约五岁的女婴,已经能够说话懂事了,怎么还会被遗弃? 船夫摆着船桨,也在关注这边,见到当真是女婴,又是叹息了一声。 “怎么,船家可是知道内情?” 周迅忽然问着,却是觉得这船家常年在这条航道上行船,或许知道些个中隐情。 “唉,公子你问了,我老汉就说几句。” “这条河呢,通着金陵秦淮一带,常有花船停靠,就是那处总有那弃婴飘来,每年都能见。我老汉在这条水路上来回跑了不下七年,这样的木盆,也见过五六十回了。” “花船,金陵秦淮一带?莫不是烟花脂粉之地,寻欢作乐之处?” “就是青楼啊,公子你说得文绉绉的,总还是青楼,不下十几里,到处都是花船,达官贵人都管那叫天上人间第一等好去处,我们私下里都叫它销金窟。” 既然是青楼,那么这弃婴就可以解释了。 “都养到这么大了,看来她的母亲是舍不得她的。” 周迅用手指翻着木盆,那里面还有一封写在丝帛上的信,似乎是一件女子手帕,上面的字迹娟秀小巧,隐隐带着胭脂水粉味。 “可不是嘛!老汉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女婴,往常那些都是不满周岁的婴儿,最后大多喂了鱼虾,能漂到岸的也是少见,有时遇见了老汉也会帮忙送到善人堂。” 善人堂,其实就是官方收留弃婴的场所,周迅也隐隐有所听闻。 看完了信件,果真是青楼女子所写。 原本与一书生相互爱怜,彼此盟誓,言中举之后前来为她赎身,那女子拿着私房资助书生赶考路费。结果久候不至,书生失约,偏偏怀胎产下婴儿,为此不惜得罪老鸨。 不知不觉,女儿养大,已渐渐显出颜色 不忍心女儿将来操持贱业,沦为娼妓,便将其放入盆中,希望好心人可以收留。 随信还有一条长命锁,一块不值钱的劣质玉佩,以及写着生辰八字和乳名。 周迅唏嘘了一阵,就见着那女婴咯咯直笑。 “你母亲给你取名叫做雪落,说是下雪天生的,你就叫做雪落,知道了嘛?” 手指头点在幼女酒窝上,周迅笑着说。 “我就是你哥哥,你就是我妹妹,随我的姓,好不好?” 女婴眨着大大的双眼,拍下周迅的手指,蹒跚着站起来,指着自己的嘴巴,喊着:“纪……茹茹……” “纪?这是你的姓氏?妓?还是纪?” 周迅又问着,逗弄着小丫头。 “纪……纪……” 好像是听懂了,这女婴又是反复指着自己喊。 “那好,你就叫纪雪落,以后就跟着少爷我了,生是我周家人,死也是我周家鬼。” “少爷,这外面冷,小孩子怕是禁不住。”小五有说着 “是喽,小孩子吹不得冷风,会发热的!小少爷抱着她进去再说话吧!” “好,回头给家里去信,到县衙补录个名姓,纪雪落,这就是少爷我以后的暖床丫鬟了!” 第二十七章范氏 外面下起了小雨,周迅让两个下人进了舱内,船夫也取出一身蓑衣斗笠换上。 雨中行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天气,怎的说下雨就下雨?这才三月中啊!” 王六抱怨着这天气,挤在船舱里边,他也是周迅从家里带来的家生子,平时就喜欢游水,常常到河底摸鱼。 小五和王六都站在舱内另一边,尽可能不让身上的水溅到周迅这边,这是身为仆人的自觉,周迅也不以为意。 逗了一会儿纪小萝莉,周迅想到了什么,就喊着。 “小五!” “啊,少爷。” “这女婴怕不是个有来历的,你回头在府城替我找官牙子来,买上几个会照顾人的粗使婆子,好生照顾着。” 这女婴太过于乖巧,而且身上的衣料是贡品……等闲青楼女子是见不到的,除非是海商巨擘。 周迅暗自查看了下,有残余的道法痕迹,是安神类法术。 “啊?少爷你不是说要暖床丫鬟?” “胡说八道!” 周迅笑骂道。 “少爷我才多大,就要暖床的?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这么小的丫头片子,带回去是谁照顾谁啊!” “就是就是,小五你这榆木脑袋!少爷那话明摆着就是说笑,再说了,老爷夫人可是说了的,少爷要安心学业,平常在家都是我们伺候着,哪轮得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近身。” 在家中,周迅身边就没见过丫鬟,更别提什么暖床丫鬟,这就是有规矩的家族为了防止族中子弟过早沉迷男女情爱,损了身体不说,移了心性才是大事。 “这世的生父倒真是有真才实学的,世家的那些个精髓差不多都给他琢磨透了。” 又哄了哄女婴,不,其实五岁可以说是女童,女童雪落,就在周迅的儿歌声中沉沉睡去。 不久,轻舟已过十余里,府治到了,武安府的府城更为繁华,码头边上就是大大小小的船只。 船家把船摇到一处小码头,三人并一女童就此上岸,此时已经过了雨云,这里倒是一片阳光灿烂。 付过船资,十里水路,三个人带行礼,不过二百文。 入城后,直入内城,在内城租了一个小院子,往年考试时这边客房都是早已租出,就这小院子还是三人提早预订的,收拾收拾就能入住。 小五得了吩咐,早就去找官牙来。 官牙,是朝廷所办,专门将一些犯官亲属等一干籍没为奴的人口买卖,个个都是背景可考证,相对来说更为清白点,少了许多龌龊事。 找官牙子,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些奴隶都上过奴籍,不比那些私牙子,买回奴隶回头自己还得去花钱注册奴籍。当然,这官牙要价,普遍会高出一截。 大夏户籍管理严格,大致分为官籍,民籍,奴籍,勋籍,道籍五种,宗亲子弟另有一套名籍,勋籍就是勋贵,有爵位在身,或者得敕封的也可……理论上,玉清道那位国师真人,因为可以世袭,其实也算勋籍。 不久,小五就领了两个人过来,一男一女,中年人,似乎还是夫妻俩穿着倒是很普通,全然看不出别的人牙子那种市侩气,大约是因为做的官牙生意。 “小少爷,你要买下人?” 良好的职业素养,即使是见到买方只是九岁孩子,也没表现出轻慢,周迅暗自点头,这家看来靠谱些。 “是这样,我需要几个下人,女的,会做家务,带过孩子,口风严实……最重要是要懂得分寸,最好能读过书。” 一个又一个要求说下来,这两个人牙子就有些难看。 “怎么,没有?” 那女人就开口,说的是本地方言,周迅勉强能听懂。 “也就是说,缺货?” “是,这读过书的实在没有了,除非是犯官家眷,可那价格……” 意思就是,那个太贵,买回来不值当。 周迅明白这人的顾虑,官牙毕竟不同,要顾虑许多,真坑了人他们吃罪不起,即便周迅是个孩子他们也不敢真的骗钱……敢这么干的迟早丢了饭碗。 “这样,我先看看名册。” 人牙子都有花名册,写着各种“货物”的简介,珍贵的还配上画像。 翻了翻有些泛黄的册子,周迅看到一页。 “范氏,生过孩子,年三十二,读过书……值三十五两,贵了,不过也将就吧!” 接着,就是一轮砍价还价,周迅手头紧,自是半步不退,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这么一来就是半个时辰过去。 饶是平时嘴皮子利索惯了的人牙子,这时也是无可奈何。 “小少爷,真服了您了!您就买一个,为了那几两银子,至于吗?” 人牙子也不耐烦了,板着脸道。 “罢了罢了,就当是照顾小少爷的面子,给二十两,捎上她女儿,您再多出五两,成不成就一口价!二十五两!” 周迅努了努嘴,示意小五跟着去领人。 人领来了,正是一大一小母女俩,周迅上前问了几句,确定是读过书,不是假冒的,痛快地付账。 人牙子用小秤秤过银两,验过成色,确认钱货两清,当场签字画押盖章,同时给了她们俩的奴籍文书。 “小少爷,这两人的籍贯,已经在武安府登记过,现在是转交给您。将来您要是想为她们销奴籍,也得到武安府府治城来办。” “嗯,小五替我去送送人。” 周迅打量着这母女俩,论姿色不过寻常,不值这个价钱,关键在于她们是犯官家眷,读过书,所以才虚高。 放到别处,一个姿色不错的丫鬟也最多五两,哪怕是绝色佳丽呢,也不过几百两…… “从今儿起,你们就是我周家的下人了。老实本分,或许还会有销籍的机会。” “范氏,以后这个小丫头就交给你照顾……记着,她的身份不一般,你得仔细着。” 那妇人唯唯诺诺地,在地上叩首,布衣素裙都沾了一层泥。 那小女孩,看起来比周迅还稍大些,也是一副鹌鹑样,不敢抬头,只是缩在一边。 周迅吐了口气,也是无奈,就这两人,怎么看都是丧了胆气的样子。也是,曾经官宦人家,一朝沦为奴隶,也不知受了多少磋磨。 那妇人面黄肌瘦,眼神灰暗,原本或许还有点姿色,这时也就依稀能见出点轮廓,当初相必还是样貌不错的。 这妇人只是怯懦出声:“少爷,贱妾,不,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不敢怠慢。” 周迅点点头,吩咐她们起来,让王六给他们准备点吃食。 “我不在时,王六你小子别给我动歪心思!仔细你的翠花!” 王六却是。讪讪地下去了 第二十八章斗法 大雨磅礴,雷声震震,如同有人在上方往下倾倒,平地水过脚腕,十丈外不见人影,实在是雨太密太大。 一行骑士,穿着轻甲,在小道上艰难跋涉,约二三十人,都是步行,陷在雨里,深一脚浅一脚,满脚的泥泞。 “队正,这样不行!雨太大了!” “不若稍作整修,待雨停再走!” 一个年轻骑士小跑着,跑到为首之人面前,大声地吼着。 咔嚓——轰隆隆—— 雷声掩盖了他的声音。 为首之人虽然听不见他的话,但是意思很好猜。 于是,他做了几个手势,后面的骑士都是大喜,拽着军马的缰绳,跟上队正。 队正似乎知道路途,七拐八拐地,一行人就到了一处废弃的驿站。 驿站早倒塌了,只留着几间破屋旧舍,墙壁都是漏雨,好在还能遮挡这风。 众人合力,找些破瓦碎砖,堵住墙壁破洞,又勉强收拾些东西,清理出一间干净些的屋子,将马都拴在外面,人进去休息。 外面的风很大,吹过来,经过墙上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呼声,雨点敲打在破墙上,叮当作响,远处还不时响起雷声,见到闪光。 一行人又累又困,就在这里面大口地喘气。 “队正,都这时候了,还不给兄弟们交个底?我们当真在追逃犯吗?” 队副就在一边问着。 这次的任务稀里糊涂,他们这几天尽跟暴风雨杠上了,连口热饭都没吃过,都是喝的雨水,现在人困马乏,都是有了退意。 队正沉默了下,又见了这一队人,看过去,明眼就见着,都有了怨言,晓得此番再不说实话,以后这人心就散了。 “……既然你们非要问,我就不得不说了!只是此事重大,涉及宫闱,若事败泄露了,在场诸人免不了一个问斩。” 顿了顿,队正见没人发对,知道这次再不能推拒了,暗自叹息,还是缓缓道出了实情。 “……具体内情,不是我一个正九品队正能知晓,我也是半猜半蒙……” “前几天,老上司给我来信,着人送来信物,令我率人追捕一队车马,我以军令为由推了。无事军马不得出境,这是铁律!” “结果,次日就得了游击将军军令,相隔还不到三个时辰!” “我心中起疑,但军令做不得假,于是,按军令出发,截下那对车马……我是准备着仔细盘问一番,并无恶意。” “谁知那队人马都有刀枪弓箭,还有着强弩……我知道不好,故意放走她们,避而不战,这你们都是知道的。” 队正说到这里,还不算完。 “什么逃犯能有强弩?那都是边军常用的三连弩,造价昂贵,向来严禁外流……可那队人马看着人少,竟然有二十余架。” “现在看着这三天三夜大雨……真以为我们这么倒霉?我曾在武堂进修过,知道这是法力高强的术士施法行雨,能降这么久,这种规模,这术士的法力神通不可思议……你们觉得这还是逃犯?” “还有,这种降雨规模,即便是军中也是少见,会是给我们预备的?我就一直在想着,会不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直到我捡到了这个。” 队正从贴身的拿出一片锦袍,银色,金边,上面绣着龙纹,有三爪…… 众人一时间无言,队正也是,这几日实在是精疲力尽。 “总之,我们不能真的追,又不能不追,索性先在这边兜圈子,先敷衍着……” ………… 大雨磅礴,冲刷着地面一切痕迹,足迹,马车车辙印,血水腥气,各种可以追踪的痕迹都会被遮掩过去……除了一处,术士所在,如同灯塔,明白无误地显示着自身方位。 一处小小的土地庙,神龛被推倒,临时铺上了种种祭品,画满了符文。 术士有三人,都是女子,中间一个老妪举着木杖念念有词,维持着这大规模的暴风雨已经是她全部能力,再无力分心别处。 每过一个时辰,她的脸上都会多几道皱纹,整个人的气息也在渐渐衰弱。 “希望王爷和王妃都能平安无事……” 就在老妪即将支持不住时,旁边一个女术士主动接过仪式,对着远方拜了拜,悠悠地说。 “现在到我了,银铃姐姐,我们姐妹五人,今儿个就结伴去黄泉。” 那老妪佝偻着,在两个术士的搀扶下,躲入破庙中,那里还有两个和她一般的老妪,都是穿着年轻姑娘的服饰,一水的黑衣斗笠,现在都是奄奄一息。 “铁铃……要不然还是我先来?” “不必了,铜铃姐姐,你是我们五人里,最擅长斗法的,没有你在旁护持着,这呼风唤雨早被人破了。而且,姐姐你也受伤了。” “以往都是姐姐们照顾我,这次,就让我先来吧!” 铁铃一把攥紧木杖,逼出一点心头热血,喷将出来,化作一片血雾,做法念咒之后,就见着外面暴风雨之中,染上一层血色…… “血雨咒……你,唉,何必呢?” 铜铃叹着气,想说些什么?又牵到了身上旧伤,一阵剧痛。 铁铃含着泪,嘴角滴血,仍自不肯放弃。 只是抓着一把符咒,往金盆中烧着,一面答道。 “玉铃姐姐已经去了……金铃姐姐也快了,银铃姐姐方才又是……和太子派来的高人斗法,不拼命,能成吗?” “铜铃姐姐,我知道你也受了伤,是识神受创还是元神受损?” 铁铃只有十四岁的模样,这时目光复杂,眼神闪烁着,望着铜铃,说道。 “姐姐……若是你来主持这术,不消三个时辰,你就会油尽灯枯……” “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啊!我知道的,你是和我间隔了三天被卖入王府的,那年,是灾荒之年,姐姐你背后有两颗红痣,我从小就记着……” 正说着,就见到金盆之中突然冒出三尺白光,打在铁铃身上,当时就是身子一软,眼前金星直冒,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地,栽倒在地,却是被击毁了元神,当场绝命。 “妹妹——” 铜铃扑过去,抱着她的尸身痛哭。 与此同时,庙中金铃,银铃,都是艰难地睁开眼睛,呼唤着她。 “铜铃……你快走,快走……” 银铃还能勉强起身,强撑着,咬破舌尖,就着血气,画了符咒,护住这处。 那边铜铃已经哭哑了嗓子,擦着泪,一步步站起来。 “快逃啊……我们败了,败了……” 银铃已是着急着,喊着,喘着气,在方才那些动作,又使得她向着冥土更进一步。 铜铃恍若不闻,仍是走上了供台,这金盆之中火焰已经熄灭,外间风雨正在停息…… 坚持了三个日夜,以命相搏,才维持了这等强大的术,替主公阻挡了来自太子的追兵。 现在,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 铜铃背对着银铃和金铃,说着心里话。 “银铃姐姐,还有金铃姐姐,你们知道吗?我早就知道她是我亲妹子,但我就是不敢认,我怕认错了……” “我是不是很傻?原来她也认出我了。” “咱们五姐妹,当初被王爷选中,学习术法,情同姐妹,我就想着仿着话本里结拜……其实我知道,我这点小心思,你们都看出来了,只是不说破我。” “我真感激你们,真的……” 说道这儿,还活着的几人都是泪流满面。 金铃比银铃情况还不如,已经不能动弹,只是勉强开口,笑着: “我一直拿你们……当成亲姐妹……真的……” 银铃也是笑着,附和道。 “对,初见你时,还是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我就认定了你这个妹妹!” 笑声很沙哑低沉,难听。 可是铜铃却是心中一暖,接着又想到方才死去的亲妹妹,又是悲从中来,哽咽着,说道。 “铁铃死得好惨,连元神都被打碎,我我实在是气不住!” “我就是死,也要给那人一个报应!” 又是一道霹雳闪过,照亮此处小庙,铜铃面庞苍白,披头散发着,咬牙切齿的模样,几如恶鬼…… …… 十里之外,小坡上,有座军寨。 军寨之中,一个道人打坐在高台上。 “哼,几个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也敢和道爷斗法?” “此剑一出,摧魂灭魄,专打元神,等闲真仙都能伤得,料想这小丫头也是难逃!先杀一个,收点利息!” “先前手下留情,不过是因为局势不明。现在太子已经掌握禁军,包围皇城,局势一边大好,看我不给你们个狠的。哼哼哼,待道爷扶太子逼宫上位,讨得敕封,也能做一派祖师!桀桀桀桀!” 说到兴奋之处,这道人不自觉发出魔音,显出骷颅法相,原来是一头白骨得道,修成神通,欲掺和人道大事。 正得意时,一股无形火焰自他周身烧起,旋即又冒出红光…… “西方教业火!” 认出这火,道人大怒:“贱婢大胆!” 将道袍一甩,引去火焰,又抛出七八件宝物,才消弭了这火。 再一看,百年积蓄,一朝丧尽,道人火冒三丈,差点显出原型,命一队骑兵搜索。 半日后到的那庙所在,只余一片灰烬…… 第二十九章刚烈 芦苇荡里,一片泥沼之中,一群人分散着隐藏。 低伏在芦苇之间,一身轻便皮甲,一柄制式铁剑,就是他们的全部了。 大雨,大风仍在继续,只是已经明显开始削弱了。 一小队披甲锐士,分散着,在这片芦苇荡中搜寻,连日的暴风雨消磨了他们为数不多的精力,此时也只是匆匆略过,扫了几眼,就打算离开。 忽的一声鸭子叫,听着就像被惊动的野鸭子,几个甲士来了精神。 “吃了三天的干粮,今天倒能加餐呢!” “那也得等着风雨停了才好造饭,不然还不是一样吃冷食。” 正说笑着,几个甲士就用拨开芦苇。 迎面而来的就是几道寒芒! “敌——” “袭”字尚未吐出口,这几个甲士就被水中跃出的人影刺穿要害,有咽喉,有内脏,都是一剑致命。 随后人影就是快速扑上,四下里又跳出十个个高明的剑手,将这一小队人马剿杀干净。 快速,利落,一场伏击就这么结束了。 紧接着,这十来个人影默契地打扫战场,将战利品稍作收拾,尸体拖入水中,抹平可能追踪的痕迹,加上这大雨的冲刷,谁也不能发现这里刚发生过一起伏击。 “王爷,这雨云正消退,她们已经支撑不住了!” 一个人上前说道。 被叫做王爷那人,青年人打扮,脸上是激战之后气血激荡残余的红晕,这时候也是浑身是泥水,只着一身皮甲。 不想这时听了这人这话,只是默然无语。 “王爷,要早做准备!她们仅是术士,不是仙人,扛不住的!太子那方有高人坐镇,未必不能从冥土拘魂问话。到时,我等行踪必然泄露……” “唉,她们是孤府上最优秀的术士,向来忠诚,孤于心何忍……” 说着,竟然潸然泪下。 那人躬身拜下。 “王爷,臣也素闻其名,王府五位博士果然忠诚,不然,绝不能拖延三天。小臣也是敬佩……这是抱着必死之心,用命在斗!在拼!” “但是——” 这人声音高昂起来,铿锵有力。 “但是此时已是千钧一发,二皇子,三皇子,宁王殿下,俱已身死……而今天子膝下,能阻止太子的,唯有王爷您了!” “请王爷念及大夏亿万百姓,苍生福祉,速速决断!” 说着,这人又是拜倒,这次是五体投地,在泥水中叩首,也不知喝了多少脏水。 纪王环顾四周,茫茫大地,只余下自己这十几个人。 苦笑一声,纪王答到。 “孤这次大败亏输,妻女离散,幸得烈士忠臣断后…… 是孤有负她们…… 唉……也不知孤的好兄长而今可是得逞了。” 动如雷霆势如闪电,太子的动作一环连着一环,打得纪王和几位兄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纵然此时已是恨其恨得入骨,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太子兄长手段高明。 “孤的太子哥哥,相必此时已经攻入皇城了吧……” 站在这雨中,纪王迟迟不肯说话,只是望着远方,楞楞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着,笑出了泪,混着雨水,泥水,不分彼此。 纪王的笑声悲怆,令人听了就感同身受,悲从中来。 “孤此举实在是小人行径,却是有负忠烈,死后再无颜面入冥土得见英灵!” 说着,挥剑,削下一缕发丝。 “以此权代首级,孤身负大任,不能此时而死,以此立誓,必定为尔等平反,洗刷污名,使尔等死而有灵,冥土封神,建寺立庙,受享香火!” “若违此誓,不容于神人两界,死后永堕幽冥,不得超拔!” 众人闻之都是动容。 “传孤王命,有纪王府咒禁博士五人,玉铃,金铃,银铃,铜铃,铁铃者……” 顿了顿,纪王又想到当初五姐妹鞍前马后,护卫自己,给挡下了许多明枪暗箭,实则功劳不小,只是到底不为人所知。 今日为了保密自己却不得不污其死后名声,贬其魂入地狱……这事极其亏心,也是在侮辱历代忠烈英灵,只是不得不为之。 想着,他又继续念着。 “……不忠不义,有负职守,加其恶谥,贬入幽冥,不得超拔,永世受苦……” 那拜倒在地的人得了这王命,又是恭敬地一拜,站起身来,就要施法。 灵光闪烁,一道黄蛇显现,口中衔着一道旨意,在这人施法之后,就沟通幽冥,要下去幽冥,寻得那五人之魂诸天将其打入地狱。 只要这恶名不洗脱,恶谥不消除,那人就要永远在地狱受苦,并且被地府鬼神看押,等闲不能逃脱……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对面太子营中高人施法拘魂,泄露了纪王下落。 被打入地狱的鬼魂,想拘出来不是不可能,只是那代价就大了,需要耗损自身功行消磨掉所加诅咒恶谥……最后还要遭遇大夏龙气反击,必定元气大伤,这就不值得了。 在众人注视中,一点漩涡出现,对面隐隐有鬼哭声,那黄蛇衔着旨意就投入其中,消失不见。 “成了,这下子我们暂且安全了!” 这道人喜出望外,放松了下来。 正在这时,那黄色小蛇又从那漩涡中飞出,盘旋在周围,最后溃散,化作一点黄气,消隐无踪。 “这,这是……生魂消散,冥土无踪!” 这道人仿佛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大叫出声,连自己的佩剑都脱手掉落也不知。 “说,这是怎么回事?” 纪王隐隐有着怒气。 “回王爷……这是说,几位博士,未能去往冥土……” “或许……或许她们还未死?” 道人的声音也低落了下去。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维持方圆十里降下暴雨三个日夜,凭她们不过十几年道行再是天才也根本做不到。 道人本身也是王府供奉,也有修行道法,更是明白其中难度……即便是五人合力,能做到这步已经是奇迹,绝无生还之理。 此时未能下到冥土,自然是自断一切退路,生魂消散,元神枯竭,连做鬼都没机会了。 其生前必然是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为了死后不泄密,防的就是道法高人。 普通的忠臣烈士是做不到这步的! 这是完全的牺牲,不求回报! “……” 纪王沉默着,闭目,眼前仿佛又见到五姐妹的音容笑貌。 他素来知道她们忠烈……不想竟刚烈至此,可笑他竟然以小人之心侮辱其死后之名…… 他急切地想做点什么……可他什么也做不了,无力感,愧疚感,还有一腔怒火,压抑着,仿佛有火在烧,烧透了他的五脏六腑,仇恨的火焰几欲将他吞没。 “是孤对不起她们……太子贼党!此仇!此生不忘!不死不休!……死也不休!” 第三十章逼宫 京都,皇城。 原本繁华的都城,此时一片萧条,到处都是盔甲碰撞声。 穿着重甲,包得跟罐子似的,排成行列军阵的重甲士兵,肃穆着,沉默着,进入都城。 在城门口,隐约能见到残留的血泊,城门上也是坑坑洼洼。 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用重物顶住,或者从门缝里窥探。 远处还有喊杀声,兵器交击声,不过此时已经渐渐远去。 有官员躲在家中和家人窃窃私语: “太子当了二十年储君了,这是终于等不下去,要逼宫令今上退位!” “听说几个皇子都遭了不测,纪王至今下落不明,怕是……” 又是一队骑兵经过门前,这官儿就不敢说话,示意噤声。 …… 内城,太子披头散发,穿着一身鱼鳞甲,身上带着血迹,站在一处城楼上望着。 不久,有人来报。 “殿下,礼部尚书求见。” 太子沉默一会儿,颓然地挥手。 “让他过来。”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就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过来了,到了城门,有人就放下吊篮,拉他上去。 见到这个老头子时,太子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老头子让你带话?孤听着呢!” 礼部尚书就颤颤巍巍地给太子行礼。 “太子殿下,此事陛下早有预料。” “嗯,孤知道的,不然孤怎么会被困在内城?老头子就是老头子,姜还是老的辣!” 太子刚攻入内城,不料后路就被截住,现在困守在内城,和皇帝对峙。 “不过孤也有后手……嘿嘿,孤的几个好兄弟,现在大概都已经见了太祖了!就是不知道老爷子怎么个打算?” 太子有恃无恐,正在于此。 只要所有兄弟都没了,自然只有他能继位……老头子这把年纪难不成还能再生一个继承人。 嗯,或许可以,但是等到长大又要花多久?十年?老头子还有几个十年? “孤都五十多了,老头子也七十二了,该让位了!你就这么回老头子吧!” 礼部尚书不敢怠慢,尽管太看起来是子棋差一招,可毕竟当今可能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百年之后还不知是谁登临大宝。 “回殿下,陛下的意思是,输了,就要认!” “哼,我都五十多了,老头子还想着教训我。” “行了,知道了!” 礼部尚书就这么简单地走了。 太子回头一想,就明白了意思,到底是当初手把手教导出来,当了二十年太子的储君。 唤来一个小宦官,命他取来一杯毒酒,笑顾左右道: “孤当了二十余年太子,战战兢兢,无一日得恣意,而今回首,还是当年在母妃膝下时最为开怀。” “父皇不肯见孤,相必是孤那弟弟还未死绝,是孤做错了,孤应该再下手狠一点,快一点,就不会有死剩种了!孤之死因,就在于不够狠,果然孤太过良善,不似父皇!” “哈,最狠的,不就是父皇吗?这一切,难道不是父皇想见到的?哈哈哈哈哈哈,果真是皇室无情,天子无义,绝情绝义,才是真帝皇本色!” 左右有人哭着上前阻拦。 “殿下,纪王下落不明,或有转机,请千万忍耐啊!” 太子也是五十多岁,看得很透,也不伤心失落,只是淡然处之。 “你们不懂,皇家自有手段,查验生死。孤的人动手,几个弟弟都是当时就死,唯有纪王逃脱……果真羽翼丰满,党羽众多,死士层出不穷,着实是孤小觑了这个弟弟!” “当时没追到,再想杀他就难了!这时相必父皇已经确认了纪王下落……孤应该早几年,趁起羽翼未丰时动手的。” 言毕,双手托着牛角杯,满饮这酒,接着就毒发,大口大口呕出鲜血,一身高深武道修为形同虚设,竟然当时就气绝了。 消息传过来,老皇帝也是默然,身子都佝偻了几分,传令下去。 “太子谋逆,犯上作乱废太子位,追赠义忠亲王,从逆者一律抄家!” “立纪王为储君,监国!” “召纪王入京面圣。” 一条条旨意下去,整个大夏都面临一次大换血,,不少职位空缺。 “明年,加恩科一届!” 老皇帝有些疲倦,吩咐着身边的太监。 秉笔的太监写好一张张诏书,奉给老皇帝查看。 就在这时,暖心殿外突起一阵阴风,吹拂过来,帘子卷起,打翻了砚台,墨点溅得到处都是。 太监忙跪下谢罪。 “奴婢该死!” “罢了,你速去把诏书送至尚书台,朕乏了,别来打扰。” 太监手脚利索地收拾好,悄然退出宫殿。 老皇帝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沉思着,忽的抓着一个花瓶就扔。 “不争气的东西!” 也不知是在骂的谁。 随后,老皇帝就沉沉睡去,只有这时,他才像个普通老头子。 …… 得到消息时,纪王正在江边,顺着水流,找他的妻女。 早在一天前,那处军营就发生了兵变,太子笼络的游击将军,被副手夺权,请出圣旨,当场杀了。 “只可惜走脱了那妖人……” 不免心下遗憾,不过也在情理之中,纪王深知术士之难缠,只是记下了这事。 听说太子攻入内城,却被老皇帝派兵抄了后路,他是惊讶的。 听到太子服毒自尽,他是恨得咬牙切齿,觉得太轻松了。 “等着,孤说过的,死了也别想赖账!” 纪王用力握紧拳头,指甲都掐在掌心里,隐隐见红。 只是这时不宜高调,得等到他继位之后才能着手报复。 他还得再忍! 吸了口气,纪王又命人继续沿河寻找,一一收回旧部。 太子一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之下,纪王府被攻破,王妃和纪王都被冲散,根本走的不是一条路。 这时还是没找到王妃和郡主,一个妇人带着五岁的女童,在雨夜一路跋涉逃生,也不知道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纪王心里也清楚,多半是凶多吉少,只是还是不能放弃。 “找到王妃和郡主,赏黄金千两!” 这个赏格一出,很快就有人找到了线索。 只可惜,寻到的只是一具女尸,投水而死,已经三天了……至于郡主,根本无从找起。 大人尚且死了,何况一个五岁女童,找了荀日,寻遍了方圆十里地,仍是一无所获,不得以只能黯然放弃。 第三十一章神形 清晨,府治城,内城小别院。 早早地就点起了油灯,范氏已经在灶台上忙碌,她的女儿晓红也在一旁打下手。 晓红这名字,是周迅给她起的……原先的名姓范氏死活都不肯说。 房内,盘膝而坐的少年睁开双眼,一点灵光自双目之中迸发,一闪而过,如同霹雳电光,照亮幽室。正是道行精进,诸内形于外。 “八景次第,阶梯攀升,越往后越是艰难。全凭吐纳导引,汲取灵机,怕是几十年也到不了第三景。” “此界灵机还算旺盛,深山大泽之中,想来多有修道外药,难怪修道人都宅在深山老林,不肯来这花花世界。” “只是我这地仙法门,根基全在升华意境之上,枯坐无功,深山无益,反而到这人世体悟世情更有裨益。” “不讲究清心寡欲,淡薄功利,反而看中体悟七情,感而不移,动而不惑,五十年吐纳苦功,不及一次怦然心动……” “若能尝尽人间百味,无需外力,自然而然就能破入下一境,对灵机的消耗更加少了。” “这八景道君正传地仙修真法,和后世广传的地仙洞天法,立意上又有所不同,后者更注重洞天演化、调理元气,不是一心一意奔着证道去的。” 少年又是摇摇头。 “诸天广大,生灵无尽,凡有灵性者皆可修行,可开天辟地以来又有几位能成道?” “况且不成道果,寿数有限,自然更注重寿命。先求长生,再求不朽,洞天法因此推行,正是那可以比拟一方世界的漫长寿元打动人心。” “八景正传被束之高阁,是因为太考验悟性了……不是谁都有道君的才情,踏上修行之路不过区区五百年,就证道道君,遍数这一量劫至今也就这一位罢了。” 少年人又想起几次面见道君法相,都是惊鸿一瞥,难见真貌,便是回想也记不起来,印象最深刻的反倒是那无穷无尽,无处不在的玲珑仙光。 正思索着,内景天地中,柳叶玉剑震动不休,微微发出灵光,呼啸着,作势欲动…… 心中一动,一点灵光炸开,眼前恍恍惚惚中,就有感应…… 一点雾气笼罩在身边,眼前任何人物景都有些迷迷糊糊,看不真切。 少年冷眼旁观,知道这是未来一角,不能干涉,只是努力记下线索。 隐约间,就见着有人声,两个人在交谈,看不清,只能大致辨明是男人。 “……府试考场如何?” “不行,考场会反复复核,临开考时还会再彻查一遍,要做手脚确实不能。” “再说,何必在科考上动手脚,区区一个童生,随便使计就能让他名落孙山。” “你想怎么做?” “嘿嘿,瞧好了吧,府试可是什么都不能带的,整整一个白天,谁还能一点东西都不吃,一点水都不进?” “那就好,得罪了少爷,这人还想进学,正要让他屡试不第,方才见得世家手段。” 雾气散去,人影声音都是消失,少年回过神,自己还在房内床铺上,一时间竟有着时空错乱的感觉。 “前所未有之境见,这是见得了过去未来之景?” 少年招出那柳叶玉剑,仔细摩挲着,此时玉剑仍自指向某处,震动不止,不断发出啸声,低鸣着,和方才一般无二。 “这剑无故异动,一定是有事发生,会影响到我。方才那境那景,前所未见,莫不是道君正法特有神通?” 大凡修行中人,经常会有心血来潮,感应到有关于自身的大事发生,越是道行高深越是灵验。 可这明显差别极大,能这么轻易知晓有人在谋划,甚至能凭空追溯,哪怕是迷糊不清的,这也是极其难以想象的…… 这可不是那些占卜卦象含糊不清的卦辞能比的。 “说起来,似乎我最近也没出门,得罪什么人了?” 自忖最近没得罪过世家纨绔子弟,只能暂时按捺住心思。 “左右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只要有了提防,这些阴谋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弄鬼!” 一念观想,就有神形显出,隐约形成人影,只是明晦不定,似乎随时都会溃散。 少年将玉剑抛出,没入这神形之中,渐渐就稳定下来,显出一个道人模样。 木簪竹杖,腰间配着玉箫,身上青色道袍俱是布衣针线,梳着高高的道髻,面如冠玉,额间点着朱砂,形同阴阳鱼。 这神形观想法门,是他结合诸多道法自行开创,配合地仙修真正法推演出来。 观想出的各种神形,如同自家分身,可以施展法术,可以发挥出不若于本身的战力。 眼前这位,便是他截取过往经历,塑造的神形,所观想的正是昔日纵横两界天,叱咤云端的林正阳。 方才只是临时起意,不想居然真的将本尊给观想了出来。 有着那玉剑不断汲取灵机,维持消耗,在神形消散之前,具备一切过往经历见识……几如本尊现世! 少年稽首。 “请道友助我寻得幕后之人!” 那道人影自顾自在窗前赏景,一阵冷风吹来,原来不知何时窗子已被打开。 不对,窗子是插上插销的! 少年心中凛然。 那人影穿过墙壁,就这么走过去了,视桌椅墙壁如同无物。 越发觉得不对,周迅跃下地,穿好鞋子,推开房门,就这么追出去。 人影来到院中,折下一枝白梅,右手一探,又不知自何处取来一瓶清水将小瓷瓶托在手心,养着这瓶梅花,道人嗅着花香,恍然入神。 院内一时间,竟悄然无声。 急切间看不出是甚道法,周迅更是惊异,上前就要再问。 这人影背对着他,几步踏出,就走过百十丈,周迅使着轻身法术,追着不放。 “经这法门观想出的神形,实质是我一点灵识结合灵机造化出的幻身,难道是那把剑灵性太重,反而压过了我?” 正疑心着,那人影已经在前方停下,周迅赶过去。 正见到整条街上,似乎都停滞了,行人,车马,包括叫卖的小贩……都是如此。 那观想出的本尊幻身,坐在小摊贩上,吃着早点。 第三十二章决定 “是了……当年我就爱这豆腐脑,不拘咸的,甜的,只要是豆腐脑都爱吃。不想这神形分身灵性这么强,应当是道君赐宝增益了灵性。” 道人就坐在卖豆腐脑的摊子上,自己取来一大份豆腐脑,放进油盐糖酱醋茶,满满的,五种口味,小口小口地吃。 少年人也坐过去,自己取一份豆腐脑,如法炮制。 整条街,不,可能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或者说,这是只有周迅和“林正阳”知道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被吃掉的豆腐脑,也是真的被吃掉了。 同样,在这里被他们会毁掉的人与物,都会一一映入现世,此间世界,如同倒影,是世界的另一面。 这就是“上真候选”林正阳的手段。 “成也倒影,拜也倒影,这是我的得意手段,也是我证道的最后阻碍啊!” 周迅面前的道人悠悠一叹。 “本尊?” 少年人有些疑惑。 周迅是林正阳的部分真灵下降,严格来说也是分身,是以本尊的事情他不是完全清楚。 “嗯,是啊……借由这神形化身,我短暂摆脱了那边的纠缠,过来这边看看。” 道人点头承认了。 “本尊有什么吩咐?” “倒也没什么……只是看看。” 道人又是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豆腐脑,顺手摸出几个大钱,丢在桌上。 “玉清道那老骷颅,已经招了。他不信贫道的手段,非要和贫道打赌,于是贫道把他喂了天魔。呵,这才知道一桩公案。你倒如何?原来我林正阳也不是无父无母的。” 道人站起身来,望天。 “这方天地,就是我父我母!” “我的根,就在这里。” “所以,要拿回来,靠你了!” “林正阳”的身形,已经开始消散,颜色开始消退,线条开始淡去,只留下迷糊不清的轮廓。 “记好,玉清道那边,有颗珠子,就是我诞生之处,务必要取回……” 声音渐不可闻,神形消失,一柄柳叶小剑坠落在桌上,叮当作响。 周迅拾起这柳叶剑,就知其中灵性大减,原本储存的灵机耗尽,虽然还在不断摄取外界灵机,可是没有三五个月是难以回复的了。 收好这更像是饰品的玉剑,周迅微微心动,打散了发髻,将这玉剑化作一根簪子,用来束发。 “收入内景天地后不便其收摄灵机,还是这般方便些。” “还是修为太低,若是修成实景,便能打通内外天地,引来海量灵机倒灌,夺取造化为己所用。” “哪怕是虚景,也可以时不时打开内天地关卡,吞吐外天地灵机,一次吐纳都是以一方天地的体量来算,足以比拟普通修道人成百上千年的苦功。” “可惜拿得越多,欠的越多……还是需要修积外功来弥补负债。 这里又见得洞天法的好处了,运转洞天世界,化解大地淤积煞气,转化为灵机,增益天地,就是有功,自然有天意垂青,劫数也比别的法门弱上一大截。 这就是原初地仙修真法未曾涉及的部分。” “洞天法也有可取之处,或可寻一二善地外洞天,一来积累外功福德,为将来行事便利;二来培育外药,炼些丹药合用,以备不时之需;三来作为门派驻地,教导门人弟子以为羽翼,将来总得有跑腿的人,总不能找些修道外物也要事事躬亲;四来外洞天可以自虚空之中转化部分灵机,更是可以大大地弥补灵机缺口。” “总之,开辟一处洞天世界,好处不少,然而修为不足,都是空想。没有相当于虚景的层次,难以点化福地;没有踏入实景,开辟洞天何其艰难。” “只是再难也要去做,不然还要修行干什么?” 少年人漫步回去,身后,仙术的力量一点点消退,由仙术映照出来的世界快速萎缩,消散。 “等等,是不是忘了什么……” 周迅踏入小院子时,想起了之前的正事。 “只好随机应变了……” 王六在打扫院子,小五在提水,这租下的小院子也有井,和一口大缸。 见了周迅从外面进来,两人都是惊讶,不过还是上前问好,也没问什么。 周迅看着记在心里。 “这两小子有点进步,果然在荀师家涨了见识,也多少知了分寸,不打听主家的事,这就是为人奴仆的本分。以后,这两人都可以用用。” 回到屋里,范氏已经做好了早点。 一大锅白米粥,配上四色咸菜,萝卜,榨菜,青菜,黄瓜,切成细丝,放上盐,洒了上等的芝麻油,用小碟子装着,摆成一盘盘,闻着就是喷香的,令人食欲大振。 “嗯,这不错,咸菜是用心了的。” 周迅方才只吃了两碗豆腐脑,正饿着,埋头吃得很香。 除了米粥咸菜,还有油条,豆浆,这倒不是自己做的,是起早在街上买的。 周迅都吃光了,他正是九岁,该长身体的时候,加上平日里还坚持练武,就更要多吃点。 一大桌子的粥,菜,油条和豆浆,都被他一人吃完。 范氏已经抱出了纪雪落,这丫头还没睡醒,范氏耐心地给她洗漱、打扮。 她女儿晓红在厨房吃,那边另外有个八仙桌。 王六和小五都是下人,一会儿自然也在那边开伙,只是他们要等手上的活计忙完了再说。 纪雪落迷迷糊糊地被叫起来,又被人套上衣服,摆弄着,早就不满了。 这时候,见了周迅,就噘着嘴求抱。 “唤我哥哥,就给你抱。” 周迅蹲下来,掐着雪落可爱的小酒窝。 小丫头不依,就是不肯唤,只是一再伸出手,求抱。 “这小丫头当真是美人坯子,才这么点大就出落地这般标致。要不是遇到我,不定落得个什么下场呢!” 一时兴起,周迅用上灵眼,以另一种角度去观看。 眼前都是黑白色的,如同水墨画卷。 每个人身上都有三朵火苗,分辨一二,可以大致看出福寿禄如何。 这小丫头与众不同,福火寿火都是不长,唯有禄火旺盛。 说明这丫头福分浅薄,寿命不长,只是官运…… 周迅又换了一种望气术,观看她的气运。 只见头上黄气浓郁,有三尺见方,厚重的气团形成一朵小小的黄云。 云朵上有一只小小的锦鸡,正在展翅欲飞,可惜一只翅膀被人折断,羽毛也是散乱,整个似乎遭遇了很大的打击。 再仔细看,这片云气周围还有些散乱的气团,有红有白,一缕缕的,不时还有些凭空消散。 “这丫头的的气运这么强,莫不真是出身公候之家?云气散乱,前不久遭逢杀身之祸,正应此相。” 周迅托腮沉思,不理会小丫头张牙舞爪,暗自下了决定。 (ps:盗版的同学,作者快饿死了,求起点正版订阅啊!两万多收藏,不该订阅才七百!作者君快要饿死了!附:不满200字部分免费,不算灌水,发在这里盗版读者才能看到,请正版读者谅解!) 第三十三章府试(4000字大章) 接着逗弄小丫头的时候,周迅给小丫头摸骨。 外人看起来,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小家伙在玩耍,实则周迅已经不着痕迹地探查了周身上下。 “根骨未定型,应该能有所作为。” 等到四下无人时,周迅沉吟着。 “这丫头背后是非肯定不浅,还是要遮掩一二。” 一指轻点她眉心,一道灵符快速书就,随即隐没,原本浓郁磅礴的气数就被掩盖,如同罩上一层迷雾,只显露出一些如同烟雾的白气,中间夹杂几丝细微的红气。 “以我的手法,稍作掩饰,等闲术士望气时,只能看到我伪造的命数。白气浓郁,夹杂几缕红气,在常人之中算是小有地位,可以对外说是出身举人家的小姐。” “自古法不加于贵人,我这灵符固然神妙,但也未必能时时遮掩。不如引她入道,修行吾法。” 又是渡入一篇粗浅的吐纳搬运法子,唯恐这丫头不明白,周迅又特意着自家法力为她引导一番,梳理身体,灭杀三尸,方便她入道。 童身清洁,修行阻碍较少,心性较为单纯,更适合练习粗浅的吐纳术,用以培养道性,疏通经络,为下一步的修业做准备。 纪雪落沉沉睡去,睡梦中自然而然地开吐纳,周迅又多观察了一会儿,确信这丫头已经习惯这种呼吸方式。 初次还需引导进入功境,多次熟悉后就能自行修行,等她真正将之化作本能,入睡之后整夜都在吐纳做功,久而久之必能入道。 “这小妮子本身根骨不差,自此时开始炼气,三年后就是八岁整,那时差不多可以转入下一阶段修业。” 周迅估算下进度,准备来次因材施教,着意在此世收下第一位门徒。 “能在我行舟时遇上,又为我救下,还得我赐名,可不就是与我有缘,正是天赐的徒弟。” 他传法最重缘法,那什么是缘法?其实并不神秘,端看各家行止。有的只需合了眼缘,就可列入门墙;有的只看诚心,设下十八般考验试人心意…… 于他而言,就是缘法,讲究自然而然,遇见了,觉得不错,就顺水推舟收下……没遇见的自然就是没那缘法,入不得贫道门下,请往别处求。 末了有些不放心,又在这小妮子身上加了几道护身符咒,防范这小妮子入静时无意中引来外魔侵扰。 等这些事料理结束,周迅两手空空就出门。 天刚蒙蒙亮,贡院前已经聚了不少人,周迅混在其中,好不起眼。 等到时辰到了,就有差役来开锁,放考生进去。 事先有发放铭牌,写着座位名称,背面还有考生籍贯信息。 一群提刀衙役就在那边检查铭牌,丢失铭牌的一律不准入。 很快轮到了周迅,检查铭牌的人见多了童生,也没因为年纪看轻他,只是扫了两眼,在花名册上画了一勾,就让他过去。 进了贡院,还不能直接去考,旁边设了大大的帷幕。 前面进来的童生,都敞开了衣服,被一一搜检,帽子,鞋子,束发的带子,衣服夹层,统统都被人搜查。 只是为了不辱没斯文,还是允许考生保留最里间单衣的。 “难怪父亲对那些话本中女扮男装考中进士的段子嗤之以鼻,就眼下这架势,真的是女儿身扮成男子,连府试这关都未必能过得去,还想考进士?” “真要是女扮男装,这般只穿着一身贴身单衣,被人搜身,除非是瞎子,才辨不明男女!” 正想着,就有几个夹带的考生,被搜查出来,当场架出去,只是一路告饶,免不了被革去学籍,三年不能再考。 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污了名声,在武安府是别想做人了。 周迅也被如法炮制,搜查了一番,发髻都被粗暴地打散,查看是否有纸条藏匿,又被翻来覆去检查外衣,毕竟往年有的考生用针线绣着字迹。 好一会儿,才放过了周迅,这时已经很狼狈。 周迅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寻着座位号,找到自己的小隔间。 很好的位置,距离茅厕较远,又远离伙房,不至于被异味影响到。 隔间很小,只容得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三面是墙,一面对着中间走廊,上面加着一层木板遮挡风雨。 周迅里里外外检查了这考试隔间,没有发现问题。 他坐下等着开考,从这边看,能见到对面那考生。 这贡院的隔间都是这般,一个个紧挨着,对面都能看见,要是目力好,不难看见对面的考生试卷。 又等了一会儿,有差役送来笔墨纸砚,这府试时都是由考场准备文房四宝,为的就是防止作弊。 周迅知道一些趣闻。 曾有考生挖空心思,做出空心毛笔,藏下文章;也有在砚台上下功夫,巴掌大的砚台竟然雕刻了整整几万字;当然研墨的墨条更不消多说…… 总之是各显神通,到后来考场干脆不让考试带东西进来了。 吃食都不让带,省的你一边啃着饼,一边找字,又来个噎死的。 “吃食,清水,似乎有人要在这里动手脚?” 周迅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预兆。 “这伙房供应的是全部考生的午餐,直接在伙房动手难免误伤其余考生,动静太大。” “无非是买通一二送食的差役,专门给我的那份加料,都是用烂了的诡计。” “府试不过考一场,傍晚就收卷,便是不吃不喝也就几个时辰,倒要看你们玩出什么花样!” 打定主意,周迅决定不碰考场提供的饮食,反正对于他而言,几天不饮不食也只是等闲事。 “邦邦邦——” 敲击声传来。 “贡院落锁了!” 自此时开始,任何人不得进出贡院,考官也是如此,贡院外有一队人马,披甲带剑,维持秩序。 接着,远远地,就听到尖嗓子声。 “请考神——” 这是宦官的声音,宦官有监督之责。 贡院一处,神像之前五个考官,并一个宦官,领着一帮杂役,躬身拜下。 神像放出一层白光,向整个贡院蔓延过去,不多时,就笼罩了整个贡院内外。 “考神,不想还有这种神职。” “仅仅局限于考场之内,作用无非就是检查科场舞弊,先前县试时似乎没见过。是因为县试应考人数太多,所以不值得?” “这神力量微薄,可是在考场范围内职权最大。以道术作弊,轻易就能察觉。” “就是不知这考神,是不是每个府都有,还是只有一个考神?” 这边拜过考神,主考官就笑着问道。 “刘公公,可以开卷了!” 那宦官捏着兰花指,矫揉造作地嬉笑着。 “杂家区区一七品内侍,可不敢称公公。王大人才是本场主考,自然都听您的,何必问杂家呢?” 那王大人放下心来,这宦官不似要为难他的样子。 于是恭敬地请出一箱试卷,签字画押,盖上大印,揭开火漆,将封存的一张张试卷分发下去。 试卷都是空白的,考题要等会儿才会发布。 王大人是主考,但是出题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几个考官将样题取出,是封存在另外一个箱子的,印刷出来的考题,都在这里。 差役将考题单独发下,没人一张,页面破损缺口污染者可以调换。 周迅正襟危坐,领到考题时看了看。 “第一题就是数算?这是《算书》上的鸡兔同笼之题。” “鸡兔同笼,有头七十二,有足二百二十二,问鸡与兔各几只。” 这题不难,周迅心算一下,就在旁边答题卷写下答案。 第二题,考的是经义,是自《雅风》摘出的一段,约二十句,问这段讲的是什么,涉及的典故。主要考的是对经义的熟悉程度,不熟背必考经典书籍的考生,这题就答不上。 周迅对经典倒背如流,这题毫无难度,稍微考虑下,就答完了。 接着,还有十几道题,考地理,天文,历史,博物,各种都有,有些却是刁钻古怪,周迅也要思考一会儿才能下笔。 考官在贡院里来回巡视,不时纠出一二考生,命差役叉出,听候处置。 被取消资格的考生当场嚎啕大哭,引得人心烦意乱。 接着就被关到了贡院边上的黑屋,暂时不能放出去。 周迅对面那考生,二十多岁,这时烦躁着,就抓头皮,头皮屑飞了一地,眼睛就不断在往这边瞄。 周迅不动声色地将写好答案的几张卷面吹干,倒扣在左手边,然后接着答题。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差役们送来了贡院预备的午餐。 一荤一素,加上米饭,不少考生都暂停答题,用着午餐。 周迅也分到了一份,只是一筷子他也没动。 “哼!” “真拿我当白痴了!就这个样子,谁会下筷?” 周迅面色不愉。 他的这份午餐,是油绿色的,泛着酸气,一看就是馊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原来是这般恶心我来了!” “端的是不要面皮!不当人子了!” 这就是下三滥的手段,不甚高明,用意只是恶心人。 确实,换了旁人,免不了此时就要大怒,乃至于咆哮考场……纵然最后能换一份食物,心情却全被败坏掉了。 “这也就罢了,不过是小孩子斗气的把戏,且不和你计较。” 周迅干脆不碰饭食,继续答题。 过一会儿那差役又来了,见着这没动过的碗筷,挑衅的笑着,还给了个欠揍的表情。 “……” 周迅不理会他,只是答题,只是暗自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那差役见面前这小孩居然不上当,也是无可奈何。 “怎么这么能忍?” 差役也是有些惊讶这少年的耐性。 他这招以往百试不爽的少年人最易冲动,稍加挑拨就会失去理智,只要在这考场上弄出大动静,不管是不是占着道理,这次的考试都是黄了。 恶了考官,难免落榜。 本以为这次也是如此,没想到居然没成。 “这可不行,我已经拿了好处,要是事办不成,那百两纹银就得吐回去了!” 只是考神监控着贡院,他也不能太明显,只好收拾碗筷离开。 到了伙房,差役就对一人使眼色。 在这里,已经出了考神监管,所以能说些话。 “怎么了?不成?” 那人一身差役打扮,十三四岁的样子,却生的白净,手上也很干净,看起来就像是个富家少爷。 “贾小少爷,你说的那人,他油盐不进呐!” 说着,指着那纹丝未动的饭食。 “瞧瞧,这馊了的菜,一点没动,也不出声,就顾着答题去了。” 贾小少爷急了。 “那怎么办?我可是和人打赌的,一定要让他出丑,最好是舞弊,革了功名才好! 再不济,也得让他这次名落孙山!” “小少爷,你为什么非要盯着这人不可呢?我瞧着,要不然还是算了,反正也没有深仇大恨。” 这差役试探着问。 “那不行!这人居然要娶我的林妹妹!我就要他考不中!” “林妹妹只能是我的妹妹!才不嫁人呢!” “我要林妹妹留在我家,这家伙就不能留!” 贾少爷问着: “喂,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再也不能来烦我的林妹妹?” 那差役听得津津有味,脑补着各种市井段子,觉得大人物的八卦比什么说书都有趣。 “贾少爷,这可真是难为小人了?小人不过是做了几年的差役,可不敢坏了规矩。再说,这府试考完了,也还有院试,院试过了,才是生员呐!” “于您国公府而言,区区一个小小生员,还不是任由拿捏,何必着急呢!” “考场之上,到处有专人注意,还有神明坐镇,做什么手脚都是难上加难。” 这差役恭维了几句,自己却是不想再掺和更深。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便宜他了!” 贾少爷顺手解下腰间的一个荷包丢给这人。 “赏给你了!” 那差役接了荷包,掂量下,怕不是有十几两散碎银,知道这是专门预备打赏下人的荷包,道声谢,就退下了。 第三十四章薛蟠 日影西斜,时至傍晚。 周迅在半个时辰之前,已经答完题目。 将一页页纸张翻开复查,有无错漏,是否卷面不洁,接着将几处不妥之处修改,誊抄。 字斟句酌,整整花了半个时辰。 “呼——” 周迅吐出一口浊气。 小心地整理好答题卷,标注好序号及题号,叠整齐,取来左手边压着的羊皮纸袋,放入,封好口子,又将废卷团成一团,丢到脚边的竹篓之中。 墙边有一小铃铛,他拉了拉铃铛。 清脆的铃声,在贡院里传得很远。 很快就有两个文吏过来收卷,当场糊名,贴上座位号,交还铭牌,就可以出去了。 提前交卷是允许的,只是最多提前一个时辰。 交完卷,少年郎舒展一下身体,不经意间瞄了一眼。 原先有个差役一直在这附近转悠,眼神老是往他瞧,他早就发现了。 “到下午时就不见了,想来是算计落空,或者还有其他打算。” “考场是考神的领域,不论做什么风险太大了!” “倒是考场之外,便于下手。” “快点来吧,我也很好奇,是谁在算计我。” 其实周迅也知道,自己很安全。 府城之中,有府城隍,城隍神大致能监控城内外,只是这种神力领域范围出城十里之后渐渐消退。 在城内,想瞒过城隍,直接动用道术不被发觉…… “真有能瞒过城隍施法的,首先得算我一个!” “相必是动用凡人手段,可这是府城啊!” 府城之中,不是没有阴暗角落,可明面上治安是有保障的,时时都有衙役巡视。 只要周迅不自己专挑小路走,一般不会遇上危险。 出了考场,眼见着太阳已经被贡院前面的雕塑遮挡住半个身子,周迅眯着眼睛,打哈欠。 “这考场伙食真是难以下咽,不若去听雨楼吃点好吃的。” 周迅自言自语,又磨蹭了一会儿,才踏着散碎的步子离去。 身后十几步外,一个鬼鬼祟祟的差役,捧着一杯茶水,小跑着离开。 听到那细微的脚步声,少年郎的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 “不枉我苦心设计这场戏,今儿王六和小五都被我支走了,正好能舒展下筋骨。” 街边有人在叫卖糖葫芦,一串串糖衣包裹着的山楂,用竹条插在草扎的草人上。 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地上垫了草席,就那么坐着等客上门,连叫卖都懒得喊了。 见到一个穿着不凡的少年郎停驻,那买糖葫芦的小贩就起身。 “这位小少爷,可要来几串糖葫芦?只要三文钱一串,不甜不要钱!都是新鲜的山楂,家里熬的红糖,可好吃了!来两串吧?小少爷,小公子?” 周迅取下一串糖葫芦看了看,山楂个头大糖衣也厚,卖三文不算贵。 “来两串,给我包起来。” 又想到晓红和雪落,都还是孩子,他又改口: “等等,两串不够,再来上……十串吧,一共十二串糖葫芦,三十六文。” 解下荷包,数出三十六个铜钱,放在草席上。 “好嘞,您拿好。” 小贩用纸张扎成的大带子,装好十串糖葫芦,瞄了一眼钱数目,对的上。 接过糖葫芦,当场拿在手里咬着。 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棒,山楂开胃生津,空腹吃着,会越来越饿。 周迅腹中空空,吃下两串糖葫芦后,已经开始鸣叫。 眉头微皱,他控制着腹部气血流动,阻止这声音发出。 随后快步走向听雨楼。 听雨楼是靠近贡院的一家小酒楼,距离很近,就隔着一条街,小有名气的百年老店。 这酒楼有五层,一面临河,食客可以从在楼上望见河水。 大门前的店小二见惯了赴考的学子,即使周迅年龄小了点,也不算少见。 于是周迅被小二殷勤地引到二楼一个小隔间。 这样的隔间互相之间,巧妙地用各种盆景、屏风、楼梯、柱子等相互间隔开来。而且大凡隔间,都能分到一个窗户,采光都还不错,空间上布局别出心裁。 周迅也是觉得不错,就问着。 “这层很是雅致,布置精巧,足见匠心,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小二微微弯腰,从肩膀上取下搭着的毛巾,在擦得发亮的桌子上又抹了抹。 一边顺口回答。 “您不是本地人吧?听您的口音,就是考化县那边的,一准是今儿过来参加府试的读书人。咱们这儿谁不知道,这听雨楼,都是我们少东家给布置的。” “怎么?你家少东家在这儿很有名?” 周迅见了桌上一块竹牌子,拿起来一看,上边写着许多菜名。 小二见了他拿起那牌子,解释着。 “这叫菜单,也是我们少东家做的。把菜名写成单子,任由客官点菜,按桌号上菜会账。” 周迅随手点了几道小菜,一碗牛肉面。 “好,大碗牛肉面,招牌菜山药炖乌鸡,红烧鱼,四色素菜小炒。客官您请稍坐,小人去去就回。” 周迅好奇地打量了下这处雅间。 左右都是屏风,画着山鸟虫鱼,似乎都是玻璃制品。 前面就是窗户,透过去,可以隐约见到远处的行船,船上的人与物,都成了一景。 身后有一人高的盆景,里面是假山、文竹,郁郁葱葱的,看着也赏心悦目。 不多时,小二就回来了,带回一份牌子。 “这是您的点菜凭记,还请收好喽。” 入手冰凉的,是一块玻璃,做成枫叶状,上面雕刻着“十七”。 “小二,你们这够离谱的,舍得拿玻璃做牌子?” 小二自豪地说: “这您就不知道了!咱这儿可不缺玻璃了!” “少东家据说得过异人指点,传授了烧制玻璃之术,能烧出纯净的玻璃,比西域传来的玻璃还要透明。” “少东家把这玻璃之术拿出,和贾家,甄家合股三家共享,每年坐享一成红利,那就是月入十几万钱啊!” 周迅听到“异人”若有所思。 “你家少东家可有功名在身?” “那是当然,我家少东家去年刚中举人。” “人称浪子回头薛蟠,说的就是我家少东家!” 第三十五章炼煞 “有趣,浪子回头,异人传法,烧制玻璃,酿酒秘方……” 周迅自小二那边打听了不少消息,那小二好似非常崇拜自家少东家,说了许多。 只是周迅怎么都觉得,这个套路相当熟悉。 “这不就是紫霄仙域那边儿,大明官府经常张榜通报过的,所谓域外天魔夺舍迹象?” “大凡举止大异寻常,忘记常识,语言不通,或者显出异能……有其中一千多种异常特征的,均需立刻上报,调集术士团队镇压,同时通知附近门派,协同围剿域外天魔。” “大明官府对此向来是不容忍,宁杀错,不放过!据官方统计,每个县,每年平均出现三十例事件,镇压域外天魔二十起……” “域外天魔,如若不能融入此方天地,那就是纯粹的入侵者,杀之有功无过,最能积累功德,一个个都是功绩啊!” “我是正经渠道降临,走的是道君的路子,有本界天道背书,谁来都是无惧,倒不必在意这个。” “倒是这薛蟠,七年前,被雷劈中,从此一改恶习,发愤读书,去年还中了举人……听起来似乎是个安分的,要是他是那种肆无忌惮的就好了,那种穿越者多半能挣到一笔功德。” 周迅有些惋惜,这种安分守己,自觉融入世界的异域生魂,即使消灭了,可也没什么收益。 又赏了会儿景,小二端着菜盘上来,一份份送菜。 周迅点的牛肉面到了。 这年头,想吃牛肉可不太容易。 牛,尤其是耕牛,是重要的物资,不允许私下宰杀,除非是老牛,拉不动犁了,报上去,才能宰杀。 不过嘛,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你不让我宰杀牛,可我家牛摔断了腿,断了脖子……这下能吃了吧? 所以,有钱人家,每年总有许多牛摔断腿和脖子的。 有时来了客人,为了显示郑重,家人就会特意让某头牛摔断腿……最后都形成了惯例。 所以这酒楼里面,见到牛肉,其实很正常。 这碗牛肉面,放了红油,辣椒油,牛肉切成小丝,混在面条里,纯手工擀的面条,劲道十足,“刺溜刺溜”,周迅吃了就停不下来。 一口红通通的面汤喝下,嘴里就像含着爆竹,辣得他满头大汗,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菜来喽——” 点的菜都到齐了! 周迅风卷残云般,吃光了桌上的食物,犹自不满足,又唤来小二,再上了三大海碗牛肉面,才吃了个半饱。 结账后,小二恭敬地将人送到楼下门口。 “欢迎客官您常来啊!” 周迅笑了笑,看了看西边的太阳。 此时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一半,残阳如血,照在身上,长长的影子在街道上拖得远。 不远处河上,码头的船都已经入港,正在搬运货物,人来人往。 “起风了啊……” 少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随后,瞧了听雨楼一眼,就大踏步,昂然离去。 听雨楼,五楼,一处房间。 这里布置得很精致,处处家具无不是上上之品。 香炉点燃着名贵的龙涎香,旁边橱窗里放着一排排整齐的书籍,看得出经常翻动,主人是个好读书的人。 青年男子和一个少年对坐着,桌上放着一壶泡好的茶,和许多点心。 青年人靠着窗户,方才正往下边街道看。 “薛大哥,这忙,你帮不帮我?” 青年人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小杯苦茶,掩饰自己的心绪。 “果然是他,只是对视一眼就给我这种压力。” “梦魇之主给出的原著剧情,对这人也是语焉不详,倒是难以知晓他的实力。” “按照剧情,这周迅初次见到《红楼梦》人物林黛玉时,就已经修习有水部道法,而且精通各种法术,很难对付。” “这是一个综神话世界,原著名叫《聊斋异闻录》,为主世界的某扑街写手著作,原文只写到八十万字就结束了,后面一堆坑没有填,也没办法通过原著来判断他的实力。” “这种危险的人物,能不碰面是最好。反正我的任务,只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三十年而已。” 想到这里,这青年就有了决断,心下为之一定,肩上压力顿时一轻,修炼上乘武功带来的灵觉隐隐雀跃,似是避开了某种生死大难一般。 豁然惊醒,青年暗暗吃惊,出了许多冷汗,沾湿了后背。 “我修炼的是大唐双龙传世界《长生诀》,突破宗师之后,最是灵觉敏锐,能预知祸福,避开危机……这次居然在事后才有感应!岂不是说,在那人面前,我的武者灵觉都会失去作用!” 青年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身上真气疯狂运转周天经络,一股淡淡的气势不自觉就逸散出来。 面前的白衣少年纨绔就受不了,感觉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一般,都快呼吸不畅了。 “薛……薛……大哥。” 精致如同女孩的脸庞涨得通红,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啊!对不住!贤弟,真是对不住了!” “愚兄方才忽有所感,武道有些领悟,却是误伤了贤弟!罪过,罪过!” 青年忙告罪几声,收回了外放的真气力场,那少年咳嗽了几声,又灌了一大杯苦茶,才缓了过来。 “薛大哥,你这武道真是绝了,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像你这样练武的!” “那是我聪敏好学,自创武道!” 青年暗地里吐槽。 “你们这世界的武道,真是奇了怪了,不练真气,只练肉身气血,偏偏还不是凝练穴窍的人仙武道,整个一四不像。就这样居然还能出几个武圣,也是轮回世界的一朵奇葩。” 少年摇摇头。 “不是,不是,不一样的!我祖爷爷当年说过,武道要炼煞,炼煞有神通。薛大哥,你这就算是练煞了吧?” “啊哈哈,当然,当然是啊!” 青年打个哈哈,就找个话题圆了过去。 心里想着: “炼煞?这个世界的武道跟煞气有关?以前我倒没注意过,原著里也没提到过,看来或许可以探索一二,也许是隐藏支线任务。” 第三十六章龙阳 “薛大哥哥,你这么厉害,教训个人肯定没事的!” 薛蟠还是摇头不答应。 “不行不行,我是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哪能为了你小子争风吃醋的事儿捋袖子就去打架?还要不要进学了我?我过几年可还打算考个同进士的!你可别害我!” 薛蟠怎么肯为了区区一个贾宝玉就亲身犯险,得罪那个不知深浅的人物? 薛蟠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自吐槽。 “你贾宝玉前身也不过是个神瑛侍者,做的是侍候别人的活,卷绣帘,端茶水,在神仙里头也就和山神土地同类,论自在兴许还有所不如,起码人家山神土地也是有实权的。不过是给你几个笑脸,陪你吃过几次饭,你还真当你有多大面子呢?我可不是警幻那破落户,上杆子扒上你,指望你说几句好话,好评个甲等业绩。” 神仙也分三六九等,水德星君,雷公电母也是神仙,打扫园子,端茶送水的童子也是神仙,山神土地都是神仙。 读过这次任务世界剧情的薛蟠自然知晓其中差别,原本对于红楼剧情还有些期待的他,瞬间失望了。 神瑛侍者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杂役,或许是有点身份的仆人,可是能和正经的星君,天神比吗? 捧得再高也没用,这就是个废物点心! 至于绛珠仙子,倒不算是神仙,应该算是修成仙体的散仙一流,被警幻忽悠了几句,傻乎乎地就跟着下来,说什么拿眼泪还那天河水。 反正整个红楼梦,就是警幻为了年终考核成绩讨好神瑛侍者整出的事端,至少薛蟠是这么看的。 方才说了“进学”、“同进士”几个字,那贾宝玉顿时就跳起来了,忘了刚才的事情,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薛蟠就大叫道。 “薛大哥,我见你文采了得,人品相貌都是一流,为何要学那些蠹禄,简直白瞎了你那一手好诗文!” 薛蟠也不动怒,笑着不说话,只是藏在桌下的右手用力过度,将好好的一块羊脂玉玉佩给捏做了齑粉。 “好你个贾宝玉,我好茶点心招待你,亲自陪你聊天解闷,你不领情不要紧,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 “要不是跟着你有剧情混,哪个耐烦陪着你吃酒?一个在脂粉堆里养就的纨绔蠢物,也该张口蠹禄,闭口市侩的! “以前看红楼梦还不觉得,现在亲自见到了,才觉得是真可恶!” “经济世俗,人情往来,被你视为市侩;道德文章,算学经义,科举正途,竟然唤作蠹禄······你要不是国公府二房嫡子,早坟头草老高了!” 薛蟠勉强自己笑着,又说了些话哄着,顺着他的性子来。 偏偏贾宝玉今儿不知怎的,就是不肯收敛,一心一意叫嚣着要薛蟠出人手,帮他教训那个情敌。 薛蟠的笑脸有些挂不住了,耐心渐渐也快消磨干净。 对贾宝玉这种货色,他的耐性有限得很。 “给脸不要脸!要不是警幻那个破落户,还有癞头和尚、跛脚道士给你张目,就凭你今儿这几句话,你这小子就别想囫囵着出去!” 一发狠,薛蟠就答应下来。 “既然这小子自己找死,那就让他撞上铁板!” “我记着那周迅好似也是仙人下凡,战力忽高忽低,也不知跟脚如何,剧情中大闹太虚幻境也没见有谁追究,想必是在天界也有后台。” “嘿,神瑛侍者,你得罪了这尊大佛,回头还能回到天界当差吗?” 尽管恶意满满,薛蟠还是堆着笑容,应付着贾宝玉。 薛蟠这身子,本身皮相极好。 虽说养得有些富态,可这几年随着他重修大唐双龙传世界的长生诀,真气醇厚,自有塑形之功,早就恢复了最佳相貌。 再加上平日里歌风咏月,又有儒家学子风度,配上这容貌,在外面也是一个笑容就能让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脸红的。 这不,薛蟠想到贾宝玉撞到铁板,就笑得格外真诚,贾宝玉竟然看痴了,呆呆地,居然有些脸红。 薛蟠见了,就想起《红楼梦》某些隐晦的段落,一股恶心感泛起来。 “该死,差点忘记,这贾宝玉还有龙阳之好,在族学里和美少年亲嘴······该不是瞧上小爷了?” 想到自家兑换了薛蟠的身份,是以本体进来的,在梦魇神国时不觉得,现在想想,自家这相貌真的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了。 一想到这会儿贾宝玉正在意淫自家,薛蟠就恨不得给这小子一掌。 真要是下手,他有很多种手段,可以让贾宝玉死得不明不白,还不会被怀疑。 可是······ “为了奖励,为了剧情,为了生存,我要忍!必须忍!” 薛蟠这么告诉自己,顺手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 “嗨,回神了,在想什么呢?” 贾宝玉红着脸,好似一个小姑娘似的,还别说,他本身长相就有些偏中性,这时看过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可惜薛蟠只感到恶心,他的长生诀出自大唐双龙世界,最重精神,能感知恶意与善意,一定程度上感知对方情绪。 越是修为差距大,越是明显,大唐双龙世界的武道,灵觉敏锐是一大特征。 换言之,贾宝玉那激烈的情绪他差不多全盘感受到了······ 那激烈的,不加掩饰的沉迷,以及一些少儿不宜的片段,被贾宝玉不自觉地回想起来,贾宝玉更加脸红了,薛蟠是更加暴躁了! “······这才十岁吧?这个版本的贾宝玉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其他红楼世界的贾宝玉都没这么会玩的,果然是综神话世界与众不同啊!” 薛蟠突然哈哈大笑,一把搂住贾宝玉的肩膀,就把他往后面领。 “贤弟啊,你不是想看愚兄卧室吗?来来来,看愚兄给你展示一样好东西······” 贾宝玉羞涩地说不出话来,就像踩在云端一般,稀里糊涂地就跟着薛蟠,进了最里面一间雅间,这里才是薛蟠在听雨楼的卧房。 第三十七章青石 “嗯······啊······哦······” 床榻上,翻滚着,不时响起*****却是一个少年抱着个枕头在意淫。 一股灰蒙蒙的影子,缠住他的四肢,无形无质,不断变幻着形象,在贾宝玉眼中,一会儿是秦可卿,一会儿是林妹妹,一会儿是薛蟠,有男有女,都是他见过的绝色,个个风流倜傥,小意温柔······ 薛蟠怕脏了耳朵和眼睛,只是把这个满脑子龌龊的***锁在这门内。 “记住,回头那间房里的东西,统统给我用火烧掉,然后里里外外彻底清洗十遍,最后改成杂物间!” 薛蟠对着掌柜说着。 “那东家您······” 薛蟠不耐烦地甩手。 “小爷嫌脏,以后这家伙再来上门,就给我拒了,就说小爷访友读书去了,听到没有?” 掌柜的忙点头称是,生怕触怒了明显很烦躁的自家少东家。 薛蟠一刻都不想多待,自顾自下楼去了。 “《蜀山剑侠传》世界,北方魔教下等九阴欲魔一只,最能消磨精血,吸干阳气,越是欲念深重,越是挣脱不得,这次只是给你小子一个教训······嘿,看我这暴脾气!《长生诀》真气都快气炸了!” “难道这个世界最终定名,会是《基佬红楼》,或者《猎艳贾宝玉》,这种别致的名字?” 梦魇神国会在派出潜伏者长期在某个世界搜集信息,最终确定名字,想到可能会出现个《基佬红楼》的最终定名,背上《基佬红楼》开荒者的耻辱名誉过一辈子,薛蟠瞬间觉得下手还是轻了。 “当初我初次见面就该恁死这家伙的,哪来这么多事呢?” 摇摇头,不再多想不愉快的事情,薛蟠招来几个下人,交代了几句,就乘着车走了,他今儿晚上还得回去照看他那可爱的妹妹,谁有空暇陪着一个纨绔子弟。 ······ 次日,放榜时。 周迅早早地起床,在晓红的服侍下,过上了不需要自己打水洗脸的奢侈生活。 早餐是油条包子豆浆,照例还有米粥咸菜。 范氏的手艺不如酒楼的大厨,可周迅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一晚上做功,感觉内景天地又有所进益,周迅心情也是不错。 “再过些时日,差不多就该布置内景天地了。” 内景世界,不可能只是单调的一个水潭,最终是要显化真实的,是作为最终的证道之地,不可轻忽。 “天地人三宫就不错,对应人身精气神,或者水晶宫也可以,以水法演化万物,立意也很好。” 纪雪落原先就不怎么怕生,这时候见到周迅,就从范氏背后跑过来,抱住周迅的胳膊。 “哥哥,好吃,我要吃那个。” 说着,小丫头就指着那个大纸袋子,糖葫芦买回来还放在那边。 “自己去拿,只准吃一串,多了会蛀牙的!” 小丫头嗯了一声,就过去抓了一串糖葫芦,一口一口地咬着吃。 周迅吃完早点,就出门了。 府试这种资格考试,次日就能见到榜单。 周迅不打算挤过去,还是老样子,花了几个铜板,雇了人帮忙抄榜。 这种人,认识几个字,不得进学,平日里也就靠着写对联,抄书度日,这个时候也出来靠给人抄写榜单挣钱。 那人大约五十岁,衣服都洗得发白,还有几处破洞,用针线给缝上了,见了周迅,有些激动,然后说了。 “榜单只要十文,不,五文,我就抄写一份。” 周迅一眼就看出这人的心思,无非是求进学而不得,见了自己这么年轻的学子,难免会有点嫉妒。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种人到处都是,大夏的读书人还是太多了些。 于是周迅悠闲地坐在一楼等着结果,一边悠闲地喝茶。 那人倒是有些路子,也不知怎么做的,一盏茶工夫,就带回来厚厚一叠榜单,都是抄好的,过来就给买了他榜单的人分发。 “哈,我中了!” “我也中了!” “同喜同喜!” 不时就有人欣喜地叫出来,也有人名落孙山。 周迅见了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二名。 “第一名,甄宝玉······” “是金陵甄家子弟,难怪难怪。” 甄家有权势,老祖宗是当今天子的乳母,而今也有八十岁高手,甄贵妃还在宫中,甄家可谓是一时煊赫至极,给自家后辈弄一个府试第一根本不需要费力。 看完榜单,周迅就自己离开。 到了僻静处,被人堵上了。 一脸苍白,面如金纸,脚底打飘的贾宝玉,带着五个壮汉,前后堵住了周迅的去路。 他们手上拿着棍棒,狞笑着,靠拢过来。 昨晚做了整夜春梦的贾宝玉,恶狠狠地指着周迅,道。 “就是你害得林妹妹茶不思饭不想,整日以泪洗面?” “我看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我长得好看呢!” 确实,周迅也算俊秀,可到底不像是贾宝玉,偏向女相,论好看就差远了。 毕竟,贾宝玉是能够混在女生堆里,不会被一眼发觉的那种类型。 “如果你说的是林家女儿的话,应该不可能。” “我觉得这事和我无关。” 周迅不咸不淡地说着,也没停下脚步。 争风吃醋的年龄,他已经过了。 两个壮汉拿着棍子就打,脚步一转,让开。 再一看,周迅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他们,直奔着贾宝玉。 贾宝玉两眼发黑,被阴魔吸取了太多阳气,这时候就有些不适。 一片阴影挡在他的面前,抬头一瞧,正是他的情敌,虽然这只是他的认为。 “咦,你原来是个有点来历的?” 随后脑袋一晕,他就失去了知觉。 周迅放倒了五个不通武艺,全凭蛮力的伙计,把贾宝玉身上的那块顽石解下,带着把玩。 双手轻轻一合,再摊开,那块通灵宝玉就恢复了本来面目,正是一块大青石,被人变做这巴掌大小,又给题了几句吉祥话,换了颜色。 这次落在周迅手中,又可以做许多事。 第三十八章福地 次日,收拾好细软物品,又购置了许多礼物,一行人退了小院,打道回府。 满满当当地装了一车,多是些来自各地的特产,是考化县那种小地方见不到的。 府治毕竟是武安府府城,繁华许多,商船来往各地,又靠近金陵,人来人往,日夜行船。 来时只三人,返回时六人,还有一大车的物件儿,只能花钱租下一条船,载着他们回考化县城。 这次行船花了一天,到第二天傍晚才到达县城,中途还休憩了几次。 到了县城,方知荀或访友去了。 “你是说,荀师得友人相招,去降服妖魔了?” 周迅有些不太明白。 那个回话的下人一挺胸膛,自豪地说。 “老爷曾说,读书人精通义理,心身奉行,自然养就一身沛然之气,至大至刚,可斥鬼神。” 周迅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便替我转交给师母,弟子急着归家,便不多留了。” 事先在荀家准备好的牛车、马车,都牵出来,并一些下人,凑成车队,浩浩荡荡绝尘而去。 马车本来并不舒坦,只是周迅另有事情,独自坐入马车。 静中返照灵台,显现一处殊胜妙境,正是他的内景天地。 此时内景天地内,已经有了蓝天白云,树木花草,河流深渊,约有方圆十里。 心意一动,这内景之中,就显化出他的身影。 “沛然之气,结成碧血丹心,诗书礼义施教化,道德文章不可欺。原来这也是一种修行。” 伸手一探,便拿到那本无字之书,此时随心而变,悟透这番诀窍,又是另一番光景。 书中大放光明,化作一条匹炼般的长虹,约十几丈左右。 “这就是我对于儒家的理解,包括前身今世乃至于其他分身的见识,也只能显现出这么景象。” 略微存神感应,正是一股至大至刚的力量,沛然难当,其中更隐隐蕴含人道大势。 “这种力量,正大光明,至大至刚,象征着天地正气,有此气在身,术法难侵,鬼神敬畏。难怪荀师一个读书人也可以降服妖魔。” 周迅对荀或很是尊重,尽管对方只是一个凡人。 接着,周迅越过几处景致,来到水潭边。 这里也是大变模样,已经有数十丈深浅,谭边浅水处放置着一块大青石。 上次打晕了贾宝玉,拿了这石头,周迅也没为难他,小孩子之间乘风吃醋的事儿,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这青石颇为不错,周迅想着祭炼一件合用的法宝,已经将这青石搁在水中七天。 “以符咒法水洗炼七七四十九日,这翻天印便可成型。” “可惜没有上好材料,不然炼成一柄飞剑也是好的。” 由于是真灵下降下界,除了少数的几种法宝,其余物件难以带下,周迅几乎是从头来起,就连一件防身法宝也是无有。 周迅闭目继续洗炼青石,谭中水流无风自动,一浪接一浪,拍打在青石上。 每一波浪潮,都是一次洗炼,青石都会微不可查地缩小一圈,而本身重量半点不损。 等到四十九日之后,青石化作一方巴掌大印石,就算初步炼成。 到时遇见对头,一举打出,更有数百万斤力量,碰着就死,擦着就伤,端的是阴人神器。 …… 马车一路颠簸着回到周家。 一别就是两个月,周家还是老样子,朱门大户,石狮镇门,匾额上挂着“周府”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明悟儒家正气之后,再来看这匾额,又是另一重意境,周迅只觉得这字充满一种大气,可以无形中震慑邪祟。 门房见少爷回来,殷勤地上前侍候。 周迅没见到自家老爹,就问道。 “父亲呢?” “少爷,老爷在宗祠那边。” 下人上前答道。 周迅安置好范氏,晓红,又给纪雪落特别安排了住处,就去宗祠。 远远地,见到宗祠那边有不少下人在挥锹动土,自家老爹不时指点方位,下人依言开挖。 周迅上前见礼。 “父亲,不知这是……” 周桂粘着胡须,笑着答道。 “不过是略做修缮。看你样子,也是入门了的。怎么不自己拿灵眼去看?” 周迅这才注意到,周桂身上多了一层浅浅的灵光,只是很稀薄,几乎会忽略过去。 听到这话,周迅当真拿灵眼去瞧。 在灵视之中,这宗祠地底下隐隐约约存在一处重叠的建筑,与这宗祠对应。 其中昏昏暗暗,又有一处放出微弱白光。 周迅又仔细去瞧,那景象渐渐看得清晰。 正是一处占地十几亩的园林,有山泉,小溪,楼阁,田地,在这片昏暗的区域中,被一片光明笼罩着。 那光明的来源,就是自家所在的宗祠。 “这是光照门庭啊!” 周迅叫道 “不错,你也见到了!可见这些日子用了心的。” 周桂很开心地回答着。 “本想着,这得等到你中举之后才能有这气象,不想提前就有了。” “光照门庭,大约就是中举后名列榜单,得朝廷一丝皇朝气运赐下,可以在冥土生成光明之地,拥有住宅,先人死后魂灵可以得以享福,不受冥土诸多苦楚。”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风水之力竟也有这妙处,不需皇朝龙气,单单我家的风水,就做到了这步。” “你看你看,这十几亩园林,就是我家祖先所在。还有历代许多忠仆,生前为我周家立下功劳,死后也能得以进入这光明之所,得以享受清福。” “以往我不入道门,没有修为,不知究竟,只是想着借着风水之力扭转运势,误打误撞之下,倒是给我家在冥土立下了根基。” “所谓阴宅阳宅,都是风水说法。而今能以灵眼望见,更有许多往昔晦涩不解之处,豁然开朗。于是我就又着手修改,以求弥补一些错漏之处。” 周桂说到这里,也是一阵感叹。 谁能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年钻研风水之术,竟然做到了许多人求而不得的事情。 “父亲可是想着效仿世家,建设一处福地?” 第三十九章祖灵 冥土是一处奇异的地方,非常广大,几乎无有穷尽,谁也不知其边际在哪。 凡间所流传的地府,便是坐落于此,转世轮回,也都是有的。 只是实情和传说不同,每个生灵死后都会进入冥土,但不是所有鬼魂都有转世再来的机会。 几乎九成九的亡魂,死后都会在无知无识间去往冥土,成为那里的普通居民,在那广大的冥土世界里挣扎求存。 家里子孙时常祭拜的还好,但凡一个写着名字的牌位,就会在冥土显现出一间小屋;一炷薄香,带着些许怀念,一点祈愿,就能化作甘霖,洗去晦气;四时贡品,按照古礼祭祀,便能化作冥土可以食用的粮食,食之可得延长阴寿…… 家里后继无人,无人挂念,断了祭祀的,那么就不得不忍受冥土中的各种灾难,苦不堪言,直到阴寿耗尽,又等不到地府那边的投胎机会,只能,彻底消散,回归天地间,这便是属于绝大多数凡俗中人的轮回。 至于结成金丹,修炼有成的仙人一流,可以自行兵解、火解,那种又是另一种规矩。 是以,人世间最重祭祀,最忌断了香火,正是来源于此。 周家先祖而今能在冥土有这般大的居所,一半都是靠着周桂摆弄的风水局势支撑,也算是周家子孙尽了孝道,总算没让祖先在地下受苦。 周迅又仔细看了看看,盘算了下差距,有些遗憾。 “老爹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力有不逮。” 接着,他又指点几处关键地势。 “这几处若是改了,风水之势便能增益祖先,应该可以让下面的阴宅扩大数倍。” “只是这样一来,这风水就不利于生人,原本好好的阳宅风水化作阴宅风水局,住在这边不出十年就要满门死绝。” “除非真的把这边当成阴宅使用……老爹,你不是打算把这老宅改成坟墓?顺便再迁移先祖的坟?” 周桂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周迅惊讶道。 “不是吧?老爹还真打算这么改?” “没必要这么急吧?我家形成的这处阴宅,十几亩大,到处都是光明,已经是幽冥中难得的善地,好地。等以后我中举,中进士,入得仕途,得了敕封,到时家庙接受香火,顺理成章地就能扩大成福地,最多也就五六年的样子,您的不能等?” 中举人就有一丝皇朝龙气赐下,可以用来给冥土先祖塑造阴宅,只是很微薄罢了,形成阴宅也是普通,黯淡无光。 中进士,一榜三人,进士及第,赐家庙对外接受香火,另有许多特权;二榜数十人,进士出身,也有些裨益,只是到底待遇差上一等;三榜同进士出身,特权更少。 入得仕途,得了官身,按照惯例都会加封父母,敕封文书化作光明照进冥土,瞬间就能成就一片大宅子,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光明之宅”。 到了五品官位,若能讨得恩旨,那追封先祖时,更有可能形成宫殿,亭台楼阁,山丘,河流,树林……大片大片的区域,都笼罩在光明之中,如同阳世,居住其中,没有各种冥土常见的飓风恶水毒草鬼类,这就是此世通常意义上的家族福地了,可以长久存在,过上几百年也不会消失,是真正意义上的家族根基之一。 “若是能在幽冥成就一处福地,让先祖们都能在下边儿享点阴福,过完阴寿,也算我们做子孙的尽了孝心——” 接着,又是话风突变。 “可要是周家真的绝后了,便是给个十七八个福地也不能换啊!你老爹我是痴迷风水之术,可还没疯癫!” 周桂见周迅还想再问,便不耐烦地回答。 “好啦,你老爹我,真的没那打算,以后你就知道了!” 周迅又想起一事,便对他说了关于在大河之中捡到女童纪雪落的事情。 接着说: “我本来不知道她的姓氏,只是她自己喊着纪,就叫她纪雪落,其实多半连名都是假名。” “我在道术上天赋不错,那道书上提及的法术通通都是练的纯熟,那时就用望气术观望了她的气运,氤氲有形,金黄吉气弥漫,不是祖上显赫就是公候嫡出,只是不知为何流落民间。” “父亲可是知道最近有什么变故,或是谁家丢了嫡出女儿吗?” 闻得这话,周桂就想了想。 “要说大事,最近几年没什么大事,也没听闻哪家丢了女儿。最近两月间,我也是忙着和你母亲参修道书,想着有生之年修成元丹,一并做对仙家伴侣,倒是没怎么关注这些。” 他又是笑了笑,抬头望着远处,西方一片夕阳红,火烧云烧透半边天。 “不怕说起来你笑,你母亲比我还热切。听闻修成内丹,就能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她可是常常整日整夜里研习,什么事儿都推给了我。” 复又低头看着周迅,郑重地说: “正好迅儿你也归家了,可以替父亲分担些。以后你成家立业,一样是要自己管家的,趁着现在先学着,以后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周迅不得不应下一堆麻烦事,只是临走时,还是念着纪雪落那事。 “父亲不如替我打听下消息,不然我只好自己去算了!” 周桂随手丢出一片树叶,打着飘儿出去,如同飞镖一般,钉在周迅鞋子前,半截都钉入土中。 笑骂道: “你又有几分道行,多少法力,就敢去推算贵人命数?快去把上个月的账本瞧了,明天我要见到!” “你那个捡来的女孩,为父会给你留意的。还用你多说?快去快去!” 周迅嬉笑着跑了,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只觉得难得的轻松。 身为子女,被父母宠着,是原先身为林正阳时也不可得的事情,不想自己作为分身却有了这番际遇。 仙人转世,觉醒前生记忆的不在少数,前世今生的父母都是父母,都是一段缘法,不会故意回避。 周迅知道自己的前生之后,也是以为人子女的态度对待此世的父母,不会自矜自傲,更不可能恩将仇报。 自古天下无不孝的神仙,正是此理。 第四十章鬼仙 凉亭里,周桂正侃侃而谈,对面坐着一个人影,若隐若现,身上披着一层淡淡的清光,如同隔着水幕。 “风水作用,如同无形之力,可以助人步步高升,也可以保佑子孙满堂。 然而这种无形无质之运力,不是无有止尽,也不会用不枯竭。 这就如同一条河,自上游往下流,有自有一股沛然动力。 风水局势,便好比在这河流之上,安上水车,借助水流之力,推动机械。 风水师体察地脉,考察气候,测量水文,最后计算出一处地点,巧妙布置,以借用自然之中的冥冥之势,以达到种种目的——或化解冤孽,或子孙满堂,或官运亨通种种不一而足。” “其实风水本身并不神秘,也可以后天习得此术。” “吾家所居,本来也是一处善地,经我之手,一点点挪移、改造,挖塘,修路,扩渠,引水,又借龙女之手,引来一份稀薄的水龙之气……终于完成了这处风水局。” “别看这局规模不大,,但也五脏俱全。上对应星斗,中借得形胜,下引来水脉,借来星斗,地脉,水文三种无形之力,汇聚成运,成此格局。以我计算,这格局若无变动,足可维持二十年。吾家自用却是绰绰有余。” “只是这局势寓意步步高升,乃是应用于官运仕途,于其他方面没有益处。” “近来我修法有成,渐渐发觉不足之处,思忖着改易一二,也好借用这运力,转化为道业助力。” 说完,周桂就捧起石桌上的瓷杯,啜两人一口茶汤。 对面人影看不清面容,只是坐在一边,作势也想捧起他面前的杯子,可是却直接透过去了。 尝试了好久,也只是勉强移动了杯盖。 轻叹一声,那人放弃了。 “还是拿不起这杯子。” 周桂笑了笑,放下自己手中的杯子。 “老祖宗,你才成鬼仙不久,魂体太轻了,是拿不动这杯子的。” 对面的人影虽说只像是一团水幕清光包裹着的光影,却也能如同生人一样发出声音。 “都说过了,不要叫我老祖宗,凭白叫老了我。” 声音清脆,似乎是少年人的声音。 “况且,我死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岁,之后一直在冥土中深层沉眠,直到被你们唤醒。” “于我而言,不过是睡了一场,回头就发觉自己多了那么多子孙辈儿的。” “要不是为了躲他们,我又怎么会跑到阳世间?这随便来场风,都是一次风灾,来点雨水,都是水劫。要不是已经转化为清灵鬼体,这会儿我连说话都不能。” 又是惆怅地感叹着,人影又在徒劳地去抓那杯子,每次都只能将其杯盖微微移动一点。 “那么,我叫你光誉公吧?” 光誉是这位先祖的字,他本不是考化县周家这一支脉的先祖,而是更加久远,上溯到六百二十年前的,古楚地姜国封君。 周让,字光誉。 生前是姜国王太子伴读,以博闻强记著名,二十岁病逝。 虽说没什么功绩,可还是姜国王太子追封其为光誉公,封地就在这一带。 后来周家几经辗转,迁移,加上战火,族谱也被毁掉过几次,到后来竟然忘记这位先祖的封地就在这里了。 能唤醒这位先祖,只能说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冥土广大无边,远比想象中要深远,也不知埋葬了多少沉睡的英灵。 能这么巧迁回祖地,唤醒沉睡六百年的先祖英灵,这种事情,千百年间估计也就这么一回。 “光誉公······” 这是当初他的封号,全称是灵感光誉公,封地是枣田县,又叫做枣田县公。 “我算什么公候呢?我那个县公大约也就相当于如今夏朝的一个上县县令,毕竟姜国当年兴旺时也不足百万户,又能有多少龙气能分出去。” “……侥幸得了敕封,还没等我高兴一阵子,姜国就给灭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太阳完全落下去了,这凉亭处在一片竹林环绕之间,显得有些阴暗。 好在一人一鬼多少都有些道行,也不在意这点昏暗,自然能暗中视物。 周桂仍然在品着彻底凉掉的茶水,安静地待在这里,陪着这位光誉公,听着他说些六百年前的事情。 虽然对方不说,他也能感受到那一层深深的孤寂感。 “但凡两国交战,都是阳世冥土两处攻伐。两面战场都会互相影响,冥土鬼国的胜利会极大地影响到阳世的运势,更有可能出现各种不战而胜,乃至于匪夷所思的巧合。” “其实世间哪里那许多巧合!阳世许多的巧合,看似难以理解,让不少智谋之士为之费解。其实只要把冥土局势联合起来看,大抵就没有秘密了。” “姜国一朝国灭,其实早有预兆,在阳世战事之前,先有五路鬼兵攻打位于冥土的姜国鬼国。” “我初得敕封,大小也算个鬼神,就在冥土参与战事,七战六败一平,终于被打得魂体受创,带着千余残兵,逃到这里,陷入长眠。” “鬼神应对改朝换代的大事时,只能靠着岁月。我的阴寿大约将近千年,沉眠中就耗去了半数。当年随着我一同退到这里的袍泽,随着我神力的渐渐枯竭,而今只剩下两百多。” “现在想想,过往恍若是梦境一般,再也不能追回了!” 言语之间,说不出的寂寥。 属于周让的时代早已过去。 当初熟悉的人,物,风俗,甚至地名都有了很大的改变。 一朝醒来,物是人非,这种经历也是难以体会的。 周桂能理解他的心情,于是宽慰着。 “光誉公,至少您的子孙后代还在。周家传承了这么多年,兴旺过,破败过,显赫过,也落魄过。可是到底,还是保留下来了。” “当年姜国那五大家族,而今安在?不过是雨打风吹去,尽数做了古。” “您在陨落前能够重新苏醒,失去了神位供养之后,还能及时转化为鬼仙,也是一桩好事。相较那些在沉眠中走向陨落的鬼神,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第四十一章炼度 “临风轻叹,长亭晚照,坐忆当年月·······” 周让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用的是周桂不曾听过的语言。 和当今流行的各种方言都不同,正是六百年前的雅言。 其中语调低沉,无边寂寥,令人不忍听闻,不知不觉间怅然泣下。 周桂仔细地听着,尽管根本听不懂这寓意,但想来不过是抒发心意之感。 纵然是听不懂词句意思,那种感情大约是共通的。 又听了好一会儿,直到东边一轮弯月挂上树梢,点点星光洒下亭间,方才停止。 在月光的映照下,对面的人影渐渐清晰,除了略带透明之外,几乎与生人无异。 “见笑了·······” 清朗如同泉水流淌的声音传来,比方才的声音更近乎常人。 周桂抬头凝视,对面的人影笼罩在月光之中,只是坐在那边,一层月光就被他吸引过去。 身上穿着的,是六百年前的公卿常服,月白色,贵气大方,又有古朴之意,与现下的服饰大有不同。 长发盘起,发髻由一支木簪束着。 额间点缀着一层朱砂般的法纹,那是曾经身为鬼神残留的痕迹。 面如冠玉,肤色白哲,眼睛炯炯有神,深沉而静谧的眸子里,隐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就仿佛是那些古画中的公卿贵公子,自六百多年前走过来一般。 那一身贵气,即使是穿着破陋的乞丐装,也是压不住的。 隐隐之间,周桂觉得,自家这位光誉公,很可能不仅仅只是他自称的那般普通。 见到周桂望过来,这位贵公子抿唇轻笑,整个身子沐浴在月光之中,一时如同梦幻。 这种贵气,是周桂平生仅见,任凭是世家贵子,气度也不及其一丝一毫。 这才是真正地高贵,相比之下,那些生在蜜糖之中,含着玉出生的所谓王侯子弟所谓的世家气度不过是邯郸学步罢了。 “子明,方才那首《离愁苦》,可是听懂了?” 周桂深吸口气,定下心神。 “光誉公,六百年前的语言,我又怎听得懂,不过是略微感受其中含义罢了。” 他恳切地劝着。 “只是过往都已成烟,光誉公不必过于伤怀,当年故人若是还在,想必也是希望您能过得开心的。” 周光誉抚掌笑道: “子明又拿这些陈词滥调来劝,可见还是不懂我啊!” “我周光誉可不是那些纨绔子弟,只好舞文弄墨,沉迷于脂粉之间,外边锦绣成堆,内里其实不值一文。” “当年我与王太子促膝而谈,纵古谈今,点评西南诸国世家子弟,多少人杰精英,看的都是文韬武略,经济世俗。” “那时候,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天下大事,想的都是三兴姜国,哪里有什么儿女情长?” “等到了下面,时局更是不妙,姜国在冥土被诸多强国还伺,心里装下的是战略兵法,忧虑的是姜国千年基业······”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那种会一直沉浸往事的庸人吗?” 周桂听着,禁不住感慨。 “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大抵与其心志有关联。心中常怀大志,肩担天下者,必然忧国忧民,气象宏大,望之便不类凡俗;反之,若是整理日计较家长里短,汲汲于蜗角虚名之间,那终究也养不成什么格局。” “从一个人的格局就能看出他的大致成就,以我观之,光誉公当年若是有著作存世,可与百家圣贤并列!” 光誉含笑点头。 “虽说有吹捧之嫌,可这话倒是熨帖。我若有著作流传至今,一定也能被尊称一声周子。” 说的很有自信,就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一般,让人觉得他说的都是实话。 说到这里,一阵触动,心湖微微泛起波澜。 正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传来,周迅提着灯笼,带着竹篮过来。 “这便是犬子周迅,表字明诚。” 周迅上前,挂好灯笼,自竹篮中取出削好的神主牌位,一支上好的凝神香,烛台,纸钱并一些瓜果贡品,摆在石桌上。 随后,恭敬地给两人施礼。 “明诚见过父亲,拜见光誉公。” 光誉颔首示意。 见着这些贡品,香火烛台,旋而又笑了起来。 “这倒是有趣了,当面烧纸钱给我,可别是市井凡夫那些糊弄人的纸钱。” 周桂也笑了,当着面烧纸钱,摆贡品的确很奇怪,尤其是此刻的光誉几乎就像是生人一般,越发显得古怪。 “光誉公请放心,这一把纸钱都是我亲自做法祭炼过的,肯定能在冥土通用。看着虽然少,其实分量足呢!” 周迅为了这纸钱,可是忙活了三个时辰,用上了一滴内景天地出产的真水,来祭炼这法钱这些冥钞可谓是分量十足。 “实则凡夫俗子祭拜先人,亲手一张张绘制、裁剪的纸钱是分量最重的,寄托的各种怀念、祈愿,到了冥土就能化作各种冥土通用的货币。 这取的就是一点诚心诚意,心越诚,则钱越重。 其实香火也是一个道理,都是要看心意诚否。 而高功道士有修为在身,祭炼的各种法钱又有所不同,可以凝练魂体,净化各种冤孽之气,延长阴寿,超拔苦难。 若是长期使用法钱,坚持修炼,使得魂体内外清灵,修成清净琉璃般的魂体,这就唤作“鬼仙”。 鬼仙,是可以借助外力成就的。 道门有水火炼度之法,为接济修道不成的门人弟子,经由法水法火炼去一应冤孽,超拔苦难,使其死后转化为鬼仙,在冥土继续修行。 只是这种法事,每次都会消耗高功道士自身功行,化解其本身纠缠的各种罪孽。 要是转化鬼仙,那需要的手续更加繁琐,需要反复经历水火炼度,直至内外澄澈,如同一轮新月。 主持转化的法师本身也要消耗几十年的修行苦功,才能度化一个门人成为鬼仙。 若是不借助外力本身修成鬼仙的,那更是十万中也无一魂。 别看鬼仙分属仙道末流,为仙家所轻,可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成就的。” 第四十二章旧部 香炉里面插着一炷香,一点点香烟袅袅环绕,随后飘到周光誉身边,被他吸纳。 “香火啊,当初我也有自己的神庙巫祝,整日整夜点燃长明灯,有十几缸的香油专门续灯,青铜鼎中焚烧着香料,彻夜不休。每逢节日大祭,龙阳都会亲自主持祭祀,第一行是伏羲女娲神农三位圣皇,我就列在正祀第二行第四位。” 受了这香火,他似乎颇有些精神,兴味盎然。 “其实论资排辈,我不该有这个尊位,只能落在第四排当中。只是龙阳他和我自**好,沾着他这位主祭者的光,才特意提拔于我。也是他替我修建庙宇,选拔巫祝,时而还会私自祭祀于我。” “我念着他的恩情,后来就一直想着找到他的下落。可惜城破当日,姜国龙气破灭,我也连带着受创,再赶过去时,只见着千里血光,一柄魔剑出窍,之后怎么也找不到他的魂魄。” 周桂突然想到一件事,就说着。 “说到那魔剑·······我倒是从野史里见过一则传闻,也不知真假。” “记得姜国破灭之前,传闻有铸剑师铸造一柄神兵利器,乃是王室秘传之剑图,可以扭转败局,只是需要一位有王室血脉的公主祭剑方能出炉。” “城破那日,也是剑铸成之日,魔剑染血,一举破灭五国联军。之后,魔剑时有宿主,出没于各地,带来不详。后来这剑不知去向,最后一次听闻是在极北之地。” “或许那剑也在寻找龙阳太子的下落?” 周让想了想,一时没有说话。 周迅已经在往火盆里丢法钱,一张张仔细地烧完,用树枝拨动着,让它们的灰烬随着风飘荡。 夜深了,亭子里微风吹动,竹林发出沙沙发的响声。 月亮已经渐渐西去,月光偏移着,照到了别处,亭子里显得有些阴森。 好在周让身上半点贵气也无,倒是贵气很重,那是经年累月养就的气度,无时不刻不在彰显着他的不凡。 沉默良久,周让才开口道。 “以我对他的了解,若是那把剑真的需要公主祭剑,他肯定是舍不得的。他总是这样,有些时候优柔寡断……不过是个好兄弟!” “公主我是见过的,还差点……呵,差点就成了他的妹夫。” 周让信手一招,就拿到一堆纸钱,放在掌心,也会有微微的磷光。 周迅的法钱分量足,一枚纸钱烧完,就能形成一大叠冥钞,约有十万钱。 带来的法钱都燃尽,差不多能有万万钱。 这笔冥钞,对于周让而言不异于一场及时雨。 “这冥钞我就收下了!过些日子开府建衙,用钱的地方多着,就不客气了!” 纸钱烧了,香火受了,周让就起身,告辞离开。 周桂带着周迅送了几步。 “过些日子,还要劳烦子明了!” 周让拱手道。 周桂哪敢受老祖宗的礼数,赶紧回礼,道。 “您请不要客气,这都是我们晚辈应该做的事。” “衙门那边都已经打点好了,这县里其他地方的士绅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还要委屈您在破庙里住一阵子……” 周让明白他的意思,就说道。 “放心,我也是过得来穷日子的。” “那庙原本的神灵不知去向,正好给我一次机会,重新登临当世的神位。原本我的神位经历了六百年,早就不合时宜了,正好借此机会混入大夏地祗之中。” 说着,就飘然而去,化作一点白光消失,原地只能看见一点磷火在飘。 离开之后,周让一直在往下下降,无形无质的清灵魂体轻盈地好似不受力,穿过土层一直往下,越来越快…… 也不知道恍惚间下降了多深,等到他感受到实地时,已然出现在一处破败的宫殿面前。 抬头一看,昏暗的天空,永远都是阴沉着的天气,一轮银月当空。 冥土世界虽然通常被称作“下土”,其实只是在概念上出于下面,本质上不是真的位于地底的世界。 冥土世界更像是整个阳世的另一面,属于阴世,是死者的世界,而且冥土也不止一层。 越是下层的冥土世界,就越是荒诞迷离,据说最下层的冥土,埋葬着这方天地开辟之初的第一批死者,非常危险莫名,传闻天仙大能闯入其中也会永久迷失。 这里当然是浅层冥土,非常接近阳世。 同样,越靠近阳世的层面,也就越容易受到阳世影响。 此时,周让步入这座宫殿之中,到处都是腐朽的痕迹,轻轻一推大门,门板轰然倒塌,溅起一片灰尘。 “阳世过去六百年,冥土就是近两千年,纵然沉眠中可以减缓光阴流逝,这宫殿还是保不住了。” 接着,他又走向后殿。 这里黑压压地站着一只队伍,个个都是披甲握剑,泥石身躯,如同兵马俑。只是零零散散地,已经只有两成左右还剩下,队伍之间,都是一捧捧泥土,那是坚持不住,没能等到被唤醒的士兵……他们再也不能醒过来了。 “唉……” 周让看着这场面,就不自觉地慨叹着。 手中点燃一叠冥钞,吸取其中念力,通过特意保留的神位转化为神力…… 虽然已经转化为了鬼仙,不复鬼神之躯,但是周让仍然可以借助过往的神位转化为神力。 借着这熟悉的神力,能够唤醒一直追随他的部下。 “阳世再没有我的信众,可是在阴世我还是有追随者的。醒来吧,我的袍泽们,我的部下!” 兵马俑们在神力的作用下,渐渐脱去表面的土色,变得软化起来…… 不久,他们就如同睡醒了一样的,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 即使是此时,他们仍然紧握着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待到见到周让时,他们齐齐单膝跪下,右手抚胸,喊着: “拜见周帅!” 周让也是右手抚胸回礼。 “……辛苦你们了!” “我等在阴世冥土沉眠了两千年,阳世过去了六百年,六国已灭,我们熬过来了!” “只是,你们当中有八百多人,永远也看不到了……” 说着,就是热泪盈眶。 他的部下们也都是留下泪来。 鬼魂之泪,就是魂体的精华每一滴都是阴寿。 第四十三章开府 幽暗的宫殿里,凭空出现雨云,洒落一阵甘霖,带着阳和之气,冲刷着这里的一切。 雨云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移动着。 雨水滴在布满灰尘的地砖上,将士们陈旧的盔甲上,锈迹斑斑的铁剑上,失去光明的明珠上,坍塌一角的墙壁上…… 随着周光誉的心意,这阵小雨带来了新的生机,每一滴都是他的神力所化。 若非得了周家的供养,他怎么也不会这么奢侈。 下雨下了好一阵子,宫殿整个都被洗过一遍,焕然一新。 到处都充满着光明,殿上装饰的明珠也重新放出莹莹清光,将士们都恢复了生前的模样,精神奕奕。 “周帅,可是打算开府建衙,重整神道?” 一个靠近的银袍小将,上前抱拳问道。 周光誉看出他的希冀,又看看后面的那些将士,都在等着他的回复。 伸手微微下压,周光誉缓缓道。 “开府是一定的,至于重整神道……还要再看!” “我等沉眠的时日里,阳世已过六百年,很多事情都变了。” “姜国神道早已破灭,即便重新敲响聚神钟,也未必会有神回应,即便回应了的,焉知不是带兵来伐?以我等现下神力,可是经不起大战的。” “在尔等醒来之前,我已去过阳世,才发觉神道变革之大,六百年间几乎整个换了三次。很多古老的神职,都发生了变动,就连我的神位,也是摇摇欲坠。” “我尚且如此,其他小神更不必多说。姜国一百二十正祀神明,战死七十余位,国运破灭之际又折损一批,经历冥土接近两千年的岁月,到而今,哪里还有呢?” 话音之中,说不出的萧瑟,宽大的宫殿里,将士们俱是无言。 良久,周光誉走到宫殿一处,那边挂着一个小巧的铃铛,墙壁上有着一个银色的小锤。 他取下这小锤,摩挲着,回忆着,身上的清光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有一个着轻甲,披散着长发的俊美少年走过来,微微躬身,道。 “君上,请让臣来敲这钟吧!” 周让转身见着她,笑道。 “刘玉······这可不是你该做的事儿!” 被叫做的刘玉的原来竟然是女儿身,此时她精致的面庞上不带一分血色,只是再次躬身拜下,郑重地说。 “请君上让臣来击钟!” 周光誉望着少女,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刘玉本不是叫做刘玉,她是姜国公主身边的随侍女官,本来也是出自宗室的旁支,原本也是姓龙,应该叫做龙玉才是。 国都破灭前夜,他潜入阳世,劝说龙阳弃城而逃,流亡齐国避难,以图日后复国,可惜龙阳始终不愿答应。 后来城破之后,寻访龙阳兄妹魂魄时,意外找到了她。 死在战场上,一点执念徘徊不去,几乎化作战魂。 再后来,就随着自己一路且战且退,直到逃到自己这处封地,接着自己就是闭府、落锁、沉眠,以对抗神道动荡。 周让突然想到,自己似乎很少关注到这个默默追随自己的少女,于是仔细打量了下。 穿着轻甲,看不出身材来,只是这模样,倒和公主有五六分相似·······难怪当初会被当作是公主的替身。 公主向来处于深宫,即便是周让和太子关系再好,也只匆匆见过十几次,倒是刘玉,不,龙玉,没那么多忌讳,反倒是见到的次数多些。 似乎是察觉到自家君上的目光,躬身的丽人脖颈也染上了红晕,她也早已不是生人,而是冥土的鬼神,感觉较生人更为敏锐许多,被盯着这么瞧,也是有些羞怒。 若是别的谁这么失礼,这时她早就翻脸了,只是毕竟是自家君上,于是她又开口道。 “君上?” “请君上容臣代您击钟!” 周让将银质小锤递过。 龙玉躬身接过这信物,随后起身,来到那小铃铛之前,用尽全力,狠狠地敲下。 “咚——” “咚——” “咚——” 周遭的将士听到这钟声,都是肃然起立,排成阵列,一如当年。 周让站在殿中,按剑而立,目视着远方。 聚神钟从不轻鸣,三十二声是开府聚神之意,凡仍隶属于光誉公府下的神明,无论如何都要给出回应。 冥土一处幽深的荒山。 无形的钟声响彻荒山,连响三十二声,无有回应,只是片刻后,山下一间小小的庙宇之中,自行飞出一道红色火焰,尾焰拖得长长的。 阳世,一间被掩埋在山石土层之中的小小神龛。 沉寂许久的神像上,绽放出点点光辉,光焰黯淡只余存许的神明,循着钟声,赶赴冥土。 山川,水泽,树林,寺庙,屋舍,到处都有被钟声惊动,自长久的沉眠之中苏醒的神灵。 龙玉敲到二十多声时,已经有些吃力,她如今的神力算不上充裕,只是勉力坚持,到三十二声敲完,已是微微脚软,神力一时不济。 随后,半跪在周让面前,托着银锤,高举过头顶。 “臣敲响三十二声,交换信物。” “辛苦了!” 周让接过银锤,温言道。 随后度给她一些神力。 “君上,共有三十处神位尚在,有回应的仅三处。” 正说着,就见到外面飞来几道火光,被光誉公府神禁挡在外面,盘桓着,犹豫着。 周让为它们打开一道通道,那几道自行火光落在殿前,却是三方锈蚀的铜印,依稀可以见着上面的字样。 神印代表着敕封神位的象征,是神明重要的信物,轻易不会离身,此时却自行响应呼唤而来,必是其主陨落。 “螺候,明玉水君,卫国将军……原来都已经不在了啊……” 周让一一看过神印,叹着。 这三位,当初也是不弱的正神,而今也俱是陨落了……可见神道艰难。 又等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回应,周让知道不会再有人来了。 他环顾左右,摇头苦笑几声。 “果是没有……” 这时,一个人影落在殿中,拜倒在地。 第四十四章波折 “小神拜见周帅。” 不等周让发话,龙玉抢先上前喝问: “殿下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影就抬起头,道。 “小神是积水河男,受姜国第四代国主敕封,公祭时配祀第七排。” 说着,就是伏倒在地。 周让对他有些印象。 姜国祭祀正神时,第一排就是伏羲、神农、女娲三皇,第二排就是诸位大神,一般都是王侯之位,到第七排,已经沦落到某地的小神了,积水河男虽然说是正神,但是也只是末流罢了。 放在往年神道建制完整时候,这等小神,那是一抓一大把,很少有能入眼的。 现在人手短缺,自然就显得珍贵多了。 只是见到他也是神光暗淡,显然也过得不好。 “起来吧,本公记得你。” “只是没想到,再度开复,就只剩下你还肯回应了。” 积水河男顺势站起身,垂手而立,只是不敢接话。 周让也没有多说,当下就是重新划分职司。 人手不多,只是先分作文武两部。 龙玉,并几个原先的文吏,被他一一挑出,组建文部,辅助他管理公府上下。 积水河男原先神职所在的积水河,早就在这六百年里枯竭,如今那处是一处村庄所在,这个他其实也相当于跌落神位的野神。 于是他也被分到文部,先充作文吏。 剩下的,都划到武部,为首几个都暂领着校尉之职。 更为细致的职责划分,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理清楚的。 宫殿两边,都是一排排桌案,以及空着的蒲团,粗略数数,大约有上千,这两百多人坐下去,看看坐满两成。 一时间显得空空落落的,周让拍手上菜,殿外就走上来一队下人,端着各式菜肴、美酒,按照次序分到每人面前。 由于赶得着急,周让也没心思,只是从周家灵地借调了一批下人,好歹算是应付了这场宴席。 ········· 考化县北,一处荒地。 上百号人,扛着铁锹,浩浩荡荡地,一路走来。 “停!” 周迅先上前看了看,又对照着手上的图纸,随后指了脚下一处。 “从这里开挖!” 后面就有人上来,在指的地方打下木桩,系好红绳。 随后周迅又接连指出了好几处,都打上了木桩,系上了红绳。 就在木桩钉下去后,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等风过了,再看木桩,全部都被吹倒。 就有人窃窃私语: “这是打扰神灵了啊······” 周迅厉声道: “混说什么?继续!” 随后,周迅又是指挥起来。 这次雇佣的人手都是本地人,知道周家的声望,不敢再说,只是继续施工。 大约钉下了上千个木桩,用红绳连在一起,将这处荒地整个给围在中央。 这次再没有狂风刮来。也没有其他异象。 到了下午,长工们就在红线围成的范围内挖坑,外面有人手专门用箩筐担土,运到不远处,那里是预设的土丘。 这处荒地已经被周家买下,用作起庙之用,那边就可以堆砌一座丘陵,种上树,布置妥当,也算一景。 吹着凉风,周迅闭目凝神,站在风口上,仔细感受着空气中的些微湿意。 “下雨了。” 远处一片黑云,正在往这里飘。 周迅隐约感受到那雨云之中,不断碰撞诞生的霹雳闪电,身上的法力也更加活泼起来。 发丝在风中飘起,周迅的头发这几年也留出来了,足足有两尺多长。 “起风了啊······” 伸出手,捉了一把风尾,放到鼻前嗅了嗅,有种腥气,是混合着泥土的那种腥气。 起身,开眼,望气。 随着周迅法力道行精进,这望气术能看到的气种类更多,而且范围也更广。 此时。周迅从气的角度来看,略去那些无用的杂气,直指地底。 那处荒地下,蜿蜒曲折,类似于蚯蚓状,匍匐潜卧着一条地龙,长工们钉下的木桩,开挖的地基,都是在它的背上。 这条地龙,土黄色的气脉蜿蜒绵长,足有十几里,不过主干就在这处荒地下,集中了大约五成的精华。 “以前倒真没注意,这里还有一条没有用过的龙脉。可比我家那条孱弱的水龙强盛多了,虽然不足以兴王者,也是可惜而今天下太平,这龙脉也没机会出世。” “更重要的是,这里已经被我选中,作为神庙落成之地了。” “只是这处,正好处在地龙背上,压在这里,难免有些妨碍,不能不早做准备。” 大地龙脉,只是象征的说法,并不是真的就一定非得是龙形,只是取其神而轻其形。 高明的风水师,往往更注重风水形胜之神韵,反复揣摩山川水流之精神,最终才能寻觅出地气结穴之处。 所以很多时候,哪怕找到了龙脉,也未必就能找到那龙穴之处,需要经年累月大毅力反复寻找、计算。 当然,一条龙脉,除了龙穴是最佳葬地,还是有许多其它风水善地的,只是那效用差了何止一筹。 这处的龙脉,就形似一条卧龙,周家买下的这处荒地,正压在这卧龙背上,使其难以腾挪变化,就神意上讲,这条龙就会被即将落成的神庙压住。 入夜之后,周迅父子提着灯笼来到这里。 周围一片寂静,突然,大地震了一下,两下,三下。 “地龙翻身,这下地基全倒了。” 周桂也是有些难看。 “即便明天再来也是一样,除非挖断龙脉。” 周迅小声地回着。 两人看顾一会儿,不再停留,回去就点燃信香,告知此事。 阴司。 已经过去半月。 光誉公又将部下分成六部。 兵部,礼部,吏部,刑部,工部,户部。 户部、刑部、工部、吏部而今都是空的,只有兵部、吏部搭起了架子。 最近正在冥土之中到处招手阴兵,准备先编练出三千阴兵。 这时候,周让正在一一挑选战魂,就有所感应。 “君上?“ 龙玉唤道。 “建庙之事有些波折,还要劳烦你去一趟阳世。” 第四十五章生事 周让心意一动,神文就凝成一片符召,交与龙玉。 吩咐她: “你去见我阳世后裔,持此符召,镇压那处龙脉。” 龙玉换了一身蓝色的广袖留仙裙,盈盈弯腰,拜领符召,周让几乎以为是见到了龙葵。 丽人一甩长袖,化作流光而去。 阳世,庄外,地基。 早早地就有人望见这边的异状,窃窃私语。 父子俩穿着醒目的杏黄道袍,设下清水,香花,摆在桌案上,升起法坛。 桌上摆着鞭,印,镜,剑,令,几样法器,可惜都是普通货色,充充门面。 身后人的声音有点大了,周桂转身就是眼神轻轻一扫,顿时全场静寂无声。 周家这些年来的名望都是周桂一个人撑下来的,在这一带还是很有威慑力。 昨夜刮了一夜的风,下了一夜的雨,这附近一片狼藉,如同遭遇了地震……或许就是地震。 大地开裂,许多狰狞的口子,雨水混合着从地下泛出的土黄色泥水,这里已经化作一片泽国。 许多人都是惴惴不安,昨夜地龙翻身,震感强烈,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出戏。 周迅低声问着。 “父亲,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桂不动声色,悄然回道。 “昨晚收到回应,今天会遣一个女神过来降服地龙。” 周迅又问。 “那位光誉公不是刚刚苏醒,怎么还有属下?” 周桂拍了拍儿子的头。 “别多话,先看着!” 又等了一会儿,渐渐地后面又开始骚动起来。 突然就听见有人大声呼喊: “周家人得罪了神灵,地龙翻身了!这就是明证!要遭天谴的!” 周桂听了,就是轻笑着,默默地看着,还有闲心替儿子整理好披散在后的头发。 那声音越发起劲,不断鼓动着,渐渐地,又有人胆子大了起来。 “周家遭天谴!” “要死人的哦!” “周家祖上造孽,土地神发怒啦!” “打死周家人!抄了周家财!个个都发财!” 周迅看着好笑,问道。 “县里的王家?” 周桂也是不在意,答道。 “就是那个王家,记住不记打,要不是他家和县尉扯上亲,早收拾了他们。” “今儿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蹦哒了!” “再不出手,我老周家的话搁这块儿都快不好使了!” 另一边群情激荡,斗志昂扬,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喊着口号,就围了上来。 周迅冷冷地看着。 “周老爷子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不然今儿,就是月圆难缺!” 一个声音躲在一百多号人里,这么说着。 周迅笑了出来。 “月圆难缺……背的戏文都背错了!王家人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什么香的臭的都拿来恶心人!” “真是枉自为读书人!” “儿子一时手痒,很想打人!” 周桂只是含笑点头,示意儿子解决。 周迅上前,自人群后头先揪出一人,拽着头发,拖倒在地。 然后就着脸面,狠狠地打着耳刮子。 那人的纶巾被直接扯断,头发被揪下来大片大片,还连着血丝,竟是一小块头皮都被顺手扯下。 周迅用真水洗炼筋骨皮肉膜,武道有有所进步,手上能有五百斤大力,猝然发难,这人毫无反抗之力。 只是在地上哀嚎着,呻吟着,脸颊被打肿,红的紫的一片,叫声如同杀猪一般。 周迅手一松,一把头发掉落。 再看那人,头上就此秃了一小块,渗出血来。 周迅冷笑着,一脚踢去,巧劲运至脚尖,将这人踢起身,准确地落到泥水里。 血肉模糊的伤口,浸在泛黄的泥水里,这滋味,何其销魂。 “啊————” 那人刚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声,就灌了一肚子水。 “咕嘟咕嘟——” 眼看着就要溺水了,这人失了镇定,在这么浅的泥水里扑腾,双手双脚乱挣。 眼看就要起身,周迅又上前,轻巧地踩住他的背上,将他压在水里。 爬起来,踩下,再爬,再踩…… 周迅就在一群人面前,冷笑着,盯着他们,脚下踩着这人,一次次,将他折磨着,直到他再也没爬起来…… 这个过程,差不多持续了三刻。 一天十二时,一时分八刻。 实际上这人坚持不了这么久,只是周迅暗中操纵水流,透了些空气给他吊命。 周迅在一边瞧出了端倪,只是欣慰地点头。 “刚才煽动的,还有两人,自己站出来,还是要我揪出来?” 说着,周迅又是一脚踢着,脚下这人被踢出去,落在众人面前。 “是庄前的李二,他不是去县里给王家做工了吗?” 有人就认出来这人身份。 其实很好猜,这里被招来的大多数人彼此都是互相认识的,突然多出来一个不该在这边的,自然很醒目。 这李二也是知道这点,刚才才一直躲在背后,就是怕被认出。 这李二本是庄上的闲汉,力气颇大,偏偏游手好闲,据说上月还在县里一家小赌场欠下几十两赌债,拿不出钱来,索性把自己卖了,对外宣称给王家人做工。 周迅又呵道: “收了王家人钱的,可不止李二一个,都还有谁,给我速速站出来!” 众人齐齐推搡着,就是没人站出来。 “方才够胆子叫唤,现在没胆子站出来吗?” “这里不到两百人,真以为能藏得住?” “现在出来的,我只打折他一条腿,废了他左手!不然——” 周迅踢着溺水而死的李二。 “——这李二就是榜样!” 李二狰狞的脸色,凄惨的死相,正对着这群人,无形中施加压力。 其实周迅早就知道是谁了,这么做只是杀鸡儆猴罢了。 别看这些人平时看起来老实,其实心里最黑,最奸,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三教九流无所不做,专欺良善人家。 周家善名在外,他们以为有便宜可占,就纷纷呼朋引伴了过来做工。 周家这次要做的事情,正准备借助他们的口舌,传到市井之间,使光誉公之神名,光为流传。 不然,一开始就可以全部找自家家丁,用得安心也省心,哪里这许多事? 第四十六章处置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站出来,周迅冷哼一声。 虽然很轻,却如同一声雷霆轰鸣,震在这些闲汉耳边。 “还是我来揪你们出来?” 周迅九岁ban,看起来只有半人高,说话也是悦耳的童声,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起来很可爱。 然而方才他这番举动——肆无忌惮地当面折磨、溺死一人,何等嚣张气焰。 再也无人敢拿他当小孩子。 “杀人啦!” “妖怪杀人啦!” “周家人都是妖怪变得,要把大家伙儿骗过来吃心肝啦!” “没活路啦!打死这个小妖孽!” “打死妖孽不偿命!” 仗着人多势众,手上有家伙,这群闲汉,在几句话鼓动之下,就冲了过来。 “这儿偏僻,少有行人,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周迅脚步轻点,就如同被人在背后扯着线的风筝一般,斜向后凌空倒飞十几丈。 随后,自袖中洒下一片铁荆棘,落在人群里面。 顿时,人仰马翻,一群人浑身都是暗器,扎在肉里,痛的满地打滚。 铁荆棘上都有许多细小的倒刺,不拔还好,拔起来,连皮带血,能拽下好一大块肉。 根本还不需要周迅多做什么,这帮闲汉就都自个儿躺下了,满地都是哀嚎声。 “迅儿你做得好。” “对付凡人,就要用凡人的手段。” 周桂慢慢走过来,说着。 “对付武道高手,有武道的规矩;对着仙人,有仙家的规矩。” “这个世界,规矩最大,规矩最可怕,规矩能杀人!” 接着,他正视着周迅的眼睛,说。 “在这考化县,我周家的规矩,占一半。” “你爹我,又叫做周,半,县。” “你是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咱家靠什么起家的?”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咱老周家,上数三代,都是卖私盐的,挖金矿的,跑海商的·······提着刀剑做买卖,图谋的就是暴利。” “这些年渐渐时局定了,你爹我这代刚刚洗白,准备以后不沾手这些生意,这才淡了人脉。” “不想这么快就有人闻着味道过来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周桂瞥向了这人群里一人,指给他看。 “你不认得这人,我却认得他。可不就是王家的家生子,惯会飞檐走壁、偷鸡摸狗,是王家探听消息的耳目,叫做王历。” “还有一人是生面孔,想来也和王家有关。” “这王家傍上了大盐枭,自以为得计,这两年就在变着法儿的要挤掉我家的份额,吞下一份盐路。” “哼哼,虽说我周家打算慢慢退出盐市,可也不能凭白让人欺到门前的道理。” 周桂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带鞘的剔骨刀,握着木柄,就递给儿子。 “去,你不是说要打折一条腿,废掉左手。” “也不用那么麻烦,挑断手筋脚筋,只当是给个教训。” 周桂年幼时跟着家中长辈一起闯荡,四岁时就敢拿着刀子和人玩命,手底下光亲手杀掉的就有几百条人命。 后来他得访名师,读书明理,养就了一身正气,又自前人著作里悟出了一套微言大义,才慢慢收敛了起来。 也是明白了以往不妥之处,这些年才渐渐淡去这些染血的生意,扎根武安府,要给子孙后代谋取个前程。 周迅接过刀,抽出一览,寒光逼人,透出森然冷气。 “这是我闯龙宫遗址时顺手捡来的小刀,你喜欢就送你玩。” 应了一声,周迅走过去,提出那两人,干脆利落地,呲呲几下,就挑断了手筋脚筋。 刀刃上放出寒气,那两人都没察觉到,被划开的伤口就被寒气封住了,刀面光洁如新,一丝血迹也无。 满意地将小刀收好,周迅见这一地哀嚎的伤员,躺着不像话,又是恶狠狠地呵斥着。 “还不快起来!不过是点外伤,过几天敷上药就好了,装什么死!” “再不起来,是不是也想挑断手筋脚筋?嗯?” 在周迅的眼神逼视下,这帮闲汉散人,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铁荆棘不过是种常见暗器,周迅没选有铁锈的,也没抹上毒药,就是纯粹的皮外伤,根本不算什么。 这会儿就已经有人在互相帮忙拔下了,个个痛的龇牙咧嘴,鬼哭狼嚎。 周迅眉头一横,又是一声冷哼,顿时就安静了。 咬着自己的胳膊,互相拔出暗器,带着血丝的铁荆棘刺,都被扯断,丢在地上。 等了会儿,这帮人都受够了苦头,痛的眼泪汪汪,再也不敢扎刺,都老老实实地站着,听候发落。 周迅随意点出五个人,不耐烦地挥手。 “你们五个,抬上他俩,送走!” 被点到的五个闲汉苦着脸,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送,送到哪儿?” “还能去哪?哪来的去哪儿!县里头王家不认得路了?” “完事了赶紧回来,不然这几天白干,不发工钱!” 五人刚想走,周迅又是喊着。 “回来!” 那五人惊得腿肚子都在发颤,上下牙齿都在打架,就怕惹恼了这小煞星,死前还要被好一阵磋磨。 哪知道周迅根本没在意他们,只是又指着那具死尸。 “你们忘了他了,也给一并送到王家去!” “顺便给我带句话,就说,下不为例!” 五个闲汉不敢多说,将人搬上拖车,就给运走了,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这周家外边儿名声那么好,谁知道背地里这么凶残,一条人命说杀就杀,还是当面杀。 简直目无王法,简直······不像好人! 心里发狠,也是有着怨气,这五人对折王家两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专挑那道路崎岖坎坷不平之处走。 板车不过是木轮子,外面包着层皮,哪里经得起颠簸。 那两人跟一具死尸躺在一起,身上又有伤,颠簸之间,那铁荆棘刺到肉里,越发难捱,禁不住求爷爷告奶奶。 “你们两个王家奴,坑害了你家爷爷们,还想着爷爷们给你拔刺?好生受着!”... 第四十七章守业 县城,王家大院。 后花园里,一身青色儒衫的少年倚着门扉,笑盈盈地望着几个小丫鬟在园子里忙来忙去。 昨夜新雨,土壤仍是湿润的,圆子里的草木多半也是带着水珠。 青年十七八岁,面容四四方方,带着棱角,端正又不失儒雅,正是小丫鬟们的憧憬对象。 “真好……” “我王守业果真又重活了一次!” 再次感受到和煦的阳光,见到熟悉的人和物,青年由衷地欢喜。 昨夜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王守业睡梦中惊醒,已是回到了十年之前。 “这个时候的我,插手盐业,看中了周家的份额,不分轻重地派人前去试探,结果招致报复。”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我派去的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青年垂首沉思着,看得一边的小丫鬟痴痴偷笑。 “周家在三年内,就宣告洗手,退出盐业,原来之前一直都在陆续抛售盐路,可笑我不知究竟,一再得罪人。” “周家世代经营,盘根错节,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只是看似普通乡绅。实则手底下有千亡命之徒,潜藏之深,实在可怕!” “前世我就是一头撞上去,自以为攀上了校尉,就可不惧周家,谁知争到最后,落得个没下场。一门老小都被发卖去挖矿······矿地就是吃人之地,结果三年内全部累死病死,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我挣扎逃亡三年,背负着污名,不敢进城,流落在荒野之间,当过野人,落草为寇······” “机缘巧合,重活一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辙,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度过这次难关,保下这一家老小。” “王家败落,缘故不少,开罪周家只是明面上最大的原因。我查访三年,也只隐约把握住了一条脉络。” “只是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最大的祸患就要临头了!” 丫鬟捧着一捧剪好的枝条,来到青年的面前。 “少爷,您要的花都取好了,可是要插到花瓶里?” 青年终是抬起头,瞧了一眼贴身的丫鬟,一把夺过一枝桃花。 “春桃,给我拿一瓶花露过来。对了,选那薄荷桂花味的。” 他随口吩咐着。 丫鬟乖巧地应声,去地窖找贮藏好的花露。 花露,就是用的选好的花瓣,蒸熟后,榨汁,调和蜂蜜、薄荷、茶叶、香料、露水,做成的一种饮品,他无事时就喜欢喝点提神醒脑。 这种花露,也有许多口味,四季花朵都有,露水、雨水、雪水也分不同,调制好了以后或是埋藏在树下,或是放入地窖冰镇,按照时气的不同,最后成色也不太,总是变着法儿的调出许多新奇味道,在邻近几府这种花露销量不错,是王家的一项产业。 王守业缓缓在园中行着,不时驻足停步,仔细梳理自己的想法。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过了今天,周家的打压就会接二连三地到来,究竟是走是留,或是服软赔罪,都得有个章程。 “希望还是有的,周家做事也没有一开始就把事做绝。” “考化县内,周家之势已成。连县尉都是周家扶上去的人,只是平时不显露罢了,但凡该知道的人家都是知道的。我王家底子太浅,迁来这县也不过才三十年,一代人的工夫,很多事情都只浮于表面,所以才会误判了形势。” “出了这县,周家仍有插手可能,只是留给我腾挪余地就大多了。最好是直接弃了这里,回祖籍金陵,我这一支和金陵王家也是连过宗的,到了金陵也就安全了。” “这就能暂时避开周家发难,争取到回旋余地了。” 周家虽然势大,但也仅仅局限于考化县附近一代,王守业真的弃了这处家宅,逃去金陵,周家也难以伸手。 更何况,王家和周家,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死敌,直到现在,都只是生意场上的争斗,其中自有一套潜规则,多少都得给彼此留有余地。 曾有胡姓和何姓大盐枭,彼此恨积怨很深,在生意上争斗,三代人下来,几乎都恨不得把对方弄死。 可即使是胡姓盐枭胜出,全面将何姓盐枭击垮,最后也不敢下手,甚至还要出面回护,送上程仪,亲自来码头送别,给对方保留最后的颜面。 生意场上的事,只能用生意场的手段回敬。只要没过了底线,那么彼此都留有余地。 王守业先前的多次出手,手段固然恶心人,可也可以算在生意场内的手段,最多不那么光彩,还不算过了底线。 周家即使回敬,也会先从生意场上找场子,不至于祸及家人。 其实前世要不是王守业自己不肯服软,周家早就收手了,也不会一直盯着不放,毕竟双方都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王家实在是太弱,而周家是十足的地头蛇。 所以,王守业更多的是考虑隐藏在前世王家破家灭门背后的脉络,比起明面上有迹可寻的周家,藏在幕后的黑手更加可怕。 “我依稀追查,那伙贼人似乎和金陵有关,莫不是针对的金陵王家嫡脉?” 王守业这么想着,春桃小丫鬟已经捧着一瓶花露过来。 瓶子不大,青底有花纹,是纯木制的,瓶口是软木塞。 拔开盖子,里面冒出氤氲的白气,却是方才小丫鬟贴心地温过一遍。 “做的不错,这天就该喝温的。” 一瓶花露灌下一杯满口的茶香,薄荷香,花香,混合着甜滋滋的蜂蜜,又有种让人回味的香味——那是产自海中的豆蔻香,初尝无味,越是回味越香,和其它香味混合,能留住百般滋味,让人回味无穷。 王守业信手把瓶子还给春桃,随口问了句。 “今儿薛姨娘又去哪儿了?” 薛姨娘出自小门小户,家中出过秀才,加上又是二房庶女,才嫁进王家做妾。 半年前王守业丧父,这薛姨娘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不肯规矩守孝服丧,整日里还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处逛,王守业也是没怎么注意到她。 这时就随口那么一问。 第四十八章梳理 “姨娘卯时就出门访友,说是有个赏花宴,教我们不必留饭。” 春桃瞧着自己少爷面色有些不愉,就小声地收拾了东西退下。 王守业微蹙着眉头,精致的眉毛弯弯的,或是不看喉结,不定会被误认为是哪家大家闺秀。 “薛姨娘······记得当初她进门时,自称是皇商薛家的远亲,可事实上后来证实根本没这回事,也不知当初怎的蒙骗了老爷子。可惜老爷子不在了,也问不了。老爷子在时,这薛姨娘······也不像是个姨娘,应该背后还有些牵扯,老爷子去的仓促,这些事也没交代清楚。” “这次薛姨娘出门,说什么赴宴,三五天都不回,直到半月后,才在河边柳树上被发现尸体。当时王家接二连三出事,我自顾不暇,也没空理会得,现在瞧瞧,其实破绽很多。” “还有很多事情,纷至沓来,应接不暇······倒真像是早有预谋,算准了时间一齐发难。” “理清了这个脉络,就能一步步抽丝剥茧,见得真相。” 王守业走到僻静的书房里,打开向阳窗户,让这里透气。 随后,将砚台、墨条、清水准备好,缓缓磨墨。 这砚台有陶的、石的、木的,这里他用的是石砚。 砚台上雕刻的是云纹,周围还有题字,写着“宁静致远”。 墨条与砚台的磕碰声,沙沙声,缓缓而有节奏,远处微微轻风自窗台拂面而来,更让人精神清爽,思绪清晰。 借着这磨墨的时候,王守业屏气凝神,渐渐抛下一应杂念,进入了一种专注的状态,使得自己不安且焦躁的心绪平静下来。 自打确认自己重活到三年之前,他的心绪其实一直很焦躁、很不安,只是表面上故作平常,竟然真的瞒过了这家中上下一应人等。 这三年的经历,超过他以往十八年的总和,更是给了他同龄人所普遍不具备的素质,能在这种大事之前保持定气。 “首先,先捋一捋老爷子过世之后的事情。” 王守业取下笔架上一支毛笔,蘸着墨汁,在用镇纸压好的上等宣纸上,先写下一横。 “老爷子过世,我请来族里老人,请教规矩,按照成例,办了丧事,这应当是妥当的。” 毛笔在宣纸上晕开,写下“丧事”二字。 想了想,王守业又在后边画了个圈。 “接着,就是服丧,家中上下都避开大红大彩,穿着素净,也不接喜帖,不去生辰。我家只是商人之家,按照礼法上,这么做足了,不算不孝。” “只是还是这个薛姨娘,颇有些古怪之处,偏偏也没什么痛脚可抓,挑不出什么错处。她又是长辈,平日里也挺和气的一人,以往我竟是给忽略了。先记下,薛姨娘古怪。” 接着一行写下“薛姨娘”,然后在后面备注“未明”。 “接着事情就多了,半年内,我执掌王家大小事务,接手一应商铺、航道、盐路,半年也不过是刚刚熟悉。” “其他的也还罢了,大多是循着旧例,按照老爷子生前的规矩,不曾大改。” “只有盐路,是我做错的事情。想着周家这几年陆续出让了好几条盐路,就想着吃进,被暴利冲昏了头脑,做下种种不智之事。” “周家掌握的盐路,都是上等,这些年为何转让?若是周家当真落魄,又为何没被人一口吞下?这些别人都是看得清楚明白,偏偏只有我落坑,也难怪老爷子生前训我思虑不足,可惜我直到现在才明白。” 王守业想到过世的老爷子,又想起一事,就将笔搁在架上,转身走到书房一处。 面前摆着一副画,画的是书墨青山图,落款是王明志,正是老爷子的名讳。 沉默片刻,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王守业又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 重生回来这不到六个时辰,他越发喜欢叹息了。 画不是什么名画,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只是他父亲生前留下的一副练笔画,其实不值钱。 正因为不值钱,这画被抄家的衙役撕成两半,兴许是以为画中藏着银票。 可惜,这就是一副普通的画而已。 这王家,或许真有什么秘密,但不包括这副画。 王守业后来又故地重游,乔装打扮,因是怕行迹暴露,急着要走,只来得及寻得祖宗牌位,还有就是这副画。 等后来,他向画匠学了糊画,自己一点点将这画给拼起来,之后日夜随身,困苦时就拿出来看看,想着老爷子创业的艰辛,就仿佛老爷子还在身边一样。 “老爷子,守业不成器,让你说中了。只是这也要怪你,你怎么就那么没了呢?” “还有好多事情都没交代清楚啊!” “留了这么一大摊子事交给我,你知道我最怕累的······” 王守业一时失态,不禁热泪盈眶。 旋而又醒悟过来,王守业用宽大的袖子拭去眼泪,喃喃自语道。 “对,现在这些还没发生,我还有机会!” 定定地又看了“王明志”三个字,王守业上前,取下这幅画,卷起来,用小匣子装好。 万一事有不谐,他是定要带上这幅画的。 回到桌案前,王守业提笔,写下“周家”。 “除了周家,应该还有典农校尉,在老爷子去世后就显得有些生疏,怕是此时已经生出了不测之心。” “典农校尉,只是杂号的校尉,不过八品而已,负责的还是巡查,做的是剿匪备盗的活计。” “以往老爷子在时,也给他处理了不少首尾,怕不是留着他的把柄?” 想到这里,心下微有所动,似乎抓住了紧要之处。 “难不成还真有?只是老爷子去的仓促,不曾留给我。” 又是仔细思索、回想着前身记忆,仍旧是一无所获,只是在宣纸上写下“校尉”。 又联想到前世,王家无故被贼人冲入家门,大砍大杀,抢走许多财务,杀伤不少人口,事后光是烧埋银王守业就赔出去五百两,对于当时的他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这个典农校尉,有大问题。前世我还一直以为是周家出手,现在想想还是不确定。或许是这个校尉为了抹去把柄,故意串通大盗也未可知。周家志在韬光养晦,连盐业都不想再沾手,听闻周家小儿十二岁就过了乡试,成了解元,风头一时无量,正是爱惜羽毛之时,无需用这等手段,平白误了前程。” 梳理清楚之后,就是“薛姨娘”、“周家”、“典农校尉”三处。 “薛姨娘有所隐秘,似乎牵涉到古怪的事情,看起来不像是针对整个王家的,再说现在也找不到人影,先放着。” “周家的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端看怎么解决。我料想周家志在仕途,扎根乡里,是不肯落下把柄,落人口实的。只要我备上大礼、登门谢罪,做足礼数,周家怎么也不可能再喊打喊杀。毕竟两家之前不过是生意上的冲突,又不是什么大仇,这其实不难解决。” “唯有典农校尉,才是大患。可笑我还以为是靠山,却不想此一时彼一时,老爷子在时自然大家都好,可老爷子不在,王家就被人惦记上了。” “王家也算一方大富之家,家财数百万,虽然这得把许多铺子、宅院都给算上。老爷子跟着贵人跑海运发家,靠着三条大船,跑了几年,就积攒了这家业。这家产,可不就是招祸来了?” “我家一显颓势,就有那起子小人,落井下石,都想着在王家的生意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王守业想到这里,顿觉心累,又在纸上加了“家产百万”四字。 “而今之势,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啊·······” 王守业摇头叹息。 第四十九章应验(为太一酱加更1/6) 王家大院。 后门处,巷口。 几个人把拖车一停,凉席一掀,再那么一倒,一死两活,三个身体就倒在地上。 这几人起先不觉得,后来才发现拖车拖着两个半死不活的残废和一具尸体是多么得显眼,于是干脆找了个破草席,就那么囫囵地遮盖住,一路紧赶慢赶,运到这王家宅子。 好在这里不远,也就是两三里地,几个人搭手也还不累。 就有王家下人上前盘问,几人不敢多留,只是说了些闲话,又把周迅的话给带到了,趁着王家人算账之前,就一溜烟地跑了。 书房,王守业正站在那里,端着茶杯,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他时不时地就盯着外面那条小径,紧张地等着。 眼下就是验证的时候了,他还是要确认一次,确认自己真的是重活了,而不是做了一场大梦。 他努力回想着细节: “接下来,应该会有人跑过来报信,可能是春桃……不不不,那天我心情好,把春桃留在身边的。所以那天来的不是春桃。” “可这样就对不上了啊,这次我心情不太好,春桃也不在身边……预料之中的改变,我既然重活了,自然会带来改变。” 王守业一拍额头。 “……至少改送来的那三人肯定得来了,至少这个肯定没变。” 又等了一会儿,王守业干脆不在书房等了,就迈步向外走去。 走到拐角处,只见一道人影撞入怀中,王守业眼明手快,一把扶住。 正是贴身大丫鬟春桃。 只见春桃惊慌失措,气喘吁吁,见着王守业就是哇地哭了出来。 “少爷,外边,外边有人送来了三具尸体。” “什么!” 王守业悚然一惊。 前世只是死了一人,还有两个是被挑断筋脉的,怎的又变了? 不应该啊,自己才重活回来不到一天,都没出王家门,也没做什么大动作,应该还不至于影响到周家那边。。 “难到这都是场梦?我并不曾真的重活一世,回到三年前?” 刚升起这个想法,王守业又自己否定了。 “不是,梦境不可能这么清晰。” 王守业将躲在他怀里哭哭啼啼的春桃拉起来,不耐烦地盯着她问: “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三具尸体?还是有两个能喘气儿的?” 春桃本来就不情愿地被拉出少爷温暖宽广的怀抱,又被用这种语气问话,是有些不满的,可是见着少爷那亮晶晶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回答: “好像,好像只有一个是死人,另外两个还没瞧,我就来告诉少爷了。” “那送人来的几个泼皮,大家说是有人认得,还说了几句话——” 春桃有些害怕起来,少爷的眼神太可怕了,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说了什么?是不是周家人警告?啊?你快说!” 王守业难得地失控了,抓着春桃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春桃吃他这么用力一抓,痛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强忍着痛,她期期艾艾地说。 “周家警告了,说这只是个教训。” 王守业听到这里,就放开她,大步走出去。 有些事情,他还是要亲眼确认一下。 春桃落在后面,禁不住小声地抽泣着。 方才少爷抓着她的肩膀处,已经留下了一道道淤青。 她向来都是少爷的贴身大丫鬟,自幼就知道自己是少爷的人,将来肯定是房里的侍妾,按照惯例就自觉高人一等,哪里吃过这种苦头。 平日里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少爷,突兀地显出几分煞气,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山贼土匪,就像是要杀人一般…… 无意间吓坏了一个怀春少女毫不自知的王守业,更不会因为一个丫鬟的心路而停下脚步。 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摆脱王家面临的种种不利局势,哪有闲工夫陪着一个丫鬟玩什么风花雪月、公子风流? 也许没有重活一次的经历,那个不成熟的王守业会在乎。 可是重活回来的王守业知道,那些都是虚的。 没有权势,没有财富,没有武力,就撑不起这偌大一个王家。 正快步走着的王守业,还在盘算着一件事。 “我家的护院太废了,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教头根本没有好好用心教,欺我年轻,就开始糊弄我了!” “今日过后,要想办法训练护院,总得有点用处,可不能再像那世一样,上百号号人拿一伙十几人绿林大盗全无办法。” “只是这人手又是大问题,信得过的人难找,这会儿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家上下,贸贸然招人十有八九会遇到骗子、眼线,或者就是踩点的大盗。” 灵光一闪,王守业又想到一个关键。 “是了……绿林大盗作案之前,都会有人踩点,往往都要潜伏一年半载,会不会现在就已经藏在我家了?” 回想了下王家上下,王守业一时没有想到可疑人选,只好将此事按下,心里面发狠,要好好清查一遍奸细。 转过几次弯,穿过好几处院子,王守业来到后门处。 门房已经将人都搬进了门,两个挑断手筋脚筋的人都成了残废,身上还在流血,被几个下人用火钳将嵌入皮肉的铁刺一一拔出来。 见到王守业,几个下人都是下跪。 王守业这时哪里耐烦这个,急切地询问了情况。 那两人痛得死去活来,都是为了王家的事,哪里愿意隐瞒,你一句我一句,就把事实都说得差不多了,只是添油加醋,说了许多周家人的坏话。 “你们是有功的,每人一百两,权做补偿,给你们安家用的,安心养伤,我往家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就去见了那具死尸,确认溺水而死一下满口鼻的都是泥水,身上一片都是污泥,看着就是吓人。 王守业确是心下大定。 至少,这一切还是和前世一样。 这就证明了,他王守业的确是重活了一世。 当时面上不显出什么,仍是显出悲色,唤来管家,吩咐着。 “这人也是为我家办事死的,不能不有表示,送百两银,给他的家里照顾一二,也免得人背地里说我王家凉薄。” 管家也是王父身边的老人了,这种事情处理得多了,当时就应命下去,之后的事再不需要王守业费心。 王守业却是信得过老管家的,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他的亲身经历都是,对方的确是忠心耿耿。 随后王守业就回到书房,把门一关吩咐着不许打扰。 随后,再在纸上谈兵加了“清查内外,拔出奸细”一行字。 接着就是一阵发愣。 末了,王守业扔下笔墨,将桌上的宣纸扯成稀烂,泡在水盆里。 见着那宣纸被污染,再也看不清文字,他无声地大笑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第五十章神迹 县城,荒地,乱石岗。 周家父子私自设下祭坛、摆下供桌,点燃信香。 香烟袅袅,凝而不散,直上七尺三寸,冲入莫名之地,沟通阴阳两界,幽冥之所。 两人都是严肃、庄正,一片沉凝气度,口中念念有词。 渐渐地,似有冥冥之力笼罩,在场诸人都渐渐正色起来,就好似有神明的视线注视着一样。 良久,桌案前,一丛火光乍现,手持一柄玉如意的女神自火光中迈步而出。 一袭水蓝色广袖留仙裙,飘飘然轻摆,露出精致的簪花玉缕鞋,龙玉见到周家父子,微微颔首致意。 周家父子不敢怠慢,也是赶紧还礼。 目视这场面,龙玉顿时了然,对着周桂道。 “吾奉命前来,持光誉公符命,斩此地龙脉,建庙开府,牧守一方。” 说完,手中玉如意就自行飞出,化作一张轻飘飘的金色符纸,向下落去,径直没入大地。 周家父子都是开了灵眼的,就能见着那符纸在地脉中游走。 地脉绵延数十里,有主干,有枝叶。 符召游走迅捷,譬如闪电霹雳,不久就将这条大龙探查一遍。 随后,光华大作,放出金光,透土而出,如同白虹。 龙玉见了,微有喜色,道 “成了。” 大地震动,地龙翻身,黄水泛出,形成水泽。 有土丘冒出,渐渐向上形成一座小山。 震动持续了整整一时辰,这里的地势地貌已经大变模样。 原本这里只是一处荒地,多乱石,杂草丛生,是典型的不毛之地。 现在,已经多出来一个接近百米高的小山丘,还有一处方圆十余里的大湖。 这武安府本来地处平原,少有山丘,在这县城附近,更是一座山也无。 突然多出一座百米高的山丘,和一处方圆十余里的大湖,这就是不折不扣的神灵显圣之地。 “一纸符召,就能改换地脉、造出山河,这就是神道的伟力吗?” 周桂问着龙玉。 “光誉公是超一品公,堪比王爵,在神道之中,也是一镇诸侯,普通山神土地哪能相提并论?” 不待周桂多问,龙玉就说着: “此间事了,我也要回去复命,之后的事就拜托了。” “阴阳往来不易,不能多留,这就去了。” 龙玉又如同来时一般,借着火光遁去。 周桂吩咐着周迅撤去祭坛法案,回头就是训斥着。 “都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来帮忙!” 一行人既惊且畏,之前又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当下就按照指令,挖土奠基,重新开工。 放才那张符召,令地脉移位,山河改道,自然原先的所谓地基全然不复存在了,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周迅方才一直旁观,这时上前对父亲说。 “这些泼皮闲汉游侠儿,平时都是混久了的,最是守不住消息。今儿过后,这里神明显灵的神迹,怕是要惊动整个武安府。” 周桂也是慨叹道。 “原先谁知光誉公神力?” “为父看中这些人交游广阔,能传消息,所以才特意雇了来。” “……可这动静就大了,生造出一座山,一个湖,何止惊动一府,整个陈州都要传扬开来。” “从县城那边儿城门,都能见到这里的山和湖,想不传扬出去也难。” “这山在一天,就是神迹佐证了!光誉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周迅自然知道该换地势,移动地脉,其中的难度。 光誉公神力尚未完全恢复,做到这步靠的是其权柄。 权柄大小,与道行深浅,是评价一位神仙的标准。 凡人修行成仙,大约是天地人神鬼五类。都是正果,不分高下,只有难易之别。 以神仙之位业感应仙域,上升天界的,都能得授神职,借助天帝不可思议之伟力,拥有比拟正经天仙的待遇,也能一般长生不死,只是要受职责差遣,不得自由逍遥。 本质上,是借着天帝的伟力,使得修为不足的修士,获得比拟天仙的待遇。 因此,以神仙位业飞升的,大多是原本修行不足、道行略浅,摸不着天仙门槛的修士。 一般这种修士最后都会依照自身德行,获得一些微末职位,山神土地都是如此。 当然,也有以天仙道行转入神道的,那种自然能轻易获取上佳神职,至少也是一位星君正神。 说到底,神仙的职位也得要看自身道行、德行,道行太差,德行不足,纵然真的登上了高位,也坐不长稳。 扫地、看园子的也是神仙,星君正神也是神仙,同为神仙,彼此衡量上下,靠的就是权柄与道行。 “以我来看,光誉公鼎盛之时,怕不仅仅只是一位正神。” “那道符召,牵扯到山川河流之权柄,怕是······” 周桂也是有所察觉,只是没有看得仔细,这时候听了提醒,也是明白过来。 “神道权柄之争啊,光誉公怕是要掀起神战,重建古姜国神系。” 周桂就有些忧虑,一旦幽冥鬼神之间发生神战,甚至会波及到阳世周家,他不能不因此担忧。 “幽冥深远莫测,凡人难以知晓,我们家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周迅劝道。 即使在如何担忧,也是无用的。 周家对光誉公的影响,几近于无。 更不可能劝说对方放弃重建神系的打算。 别看周家真的攀上了周让这棵大树,也恁肯定周光誉确实是周家六百年前的一位先祖。 可对于幽冥鬼神而言,六百年只能说是神生的一半,可对于子孙后裔已经是二十代人的事了。 能有几分香火情剩下已经是幸事。 “唉,你不知道,为父忧虑的不是这件事。” “为父怕的,是朝廷的咒禁司啊!” “咒禁司有清查天下各地淫祀、营造风水诸事之职责,一般这类古神复苏,重建神庙,接受香火,都是咒禁司来人验证,若是确为正神,那还罢了,若是邪神淫祀,一律拆毁庙宇、遣散巫祝。” “本来我是想着,先低调一些,谁知闹出这般大动静,哪有不惊动咒禁司的道理!” 第五十一章登门 王家。 书房。 王守业坐在桌前,就着灯光,一页一页地,熬夜翻着账本。 账本很多很厚,装着整整一个大木箱。 里面是过去五年内王家一应收支的账本,包括各处产业、私盐、乃至于海货。 他的左手边,是几本花名册,上面记载着整个王家所有下人的身契,以及亲属关系。 王家上下光是签了身契,卖身为奴的下人,包括门房、丫鬟、嬷嬷、打手、花匠、裁缝、厨子、车夫和各种杂役,接近三百号人。 这名册上有记载着他们原本的身份、籍贯,以及进入王家的年月日。 王守业打算从账本和花名册上下点工夫。 清查王家内部可能存在的奸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守业打算先从账本和花名册着手调查。 “真不愧是做老了账的账房,这些账目粗看下来还真是滴水不漏。” 王守业又翻了一册账本,哼了一声,将这一册单独拎出来,贴上标注。 靠他一人看完这一大箱账本,怕是要花个几个月,他哪里有这功夫? “谁家掌柜不做假账?越是没有问题的账目,越是有问题。虽然这话有失偏颇,可却是道出了人心。” 王守业继承家业以来,时日尚浅,底下人阳奉阴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为这个,他自己下了苦力气,特意找了附近有名的铁算盘,奉上重金,学了账目,对这里头的各种规矩漏洞都是门清。 让他自己来做假账,未必能做得多么细致,可至少这些普通的账房先生,想糊弄他就不太容易了。 “赶明儿再雇一批账房,也不干别的,就给我拿着算盘,花上一个月,反复核算这些账目。” 让王守业自己来一一核算账目明细,揪出耗子,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有别的事情。 “来人,备车!” 喊了一声,书房外候着的小丫鬟甜甜地应了一声,就下去叫人。 书房分内外间,都有床铺,外间是留给负责守夜的丫鬟睡下的。 不光是书房,即便是主家卧室,外间也都有厢房留给守夜的丫鬟嬷嬷。 王守业最近几天都宿在书房这里,他的贴身丫鬟自然也要跟来书房。 除了大丫鬟春桃之外,还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都是属于王守业的贴身丫鬟,当然也是备选的侍妾,未来的姨娘。 这属于大户人家的标配。 不久,王守业到门口,马车就等在这边。 瞄了一眼,马车是常用的,马夫也是,至少走出去很容易就会被人认出王家人的身份,王守业很满意。 又到另一架牛车上瞧了,礼物装了一大车。 上好的贡品云景缎十匹,官窑绝版青花瓷十件,名贵茶砖十方,另有珍奇古玩字画若干…… 这份礼物,就大大方方地,摆在车上,慢悠悠地赶着牛车送去。 “不错,出发!去周家!” 王守业一声令下,马车,牛车,骑士,一行人就打着王家的旗号,往周家去了。 为了迁就牛车的速度,马车也放缓了,晃晃悠悠走走停停。 一路上,招摇过市,不知被多少人见着。 此时正是接近晌午,王守业算准了时间,就是要在周家蹭午饭。 带着这份赔罪的礼物上门,就是要自退一步,解决和周家的争端。 …… 周家。 花园之中,水潭边上。 汩汩流淌的泉水,自地下涌出,穿过假山,流入深谭,环绕着周家大宅,平稳地流淌着。 周家父子正在玩一个游戏。 将字谜写在荷叶上,放入塘中,任由水流激荡,碰撞,漂到任意一处。 随后捞起荷叶,当场解谜,解不出来的就要饮酒一杯。 当然,这是在家里,字谜都是亲手放置的,没有罚酒一说。 “所谓曲殇流水,也不过就是将酒,放在水流中飘荡,任其自取而饮。” “多用荷叶承载,于夏日消暑嬉戏,别有一番趣味。” 周桂正侃侃而谈,将自己的见闻说给儿子听。 这些都是文人之间交往的娱乐游戏,多了解一些,以免以后出丑。 周桂也是有心趁儿子院试之前,多教导他一点常识。 今日这荷叶猜字游戏,就是他手把手教着儿子,从选叶,到规则,一点点揉碎了讲解。 周迅听得也很认真,不时捞起一张荷叶,取下其上的字谜,展开,模仿着解谜。 “除了这荷叶猜字,还有花灯字谜。不过在家里这点地方不好演示,倒是宗祠那边库房就有几个旧花灯,你要是有空可以去找找看。” 周迅想起了被他拆掉的那几个旧灯笼,灯面上依稀是有字迹,原来是往年周桂猜谜赢回的花灯,就是不知是不是还有几个红颜知己,又引出什么风流往事。 周桂不曾注意到儿子的走神,继续说道。 “说起这个花灯,就不得不说一声元宵,那晚家家户户都要放灯,尤其是年轻男女,更是如此。” “这里面还有个典故,不可不知!” “说是前朝有个宫女,久在深宫之中,寂寞无人知,便赋诗一首,诉说衷肠,许愿得一称心郎君,写在花灯上,顺着河水,飘然而下,混在成千上万盏花灯之中。当然,这不是猜谜的花灯,是许愿的灯了。” “随后,这盏花灯,被一位秀才捞得了,就在灯面上和诗一首,珍藏在家中。” “又过了五年,那宫女到了年龄,外放出去,嫁人生子,婚后整理家中,发现一个旧花灯,正是昔年在宫廷之中放出的那盏灯。” “由此感叹,只道烟缘前定,早有预兆,自此恩爱一世,携手到老。” “这是著名的花灯良缘之旧事,从此以后,这元宵放灯,除了字谜灯,又有了求姻缘的许愿灯。” 周桂瞧着儿子,笑道。 “捞到这种求姻缘的花灯,你若不想结缘,就得再放归水中,任其自流,沉入水中。” “不然,可是会招惹情债的!” 周迅笑着反问。 “父亲大人当年也是才华横溢,貌似潘安,不知可曾捞起几盏花灯珍藏?” 周桂笑骂着: “你父亲我有了你娘,哪里还会招惹别的女子?” “遇到我娘之前呢?” “……倒还是真有过一段往事。” 周桂似是想到了过往,有些怀念。 “你以后见着一个叫陌陌,墨墨,或者陌沫,总之反正读作陌墨的,就当成妹妹照顾一二。” “陌墨?哪个陌墨?我的妹妹?父亲你还养了外室!” “母亲知道吗?” “宁家知道吗?” 周迅瞬间来了精神,颇有兴致地盯着父亲问。 “……” 再盯。 阳光照着水潭,泛起点点波光,闪闪着,反射在假山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总之,你遇上就知道了。” 周迅还是有些不满,故意使了个诀,让眼前的水潭中盛开朵朵水莲,各个方向扑鼻,闻着很香,用手一摘,却又落空。 这是周迅修成的虚景,有声色香味触感,但是还是虚幻,带不走。 相比起只有声色的幻景,虚景除了不能带走,连触感都有了。 太真之道,到此正是第四层,可比拟内丹修成的散仙道行。 周桂也是扶额长叹,拿这个儿子没办法。 自从这个儿子开始修炼道法以来,就是一日千里,视各种关卡如无物,一路高歌猛进,已经修至第四层,前不久更是凝练了一种先天真水,等同于内丹一脉修成的内丹,证入散仙道行,彻底地超过了他这个父亲。 要知道,他本人也才修成这篇无名道书第一层的入门功夫,就这,他自觉还算是快的。 有时周桂真的觉得,自家这孩子,真的不似凡人…… “你这孩子,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当初请玉清道道人看过,修道的根骨不过是中下之资……” 听到玉清道三字,周迅只是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谁知一入道,算算才几月功夫吧,就走完了常人两百年的路,证了散仙道行。怕真是……” 怕真是仙家转劫,投胎就舍。 周桂未尽之言就是如此。 闻弦歌而知雅意,周迅面色平静如常,大大方方地与父亲对视着,坦然而道。 “父亲可是疑心我是散仙兵解转劫,不是您的儿子?大可不必如此。” “历来飞升天仙,大多是多次转劫,累世持修,一世而能飞升天阙者,实为罕见。” “南华真人之流,于中古时期,人间证道,号为太乙之境,飞升天阙,不久归位道君,已是千年前人物。之后再无在世太乙,人前真君。” “今古时期,百家争鸣,诸子百家先贤,良莠不齐,大半倒是以神仙位业飞升,入天界做官去了,不得逍遥。能成天仙者,不过了了十数人。” “之后,就有了一批仙人,自觉一世飞升难求,不如累世积累仙根福缘,来世再求天仙,倒也出了几位天仙。” “兵解,火解,水解……等等解脱转世之法,为之广为流传。” 说到这里,周迅的声音就高了起来。 “然而不成天仙,纯阳未成,以元婴投胎,免不了胎中之谜盘,纵然再入道途,哪里还是当年面目?纵然今世修成纯阳之神,在世天仙位业,忆起前尘过往,可当真还是那人吗?” “前世男儿今世为女,前世富贵今世贫贱,各种际遇都有不同,不一一列数。人,畜,草,木,鳞甲,虫豸……都是可能的。” “那些逃避今生,企图以累世修行成就的,虽然证了天仙道行不假,可其实已经入了歧途,失了本来面目,不是当初那人那心。” “仙道贵今生,西方教才求来世。” “所以,不管我前世是谁,今生都是周家儿子,即便当真忆起了前尘,那也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周迅坦坦荡荡解说着仙道秘密,同时在心里面加了一句。 “……方才说的,仅限于人间未成天仙的修士。本尊已是真君之位,濒临证道帝君了,道性深厚,即便是一丝真灵降世,也胜过凡间修士无数。本性不迷,常怀自在,这又是另一番光景。” 周桂听了这话,略有所悟,却是放下了心来。 花园外进来一个下人,拿着拜帖交给周桂,小声地说了几句。 周桂惊讶地说着: “王家来人?” 第五十二章了结 王守业被下人引入会客厅。 邻近夏日,会客厅重新布置过。 门口是藤条编成的帘子,一条条打着络子,末端坠着绳结,新鲜的藤条青翠欲滴,带着湿意,挡住外面过于炽热的阳光。 初夏时光,见着这帘子,仿佛心中的火气、燥热之气,都消减了几分。 下人上前替王守业撩起帘子,躬身相请。 “客人请在此稍后片刻,我家老爷正在沐浴更衣。” 王守业点点头,迈步进入。 “劳烦小哥了。” “不敢,小人就在这门外候着,客人若有吩咐,尽可使唤小人。” 那下人回道。 接着,就自觉地站在门外,守着这里。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邻近正午,温度颇高,不久他的鼻前就微微见汗,滴滴汗珠渗出。 下人站在那边,不动不摇,更不说话,只是默默守着。 王守业随意在下手处选了个坐席,跪坐在蒲团上。 蒲团也是新打的草,编织而成,坐上去就有些凉意,膝盖上清清凉凉的,王守业舒服地眯着眼睛。 方才在外间,即便是马车里,也是有些热的。 这时候,到了这阴凉的厅内,顿时凉爽了许多。 他这才有闲心打量下四周,厅内墙壁上,挂着装饰用的字画,落款都是周桂本人。 周围的桌案都很古朴厚重,清一色的深紫色,木材都是选的上好的红木,外面刷的漆。 王守业家中就有漆园,可以瞧出这桌案上的漆都是能历千年不褪色的。 地面铺的是大理石的砖面,整洁光亮,也很清凉。 桌上还有几壶凉茶,王守业不客气地自行取用,端起巴掌大的紫砂壶,就往小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 咕嘟咕嘟,他接连倒了三杯,将这十两白银一两的茶叶,做这般牛饮,忒的暴殄天物。 茶水下肚,如同一碗冰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就像被冰水过了一遍,里里外外都柔顺下来了,去火去燥,完全平静下来。 “好凉茶!” 王守业也是见识过不少好茶叶的,也尝过不少,比这更好的也不是没见过,可这么舒爽的凉茶还是头一次喝。 “果然还是夏天的凉茶最好喝,比什么特贡的雨前龙井都要实在!” 一般客人来访,主人家都会更衣以示郑重,也是一种礼数。 最初,这种礼,起源于三千年前。 因为衣服穿久了,就难免有异味,所以才需要换衣服,这就叫做更衣。 那时人,每日平均更衣四到五次。 即使这样,衣服还是会有异味,于是人们又发明了香囊一类,填入香料,挂在腰间,薰衣草就是常用的香料。 这种习俗,渐渐演变到后世,就成为了礼的一部分。 礼,就是秩序,就是此时的道德。 王守业这次突然来访,事先未曾投下拜帖,已是有些失礼。 不过他带来的礼物不轻,就算是看在这份礼物份上,周家也不好怠慢。 周桂本人自然不会轻易失礼,他当真沐浴更衣,换上了透气的轻便常服,披散着湿润的长发,就那么踩着木屐就过来了。 “王家主,久等了。” 厅前的下人见了家主,行礼过后就悄然退下,留出空间给家主待客。 王守业起身作揖还礼。 “哪里,是我来的仓促。” 两人份宾主坐好。 寒暄了几句,王守业就提出了来意。 “其实这次我是来赔罪的。” “哦?” 周桂不动声色,捧着小茶壶在手上,也不倒茶,就是静候下文。 王守业自袖子里取出一个系好的荷包,用锦缎绣着花鸟虫鱼,随后打开,里面是整整一叠银票。 随后,清点了一下,摆在案上。 “这里是五千两银票,会悦银楼开具的,金陵老字号,信誉不错,见票即兑,在县城也有分部。” 周桂接过银票,查看了下,每张五百两,水印清晰、花纹美观,保存得很好,银票整体干净整洁,没什么错漏之处。 “这份钱,全当是赔罪之用,聊表心意,请一定要收下。” 王守业是诚心要化解这段恩怨是非的。 五千两,对于王家而言也不是个可以随便拿出来的小数目。 的确,王家家底子厚实,折算下来,怎么也有十几万两。 但是,这要将分布在各地的商铺、漆园、酒楼,豪华大宅、消暑别院、在海上的船队占的份子,每年盐业上的收入··········无论是不动产还是隐形资产,都给算上,那才这么多。 然而,活钱并不多。 事实上,即使在光景好的时候,王家每年的活钱也不会超过两万两。 再多,就要动用各处产业预留的本金,会直接影响到生意的运转。 这次王守业能直接拿出五千两现钱,已经是他竭尽全力、各种省俭了。 自打王明志去世,王家的生意就开始萎缩,固然有人心浮动的缘故,也有他本人并不熟悉业务的原因。 周桂也是有产业的人,明白其中缘故,知道这的确是够诚意了。 过犹不及,既然王守业已经服软,那要是i再不肯罢休,就是要逼死王家了。 周桂沉吟了一会儿,展颜笑着。 “既然是误会,那就让它过去吧。这赔礼,我就厚颜收下了。” 收下这钱,就是大家都好。 王守业果然安下心来,心里头去了一块大石。 两人又聊了会儿字画,可惜王守业对这个不太感兴趣。 周桂瞧出他的心不在焉,又见着这个时辰,到了饭点,于是开口询问: “不知不觉都这个时辰······也该用午饭了,王贤侄不如留下吃顿便饭?” 王守业正是求之不得。 唤来下人,吩咐厨房准备饭菜,因为有客,所以要加菜。 “今日我家小子从外面弄了几尾鲤鱼,正好下酒。” 有唤来下人,吩咐着: “去书房唤迅儿过来见客。” 周桂回过头来,对王守业说: “我家那小子,读书读至兴处,总是忘了膳食。” 王守业知道这九岁的小儿今年就能过院试,进入书院读书,三年后乡试就是十二岁的解元。 第五十三章化道 花园里,少年站在水面上。 荷塘中,养着不少鲤鱼,成群结队地在水中游走着。 宽广的荷叶躺在水面,荷花还不到盛开的时节。 略过这些花骨朵,少年拨开这一丛丛的根茎,走入深处。 在这里,有一朵小小的青莲摇曳着。 “实景?” 这里,原本不该有这么一朵青莲。 方才的虚景都是少年于短于一个刹那间观照出来,并且照进现实的。 存想最重清晰,要做到一点脉络都历历可观,并能作为一个整体连贯起来。 观照一池青莲并不是很难,其中每朵莲花的根茎叶构造位置乃至于气息都是了然在心,少年确信这朵青莲的确是观照出的产物。 “我已经撤去了方才的境,按照道理来说,一切虚景都会随之消散。” “这花能留下,就是虚幻中的现实,也是虚景中孕育的实景。” “虚景因情、境,借由我的心意照入尘世,也会随着心意消失。实景不然,实景是另一种真实。” 这么想着,少年摘下这朵花,缓缓撕成碎片,抛入池中,大群的鲤鱼冲过来抢食。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鲤鱼分食这花之后,有部分流连不去,绕着少年的所在不断盘旋。 心意一动,这些鲤鱼就从原处消失。 内景天地中,一处大河上,突地落下十几条鲤鱼,砸入水中,溅起大片的水花。 这里已经大变模样,再不是原本那小小的池塘大小。 天空高了许多,大地也深厚了许多,有了许多地貌。 一轮火球挂在天边,充当着太阳。 远处,有高山、河流、山林、湖泊,许多野兽在其中生活着。 “吃下这朵真实的花,就连那几条鲤鱼也能存活。” 仔细地观察了一小会儿,那十几条鲤鱼并没有什么异常,仍然和活泼。 “内天地的广阔程度,已经超过了整个大夏的地域,然而我并没有为此从外界抽取灵机。” “完全就是一夜之间,突然成就,道行到了,就有显化。” “我堪破瓶颈,打破冥顽,道行精进,直接的变化就是内天地直接扩大了何止亿万倍,近乎自成一方天地。” “这是真正的无中生有,分明在那一瞬感悟到全新的领域。” “相比洞天法,修真法更为贴近大道,这是纯粹为证道开辟的坦途。” 闪身进入这处内天地,少年放空自己,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意志无所不在。 一花一草,一虫一鱼,包括那刚刚收入的鲤鱼,都是他的意志显化。 天空是他,大地是他,光是他,水也是他。 他可以做到任何事情,只要他能想到的,当然这也存在一些微妙的限制。 凡是不能做的,都会自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隐约知道那么做会引发那种后果。 “太乙之境,合一分道性,证得虚空法身,可以随缘显化化身,于诸多世界行走。” “太乙之境,便已合道,整个诸天万界,大道造化之处,就法身,可以做到无处不在,随缘显化,循声赶赴救济苦难。仙道神道,共用一个法身,就是这无量世界,诸天万界。” “西方教开辟极乐世界,一切妙觉菩萨、等觉菩萨,八地菩萨·········从相当于太乙境的初地菩萨开始,一切圣位菩萨都是共用一个法身,极乐世界就是他们的法身。”” “整个内天地就是我的法身,内天地之内,无处不在,如同大道。” “从实景开始,就已经在模仿太乙之境合道法身了,只要这内天地根基仍在,即便在外天地之中死去,也可以视为是化身,自内天地之中重新显化而出。” 本尊自第二次降临后,获取了一方天地的法理,就自然而然地了悟太乙之谜,结出道果,只是还未完全寄托法身于虚空万界之中。 计划赶不上变化,仓促之下,更多是借用的神道理念成就,偏离了原本道路。 这次化身带着部分太乙道果真灵下降,也是打算再走一遍这条路,悄悄别样的风景 此时周迅心有所感,就有回应,一股充满着向上、阳光、活泼、生机的宏大意识自无穷高处、无穷远处向这里瞧来。 毫无隔阂地融入这股意志之中,双方快速交流着。 在内天地这处介于有无、真幻的奇妙所在,双方不存在地域、时空的差异,省去了许多麻烦。 一触即分,处于仙域的本体尽管已经足够小心,还是有部分化道之力蔓延到这边。 这种道化之力,顾名思义,就是让人化道,是只有证道大罗时才会遇到的特殊劫难。 一般证入太乙之境的仙人,在打算证道时,必然会遇到一种情况情况,就是彻底失去过往在诸天万界的痕迹,回归大道。 所谓的化道,就是彻底地消失,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未来,都不存在这人的痕迹。 并且,也不会有谁记得他·······留存在人心的痕迹也是痕迹。 只有少数特殊地域的人、仙、或者大罗帝君,才能记住只言片语,大概知道有这么一个证道失败化道而去的失败者。 这股无形的化道之力显现在内天地之中,化作各种灾难,飓风、蝗虫、流星、火雨·········数不尽的灾难出现。 周迅只感觉自己存在于整个内天地之中的意志,在被慢慢抹去、洗白,回归一种原始的、无知无识的状态········ 就连这个世界,也如同画卷一般,在渐渐褪色,消去原本的颜色,要回归于原初。 这时,一片柳叶小剑自虚空现出,放出七彩玲珑仙光,照满整个世界。 一切金刀火雨、飓风蝗灾,统统消散无影。 仙光到处,时光倒流般,抚平一切伤害。 随后,这柄柳叶小剑,失去了光彩,真的变成一片柳叶,飘入树林间,隐没不见。 “道化,化道,原来本尊一直经受的就是这种劫数。” “这次真是亏大了!” 内天地虽然恢复了原状,可实际上,方才周迅起码损失了三成功行。 第五十四章吃饭 客厅。 这两人已经开席。 时下流行的还是分餐制,每桌前都有三菜一汤一大碗米饭。 新鲜的炝黄瓜、溜茄子、炒鸡丝,汤是紫菜蛋汤。 米饭也不简单,是特贡的江南香,这种稻米有浓郁的香味,只生在在特定的几个县。 这样的菜式已经不容易了,毕竟只是家常菜。 有些世家讲究食不言,吃饭时要保持安静,不过好在王家河周家都没有这种古板的礼数。 只是讲究口中含着食物时不说话,喝汤时安静,碗筷轻拿轻放··········其实规矩也不少,只是相对而言就轻松多了。 然而周桂并不想交谈太多,只是偶尔出言,聊上几句时事,说些海外的见闻,两人都与海外有生意往来,这方面的话题还是不少。 聊着聊着,王守业不经意间就说开了关于两家在几条重要盐路上的冲突,并且试探了几句。 “这么说,王家有意收购盐路?可是据我所知,你家恐怕境况不太好吧?还有余裕?” 周桂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拿着一块湿巾擦嘴。 王守业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实际上心思根本不在这菜上,虽说这菜烧得的确不错。 见到周桂没有一口回绝,王守业顿时来了精神。 “前辈说的不错,我家现在确实不太安稳。” 说着,他蹙起眉头,纠结着,唉声叹气。 “实不相瞒,先父去世极其突然,晚辈接掌家业不足一年,家中人心浮动······” “小侄······小侄先前也是受奸人唆使,一念之差,这才········这才鬼迷心窍,万幸周叔大人大量,不计较小侄之过。” “小侄这里拜谢了。” 说着,就要拜下,周桂哪里肯受他拜,上前扶起他。 “啊呀,贤侄这是做什么,过了,过了。” “不过是件小事,哪里就值当这般大礼。” 王守业顺势起身。 面子上的功夫足了,两人就揭过此事。 坐会原处,周桂还待开口,就见着一下人悄悄走进来,捧着几盘甜点,解暑绿豆汤,摆放在两人案前。 接着,又附在周桂耳边说了几句,听得他连连点头。 下人又撤去先前的碗筷碟子,放入食盒之中,躬身行礼,然后退下。 周桂招呼着王守业吃甜点: “这可是来自南洋的番茄,既是蔬菜又是水果,切成片放上白糖,生津又解渴。” 番茄,不是大夏本土之物,是随着船队,在海外南洋之地,带回的新鲜物事之一,现在仅在沿海几个府能见着,算得上少见。 王守业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这时也是初次见着,就用着竹筷夹了一片,送入口中。 果然甜丝丝的,冰冰凉凉,没有夏日的火气。 胃口大开,王守业又接连吃了几口,越发觉着这番茄冰冰凉凉的。 他一挑眉头,好奇地问。 “这是冰镇过?” 周桂哈哈笑着。 “冰块太贵,我家哪里舍得用在这边。只不过是用绳子吊着,下放到井水里,冰过一夜,去了火气。” “不光是这番茄,西瓜也是可以这么放一夜,次日再开,保证格外清爽。” 王守业恍然大悟。 的确,一般各家自备的冰块都,各家都是自行派人在河中凿取,储备在地窖中。 要是储备的冰块不足,到时就要专门去购置冰块。 有需求,有市场,就有趋利而来的商人做买卖。 到了夏日,热起来的时候,一方冰块竟然涨到一百二十文。 不是奢侈之家,或者真的急用,等闲是不会去买冰块的。 不过往年王家不是他当家,一直没注意这事,想来用的都是冰块。 “回去以后,这处开支就可以裁掉,也能省下不少钱。” 王守业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回去好好查查账目。 “小儿方才在花园中游水,一时贪玩,累了,小憩了片刻。” “没事,下次周兄弟可以到我王家,也是一样的。” 说着,就起身告辞。 周桂将他送到门口,见着他的车队缓缓离去。 不知何时,周迅出现在门口,随着他一起眺望远处。 少年一如往常,看不出方才大损元气,遭了一场无妄之灾。 “这个人,有些古怪。” 以周迅此时的道行,观察一个凡人,无需起卦推算,略微感应,就能自冥冥之中得知其过往经历,在此基础上稍加推算,轻易就能知晓其未来大概,几乎百试百中。 然而这个人给周迅的感觉很奇妙,就如同一团乱麻,而且过去未来还有冲突。 “怎么个古怪法?” 周迅低头问着。 “这人要么是重活一世的生魂,要么是窥得了天机,挣脱了本来命数。” 在紫霄仙域,这种人太多了,因为各种原因吗,得知了未来,或者重活了一世,摆脱了本来命数。 “什么叫做重获一世?” 周桂还是首次听说这种事情,好奇地追问。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间生灵,总有个大概轨迹,自出生时就开始卷入各种因缘,循着这种轨迹一路走下去。这种可以推测的人生,我们称之为——命数。” “凡夫俗子,纠缠于红尘之中,为种种俗事所累,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数。这种凡夫俗子,命运大致确定了,推算起来稍有差错。” “修行中人则大不相同,性光发生,常见本性,命数就再也不能束缚他们,随着道行精深,命数的束缚也就越小。因而修行中人的命数,是多变的,推算起来也大多不准。” 周迅幽幽道来。 “然而有些人,偶尔得了造化,各有机缘,知晓了本来命数,窥探了未来一角,就会自然而然地偏离了原本轨迹,走上了别的道路。” “是好是坏,也很难说。只不过,是从一条已知的轨迹,跳到另一条轨迹罢了,不能超脱,终究还是一条死路。” 周桂还是有些忧色,毕竟对方可能是“重获一世”的人啊! 周迅瞧出来他的担忧,笑着宽慰他。 “父亲不必太过在意这些,就凭儿子如今的散仙道行,等闲仙家想要推算也是不易,何况区区一个凡人?” “即便那王守业真的窥探到了几分天机运转,也不会涉及我家太多。” 周桂似乎还有些什么打算,不过周迅不想多管,只是想到一事,随口问着。 “记得上次父亲答应打听消息,不知有什么关于雪落的?” 周桂想了想。 “这些天听了好些传闻,倒还真有几家人丢了女儿,不过是被拍花子拐走的,和你所说的不大一致。” “倒是官报上见着,太子兵发京城,逼死兄弟,谋朝篡位,兵败身死,纪王监国视政。” “这女童不定是旧太子遗孤·········可太子都年近五十了,有三子二女,都已成婚,也没听说太子还有这么小的女儿,莫非是私生女?” 周迅灵机一动,想到曾经雪落喊出的“纪”,于是问道。 “纪王有女儿吗?” 周桂仔细回想片刻,摇摇头。 “太子储位稳固,当了二十多年,全天下人痘盯着他去了,谁还在意纪王也没有女儿?” “若说太子的事情,别的不说,这儿女事情大家都清楚。” “可纪王年轻,平素又低调,谁会去关注这事,只知道现在还没有儿子。” 周迅闭目潜心推算,借着方才那灵感,在内天地中存想。 过往的经历一一重现,周迅带雪落回家,周迅参与考试,周迅乘船遇见雪落·········· 以旁观者的角度,在情景之外,看着这景象向后倒退·········· 很快,就倒退到一处,一个女子,在荒郊野外,将女童放在盆中。 “停——” 情境倒流到此处,停下来。 那女子开始刺破手掌心,忍着痛,蘸着鲜血,写下一篇血书。 可惜这仓促间伪造的血书,完全不像是青楼女子的手笔。 默默观察了片刻,记下这个女子的衣着装扮。 本想继续回溯,就有一种疲倦感,周迅知道这是自己联系道伤未复,不得已,停下这次灵台推演,退出此境。 睁开眼睛,周迅信手招来水汽,凝成一面水镜,显现出方才他推演的画面。 “方才灵机一动,推演有所得,便是这个女人。” 周桂辨认了那女人身上配饰、衣着、花纹、举止言行。 “看其言行举止,似乎是出自宫廷,或者学过宫廷礼仪。” “身上的衣着装扮没什么特别的,只能说,和宗室有关。” 说着,他指着画面,点出几处不起眼的花纹装饰。 “本朝宗室,都有这么徽记,旁人是不用的,也不可这么用。” “光看这个,是得不出什么的,本朝宗室虽然不多,可也有好几千人。” “不过从画面之中,可以看出她所在的位置,寻到那里,应该会有线索······听闻纪王妃殁了,似乎就在这一带。 周迅又提到了雪落身上的王朝气运。 “上次望气,我看出她身怀王朝气运,而且份额不浅,现在看来多半就是纪王之女。再不然就是某位郡主,这次兵变,不是有几位皇子、王爷不幸遇难?父亲可以寻访一二,以为佐证。至于将来······将来再说吧。” “什么叫做将来再说?这种流落在外的宗室,可都是烫手山芋!” “宗人府那边,可都是有备案的,传闻还有命灯寄托明符,可察知生死,接引亡魂。” “现在没查过来,不过是因着时局动荡,一时顾不上,可早晚是会找过来的。” “好生照顾着就行了,可别动什么别的心思,我还指望着你给我老周家挣回个世袭爵位呢!” 第五十五章鹿鸣 “你还是不愿意去书院吗?” “嗯······” “鹿鸣书院的山长与我有旧,人品也好,持身正道,素有名望,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下。” 周桂放下一枚黑棋,落在棋盘中,随后,吃掉周迅一枚白子。 “鹿鸣书院,是男女混合的?” 漫不经心地问着,周迅在棋盘边角处落下一子。 “不,你想多了,鹿鸣书院又不是女院,更不可能男女混合。” “书院是为国家选英才的,可不是给少年人们风花雪夜的地方。鹿鸣书院只收男子,而且得过了县试、府试两关才成,入学第一月还要参与一次院试,不合格者罢黜。” 这么说着,周桂与周迅接连落下七八子,周桂又吃掉一块白子,圈下小块地盘。 凉亭外,有虫鸣声,伴着不知名的花香,清淡而弥远,沁人心脾。 棋盘是刻画在石桌上的,棋子都是打磨光滑的琉璃,放在两个小小的石钵中。 处在凉亭中,有一片树荫挡着,清凉爽利。 这里是神庙附近,上次挪移地脉造就的小山丘上,周迅找人在半山腰背阴处修建的凉亭。 凉亭边上,是茂盛的树林,夹杂着许多花卉。 不知是不是神力的缘故,移植到这里的树木都生长得不错,可见地力浓郁土壤肥沃。 自凉亭外下看去,能见到山下的神庙。 神庙古朴大气,富丽堂皇,成片的建筑形成一个群落,布局严谨。 请的风水先生水平也不错,大约也是不敢在这种地方糊弄神明吧,拿出了看家底的本事,修筑出了这么一座神庙。 即使不通风水的人来瞧见,也会看出这里的不凡。 而在懂行的人眼中,这里的建筑群落,构筑了一个镇压风水运势的局,可以起到梳理地气、化煞消灾的作用,可以相当程度削弱天灾的影响。 也就是说,这个风水局,目的是化解各种天灾的影响,使得这附近少有灾害·······五谷丰登不敢说,产量增长几分,病虫害少几分,旱涝灾害也会弱几分。 通常各地的土地庙、山神庙,选址布局都会有这方面的考虑,借助神力镇压一地风水,护养地脉,梳理地气淤塞,减少各种灾害的发生。 要是为一家一姓看阳宅风水那肯定不是这样的布置。 一般人家,要么求富贵,要么求官运,要么求子孙多福,要么求老人长寿········ 最初立意就是以人为主,目的是为人所用,每家都恨不能占尽风水,一丝一毫都不留给旁人。 然而······· “万事万物不可求全责备,不可强求圆满。风水之道,最忌讳的就是,占尽风水,不留余地。” “势头太盛,反而早衰,不留余地,不免天谴。占尽风水,夺尽造化,小人行径,难免沦入邪道。” “六十年前,术士于洪明号称地理宗师,以风水成道,行十五万六千里路,指点风水,与人为善,积攒外功何止万万。然而一念之差,点了真龙之,破了十七处潜龙,夺尽地理造化,造就九九真龙升天局,想借此一跃而仙,证就真君。最后功亏一篑,外功折尽,于洪明道德衰败,欠背负滔天罪孽,遭天谴,背生疮,头生角,万虫噬神,六十天后形神俱灭。” “天下间风水术士无不惊惧,由此定立风水一十八条禁忌,又以占尽风水为第一大忌讳。”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我辈更要慎而又慎,不可遗祸后人。不求有功,但求无错。” 周桂听了这风姓风水师的话,大为赞同,于是选中他的设计,以此修成这处光誉公府。 现在看来,的确是有真功夫的。 周迅即便不透过灵眼,也能知道这附近吉气汇聚,煞气无踪,长期居住甚至能调理人体,减弱病痛。 “可你不去书院的话,可就有些麻烦了。” “乡试时,要么本人得到所在书院的参考名额,成为贡生;要么就要去报名再参加一次院试,考试合格才能参加拥有生员的资格。” “其实这两种都不容易。” “书院每年名额有限,只有佼佼者才有机会被推举,去参与乡试。而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每月都有几次考试,考核成绩都要记录,滥竽充数者会被筛选出来,退回原籍。” “院试就更惨了,不知多少过了府试的老童生,挤着那么几十个名额,参考的肯定超过千人。” 周桂这么说着,又思考了一会儿,落在一处。 周迅立刻跟下,补上一白子,白子情势不妙,隐隐被黑子包围着。 周桂笑着又贴下一黑子。 又过了几手,周桂顺势杀了一大片白子,空出一大片空白。 周迅的棋力,明显远逊乃父,只是苦苦维持着局面。 周桂又接着给他普及一些常识。 “不是读过书院的,不知道出身书院有许多优势。” “首先,书院的老师,同窗,来自各地,在书院读上几年书,这就是你的人脉。” “别小看这点,同窗、坐师,可比旁人可靠多了。以后你步入仕途,总不能孤立无援,那样做官也当不长,做什么事都是处处掣肘。” “其次,书院的藏书数以万册计数,包罗万象,要是你的考评次次上佳,就能获准进去研读藏书。” “我曾经就在鹿鸣书院,学了风水、占卜、商贾货殖等等杂学。” “鹿鸣书院的藏书何止百万册,其中不乏古迹孤本,石板刻字,远古铭文,莫要说关于风水术数的杂书,就连真正的道书多半都是有的。只不过我当年没找到,你有空可以多翻翻,不定能在某个角落翻出一本上乘道书。” “最后还有一点好处,就是书院内部,会提供许多报刊时文,远远比你能在书店里买到的版本更全更新。 书院内部,还能提供乡试主考官的姓名籍贯,爱好忌讳以及偏见,甚至还会专门研究命题人的喜好,编纂成册,列出重点。 这点对于应试备考而言,是非常有用的。 不要小看这点。 就这点差距可能就会导致落榜,或者名次前进后退几位。” “现在,你明白了书院的优势了嘛?” “要知道,历来书院出身的举人,大多都能有所作为,而且仕途普遍走得更远。” 周迅略微一分神,又给吃掉了一片白子,整个棋局上,周迅只占据了一角,维持了三成的地盘,整体上,败局确定。 叹了口气,周迅这盘又认输了。 “父亲都这么说了,儿子哪还有别的心思,当然要去书院了。” “那就好,上个月我就已经去信鹿鸣书院,替你报了名算算时日,回信也差不多该到了。” “以你的府试成绩,还有我寄过去的文章,没有不能通过的理由。” “到时候,拿到入院批文,收拾好换洗衣裳,你就可以去了。” 原来周桂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根本没考虑过儿子不去书院的情况,连书院报名都给办了。 不光如此,他甚至还收集了儿子所做的诗文,送去给书院山长。 “记住,学生都是住在书院内,每月休憩一日,不能带下人,不能随意出书院。” “在书院里,你别的都可以不管,只要专心读书就是。” 第五十六章琉璃 “这里就是那个伪神的神庙?” “我瞧着也不怎么样嘛!” 一蹦一跳的小丫头,背着个细细长长四四方方的紫色木匣子,在青石台阶上跳着。 “事实如何还不好说,琉璃,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平心静气,谨慎判断,不可武断行事。” 一个闭着眼睛微胖行者,穿着麻衣,手拄着一杆竹杖,走在小丫头后面几步。 虽然是闭着眼睛的,可是脚步丝毫没有踩空,行进之间矫健有力,如同常人。 “好啦好啦,古月居士,古月师傅,古月大和尚~嘻嘻~” “你可真是越来越像个和尚了!啰里啰嗦的。难怪讨不着媳妇儿~” 被叫做琉璃的小丫头,看着十四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梳着包子头,上面簪着朵洁白的野花,奔跑在风中,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路上。 此时正是清晨,东方仍是蒙蒙亮,这里带着点雾气,此时已经有些行人来往这条路。 古月居士摇摇头,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听闻这里的庙宇,桥路,都是当地周家出资修建的。这里供奉的的主神,想来周家是知晓内情的。” 小丫头穿着红衣白裙,转过身来,双手叉着腰,催促着: “快点快点啦,你又不是真的瞎子,怎么走这么慢?” “管他什么周家不周家,我只知道咱们的任务,就是来这里确认此处主神的真伪,辨明善恶,有无血食祭祀,神力层次如何,权柄有哪些……” “啊……好麻烦啊!怎么这么多事啊!两个人哪里做的完,不如直接打过去好啦!管它什么邪神野怪,我一剑过去,都要灰灰!” 这话一说,小丫头背后的紫色木匣子里就传出剑鸣声。 神剑有灵,鸣声应和。 琉璃解下背负着的木匣子,也不打开,隔着这剑匣子,与剑说话。 “好啦好啦,乖,承影最聪明啦,今天也要记得乖乖的哦!等会儿要是那什么光誉公出来了,就给我狠狠地斩下去。” 又是一阵嗡鸣声,听起来和方才的鸣叫声几乎毫无区别。 然而琉璃居然听懂了剑的意思,温柔地抚摸着剑匣,将脸贴到匣子上,勾起弯弯的细眉,笑得就像是准备作案的熊孩子。 古月居士无声地叹着气。 他才过中年,因为长期修持术法的缘故,显得就像是三十岁,跟琉璃在一起就如同父女。 大夏立国不到百年,咒禁司飞速壮大,里面派系林立,争斗不休。 拥有高深咒法的古月,是咒禁司的老资格了,本人身家清白,又不属于任何一方,人缘也不错,在如今日益严重的派系冲突中,无疑是各方拉拢的对象。 古月自六岁开始,就被咒禁司选中,作为术士的苗子培养,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多年,是不折不扣的老资格了——大夏立国才多少年?咒禁司才成立多久? 和他同一批培养的术士,大部分都在各种任务中折损了,死了,有的资质不足被遣散,有的另寻出路分配到各家王府,有些在咒禁司担任职务…… 术士不同于玉清道的道人,被培养出来的意义就是作为利器而用的。 道人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有种种神通法力,偏偏又不怎么搭理人间王朝。 于是术士应运而生。 修法不为求长生,只求神通法力,术士自从踏入这条路开始,就是一意精进法力,修炼法术,往往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拥有一身堪称可怕的法力和强力的法术。 尽管术士的寿命甚至普遍不如常人,可他们活着的时候,论斗战之能,一些修行三五百年的散仙也是远远不如。 这是人间王朝为了对抗修道人,妖魔鬼怪,各地神灵的一大利器。 历朝历代,都会培养自己的术士,处理各地事务。 古月和琉璃,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古月擅长各种咒法,横贯道佛魔各家。 琉璃专心剑术,一身神通法力全在剑上,更是天身的剑心通透,得了神剑追随,等闲小神都挨不过一剑。 “这次不一样,琉璃,真的不同的。这位灵感光誉公,在前朝史册里也有提及,是古姜国的十大正神之一,位高权重,不可等闲视之。” 古月缓缓到来,闭着眼睛的他,左手不紧不慢地拈着一串念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有些富态的商人。 包子头少女又把有半人高的剑匣子背负到身后,正在努力地打着绳结。 听着这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回答着。 “知道啦……古月大师,你好啰嗦哦!” “人家只是说着玩的,才不会莽莽撞撞地动剑。” “是不是,承影?” 回答她的,是背后匣子中的一声清亮的剑鸣。 天渐渐亮起来了,神庙就在眼前。 自从周家平了这里的荒地,起了一大片建筑,又花费大价钱,铺了青石板的大道,这里就多了许多行人。 原先这里是荒地,荒郊野外自然不安全,行人宁可绕路也不走这边,可有了庙宇祭祀,有神明入主之后,就大不相同。 这里由于地理位置,靠近运河,又是几个县的交界处,渐渐走的人就多了。 这些行人,在经过这路边不远处的神庙,自然也会随缘一份香火钱,上柱香,祈求平安。 光誉公和他的一干属神,都有自己的神像。 光誉公在主殿,身边跟着龙玉,和一个武将模样的神像,是他的左右手。 主殿两边分列着的,是各个部门的主管神。 主殿中央有个大四足青铜鼎,半人高,里面插着长长的柱香,彻夜不息。 两人就如同普通的行人一般,跟着上香的信众,一起走入这里。 神殿之前,有几个老巫祝在发柱香,也不要钱,只要是来拜神的都发一份。 琉璃和古月在神殿前面四处瞧着,见着一条浅浅的小溪流过,边上挖出一汪小池,往来经过的信众都会弯腰在这小池里掬起一捧清水,清洗脸颊,洗净双手,有的还会捧着喝上几口。 第五十七章 “他们这是在干嘛呢?” 琉璃瞧着好奇,就悄悄扯着古月的衣袖,踮起脚尖,附在古月的耳边,咬着耳朵问。 少女的气息打在耳边,换成旁人恐怕会多想,可惜古月丝毫没有绮念,心中犹如明镜,一片光明。 “这是洁面,净手,是参拜神明前的仪式,以示恭敬虔诚。” 这么小声解释着,古月居士也从小溪里掬出一捧清水,就着这水洗手和脸,随后又尝了一口。 这水出自地下,连同地下暗河,水质上佳,可以直接饮用,古月居士更是从水中尝出一点甘醇的神力气息。 琉璃好奇地看着他,也照着洗手和脸,只是没有喝。 虽说这水还是很干净,可是一想到有人在这里洗手,少女就不乐意喝了。 古月依然是一副老样子,闭目垂帘,静悟菩提,要是剃掉头发,换上僧衣,妥妥的有福大和尚的模样。 “古月,这水这么脏,你怎么喝得下去的啊?我一想着那么多人在水里洗手,就不想喝了。” 古月轻笑着,把念珠在琉璃的包子头上轻巧地一敲。 “这是活水,上游处自然是干净的,可以喝。而且,这样的水都脏的话,那你平时喝的水,岂不是更脏?” 这话没头没尾的,琉璃自然不明白,赶紧追上去问。 “古月,你说什么呢?古月,古时月?大和尚!告诉我啊!” 古月不理会这个小丫头,自顾自顺着神殿的台阶而上。 经过大殿门口,见了那老庙祝,他左手合十,弯腰行礼,然后恭恭敬敬地“请”了两支香。 那眉毛头发都半灰白的老庙祝,已经是半截入土了的人,就那么站着受了这礼,浑浊的眼神,盯着古月瞧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客人可是要随缘?” 古月点头。 “正要捐献一份香火钱。” 说着,自怀里取下一个荷包,看也不看,就全部投到塞钱箱里,只听得一声沉重的闷响。 老庙祝“嗯啊”几声,也不知是想说什么,最后睁着昏黄的老眼,转身挑了特别的高香,两份,交到他的手中。 “客人拿好了,求签拜神最重虔诚,有这诚心,一炷香足以。” “受教了……” 古月恭恭敬敬地拜领高香,再次稽首。 “唉,使不得,使不得,老汉我不过是个乡下人,不敢受贵客的礼。” 这次老巫祝瞧清楚了古月的动作,哪敢受了,只是避让一边,连连摇手。 幸好这会儿人少,他们说话声也不大,并未打扰其他人。 “在我看来,世上之人,都是菩萨化身,开示正法,所见都是菩萨,所闻都是佛法。您方才那话,就是在为我讲解正心法门。” “我?菩萨化身?哦,客人是说西方教,还是佛教?老汉我就是闲人一个,以前种地的,不是菩萨,不曾去过西边儿。” “佛法无边,不分教派,无有分别。道教天尊又何尝不是佛教正觉?他们都是证得果位的贤者,一般无二,无非先后。” 古月一本正经地跟这位老巫祝谈论经义。 西方教发源于极西之地,有许多教国供养,十几年前改名佛教。 佛,觉悟者,非神非仙,觉悟自性而修行圆满,证得甚深果位的存在。 古月自咒禁司内学习的都是各家各派的咒术,而今已经法力精深到不可思议的境地,之后进无可进之下,开始寻求上进之路。 可惜术士都是务求速成,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各种大威力的法术神通去的,到了后来就只能累积法力而绝了前路。 古月研习西方教咒术时,为其中涉及到的佛经义理所折服,从此主动地收集市面上各类流传的佛教经文,亲身参悟,修行“六度波罗蜜”。 所谓六度波罗蜜,就是六种可以度人达到彼岸的方法。 “布施,忍辱,禅定,持戒,精进,般若”这六种方法。 古月从此被人称为居士,一心修行,这些年更是发愿度人,要为天下人谋福祉,修桥补路,修积七百万善功,以此超拔地狱,在冥土之中开辟化作一处净土鬼城,救度亡魂。 凭此大愿,心身奉行,二十年如一日,古月越发体悟到自性的圆满,每日定中,观世上人,个个是菩萨,处处是净土。 古月瞧出这老巫祝是个有些道行的,尽管没有法力,却有不弱的神力在身。 这才多说几句,聊些经义。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一边的琉璃根本听不懂,只觉得两个人在打机锋,大感无趣,自顾自地就去转悠。 那边的老庙祝原本就是乡间一种地的,不通文墨,只是心思少,为人朴实,古月跟他谈佛教经义……他只知道西边那有个西方教,现在叫佛教?就这还是听了来往的行人聊天解闷时记下的。 琉璃背着个剑匣,逛完了正殿,又去了一处偏殿,上面匾额写着“闻风奏报,巡查阴阳。” “好大的口气,这是要抢地府的买卖,自立阴司啊!待本姑娘去批判批判,也好看看这些个毛神有几分本事,牛皮都快吹破了。” 说着,就大踏步走进去。 偏殿的香火明显不如正殿,人迹更少。 宽敞的大殿一尘不染,擦得发亮的大理砖面几乎可以当成镜子用。 一进来这里面,琉璃就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放轻了脚步,这里的肃穆氛围感染了她。 “这么大啊……比正殿都不差了。” 琉璃见着周围两排,各种青面獠牙,威武恐怖的鬼差,游神,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彩绘和神像的外形,显得有些……可爱。 “这倒有点像是传说中的勾魂使者,日夜游神了,难怪叫做闻风奏报。” 又走到前面,打量着一个配着大笔的判官,好奇地说。 “这是判官?怎的不像是常见模样?” “因为这是阳判官,生人受此神职,每晚入阴司汇报,专管打抱不平,阳世冤屈之事。姑娘,这里是闻风奏报司所在,自然都是管阴阳两界情报,再上报给君侯。” 就在这时候,神像开口说话,一道红光闪过,化作一个少年读书人的模样。 “姑娘是生人,缘何闯我阴司?这里可不是生人该来的地方。” 琉璃心下一惊,回头一瞧,果然不知不觉已经不在原本偏殿内。 殿中空空荡荡地,只有大桌子,案上摆满了厚厚叠叠的纸张。 原本看到的一排排神像,都是全无踪迹。 “姑娘,这里已经不是阳间了……” 少年人好心地解释着。 阳世。 正在和老庙祝谈论人生哲理的古月突然感觉到琉璃的气息消失。 当下面色微变。 “这丫头又乱跑……” 第五十八章承影 “阴司重地,并非凡人应该来的。” 少年身上显现出一圈神光,璀璨耀眼,衬得整个殿中中的光亮显得有些黯淡。 “我要是你,就不会拔剑。” 正说着,就是一道银光闪现,却是琉璃已经御剑斩来。 剑匣中飞出一道不断盘旋的银色亮光,巴掌大小,绕着少年反复刺击。 少年周身神光一涨,逼出三尺厚,浓烈的光焰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放着刺眼的金光。 承影剑在刹那间已经刺出成千上万次打在这光焰中,发出金石敲击声,溅出点点火星。 “姑娘,一言不合大开杀戒,是哪家的规矩?还是说,你家大人没教过你,什么叫做礼数?” 站在一圈护身的光焰之中,少年已经换了一身黑衣玄裳,那是古姜国的祭祀礼服。 “和你这个毛神没什么可说的!” 少女剑眉扬起,右手使个剑诀。 承影剑突然转身,轻巧地回到红衣少女身边,回旋着,周身都是银光闪闪,犹如一团匹炼围着。 听到这句话,少年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低语着: “……毛神?这才多久,人间王朝就已经不敬神明了。区区一国之主,莫非真当自己是上天之子不成。” “果然世风日下,人心变易,失了敬畏后,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 “就连这么小的姑娘,有了点浅薄的法力,也敢长势行凶。” 本也不指望着从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听到答案,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摊开手,拿着书册与笔。 “原来你姓宫,名琉璃。宫琉璃,年十五,阴德九十九,幼失双亲,原籍……” 少女气得柳眉倒竖,拼着全力摧动神剑,巴掌大的飞剑剑光猛地涨出一大截,被少女持在手中,合身一扑,化作一团银光,就撞了过去…… 剑气冲过,殿中砖石、明珠纷纷化作粉末,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不过五六丈的距离,疏忽即至。 少年好似没有没有见到一般,自顾自念下去: “……误闯阴司,出言不敬,妄动神通,削去阳寿十二年并六个月——陈州武安府阳判许靖远依律判决。” 大笔轻轻一点,就有一行墨字浮现。 正在身剑合一,要御使神剑斩灭眼前毛神的琉璃无端感受到莫大的危机,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仿佛和人接连斗法七天七夜没有休息一般 再也御使不得这剑光,从空中跌落下来,承影剑也脱手而出,四散的细小剑气收敛不住,割破了她的衣服,身上留下许许多多指甲大小的伤痕。 “……触犯阴司,小惩大诫,下不为例。” 一板一眼地念完判词,许靖远冷漠地看着她。 “宫琉璃,你可服罪……” 一下子失去了十二年半的寿命,少女就像是一朵枯萎的月季一样,蔫巴蔫巴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嫣红的鲜血渐渐在身下汇聚。 许靖远走上前瞧着,收敛身上的光焰之后,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凡间的书生一般。 少女身上的火红色劲装放在一处,沾着血的部分显得颜色更加深沉一些。 承影剑自一边跌跌撞撞地飞出,横在半空中,一团银芒渐渐亮起。 停下脚步,透过剑身越来越亮的银光,他毫不费力地瞧见小小的剑柄处刻着的两个鸟爪文。 “承影……未曾听闻。” 神剑有灵,见他没有再上前的意思,有嗡鸣几声,投入少女身前,没入砖石。 许靖远又端详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自语: “莫不会是古剑仙的道统?这剑不似凡间之剑,也没有仙家祭炼手法,倒像是出自上界天神之手,是一柄神剑啊!” 他又低头瞧着这小姑娘几眼,找出记载“前尘往事”的那一册,正看了几页。 另一边,古月急匆匆循着感觉,跑进一处宫殿,正在殿中上香的香客,惊讶地看着这个盲人。 “就是这里!” 来不及解释,古月居士把念珠往前一打,破开阴阳界限,一道充满着阴森鬼气的黝黑洞口出现,他就那么纵身一跃,闯入幽冥之间。 阴阳之间,并没有真实存在的一条境界线,是存在一段介于阳世和幽冥的区域。 生魂在阳寿已尽或者其他缘故离开身体,就会逐渐受到吸引,通过这些区域,抵达阴世,成为鬼魂。 很多阳世神灵的神殿,都是处于这个阴阳交界处,久而久之,这里被叫做“灵界”。 灵界之中,属于阳性一面的属性削弱,属于阴性的一面属性在逐渐增加,这里也会显现出很多在阳世难以察觉的真相。 比如说,此时赶路的古月。 浑身上下,净无瑕疵,好的琉璃,脑后有一轮明月之轮,光照满座,脚下点点金光汇聚成莲花座,托着他在灵界之中穿行。 沿途经过之处,鬼物,野神无不避让。 即便是在咒禁司中,有这种道行的术士也算是异类,通常情况下,那些只重神通法力的术士根本没可能带着凡躯肉身来到灵界……这里本应该只存在阴神。 “术士修行一身,死后还不如凡人,只是权贵的走狗,皇族的死士。”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离京,为什么要四处寻访隐士高人的初心……不得自由!” “从生到死,一直被灌输给宗室效死,才是忠义的理念,即使是死了也不是自由的。” “古来仁义多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礼教杀人,从来不见血。我花了三十年才想明白这个。又直到见了西方大贤,发菩提心,誓证无上正等正觉,才算解脱往日束缚,断绝五毒。” 并不是第一次前来冥界,古月居士,不,已近圣位菩萨果位的古月菩萨,锁定心中冥冥的灵感所指向之处,化作长虹,在灵界之中,瞬息百里。 贤位菩萨,从发菩提心修行的凡夫俗子,直到证得初地菩萨之前,都可以被称为贤位菩萨……差不多如同道家尚未入门修法的弟子,直到证得太乙真君之前。 从初地菩萨,直到八地菩萨……包括等觉菩萨都算在圣位菩萨之中。 妙觉菩萨,也就是无上正等正觉,又叫做佛陀,是圣位菩萨的最终形态。 初地菩萨,已经破除执念,不执着于我,不执着于道统门户之见,也没有各种偏见,于道门就是太乙之境。 所谓至人无己,大约就是指的这个境界。 这个境界,没有凡人所谓的道统区别,彼此成就也是大体类似,叫做菩萨和叫做真君对于他们而言无有分别。 不过古月居士距离这个境界其实还差着不少,需要依次完成六度波罗蜜的修行,同时完成宏愿,才有机会得证果位……那需要的时间是以万年来计数的。 现在,古月更多考虑的是琉璃的安危。 无故闯入阴司,不管在何时都是一大罪过,尤其她还是一个凡人,直接被削去阳寿都是轻罚。 “琉璃这孩子还小,又有神剑护身,平素里难免养成了傲气。” “只希望她别真的动武了……” “这次真是失策,没想到这里的淫祀居然祭祀了一位拥有冥土神权的冥神,还建立了阴司。” “神光纯正而不邪淫,带着一丝盘桓的旧时代的气息,这是古神复苏的迹象。” “只是神名较为陌生,回去再查查吧,唉……” 第五十九章半步多 阳世是生人所居之处,阴世是死后居住之所,两者之间的过度区域,就是所谓的灵界。 灵界并不是一个世界,只是通常意义上的一个区域,一个过度,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分割线。 在灵界之中,是不存在白天黑夜的,只有一片阴沉沉、灰蒙蒙的,如同阴天。 由于这里处于阴世与阳世的交界线,多有往来于阴阳两界的访客停留在此。 这里也因而繁荣起来,发展出来奇特的城镇。 古月居士收敛异象,麻衣破鞋,右手拄着竹杖,左手捻着念珠,闭目凝神,默然跟随着生魂们前往阴世。 通常意义上的阴世,都是最浅层的冥土。 “传闻冥土深远,自天地开辟初劫以来,每经历一次劫运,就会多出一层。地府只在第一劫应运而生,在第三劫末期失德,其后冥权分裂,各地神道纷纷自立阴司,开府建衙,掌握阴世权柄。 之后地府重建,征战阴世,企图收拢阴世权柄,可到底失了时机,勉强维持着名义上的正统,再想一统阴世再无可能。” “这灵界介于阴阳之间,地府、各地神道都有插手,互相掣肘,反而成了三不管的地方,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混乱之极。” “现在看来,真的是混乱啊!” 如同普通生魂一般,穿着这身不显眼的衣服,古月站在道旁一块石碑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石碑显得有些残破,露在地面上的部分镌刻着几个大字“半步多”。 就在他身边,一个背后拖着黄尾巴的老人背着手正喋喋不休。 “客人呐,我家小店可是千年的招牌,那是上界天神也曾下榻的地方,您要是住店可千万别错过喽!” “客人您要是急着赶路呢,小老儿也认识不少跑这条道上的朋友,做惯了来来往往的生意,肯定能给您定下一个位置。” “小老儿生在这半步多,长在这半步多,现在都有三百多岁了,这片地方上就没多少人是小老儿我不认得的。您要打听什么消息,找我多半没错。” 半步多是个小小的城镇,有着不大不小的一条街道,来来往往客人不少,很是繁华。 由于这里已经非常接近阴世,差不多算是最后一站,这里滞留了许多鬼魂。 常人死后,魂魄分离,生魂还带着一丝阳气,此时不能称为鬼魂,只有等待头七过去,这阳气才会散尽,当然这是滞留在阳世的生魂。 前往阴世的生魂自阳世进入灵界,一步步走到这里,已经非常接近完全的阴世,差不多都已经完成了由生魂到鬼魂的转变,阳气散尽,带上了鬼气,行走之间隐隐有磷火飘出。 这半步多,通行的货币就是所谓的冥币。 冥币由思念所成,经由冥冥之中的阴世转换,自然而然地每个鬼魂身上都会带着些许冥币。 逢年过节祭祀先人时,烧多少纸钱都比不得一片诚心。 街上来来往往的鬼魂多是穿着一水的白色寿衣,几乎都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这些生前都是普通人。 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飘过,足不沾地,普通的鬼魂无不避让,一身凶厉的鬼气浓郁,不亚于积年老鬼。 古月瞧着,就是皱眉。 “方才往那的红衣女鬼,你可认识?” 打断了后面这只黄鼠狼的话,古月指着女鬼飘去的方向,沉声问着。 “哪呢哪呢?红衣女鬼可多了去了,可要仔细瞧瞧。” 黄鼠狼精顺着古月指着的方向看去,只瞧见一个隐约的背影,身材高挑玲珑,拖着席地长裙,在转角处一拐就飘得没影了。 “这个······瞧着这方向,倒像往是春树秋霜楼那边去的······” “太匆忙了,我也没看清啊!” “这里来来往往的女鬼太多了,穿着红衣的厉鬼也不少,光春树秋霜楼的就有十来个常穿红衣的。客官您也知道,这红衣女鬼凶啊,小老儿我三百年的道行,轻易也不敢招惹······” 这个矮小的老头儿,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掌,大尾巴垂在地上,一甩一甩的。 毕竟刚刚他才夸下海口,说熟悉这边,见多识广,回头马上就食言了。 古月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 就在谈话这会儿,他身边又经过了一对夫妻,尽管掩饰得很好,古月还是敏锐地发觉了他们身上浓郁的水泽之气,还有一丝香火气息。 天眼通不自觉地发动,察知前因后果,古月在一片光明中,见到一红一黄两条五爪真龙,身上披着霞光,周身缠绕着香火信力。 “这是有司职的龙神!” 正观照间,前方那对夫妻,回头望来,隐隐有些不善。 古月知道犯了忌讳,忙收了神通,左手合十,微微鞠躬赔礼。 那丈夫打扮的龙神皱眉盯着古月瞧着一阵子,又恍然大悟。 “菩萨可是初来此地?” “正是!” “半步多人、鬼、妖、仙混杂,出了名的混乱,多有天庭通缉法外余孽潜藏于此,万不可大意了。我夫妻俩身负职责,不能多聊,就在此告辞了!” “两位走好!” 这一些话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的,在黄鼠狼精眼中看来,就是眼前这位带发修行的居士和前面那对夫妻俩相互行了一礼。 尽管好奇地很,可能在这半步多这种地方活到三百多岁,这位黄鼠狼精也是知道分寸的,全当没看见,只是笑意盈盈,等着吩咐。 他多年在此居住,见过的过路行人不下千万,就跟他说的那样,就连天神都接待过几次。 虽然眼前这位客人掩藏的还不错,可还是被他一眼就瞧出来是位身家丰厚的主,自然殷勤招待。 本来还有几个小子也瞄上了这单大生意,可见到他就自觉地让开了。 还是那句话,他老人家在这半步多,可是待了足足三百多年,谁还不认得谁啊,就没几个是他不认得的。 “客人,您一看就是生面孔,但凡见过第二次,小老儿我都认得!想来您也是初来乍到,不知要不要来份地图?” 第六十章 “地图怎么卖?” 古月身上其实没有准备冥钞,不过他也是走南闯北经历多了的,知道怎么制备法钱,大不了现场制备些法钱,纵然仓促祭炼出的法钱品质不足,好歹也能充数。 法师经由仪轨消耗法力制备的法钱,较之普通的冥钞效果更好,是上乘的硬通货。 鬼物使用法钱,可以吸纳其中纯净的法力,提升自身的能力,弥补本身的消耗,延长阴寿等等许多好处。 “这个,不要钱!” “就是希望您能给我家小崽子念一段经文,也不拘是什么,只要是祈福消灾求个平安就成。” 双手奉上一册地图,古月接过翻看,上面标注了主要的通道和注意事项,危险的区域都用朱笔圈住。 古月接连翻过几页,找到了大夏朝武安府对应的那片区域,上面更是特别标出了那处,在旁边附上了一行小字。 “传闻:灵感光誉公得古姜国冥府神权,开公府,建鬼城,自立神道,麾下有阴兵上万,精英汇集,不可小觑。” 这后面还特意用一页纸介绍了灵感光誉公这位古神的过往事迹,虽然大多用“传闻”、“据说”这类的前缀,但也确实给古月提供了不少消息,至少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神。 “不好办呐,这是位经验丰富的古神,这次怕是没那么轻松过关。” “还有一事可疑,琉璃这丫头的道行绝不可能直接闯入阴司,连我现在都不能,她是怎么做到的?” “也不知这丫头这会子怎么样了······承影剑虽然神异,可她道行太浅,遇到高人也不顶用。” 古月一手带大这丫头,名义上是徒弟,实则几乎当成了半个女儿,此时心中还有些不放心。 不过他好歹还记得这约定,于是缓缓点头。 “既然你不要钱,那我就念一遍《楞严经》和《心经》如何?” “好好好,客人请跟我来!” 这小老头子笑着,长长的胡须飘起,拖着个大尾巴,在前面领路。 一路上,这只黄鼠狼精还向他介绍了自己,姓黄,叫黄无言。 孙子出生满月时,都不能睁开眼睛,只知道吃和睡,偏偏三天两头得病,吃什么药都不好,整天泡在药罐子里面,还是一副病秧子的模样。 他儿子儿媳又是不孝的,常年在外跑,懒得带孩子,这孙子自然就落在他身上。 他倒是爱惜,不肯见着孙子就这么没命,就盯着来来往往的客人,找几个道行高的法师寻个方儿,除了这病根。 黄无言找了许多人间的法师,都瞧不出什么。 只有一位崂山来的老道,见他可怜,就指点他,说是前世带来胎里的孽障,无法可医,只能靠以后多修善功,累积阴德,希望能靠着福缘化解这孽障。 黄无言又去肯求,那崂山来的老道只能说些传闻给他听。 黄无言都给记在心里。 老道曾经有言:“西方教门大德最擅此道,或能化解宿世带来的冤孽。我道门倒是不看中这个前世来生你若是能找来地元神丹,炼成一炉对症的,不消说化解冤孽,就是平地增加几千年道行都是能的。” “茅山擅长符术,沟通鬼神,祖师三茅真君在天庭位高权重。要是能请动茅山高人,做法降下天庭正神神力,拔除这孽障也是不难。” 又列举了许多例子,都是也可能实现的,奈何黄无言区区一只三百年道行的黄鼠狼精,哪里来那么大脸面和家底呢? “客人,不瞒您说,我连黄大仙的门都求上去了。可去了才知道,我被凡人的传闻给糊弄了。” “黄大仙根本不是黄鼠狼成仙,而是不折不扣的人修成道。” 黄无言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摇头晃脑,叹息着。 “凡间的那些个不成器的小崽子,打着黄大仙的名号招摇撞骗,平白给黄大仙招惹了许多是非。这一笔笔的,可都是记在那儿呢!我身为黄鼠狼,到了黄大仙门下,就受了许多白眼。” 古月闭着眼睛,跟在后面一丈处,走得和常人一样平稳。 听了这话他,不禁笑了笑。 他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凡间的黄鼠狼成精后,听到黄大仙的名号,觉得黄大仙名字里带着个“黄”就是黄鼠狼成仙,打着他的名号不知糊弄了乡间多少愚夫村妇,造下了许多恶缘。 黄鼠狼这一族,和黄大仙之间,可有不少前帐要还。 这只黄鼠狼也是个倒霉的,寻到事主门前,哪能不给他白眼。 即便黄大仙本人不计较,可他还有大堆的弟子传人不可能不计较。 经过了好些个巷子,沿街都有叫卖声,古月仿佛觉得自己仍在阳世一般,这些鬼魂和生前也没什么不同,一样地喜欢逛街购物。 不同之处,也是有的,店铺里卖的大多都是些阴世特产,还有些鬼物能用的东西。 来往的鬼魂大多都说的是不同的语言,彼此之间语言不通。 不过,鬼物之间交流,其实本也不是用的言语,只是习惯性地发声而已,其实彼此都能知道意思。 之前古月和那两位龙神用的则是与此类似的方式,心中所想,所希望对方明白的意思,都能准确地表达出来,而且很少会有错漏。 这就是离开阳世,进入灵界的另一大特点。 距离阴世越近,这种特点就越明显。 所以,这半步多存在这么久,很多不是生活在一个时代的鬼魂之间,能够彼此交谈,不至于会错意思,就是因为这里距离阴世已经非常接近,就剩下半步的样子,虽说这是个夸张的说法。 黄无言的小店并不算远,就在隔壁街道的一处,不大不小三层楼。 倒还真是客人不少,一楼座无虚席,十几张八仙桌坐满了人,五六个跑堂的小二忙前忙后,又是端茶递水,又是上菜报菜名,还要收账,忙得那是半刻不能歇。 即便是黄无言这个酒店老板领着个人进来了,也没见到他们打个招呼,净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顺着楼梯直上三楼,这里倒是清净了,黄无言推开门一看,正要说话,就见到屋子里已经有三人在内。 正是他的儿子儿媳,还有一个着青衫的少年郎,十四五岁的样子正在桌边奋笔疾书。 写完满满一帖,少年郎搁下毛笔,瞄了这边一眼,看得黄无言浑身毛都炸起,只觉得仿佛被天敌盯上了一般。 幸好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眼,接着就听见那少年郎朗声说着: “早午晚各按方抓药,喝一帖,这病还要晒足三个时辰阳光,必须是阳世的阳光。以十二周为期,若不能痊愈,就再喝一期。” “我周迅看病,从来不讲什么前世冤孽来生因果之类糊弄人的鬼话。” “也从来不信什么经文能治病……” 说到这里,少年郎自袖中取出一柄绘着山水的折扇,彭地一声打开,有意无意间朝着门外的古月嗤笑了一下。 “你们请法师治病,喝符水,旁的不说,就说那朱砂铅汞,是这个年纪的新生儿能入口的吗?” “要知道多少高功道士,贤相明君,都是听信方士之言,炼就铅汞之丹,生生吃出来一身绝症。” “是,我承认铅汞炼丹是能炼成些了不得的东西,可那不是凡人能吃的。地元神丹,铅汞所就,地仙得之,飞升天阙……” “听听这句,你首先得是有地仙的道行,这种丹药才能入口,借着药力炼化阳神,不留阴渣,这是给地仙冲关用的。地仙得了这地元神丹的药力,能彻底炼去凡躯之中的阴渣,一举证就天仙道行。” “地元神丹,也就是外丹术,其实也就这个不是蒙人的。我学医术以来,见过许多这种例子了,都是像你们这种,不明其中究竟的,你们哪里知道,符水里的朱砂也是有毒的。” “至于念经消灾祈福……更是大缪,简直愚不可及。” 周迅又是瞧着古月,这次直接盯着嗤笑出声。 “请问一句,病人得病,不去寻医访药,寻一个苦行僧作甚?得病了就赶紧治病!外来的和尚再会念经……他也不是医生。” 古月觉得莫名其妙的,只隐隐觉得这位周迅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啦,不和你们墨迹,诊金我就收下啦!放心,相信我,与我而言,黄鼠狼和人没区别的,医理都是类似,类似!” 周迅收好一个紫木的小盒子,就那么摇着折扇到了门边,又盯着古月瞧了一眼,嗤笑一声。 古月自觉地让开了门,周迅就擦着他的肩膀,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古月不动声色无视黄无言的尴尬的自顾自上前念完经文,就是鞠躬一礼,也不言语,同样转身离开。 到了楼下,果然在街上见到周迅。 少年正颇有兴致地拿着一捧阴司的食物逗弄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古月上前稽首。 “这位周家郎君,可是有事找我?” 周迅也不回头,就是反问道。 “你家的那个叫琉璃拿了别人的剑,问过失主吗?” “什么?” 第六十一章六年 “当然,或许你不清楚,承影剑的来历。” 周迅把一把泛着黝黑光芒的炒米塞进小女孩的口中,成功收获了一对白眼。 小女孩支吾了两句,口齿不清地喊着: “大坏蛋·········” 轻轻拿着折扇,敲在小丫头的额头,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哎呦!烫烫烫······” 小女孩捂着额头,鼓着腮帮子,瓜子般的脸蛋上泛起两个小酒窝。 那一刻,古月注意到,那一闪而过的红色纹路,隐约构成了一道繁复的符箓。 这是一道平安镇守的符箓,足够保证这个小丫头在这里的安全。 少年原本是蹲着的,做完这些,知道被古月瞧出端倪,也不在意,只是笑着起身。 “好了,雪落,现在你可以自己去玩一会儿,只要不离开这条街就行。” 又递过去几枚真正的冥钞,抓着小小的手掌,放在她的掌心里。 “拿着这些钱,看中什么就自己挑。” 小丫头见到这些奇特的钱币,好奇地翻看着,然后就一溜烟地蹦跳着跑远了。 冥钞的材质很轻,拿在手里就像是铜板一样,长方形,古铜色的,有些硬度,上面标注着面额。 周迅交给雪落的这几张都是小面额的,几十钱,大约能买一些小玩意儿或者在这条街上买点零嘴。 “来,这位大师,咱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关于赔偿的事情。” “啊,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迅,也就是你们之前调查的周家人。” 一边说着,少年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处茶楼,要了个雅间,领着古月坐下。 顺手关上门窗,周迅正式地介绍自己。 “当然,我在阴司也有司职,隶属于外事司,一般情况下是比较清闲的,除了某些大事——” “比如大夏咒禁司来人,即便是我这种挂名的,也不得不跑一趟了。” 少年人有些不悦,抱怨道。 “你知道吗?三个时辰前,我还在书院里参加诗会,收到阴司传讯时,我正在作诗……你知道我中途退场显得多么狼狈啊!” “等我好不容易赶回来,又发觉你们俩搞出乱子了!” “一个小丫头拿着属于光誉公的神剑私入阴司,辱骂判官;另一个直接下了灵界,看样子也打算强闯阴司……” “我就晚了那么一步啊……” “啪”地一声,少年合拢了折扇,板着脸说。 “我原本被分到了接待咒禁司来客的使命。” “可是现在,这个烂摊子……很显然我是失职了。” 古月也觉得不太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默念一句佛号。 “大和尚,哦,你是带发修行的居士吧,看你道行也不浅,怎么也在咒禁司混日子?” “别不说话啊,说说你自己呗。咱们总是要商量下怎么收场的,发生这事儿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已经长成一位飘飘书生郎的周迅不耐烦地用手背的指结敲击着桌面,精致好看的眉头蹙起。 一晃时间就过了六年,周迅在鹿鸣书院也进修了六年,也是一位六年生了。 现在的他,早已考取了举人功名,在书院里面也属于佼佼者。 鹿鸣书院的藏书固然丰富,可也不是无限制对学子开放的,除了考试科目之外的每一本珍本都不可以轻易借阅。 即便身为举人也只是多了点权力,进入第二层的书楼阅览图书。 其次就是周迅在光誉公府自立的阴司之中担任了七品巡查使的闲职。 值得一提的是,光誉公府几乎占领了整个武安府的神道——无论是阴世还是阳世,不管是冥神还是山水城隍之神,在整体分散的神道体系里独树一帜。 周迅平时就是挂个名,收集点阳世的公开的消息,这并不是很难,依靠从朝廷的官报上抄来的消息、平时自同窗老师之间听闻的消息就足够应付了。 类似于他这种收集消息的司职并不少,构建了一张完善而严密的情报网。 这次咒禁司闻讯而来,打着清查淫祀的旗号,早在他们进入陈州境内时就被注意到了,就连他们路上经过的地方、入住的酒楼、点过的菜,几时上路,几时休息,都有详细记载。 鬼神收集情报,打探消息的手段多种多样,也远比活人更可靠。 “我就叫古月,姓古名月,并不是西方教的受度居士,只是个野狐禅罢了。” “一路上,我好几次发现有阴兵、草头神窥伺,尤其是进入陈州,都是你们公府派出的探子吧?” “我早该想到的,一个完整而健全的神庭,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巡游阴兵还有耳报神?” 每一个成形的神系,都会建立自己的情报体系,耳报神就是最常见的一类。 所谓耳报神,即是闻风奏讯,收集家长里短,人间之事,有的甚至具体到每家每户,将各种内宅阴私之事暗暗记载下来。 这是一种被人厌恶的司职,通常由被批量创造出来的法兵充任,有如同常人的心智,但却不是普通鬼类。 它们无形无质,只是一点淡淡的灰影,潜藏在阴影之中。 草头神又有所不同,是诞生原因很多的精怪异类,大多是因为朴素而原始的信仰,往往几十个人坚信不疑就会诞生一位类似的草头神,他们类似于神灵,但又有所不同,力量很微弱,很难干涉到阳世,但又不是鬼物,就如同一团幻影,不能被普通人看见。 他们诞生于信,因此也可以简单的接受香火祭祀。 这种精怪不算多见,因为他们很少能活多久,随着信仰消失,他们就会消失。 这种草头神就是神灵的一种变种,天然就是神灵的预备役。 “你说对了,他们就是光誉公府下所属,司职刺探消息,还有盯梢,都是从九品下的神职。” 这个茶楼相当清静,整体构架都是竹子,提供的茶水也很奇特。 少年颇有兴味地叫了一壶冥土特产的冰香茶。 实际上,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半步多。 第六十二章商量 以前他也来过两次,在半步多接待几位特殊的客人,当然,都不是凡人。 一个是行医一生,活人无数的医道圣手,有十万善功在身,惊动阴世,为了接引这位大善人进入自家所属神道,才特意劳动周迅这位“闲人”。 尽管周迅只不过担任着七品的巡查使,可他本身已经有散仙的道行,通行阴阳两界都算是一方高手了,能劳动他的必然不是小事。 “说来也奇怪,上次我来半步多,接引一位名医国手进入阴司,路上也遇到一位有趣的罗汉。他叫法海。” 一会儿功夫,上茶的小二就来了,她是位戴着紫色面纱,穿着不知名时代服饰的女鬼,看起来也有两三百年的道行,是个鬼修。 少年有些惊讶,这里竟然拿这等道行的鬼修做侍女,手笔不小。 端着托盘的女鬼,款款端坐一边,取下两个瓷杯,冲好两杯古怪的茶水,推到两人面前。 周迅低头瞧着自己那杯茶水,明明是刚刚冲泡的。却诡异的没有一丝热气,只有几片棕色的叶子在杯中沉浮。 杯中汤汁还算清亮,茶水是带着绿色的,透明可见。 这时,女鬼开口了,那是一种软糯的语言,又加上女鬼那带着媚意的嗓音,听起来确实很让人放松。 “两位尊客,这是你们点的冰香茶。这种茶叶产自阴世黑水渊深处,冲泡过后,寒气发散,带着清香,对于稳固魂体有着奇效。” 这女鬼又瞧了两眼,带着点笑意。 “我见着两位尊客都不是鬼类,怎的叫了这种茶水?这是给鬼类饮用的啊……” 古月举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后面不改色地问着。 “这位道友,我们不常来半步多,还是第一次进这里喝茶,不知可否介绍一番。” 周迅就盯着古月猛瞧,想知道这鬼类专用饮料,生人喝了有什么反应。 然而古月早在茶水入口之际,就已经默运法力,将这茶水化解无形,等于什么也没喝。 那女鬼又是轻笑两声。 “小女子就是这家茶楼的主人,这次是专门来为二位尊客送茶而来,介绍茶水可不是小女子的事。” “这样,我来为二位找个解说的鬼。” 说完,就拍手,唤来一名素服女子,容貌上等,形态美丽,唯一不足的就是个新鬼。 “秋白,务必招待好两位尊客,不要怠慢了。” “那么,小女子就失陪了。” 茶楼的老板边说边走,如同来时一般,自顾自地,看着就觉得古怪。 叫做秋白的女鬼躬身行礼,接着就是跪座一边,轻言细语地,为两人解说各种茶水的产地,典故和出处,当然还有用途。 半步多来往的有人间的法师道士,冥土的鬼神,还有许许多多的妖怪和鬼王,当然绝大多数还是普通的鬼类。 这里开设的茶楼自然以招待鬼类为主,茶水也偏向此类。 各种茶水的作用不同,有稳固魂体的,凝练鬼身的,辅助修行的,去除燥火的…… 种类繁多,不可一一列数。 甚至有些珍贵的茶水,就连得道的鬼仙也能有所受益。 两人重新换上了正常的茶水,就是一壶产自冥土的明目茶,功能清心明目,喝下茶水十二时辰内之后能见鬼神,这点其实是给误入此处的凡人准备的。 接着,周迅就随便给了点冥币打发了秋白,接下来要谈正事了。 雅间一面是临街的窗子,此时早已被周迅封死,半步多不比阳世,龙蛇混杂,不想被随便听去消息还是得谨慎。 一边饮下苦涩的茶水,周迅说着。 “古月,直说了吧,你的同伴,那个叫琉璃的丫头,手上的承影剑,是昔年光誉公流落在外的佩剑,带着他的神力,是必须要收回的。这点不是跟你商量,是在通知你。” 古月皱起了眉头。 “那么,能否告知在下,为何琉璃会直接进入阴司,这可不是她能做到的。” 除了拥有阴司神职的鬼神之外,很少有人能够直接从阳世一步跨入阴世,尤其是一个神系所在冥土世界的阴司,这可是有严密的防护的。 即便是古月的道行发力也做不到,他也只能先进入灵界,再从灵界转道赶路过去,才能到达对应的阴司所在地。 “这还用问吗?那柄剑,可是阴司之主的佩剑,带着他的神力,自然会被召去冥土,出现在阴司之中。” 这个说法还是能说得过去的,古月也不纠缠。 “请问,何时能够放人?琉璃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好,就是因为出言不逊加上擅闯阴司被扣了十二年的寿元……” 话还未尽,周迅就知道不妙,果不其然,古月火了。 冷哼一声,身上显出火焰,背后隐隐现出明王法相,不加掩饰自己的怒火。 “……不过我已劝说过了,念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又给抹去了这项处罚,给她添上了十二年阳寿,不必担心。” 古月面色稍微和缓了下来。 周迅又喝了一口这种苦茶,唇齿留香,果然是好茶水。 茶水下肚,就觉得暖洋洋,一种冰凉丝丝的感觉,转入双目之中,果然拥有了类似鬼物的视野,能见鬼神。 从这里看过去,古月就是一团金光火焰,而周迅本人则是一汪蓝色的海洋。 “那么,人你可以带走,惩罚也可以取消。” “只是,你该知道该怎么做的,回去该怎么说的,对吧?” 古月缓缓点头。 “放心,光誉公是苏醒的古神,古姜国祭祀的正神之一,不是淫祀邪神。按大夏律,理应予以承认,乃至加封。” 这就是大夏咒禁司奉行的规矩,打一批,拉一批,中立一批。 打击的当然是各种假借神灵名义的邪神淫祀。 拉拢的当然是光誉公这种有家底的古神,这种古神对半都瞧不起人世间的规矩。通常都会承认对方的神职,甚至予以加封。 中立一批,自然是那些不上不下的家伙,不算邪神,登上了神位,但是本事不济的家伙,只是稍微登记下,承认对方的正神地位而已。 第六十三章许仙 天阴沉沉的,始终是一片灰色,半步多邻近死后世界,这里永远也见不着太阳。 街道上人来人往,穿着各种服饰的“人”,姑且算作人,挤挤攘攘地,一如阳世。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生得白白净净,模样有些偏柔弱的二十来岁书生徒劳地在这片土地上打听着。 “劳驾,这位兄台,请问可曾见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 说着,他又举起右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大约,有这么高,嗯,长得很漂亮。” 回应他的是一张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 “额,不好意思,打扰了······” 书生赧然地放开了搭在地方肩上的手。 这个被叫住的男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继续往前慢慢地走着,双脚离地,鞋尖下垂着,约有两指高。 书生沮丧地垂下头来,然后就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前面那行者的脚尖。 随后,又一把捂住嘴,掐断还在喉咙里的叫声。 他在心里疯狂地大喊着。 “鬼,鬼,鬼啊!” 终于是想起赖哪里不对劲了,这里的人,至少有一半都是没有脚步声的。 强作镇定的书生,额头上、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就连原本念念不忘要寻找的白衣姑娘都抛到了脑后。 这一醒悟之后,原先被忽略的各种异常,这时候一股脑地都回想起来了。 一路上根本不搭话的船夫,沉闷的乘客,还有到处都是穿着寿衣在飘的鬼魂,发出惨白光芒的灯笼大白天就挂得到处都是······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鬼市?” 正在思考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书生在紧张之余还在装作没有发觉,掩饰自己的恐惧,左顾右盼着,希望找到来时跟踪那美如天仙的白衣姑娘上的渡船。 他原本瞧见了一位美丽的白衣姑娘,也不知怎的,就迷迷糊糊地一路尾随着,来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心里头暗自后悔。 同时,书生的心里禁不住升起一个念头来。 “那姑娘不会也是一个女鬼吧?” 突然,书生感觉到肩膀上一沉,一只手搭上来。 瞬间汗毛炸起,浑身都在颤抖。 “啊啊啊啊啊————” 恐惧达到极致的书生脑海里那根弦“嘎嘣”一声,断了。 十息之后,书生终于停下了尖叫,头晕目眩,大口大口地喘气着,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汉文,你这是怎么了?” 来人正是周迅,方才他与古月谈妥了事项,正要结账下楼,自窗中望见楼下到处乱逛的许仙,就过来打个招呼。 谁知见面就是一阵尖叫,男人的尖叫声也不好听。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仙总算是找回了几分理智,抬起头来,看了一阵。 “你是······明诚?你怎么也来了?” 接着,他又急促地说。 “明诚,不管你怎么来的,总之快点离开,这地方邪乎,到处都是鬼,就没几个活人!” 接着,他就拉起周迅的袖子,避开了街道上到处飘荡的人影。 到了一处小巷子,两面都是墙壁,砖石表面长满了青苔,经过的人影很少。 到了这僻静地方,许仙一下子就瘫软了,靠着墙壁就跌坐下来。他原本梳理好的发髻散乱起来,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前,身上的衣衫都给汗水浸透,简直就像是刚刚不慎落水被人捞起的一只落汤鸡。 周迅的衣袖被许仙紧紧抓住,挣了几下也没睁开,哭笑不得。 “汉文,可以放开我的袖子吗?它快被你扯破了!” 惊魂甫定的许仙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一直拖着同学的衣袖,慌慌张张地松开。 “对不起,明诚,方才是我失态了。不过,这里真的是很邪乎啊!” 周迅顺手抚平着衣袖的褶皱,心疼地瞧着上面的几点汗渍,悄悄用了点小法术,招来无形的水汽,洗去这点汗渍。 “这里是阴阳两界之间的中转之地,当然会见鬼,有什么稀奇的。” “我见你到处拦鬼打听消息,还以为你知道了,怎么胆子这么小。” 周迅随口就答道。 然后,欣喜地瞧见衣袖又洁净如新。 缓了一会儿,这时许仙恢复了点气力,听到这话,沮丧地说。 “别提了,我认识的白姑娘,多半也是个女鬼。” 接着,也不待周迅再问,他自己就一股脑地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周迅认真地听完后,若有所思。 “你是说,你在渡河时突然遇到下雨,结识了一位白姓姑娘,对方好心借给你一把雨伞,然后还约定了还伞,你还知道了这位姑娘的住所。” “之后,你去还伞,问路时,周围无人知晓白府。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一个孤零零的府邸里面,只有姐妹二人并五个老仆?” “你心下疑惑,又遇见一个叫法海的和尚指点迷津,于是一路尾随跟着那位白姑娘跑到这儿来了······” 许仙连连点头。 “明诚,你还是那么聪明,难怪能中解元,不像我,连书院都进不去。唉,我姐姐说下个月我再考不进任何一家书院,就要送我去保和堂学徒了。” 随后又是一阵叹气。 周迅与许仙结识是在六年前,周迅刚刚去鹿鸣书院进修没多久,那时许仙正在准备考取秀才,需要几个生员做保人,还是周迅给他介绍的,两人还一起参加过一次诗会。 一晃就是六年。 “汉文,有道是不为良相,就为良医。要真的是科举不成,做不了官,当个杏林国手不一样受人崇敬。你姐姐说得对,她也是为你好,你别怪她多嘴。” 许仙的姐姐许娇容,周迅也见过几次,小家碧玉类型的。 长姐如母,许仙自幼痛失双亲,全靠着许娇容辛辛苦苦地挣钱养家,把这个弟弟拉扯大。 “我知道,姐姐正为我的婚事发愁呢!这次听见白姑娘的事情,就一直催着我上门,结果······” 说到伤心处,红了眼眶,也不知是因何而起。 第六十四章遇险 “好了,汉文,你那位白姑娘,多半不是凡人。按照你的描述,她能在阳世自由行走,不是修行有成、度过多次劫数的的鬼仙,就是异类修炼有成、化成人形。没见过面之前,究竟如何,我也不好说。” “虽然不知她的跟脚,可她肯定不是凡人。法海有一句是没说错的,你们其实不般配。” 周迅把许仙自地上拉起来,这巷子里阴暗潮湿,躺在地上肯定不舒服。 “明诚,不是也修道术吗?能不能······” 许仙希冀地望着周迅,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无误。 “不能!” 周迅断然拒绝。 “你太穷了!” “有句俗话说,修法破家、五弊三缺。尽管这话有失偏颇,但还是有点道理的。无论是哪家哪派,练习法术都是需要花钱的。你哪来那么多钱?” 许仙更加沮丧了。 “走吧,这地方我来过两次,比你熟。你跟着我,我送你回去。记住,少说少看,不要惹事!这地方只是表面上安宁,私底下不知潜藏了多少阴暗,就连我在这边也得小心谨慎,一个疏忽就容易掉进坑里。” 许仙果然谨慎多了,周迅领着他又去见了趟古月。 古月等在街边,不紧不慢地拨弄着念珠,默诵着经文,靠近他的鬼魂都能感受到一种安宁平静,不知不觉间就有一圈鬼魂围着他静坐聆听。 周迅分开这些挡路的鬼魂,说了这边许仙的事,他也只是默默地颔首,口中经文不曾停下一句。 越来越多的鬼影朝着这里飘来,随后各自寻角落坐好,聆听古月讲解经文。 安宁、平静、吉祥、镇守,这是这周围的气氛给人的感染。 古月念经时,和普通僧人念经并无二致,只是平常人口到心不到,而他口到、心到、意到,故此念经时有这种念力,可以抚平鬼魂心中元曲、不甘,化解执念,早日得以解脱,远离诸多苦难。 “这都是鬼魂啊!鬼魂听讲,那位大师究竟是什么人啊?” 等到走远一点之后,许仙才小声地问着。 “他?他是朝廷咒禁司的人,道行不浅,我看他快证果了,起码能证初地菩萨的果位。” “哦······那为什么这么厉害的人,还在咒禁司里?” “那是因为他原本就是咒禁司的人,那儿还有他的牵挂,这凡尘俗缘可不是说了就能了的。我看他还心有牵挂,看得破却放不下,放得下却舍不得,舍得却又舍不干净,以后还有的是磋磨呢!” 也不理会许仙听不听得懂,周迅就是快步往前走着。 要赶快把许仙这个拖累送走,他才好带着古月下阴司领人,再迟一会儿,这半步多可就要入夜了。 半步多这个地方很奇怪,白天永远是阴天,见不着太阳,晚上倒是会出星星。 是的,这里还有昼夜的划分,尽管这里白天也没多少光亮。 街道两边,店铺门口都挂着灯笼,多是大红色的,也有些是惨白色的,幽幽的光芒照亮着街道。 渐渐的,也不再有许多游魂在街道上游荡,周围更加暗了下来。 几乎就是在短短的几百步走下来,半步多就已经进入了晚上。 空空荡荡的街道上,转眼间只剩下许仙和周迅两人还在行走。 这一切变化得太快了,以至于许仙恍如做梦一般。 “明诚,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这些店铺都还没关门的!” 就这一小会儿,整条街的店铺都关门了,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一阵阴风卷过,许仙打了个冷颤,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周迅也不答话,只是阴沉着脸,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拂尘。 “跟紧我,绝不能离开我三丈之外!” 他察觉到,留在雪落额间的那道符箓,已然生效。 也就是说,雪落那边遇到了危险。 上次来时,半步多可没有这么反常的现象。 “这不是正常的天象变化,倒像是······有人在作法!” 半步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入夜之后,灯笼挂起,意味着宵禁,这时候再出门生死自理。 周迅曾推测这半步多背后站着几位古神,在暗地里维持着秩序。 “希望雪落没有卷进去……” 手持拂尘的周迅笼罩在一片豪光之中,拖着许仙快步奔走。 前方隐隐有风雷之声传来,符咒指向的方向就在那边,周迅心往下沉,这意味着雪落被卷进去了。 这带上许仙就不合适,可是雪落那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周迅有些烦恼。 有了! 瞧见不远处一个大光头,周迅扯着许仙就迎上去。 “阿弥陀佛,周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法海,我急着去找我妹妹,这个人就拜托给你看着了,只要别让什么妖怪叼了去就成,回头我再找你。” 话音未落,周迅就消失在原地,已经使了遁法,抄捷径靠近了战场。 至于为什么不带着许仙一起走,别逗了,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比真正的大山还要沉百倍,根本载不动,带上许仙还不如步行来的快。 法海是个看着很和善的老和尚,穿着袈裟,拄着锡杖,锃亮的光头闪闪发光。 他对着许仙露出一个微笑: “许施主,又见面了。” …… 没有累赘拖累自己,周迅轻松地御风而起,向着上方冲。 半步多附近的上空,多了一层厚重的云彩,里面有雷光闪闪。 即使是灵界这种特殊地带,也是存在各种气候的,包括下雨。 周迅小心地避开那些可能有闪电的区域,绕了好几次远路,在一处山坡下找到了雪落。 这里已经出了市集了! 小丫头被一株会不断自伸出根茎的枯树给捕获了,靠着学来的几个浅显的道术勉力支持。 周迅给的符咒化作倒扣的半透明罩子,保护着她身边三尺的地方。 长长的,纠缠错结的根茎不断破开泥土,翻卷着,盘在这个罩子上,如同巨蟒一般,挤压着,发出咯吱咯吱的生硬,刺耳又尖锐,就像是拿着利器在镜面上用力地摩擦。 第六十五章泼水成冰 周迅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因为雪落没有卷进那边真正的斗法现场。 降下来,落在小丫头身边,当先就是一个弹指,在小丫头额头上重重地敲下,痛得小丫头眼泪汪汪地。 “我说过什么来着?不要出那条街道!我有没有说过?嗯?” 小丫头抱着膝盖,委屈地坐在满是枯叶的地上,花裙子染上了许多灰尘。 外面树妖抓挠的声音很令人厌烦,透过防护传进来,小丫头听着听着就头晕起来,恶心想吐。 周迅心下一动,站起身来,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 唢呐声响起,钟鼓齐鸣,间杂着编钟的敲击声,奏起法螺之音。 无数少男少女歌唱的声音伴着旋律一起回荡在这片旷野上。 这种带着奇妙的力量的音乐,压下了正在捕获猎物的枯树那凄厉、尖锐的嘶鸣声。 就连原本抓在光罩上面的那种如同指甲抓磨镜子的声响也被压下去了。 一时间,无论是风声,雷声、尖叫声、嘶吼声,天地间一切声音都远去了,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首清灵、缥缈、超脱、自在的天音仙曲。 这是仙人所在之处,天地为之回应的声响。 但凡证得仙道果位的存在都会与天地交感,自然而然就有种种道音回响。 也是此世仙人的异象之一。 周迅毫无掩饰地展示自己的仙道身份,这样的气象自然自然也会展现出来。 “仙人——” 这枯树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好似从腐朽的树根里传来,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难以捉摸。 “这里是姥姥我的地盘——你不该多管闲事!” “区区一个阳世散仙,不好好待在阳间清修,跑到半步多,来打姥姥的秋风!” 周迅并不理会这个老妖怪,回身温言问着: “好受了些吗?” 雪落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要不要来一杯冰镇西瓜汁?加蜂蜜的哦。” 雪落顿时来了精神,小丫头对甜食有着非同一般的偏爱。 “我要哥哥喂我······” 被无视的树妖姥姥大怒,整片树林都翻起身来,大片大片的粗壮的树根从地下翻卷着泥土抽打过来。 同时,发出各种凄厉的惨叫声,听得人脑壳发胀。 “聒噪!” 周迅正拿着一杯加了冰块的西瓜汁,打算喂给小雪落。 那边树妖姥姥又在作死,各种魔音灌耳。 于是反手就把这杯冰水泼出去,冰块、水滴在离开杯子后迅速变化。 整个半步多都刮起了一阵冷风,屋檐上结起冰霜,水缸里冻成冰块,空中飘落下片片雪花。 首当其冲的树妖姥姥所在这片枯树林,都被固定在一整块厚实的冰块之中,晶莹剔透。 距离他们最近的树枝只有不到三丈,也被冻在一块冰中。 小雪落好奇地走出圈子,上前用小手碰着。 “好冰哦·······” 小丫头收回了手,用力地呵着气,出口的热气都成了白雾。 这周围明显开始降温,就这一小会儿,也飘落了雪花。 周迅伸出掌心,一片十二边形的雪花就顺势落入他的掌心。 站在一片冰雕之中,天上下着雪花,可惜没有一个神仙伴侣。 不知怎的,竟然想起了雪落长大后的模样。 自嘲地笑了下,周迅低头摸着小雪落的头,不怀好意地弄乱小丫头的发髻,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就感觉心里愉快多了。 小丫头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就是泼水成冰的仙术?好有意思哦!” 雪落念咒给自己身上加了层衣服,之后就不怕冷了,在这冰雕一般的树林里面跑来跑去。 “等你过生日那天,我就教你这个法术。” “这个法术,易学难精,初学者大约也就能在夏日造出冰块冷饮之类的。 要想做到像我这样,冰冻方圆五百丈,那么起码要有一百年以上的道行,并且长期沉浸这个法术才行。” 初次见到这种冰天雪地的场景,小雪落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反正这里已经没有危险,即便是这个生命力顽强的树妖也早在方才的法术中被冻死了,索性就任由她玩一会儿。 少年踱步到一处较高的地势,观望着远处,小丫头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哥哥,你在看什么?” “我啊,在看两条不自量力的蛇。” “那我为什么看不到哇!” 雪落抱着周迅的手臂,用力地摇着。 “那是因为你的道行太浅,所以看不到。” 周迅盯着天空中那片乌云,随口解释道。 “骗人,明明我也开了灵眼的!我都能看到这里的鬼魂!” 雪落不依不挠地追问着。 “那灵眼不过是基础的小法术,各家各派入门所用,即便是江湖上的半吊子风水相士也都是懂的几种。” “虽然能看见常人所不能见的事物,可不代表它就是万能的···········灵眼不能看到的东西太多了。” 周迅难得有心情,就给小丫头上上课。 “灵眼作为一种常见的加持在眼睛上的法术,很实用,但缺点也很多。” “初学者不能用灵眼透过泥土的阻碍观察地下流淌的气,只能见到不被阻挡、暴露在空中的具备灵性的事物,比如你方才在街道上见到的那些鬼魂就是。” “道行深厚的修行中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领悟,渐渐拖出窠臼,摸索出自己的法眼之术,当然这要看各家的侧重。” 周迅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双眼,对着雪落说。 “比如你哥哥我,修成仙身之后,这双眼睛自然而然就能看到三百里方圆,晴天三百里,雨天二百多里。” “要是再用上我自己领悟的法眼之术,更是上天入地都能观照千里,除非隔着阵法禁制的洞府之外,没什么看不到的。” 小丫头听得入神,突然来了一句: “那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现在,我能看到那乌云中有两条蛇妖,两条真龙。而你也站在这里,就是什么都看不到。” 周迅抱起雪落,放在怀里,小丫头身上带着泥巴灰尘,他也不嫌弃。 第六十六章青白 又看了好一会儿,雪花越下越大,似乎天空中的雨云提供了额外的水汽。 将小脸埋在少年温暖的怀抱里,小丫头很快就困倦地睁不开眼了。 少年不紧不慢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辈,轻声哼唱着久远的歌谣,哄着她入睡。 静谧的雪地里,晶莹闪烁着微光的冰雕旁,少年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一个女童,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那么过了很久。 风声、雷声似乎一下子远去了,再不能影响到这处冰雪覆盖的树林。 小丫头早就困顿不堪,陷入梦想,只有少年独自享受着这一刻的自在。 “走啦,与咱们不相干,少管别人家的闲事。” 小雪落的身子软乎乎的,小脸蛋有些婴儿肥,少年双手抱着她,一步步走下去。 此时雪花已经积累地很厚了,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似乎那边的斗法仍在继续,想来一时半会儿是分不出胜负了。 一脚踩在积雪里,咯吱咯吱响着,伴着雪花挤压摩擦的声音,少年的布鞋完全陷入了雪堆中。 少年就这么穿着一双布鞋踩在雪地里,然而始终布鞋都是整洁如新,也看不出道术的痕迹。 照顾着熟睡的雪落,周迅放慢了步伐,尽管如此,他回到街道上也只用了不到半刻。 此时半步多所有的街道上店铺几乎都打烊了,除了寥寥几家开店住宿的酒店。 受到方才那个法术的余波影响,这里也在飘着雪花,转眼间这里就进入了冬季。 半步多特殊的地域,导致这里其实根本没有四季的划分,一直处在常温。 更重要的是,季节对于鬼魂、妖怪都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扫了几眼,周迅就找到被落下的法海、许仙。 至于古月,他还在给人讲经,依稀听到他的声音,周迅听出是《华严经》的部分内容。 法海早就等在一处酒店门口,见到周迅前来,光头和尚冒着风雪,大踏步迎上前来。 他是一个俊俏、白净的和尚,若非顶着这个有八个戒疤的光头,穿着袈裟,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长年累月研习佛经、辩论佛理,修身养性,熏陶之下带给他一种别样的魅力,宝相庄严,形如佛子。 “周施主,贫僧已经将许施主送回阳世了。他是肉体凡躯,不便在此处久留。” 周迅点头。 “劳烦道友了。” “许施主也是贫僧旧识,既然遇见了,自然要帮把手。” 周迅又想到先前许仙的话,问着。 “先前汉文有言,遇见一位高僧,难道就是道友不成?” 法海笑着回答。 “正是,那位白素贞就是一条千年道行的蛇妖,不知何处修得一身神通,更洗去了天生的妖毒,化去了一身妖气,因为与许施主在几世之前有些宿缘,就使着幻术,打算迷惑许施主。贫僧过往几世也曾与许施主有旧,就揭破了她的幻化法门,收了她的妖术。” “在她身边,还有另一条六百年的青蛇,收服了五只小鬼,会些不入流的搬运小术,搅得人间官府不得安生。” “贫僧正是一路追踪这两条蛇妖而来,打听到她们的行踪,正准备去收服这两只蛇妖,就遇上了许施主和周施主。” “现在许施主已经平安返回了,贫僧还要去找那两只蛇妖的晦气,就此告辞了。” 原来法海和尚一直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和周迅说明许仙的下落。 周迅心下也微有动容。 从他过去到回来,中途还赏了雪景,怎么也过了两个时辰了。 为了一句话就等了两个时辰,这可真不短了。 “这和尚倒还真是个信人。” 周迅不觉得法海看不到那边云中的两条蛇妖就是他在追逐的目标。 只能说,法海和尚心里,将守诺看得比这件事要重要。 法海转身就提着锡杖,就向着周迅来时的方向走去,走一步敲一下,锡杖上面的金属环叮咛作响。 “法海!” 周迅叫住了他。 法海回头。 “你真的是为了除妖吗?” 法海想也不想,就回答。 “妖怪害人,除妖正是我辈本分。” “那么,她们害过谁了?” “有!那条青蛇,修炼了六百年,也不知吃了多少生灵,害了多少活人。至于那白蛇,法力精深,又似乎得过奇遇,我也瞧不出来。但是,她用妖术迷惑世人,就是有罪,应该镇压。” 周迅摇摇头,不以为然。 怀中的雪落迷糊着睁开眼睛。 “唔······哥哥······” 接着双手搂着周迅的脖子,用小脸蛋蹭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下。 周迅爱怜地捏着小丫头的腮帮子,小家伙不满地嘟囔了几声,又陷入了熟睡。 等周迅又抬头时,法海就站在他跟前。 “好根骨,好根基,天生灵性非凡品。更难得的是没有沾染人间俗气,这股灵性始终如一,将来入道必然是一番坦途,周施主真是用心了!” 法海瞧出了雪落的底细,赞叹着。 这番布置,需要每日检查,替这小丫头洁净身心,端的是繁琐。 哪怕是身在书院时,每晚周迅都会遁回周家,匆匆完成每日的功课,再赶路回去,还要避开路上的各种麻烦和来自讲师们可能的察觉。 这番辛苦,周迅本也没打算瞒着谁。 “本就是好根骨,法海你不用想了,她是我内定的门人弟子,不会入你佛门的。” 似乎是担心法海来争抢雪落,周迅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你要找的青白双蛇,就是正在云中和两条龙争斗的那两只吧?” “除此之外,这里哪里还有另外两条这样的蛇妖。” 法海果然早就看到了,也认出青蛇白蛇。 “天下间妖精那么多,修炼千年的是少了点,可成气候的妖修不在少数,你为什么偏偏盯着那条不放?法海和尚,能说说你的事情吗? 放心,那边一时半会儿是分不出胜负的,不耽误你去降妖。” 法海想了想,又看着外面一会儿,道。 “外面凉,这女娃子怕是守不住,咱们还是里边谈吧。” 第六十七章往事 店小二早等待得不耐烦了,要不是迎来送往好些年,瞧出来这两位的不凡,不敢得罪,他早就关上门,插上门栓了。 半步多晚上可是有不成文的规矩,在外逗留生死自负。 店小二难得的,居然是个活人,看着也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不知怎的竟然在这种地方打杂,相必也有一番内情。 不过周迅不想理会别人的事,他对于法海的事情更感兴趣。 在三楼开了个房间,周迅将缠人的小丫头安顿好,拉下帷幕,就在外间就着昏暗的烛光,听法海讲故事。 黄澄澄的烛光照在锃亮的光头上,闪闪发光,法海整个人都沐浴在一片金黄之中。 烛焰跳跃着,发出辟啵的声响,烛油顺着白色的烛身,缓缓滴落在木桌上,形成小小的一滩。 法海目视着烛台,缓缓开口。 “那一世,我是捕蛇人,捕蛇为业,一天捕捉了一条白蛇,却给它逃脱……牧童将白蛇藏匿起来,就此躲过我的追踪……那牧童后来又投胎多次,直到成为这一世的许仙许施主。” “又一世,我修行有成,寻得灵药仙葩,合成一炉大丹,能增五百年道行,白蛇吞了去,使我未能功成……” “接下来好几世,一直纠缠不休,就这样经历了千年。” “这一世入了佛门,明了宿慧,返照过往诸世经历,只有这桩恩怨始终放不下,看不透,盘桓不去,几乎成为魔怔。” 法海难得地显露出几分愁闷,双手合十,默默诵念着心经。 然而心绪始终不能平静,失了这心,再念心经也是白念。 周迅开口劝着。 “何不效仿弥勒佛,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左右不过是你多少世之前的旧事,陈芝麻烂谷子的,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何必一直追着不放?” 法海听到关于白蛇的事情,就容易失态,暴躁的他额头上青筋直冒,很恨地说。 “什么气都能忍的,是死人!” “不,还有菩萨,还有佛陀,还有很多很多……你是佛门弟子,佛教读的比我熟,不会不通六度波罗蜜吧?” 法海沉默不语。 周迅只能继续说下去。 “忍辱,持戒,禅定,精进,布施,般若——前五种法门修成之后,再修行般若波罗蜜,这就是菩萨道的修行之路。我就问问你,你自己还记得吗?” 法海无言,只是沉默着,良久,才开口道。 “贫僧……这段时日确实忽视了忍辱,持戒两项功课。可我本来,也不是修的菩萨道,证的也不是无上正等正觉佛果。我专精的降服外道的法门,想成就的是护法金刚之位……”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其实一直放不下当年的恩怨,即便念再多的经,坐再多的禅,遇到这累世带来的业障,往日的定力统统都是乌有……简直就是我命里的克星。” 窗外一阵强风刮过,霹雳巴拉声,细小的冰雹并雪花打在窗子上。 “知易行难,历来如此。如果修行那么容易,岂不是真的满天下都是菩萨天尊了?有的时候,并不是你知道该怎么做就一定能做到的。你这种情况,谁也帮不了你,外力能借助的余地就很小了,只能靠自力挣脱。” “你佛门的持戒、忍辱都是不错的法子,我的建议是,暂时不管旁的是是非非,找个地方好好尝试下下持戒、忍辱这两种修行。” “这人心一静下来,是非就少了;专心做事,往往杂念就少了。” “等再过几年,你回头一瞧,兴许就豁然开朗,发现而今这些是非也不过如此。” 法海只是听着,也不说话,周迅暗自叹息,知道还是没能说服他。 “我瞧着你现下已经痴念大炽,怕是这会子我这番话,你也听不进多少,转眼就给忘却了。” “可是我最后还是要多说一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永远都会有魔障困扰着你,总想着暴力解决、一味打打杀杀是无济于事的。” 这句话说完,法海似是听进去一些,赞同道: “一味打打杀杀确实不能解决是非,周施主这句话贫僧赞同。” 随后起身,抓着禅杖,紧了紧身上的灰色袈裟,道: “夜深了,贫僧就不多打扰了,这就告辞。” 临走时,又顿了顿,道: “周施主的一番好意贫僧心领了,只是贫僧也有自己不得以的苦衷,莫要以为贫僧当真六根不净、是非不分。” “回见了,周施主。” 没等周迅再问,法海一把拉开门,蹬蹬蹬就走出去。 随后,门又被关上了。 禅杖叮铃声、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复归于平静。 周迅又坐了一会儿,坐在板凳上有些出神,似乎想起了什么。 客店照明多用烛台、油灯,房内分内外两间,外间壁橱上备有手指长的粗头针,专门用来挑灯花之用。 在灯光暗淡时,客人可以自己用这种长针来挑动灯花,使得灯光明亮。 自客房外间的壁橱里放置杂物的小格子里,周迅找出一根长针。 针身有烟火炙烤的痕迹,其中一头末端还残留着点凝固的烛油,应该是用过好些年头了。 他一手搬过铜制烛台,用这针尖轻轻挑动着灯花。 灯芯部分被周迅挑出,暴露在外面,烛油融化着,顺着长针就往下滴落,却很快就凝固在针上,剩下的都被少年甩落到地上。 烛焰忽明忽暗,映得少年的影子在墙上颤动不休。 挑了一会儿,周迅对着烛焰吹了一口气,这焰火当时就窜起老长,有两三尺。 红黄的火焰窜起之后,神奇地在上面涨大成一团,其中显现出人影,渐渐还能听到声音。 周迅等了一会儿,又轻吹一口气过去,火焰势头更是猛地上升了一大截,光焰之中传来的影响声音也都清晰了许多。 依稀可以见到光焰之中显出大片大片的云彩,两条巨蛇和两条龙在其中沉浮,这是上方云层之中斗法的场景。 周迅透过这烛光,使远方的景象重现在眼前。 第六十八章令牌 蜡烛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燃烧着,就这么短短一小会儿,就肉眼可见地融化了一小截。 烛油顺着烛台流淌下来,一滴滴地,连成一线,滴落在桌面上,形成一汪。 浓密的乌云之中,一条细长的青蛇被闪电击中,自云层中坠下,重重地栽倒下去。 另一条明显更长的白蛇紧跟下去,在白光中化作人形,飘落到青蛇所在。 “白素贞,我念在黎山老母的份上,才对你多有忍让,你不要得寸进尺!” 一红一黄雌雄双龙也在不远处降下云头,踩在一小片乌云上,口吐人言,声如雷霆。 周迅一时不防,响声大了点,惊醒了内间熟睡的雪落。 小丫头揉着眼睛,坐起身来,瞧见外间隐隐透过来的烛光,摸索着套上件外衣,赤着小脚丫,蹑手蹑脚地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小脑袋探出去窥探。 刚刚把头探出去,只看见少年已经脱下外衣,穿着一身贴身的月白色单衣,背对着她,坐在桌前,一个人挡住了烛台。 小雪落开门的声音没有瞒得过周迅,周迅调低了画面中的音量,头也不回,就好像看见了她一样。 “地上凉,穿着鞋再下地,你修为还浅,没到寒暑不侵的地步。”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雪落还真觉得身上脚上冰凉的。 吐了吐舌头,小丫头退了回去,随后就是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过了一会儿,小雪落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裙子,长发垂在后背,发际还用丝带绑着两个可爱的蓝色小蝴蝶,脚上也换上了蓝色的簪花绣鞋。 这身衣服是临行前雪落央求了宁氏半个月,好不容易才缠得没办法,专门给她定做的一身行头,出门时周迅随手就给她收在了行囊里。 小丫头宝贝得不得了,总是拿出来看,就是舍不得穿,总共也才穿过两三次。 雪落走过来,从后面环抱住少年,将自家精致可爱的小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瞧着这个法术造就的幻景。 少女身上有种奶香味,混合着草莓的味道,贴近了之后更加明显。 少年不为所动,只是专心看着画面。 此时,青蛇白蛇都已经化作了人形,穿着青衣的那个蛇妖已经受创很重,白蛇挡在前面。 “龙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行雨令,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白衣丽人面有难色。 “哼,还敢狡辩!那行雨令是天帝赐下行雨的凭证,我自有法子可以追踪它!它就是被你们拿走的!” “看在黎山老母的面上,我再最后说一次,现在交出行雨令,这件事就当没发生·······不然,就是闹到黎山老母面前,本伯也有话说!” 黄龙蜿蜒的身躯大半隐没在云中,只是自上方垂下龙首,光是两只眼睛就有灯笼那么大,生气地说着话,龙须被气流吹动,上下起伏。 “这······” 白素贞更加犯难了。 她只是黎山老母坐下旁听的弟子,勉强入了这位上神发眼,得其提点过几句,这才化去本体妖气、蛇毒,入了仙道之门。 外人看着,念在这位上古大神面上,给几分面子,等闲不会轻易与她为难。 可龙伯本身也是天庭在籍正神,又是身负职司,这次若真是自己这方拿了行雨的令牌,被告上一状不是说笑的。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转过去轻唤一句: “小青·······” 她只是这么一唤,就不愿再多说。 青衣女子也明白她的意思,挣扎着起身,坐起。 冲着白素贞给出一个勉强的笑脸,她弱弱地唤着: “······姐姐,那令牌,确实是我拿走的!” “什么!小青你——糊涂啊!” 白素贞惊怒道。 她看着小青面色苍白,一副虚弱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苛责。 愣住了一小会儿,她回过神来,一时间心绪很是复杂。 最终,她还是咬咬牙,一跺脚,随后猛地转身,对着龙伯道: “两位真是对不住,我这妹子年幼无知,方才从山间出来,不通人情往来,只道是那令牌是个稀罕物,一时好奇就给取走,闹出这般事端,耽误了二位行程,都是我管教无方!” “还请二位龙神稍待,我这就让她还回去!” 说完,白素贞转头,厉声道: “小青,还不把人家的东西,都还回去!” 小青还是首次见到她这么凶自己,泪水涟涟,委屈地自怀里取出一个绣着五色祥云的锦囊。 白素贞一把抓过锦囊,当场解开,顿时一阵神光透出,映照地附近一片红光,远远望去,犹如着火了一般。 龙伯夫妻也变换成人身,上前接过锦囊,反复查验了数次,才点点头。 “这次就算了,以后好好管教你这个妹子!” 龙伯不满地甩着袖子。 “丢了令牌,误了行雨期限,就连我也不免走一趟剐龙台!这种事情,也是能拿来玩耍的吗?” “要是换了是旁人,这会儿我早就奏请上帝,发天兵来拿!” 白素贞忙上前赔着不是。 龙母也是责怪她: “你说说你,都认的是什么妹妹呀!” “要我说,像这种野妖,野性难驯,天生顽劣,根本难以造就。” 后面,小青听着这话,没来由地一阵心酸,倔强的扭过头去,不让人瞧见她脸上的泪水。 “你也是,我们寻你要令牌,你就不会早点问问她?” “要是一早拿了出来,哪里有后面许多事?偏偏你还说不知,还不是她拿的,” “现在倒好,平白打了一场,又是何苦来由?” 龙母说了两句,也不想多说,跟上龙伯,夫妻两个就此驾着云头,去往别处。 白素贞还在后面喊着: “多谢两位宽宏大量,他日白素贞定当携小青登门谢罪!” 直到云头在视线中消失,白素贞才缓缓走回去。 小青仍半躺在地上,浑然不顾泥泞、雪水玷污了裙子,只是将头扭向一旁,不肯看向白素贞。 白素贞蹲下身来,抓着她的肩膀,小青扭了扭身子,就是不肯转过头见她,不想被她瞧见满脸的泪水。 第六十九章姐妹 大滴大滴的泪水,洒落下来,小青咬着嘴唇,就是不肯发出声音。 尽管这样的掩饰不过是掩耳盗铃,可这已经是小青最后勉强维护的的一点自尊。 “野妖”一直是她心中的痛,方才龙母的话,更是伤到了她的心里。 白素贞在她背后,也察觉到她这样孩子气的举动,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无奈地叹着气。 小青自幼在山中生活,经历了六百年,直到化成人形,在人间混迹不过堪堪六个月,遇到白素贞也就是这个月的事。 于她而言,只有山间野兽的丛林法则,并没有人世间那种礼义廉耻那套道德······她还不懂。 她不比白素贞,出身名门,有教养,懂礼数,会说话,知书达理,通晓世情…… 她有的,只是六百年的山间生活,刻在骨子里的一股野性。 “野性难训”,其实就是她的真实显照。 每个像她这般,天生地养的妖,都有这种野性,不懂得规矩,才会到处惹下祸端。 这样的野妖,很少有能成正果的,往往下场都不是很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后面白素贞开口。 “小青,我们是妖,天生就有妖性,这本没有错。” 顿了顿,她又压低了声音,道。 “可如今······这天地,不再是妖族的天地了啊······” 低低的叹息声,被掩盖在风中,似有似无。 “若是不懂得变通,不能约束本性,天地之大,也无我等容身之处。” “大道理说得你嫌烦,我就不多说了。” “只是青儿啊,我也是从你这一步走来的,我明白你的心思。” 四下里旷野无人,只有一席白裙,在风中飘扬,清澈悦耳的声音萦绕在耳畔。 “我是当心拿你当妹妹的······我其实没告诉你,我一直想有个姐妹。” “你我初见时,我见了你,就如同见到了往日的自己,我心欢喜,这才认下你这个妹妹······” 发丝垂落在眼前,一只素手轻巧地将其撩起,垂至耳后,白衣丽人找了个背对着小青的地方,同样抱膝坐下,幽幽地讲述自己的心里事。 “黎山老母是自天地初开时就得道的神人,名下弟子个个修为高深,我在那里,不过是有幸听得两次法会,也不知怎的得了老母欢心,点化于我。放眼望去,整个道场上下,如我这般出身的,没有十万也有八千。其实整个道场中的生灵,都可以算作老母座下。出身于此,是我的幸运。” 听着她的话,小青只觉得感同身受,一时听得入了神,抽泣着,侧着身子去听。 “那时我什么也不懂,懵懂无知,只有朦胧的喜好,总是惹出事端,比你这还要出格的事情我也做过。” “可是后来,我读了书、学了礼,明了了本性道性,懂得了约束。妖性是你我生来就有,但不可将其当做本性。” “妖族掌天的时代早已过去,而今的天地,人道才是主角。不明白这个人世间的规矩,寸步难行。” 接着,她话音一转,变得严厉起来。 “啊?” “青儿,你要学会人世间的规矩,还是得念书。” “这次回到阳世,先跟着我好好念上半年的书,哪都不许去!” 小青惊地跳了起来,踩着歪斜的步子就想要逃。 早有准备的白素贞甩出长长的水袖,一圈圈缠裹住她,顷刻间将她包成粽子状,只留着张脸还露在外头。 “姐姐,饶了我吧,我不要读书啊!” 白素贞冷着脸,手里拽着绸缎,轻巧地一拖、一震,打断了小青准备挣脱的发力点。 现在小青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被那一震松了筋骨,使不上力气,就连法力也被暂时打散,只能苦着脸求饶。 “这次你捅下这么大篓子,别指望这么轻松过关!” “我会好好监督你的,每天的功课都不能省,说什么都没用!” 小青哭丧着脸,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企图蒙混过关。 “可不可以不读书哇·······人家真的看不进去嘛!” “不行!” “好姐姐·········那我要读到什么时候啊!” “直到你什么时候懂得了规矩!改了你这一身劣习!居然敢跟姐姐撒谎!而且还学会了盗窃!” 这次白素贞是真的生气了,任凭小青怎么卖乖求饶都不行,她是铁了心要好好管教下这个妹妹了! 拽着小青,白素贞轻轻跺脚,原地快速生成一朵白云,拖着二人上升。 带着一人驾云,明显比本人驾云要费力很多,白素贞的云速并不很快。 大凡仙家驾云,多是白云,少有其他色彩,而山妖野怪则以乘风居多。 仙体清净且轻盈,越是修为精深的仙人越是如此,所以才能被云朵托起。 所以又有一种说法,仙人驾云不能承载凡夫,凡夫浊重,难以托举。 尽管这种说法过于夸大,可的确带着人飞怎么也快不起来。 小青是修行六百年的青蛇化形,此时是人身,论起体重如同常人一般沉重,不比白素贞修行多年的道体轻盈。 白素贞带着她,好比风筝下面挂着个秤砣,云头离地百丈就再也升不上去,只好慢吞吞地赶路。 一路上,小青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满脑子都是想着各种念书的场景。 只是见着姐姐难得地发火,她苦着脸也不敢再问。 客店内。 周迅面前的白烛已经接近燃尽,只余下雪落小指末端一节那么长。 滴落的烛泪落在桌上,不知不觉间已经凝固了碗口大一块。 小雪落看着这姐妹谈心的场面,早已经红了眼眶,小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周迅胸前的衣襟都给沾湿。 小丫头背过去,正用手背抹着眼泪儿,旁边就递过来一块方巾。 抬头一看,哥哥正笑着瞧着她,小丫头脸上登时就红透了。 一把抢过干毛巾,小丫头几步跑进卧室,彭地一下关上门,把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害羞地不敢露头。 “今晚哥哥不许和我一起睡!” 第七十章 “睡觉前记得做晚课!别忘了!” 每晚上周迅都要督促小丫头做好晚课,不然这丫头一准就要懈怠。 “唔——” 声音是闷着的,大约又闷头盖着被子。 “这丫头……” 周迅摇头。 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又冲着里面喊了声: “一会儿我可是要检查的,被我发现你偷懒,当心你的臀……” 哒哒哒…… 脚步声响起,门开了,枕头被子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彭——” 小丫头恼羞成怒,在里面叫喊着。 “坏哥哥,真是太色了!不理你了!有你这样的做哥哥的吗?下流!” 周迅哭笑不得地捡起地上的枕头被子,翻出一个凉席,垫在地上,打着地铺。 原先他是从书院赶过来的,中途捎上了雪落,就为了带她出来见识见识冥土,以后也好和阴司的人打交道。 这行囊就准备得有些仓促,至少他本人就没有准备冬天的棉衣……事先谁能想到他会在这里斗法,导致这灵界下雪? 好在这旅店里居然常备着棉被,不至于让这小丫头受冻。 至于周迅本人,这种程度的气候变化,他是无所谓的。 只要有百年的道行就能做到寒暑不侵,更何况是已经修成散仙的他。 这次他临时接到任务,中途转道去了老家,捎上了雪落,其实这是他晚点的主要原因。 周家毕竟和光誉公有牵扯,而且在重建阴司时出了不少人力财力,于情于理都会得到回报。 于是老周家那些还在冥土的祖灵,统统都迁去了新建的鬼城里,占据了好一处大宅子。 也有几个周家先辈被选中,在阴司供职,或是文吏,或是一处土地,或是某司判官…… 就连周桂也在公府之中挂名了一个闲职,就等着他阳寿尽了就去上任…… 按照光誉公的说法,就是凡夫得道,百中无一,周桂要是修道不成在阴司一样可以转入鬼仙,挂着名还能领到俸禄。 当然,这里所谓的得道,就是指的散仙位业。 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修行至此,已然超凡,再无寿数困扰。 但凡凝聚本命符箓、内丹或者其他类似层次的,都会遇到一次散仙劫,度过了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散仙,自此可以长生。 之后每隔四百九十年,都有一次散仙劫数,度过就能再逍遥四百九十年。这就是四九天劫。 散仙的劫数一次比一次强烈,直到最后再也挨不住,被迫兵解转生。所以散仙也逍遥不了多久。 散仙修行,功行圆满,道行足够,就会自然而然证入地仙之境,这时也有天劫。 地仙劫数是一千三百年一次,唤作“千三大劫”,与散仙的四九天劫类似,也是一轮轮下来,愈演愈烈,直到无穷。 证得天仙道果,反而没有飞升的劫数,只是不是每个天仙都能在突破之后立刻顺利感应仙界从而飞升,这得看火候是否足够。 总之,这里的天劫机构,与灵空仙界的机制相差仿佛。 这就是周迅打听到的消息,一半来自于周让口述,另一半零零散散来自于书院中几位前辈散仙的闲聊时见闻。 周迅挥手散去了园光术,自袖中某处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拔下软木塞,一股草木清香就弥散开来,周迅轻轻嗅着,微微带着点香甜。 又倒出一枚丹丸,托在掌心,观察其色泽、形状。 辨别丹药品质也是一门学问,要看丹药本身形状,色泽,材料,火候,有时还要亲自品尝。 “嗯,不错,这花叶丹看起来品质还可以。” 周迅将这枚花叶丹服下,就那么侧身卧在铺盖上,默默运功化解药力。 约摸过了半刻,他睁开眼睛,张口吐出一股青烟。 这是炼化药力之后残余的丹毒,被他逼出体外。 “我一个月的俸禄,有二十粒这种花叶丹。” 这是他在公府供职的俸禄。 神道之中,好比阳世官府,做官的总有些俸禄,由官府发放,这里就是公府发放。 公府的主体在于冥土的阴司,然而在阳世也统摄了大片领域,麾下单单县级正神也有一百多位,整个武安府都在管辖范围,同时临近五六个府也都或多或少占据了两三成。 在神道之中,光誉公府已经是相当有实力的一方诸侯,编有阴兵十万,正神数百位,阳世领地方圆一千五百余里,信众过百万,甚至还拥有独属于自己的阴司轮回之所,这大约继承自古姜国的遗泽。 放眼大夏,神道散乱,编制混杂,有自行领悟神职的,有死后占据风水宝地封神的,有被人王敕封的,更有一些是机缘巧合之下获得神职的……如何能是公府的对手? 于是大量整编各种资质不错的在野神灵,重新划分神职,纳入公府体制。 收编了大批山神水神,自然不能不发薪水。 这俸禄自然以实物为多,根据司职与品级的不同,领到的俸禄也有所不同。 周迅一个月能领到这种丹药二十枚,东珠十颗,月华露一斤,另外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些。 这丹药一次炼化,等同于他现在两日多的吐纳苦功,算得上药力惊人了! 若是给雪落服下一粒,差不多就能通脉筑基,打开天门,踏上道途。 “我只不过是在公府里挂着个品级不高的闲职,平时事情也不多,就有这许多俸禄……” “这神道富贵,由此可见一斑……” “可惜了,我这门道法,对法力的积累需求不大,到了而今更看中的是升华意境,感悟世情。这丹药更适合给我用来恢复法力。” 收好这药瓶,周迅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坛子。 看似空空荡荡的袖子,内藏奥妙玄机,属于袖里乾坤的一种简化应用。 这坛中盛放的就是所谓的月华露。茶壶大小一坛子,就是满满一斤。 小心翼翼地启开封口的禁制符,他向内望去。 坛口处放出丝丝缕缕柔和的月光,就像是融化了的蜜糖,连成一丝丝的粘稠状。 这一坛子月华露,就是采集的月光中的精华,用神力调和着露水而成,秘方源自古姜国末太子龙阳,自姜国破灭之后早已失传,全大夏只此一家。 第七十一章相遇 月华露,对于鬼神而言用处不小,可以凝练魂体,祛除冥土恶劣的环境影响,对于妖族来说也是大补,对于普通人间炼气士也是上好的灵药,总之用途广泛,具备作为一种货币的潜力……可惜它是按斤来算的。 回头一瞧,门关着,里面呼吸声极其轻微,一呼一吸之间间隔很长,不是常人睡眠时的呼吸频率,而是修行中人吐纳时的特有的一种绵绵密密的气机,周迅暗自点头。 这丫头到底还是听话的,没有偷懒不做晚课。 正好这时候可以自己吃独食。 月华露一经开封,就会在旬日之内散尽其中蕴含的月华,变成一坛无味的白水。 周迅就着这坛口,轻轻啜了一小口,顿时,一股清新、灵明的感觉涌上心头。 月华在体内化开,荡漾的都是满满的月的滋味,很难以形容。 就仿佛是在中秋节晚上,独自在庭院中赏月,整个人沐浴在浓郁的月光中,清爽、隽永。 就这么一小口的月华,就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熏熏然的感觉,仿佛是醉了一般,然而元神又感觉到非常清明,比平日里更加清楚明白,往日里一些难以理解的东西这时候豁然开朗。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一瞬,又好似是一个时辰,周迅方才从回味中醒来。 “不管多少次,这月华的滋味都是这么醉人。应该说这月华也太浓了,连散仙都有点醉醺醺都错觉,凡间修士饮上这么浓的月华露,真的能醉死过去啊!” “对于元神的补益真是不小,这月华露几乎可抵一种天才地宝了!” 就在方才,他的三光真水凝就的元神,就涨了一大截,尽管这真水元神只是他炼出来掩饰根本道法的,可也有普通散仙的火候了,得了这些月华,明显的就有凝聚的倾向。 “这月华露,在对于散仙也是有用处的,能助长元神,为将内丹转化为元婴赤子的工夫打好基础,从这点看,就非同小可,足以成为通行神仙两道的钱币了!” 周迅又美滋滋地品尝了一小口,随后月华在体内化开,浓郁的月光在体内流淌着,滋润着身躯,元神越发清明高远…… 一口接一口,直到他突然发觉手上一轻,抓了个空。 一口气接连饮下太多月华,这时候虽然元神是清醒的,可他本人却不愿意那么快炼化月华,就是想仔细回味月光的味道,于是表现在外就是如同喝醉了一般。 他迷糊着睁开眼睛一看,桌子上伏着一个穿蓝衣的小姑娘,瞬间惊,周身雾气蒸腾,立马将残余月华炼化干净。 “什么时候?喝了多少?” 周迅赶紧抢过雪落手上的坛子,估算着这丫头喝掉了多少。 “还好还好,不足二十滴,还不至于出人命!” 这东西对于周迅而都能算补品,对于现在还没入道的雪落堪比千年的人参,是大补不假,可补药吃多了也会出事的。 好在小丫头喝的不多,应该是乘着他方才沉迷于月光之中时,偷跑出来的。 本来平时周迅也不可能这么松懈,可对于雪落这般亲近之人就难免疏忽,才让她有机可乘。 看这丫头的样子,似乎是晚课做完跑出来的。 无奈地架起她,将她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到床边,替她盖好被子。 随后,周迅盘坐到外面,打坐吐纳,渐渐进入佳境,呼吸若有若无,周身一阵轻盈直至消失,不知不觉间一夜就过去了。 早起时,小雪落的脸蛋一直都是红红的,在看着周迅时眼神躲躲闪闪的,心虚地很,就连在喝粥时都心不在焉。 周迅看着好笑,就用筷子敲着碗碟,吸引她的注意力,随后说: “喝粥时注意不要发出声音,像个母猪似的!” 顿时小丫头就不依了。 “什么母猪啊!真是难听死了!” “那就好好地喝,要有淑女风范,平时在家母亲都怎么教你的?都忘了?” 小丫头赌气多吃了一碗粥,顺带还抢完了周迅面前的咸菜。 早餐吃到快结束时,周迅这张桌子面前,多了一个人影。 抬头一看,原来是法海和尚。 过了一夜不见,法海和尚好像有些变化。 他就贴近了周迅,坐在一边,点了份米线。 “法海,你不是去收服蛇妖了吗?办的怎么样?可还顺利?” 周迅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竹纸,擦拭着嘴角,顺便递了一张给雪落。 法海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挂着微笑,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沐春风。 “贫僧没有收服蛇妖,倒是放走了她们。” “哦?这倒稀奇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还不到时机。” “那什么是时机到了?” “很容易,蛇妖害人时,就是贫僧降妖除魔时。” 法海似乎悟了,整个人都带上了层金光,尽管很稀薄。 周迅这下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也不知道这个和尚究竟悟了什么。 “法海,我觉得过了一夜,你好像不一样了!似乎,有点像是……开悟,对,开悟的样子!你看看,你身上都泛着一层光,这是性光,自性之光都满溢出来了!” “你究竟悟了什么?” 法海从容一笑,看向店门外,此时已是天明,半步多依旧是常年不变的阴天。 然而今天外面铺满了一层白雪,屋檐上,街道上,满眼望去,都是。 今天的半步多看起来更加明亮许多。 法海感受到一片光明,自在,欣喜,也不吝啬于分享。 “贫僧昨夜去见了白素贞,哦,就是那白蛇妖。” “随后,旁观了她与青蛇妖,叫做小青的蛇妖,她们俩之间的谈话。贫僧有所触动。” “贫僧的领悟就是,不能不教而诛,还有就是,反省了下自我的修行。贫僧却是有疏漏的地方。” “这次回去,贫僧就要闭门三月,面壁斋心,以期真正放下这股执念。” 已经隐隐有觉悟迹象的法海,此时充满了一种哲人的感觉,在他周围不自觉地就会感觉到心灵的欣喜与自在,被他的情绪感染。 第七十二章论福德 “不知法海你晓悟了什么?可能说说给我听听?” 旁边纪雪落这小妮子也好奇地盯着看。 “没什么不能说的。” 法海起身,双手接过小儿送上来的大碗米线。 上面放着一层葱花,还有些白菜,这是店家接待惯了南来北往的出家修行人,是以特意准备的素菜,没有荤腥并重味的调料。 “贫僧自幼被选中,作为太子替身出家,为今朝太子修积福德。这是我今世入金山寺的缘由。” “自幼剃发修行,遍览佛经,十岁就能与诸位首座辩论佛法,可谓是耳聪目明,胜过大多数的僧人。” “然而,读遍佛经,不能了断贪嗔痴;法力精深,放不下种种执念。” “偏偏自以为神通广大,法力精深,到处降妖除魔,犯下种种恶业而不自知,以至于差点沦为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号肆意妄为的恶人········” 法海坦陈自己过往过失,毫不避讳。 “而今一朝醒悟,发觉往日面目可憎。昔日自以为了断贪嗔痴念,谁知未尽其功。降妖除魔,多有罪不至死者。破戒多次,偏偏自诩正义。” 纪雪落听得越发迷糊,这小丫头只听得周迅给她讲过点修道的入门基础,未曾说过佛教道理。 周迅微微一笑,就顺着法海的话说下去,顺便也给雪落增长点见识。 “法海你这话有失偏颇了。” “往日的你,倒也是个真和尚,做的事情,大多也不算错。” “谁都有贪嗔痴以及各种欲念,真能了断这些,在你佛门就是一位罗汉果位。你还不到那个层次,不过是修行未曾圆满,没什么好说的。我倒是觉得你对自己未免太过苛责些。” “降妖除魔,这种事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你的事迹我也听闻过不少,偶尔有几个错收的,那也不打紧,事后好好弥补不就是了,反正你又不常开杀戒。” “我还是那句话,你对自己未免太过严苛,谁能保证不犯错呢······” 周迅伸出大手,把边上的雪落伸过来的小脑袋按回去,转身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小丫头立刻乖乖地坐好,聚精会神地听着。 周迅回头,宽慰着法海。 “你见着妖魔滥杀无辜,上前收服,活人性命,便是积攒福德,以后必定得享福报。” “当然,所造恶业,也会有业报。” “今日见你开悟,未尝不是往日积累的福德所致。” “你们佛教最精通报应,当能清楚这个。” 法海双手合十,闭目念了句佛号。 “周施主,我确实有二十五万福德在身。” “福德有漏,每一次贪嗔痴念动念间,每次破戒杀生时,抑或是恶语伤人等等这种恶念恶性,都是一点点漏去福德······你再算算自己漏掉了多少福报,大约就能算出你造了多少业障了。” 周迅有意给纪雪落讲解福德和功德之间的区别,就故意问法海。 “法海你能说说福德和功德的区别吗?何为功德,何为福德?” 法海心思通透,此时正是慧力大涨之际,一下子就窥破了周迅的意思,自然乐得解说。 “福德仍在我佛教所区分的六道之中,而功德根源不在其中,功德超出六道轮回。” “福德有漏,功德无漏。” “世间众生因造作善不善诸业而有业报,此业报有六个去处,被称为六道。六道是佛根据业报身所受福报大小划分的。分别为:天道、人道、畜生道、阿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造恶业者自然归入三恶道,而福德则算在三善道,以福德深厚多寡以此为天道、人道、修罗道。福德仍在这六道轮回之中。修福德者得福报,就是所谓善有善报。” “然而福德终有耗尽的一天,再大的福德也是如此,所以有漏。享福享尽,便是福德漏尽之时,再多的宝物也会离你而去,是以贫僧平日不太关注福德。” “功德和福德看起来相似,然而本质不同。” “但凡为了积累善功好方便飞升,或是出于其他目的特意前去行善,事后计算着善功数目,抑或是事后念念不忘沾沾自喜,恨不能全天下的人都知晓的,这种就是福德。比如许多修成天仙,而外功未曾圆满,不得不驻留人世的,他们一心修得的所谓外功就是此类福德。因为福分不足,即使道行足够也不能飞升,这时就得修福德以积攒福分。” 这话很好理解,就是那些专门为了做善事而去行善的,都是修的福德。 “功德则大不相同。行善之前,不曾有行善之目的,一切全凭自然而然,之后也不自居有功,也不挂念于心,更不以为自己在行善。这种功德,是无漏的,它更能体现一个人真正的道德修养,也因此不能以数目来计算。” “功德无数目,只论高低,属于无漏之德行。” 周迅赞同着。 “功德这东西,只有自己知道,外人是瞧不出来的。所以咱们仙人飞升也只看内功外功,没有谁看功德高低的。”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那功德,倒是和神人的境界类似了,功成而不自居,正是无为之道德······果然当初老君出函谷关,教导了释迦尊者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啊!” “若不然,你佛门所说功德,怎么和老君的无为之道德这么像呢?” 这话就不好接了,牵扯到道统之争论,即便是法海也不好回答是否,只好避而不谈。 此事是一桩公案,当初西方教改名佛教,要广传佛法,教人解脱诸多苦难,与道门冲突,因此道门中人编纂了老君出关度化释迦尊者的事迹。 为了传法中原,佛门也舌灿莲花,大肆编造许多神话,要压过本土道门。 为此两家辩法数次,道门输多胜少,不得不拉上儒教,形成三家分立之局面。 “周施主,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可不能当着其他僧人的面说。” “哈哈,法海你果然是真和尚,不说了不说了。” 第七十三章道统 “雪落啊,我从前好像没跟你说过我这一脉道统?” “对啊,哥哥你没说过。” 雪落做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挺着胸脯,正襟危坐。 趁着今日谈兴不错,周迅又对雪落普及常识。 “此世仙人道统大约有三处根源,一处来自上古神人下凡所传,包括五方上帝都有道统传承,轩辕黄帝便是得九天玄女之法,得以长生;其二,便是先秦时期,许多方士研习长生导引之术,外丹法门便是那是兴盛,而今许多海外散仙就是先秦方士之道统;其三,就是老君出世,道门以此兴起。” “古仙修行之理念,与而今大有不同,去处也不同。轩辕之时,仙人多飞升五方上帝各自所造仙界,而非如今的紫霄仙域。” “我这一脉道法论及根源,还在老君之前,可以算是糅合先秦方士与上古水仙,又吸纳一部分老君之学说,经数十位先辈修缮,到我这一辈补全。不过论及理念,还是更贴近上古水仙,以后飞升,可以选择去往五方上帝所在或者紫霄仙域。” “以后别人问起,你大可自称古水仙道统,面上也光彩些。” 这话当然是托词,然而经周迅过手一次,假的也做成了真的,就是拿给法海看,也没什么破绽。 那边法海其实很在认真听着。 他与周迅相交三年,其实不曾问过周迅的师门传承。 平时见过周迅出手几次,也只觉得周迅一身道法不似当今,颇类古仙,今日一听,倒是映证了法海往日想法。 周迅又想起一事,问法海。 “我这次来半步多,是为了等一位同道,他是一位带发修行的在家居士,颇精通佛法,法海你来时可是见着了?” 法海笑着回答: “可是那边开法会的菩萨吗?自是见着了,贫僧还听他讲了会儿经。” “凡夫发菩提心,行菩萨道,都能称为贤位菩萨,不管修为高低与否。以你之间,这位古月菩萨,距离证入初地菩萨果,还有多远?” 这种事情,还得内行人来看。 法海果真想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皱着眉头。 “不好说啊!” “初地菩萨已经属于圣位菩萨,是佛的初级阶段,在无佛世界有资格显示称佛,其实和佛属于同一境界,只是阶段不同。佛就是圆满的菩萨叫法。” “这位古月居士,论佛法其实差得还有一截,论法力神通等闲初地菩萨也不见得高过他。要是看菩提心,发愿普度众生,他做的还不够,远远不够……其实距离证果差距还不小。” “……但是自从禅宗出现之后,最重顿悟开示,一朝成佛也是有的——其实禅宗那些顿悟成佛的,大多都是证得了初地,二地菩萨,当然这也能算成佛。” 法海总结道。 “所以,很不好说,这位居士没下一刻就顿悟,一下子证入初地,二地,都可能。” 周迅还要再说什么,就笑着改口: “真是不经说,这才提到他,就过来了。果然灵感广大,古月大菩萨来啦!” 竹杖麻鞋的古月闭着眼睛,正从门外走进来,不客气地就坐在一边。 “不是我灵感广大,而是我和你约定的时刻到了。咱们也该去找我家那孩子了,你们公府还不知怎么苛待她呢!” “可怜我那琉璃孩儿,平生未曾吃过多少苦头……” 古月似乎心情不错,竟然开起玩笑来。 “哈,我可是一直在等你,没故意耽搁时辰。那小姑娘在阴司待着也没什么不好,正好磨磨性子,免得日后给你闯祸。不是我说啊,你也该管教她了!” 古月摊着手,无可奈何地说: “可不是,琉璃最是性子傲,谁说话都不听,我也是有心借贵地给她留个教训,也好免得日后真的招惹下大敌送了性命。” 说话间,周迅已经拉着雪落的小手。 “走啦,咱们上路吧,这次带你下阴司,到公府转转。” “法海你慢用,咱们还有事情,下次再聊。” 法海对着三人点头示意。 出了半步多,周迅放出一艘巴掌大的小船,通体由艾草编成,小巧玲珑,有帘有窗,隐约可见船舱里小桌小案,并有木床等家具。 “咱们就乘着这船去,省力些。” 说着,将船往上一抛,那草船模子就迅速变大,化作一艘可以载人的船,飘在空中,离地三丈高。 周迅拽着雪落,和古月一起上船。 等三人都进了船舱,周迅念动咒语,这船嗖地就飞起来,向着一处遁去,速度较之之前白素贞驾云何止快了十倍。 中途又加速几次,渐渐行远,雪落扒着窗户往下看,只瞧见一片荒原,广大空寂,远处天光也渐渐黯淡,这是渐渐脱离灵界,更加远离阳世,已经是进入了冥土世界的范围了。 冥土世界非常广大,而且空旷寂寥,光论面积是阳世的数千倍,只是大多是荒山恶水,少有人影。 “冥土原来是这种样子,好生无趣啊!” 原来没来过之前,雪落还抱有期待,现在看了这千篇一律的景象,顿时大感无趣。 “这里是冥土的边缘,却是是荒凉了些,再过片刻,就有些好看的。” 周迅专心操纵着法船,这时的船速已经达到一种极其可怕的地步,整条船上的禁制全部打开,在空中与冥土的高空煞气激荡着,外面一圈圈雷火不断生出。 自下方来看,这条小船就是一道拖着尾巴的流星,在空中一闪而过。 周迅的话没有错,又行驶了好一阵子之后,渐渐的,就见到了不一样的景致。 天空之中,开始出现点点流萤,好似一盏盏孔明灯,灯芯之中,燃烧着的,都是幽幽的冷艳,放着白光。 雪落好奇地伸手去抓,但怎么也抓不着,被禁制挡在外面。 “这些灯火,都是阳世之人对于死者的幽思,化作点点冷光灯,飘荡在冥土上空,徘徊不去。” “这些灯火,都是冷焰,没有丝毫温度,没什么好玩的。” 正说着,雪落就瞧见一盏冷光灯飘落下去,降落到一处,只是那里太暗,看不到什么。 “那是有主的灯,找到它的主人了,就会下降,化成冥土通用的冥币。当然要是愿意的话,这灯还能当做真正的灯笼。” 下方的大地上,也不再是空旷寂寥的黑色,有些地方冒出光明,似乎是些茅屋,星星点点的,分布得极为松散,往往彼此之间间隔很远。 “原来这就是阴宅在冥土的显化啊!” 古月也是初次这样从冥土上空俯瞰,见识到这样的景色,不由得啧啧称奇。 第七十四章心思 小船在昏暗的天空中行驶,下方就是星星点点漂浮着的灯火,俯瞰下去好似一颗颗星辰。 又行驶了一会儿,这样的灯火逐渐增多,上方、四周渐渐地也多了起来。 不时有这种灯火挡在小船的路线上,小船径直穿了过去,好似穿过一层泡影。 “这种白灯笼,只会落在真正属于它的主人手里,那时才会由虚到实,显化出来。” “因为这种特殊的缘故,这种灯火,又叫做认主灯。” “人间的生魂落入冥土,要是能有几盏这样的灯,就说明阳世还有人在挂念它,多少也算个慰藉·····” 说完这些,周迅就沉默下来。 古月居士走出舱门,站在甲板上,伸手一招,竟然从边上捞起一盏灯笼。 这是一盏破旧的灯笼,不知在空中飘了多少年月,灯面已经染成了灰白色,漏洞之处还能瞧见灯笼内一点幽幽的苍白色小火苗。 他有些伤感地摩挲着灯面,久久没有言语。 “你还没死,怎么会有属于你的灯?” 今天穿着水蓝色留仙裙的雪落颇有种神秘的气质。 “我不知道·······” 古月居士有些迷惘。 “这种事情并不寻常。” 周迅走过来,盯着他手上的那盏灯研究了会儿,也没发现什么。 “不管怎样,灯是不会弄错主人的。这灯看起来也飘了有年头了,你自己想想,以前是不是死过一次。” 古月摇头失笑,正想说没有,突兀地顿了顿。 眼前闪过一些画面,头痛欲裂,他倒退了几步,呻吟着,扶住额头,微微气喘。 手中抓着的灯笼不觉松开,掉落到甲板上。 好在这剧痛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 “……” 雪落惊讶出声,原来掉落到地上的灯笼冒出一阵幽幽的火苗,苍白色冷火舔舐着,灯笼整个燃烧起来,化作飞灰,带起一阵阵阴风。 火焰如同白骨一般,苍白冷寂,没有丝毫暖意,光是看着就觉得诡异……对于生人而言,那象征着死亡的不详。 目睹了这一幕的纪雪落悄悄后退着,紧紧抓住周迅的胳膊,她有点被吓到了。 “你死过一次,但是没有在冥土停留……或者短暂停留,很快就还阳了,短到这盏灯都来不及找到你……” “你是不是尸解仙?” 所谓尸解仙,是先秦时期的一种长生术,通常修行者自觉功行足够之后,就会假死遁世,有火解,兵解,水解等多种尸解方式,主旨在于抛肉身,以元神驻世长生…… 尸解仙的长生术很难评价到底是否成熟,只是当时确实兴起过一时。 当时尸解成仙者虽也出过不少厉害人物,但是绝大多数尸解仙仍是鬼类,都是些自以为功力深厚,急着成仙的……这些家伙自酿苦酒,含着泪饮下,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自称是成仙。 假如是尸解仙,的确也可能是短暂来到冥土,随后立刻还阳,夺舍重生的。 “你这种情况,倒像是自行转世,在母胎中迷了本性,忘记了前事。” 夺舍,就是夺取生人的躯壳,这个其实相当危险,需要双方生辰八字和根骨性别都要合适,是一种非常邪门而且容易失败的法术…… 借尸还魂较为容易,但是前提是在元神消散之前能恰好找到新死不久的尸体,而且还有些忌讳,八仙中铁拐李就是典型。 自行转世好处是可以再活一世,缺点在于新生儿很脆弱,承载有限,不能保留下太多修为,而且还有迷失记忆的麻烦。 经常听闻某某闲人出生时带有异象,满室飘香,或者金光覆体…… 这其实就是元力外泄,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别以为这是好事。 “不会的……” “我定境之中,曾阅览过前世记忆,我前世只是个小道童,修为浅薄,不是尸解仙。” 古月否决了这种可能。 这事虽说比较怪异,可当事人都不在意,周迅也不好多问。 周迅拉着雪落的小手,进了船舱,却让法舟自行行驶。 “冥土不适合生人生活,只好元神出窍,通过灵界进来。除非是修为高深的高功僧道,才能肉身进入。即便如此,时间久了也难免受影响,沾染上冥土的死气。” “雪落,我再问一遍,你要不要喝这杯酒?” 纪雪落纠结地绞着裙带,低着头不说话。 临行之前,周迅就问过她的意思,可是她就是不肯喝下还阳酒。 “可不可以不喝……这酒看起来好奇怪,有毒的吧!” 周迅手上举着一个水晶杯,里面盛放着半杯绿色的苦酒,上面滋滋地冒着泡泡,还有若隐若现的诡异歌声…… “这还阳酒,是阴间的特产,喝了这个,就能在冥土如同鬼魂一般生活,也不会惹来麻烦。要是不喝,你出了我这法舟,过不上半个时辰就要被死气侵袭,化作一具红粉骷髅了……想想看,骷髅哎!” 其实这纯粹就是恐吓了,就算真的鬼气侵体,最多也就是大病一场,折损寿元,待久了最多就是当场暴毙…… “可,可是好难喝……” 纪雪落想起不久之前的经历,那糟糕的味道,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乖,雪落啊,只要喝了这酒,哥哥就陪你在鬼城里面转转。你不是想要哥哥陪你玩吗?只要喝了这剩下的半杯,哥哥就答应你了。” 雪落看着这酒,又看看周迅,眼睛一闭,撅起嘴唇。 “那我要哥哥喂我,就像是,就像是上次那样!” 小丫头的脸颊红扑扑的,精致的眼睫毛震着,昂起的脖颈露在外面,好似一只白天鹅一般。 接着她踮起脚尖,靠向周迅,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等着哥哥的吻。 周迅这时才惊觉,这丫头已经对他有些别样的心思。 所谓上次,还是她八岁时,生了病,不肯喝苦药,是周迅口对口喂着她才肯喝的。 心里犯难,周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久久等不到回应,纪雪落敏感地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 原本红润的小脸刷地煞白,她定定地看着周迅,一双眼睛蒙上了水雾。 “对不起,哥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随后,她夺过周迅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捂着嘴唇,背过身去,趴在床上,无声地抽泣。 周迅深深地叹息着,这孩子太过于依赖他了,从小就是,现在竟然明显地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或许等她长大了就会渐渐明白了。 只是到底不忍心,看着竹床上这个蓝色的身影,就禁不住想到和她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心下一软,周迅还是上前揽过少女柔软的身子,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十一岁的少女也没什么身材可言,周迅更是心中一片清静,更无旁的心思,别说旖旎了,他就是纯粹的兄长对妹妹的关心。 可是少女不是这么想的,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真实心思的少女,坐立不安,在他的怀里也是扭来扭去,不肯让他瞧见自己哭鼻子的样子。 “雪落,等会儿办完公事,我们在冥土逛逛鬼市,听说会有很多新奇玩意儿。” “好……” 少女带着鼻音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第七十五章宫琉璃 冥土广大,无边无沿,法船在空中行驶了约莫一天一夜,还没有抵达。 冥土世界不存在外界的太阳月亮,永远都是昏昏沉沉。 对应阳世的昼夜,阴世冥土也会有昼夜之分。 “阴世之中,居民判断昼夜是依靠天光的明暗,还有天际的极光。每当阳世处于白昼时,天色会稍稍明亮些许,白昼降临时会有极光在地平线上出现。” “你瞧,这就是极光了。” 站在高空中,可以清晰地瞧见极光,如同一条条蜿蜒漂浮的彩带,一条条的,挂在天际。 极光彩带,有蓝色的,红色的,紫色的,还有一些杂色的。 他们所在的高空,已经极为接近阴世罡气密布的天风层,距离极光层已经很近,看起来就好像极光就在他们的上方不远处。 “好近啊,真想摘下一条,做成围脖,挂在哥哥身上一定好看······” 雪落拍着手,欣羡地仰着小脸,望着四面八方包围着他们的各种彩色光带。 这些光带看着就像在身前数尺,雪落跳起来几步,伸手去捞,然而次次都落空。 周迅上前抚摸着她的头,笑着将她花了半个时辰梳理好的发髻揉散,惹来小丫头一个可爱的白眼。 “我们在天风层下方,极光层还在其上,看着近在咫尺,其实是你眼中的错觉,不定相隔上万丈呢!” “这样,回头我捉住几条,放到琉璃盒子里,给你带回去摆在床头照明用,好不好?” 周迅哄着她。 “好,拉钩!做不到的人就······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丫头目光闪动,带着一点少女的狡黠,伸出右手,勾起小指。 周迅笑了笑,也伸出手来。 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拉钩定约。 “拉钩上吊,千万年不许变!” “怎么不是一百年?” “哥哥可是仙人,以后活上几千岁不是很轻易,我要你千年、万年都不许忘记我。”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 鬼城,念葵。 这是光誉公治下的阴司直属鬼城。 “放我出去!” 十五岁的少女气恼地对着门外的阴兵喊着。 然而没有鬼理会她。 两个阴兵身着青铜色盔甲,腰间配着短剑,手里持着长戈,像个雕塑似的矗立在门外,一左一右,跟个门神似的。 不管少女出声说什么,哪怕是破口大骂,他们也不闻不问,全当那是一阵过路的阴风。 但是,每当少女打算越过门槛,就会被两件长戈架起,叉到门内。 自从宫琉璃那天闯到阴司内衙之中,被阳判许靖远当场拿下,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垂头丧气的宫琉璃,观察了好几天,终于从往来的宫娥谈话之中,大致判断自己处在某处宫殿的偏殿之中。 然而,她的活动范围,就被禁锢在这里,半步都不许出去。 随身的承影剑被夺走,至今不知下落,宫琉璃一身本事大半都在剑上,失落此剑以后再也没有能力硬闯出去。 气闷的少女恨恨地跑回卧室,一头把自己埋在酥软的绣床上。 “早知道,就听古月大叔的话,修习五灵仙术了。现在什么都没啦,承影剑也丢了,逃都逃不掉!” “呜呜呜·······大叔,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啊!我再也不闯祸啦!” 宫琉璃默默抹着眼泪,随手一抓,是个绣着花朵的枕头,就丢出去。 外面进来两个宫娥吗,默默地捡起来,又收拾好外面打碎的花瓶、撕碎的画卷,泡成浆糊的书册,随后又轻轻地离去。 等到宫娥走远之后,琉璃爬起身,慢慢走到案前。 这里已经放下了一个食盒,按照惯例,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尽管处于被软禁的状态,这里的主人也并未苛刻她。 给她安置的偏殿布置得很是温馨,挂着她看不出来历的装饰,给她的新衣用的料子都是人间罕见的珍品,准备的三餐也都是可着她的口味来,但凡她叫出的菜名最迟次日必定送上·········然而越是这样,琉璃越是觉得惶恐不安。 无形之中,似乎有着猎人,张开一张大网,要网住这只少女。 这种不安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得清晰。 到了今天,这种感觉到达了极致,沉重而浓郁的压力,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使得她坐立不安。 琉璃不是傻子,不然不能在这个年龄,修成剑心通明之境。 “修行中人,灵感远超常人,任何感应都有其因。大叔说过,有时遇到关系到自己的大事发生前,会有明显的感应,其中常见的就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心血来潮,还有种种细微的预兆之事,会在随身事物上发生。” “大叔还说过,有道行的人,能通过身边的种种细微之事察微杜渐,预知祸福之事,做到不问不见,觉险而避。” 少女静坐了一会儿,走到殿中无人处,悄悄摘下几根桃枝,收在袖子里,带回卧室。 宫殿不算小,然而到处都是宫娥,只有卧室是属于她的自由之地。 “三支桃枝,勉强也能用了········” 琉璃在卧室里翻找了一阵,想着找到把剪刀,奈何早在她第一次拿着剪刀企图强闯出去之后,整个宫殿内的尖锐物件都被收走了。 没有剪刀,只好拿着旁的东西替代。 屋中角落里,摆放着几丛半人高的红珊瑚树,是千金难寻的宝物。 少女毫不吝惜,上前就是一脚踢翻,接着用力砸烂这盆景。 好好的珊瑚树被她砸成一块块细小的碎片,撒了一地。 蹲下身子,撩起碍事的襦裙,琉璃在废墟里翻找着,都不是很满意。 最后,找出一个边缘相对锋利的碎片,她当成小刀,将三支桃树枝削掉树皮,露出青色,这才满意的站起身来。 蹲坐得久了,腿脚有些麻了,琉璃坐在绣墩上,慢慢地给自己揉着。 今天的她,换上了一件素白色的襦裙,腰间配着一溜儿粉色的花纹,又描了眉毛,含了唇红,当真是美得跟画上人一般。 第七十六章桃枝占卜 雕花的木窗半掩着,依稀可以见着里面少女蹲在花盆前神神道道得不知在做什么。 穿着墨色锦袍,腰间配着云纹玉带的少年郎,不知何时站在殿外,隔着窗子,默默地望着里面。 一位宫娥拎着竹篮,打这条回廊经过,突然瞧见眼前有个男人,定睛一看,禁不住就要拜下。 “拜见君侯!” 少年郎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你手上提着的,可是南海鲛人一族特产的点心?” 宫娥半跪在地上,低声回答。 “正是鲛人族出产的月明翡翠糕,宫小姐昨夜点名要的。” “嗯。”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她·····这几日如何?” “回君侯,宫小姐一切都好,只是一直吵着要出去。” “出去······这里可是鬼城,生人不适合待在这儿啊!” 少年郎自言自语,宫娥只是低着头不敢搭话。 “行,你去吧,我来这儿的事不要声张。” “是!” 那宫娥起身,将这点心送进去。 里面正忙活的少女听见推门声,手忙脚乱地把东西踢到床下藏好。 看见少女慌慌张张的模样,少年人会心一笑。 “还是那么笨手笨脚的,小葵·······” 少年眼中的少女,和记忆中的另一人,重合起来。 他摸着左侧腰间,那里空荡荡的。 从前,在他仍是活人时,在姜国是可以佩剑入宫的少数人。 自从那一年那一晚他将承影剑解下,赠给了少女,从此这里就是空的。 “阳世六百年,阴世已越千年,承影终于把你带到我身前了。” 承影剑与他的缘分很深,当初就是他采集首山之铜,经名匠欧冶子打造而成。 剑成之日,是他亲自放血祭剑,可以说这剑与他血脉相连。 等他死后有灵,成为正神之后,这承影剑也受他影响,成为带着他神力的一柄神剑,带着他的祈愿,替他守护着心上人。 后来姜国国祚终结,承影剑随之消失,直到而今终于再现人世,并且还将他所念着那人带到了他的面前。 “真是像呢,尽管过去这么久,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是你了!” 宫琉璃,与他所念的姜国末代公主,有七分相似。 鬼神看人,从来不是根据长相,而是更深层的,类似于佛教所说本性,那散发的灵光更能标识一个人。 卧室内,少女好不容易地应付了来送点心的宫娥。 这些宫娥都是气息纯净,有点道行在身的鬼修,因此想糊弄她们很不容易。 忙活了一阵子,又紧张地糊弄了宫娥,琉璃身上已经出了一层香汗,此时正有些口渴。 她给自己倒了一壶茶,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地饮着。 随后顺手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糕点,就着这热茶吃着。 阴世之中,阳世的物件并不多见,尤其是新鲜的瓜果蔬菜还有点心。 琉璃并不知道,这几日,为了她的饮食起居,这公府上下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就为了给她喝上一口产自云雾山的灵茶。比如南海鲛人的特产点心,只有那每月一次的海市才有少量流出,固然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可因为产量不多,人间难寻,更不用说阴世了。 光是这份不起眼的点心,在路途上的花费,就足以在阴世鬼城之中买下几座大宅子,点心本身花费反而不值一提。 光是这份心意,就浓郁地化不开,是积淀了千年酿出的感情。 当然,此时在屋内的少女是肯定不知道的。 她吃完点心以后,就把那丛珊瑚原本的花盆给挪出来,腾空,里面是一片黑土。 “还好还好,这泥土没问题,肯定能出芽的!” 将三根削了树皮的桃树枝合在掌心,少女闭上双目,念叨了几句咒语。 然后,就着碎珊瑚枝,挖着小坑,将它们栽了下去。 紧接着,又淋上茶水,少女对着树枝念念有词。 神奇的是,树枝竟然真地长出了绿芽,抽出了花苞。 “三根桃树枝,两根出芽,一支有花。” 宫琉璃沉吟着,数着花苞,十七朵,单数。 “嗯,让我想想,我记得背过的。这种情况·········主红鸾星动,良缘到来,上吉,无咎,不可错失机会,有时也可引申为婚嫁。” “··········” 少女背完卦辞,顿时给雷得外焦里嫩,这是要出嫁的节奏啊! “啊——不是吧·······” 少女再数了一遍桃花,单数,主婚嫁之事。 “我才及笄没多久,今年虚岁才十五啊·······” 少女悲鸣声传来,窗外的少年听得好笑。 “怎么这就要嫁人了?肯定是卦辞背串了!我不信我不信!” 又试了好几次,次次如此,少女终于放弃,颓丧地坐到临窗的书案前,一手托着精致的香腮,望着窗外出神。 抢先一步,少年避开她,走出殿外,侍卫在宫殿门前的阴兵,齐齐抱拳。 “君上!” 少年也是还礼。 随后,少年步入办公的宫殿之中,已经有不少人等在这里。 见到他进来,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迎。 “君上,婚礼之事,是全盘按照姜国故礼,还是按照而今大夏新礼?” 许靖远上前问着。 他因为是第一个见到宫琉璃真容的,因此被周让给出了个难题,指派他去筹备大婚。 好在他是阳判,本身也是生人,有些事情都可以在阳世寻人请教。 不过婚礼其他的部分都好说,往年阴世之中也不乏娶生人为妻的诸侯,只需遵循惯例就好,只有新娘的身份特别,他不得不问过这点。 果然,这话问对了。 “照着姜国旧礼来办,再添加些新礼部分,务必要让她喜欢!” 又有几人上前复命。 “君上,新娘一方幼年丧亲,魂魄难以寻觅。婚礼上长辈的话,只有一位术士,供职于新朝咒禁司,巡查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预计今夜能抵达。” “君上,五千张请帖全部送到,有明确回复的有三千二百一十三位。” “君上,婚礼筹备预计需要半月,已经提前通知了鬼城定居鬼众,发下灯笼彩绸,婚礼前三日就能全部完成。” “君上···········” “君上··········” ············ 周让亲自处理着自己的大婚之事,广发请帖,邀请阴阳两界来宾。 对于公府而言,这不仅仅只是一次婚礼,更是公府对外展示的一次机会。 最近崛起的公府,在这附近万里方圆之内,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一路诸侯。 所以,他本人的婚事,绝不可能平淡。 又是一个忙碌的夜晚。 这一夜,少女琉璃,真的失眠了。 第七十七章抵达 一日一夜之后,小舟渐渐到达目的地。 自上俯瞰,大地上不复原先所见的荒凉。 不时能见着下方灯火通明,有连绵不断的宫殿群,往往占地甚广。 这些都是地祗道场所在,可能在阳世也只是三两间屋,百十方土,然而在阴世之中就能形成宫殿。 “阳世之物,在阴世之中都会变得有所不同。” 周迅指点着下方依山而成的小庙,对着怀中的美少女说。 “比如这间小庙,在阳世不过是某条道路旁边一个小小神龛,方圆不过几尺,名为道神,实则不过是区区一灵鬼而已。” “这灵鬼寄居在道旁神龛之中,过路行人偶尔供奉几杯水酒,一点鲜果,间或点燃些许纸钱,祈求一路平安。” “长年累月,倒也有些神异,不过也只是在道路上,给点便利罢了。” “这样连神职都没有的灵鬼,只因为偶尔的祭祀,就能在阴世之中,成就一间小庙。人心之力,当真是不可思议;香火之道,倒也颇有可取之处。” 雪落似懂非懂地点头。 由于这里不再是广阔的无人区,法舟的速度也降下来了,遇到一些神明道场还需要绕行。 神灵道场同样包括上方领空,直冲过去很容易被视为挑衅。 到了这里,周迅也升起了公府的旗帜,凛然神光附在舟身。 这样可以有效地震慑不轨之徒,省去好些麻烦。 见到雪落疑惑的目光,周迅解释道。 “阴世之中,多有各种鬼王,啸聚一方。只有挂上公府的旗帜,它们才不敢冒犯。” “当然,敢冒犯的都被光誉公派兵讨伐了,这一路已经没多少宵小。” 古月在旁听者,出口问道。 “为什么会有鬼王?不,我的意思是,它们的来历。” “阴世广大,很多东西根本没有管束,荒凉,没有出产,连鬼神都不乐意将道场安在那些地方。你们之前也是瞧见了的,那些地方连灯火都少见,只有混的不如意的鬼众才会在那里定居。” “偶尔也有自各地阴司之中逃逸的鬼修,或者背着通缉,犯下了什么大罪,又或者是某些人间大气数者死后有灵……原因很多的。” “渐渐的,这些生活地不如意的鬼众,加上野心之辈,聚集在一起,随便占据一处,就自称鬼王,欺凌新鬼、打劫过路鬼,劫掠鬼城周边的村寨,做着这些无本买卖为生。” “有的厉害些的鬼王,还会专门盯着阳世的一些低等的地祗,攻打他们的道场,神职篡夺他们的神职。当然这些地祗都是些野神村神,靠着生前有些功绩死后得享神职,通常背后没有什么大势力。” “这些篡夺了神职的鬼王过上一段时间甚至有机会成为正神,都是有希望的。不少阴世诸侯都是这类出身。” “更上一层的,不屑于神职的,有走仙道的鬼仙,也有修习邪术的外道,都是能跟上位冥神争锋的狠角色,这类鬼王,才能真正当的起王号。” “万里之外就有一位据说修行了上万年的鬼仙,麾下聚集了十几万鬼修,还有自己的一处鬼城,实力难以忖度。传闻她上次出手时,直接覆灭了阴世之中的楼兰鬼国,阳世楼兰也因此提前百年亡国。” “不过,她正在筹备渡劫之事,无论成功与否,都没精力再插手阴世事务了。” “好了,我们快到了。” 前方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大城,通体晶莹剔透,水晶砌墙,琉璃做瓦。 城中到处充满光明,城外也有花鸟虫鱼,各种奇异景色。 “这鬼城附近二十里,都是好地,带有阳和之气,能种植作物,也能居住,普通鬼魂一直住在这里,能延长阴寿十载。” “当然,新建的鬼城只有方圆二十里佳地,城内才能算得上福地。要是经营几百年的鬼城,这个范围还要再扩大几倍。” 周迅在城外很远就下降法舟,带着两人在这里步行,也是顺带着游览一二。 阴世环境恶劣,到处都是恶地恶水,天然生成的吉地难寻。 只有这种鬼城附近才能有着成片的村落民居,间杂着许多地祗的神殿,毕竟在这里可以得到庇护,可比外面安全许多。 路边的草木植物,都与人间不同,在这里即便是看似杂草的草本,都是阳世难寻的灵药……几乎能在阴世之中生长的,都不是普通的东西。 见到一样东西,周迅都会随口道出它的名称,用处以及价值,偶尔也会采集一些留作纪念……多了不能动,这些东西大多是有主,被鬼看得死死地。 “这鬼城叫做念葵,光誉公亲自命名,是公府建立的最大一座城。眼下这里已经有十万入住的鬼众了,都有登记在册。咱们进去以后,我会带你们,先去府中办下临时户籍,为期一旬。” “到时候可别乱跑,知道不知道!” 周迅食指点着雪落光洁的额头,在上面点出个红印。 “这里可不比阳世,真出事了会很麻烦的!” 雪落“哎呦”一声,无辜的捂住额头,双眼扑闪扑闪的。 古月双手合十,默诵着什么。 行到一处大道上,周迅等了会儿,就有一架纸马车停下。 这马车通体都是由纸糊成,骨架是芦苇,一看就是阳世人祭祀烧掉的纸马车。 驾车人穿着灰衣,带着斗笠,一言不发。 周迅领着两人进了车厢,递给驾车车手几枚冥币。 “去城里,三位。” 收到报酬之后,马车自行行动起来,纸马如同阳世的活马一般无二地奔走,在道路上还喘着气,马蹄声也是这般。 “这些纸马好奇特啊!怎么就能跑起来?” “事实上,纸马是假的,真正让马车行驶的,还是驾车人的鬼力。人有人力,鬼有鬼力,鬼力就是鬼的体力,别看他们这么轻松,其实也只是看起来这样。赶车也是辛苦事啊!” 驾车人一言不发,保持着神秘的气质,直到将三人拉倒城门处。 随后,放下三人,又自顾自地去往下一处。 第七十八章谈婚论嫁(三章合并) “不会的。我不通针线,女红从来都是苦手。” “这件嫁衣怎么会是我做的?” 院落中,紫色的花朵开满一树,树下草地上,落英缤纷,紫色的色彩充满一院。 少女跪坐在绒毯上,身前铺着一身粉红色的嫁衣。 这时候,她有些失神地抓着嫁衣上垂下的一条长长的络子,不住地摇头。 对面的绣娘抿口笑着。 “公主,我虽然不是剑客,可也听说过,能拿稳剑的巧手,捏针线也是一个道理呢!” “听闻故王太后女红五国第一,一手绣成半幅锦绣山河恢宏大气象,可谓是我绣家祖师,至今也为人称道。” “您瞧瞧这针脚,这里还有这里,可不都是失传的针法,姜国王后独创七十六种针法,到而今也只有我绣家传人才能辨识一二······来,请您补上最后几针,完成这件嫁衣,它一直在等你,它是有灵的。” 绣娘抓着少女的手,塞给她针线,这位绣娘也是在阴世之中待了许久的大匠,带久了徒弟,自然有了经验。 浑浑噩噩不知在想什么的琉璃,抓着针线,在绣娘的引导下,很快就上手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昨天刚刚对着灯练过多次一样,行云流水般,双手上下翻动,从未摸过女红绣品的她,居然这么熟练······ 对面绣娘专注地看着,披着长发的少女也是聚精会神地,下针,刺,挑,翻,一下又一下,举止之间说不出的好看。 少女眉眼间再无愁闷,说不出的宁静、从容,面对绣品时恍若君王·········那是真正的刺绣大家身上才有的。 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在其中的少女绣好最后一条凤凰,咬断丝线,轻舒一口气。 “好了,这次母后一定会满意的。” 少女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对面的绣娘只觉得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少女开心地端详着这件嫁衣。 旋而又醒悟过来,原本抓着它的手一松,丝滑柔顺的嫁衣从指尖流淌下来。 “我做了什么·······这是········不可思议········” 握着剑的双手,也能捏针线······· “我记着,我父母是灾荒时把我遗弃的,我怎么会是公主?” 琉璃摊开双手,上面还有她练习剑术时磨出的老茧子,并不好看。 “这双手,也不像是捏针线的巧手啊,怎么会呢?” 绣娘站起身,恭敬地鞠躬,少女跳起身来,忙去扶起。 “您怎么?” “这是传承啊,要谢过公主传授之恩,失传多年的针法,今日我终于瞧见啦!” “拿好,这是绣家南派七宗掌门信物,虽说这枚早已作废·······公主您是我绣家第三代掌门嫡传,可以拿去做个纪念。。” 叫做素云的绣娘牵着少女的手,解下随身一枚玉环,放在她的掌心。 “请将它带入阳间,这信物只要挂在身上,按照约定自然会有人上门,您可以凭此用掉第三个愿望。” 绣娘素云又轻轻弯腰,随后悄悄离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少女。 “拿好她吧,绣家虽然名声不显,可也传承至今,也有些人脉,不要辜负她一番好意。” 琉璃猛然回身,怒视着自院落另一边漫步而来的俊美少年。 就是这个可恶的神,让她莫名其妙地陷入了这里,甚至还要以几百年前一位公主的名字嫁给他! 裙裾在风中轻摆,波浪似的起伏,淡紫色齐胸襦裙,衬得紫罗树下的少女愈发鲜艳。 紫色的花树,紫色的裙裳,俏生生站立在树下的少女,身段玲珑,含嗔带怒,别有一番风情。 十五岁的宫琉璃,已经出落成一位大姑娘了,各种方面都是。 瞧见少女而今的模样,周让浅浅地笑着。 今日他听闻府上来了位故人,就去见了见,不想原来是当年绣家传人······· 一时心血来潮,他取来了当年封存的这件嫁衣,那是她当年未能完成的。 “果然是你·······” 他的声音太轻、太柔。 少女没有听清楚。 “承影是我随身佩剑,也是我的信物,它不会轻易给自己寻找主人。” “一切今日果,具是前因造就,因缘和合,最是奇妙不过··········原本我以为再也不能见了,不想缘分又令你重回眼前。” “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错过的这千年,我要把它们,一一补上。” “就先从这剑开始·····拿去!” 少女根本不在意少女说了什么,她只是惊喜地接过承影。 这剑已经变了副模样,通体透明,如同一块冰凌似的,长约七尺,托在手上时,冰冰凉凉的,几乎感受不到分量。 少女一拿到剑就忘记了其余,似乎这剑就是她的命。 “是转世的缘故吗?不记得我,只是记得剑······” 把玩了一会儿,少女将剑小心地放在怀里,冲着周让伸出小手。 “拿来。” 周让会意地,递上剑鞘。 “你,可曾想起什么?” 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没有,除了刚才刺绣的时候,奇奇怪怪的,突然间就无师自通,学会了好些东西。” 少女歪着脑袋,冥思苦想。 “我好像坐在这里,学了好久的女红,还有母后········就像是真的公主一样哎!” 周让激动地往前踏出一步。 “不错,你想起来了·······” 他不由分说地,抓着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前,贴近心脏的地方。 “你听·····这里有过去的回忆,你本就是公主啊!” 周让早已修成神躯,昔日便可与太一座下八主争锋,道行可媲美阳神圆满的天仙,此时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如同常人一般,有心跳有温度,也可以娶妻生子。 他自一个冥土鬼神,一步步走到这一步,其中艰难之处尤甚凡人修成天仙正果。 冥土千百年的沉眠,并非空度,艰难困苦,更是令他明悟了万物一体的道理,而今他已经渐渐摸到上古神人之理,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效仿五方上帝上进之路,再开一脉,证得神道帝君尊位。 只是这条路,注定漫长且崎岖。 宫琉璃退了一步,抽出手来,侧过头,不敢看周让的眼睛。 那太过于炽烈的感情,对于女孩而言还是太过刺激了。 “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公主,也不记得自己认识你。” “你就是你,一直都是,你只是忘了而已,就像你现在想不起来十年前某天你吃的早餐是什么。可忘记的,不代表不是你的过去,换了名字、变了模样,也不能更改你还是你的事实。” “我会等你慢慢想起来的,我的耐心一向很好。” ············· “到了,这里就是接待外宾的地方,嗯,特指活人。” 周迅带着纪雪落和古月进了鬼城,直接亮明身份,走的官道直通车,一路上根本没人挡路,径直来到了一处衙门。 阴司府衙跟阳世也没什么不同之处,说到底,大部分亡魂生前都是活人,死后自然免不了带上阳世生活的习惯,就比如设计这部分建筑的工匠们,也不知道混合了几个朝代的特点。 有的时候,在阳世失传的本事,往往能够在阴世找到,只因为阳世能活过百年的凡人很少,而在阴世能活过百岁的凡鬼就比较多了。 这一代比较僻静,根本见不着鬼影。 府衙看起来倒像是普通的院落,只是大了点,气派些,建筑的规格超出些。 朱紫色的大门上,烫金的门环里,隐约能听到低低的兽吼声。 普通的魑魅魍魉根本不敢靠近这里。 大门前有一队阴兵守着,周迅上前亮明身份,就带着两人进去。 走进大门,就是一处画壁,画壁上画着地狱浮生图,刀山、火海、油锅、各种刑罚诸如此类。 方一瞧见,雪落就看得入神了,仿佛画壁上有什么特殊的魅力。 隐隐间,她感觉自己轻飘飘地,轻轻一挣脱,就落入图中,被一只铁叉子叉住,要往油锅里丢······· “好了,别多看,不然真的容易陷进去的。” 最后关头还是被周迅轻轻一推,雪落才惊觉过来,惊魂甫定的小丫头拍了拍胸脯。 “这图邪乎着呢,听闻连通着好几层地狱,但凡身上有点罪孽的,都会被吸进去。” “除非是身上半点过往也无,一点罪孽不沾的人物,才能正经地把它当成画儿。” “只要生在世间,有了是非,沾染了因果,难免会造下恶业,就是有罪的。” “找遍三界,怕是也找不到一个真的无罪的,除非是不曾出生也没有前世过往。就连道君佛陀,净土八地菩萨,未曾成道前,也未必真的那么干净。” “另外还有一桩不好之处,就是这图啊,只管你有没有罪,而不管你有多大的善功,一样都会受到影响,是一件不折不扣的邪物。” 周迅拿着身份令牌往前一照,这块画壁就渐渐淡去,恢复空白。 “跟紧我,阴司里头收藏了太多东西,许多都是针对各种可能出现的鬼物,不小心一点会有麻烦。” “什么鬼类,需要用这种邪门法宝对付?阴司不是养着阴兵吗?” 周迅还没回答,古月先说话了。 “纪姑娘,有些鬼类并不厉害,但是本领很诡异,光凭阴兵也未必能降服。” “我曾在咒禁司阅览鬼物注,其上就记载了上百起棘手的鬼物作乱之事,个个本领诡异,难以抵挡。” 周迅不回头,只是不断不时打出几道对应的法诀,开启一道道咒禁,显示出通道。 轰隆隆四处都在移动,他们三人已经进入了一条地道之中。 左右、上方都是砖石,墙壁上有掏空的小壁窗,有的空着,有的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有的则是摆着画卷,其上都充斥着满溢的灵光。 在这里,不通秘法、缺少神职、忘记令牌的,下场都不会怎么美妙。 “雪落你是该多读书了,这世上的鬼类何止亿万万,种类繁多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不可尽数。不要说几个手段诡异的鬼物,就是当真从冥土最深层跑出来一只能肉搏太乙真君的天鬼我也不奇怪。” “不要说远的,就说六年前,这儿阴司初建,人手不足,我也被拉过来帮手,当时就遇见过一例。” “那是个浑身缠绕着许多冤魂的家伙,本体是座阴山,似乎还有天赋神职来着,自称黑山君,是我所见鬼类中的最诡异的。” “什么是天赋神职?” 雪落拉着周迅的衣摆,小声地问着。 小丫头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还是有些不安。 “啊,所谓天赋神职,就是诞生时就拥有神职的意思。” “嗯,我继续说。” “黑山附近十里左右,弥漫着大雾,冲进去就会不知不觉分散,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危险。” “我就在其中,陪着一帮赌鬼赌钱,必须要赢过他们每人一把,才能顺利脱身,违反的就要损失身上所有的钱。” “还要什么逛青楼不许过夜,结果里面都是些吊死鬼啊之类的,不能表现出来。” “总之都是些很古怪的题目,照做的话就能顺利脱身,违反规则会被随机削弱,有的是道行被削减,有的是法力衰退,有的阴寿直接折去了十几年。防不胜防,而且手段不可思议,我觉得那黑山老鬼前身应该不是普通的阴山。看这手段怎么也该是某个古神的尸骸葬墓地,对不对?”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过了通道,又穿过了一处长长的湖心回廊,在一处到处都长满了青苔的大山边上转悠了整整三圈。 “那么,哥哥是怎么解决那黑山老妖的?” “他是鬼类,不是妖,叫他黑山君也可,毕竟是生来就带着神职的,虽说我也没见过那种古怪的神职——逼着人做游戏的神职。” “怎么解决的,好办啊,一路打穿过去,见鬼就收,不能收就打散鬼身,手段再诡异,也不是不能应付啊!” “咱们阴司派出了八千鬼差,从外层开始,层层推进,共计抓出了五百万阴魂········其实现在的鬼城之中,还有上百万居民,都是当初被我们救下的。他们都是被束缚在黑山君本体所在之地,日夜受苦,一直不得解脱。” “嗯,不过我们最后也没打算怎么着他,只是贬落其神职,毁掉其灵智,让他继续做一座山,诺,这就是了。” 原来,他们现在就在这座阴山边上转悠。 “这位黑山君,真是天赋异禀,只可惜无人教导,走上了歧路。” 古月本着菩萨慈悲心,难得地说上了一句话,在平时,他大多数寡言少语,多看少说的。 “谁说不是呢?光誉公也说过,这黑山君是天生的冥神,要是不行差踏错,未来多半又是一位地府王侯。” “他失败的最大缘故,还是造孽太多,败坏了为神之德。” “神以德而彰显,以行而灵明,修德与大行大愿,才是持身之本。失德之神,岂有不堕落之理?” 周迅也有些唏嘘,好好的天生神灵,就因为缺少教导,没有走上原本该走上的正神、善神之路,最后落得这番下场。 “光誉公能出此言,可见是一位福德正神,难怪能有此气象,短短几年就坐拥偌大基业。” “种善因得善果,光誉公正是广积大福德,才得此大福报,善哉善哉。” 古月也赞叹道,同时对于因果业报之说领悟更加深刻。 “我说老兄,别总把那套因果报应的说法挂在嘴上。” “我承认这说法确实有道理,可不见得处处适用。有的时候,种善因未必得善果,还有可能被恩将仇报啊!福报之说更是错漏百出,你们所谓的福报,不过是把气数之说改头换面的说法。谁都知道,善功积累多了气运会改善,自然行事顺利些··········可要是整天指望着积累福德,等着福报到来,根本没用,那玩意儿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快别在我家雪落丫头面前说,省的误人子弟啊!” “我家自有长生之法、超脱坦途,以后雪落肯定是遗世独·立、羽化登仙,才不要剃光头、穿袈裟、坐枯禅呢!” “对不对啊,乖乖小雪落。” 周迅低下头拥住雪落的背,小丫头不明所以,只是眨着眼睛甜甜地笑着,幸福地靠在他怀里,软软的、香喷喷的身子蹭着蹭着,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活像一只偷吃到鱼腥的小奶猫。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初见时这位巡查使就表现出了对自己的不待见。 现在总算是表现出了原因······是因为讨厌自己说教,还是纯粹是对某些理念的不赞同,又或者是二者皆有? 这种观念之争是很难分出对错的。 古月也不争辩,只是闭目跟随。 周迅也觉得无趣,本以为这位古月居士会跟自己辩论一二,不想倒还是个闷葫芦。 一路无话,跑到光秃秃的黑山上,周迅在一处普通的岩壁上轻敲着,上面就显露出一副由岩石组成的眼耳口鼻。 “请出示令牌,说明身份与来意·······等等,原来是周巡查使光临!” 轰隆隆,脚下一阵震动,一个岩石巨人就这么从岩壁上走下来,留下身后一大块坑坑洼洼。 再一看,这分明就是山石成精嘛! 这石巨人抖抖身躯,大块小块的石头四处溅落,大的甚至有篮子大小。 “小黑,当心点,要抖去别处,礼貌!礼貌呢?” 周迅大喊着,顺便一挥袖子,所有往这边落下的石头都消失在半空。 听到这话的小黑,无奈地停下了动作。 “对不住啊,巡查使。你知道的,我是岩石脑袋,记性一直不好,这不是又给忘了吗?” 这石巨人有十几丈高大,看起来就是一座小山,因为是岩石成精,脑子转得慢些、记性差些。 好处在于很多幻术、道术对它的效用也不大,所以才被派遣常驻这里做看守。 石巨人小黑憨厚地笑了笑,僵硬的岩石脸上又掉落许多细小的石子,咚咚咚地滚落一地。 “对了,这事重大,是君上亲自吩咐下来的,我每个时辰都要看一遍、背一遍,总算没把这个给忘了。” 他从口中吐出一道金光,落在周迅面前。 光芒敛去,里面传来声音: “·····着迎亲之事,安置女方亲友·······” 一字一顿、抑扬顿挫,大约有一百多字,大概意思,就是让周迅赶紧领了女方亲属去筹备婚嫁之事,不要耽搁时间。 “宫琉璃与光誉公·······这事太突然了!” 之前接到的任务不过是接待人间新朝咒禁司来人,根本没有提过要赢取宫琉璃一事,那么事情出在···· “想必宫小姐拿到承影剑不是偶然呐,那可是光誉公当年佩剑,早晚随身,意义非凡,怎么也不会轻易择主才是。” 古月也是听明白周迅的意思,一切并非偶然,承影剑带着宫琉璃来到这里,说明宫琉璃的身份与众不同。 想明白这一点,古月面色愁苦,手上猛地用力,串着的紫色念珠洒了一地。 “请吧,古兄,你是宫小姐的唯一长辈,这事还得你来发愁。” “原来这就是主母家人,真是失敬了,小黑我把这个作为贺礼好了。” 石巨人咚咚咚跑出去,从石窟之中翻找出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灰色石头。 “冥界石母,好东西,这可是冥界的特产,长期佩戴最能滋养元神,打造法宝也是上选。有心了·······” 古月道声谢,只是坚决不肯收下。 “此事尚未明朗,兴许成婚者另有其人。” 古月是不太乐意这桩婚事的。 琉璃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她的性子跳脱、顽皮,不适合嫁入世家豪门,更不用说这等神道公候之家。 他一直单身未婚,漂泊无依,一手带大的女孩,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自然不愿意见到她落入火坑。 自古豪门是非多,光誉公这么大的基业,本人又是一方实力诸侯,成为他的妻子必定要承受很多很多··········可这不是为人父者乐意见到的。 平心而论,对于很多人而言,这都算是上上的婚事了。 男方品行不错、有事业、有前途,而且当年据说就是人称“才貌仙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俗话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嫁女儿的自然要抬头看,挑剔一下,免得女儿嫁得不好·········· 可女儿嫁的太好,也不是件好事吧? 一时间,古月百感交集,终于是体会到人间父母嫁女时的心思。 “光誉公亲口提亲,可不能轻易推拒呀!” 周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顺口提点了一句。 至于对方怎么行事,与他无关。 在这念葵鬼城,也不怕他一个人间修士作妖。 这事已成定局,不容反抗。 “那位姐姐是被君侯看上了,要做媳妇了嘛?” 纪雪落有些好奇,又有些羡慕。 她又瞧瞧自己,还是那般青涩的样子,想出嫁怎么也得过上三两年。 小丫头的一头长发柔顺地飘至腰间,却是今晨懒得再梳理发髻,反正“可恶”的哥哥总是要揉散它。 虽然暂时还不显,可等到身段完全长开,现在的小丫头想来也会出落成窈窕少女。 “是啊,那位小姐姐,今年十五岁哦,光誉公瞧上她,她就要嫁过去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嫁人?” “等你满十四岁,及笄礼完成以后,就可以了。” 小丫头憧憬着那一天的到来,能穿上漂亮的大红嫁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第七十九章投胎 “你知道吗?当年我拥有的神力比现在还要强几分。” “那时候我时不时就会待在转生池边,数着经过这里转世的魂。” 转生池畔,三生石前,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锦袍,负手而立。 三生石是一块通体浑圆一体,形如黑玉的石头,有小山般大小,高约上百丈,没有什么棱角,就像是一枚放大的鹅卵石躺在地上。 三生石畔,就是一汪清水潭。 水潭一片漆黑如墨,一眼望不到地。 潭水却是清澈纯净,男人伸手捧起一些,其中隐约有豪光闪烁,走马灯般放出某个人的一生经历。 “此处是阴司重地,也是阴司立身之本。据说地府大变,十殿冥王内乱,转生界、三生石破碎,流落在外。这里的转生池,就是由转生界的碎片打造成的底座,三生石也是其中一块碎片改造而成。当然,时过境迁,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 “连君侯您也不清楚吗?” 女子开口问。 “不能,那一纪元其中牵涉到的厉害人物太多,给真相笼罩上了重重迷雾,我也只能自天地自然之中得知一些不隐秘的事情,从旁推断一二。” “毕竟我得道太晚,只是最近几年刚刚跨过门槛,步入天神之道,想较于那些得道数十个纪元的古神大圣,不过是蹒跚学步的婴儿。” “天神之道,又叫做天仙大道,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得道只是开始,太乙之境不过中流,大罗天神才能号称帝君,开一方仙界。混元则是穷究大道,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超脱了。” “以仙道而论,天仙,太乙天仙,大罗天仙,都是天仙阶段的不同层次,可以简单划分道行深浅。 在佛门,初地菩萨,二地菩萨……八地菩萨,等觉菩萨,妙觉菩萨……之后究竟涅槃。 在而今神道,地祗往往以爵位划分,男,子,伯,侯,公,王,帝君。不过神道混乱,历代人王乱封神爵,导致各种称号贬格。在过往几个纪元帝君只能尊给太乙之境的天神,而今区区一人间王朝太祖就敢以某某帝君自居了……” “君侯已修成正果,位列天神,何不自领王号,去旧朝名位?莫非还是念着公主的情分?” 女子沉吟着,半晌忽地冒出这些话。 “其实当年,以您的本事,完全可以不管姜国,独自逍遥自在的,还是因为放不下公主吗?” “公主未必愿意见到您为她蹉跎岁月……” 男子转过头来,不再折腾那潭水。 “小玉,你还是不懂……” “光誉公这名位因姜国而生,假若姜国当时气数有一元,那么总计耗去姜国一角七分四厘气数,才在冥土为我造出这尊位。” “尽管姜国国小地薄,这点远远不足以支撑这等名位,可至少给予我容身之所还有立足之根,使我不必以普通生魂之身驻留。” “凭借这名位,我直接凝聚元神,踏入神道,而且直接拥有相当于人间散仙二百年道行的神力。” “姜国失去这份气数,便有两年大灾,一年旱一年涝,都是受我拖累。岂有不回报之理?” “仙道清静逍遥,佛门忍辱解脱,神道靠的就是德与行啊!” “道之显化运行于世,便是德与行,神与道同,神也有德行。任何一位神,都会有自己的德与行。” “失德之神堕神位,可不仅仅只是说说。大道无善恶,德行也无善恶,只有人心有善恶。因此神无善恶,以人心判断的恶神,其实也是遵从自己的德行,那是人心所以为的恶德。” “世间的恶神,灾神,祸神,只需遵守自己的德而不违背,就能不离于道,不堕神位,不失天眷,毁誉不能加其身。” “你可是明白了吗?这就是所谓的神道,其实说破了一文不值的。” 小玉点点头,似乎听明白了,又好似不明白。 一时间场面有些寂静。 这里并非会有人轻易经过的地方的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重地。 这次周让来到这里,也不是毫无目的,并且还是拉上了小玉——当年姜国公主身边的女官。 良久,还是小玉打破了尴尬。 “听说这三生石可以唤回亡者之魂,不管是否被幽禁着呢?” “啊,这是真的,我试过,可惜只勉强唤回了一半。” 小玉试探着问。 “是……公主殿下?” “不错。” 周让抬起头,有些怅惘地触摸着三生石。 “生人有三魂七魄,七魄归于肉身,死后也随肉身而亡。三魂之中,天魂长居虚空,是一点性灵本身,也就是佛家所说佛性,仙人所谓真灵。地魂则是天魂之倒影,长居于冥土,所谓冥土有籍,便是地魂归于地。命魂才是居于身,死后入冥土凝聚鬼身,转世时也是它转世。” “小葵她当年……跳进了剑里,那应是一柄鬼剑,她的命魂被囚禁于其中,与众多死灵为伴…………” “后来我想方设法夺取几块三生石碎片,再熔铸成这块大些的,拿着她的旧物为引,召回她的命魂,可惜……未尽其功。” 周让放下手,走出几步。 不远处影影丛丛,隐约可以听见甲片碰撞的声音,那是换班值守这处的阴兵鬼将。 这里每时每刻都有超过五百精锐的阴兵鬼将看守,甚至还有五位在职鬼神随时监控。 即便是阴司之主亲临,也不会放松警惕。 “做法需得三月,可我连三月都没有,姜国太弱了太弱了,面对五国鬼神,连三月都撑不下。我不得已中断这术,以随身承影剑载着她,投入池中,令她转世成人,随后封闭这里,进入长眠。” “池水一次用去九成,几乎见底,毕竟她只有一半命魂,另一半多半还在鬼剑之中,全靠着承影剑与池水补足。” “你知道的,池水有限,供应许多,而且池水可以疗伤,每次大战都会消耗许多。我私心作祟,几乎废掉此宝,以至于兵败之际无水可用……” 说到这里,他就很是内疚,于他而言,这大约也是唯一的一次公器私用吧。 “前不久,我终于苏醒,也是缘分遇合,那时就有所感应,承影剑先我而生,必定伴随她的命魂转世而来……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他又走了几步。 “现在,我想唤回她的过去,属于那一世的前尘往事,你可愿去一趟昆仑之巅?” 不知为何,她莫名有些心酸,带着些颤音,艰难地答道。 “君上但有所命,不敢推辞!” “既然这样,我给你印信,你就替我往昆仑琼华派一行,取回那柄剑。” 第八十章仙剑 “所以,龙姑娘,你这是·······” 周迅有些无奈地捧着手中的小茶壶,看着对面这位面无表情的龙玉姑娘。 方才周迅正领着纪雪落,在念葵鬼城四处转悠,看些新奇的玩意儿,这位龙姑娘就找上门来,不由分说就拉着自己过来这个小茶楼。 龙玉也不说话,只是一小盏一小盏地灌酒,只把这酒水当成茶水来喝。 她也是阴司之中高位的冥神,平时也算见过周迅几次,说上过几句话。 茶楼那边,小二远远地站在楼梯旁,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在茶楼要酒喝,这两位还都是在职的阴司之神,区区一个普通鬼魂的小二哪里敢多话。 周迅身后小雪落悄悄探出脑袋,看着她这般模样,不禁有些恻隐之心,就在后面扯着他的衣袖。 周迅不动声色地扯回衣袖,右手轻轻一扬,弹出一道劲风,敲在小丫头光洁的额头。 “哎呦”一声,小丫头抱头蹲防,吃痛之下,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 “讲道理的话,龙姑娘你也不乐意听··········直说吧,有什么要在下帮忙的吗?” “要是没有,我可就不奉陪了!” “您请自个儿早点去昆仑,我自去逛鬼市。这临近大婚了,这城里可比以往热闹许多。” 听到“大婚”二字,女子忽的抬起头来,把酒盏一推,长袖一拂,就听见稀里哗啦一片,杯盏盘子碎了一地。 周迅眼疾手快,让了开去,保下了自个儿手中茶杯。 旁边的小二扶着墙壁,不住地往这边瞧,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陪我去趟昆仑琼华派,你不是在那认得几个人吗,我要去找样东西。” 、周迅笑了笑,也不问究竟找什么。 “恐怕不行了,我是偷溜出来的,事先准备的替身快失效了。其实最初我本以为事情会很快解决掉的,谁知道还会有这些意外。不管怎样,今晚之后我就要赶路,回书院继续上课。” “那就算了,你们好好逛逛吧,难得遇到一次庆典。” 龙女官带上一层斗笠,就打算离开。 “等等,我在琼华派认得一位叫做摇光的女修,你跟她说提晴明就行。” “晴明?” “行走在外时用的化名,嗯,我跟她是在东方某处岛屿上结识的,算是点头之交,打听些无伤大雅的消息也是能行的。” “不过她要是问起我的身份,你不妨对她明言就是。” “摇光喜欢甜食,带上些特产她会高兴的。 龙姑娘微微颔首,示意听到了。 周迅所说的,正是本尊的一次转生轮回,唤作晴明的那方世界。 就在前不久,那个世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半融合进入这里。 周迅甚至隔着大海,见到了刚刚苏醒的“白狐之子”,那种光阴错乱之感,旁人是难以体会的。 “假如我没记错的话,这时候,晴明应该已经遇见了游历扶桑的摇光。” “她应该是认出了我了······” “也不知道,这次世界碰撞,是不是会导致两个世界真的融合一体,还是会再次分离······” 掌心张开,一种无形的光出现,随后演化出地水风火,显示世界运动之相。 “我已经能够在这里借用晴明创造的四象之理,难保不会有其他人发现异状。” 晴明取巧成就的四象之理,在而今看来,就是一种道种,寄托在世界虚空之中,借由无数信奉土御门神道的阴阳师不断努力进而发芽、成长,最终结成道果,是一种相当先进独特的修行方式。 道果圆满之际,晴明就能自由,成就太乙,只是这大抵算是旁门散数,不入正流,被人称作太乙散仙。 “哥哥,琼华派在哪里?” “琼华派位于昆仑山脉,是昆仑八派之首,历代弟子以铸剑、养剑著称,是一等一的剑仙门派。传闻琼华派创派祖师梦中得九天玄女传授铸造仙剑、修炼人剑合一的法门,后来历代门人不断创新,诞生过多位飞升的剑仙。” “源起昆仑的修仙之法众多,其中一种便是所谓的“人剑合一”,除修炼各种道家剑法仙术之外,尚需根据自身修为冶炼手中所持宝剑。自身的仙术、修为必须和剑中灵力、剑气相匹配,才能真正达到“人剑合一”的修行境界。对于这种修行理念而言,拥有一柄上佳的仙剑无疑能够事半功倍,颇有独到之处。琼华派以铸剑养剑立足,以剑法闻名,斗战时占尽上风,因而位居八派之首。” “不过,自从琼华大变之后,门中精英十去七八,如今稍显落魄,只是勉强守成而已。” 瞧见雪落亮晶晶的眼神,周迅心里就软化了,把小丫头抱到膝盖上坐着。 “咱们雪落也想要仙剑吗?哥哥认识一位琼华派的漂亮大姐姐,请她替你铸造一把可好?” 这话可不是说说的,琼华派以铸造仙剑闻名,一直以来铸剑都是他们对外的一项主营业务,只要给得起报酬,不难从那里获取一件上乘仙剑。 昆仑八派各有所长,有擅长剑法的,也有擅长种植灵药的,擅长炼丹合药的,还有擅长仙术的,然而其中最兴盛的当推琼华、昆仑,就是因为他们能出产仙剑。 不管是否剑仙,能有一柄随身的仙剑,在斗法时都能增加不少胜算。 “仙剑遁速快,可以用来逃命;仙剑有灵,早晚自行护主;斗法时消耗小而威力绝伦,相较之下就不难理解为何剑仙盛行了!实在是有一柄仙剑在手,能打能逃能防身,保命之能与斗法之能大增!即便是凡人手持仙剑也能轻易斩杀成气候的妖物,铸剑之法流传,也是仙道兴盛的推动之因。” “雪落啊,想不想要?” 雪落笑嘻嘻的,轻轻点着头。 “那哥哥改天给你弄一把上好的仙剑来,现在嘛,咱先去城里好好逛逛!” 却是不经意间,他想起摇光曾经和他提及的,上代琼华掌门太清,穷尽一派人力物力,铸造的两柄仙剑,后来其中一柄流落在外。 “望舒剑冰水之属,持之常伴寒毒,但以我独创古水仙之法,自然能化用神剑寒力修行。虽说我已经看不上这些外物,可对雪落这丫头用处不小,大约能增加三成成仙之机。” 心下盘算着,一念之间,却是冥冥之中已经感应到了望舒剑的缘分。 “快了,不久之后就有一次入手的机会。” 夜色降临,天幕上极光闪烁,一条条彩色的光带,在天际飘荡、蜿蜒、扭动着。 城中到处都是张挂着大红灯笼,道旁树上都挂着彩绸剪成的丝带,一条条的,色彩缤纷,很是好看。 第八十一章星界来客(两章) “方士之称起于东周,最初只是对燕齐之地神仙家的称呼,秦始皇求长生时,派遣徐福出海寻三仙岛,又令卢生等炼丹药、观望气、择皇陵,乃至于后来焚书坑儒,期间主角都是方士。” “后来西汉时期董仲舒著作《春秋繁露》,大谈特谈求雨祈晴之术,又讲究天人感应,儒教遂研读易经、修持术法、占验吉凶。后世所谓占验、星卜、堪舆者,大半都源自儒教方士异化而出,嗯,据说扶桑那边的阴阳师也继承了部分儒教方士道统学说。道门的服饵、吐纳、导引、外丹之术,则与当初诸子百家之中的神仙家关系匪浅。要知道,最初道家,可不讲究修炼长生啊!很显然后来的道教已经吸收了神仙家。” “老兄,我请你喝茶,好不好?别再兜售你那套民间宗教学了,我们承认你是专家,可这和我们在这的任务有什么关联吗?” 临街某个两扇门的小茶馆,靠着门的不起眼一张桌子上,几个人正围坐着,其中一人高谈阔论,穿着青衣士子服,手里拿着本竹简串成的书,他的对面是个额头上留着个刀疤的壮汉,脸色有些偏黑。 “就是,魏爷,您博闻强识咱们都是清楚的,可现在咱能不能··········嗯,注意点场合?” 说话这女子穿着唐装,扎着单马尾,一身清爽的大半,倒有些仕女气质。 “这个世界是个少见的高等仙侠世界,到处都有仙人活跃,咱们这次为了拿到这个世界的坐标,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通用点数的,通过星空之门转道十七次才甩掉了那些尾巴,为了这个,团队预算投入了整整七成!以后能不能发达起来就看这一次了!” “小玲啊,等等再说话。” 留着文士服装的那男人,放下了手上的竹简,右手沾着茶水,在桌上书写了一行蝌蚪文。 顿时,整个茶馆都安静了下来,不,是他们这桌安静了。 “好了,我已经暂时隔绝了内外,现在不用担心被外人听去谈话。这里毕竟是这个世界冥界的鬼城,来往客人多有人间的高僧羽客、阴世鬼仙,我们这样也不算出格,不至于显得太显眼。” 穿着青色文士服的魏爷不无得意地一捋小胡子,看着团队同伴们的惊讶眼神,故作谦虚。 “可以呀,魏爷,这一手玩得这么溜···········你的仙术士职业是不是该转职成散仙了?” 刀疤男子兴奋地锤着桌子,哐哐作响,然而周围也没人过问,果然几步之外就听不到这里的声音了。 “过奖过奖,这不是,前不久在三国时期混了二十年嘛,侥幸侥幸,一不留神,这个,就成仙了。不过是没有仙籍的人间野仙,不值当什么。” 话虽如此,可谁都能明显地瞧见他矜持而又恰到好处的得意。 “听闻那个时空的三元太一仙府秘境被人毁掉了,不会是魏爷您做的吧?太平道可是有不下五千人亲眼瞧见你和于吉一起冲进了仙府之中,之后跟进去的董卓也莫名其妙地被人宰掉了,他的霍乱汉朝的天命可还没完结呢!” 叫做小玲的唐装女子,颇有兴致地托着腮,歪着脑袋盯着眼前这个小胡子文士,愉悦地看着他尴尬的表情。 “别装蒜了魏爷!你的动静太大了,星界之门都震动了,咱们在《方士列传》瞧见了你的名字,求学于侍中张说,得授太平经两卷,又与太平道交游,学到上半部太平清领道,更是和于吉结伴寻仙访道,在洛阳那边弄出各种幻兽、魔兽、一夜之间长出的带着字的花卉,什么磨盘大的蟾蜍,几十丈长的蛟蛇,满街乱跑的地狱植物鱼··········都是你的手笔!光是你搞出的各种人造祥瑞,在洛阳弄出的各种异象,都给记载到了后汉书了!名列史册,这一波该有多少因果通用点入账啊?怕是不下二十万!” 旁边一个小女孩,双耳挂着玉耳坠,把手举得高高地,插话说。 “这只是魏爷的第一波计划罢了,后来还有更猛的。魏爷可是在汉朝宫廷内乱时,挟持刘协和皇后,在刘协脖子上挂了个道法制作的巫蛊定时炸弹项圈,用炸弹的三把遥控钥匙要挟大枪会和太平道那两批人坐下来谈判,还给自己谋取了个凉州刺史的官位,从一介白身,不,斗食小吏成为一方实权封疆大吏,成功成为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被史书大大地记载了一笔!这一波又是大赚吧!” “小秦说得对啊!魏爷第三波就更狠了,练出了一支道军,在边缘之地搅动风云,更是奇迹般干掉了身负天命的董卓——话说董卓在那个时间点真的是有天命在身的,你怎么做得到的?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每战必克,镇压叛乱,更是亲手杀掉董卓继承了他的天命,已经在汉末诸侯之中成功成为实权派,而且身负天命的你可以被视为潜龙。这次你不是以方士的身份进入野史了,是真正地以诸侯的身份被列入《三国志》。这才是最大的一笔因果点数吧!” 小玲轻笑着,右手优雅地托起茶壶,给自己和其余三人都倒满茶水。 “有这么一回事吗?” 刀疤男子惊叹着,显然他知道的不如其余两人详细。 “张大叔看来是有阵子没回星界之门啦!这事可闹得不小,魏爷都上了星界旅客指导手册,作为预备星界旅客的指导范例,成功的典型啊!” 被叫做小秦的少女笑嘻嘻的,耳坠子叮铃作响,发出玉石碰撞的声音。 “咦,我的耳坠怎么响了?” 小秦回身往外面看去,正看见一男一女自小茶馆门前走过,男的大约十四五岁,女孩大约十一岁,被少年牵着手,在街上逛着。 “我这坠子是在一个李记饰品店拍下的,能周围有天材地宝就会发出响声。嗯,算是低配版的寻宝鼠,能寻到一些普通的好东西,但是仅限于没有藏着的,或是被法术掩饰过的。” “方才过去那两人,男的身上好像有几件不错的宝物。” “好了,我们继续说这次的预定计划,魏爷既然已经修成散仙了,那么事先定好的分成就要改一改了!咱们原本四人平分,可现在要改成魏爷独占四成,我们三个各两成。魏爷您既然单人独力都能在三国时空闯下那么大一份基业,我们也没理由不相信你的本事!”张姓刀疤男子敲着桌子,让大家的注意力都回到这里来。 “魏爷以后还可以继续去三国时空,接着做推翻腐朽落后的汉朝天子的大业,没准能混上个皇帝呢!嘻嘻,人家到时候给你做侍女可好,只要给封个官位就行,女子当官,怎么看都能轰动东汉末年,入手大把大把的通用点。” 小秦姑娘笑着拨弄着耳坠,调节这件法器的频率,这里毕竟是鬼市,好东西太多,不调整下一会儿出门指不定叮铃响个没完。 矜持的小胡子文士,点点头,展开左手的竹简型超级智脑。 幽绿色的光芒在表面闪过,大把大把的数据流淌着,魏爷手指在上面不断地滑动。 这个智脑连通着星界之门,属于星界旅客的冒险者智能终端,只需要轻轻拨动,就会有专属于冒险者的投影图像直接出现在视网膜上。正式注册的星界冒险者智能终端包含许多功能,机械智能、星界冒险者精神频段通话(仅限于当前同时空)、星界之门运营中心、通用点个人理财、跨时空快递、团队组队、雇佣兵等等功能。 资深的星界冒险者等于是在多元宇宙不同时空之中享受随身系统流的主角待遇。 在多元宇宙,黄金、宝石并不是真正的通用货币,事实上,不存在一种真正意义上具备通用多元宇宙的货币。 因此,星界之门运营中心,不得不将星界冒险者在各个时空留下的痕迹造成的影响,也就是俗称的因果,换算成通用点,当做星界之门运营范围内冒险者们通用的货币。 每个冒险者,在任何一个时空之中即使什么都不干,只要活着,每天就一定会有微量的因果存在,要是改变了历史进程,做出了极大影响到当前时空的事情,那么因果点数就会暴增,并且后期还有细水长流的因果点数入账。 比如东汉末年,某个小胡子文吏从星界之门网购的海量人造祥瑞,大闹洛阳城,吓死十常侍之中一位,又培育出源自西幻世界的某种半植物半生物的会哭泣会奔跑的怪鱼,数量上万,在洛阳引发踩踏事件,生生踩死一位十常侍,诸如此类这种明显的异状自然而然会造成极大影响,收获大笔通用点。 花费了好大一笔通用点之后,小胡子文吏魏爷购买到了当前世界的少许情报。 所谓情报,其实就是以前某个发现这个世界的冒险者记录的信息,还有就是请动星界之门中枢对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进行一个模糊或者精确地推演·······星界之门中枢层次相当高,安全性可靠,不用担心会被发觉,但是收费是按秒计算的,还不保证能查到多少资料。 本着勤俭持家的魏爷自然不可能花费冤枉钱,只是查询了过往经过这个世界的冒险者出售的情报。 “这个世界········嗯,有些奇特啊!它原本不是这个模样的!” 小胡子文吏指点着自己的竹简伪装型终端,指着几条记录,缓缓开口,语气有些凝重。 “根据情报,这个世界可能是由多个神话世界还有民间杂谈野史糅合而成,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不要指望存在正常的历史,倒是野史怪谈、民间鬼话倒是一堆。” “光我看到的这上百条,就出现了十几个例子,遇到了《聊斋志异》、《仙剑奇侠传》还有李冰治水、精卫填海的记录。这是一个复杂混合的综神话世界,和我原先遇到的三国正史时空完全不同!” “那么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即便不能赚到许多通用点,要是能弄到几本评上星级的方术道法,也算值回票价。” 张大叔更关注自己等人能插手的地方。 “张大叔,弄到星级的道术本身就是大赚啊!星界之门以往连通的大多都是些科幻、历史世界,拥有东方仙侠背景的世界还属于新近开通的,任何一部完整的方术都能买到高价。张大叔你是剑客职业,难道不想在这里完成转职,成为飞行绝迹的剑仙中人?还有小玲姐,也是仙术士,删减版的太平清领道总共就能还原十几种道术,到现在也进入瓶颈了,这个世界正好到处有仙人活跃,不定就能访得名师呢?” “至于我·······” 小秦姑娘挺直了腰腹,自豪地拍着小小的胸脯。 “我可是东方巫祝职业,传承上古巫女一脉,以后是能肉身封神,挖掘神性血脉走上古神人道路的绝世天才,一进入这个世界我就感应到天空、大地、自然万物的声音,每时每刻都在徜徉灵界之音,我快要晋级啦!” 小秦姑娘就职的职业其实是祭祀天地自然和万物的原始巫女,信奉的是朴素的万物有灵,本人身上就流淌着古神血脉,因此这个仙侠背景的世界对于她而言就相当于回到了家乡,越是接近远古部落时期,越是有利于她的发挥与成长。 星界冒险者大多都有着独特的优越感,他们的死亡不过是回城,消耗通用点就能在星界之门复活,即便极少数情况下灵魂被困,也能花钱雇佣强力的雇佣兵过来搭救。 他们拥有的标配冒险者终端,其中的技术含量不管放到任何仙侠、科幻、魔幻时空都能算得上超越时代,是真正的多元宇宙级别。 幸好星界之门属于守序中立的,并且有自己的一套规则法度约束冒险者,加上冒险者们死了还能复活,彼此之间大多是良性竞争·······因为你的对手死了也只是回城而已,也没法直接干掉,只能互相妥协。 “这个世界,水深得狠呐!比起汉末时空神道不健全、仙道刚兴起,这个世界无论是神道还是仙道,都存在相当漫长的历史,可以说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加上这个世界还在不断捕获其他背景接近的世界,融入其中,可以说这里相当危险。而且不同于汉末时空,这里没有明显的人道主线,或者说,没有让我们清楚知道的剧情!” “我们可以挑选几个看起来还算容易的、主线清晰的来试试看,比如《红楼梦》、《仙剑奇侠传》系列以及同人,或者是··········《上真道士异闻录》,这个世界也有上真真君的事迹。” 由于太过惊讶,小胡子散仙揪掉了自己几根胡须,疼得他嘶嘶直冒冷汗。 “上真道士是谁?上真真君又是谁啊?” 小秦姑娘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其他两人也是看过来,明显都是没听过的。 “你们都不知道?这可是有望成为上真道君的出名仙人啊··········好吧,比起三清的确不那么出名。” 小胡子散仙又在竹简终端上划来划去,调出文档,然后通过团队频道转给他们看。 “这是我在星界之门买到的,据说是来自唯一真界的某部民间野史杂文,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拼凑出来的背景,算算时间,差不多这位上真真君已经降生人世了,毕竟这个版本的林黛玉是会搓火球的,让我印象深刻啊!” “这本书的作者大约是把红楼梦、聊斋志异还有民间神话给串烧起来,写了一位上真真君下凡转世的故事。” “像这样的书,都属于民间风俗话本,你们不知道也不为怪。” “除了这本书之外,没有多少版本的林黛玉会搓出气定大火球的啦!” 就在几人纷纷拿出自己经过伪装的终端浏览文档时,一个好听的少年声从旁边传来。 “打扰一下,几位,你们方才谈到的上真道士,可否详谈一二?在下周迅,就在此处阴司任职。” 魏爷镇定地回头,就见到一个丰朗神俊的少年郎冲着他笑着拱手。 他笑了笑,随后还了个稽首礼。 “啊,你是方才经过的那个······好像换了衣服。” 小秦姑娘认出这少年就是方才让她法器响动的那位,只是方才穿的是便装常服,这一小会儿居然就换了身锦袍,俨然一副富家公子打扮,而且身边也没有那个小女孩儿。 这人正是方才经过的周迅,只是不是正体,而是一道符箓塑形,混合着元气造就出来的分身,唤作“如意符箓分身”。 “方才这位道兄提及的上真道人,在下有些好奇,所以还请几位不吝指教!” 少年笑起来和煦,如同一道暖暖的眼光,小秦姑娘看得脸都发红了,羞涩地低下头去。 第八十二章人肉 “这话本倒是写出了几分仙家风采,可惜一到关键处就掐头去尾,语焉不详,地名时间都是略去,可见作者是个不靠谱的。” 少年人好整以暇地坐着,食指滑动间,小胡子散仙的竹简终端上快速地流淌过海量的文字,不到一盏茶工夫,他已经读完了整本书。 这时,四人差不多已经商量了有一阵子了。 “几位,不需要想那么久吧?你们星界之门运营部不是有很多相关条例吗?” 少年人笑着,又在终端上翻出了足足十几页的相关条例,令人惊奇的是,魏爷居然真的对他开放了浏览权限。 “这个,按照相关规定条约,我这种情况,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你们星界冒险者的身份,并且并没有显示出明显的恶意,你们是有义务对我这种人伸出援手的。非自主时空倒错综合症······嗯,我更喜欢穿越者这个说法。正式就职后的冒险者,有义务对遇到的穿越者伸出援手。” 这话倒是实话,然而您这位真的是被动卷入时空穿越的倒霉蛋吗? “虽说我混得不错,可这不能改变我穿越者的事实啊!我要求星界之门介入,判断我穿越者的身份,申请合理的帮助。” 一道信息在终端上闪过,接着出现如下字样: “经判定,穿越者周迅(分身)系主动穿越,拥有当前时空土著身份,不符合援助申请。” “但,可以注册星界冒险者身份,请及时就近跟随星界冒险者进入星界之门完成就职,根据《星界之门冒险者注册管理法1008611版》相关条例规定,你需要在十个当前时空自然日内完成就职······” 少年快速地完成一系列操作,之后,微笑着,在桌上放下一部厚厚的玉匣子。 “几位,这里面收藏着一部经由三茅真君手书的道教正宗地煞七十二神通详解,其后更附录了巫道、鬼道邪术研究笔记一份,都是当年三茅真君伐山破庙收录的各种邪术,威力大,上手快,副作用小,属于茅山术的早期原典之一。 修习前半部重內炼,依次修习足以登仙,可驻世长生,虽说不包含天仙大道,可地仙位业也足以逍遥,这是一份完备的能让人修至地仙的传承啊。 后半部全是攻伐法门,护身卫道保命遁法无所不包,称得上一个博,每门法术都足以撑起一个小门派,价值之大简直不可思议!! 最最重要的是这本是茅山祖师亲手所书,拿到茅山祖庭其价值无可估量。我若以此书为报酬,雇佣四位在本时空为我工作,能折算成多少年?” 普通单人冒险者,一次时空冒险也就一两百通用点,而普通四人冒险者团队,每次冒险,多的有四五千通用点入账,少的只有一两千,诚然,小胡子散仙是个另类,能在第一个任务时空挖掘到不下百万的通信点,可那是他前后呆了二十年,加上许多机遇才达成的奇迹·········正常情况,和他一起混在汉末时空的单人冒险者,平均每年也就四五百左右。 “这部道书若是真的如道友所言,是一部能修至地仙的完整传承,并且还是三茅真君手书,那么,估计两千万还是有的。” 小胡子散仙已经盯着玉匣子看了好久了。 “我们可以申请星界之门仲裁,先定下一份雇佣契约如何。甲方,就是我,周迅,乙方,就是你们四人团队,在当前时空未来一段时间,就暂定二十年吧。后续要是超出或者不足,我可以追加报酬延续契约·······” 就着这份契约的拟定,每条条款都关系着上万的通用点,由不得五人不关心。 ······ 正在陪着雪落逛街的周迅轻笑着,嘴角挂上了一丝浅浅的弧度,随后立刻被妹妹发现。 “刚刚哥哥是不是在笑我?” 小萝莉怀疑地靠过来,盯着周迅的脸上猛瞧,好似要瞧出一朵花儿来。 此时他们正站在路边一家店面门外,这里做的是烧烤,店家把炭炉、烤架、肉串都摆在外面,当场转动着肉串,一边用刷子蘸好边上陶罐里盛放的酱料,一股喷香的烤肉味混合着孜然、丁香、八角、胡椒的味道,就飘出了店外,小萝莉方才就是像觅食的小松鼠一样循着香味一路找过来的。 到了这里,当时就来了十串烤肉,吃得满嘴流油,小萝莉边吃还边注意着周迅,一见到他挂着笑容就以为是在嘲笑她。 “不,我不是在笑你馋呦。” 周迅见小萝莉依然不依不挠地怀疑着,忙转移话题,对店家道。 “店家,你这烤肉用的料子似乎不是人间之物?” 那店家穿着一身碎花布衣围裙,此时正忙得满头大汗,将手上一大捧烤串涮上酱料,听见这话,头也不回,道。 “客官自人间来,想来少见阴世特产。这是一种鱼肉,也是一种花,我们这儿都叫它妖鱼草,因为它生长在阴世的边缘处,有根茎叶花托,又是在地里面长出来的,因此得名。” “它的做法也有讲究。因为它本身含有阴煞之气,需要先放血,除去阴气,才能用阳火炙烤,做成鱼肉丸子、鱼松都是一样。论起味道,近似鲫鱼,又较之鲫鱼更鲜美,数遍整个鬼城,也只有我这家店有的卖,旁处都不做这种烤肉。” 店家一边说着,把炙烤完毕的几串鱼肉给送上摆盘,放上新鲜的大葱,用薄薄的面皮包好,卷起,边上还洒上一点水,随后,将满手的油腻,在纯白的抹布上随意擦了两下,这才稍微得闲,微喘着气,喝了口水。 “不要说鱼肉了,光是在鬼城里面开烤肉店,还专做活人生意的,据我所知就只有你一家罢了。旁的,旁的都是人肉铺子,里面烤肉都是人肉!” 周迅冷笑着,又继续道。 “别的鬼城也就罢了,那什么异类得道的鬼王,不修道德,不体天心,贪口腹之欲,生啖人肉都是有的,可在这儿······地狱所设,岂非正为是人耶?光誉公是有名的福德正神,眼底下可容不得这等沙子,自然这些个开人肉饭店的,统统都下了大狱,再也不能来跟你抢生意啦!现在还留着的烤肉铺子,也就剩下你这一家了!” 听到人肉烧烤的事情,小萝莉雪落不知联想到什么,小脸都有些发白,看着手上剩下的两串烤肉松,再无半点食欲,更是一阵反胃、干呕。 那店家这才听出隐约的警告意味,小心翼翼地赔笑着,又是作揖又是打躬。 他也是积年老鬼,一身鬼气怎么也掩不住的,周迅也算看出来他身上没多少血光,这才敲打一二,免得他们真的拿人肉招揽生意。 新鬼还保留许多人性,一般不会去吃人肉,可这些老鬼就不一定了。 “我这小店专门招待来自人间的客官,就是因为给活人吃的跟给死人吃的东西不一样,要的手艺也不太相同。这几年也见过不少阴司的阳判官,倒是没见过您,恕我眼拙,您是······“ 店家有些惊讶,不过也不惶恐,他这里来过阴司鬼神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第八十三章蛊虫 “我是人间的巡查使,一般不会下到阴世,你没见过我没什么。” 周迅又捏着小萝莉雪落酥软的小手,安抚着她,方才的人肉烤串之说真的吓到她了。 此时周围光顾这家店的客人其实不多,三三两两的,一人一桌。 店内排着整齐的桌椅,擦得锃亮的朱漆桌面,光洁得可以照人。 周迅大致一扫,就辨认出三位鬼道修士,两位南蛮巫师,都是修行深厚的,身边隐隐能听见呼啸声。 鬼道修士,大约修习的的役使鬼魂、驯养厉鬼怪异的左道法术,本身仍然是活人;南蛮一带巫师更是诡异,多崇拜精魂,往往每个寨子都供养各种凶猛野兽精魂,血祭、饲育以为神主,年岁久的巫师身边总有十几个强力的精魂,斗法时召唤出来也是威力不小。 概因冥土浊重,鬼气森森,利于鬼道、巫道修士,因而这类人屡有出现,或是结交阴司鬼神、鬼差,或是寻觅冥土世界特产的种种灵药矿石,总之混得不说如鱼得水,至少也不算差。 就算这里当真卖人肉,这几位主未必不能笑吟吟地吃下去。 其实这才是常理,冥土鬼城之中本来就少见生人,更何况是专门做生人生意的烧烤店。 这么一想,这家店其实一直在做赔本买卖啊······ “好了,言尽于此,本官也只是惯例知会你一声,勿谓言之不预。雪落,既然吃不下了,咱们就去前面竹楼听会儿曲子。听说那边新来了位唐国时的女鬼,擅长宫廷御乐,你看怎样?” 周迅牵着小萝莉的小手,走在宽敞的街道上。 不知不觉走出百十步,周迅脸色一正,自袖中取出一面袖珍青铜镜,右手一点,神光扫过周身数尺,似乎碰撞到什么无形之物,发出瓜子壳开裂的声音,“噼啪”、“噼啪”声不绝于耳。 神光呈金色,色泽纯正而恢弘大气,那无形之物再不能潜藏,随着这噼啪声作响,冒出一缕缕黑烟,当场就给烧成了灰烬,一簇簇地洒在青石板的路面上。 “哥哥,我好难受!” 小萝莉雪落突然捂住腹部,面色惨白,不住地叫唤,身上疼得直冒冷汗。 “好一个蛊修,竟敢欺负到本公子头上?” 周迅也是有些愠怒,凌空书写一道符箓,凝成一捧符水。 “张口!” 小萝莉刚刚张开小口,就见一道水箭,带着盈盈蓝光,没入口中。 片刻之后,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乌血,那乌血在空中化开,许多细微的小蛊虫,还待变化,就被镜光一扫,就被夺去生机,落在地上,仔细看去,倒像是飞蚁之类,长着两翼,有的是四翼,其翼透明,隐有宝光,是经由蛊道修士精心培育过的蛊虫。 被方才符水迫出体内蛊虫,小萝莉已是受罪不浅,又亲眼见着这些白色的飞蚁类蛊虫,更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整个人都跟浮萍似的,被周迅搀扶着。 “放心,哥哥给你出气去,他们跑不了的!” ······ 见到那对少年男女走远,这店家直起了腰,眯起了眼睛,走入后屋。 店小二颇有眼色地开始关门,顺带赶走客人。 “对不住了几位,店里临时有事,生意不做了,几位的饭钱今日全免了,这就要打烊整顿,不好意思,请吧······” 有两个法师打扮的青年人站起来,他们原先坐在同一桌,似乎还是同出一门,脖子上挂着一样的骨珠,都背着个竹箱子。 “你们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哪有客人正在吃得好好的,突然往外赶人的!” “就是,这分明是不把咱兄弟俩放在眼里!” 那店小二仍是谦逊地躬身道歉,但就是死活不肯让步,要请人出去。 那师兄弟不依不饶,还待再说什么,就听见里面有声传来。 “既然不想走,那就都留下好了!” 那店小二猛地抬头,眼神跟鹰隼一样锐利,张口就吐出一口墨汁,身体也渐渐膨胀、变形,化作一个 那师弟惊呆了,不过是抗议几句,至于吗? 倒是那年长些的师兄反应过来,拉着师弟快步避开毒汁,把两人竹箱子一甩,两具尸体就挡在前面。 “师弟,抄家伙,拆了这家黑店!” 解下符印,念动真言,两具狰狞的尸体睁开眼睛,尸气狂卷。 “赶尸道人?原来是三阴子的传人!那老鬼不是在人间扶龙失败,前两年遭了天诛嘛,原以为他这一脉传人都死绝了!没想到还留下你们两个死剩种!” 里面的声音又传出来,忽远忽近,忽上忽下,听得这两人心里头直冒冷气,就仿佛有什么大凶之物潜藏在里面。 “不许你侮辱我师父!” 热血上头,师兄弟两人也不管别的,只拿出看家本事,两具力大无穷的炼尸口中“咯咯”怪笑,上前就抓住店小二化作的怪物,撕扯一下,就扯做几段,张口凌空一吸,那怪物血气据化作一道凝练不散的血光,被两具炼尸吸入口中。‘ 得了这血气,两具炼尸好似也有了干劲,双足飘起,鞋不沾地,穿着寿衣、披散头发,脸色苍白,极其恐怖。 炼尸,本是尸道中人祭炼的僵尸,各门各派法门不同,路数不同成就也不相同。 赶尸道人三阴子这一脉,祭炼的炼尸,最高可以成就飞天夜叉,能搏杀真龙,以血为食,等闲人间散仙功力浅薄些的遇上了也难逃命。 那边几个客人只是冷眼旁观,也不上前拉架,也不离去,只是作壁上观。 店小二死去,似乎真的让里面的人大吃一惊,过了一会儿,才见着店主出来。 “真是让我吃惊,这就是三阴子生前耗尽心血祭炼出的飞天夜叉吧?真没想到这个老不死的,这么看重你们俩,看来你们就是他的衣钵传人了?唉······我真想不到,今天竟然要灭绝老朋友的最后传人了······!” 说到最后,他大喝一声,挥手放出千百万细细微微的银芒,在空中嗡嗡作响,直如满屋子的苍蝇在飞,光是听见声音就觉得恶心、想吐。 第八十四章贪念 那边两具飞天夜叉,毫不畏惧,冲上前去,放出大团的毒雾、尸气,虫云冲入其中纷纷失去准头,一头栽倒,落到地上,不一会儿,就落满了厚厚一层,那些虫子本是剧毒之属,这时还不死,在地上还在不断蠕动着。 虫云前赴后继地冲过去,尸气也在明显地变得稀薄,那师兄弟躲在一旁,还在准备着法术。 “冥间,不如各退一步,本没什么恩怨,何必生死相搏?” 一个穿着肥大的黑衣袍、带着黑斗笠,看不清本身身形的人影下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响起,飞天夜叉居然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要是没有这两具飞天夜叉,嘿嘿,我真说不定就松松手放过这俩小崽子了。现在嘛······别说你们不心动!三阴子倾尽毕生心血,炼废了三座阴窟,方得了这么两具。到手以后稍加祭炼,立刻就多了一件防身之宝,要是有修炼第二元神的法门,更是能寄托其上,多出一条命!” “这俩小崽子法力浅薄,拿飞天夜叉当僵尸使唤,根本是暴殄天物。不若待我解决了他们,再定下这夜叉归属,老规矩,见者有份。斗法还是掏钱,到时再议不迟!” 店主换上了一身花花绿绿的放蛊专用衣服,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绿色口哨。 他抓住口哨用力一吹,无形的波动就拂过周围。 大片大片的绿色、蓝色、红色云团,从四面八方飞来,将飞天夜叉拖住。 两具飞天夜叉口吐灰黑色雾霾,笼罩着周围,避开细微的虫云。 场面一时混乱,无论是谁,视线全被遮蔽。 飞天夜叉一经炼成,便是躯体坚固不坏,无惧等闲仙剑刺击、雷霆击打、水火锻炼,概因飞天夜叉炼制过程之中已经经历了百般磨练。 其力大无穷,更有毒雾、尸气傍身,本身能飞行绝迹,穿墙遁地如入无物,喜欢吸食人血,往往隔空一吸,就能抽干壮年男子精血,是非常恐怖的食人鬼。 “啊——” 哀嚎声中,那做师弟的冷不防被一小团虫云逮住,当时就肉眼可见地被啃去一层血肉。 那家伙也是个狠的,咬断舌头,吐出血雾,化作一道凌厉的血光,就没入飞天夜叉额间。 随后,不到两个呼吸,就被虫云啃噬干净。 那蛊虫进食时,咔嚓咔嚓均匀而整齐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师弟!” 眼看师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那师兄眼睛都气得红了。 “你们都要死!” 那做师兄的一发狠,露出满口的利齿,咬下自己左边胳膊,鲜血淋淋的,丢给两具夜叉,又用秘术将自个剩下的精血喂给夜叉,激发这食人鬼的凶性。 得了新鲜人血,又是原本的饲主,等于这两具飞天夜叉完成了反噬饲主,这就意义大不相同,破除了原本祭炼之初就设下的种种制约。 更是凶戾之气大涨,在这尺寸之地如同两条白影,上下飞行,乱花迷眼,往往难以捉摸它们的位置。 也是这屋子有些奇异,似乎布置了阵势,无论内里怎么打都不能传到外面,不然早就引来巡城阴兵鬼差,将这里彻查了。 “冥间——看你做的好事!!!” 虫云敌我不分,加上两团白影神出鬼没,很快就有人运气不好,被飞天夜叉一把撕碎,几口就吸干血气,变成干尸。 “灵灵子,少说风凉话,赶紧帮手,只要拿下一个给我做肉身,价钱随你开!” 一片混乱之中,店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方才为首的老者举起一个短短的手掌,幽绿色的光焰点燃起来,感知到危险的蛊虫纷纷避开。 到处游走的白影在靠近幽绿色光焰附近时,明显地感受到滞碍之处,似乎全身陷入到浆糊之中,虽然遁速还是很快,但是已经可以被发现了。 硬吃了几下法术,白影吃痛,嘶吼几声就退去,寻找其他人。 “冥间!你肯定有话没说!” “快说!为什么突然关门!不说老夫就拆掉你的骨架、烧光你的虫子!让你再也别想着还阳!” 灵灵子一边盯着白影,一边怒吼。 除了灵灵子之外,其余的活人大多都已经丧命,没死的也不知躲在何处。 场中只听见虫子振翅声、灵灵子的喊声,间或几声声、哀嚎声。 还是没人接话。 “说不说!” 灵灵子大怒,手杖断绿色的阴火大涨,更是点燃脚边的砖石,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这时,店主才犹豫地说。 “灵灵子,好像有阴司的鬼神注意到我们这儿了······” 说话时,还是偷偷摸摸用神念接触的。 灵灵子差点气得三尸神暴跳,暴躁地在神念之中回复: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你这个蠢货!呆子!无能!窝囊废!你该死啊啊啊!” 随即再也不管那边,灵灵子猛地大喝。 “撤,这里暴露了!冥间这个蠢货!早晚被他连累死!” 说着,他就化作一道朦朦胧胧的暗影,撞破店内阵势破绽,跑了出去。 之后,四道同样朦朦胧胧的暗影,跟了上去。 “不要,不要走啊!我知道我犯了规矩,可我这也不是为了还阳吗,?” 店主冥间急着赶上来,又被两道白影逮住,咬下一截胳膊。 在冥土,即便是新鬼,也如同常人一般,拥有鬼身,只是比之肉身多有不如。 冥间呼喊之间,又被咬掉一截小腿。 他是方才那对师兄弟的主要仇人,因此飞天夜叉最为关注他,此时没有许多活人给他牵扯飞天夜叉的注意力,他马上就不是对手。 他活着时,擅长饲育蛊虫、下蛊、放蛊,可这些到了冥土就不怎么管用了,他本身也只是普通的百年老鬼,面对飞天夜叉差距太远。 “啊——” 又是一声惨叫,他被两条白影撕成四片,痛苦地哀嚎,大片大片的浓郁鬼气从伤口中泄露,被贪婪的夜叉吸食。 鬼身受伤一样有痛苦,只是不会流血,而是泄露如同血液般浓郁近乎液态的鬼气。 第八十五章阴兵 这些鬼气都是近百年间他辛辛苦苦在冥土修炼积攒下来的,这方面生前是蛊修的冥间没什么优势,只是泯然众人。 原先他在别处开店,做的就是活人的买卖,暗中下蛊,谋财害命,有时能阴死许多成名的法师,弄到的人肉串烧在冥土多的是厉鬼愿意抢购。 这次他也是惯例下蛊,看中那小姑娘细皮嫩肉,想弄点新鲜人肉讨好老主顾,谁知碰上了阴司鬼神,心虚之下就想一走了之。 谁知临走时又见到两具飞天夜叉,就起了贪念,想夺下一具作为躯壳······ “我好恨啊!灵灵子,你们不救我,也是逃不掉的!哈哈哈哈······噗······” 两具飞天夜叉一具将他鬼身分食干净,纯净的鬼气对于它们来说也是一道额外加餐。 另一边,灵灵子为首的黑衣斗笠人,悄悄的潜藏在暗影中,已经出现在大道上。 只是这里已经空空荡荡,全然没有原先过节般的热闹。 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远处,一排排一列列的,旌旗肃立、兵甲齐整,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阴兵,守住了四面八方。 这条街道还有附近,都被一层层的兵马围住,外面更是有阴司鬼神压阵,开启了护城大阵。 一层半透明的水幕升起,笼罩住这里。 这不比方才店内那种简陋的隔音阵势,是阴司用来镇压宵小、抵御来犯大军的利器,就凭他们五个,累死也磨不动的。 “放!” 迎面就是一阵寒芒,黝黑的箭镞反照着光芒,冰冷而刺眼。 五道淡淡的阴影被数百支漆黑如墨的箭镞钉住,自箭身上迸发出雷火电光,将一应后续变化打断,锁死。 这是阴司制式破法箭,附着多层属性,破甲,穿刺,辟邪,雷火,封禁等。 每一支这样的箭镞放在人间都是法器一流,可在这里不过是制式的装备。 阴司鬼兵不比人间王朝兵马,更是万中选一。 像今次被调来的这队弓弩手,不光要熟悉队伍,懂得数学、文字,钟鼓军乐,更是要有百步穿杨的好箭术。 换言之,这五百多弓弩手,每一位都是人间的神射手。 他们原本的身份高低不等,有军中校尉,开国大将,也有落草为寇的反王反将,还有更多是生前没有建立功业,在历史中籍籍无名之辈。 而今,只是因为生前箭术有成,这才有幸列为阴兵,选做鬼将,入职阴司。 冥土之中,容纳了太多朝代,过往的开国大将,军中校尉,一朝魂入冥土,辗转千百年,最终下场可能极其落魄。 也因为如此,这一营弓弩手,其中可能就有某些朝代的开国大将,而今仅为区区一普通阴兵。 不管如何,这阴兵鬼将个个都是万一挑一,素质拔群,单论箭术都是人世巅峰,又经阴司训练,熟悉种种咒禁法术,排练军阵,箭术更上数层。 方才一轮法箭,无一落空。 经这样破法之箭射中,平均每人分到百支,灵灵子他们只觉得五内俱焚。 原本变化如意的阴影仿佛被上百根铆钉钉死,每每有雷火电光迸发,使得阴影之躯一阵麻痹、散乱。 破法、辟邪之力更是时刻在迟滞着他们本身修持的法力。 如是一两支还好,现在被上百支这样的法箭钉死,再无反抗之力。 “彭……” 两团白影被银芒击中,恼怒地倒退几步,落在坍塌的建筑之中。 破法辟邪的法箭只有寥寥数支刺透,在飞天夜叉身上留下浅浅的窟窿。 不远处鼓点声阵阵,肃杀之气大盛,无形的军气凝练如磐石,浑然一体。 又是一波箭雨,顿了顿,紧接着又是七连射。 箭镞飞行,声如飞蝗,又如萧管,覆盖了两条白影。 箭雨连绵不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人世罕见的飞天夜叉也是头一次遇见成建制,训练有素的阴司正规阴兵,一时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次的箭雨打在身上,每一支都会化作一团雷火,留下烟熏火燎的痕迹还有……破魔之力。 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接连不断的雷火电光迸发开来,已是消磨干净了两具飞天夜叉的护身尸气。 而今,它们全凭一身铜皮铁骨仙剑难伤的身躯在硬抗。 又是一声鸣金之号,不远处阴兵队列变幻,阵型分开,一队骑兵出列,如同幻影般违反常理,骤然加速至极速,冲刺出来,穿过两具白影。 接连上百次被这般幻影穿过,两具飞天夜叉却是气势萎靡下来,原本隐现宝光的不坏之躯,此时黯淡腐朽,仿佛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岁月消磨,走向了晚年。 这是在方才被骑兵穿过,带走了飞天夜叉本身的生气所致。 飞天夜叉前身是炼尸,经由三阴子苦心培育,耗费天才地宝,磨炼而出。 本身已是由死而生,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历程,转化为另一种生命。 早已经不再是死尸,更非凡世所见僵尸一流,是一种可怕恐怖的食人鬼,就如同得道妖仙一样,已是天然拥有莫大神通的生命。 可惜,三阴子炼制这飞天夜叉火候不足,出世之后就没有多少给养,本是食人鬼却没见过几次血食。 只是凭借着天生的几样神通还有坚固的法体在支撑,能支持到现在便是极限。 经阴司百炼精锐围攻,飞天夜叉灵智又浅,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只有败亡一途。 又是一阵飓风般的穿透,来回反复,就见到场中两团白影被大片大片的重甲骑士穿透,留下道道重影。 最后,两具飞天夜叉不甘地嘶吼着,缓缓倒地,身躯散碎成均匀细散的白沙,倒像是经历了数十万年的风吹雨打,风化成的一般。 另一边,被雷火折磨了许久,又被破法之力钉死不能变化形体的五人,被生擒活捉。 几队阴兵围着,并不因为他们失去反抗就懈怠,一丝不苟地按照程序,封禁法力,搜身,封闭脑上泥丸宫…… 脑门刺下金鼎铭文,这是防止他们遁出元神或者元婴,又或者分化出第二元神逃逸。 脖颈勒着绳索,这是专门针对活人,一带上绳索,罪人就浑身无力四肢软弱,越是罪大恶极越是如此。 锁链穿透琵琶骨,这是放止武道高手或者炼就千变万化之类变化神通的高人随意变化逃脱。 金针刺满周围位,这是针对炼就滴血重生或者不死之身的高人就此脱身,有此金针刺,就能封死此类变化。 腰间又绑着捆仙索,专门由老练的鬼差提着上路,周围还被一列阴兵护卫着浩浩荡荡就赶赴阴司地狱。 第八十六章地狱 阴司大狱,某无名偏殿。 五人早已被押解至此。 此时,殿中幽暗无光,只听闻这五人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念诵某篇经文。 周迅穿着一身官袍,站在殿外,与一位同样穿着官袍的鬼神小声交谈着。 “叔公,这五个左道似乎在念诵某家大贤经典,只是我似乎不曾听闻过,只能大略判断是赞颂大罗天某位神圣。他们念着真言,便有伟力护持,眼下不能用刑,阴司里头可有对策?” 阴司由来已久,各门各派或多或少都有了解,为了自家门人考虑,得道高人大多会传下一系列躲避地狱刑罚、阴司审判的咒语、经文。 这些咒语、经文,本身也无甚特殊之处,或是赞颂得到高真,或是礼赞神圣功德,又或者宣扬先贤道理······ 在阳世之时,这些东西真的没什么用处,可是读的次数多了,到了阴间面临审判时,再念出来就大不一样。 这个时候,阴司不能审判、刑罚不能加身,只要诚心念诵,便是无懈可击。 这是阴司地狱的空子,也是阴律的漏洞。 眼下这五人明显就是在钻空子,他们几个而今在反复念诵经文,赞扬某位得道神圣的功德事迹,只要没有停下来,他们就处在一种不能详细探查的状态。 原本这里是有一座孽镜台,可以显现罪人一身功过。 “方才我见孽镜台上,一片朦胧,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无法准确定罪。不过我还是能确定,这五个家伙,在阳世不说罪大恶极,也是犯下许多大罪。他们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周迅瞥了一眼殿内,两列阴兵在殿中站立,排成整齐的行列,一动不动的。 “要真是功大于过的善人,也没必要这么怕照镜子。可不就是心虚了?” 被周迅称作叔公的官袍老人,抚着颔下白须,和蔼地笑了。 这位叔公,也姓周,叫做周琴,生前也曾当过一个九品芝麻县官,而今在阴司之中,就职为普通文案判官,品级只有七品,专门处理一些琐碎的事件。 他本人才具有限,不过性子平易近人,在阴司之中人缘不错。 周迅也是他看好的家族后辈,又是这次参与之人,是以得以特批旁观。 寻常时候,周迅这种常年在外奔走的巡查使,按照规定是不能旁观阴司断案的。 阴司断案不比阳世,往往一个判官就能同时处理许多事端,而且不会有量刑不公、徇私枉法的事情。 拜阴司冥权所赐,各地阴司阴律大多通用,都是自原初地府阴律演化而来,往往罪名成立之后,判决结果就自动出现在生死簿上,判官只需审核是否有误。 即便有所谬误,判官也不能轻易改动,必须登记造册,逐级上报,请示阴司之主。 只要阴司正常运转,这套审判体系就会自动运行,省去判官们大量的时间。不然每个鬼来了都要思慢慢审判,就算有几千位判官大概也是不够用的。 判官所做的,其实是起到一个预防、查漏补缺的作用。 比如如今这种情况,阴司律法不能自行审理罪人,给出判词,那就要靠判官了。 周琴先是想了想,就背了下面一段话。 “凡阳世读易儒士。诵经僧道,勾至阴司。念诵经文、咒语。致诸狱不能用刑。使受苦报者,解到本殿,逐名注载,并绘本来面目,名曰堕落生册。押交孟婆尊神,灌饮迷汤,派投人胎。转世死于腹中,或生一二日,或生百十日。或一二年促死。使忘三教真言。” 这是过去地府统治全部阴世时的某段阴律,专门对付这些企图躲罪的老油条。 “过去早有成例,只需令他们转上一世,选个早夭儿,胎死腹中这些个名家经典,三教真言,多半都忘得七七八八。要是再灌上几碗忘川水,那更是效果倍增。” 这就比较狠了,本来转世就容易忘记过往,即便是修行有成的仙家也难保全全部记忆,更何况是这些个修为不足的凡间修士。 早夭儿,而且是先天不足胎死腹中的,那比寻常胎儿还惨,投入这种人胎之中,怕不是要连十之一二都难保住…… 这还是自行投胎就舍,不通过阴司特殊通道的做法。 人间内炼有成的修士,可以在寿尽之前自行遁出元神,婴儿或是舍利内丹,抵抗阴世冥土的吸引,躲过神灵鬼差的追踪,在耗尽法力之前寻好人家,在母腹之中转世。 在母胎之中,往往会逐渐迷失记忆,灵性蒙尘,这就是胎中之谜。 这是自行转世的法子,本身就是需要一定的功行支持,而且事先就要找好下家,算定时辰,明悟生克,中间还要抵抗阴世天然的吸引,躲避各种鬼差地祗的追踪…… 很多旁门散仙,都要收下三五个弟子,悉心教导,就是为了预防来世转世之后有人接引,再入道途。 即便如此,也不是没有差错。或是自己算错时辰,误了投胎机会,或是弟子修为不足,找寻不到师傅转世之身,或是中途被人截下,元神受制…… 其中各种阻碍,千奇百怪,多不胜数,简直是闻者色变,令人潸然泪下。 最后能成功被门人接引者,往往百不存一。 阴司转世自有冥土阴律护持,少有差错,安全很多倍。 但是自行转世,不需要经过阴司审判,也不会有地狱受刑之难,还能自己自由决定来世转世地点,身份,可以称得上一声“逍遥自在,不受拘束”。 最后还能保住记忆,尽管多少不一,可到底是有前世记忆的,踏入道途之后可以慢慢寻回。 由此细微之处,可以窥见,阴司地府与三教门人的斗争。 一方要求正果,并且护持自家门人弟子,有什么罪行呢,都最好是关起门来自家审判。 一方以维护阴阳运转为住,受命神职,专门打击开后门作威作福的家伙,不可能轻易放过那么多逃避审判的罪人。 冲突,斗争无处不在,像这五人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对了,周迅,你是怎么发现他们身份的?这五人应该在阳世也是一个门派的。” 周迅笑了笑。 “其实我本来没怎么注意的,只是想到前几次阴司扫除,打击了几家人肉鬼店,这不是对那家店主随口提了几句。谁知道……” 这实在是无妄之灾,谁知道那家店主是个拎不清的,当场给雪落下了蛊。 “好在那个被吃掉的小鬼不是蛊神嫡传,只是个侥幸学了点皮毛的货色,不然还没那么太容易摆平。” 周琴想到了蛊神,说着。 蛊神传闻是创立蛊神教的大能,也是第一个摸索出蛊术的古人,一身蛊术惊天动地,是旁门中的得道高人。 蛊神教嫡传门人,都会凝练本命蛊,其实类似于道门存思变神之法,采集天地精华,与我相合,炼成一种类似于元神的特殊蛊。 其实这种本命蛊并非真的寻找某种虫子炼成,而是需要经由各种仪式洁净身心,默默祷祝,采集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精华之气,结合本身长久的观想存神修持,缓缓成形。 本命蛊初成就时,就能化成一种蛊虫的外貌,拥有特殊的神通,如同火球一般,来去无踪,更能有许多感应,相较于三教真传,别有一番玄妙。 若真是蛊神嫡传,那店主就不该是普通凡鬼,怎么也不至于那么不济事。 “若真是蛊神嫡传,应该知道阴司威严,怎敢当面下蛊,如此不知敬畏?我看那家伙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这就是读书太少,自以为是的下场。” 周迅深知许多旁门左道,尤其是一些得了些许机缘,修成法力神通,又没有正经师长教导的,往往不知这天地间许多忌讳,最后一头撞在铁板上。 第八十七章劝药 清晨,早起的鸟雀叽叽喳喳吵闹声,自窗外传来。 小楼,独窗,窗外花团锦簇,周家花园。 一转眼已是次日清晨。 “乖,别哭了,苦是苦了点,忍忍就好了。” “你这是被蛊虫伤到了脏腑,必须要喝够三剂药。” “不能吐出来哦。” 熬制成淡绿色半透明汤汁的药,被盛放在梅竹菊兰四君子青瓷大海碗中。 周迅亲手熬制了三碗,早中晚各一碗,只需十二个时辰就能痊愈,抚平这次小萝莉受到的损伤。 别小看这一小碗不起眼的汤汁,其材料无不是生长在大山深泽、人迹罕至之地,熬制之时必须用修道之人的真火熬炼,时刻辨明药性变化,看似简单,可着实是个精细活,不是对炼丹火候熟悉的人怎么也做不成的。 这是小萝莉专属的闺房绣阁,这一整座小阁楼都属于她。 屋内,对窗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出自周迅之手,是一次参与诗会时所画,画的是百花争艳。 绣床边上就是小桌,只需坐起身来就能伸手够着。 周迅捧着这碗哄了一会儿,小萝莉相当不给面子,就是赖着不起床。 从周迅这面看去,只见着柔顺的长发披散在银白色的锦被上,小萝莉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任凭你千呼万唤,就是不回头,不理睬。 周迅叹了口气,放下碗,寻着绣墩坐下。 匆匆处理完那几个作死的人间修士,周迅就带着小萝莉回返阳世,后续的一应事务都给推脱了,就是生怕那蛊虫还有后续的伤害,以免留下难以愈合的病根,不利于日后道途。 关系到日后道途的事,不容轻忽。 于是周迅强势镇压了小萝莉的愿望,没有多停留哪怕片刻。 “还在怪我?小雪落?” “你这么闹别扭哥哥也很为难啊。” 一声深沉而伤感的叹息,回荡在屋中。 原本藏在被子下的小脑袋侧了侧,想转头又忍住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懂不懂?还不起来喝药,这都什么时辰了!” 背对着周迅,小萝莉嘟囔着几句,含糊着。 周迅却是听清了。 “要加蜜糖,蜜水前几日用完了,现在只有枫糖,要加吗?” 窸窸窣窣声在被子里响起,接着,就是一截白嫩的胳膊露出来。 纪雪落穿着一身露肩淡紫色睡裙,掀开被子,坐在床沿。 一束阳光侧照过来,小小的人儿如同瓷娃娃般精致。 “太苦,不想喝。” 雪落可怜兮兮地看过来,双手撑着床板,企图蒙混过关。 周迅心里又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知道麻烦了。 这药确实很苦,喝了第一碗绝不会想喝第二碗。 他语重心长地劝着。 “雪落,你知道的,为了迫出全部的蛊,我用的也是一种符水,两相争斗,压下了蛊毒的发作。说到底,还是以毒攻毒。” “你道蛊毒厉害,却不明白,有时正经的符术更猛、更伤身,不然何以仙家重內炼。” “內炼有成,可以吞金嚼铁,百毒不侵,可你不行。” “你本是凡胎,受了我那道符水,看似无事,其实已经损伤了元气,不出半月,就有显现。” 周迅故意夸大了后果,其实也不至于这么严重,目的还是在于劝她喝药。 于是做出一幅很是严肃的模样。 “那,那会有什么后果?” 果然还是有些被吓住了,雪落期期艾艾地问。 “半月后,渐渐形容枯槁,肤色无光,头发脱落,一月老十岁,一年过后,你就老得不成样子了,跟西街邱老太太那般,连路都走不动。” 周迅很是沉痛地说着,说着说着连自家都有点信了,他想到了不少看似有道理的说法。 “不会吧?有这么严重?” 因为太过于可怕了,小萝莉惊呆了。 “有!” “人之根本元气有限,自降生之时,便无时无刻不在耗损,直至寿尽而终,这点元气彻底散尽,这便是凡人一生。” “养生之法只能止损,使之减缓衰竭,彭祖养生有术,活到八百寿,大约已是养生术的巅峰。即便如此,不是长生。更何况彭祖本身来历不凡,有神人血脉,所处时代又有所不同。此一时彼一时,而今人间,即便再是养生有术,也只好活个百六十岁。” “所以,这根本元气,也就是一股胎中形成的先天一气,决定了凡人一生寿限,只会减少,绝不会增多。” 雪落苦恼地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好久才抬头问起。 “那阴司判官给人增寿,是什么缘故?不是说人之寿命全靠这先天一气维持?那么与阴司何干?” 周迅不厌其烦地给她讲解。 “阴司增寿,是通过生死簿,在符合阴律的大前提下,略微增添一些,或是一月,或是半年,但不会超过一个度,也就是天年。” “一个人的天年,就是在正常情况下,那一股先天元气散失、耗损的所需时日。” “所谓得享天年,就是说养生有术,活到寿限,其实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因为大喜大悲、每一次喜怒哀乐,都会或多或少地侵夺此气,使其散逸,又或者生病受伤时病气也会攻伐本身元气。前者谓之七情夺气,后者叫做病气伐气。夺与伐,都是针对这关系命数的元气而来。” “阴司给人添寿,其实说到底就是给油灯添油续命,转化先天一气给他补上些许,但这是要消耗不少福缘的,不是本身是真正的大善人不可破例。” “当元气渐渐枯竭,人自然就会老去。现在你明白了?” 小萝莉苦着小脸点点头,看向桌上那晚冒着热气的绿色汤汁。 “这么说,这碗药就是给我弥补元气的药?” “并不仅仅如此,水桶有缝隙,自然有水漏出,你现下就是伤到了身子,这药还有给你疗伤的效用。” “只需喝满三碗就够了,这药不比寻常,本身也是大补元气,本身无病无痛之人喝了会补死,你也只能喝三碗。” 好话说到这里已经尽了,再不肯喝周迅就要动用武力镇压了! 第八十八章来人 亲眼见着她喝完药,周迅又想到一件事,开口说。 “另外……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周迅顿了顿,又犹豫了下。 “还记得以前跟你提过的,你的身世。” “你可能是纪王长女,灵均郡主,当年旧太子兵变时流落在外。嗯,这件事情我差不多确认了。” 小萝莉仰着头,望着他不说话,眼睛扑闪扑闪的。 “当今天子年老体弱,不能视事,纪王已经掌握了大局,也该到了送你回去的时候了。” 小萝莉怯懦地揪着周迅的衣袍下摆,开口道。 “不回去,可以吗?” 周迅摇头道。 “纵使不送你回去,纪王派出的人也差不多该找上门了。” “本来几年前你就该被找到了,是我私心作祟,才多留了你这些时日……缘分已尽,已是留不住了。” “强留也是无益,你好生修行,以后还有再见之时,又不是生离死别。即便是生离死别,还可以到阴司寻人。好了,先告知你一下,做好准备,王府那边可没这么自由。” “你母妃已经去世,相必你回去后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这样,在你回去之前,我还能照应你一二,先把内炼功夫修至三重,在学几门剑术,也好防身。” “还有,你之前学习的礼仪只是世家之礼,并非宗室郡主之礼,我特意寻来一位精通宫廷礼仪的前女官,你要用心学,不然会被看轻的。” 不管雪落在想什么,周迅已经做了决定就再无更改,留下厚厚一摞册子,放在书架上。 “十日之内,通读这些书,每日早晚两个时辰的功课,礼仪课从明日起每日一个时辰。” ········ 周桂在客厅待客。 对面是一位身着素色宫装,做妇人打扮的女子,腰间佩剑。 门外还有两位劲装打扮、披着轻甲的女兵,肃立默然,左手扶刀,隐隐带着煞气。 “本人飞鹰部燕流光,五品带剑神捕,隶属咒禁司,司职稽查、巡捕以及术法作案,妖鬼作乱之事。” 宫装妇人温婉一笑,微微欠身。 “在下江南周家家主,请了。” 周桂稽首为礼。 看到这,对面的妇人眼神微动,随即笑道。 “原来周家主也是道门中人,到不知道是师承何门何派?” 周桂笑而不答 言谈间,只听见她身上环佩轻鸣,放出淡淡的灵光。 周桂淡然处之,袖手而立,恍若不觉,只是伸手作势。 “客人请坐。” 燕流光烟波流转,妩媚地笑着,优雅地撩起裙裾,坐在一侧。 那玉佩响了一会儿,声音渐渐低哑下去,随即是一声明显的清脆的崩裂声。 燕流光面色微变,可是还不待她反应,就在一声哀鸣之中,她腰间白玉环、双耳玉坠、包括绣鞋上点缀的金珠,尽数化为碎片,丁零当啷洒了一地。 这些都是不错的法器,奈何材质稍显薄弱了些,原本玉石就不是多么坚固的材质。 方才无形中交锋,高下立判。 此时,周桂好整以暇地捧着紫砂壶,给对面的宫装少妇满上一杯清茶。 燕流光恨恨地瞪了过去。 却见这可恶的家伙居然还挂着笑容,看着是那么欠揍。 想起来时受到的命令,她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灵均郡主失落在民间,六年前为你家收养,现在本官奉命前来,迎郡主回府。” 直接开门见山,表明了来意,为了增强说服力,她显示了身份令牌还有公文调令。 燕流光语气有点冲,面若寒霜。 一件合格的法器,即使是咒禁司内部价格,也要好几十两,更不用说是这种造型美观,适合女术士佩戴的饰品状法器,好几百两呢!就方才毁去的几件,足以耗去她半个月的俸禄。 周迅用一块干净的锦帕包着令牌,取来面前仔细端详,从材质、做工、花纹上一点点观察。 世家之家,自有一套流传的金石学,辨明身份令牌的真伪不难。 令牌看罢,又看公文,先看大印,上面一溜地盖满了沿途的县府大印,最上面是纪王私印。 打开灵眼细细看去,还有一点微薄的黄烟萦绕不散。 再看公文格式、用语,每一处都有细微的不同,遣词造句各有格式,若是错漏,即为仿冒。 很多人以为伪造公文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其实不然,不是内行人根本不能完全掌握其中遣词造句的规矩还有忌讳,包括公文上印信盖章的位置也有所不同,更何况公文往来,都有备案,只需去衙门一查就能得知真伪。 “王爷给你们的谢礼,就在这盒子里。” 周桂还在检查着,少妇燕流光早已不耐烦了,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案上,打开后推到周桂那边。 “哦?纪王还有谢礼送上?周某倒是好奇了。” 少妇仍是一副大家主母的风范,看出是混迹贵妇小姐圈子里的,擅长逢迎做戏,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处完整的道场,是前朝千羽派旧址,因为门派式微,十年前被朝廷收回,这次特地赐下,可供你周家建立福地。” “此处道场就在左近,不过两百里,有一条主灵脉,三处灵眼,其上还有宫观馆阁若干,一并算入其中。” 周桂有所耳闻,这千羽派本来也是人丁兴旺,奈何后辈不肖,守不住这番基业,又位于大夏境内,不算偏僻,是以被朝廷收回。 这小盒子里装着的就是地契还有房契,以及许多批条,特许周家建立家族福地,上面都有道法灵光,咒禁司的秘法印记。 世家必备家族福地,原本周桂就有所预备,正在附近寻觅土地,谋划此事。 建立福地并非随处选址,最上为灵脉所在,其次为灵地,就是靠近灵脉的一些地气充沛的地区,最下凡地。 家族福地,维持其光明不坠,需要提供源源不断的源泉,比如灵脉。 盒子里还有一份告身文书,取来一看,周迅都有些惊讶。 “这是——敕封爵位?加封我为正七品考化县子?” 这其实等于是承认了周家在考化县的地位,实际上也没有真的付出什么,因为周家事实上已经将考化县经营得滴水不漏,无论是官面还是民间都是如此——其他世家大抵也是如此,都是在一县或是一府之地拥有极大的影响力,盘根错节,联合起来即使是朝廷也不敢轻动。 如此,这次封爵不过是官面上再次承认,惠而不费的东西而已。 不过,这也足以省去周家好些功夫,周桂还是要承认这份人情的。 “有了这爵位,就能开放家庙,对外收集香火,世家之基,自此而兴。” 燕流光也是面色有些复杂,说着。 第八十九章谋划 脚踏白云,双袖盈风,借来一阵风,紧赶慢赶,周迅在早课时回到了书院。 紧了紧被风吹得有些松散的发髻,周迅按下云头,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寻着一处僻静地点,掐个障眼法,就落了下去。 这是一处草坪,距离学院不过两百步,平时这里也比较安静,附近临近一条小路。 周迅往身上洒了写酒水,又灌了一口果酒,做出宿醉在外的模样。 借着,他走上大道,在银杏树下漫步。 阳光透过银杏树的叶子间隙,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周迅也有段时日没有在这个时辰逛这条路了。 早课的时间,一般不会有学子在外游荡,像周迅这种属于例外,好在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条大道通体由鹅卵石铺成,可容十辆马车并排行驶而不拥挤,往常学院内运送蔬菜米面的牛车都是经过这里。 学院里面包括护院,杂工,学子和讲师,怎么也有小两千多人,光吃饭就是一号问题,必须要靠向外采买。 学院选址不错,临近两处县城,算是交界处,距离大道不远,交通方便,附近人烟不盛,又算不上是荒郊野外。 学院精致很多,有瀑布温泉,果园,菜田,一条人工开挖的湖泊直接从附近几条河流引水,为学院带来新鲜的水源。 走在树荫里,晨风吹拂着,带起树叶的沙沙声。 远处隐隐传来马车车轱辘转动声,放眼望去,在一里之外正有一架马车缓缓行驶。 周迅心思一动,起了好奇,认真听去,能听到远处马车上车夫的交谈声。 当然,与此同时,周围几里内一切声音,鸟鸣声,水流声,蝴蝶振翅声,蜜蜂落入花蕊时碰撞声,学院内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无所不闻。 武道有成,耳聪目明,五感强烈,直觉敏锐,正是开始超越凡胎的象征。 此时周迅就在动用他的听力,窥探方圆五里范围内所有的声音。 不进如此,还需要过滤大量无用的杂音,准确辨明他的目标,这是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练习才能逐渐掌握的技巧。 一里外那架马车明显不是学院所属,或者是运送米粮果蔬的牛车,光看外表就是普通大户人家的马车。 车里面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其中一人吸一吐六,气息绵绵若存,吸气时闭口,吐气时张口,是一种比较流行的吐纳法门。 可以听出这人的吐纳功夫有了一定的根基,以周迅的经验判断至少有三月的练习。 另一人气息浊重,无有吐纳根底,似乎是常人。 “小姐,鹿鸣书院不收女子,你这又是何必呢?咱家那边不是有女子书院吗?” “女子书院多好啊?书院里头有条街,整条街都是水粉胭脂彩衣簪子点店,都是新鲜花样,那里一个臭男人都没有,个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不是很好吗?” 这是一个女音,听起来也就是十二三岁,应该是个丫鬟,就是气息浊重没有吐纳根基的那位。 “女子书院好是好,可那里哪里是读书的地方?你是不知道,我在那儿呆了半年,三天两头开宴会,这个簪花宴,那是赏花宴,时不时来个诗会,每月十五到处都是赏月的……” “结果我大半心思都放在讨论这个花那个草,还有什么勾引男人的媚术……” 那个似乎是小姐的人开口埋怨着。 “可是……可是小姐啊!难道鹿鸣书院不是这样吗?听说这里也一样是经常有诗会接龙的,有什么不一样?” 丫鬟还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自家小姐好好的女院不呆,非要乔装打扮混进男子书院,不是说外面的男人都是老虎吗? “那不一样……鹿鸣书院可是有一百二十年了,里面不知出过多少儒林大家,武学宗师,听说还有两位仙人隐居在这里。我那个秀心女院不过是二流的普通书院,哪里比得了?” 说到这里,这小姐颇为愤愤不平道。 “说什么女子无用,不许这样不许那样,连几门像样的道术都没有,竟是一些好看的花拳绣腿,本小姐本来就是冲着秀心书院那十个术士的门额去的,谁想到居然是去给人当侍妾?真真是气死本小姐了!” “感情我辛苦学习三年,插花、茶艺、礼仪、舞蹈、剑术门门第一,就是为了去送上门给近五十岁的老不死的当侍妾,还是采补的炉鼎啊!” 周迅心下哂笑,鹿鸣书院是正经的培养人才的地方,号称学贯百家,传承诸子,更有几十万册典籍珍藏孤本,哪里是什么不知名的秀心书院能比的。 鹿鸣书院教授诸子学说,包括儒家,农家,墨家,法家,纵横家,道家…… 每个学子都可以随意选择几门,乃至于多门,因为大夏科举时命题往往杂糅多家学说。 除此之外,也有学子不是冲着仕途科举而去的。 有来学武的,有来进修方术的,有来请教商贾之术的…… 后者往往是来旁听的居多,年纪也不限,从十岁小孩到五十岁老者都有。 鹿鸣书院常年在书院的学子不过一千多人,然而旁听的能有一万多人,各类讲师或是短期或是长期授课的也有百人。 每年都有从这里走出去的江湖大豪,千万富商,术士法师,怀念书院,捐钱捐物,使得书院继续发展壮大。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代代人精英下来,而今的鹿鸣书院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 也难怪这位小姐想要女扮男装进入书院了! 鹿鸣书院可是有正经的术士课程,学上两三年完成学业就是一个合格的术士。 秀心书院那种拿着不怎么实用或者干脆淘汰几百年的方术来培养出来的女术士,充其量也就只够给人当炉鼎了。 “我祝英台一定要修成法术,拜入仙门,做个叱咤云端的女仙!” 祝英台。 暗自记下这个名字。 周迅想了想,还是觉得女扮男装不可思议。 因为……看门的大叔也是位武道高手啊! 第九十章山伯 循着大道走了一会儿,到了门前不远,渐渐就见到行人。 通往学院本来也不止一条路,每日总有些往来旁听之人。 旁听资格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得去,或是有熟人作保,或是有一技之长,或是得书院讲师特批。 总的而言,不论是谁,在鹿鸣书院总是能学到许多东西。 踱步至门前,书院正门是个大牌坊,上书鹿鸣书院四个大字。 门前有两个门厅,俱是小亭子,四面都有木窗,古色古香的,从打开的窗户里看去,一左一右两位中年男子端坐于内,闭目凝神。 周迅走上前去,对着右边那人拱手一礼。 “洪叔,早啊!” 那中年男子睁开眼睛,笑道。 “原来是周家郎君。郎君真是好修为,离了我十步我竟没有发觉,真是后生可畏呐!” 左边那男人也是睁开眼睛,惊奇地看过来,目中精光隐隐,似是要看透周迅一般。 “周小子轻功进步这么快?不是偷偷用了方术吧?” 这男人知道周迅对方术上心,故有此一问。 周迅也是笑着拱手,道。 “明叔,有阵子不见了,您家孙女可还好?” 明叔收敛了目中精光,笑着点头。 “我家荷香还好,得了周小子你配的药,只喝了三天就好了。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荷香那孩子的病就要被庸医耽误了!” 周迅也不自矜,只是谦和地点头。 “明叔,王大夫只是没见过这种症状,一时误判,其实他的医术还是过得去的,并非庸医可比。” 自古医道不分家,周迅在书院里也研习了医术。 他本身就是出身仙域大派,原本对此就有所涉猎,是以沉下心来研读医书,又跟随书院中几位名医圣手随堂看诊,一来二去就练就了一身在凡世属于一流的医术。 不过他本人乃是有道散仙,能做到这点也值得自傲。 明叔有个小孙女,方四岁,得了热疹子,请的王大夫看诊,开的方子吃了半月,一直不见好转,这才求到了书院里面。 周迅当时就在几位医师边上,也是讲课的老医师有意考究,让他放手一试,果然开出的药方无误,煎了一碗药,当天就退烧了。 一提到王大夫,明叔就是冷哼一声,显然是很看不上眼。 不过他也知道周迅说的是实情,书院内教授医术的无一不是一方名医,自不是普通大夫可比。 突然,洪叔又嗅了嗅,笑道。 “周家郎君又出去喝酒了?” 明叔笑得很暧昧。 “周小子怕是去喝花酒了。听闻江南四大才子逛青楼都还有人倒贴银子,我看周小子也可以的嘛!就冲着他这身模样,哪家花船里的姐儿不爱?” “不错不错,周郎君年少多金,有才有貌,性子又好,就是人太端方了些,而今会游青楼才好,正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呐~” 说着,洪叔学着戏班子里的曲调吊了声嗓子,可惜除了声音洪亮之外再无优点。 周迅笑了笑,并不多做解释。 这两位都是高手,一身超凡入圣的武术,澎湃如渊的气血,若是放开来打,隔着百丈就能开山破石,百步之外沸腾的气血使人感受到肌肤焦灼。 这就是武圣,已经是凡间武道的巅峰。 周迅曾听他们讲过武圣之上的境界,依稀叫做人仙武道,不过他们还远没有达到这个层次。 武道大成,号称武中圣者,自然能延缓衰老,活个百二十年不成问题。 别看都是四十岁的中年人模样,那是他们修炼一种叫做龟蛇灵息的法门,平时收敛一身气血如同常人,其实暗自潜藏积蓄生机,一点一滴水磨功夫,以期一朝得入人仙之境。 周迅的平日里与这两位多有交集,知道他们是受了书院大恩,这才自愿过来看门,不能以寻常杂役视之。 有这么两位武圣看门子,不管是谁来了都不好使,等闲的道术一喝就散,邪魔妖怪更是不敢来犯。 更难得是这两位五感过人,过目不忘,谁整个书院来往的人都记得分明。 指望靠着女扮男装混进来,只能说想多了。 告别了这两位,周迅正欲进门,就见着一位头上裹着逍遥巾,手上拎着篮子的书生经过。 周迅认出这人正是自己室友梁山伯。 “山伯,这里这里!” 周迅挥手叫住了他。 那书生回过头来,见到是周迅,笑着说。 “明诚,这两天你人去哪儿了?” 他凑近来,闻到酒味,惊讶地指着周迅。 “我还道明诚你前日匆忙离席是有急事,原来你居然跑去喝酒了!” “明诚你真是不把我这个同屋放在心上啊!可怜我替你在师长面前遮掩,差点没挨老夫子的戒尺,我要跟你绝交,绝交!” 梁山伯拎着个篮子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然后被周迅一把拉住。 “慢来,慢来。” 周迅笑眯眯地抓着他的肩膀,将那篮子拿过来。 “山伯你一见面就要走……莫不是篮中之物不能见人?” 梁山伯尽力挣扎,劝根本无力抵挡,尽管他也有学过防身武术,可哪有周迅仙体成就的力量大,只如同小孩一般,在周迅手里挣扎反抗。 周迅一把掀开篮子上覆盖的那层蓝布,里面放着两瓶果醋,几盒精致的小点心,还有几只茶叶蛋,装在纸袋子里面。 “啧啧,看起来我不在的时候,山伯兄你伙食不错啊!这才什么时辰,就吃这个……你早上又没吃呢?” 梁山伯一把抢过蓝布,重新覆上,盖好。 “我昨夜根本没有待在书院里,我请了半天假,家里头给我说了门亲事。” “女方如何?还合意否?” “女方姓孟,叫做孟姜女,是孟姜两家收养的女儿。说来奇怪,这女子是被遗弃在瓜藤之下,村子里却有她生于瓜中的传闻。不过我这次没见着女方之面,只是听闻貌若天仙,不似凡人。” 梁山伯也没多少忌讳的,此时灵机旺盛,山水精灵屡见不鲜,别说老瓜生女子,就是花中仙子也是有的。 第九十一章无心 正说着,后面来了一架马车,上面跳下来一位白袍公子哥。 这位公子哥一身打扮很是秀气,面色红润,没有喉结,一看就是女扮男装。 周迅认出是方才路上听见的那位祝英台,知道一会儿有好戏可看,就故意拉着梁山伯,眼神示意。 两人此时就在门内不远,看得很清楚。 “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奇怪的吗?” 梁山伯不明就里被周迅拉到一边看戏。 “嘘,看戏看戏,这是女扮男装的富家小姐来了。” 梁山伯顺着周迅的指点看过去,一眼就瞧见那人。 于是定定地愣住了,只觉得这人好生亲切,就好像是熟悉的故人。 周迅发觉他面色不对,心中一动,得了一卦,又去看两人面相,越看越觉得奇怪。 “这两人是夫妻相啊!可不对啊,他们还没有成婚,怎么就是夫妻了?” 常用卦象只能算定到这里,要详细问缘由还得回去定中在灵台推演,周迅隐约觉东海那边两界碰撞有些类似。 “该不会,这两人属于另一界,只是次此界吞并了他方世界,这才造成命理上的差错?” 他又想想,觉得很有可能。 他本人而今也处于类似的命理冲突状,同时上周迅,但是又多了位于东方扶桑大陆的另一个身份。 这种冲突是两方世界彼此交汇造成的,类似的冲突发生在过去现在未来,各个不同层面。 除非一方被彻底吞并,或者两界再次分离,不然这种冲突短期内不会消失。 “看起来,只要他们俩再次成婚,这种奇特的命理冲突就不复存在了。” 不过这毕竟是他人私事,周迅也不会特意插手,只是任其自然罢了。 门厅里,洪叔侧耳一听,微睁双目,已是听到了后面周迅的低语。 其实这已经等同于周迅的暗示了,若是周迅真的不想让人听到,也是能将声音束成一束,传音入密的。 等到祝英台款款而来,扮成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走入门厅递上介绍信时。 原本正在闭目静坐养神的洪叔,随意地打开一看,然后沉声问着: “这位姑娘,你知道的,鹿鸣书院不接待女眷,请回吧。” 顿时,祝英台卡住了,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显得苍白。 她勉强笑着,双手背过去,不停地绞着。 “这位先生,是不是看错了,本公子不是女眷啊?” 洪叔将信纸往窗外一推,祝英台下意识就接。 “有没有看错,你自己知道。” 洪叔凌厉的眼神一扫,看得祝英台背后发凉。 “小姑娘,趁着还没闹大,自己退去就好,这会儿人不多,免得下不了台,难堪的还是自个儿。” 洪叔见惯了以各种方式企图混进学院的人,耐性早磨出来了,见到对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只当成是晚辈的玩闹,好心地劝着。 听了这话,祝英台知道这事是不成了,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恭敬地躬身拜下,算是谢过洪叔的好意。 之后她就转身欲走,来时的马车还在一边等着。 周迅拍了拍看呆了的梁山伯,笑问。 “可是心疼了,要不我去说说情,保管让你的梦中情人进来学院里。” 梁山伯冷不防被周迅说破心事,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回答。 “我······我·······明诚·······这个,不太好吧?” 原本想要拒绝,可不知道怎的,话到嗓子边上就换了,梁山伯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巫蛊。 “你知道的,我跟书院山长很熟,这种小事还不容易,只是加个旁听生而已。这书院里哪个月没有十几个旁听生,还不都是贴人情走关系硬塞进来的?” “旁听生不算什么,能留下来的才是本事。” 也不管梁山伯怎么样想,周迅快步走向门厅,跟着洪叔小声嘀咕了几句,又指了指祝英台的方向。 随后梁山伯就惊讶地发现,祝英台被洪叔叫住,领到一边去登记学籍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周迅办完这一切还没用上半盏茶的时间,梁山伯还站在原地。 走上前来,他顺手摸走几块糕点,咬上一口,甜丝丝的放了槐花蜜,有种花香的味道。 “你的小情人还在那边,我给她办的是旁听半月的资格。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全看你自个儿的,兄弟只能帮到这了。” 再次拍了拍梁山伯的肩膀,周迅又摸走两块点心,自顾自地就离开了。 他只是一时兴起,就过去推了缘分一把,实则没有他这两人相遇也是早晚的事情,之后的发展全看两人彼此的机遇,缘分天定,结局却未必,不是每对有缘人都能顺利走到最后的。 走在书院青石板铺成的大道上,经过了一座汉白玉雕砌成的石桥,转个弯儿又过了一片小树林,周迅一路上起码遇见了二十位同他一样请假归来的学子。 不时有人与周迅打招呼,尽管周迅未必认识,他也是点头微笑。 自从开始锻炼气血,挖掘人体宝藏,周迅的五感越发强力,即便不全力去听,也能轻易听声辨位,知晓每一片树叶落地的位置。 后面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根本不能瞒过他的耳目。 “他就是周明诚?听说他是去年的解元?看起来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怎么就这么目中无人!” 这个某个新进来的旁听生。 “看他身上有酒气,隔着这么远都能闻见,一看就知道是个酒鬼。” 另一学子方才离得近了,闻见空中弥漫的淡淡的酒气。 “听说他出身武安府一个小县城,老爹还是个名士呢!可惜只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秀才。” 有呆的久了学子,曝出周迅的身份,这不算什么隐秘,是以周迅也不在意。 “原来是寒门······” 顿时,有人大失所望,熄灭原本打算结交的心思。 对于寒门的轻视,以及对于世家的羡慕,在此时是比较流行的价值观。 周迅听着这些话,仍是不急不缓地步行,只是默默的品味着其中人心变化,心中云淡风轻。 第九十二章抄书 某种意义上说,周迅是冷漠的,也是孤独的。 踏着书院古老的钟声,循着一条斜斜的砖石小路,周迅往钟声来处方向走去。 周边就是一人高的茂盛的草木,边上还有一条浅浅的小渠,汩汩流淌,渠中水不是很清澈,有些浑浊。 从这条小路上走其实最好是白天,因为夏日的晚上不定会踩到路过的蛇虫之类。 周迅深知自家的短板,就在于官面上的遮护伞不够了。 影响力跨越州府,独霸一县,哪怕是个中县,也已经到顶了。 接下来,除非周迅蟾宫折桂,进入仕途,周家的实力绝不会再次进步。 而今周家如同鲜花鼎盛,烈火烹油,看似上升蓬勃之势,不弱于一些走下坡路的三流世家,可那是几代人的精英积攒起来的。 要是这一代没有挤进仕途,接下来周家上升之势势必会被打断,不得不收回触手,龟缩在基本盘里。 不能上升,就只会内斗了,几代之后,而今的偌大家业迟早会星流云散。 要是接连几代都没有出几个能撑得起家业的人,周家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当然,要是接下来几代周家人都有出仕为官的,那就能转变格局,成为官宦人家,那又是另一番天地。 至于世家,差不多就是官宦人家与而今周家的综合体。 考化县历史上也出过许多坐地虎,曾经的曹家,看管粮仓,掌握县中徭役,声威何等显赫,可不过两代人之后,就泯然众人,连自个儿都不知道为何就败落下来。 或是遭了县令的忌讳,或是过于冒尖被人盯上,或是被当成了肥羊,或是家中子弟不肖…… 在这等皇权不下乡的时代,县中衙役坐大,王法都是县吏一张嘴解释,类似于周家这样的坐地虎光是武安府寻摸寻摸就能找出二三十个。 尽管,周家比那些普通的坐地虎强些,但也没有本质的区别。 是以,周迅是必须要拿到功名,取得官身的,不然周家的富贵也就在这一二十年了。 陈州有上百个县,每个县按二十多个秀才来算,而每一科乡试不过录取百人,大约每一县平均只有一人得取举人。 是以秀才不贵,举人贵,秀才穷酸举人富。 秀才考取举人的难度比举人考取进士的难度还要高。 每科会试时,赶考的举人也就两千多人左右,而每科进士包括同进士也有二百多人录取呢! 原本周迅秀才的功名不算什么,可是自从他去年在加试的恩科之中考取了头名,也就是解元之后,在这书院之中一时声名鹊起,有了不小的知名度,正是因为秀才和举人的地位截然不同。 要知道,除了开国那阵子秀才能做官之外,之后只有举人才能做官,哪怕一辈子都未必能等到缺呢,可有没有资格就不一样了。 理论上,周迅现在有着举人功名,出去花钱打点一二,找个通晓关节的内行人走走关系,不出两月就能补上个从九品的空缺。要是使的银子到位,活动活动,正九品的也是大有可能。 可这种出身的,在官场上先天不足,后天升到顶了也就是七品职位,再往上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远远不及进士出身的官员升职快。 历来一榜进士及第三人,先为翰林,挂个清贵闲职,状元大约是正七品韩林编修,榜眼从七品,探花亦然。 之后只需在翰林院跟着历练一两年,起草诏书,多看多学,磨磨性子,外放出去起码是一县县令,这就是七品起步。 之后在任上熬上三年,考评只要是良好,连续三次良好,在基层磨炼足够了,就能顺势升迁,十年内不出差错升到五品知府不成问题。 五十岁前能到三品,在六部任职。 嗯,这是一榜进士及第三人最理想的升迁履历,实际上操作起来不可能一帆风顺。 二榜进士出身,三榜同进士更苦了。 但后者数量更多些,以量取胜其实也有不少入了内阁的。 周迅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先要争取一榜进士,之后入翰林,外放县令,积功升迁,入六部,转内阁,当世圣人,架空皇帝,扶持百家,打击玉清道…… 脉络清晰,条理分明,就是借着人间王朝的力量打击玉清道。 玉清道兴盛来源于上次乱世押注,扶龙庭之术,于是借着王朝兴盛之势而起,其本身与王朝牵连极深,周迅的谋划无异于釜底抽薪。 “玉清道趴在龙脉之上吸血,其害不亚于世家大族,想来朝中诸公早有不满。” 这是必然的,天下就这么大,玉清道独占的多了,难免旁人分到的就少了。 这就是周迅的阳谋。 “斩断玉清道人间根基只是第一步,能伤筋动骨,却不能说斩断其根基。只要玉清道福地洞天仍在,门中灵不干涸,就不能真正伤到它。他们只要闭门不出,过上两百年的苦日子,不定夏朝就灭了。” 真正的仙家门派无不如此,躲进洞天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 人间王朝牵连太大,直接对抗没有好处,大不了封山闭府,遣散门徒,门中真传弟子靠着积蓄的外药,修炼个上百年不过是等闲事尔,回头再一看,又是一朝新气象。 “要想真正斩断玉清道一臂,还是得设法使得州陆灵脉改道,或是污染玉清道灵。” 灵较之灵脉更上一层,乃是一方州陆灵脉精华所在,其中灵机旺盛堪比仙域诸天。 大夏朝所在州陆已知的灵不过三处,一处在玉清道祖庭,一处在八百里蜀山,一处位于昆仑山脉。 这三处灵,造就了赫赫有名的玉清道,蜀山仙剑派,还有昆仑八派。 蜀山仙剑派是由一系列蜀山小门派合并而成。 昆仑八派上承上界仙府宫名,以琼华宫对应的琼华派为首。 玉清道独占一处灵,根基又深,门中得道的仙人超过百数,周迅想要谋划它,正面对抗除非立刻恢复到原身太乙天仙的道行,不然没有胜算。 第九十三章藏书阁 五层高阁之上,观星之台。 一身淡紫色襦裙,额间配着金属饰品,看起来不似中原人的高挑女子,正静静凭栏远望。 一席长裙,随风而动,背对着身后的楼阁。 远处,一轮红日初生,晴空如洗,令人心旷神怡。 “紫萱姑娘,周公子已经回到书院了。” 值守的仆役恭敬地走上前来,低头说。 女子不回答,也不转身。 仆役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静候一旁。 这个女子来历神秘,山长一早就吩咐过要以贵宾之礼相待,半点不能马虎。 等了半晌,才听见一个慵懒而妩媚的声音,语气淡漠地说。 “我已知晓,你下去吧。” “是。” 仆役恭敬地倒退而出,随后悄然关上了观星台的门。 带着异族风情的女子久久凝望着东方,身边稀薄的紫雾时隐时现。 周迅走完斜道,从一人高的茂盛的树丛之中漫步而出,走上了大道,两边种植着一排高大的银杏。 前方就是五层的阁楼,三面临水,唤作石渠。 这里就是书院的藏书阁了,整个书院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数十万册的书籍就收藏在这里,是书院的立身之本。 传闻书院兴建于前朝末年、前朝破灭时,大批翰林院老学究外逃,寻至这里,就此定居,教书育人,将一生所学默写出来,编纂成册,代代相传,方才有了而今的鹿鸣书院。 也有人传闻,鹿鸣书院就是前朝遗老遗少所建。 到藏书阁,带着一身酒气可不好,周迅搬运气血,化解酒气,面色红了又红,头上蒸腾起一缕缕白雾。 不过片刻,收功散去气血,体内的酒气已经全部化去。 “衣服上也要费点心思了。” 周迅随手掐诀,念了个净衣咒,上下一扫,咒力所指之处,一应污垢、灰尘、酒气纷纷褪色一般消去,留下一身如同新洗过的衣袍。 “净衣咒为何不能以旧换新呢?” 思考着这个严肃的术法问题,踏着晨曦的光,少年步入了藏书阁。 门口站岗的几位仆役,见到他都是微微欠身施礼,周迅也是点头示意。 藏书阁正门上牌匾写着“文山书海”四字,用的是美观大方的馆阁体,是官场公文常用的字体。 入了正门,第一层大厅内没有书架,只有四面墙上挂着的几十条题字,落款都是某某学子,全是曾经在书院待过的,并且有所成就的前辈们所留。 门口一处有个台子,后面坐着三两个人,都上了年纪,正捧着竹简看得入神。 此时藏书阁应是方才开阁,来往的抄书人并不算多,一边还有工读的学子在此打扫,擦拭雕花木窗,接待借书、抄书人。 一楼有不少屏风挡着,彼此分隔出小小的间隙,只能放下一张张小小的书案,来此抄书之人都是伏案奋笔疾书,在规定的时刻内尽可能抄完更多的文字。 借书的手续较之抄书更为繁杂,而且有许多限制,尽管如此,也不是什么书都能借出的,绝大多数能外借的书都是些游记、杂书、前人诗稿之类,或是一些在寻常书店也能寻到的书籍。 这里只允许抄录,而且按时辰计费,不多,一个时辰也就是十钱,约一顿早饭的饭钱。 抄书成为了常态,周迅平日里也没少抄写过书籍。 就着简明的案上,在屏风围绕之中,提着笔墨,一目十行,一个时辰差不多能抄完一到两册。 很多书册只有几千字,抄写起来并不费劲。 藏书阁的仆役们和一些家境贫寒的学子,平日里也会抄录一些常用的书籍,挣得一份微薄的收入补贴自己。 轻车熟路地绕过屏风,自然而然地放轻了脚步,不打扰这里的那份静谧。 无论是谁,到了这里,都会轻言细语的吧。 上了二楼,这里有着一排排的书架,每个书架上都写满了标签,按照书籍的内容进行归类。 这一层的书可以外借也可以抄录,属于常用的书籍,也是最多的,大约有十七万多册。 第二层的书大多属于百家学说,包括一些已经失传的珍本古籍,每一本都是价值不小,属于费些心思才能收罗到的。 径自走上三楼,这一层的书架少了许多,里面收藏的书籍属于一些更为珍贵的,这层有兵家战阵、谋略之书,据说这层还隐藏着神秘的帝王术学说。 这一层的书,就不是拿钱就能轻易得到的了,即便是世家大族之中,这样的书也是要珍惜的,轻易不会外借,师徒之间也只会传授给真正的入门弟子。 这里的书只能当场默记,不能外借也不许抄录,正经在籍的学子每月也只有一次机会,来此阅览图书。 书架一边,有十几张大桌子,桌子边上全是椅子,四面有窗,光照不错,可供人阅读。 粗略数数,约有二十多个书架,每个书架有六层,每层有一百多本书,这里的书只有两千余册。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仆背着手走来,浑浊的双目认出了周迅。 “周先生,您又来看书了?” 周迅笑着摇头。 “不,我要上五楼。” 老仆眼中精光连闪,迫人的神光如有实质。 他直起腰盯着周迅瞧了一会儿,又收敛起来,重新恢复那般佝偻着的样子。 “周先生可有令牌?” 尽管不是初次到来,可还是觉得这个令牌很不方便。 找出一块黝黑的令牌,递了过去,那老仆捧着端详了一会儿,翻来覆去检查了数遍,才双手交还给周迅。 “周先生早得了两位大人特许,可以随意进出五楼,怎么老伯你还是要检查?要我说,见到周先生就放行好了!也不嫌麻烦?” 边上另一个提着茶壶,拎着白瓷杯子的中年人经过。 老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后者笑嘻嘻地给自己倒茶。 “我这叫礼,礼不可废,天下无道则礼仪废,书院要没了这个礼,就离没落不远了!” 老伯似乎资格很老,当着面就敢说书院没落这种话,也不知究竟在藏书阁里待了多少年。 第九十四章物外逍遥篇 笑闹了一会儿,老伯领着周迅走到四楼某处角落,这儿可以通往五楼。 五楼藏有先秦方术,仙门道书,还有许多法术典籍。 这些发源自本土的术法,与周迅本尊所知大有不同,从方方面面都能看出来。 所以,周迅在仙域所修道法,都要一点点进行修正,参照这处世界本土道法重新推演过来。 “《物外逍遥篇》可曾被人借走?” 周迅开口问道。 楼梯间,老伯吃力地爬着楼梯,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破旧的油灯,点燃着一盏火苗。 听到这话,他喘着气回答。 “这册书放在那里太久了,又是杂书游记,能到第五层外借的哪个不是奔着道书去的,就连过时的方术都没几个去翻的,何况这种游记?除了周先生您以外再也不会有人看了。” “我倒是觉得这游记有些趣味,作者米大方也是个妙人。他的游记散文韵律十足,可惜无缘一见。” 周迅有些惋惜。 “呵呵,这个米大方老头子不认得,您可以去问问白露仙人,这里的书他全看过,大多能说出来历。” “那倒是要去请教一番了。” “自从上次见到两位仙人,已经有半年了,不知两位可是又云游去了?” 鹿鸣书院隐居着两位地仙,一唤白露仙,一名清水仙。 书院就是他们创建的,鹿鸣书院就是这两位的隐居之地。 “到了。” 老伯推开大门,阳光灿烂,自上面洒下,照亮了昏暗的楼梯间。 带到了路,他转身就下楼去,擦肩而过的时候,老伯好似忽然想起,说。 “昨夜两位仙人接见了一位紫衣女子,名唤紫萱,看着不像是中原人,现在还在等先生您呢!” 说完,老伯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地,护着一盏明灭不定的破旧铜底座油灯,慢慢往下行去。 “紫萱……多谢了,老伯!” 也不管有没有听到,周迅已经走进了第五楼。 第五楼书架更少,只有寥寥几个,书架也没填满,零零散散的放置着,约摸有一两百来册的样子。 也不都是手抄本,也有些是原本。 因为年代的不同,术法原本载体比较混乱。 有线装本,这种大抵都是后人誊抄的抄本,上面多半还有前人注解,适合新人接触。 当然也有年代较近的原典是记录在纸张上的,尽管纸张可能很特殊,比如某些灵竹的竹纸,某些树精的树皮制成的纸张。 有的是羊皮纸卷成的卷轴,用系带系好搁在角落。 有的是记载在石碑上,连同石碑都被载回来。 有的是书写在树叶上,唤作贝叶的佛经经书书写材料就是一种。 有的是金书玉册,有的是玉石做简。 有铭刻在青铜鼎上的土话,文字。 也有全部都是壁画的,却被整片壁画连同几寸厚的墙皮都被削下来,带了回来。 五楼平日里能来的人不多,是以显得更为宁静。 周迅走动了几步,拿下木制的插销,拉开一扇窗。 外面的光线很好,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可以看出空中悬浮着颗粒状的灰尘。 长袖一挥,一股清风吹拂出来,打着旋儿,绕着这里转了一圈,将天花板上,地面上,书架上,以及种种阴暗死角处,都转悠了一圈,最后蓄积了太多灰尘变成昏黄色的旋风就在周迅的注视下从窗子飘了出去。 它会一直飘到无人之处,将灰尘散去。 “每次见周道友这一手法术,我总觉得像在看上界真君。” 不知何时,有一个容貌素丽的八岁女童倚在门框边上,也不知看了多久。 她的衣裳上带着莹莹彩光,给屋子里染上一层色彩。 “白露仙人谬赞了,不过是唤风的小法术而已。” 周迅轻车熟路地自书架上选出一本有砖头厚的大部头书,按着书脊摩挲了一下,并不取下,只是随意问着。 “道友可知这《物外逍遥篇》?” “嗯?” 白露仙有些惊奇,不明白他为何要问一本杂书游记。 “这是米大方所著,他本人原先是凡间游子,平生最好游山玩水,后来不知何处得了造化,侥幸入道。他本人没什么好说的,只有这篇游记是他当年找来,求我收录在此。最近二十年来,也就你肯翻翻了。” “这本游记倒也用心了,可惜不是正经道书,能到五楼来看书的多是书院里的术士,或者就是预备术士,哪个不是冲着书架上的方术道书来的,瞧着都落了灰尘了。” 有资格修法的被称为预备术士,通常都需要相当的天赋,并非人人皆可,类似周迅此身的天赋就是平平,可惜道君正法不看资质更看心性与此间别有立意,不然周迅未必能顺利修成而今道行。 等到预备术士掌握了第一个法术,就被称作术士。 书架上就收录有常用的法术,有净衣咒,甘霖咒,呼风咒,求雨咒…… 每一种法术的修习都不是那么容易,有许多门道。 法术的咒语,结印,心法,节奏,步伐,忌讳,等等,诸如此类都有清晰的记载,即便是很普通的净衣咒这种小术都有满满五千字的册子讲解它。 两位仙人将这些法术都书写成册,编纂齐全,罗列了一套大约有六百来册的教材,包含了术士从入门到出师的所有法术。 那边一整个书架上全是相关的书籍。 但凡书院里得到修习术法资格的预备术士,在老师陪同下都会来此选择自己掌握的第一门法术。 术士毕竟不是道人,更不是仙人,掌握一门小法术,入门再快也需三日到一旬不定。 “这个《物外逍遥篇》,可不仅仅只是游记啊!” 女童走过来,一挥手,书离架飞下,落入白净的双手。 “翻开第一页,永溪八川,是不是在暗示八脉精气流动,暗含人身修道法门?” “再看第二页,第三页,直至第九页,除了第一页点明总纲之外,其他之后八页分别讲述每一脉行气法门。” “既是在说地理水文,也是在代指人身奇经八脉。” 第九十五章 “别的暂且不论,光是这前九页就蕴含了一篇还算份属上乘的行气法门,有心人若是得去,以此修行,即便资质再差,也有望修得百脉齐通,从此脱去术士窠臼,打下入道之基。” “须知术士修法,往往专修一脉或数脉之气,以此修成法力,固然进境迅速,法力不弱,可却是根基不牢,前路渺茫。” “可若是能专心修行这门行气法,那就大不相同了。” 白露仙童仔细地翻看着手上的书册。 周迅继续说着。 “再往后看,开脉行气法还不算什么,那米大方还用隐语藏下了后续法门,讲述一步步将五谷之精提炼为先天之气的过程,这就是入道法门了。术士,道人,差别就在于一个能补充这先天一气,一个不能。” “术士动用普通术法,后天五谷之精气就已经足矣,然而某些上乘法术会直接折损术士本身先天秉气,而此气多主寿元,是而术士不长寿,老得快。” “最后就是凝聚种子真符了……大约这就是那米大方当年所学的法门,并没有后续的法门留下。” 周迅又递过一张丝帛,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下面还配上了三幅图画,分别是行气通脉图,河车搬运图,还有最后的种子符箓图,对应这门物外逍遥篇的三个阶段,即行气通脉,河车搬运,凝练真符。 “我在书院这几年,承蒙你们照顾,一直也没什么可回报的,这门道法还算能入眼,就当是我的回礼吧。” 白露仙童歪着侧过身子,接过这张丝帛,打量了几眼,点点头。 “这么看就清楚明白多了,原作有十几万言,难为你看的下去。” 周迅道。 “这位散修大约也是不想让人看清了这门传承吧。” 收好这张丝帛,白露仙童抬头对着周迅。 “昨日有一位苗族大祭司过来寻你,我让她住下了。她似乎来历不凡,不似我界中人。” 一听到苗族大祭司,周迅就知道是紫萱了。 她其实并非大祭司,而是圣女。 其实周迅也是无意中结交这位苗族圣女的,当时苗族内乱,她这位圣女却有孕在身,误了回归时期,是周迅帮了一把,助她回乡平乱,是以有了些交情。 “那位啊……可真了不得,她们可是女娲氏后裔,继承女娲氏遗泽,每一代都是女子。” 所谓女娲氏,即娲皇风里希所在风氏部落首领,也是人族出身的先贤。 当时女尊男卑,部落首领都是女子,娲皇又名女娲。 远古时期,人族与其他许多种族,都是依附龙族而生,并且都是龙族的后裔。 远古人族,都有蛇尾,而且天生神力,寿越千年。 传承至今,人族已经失去蛇尾,血脉也已衰退,远不如远古人族先民。 经验如此,而今人族脊椎尾部,仍然残留着当初拖着蛇尾的痕迹。 女娲氏后裔绝对是不折不扣的人族,人身蛇尾,正是其传承所在。 只有浅薄之人,才会视其为妖。 果然,听到是女娲氏后裔,白露恍然大悟,软玉般精致的脸庞上带着郑重。 “原来是娲皇嫡传,难怪气息不似而今人间所有。” “应当是天地演变导致,远古时期,便是大罗帝君也可住在人间,那时还没有天地人的划分,万物也与当今不同。” “嗯……” 沉吟了一会儿,白露就说。 “你上次提及的玉清道之事,本姑娘找几位消息灵通的同道,总算是给你问出来了。” 周迅并没有忘记玉清道对自己的敌意,是以在拜访鹿鸣书院两位仙人时,提及过一二,本没打算这么快得知消息的。 这时就是意外之喜了。 周迅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青铜小壶,摇了摇,里面隐隐传来无数情人的呢喃细语。 “那么……老规矩,冥土特产无情水一壶,省着点用,这一壶够两个你看破情关了!” 周迅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安心安心,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啦!” 不在意地摆摆手,白露浑然不在意地说。 迫不及待地接过这个青铜水壶法器,白露好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反复地晃动着手中水壶,然后贴在耳畔倾听。 随后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听着听着,白露也渐渐长大,不过一转眼功夫,就长大成二八少女的模样。 “唔……” 她本人好似根本不在意一样,黛眉微蹙,犹豫着似乎是不是要揭开封印,饮下一点无情水。 就在此时,一只手伸过来,抢过了水壶。 “我这是怎的了?” 她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迷糊地问着。 “不可以!” 周迅严肃地板着脸。 “无情水虽说起名无情,可本质上是经由无数凡间痴男怨女情丝所化,不知淤积了多少年,叫做多情水也未尝不可。其中情爱可以助女仙品味人间情爱,借此堪破,以后不会轻易倒在情关之上……这不是给人当成消遣用的物事!” 瞧见周迅略有些愠意,白露讪讪地不知怎么回答。 她就像是真正的小孩子一样,一直保持着赤子之心。 “白露道友,如果我没料错,你的千三大劫也快到了,这时候难道不该潜心炼法,准备神通,或者炼制法宝应对劫数吗?” “女仙向来多是情关难过,想来这无情水你也是拿去预备化解情劫的。可那样只是治标不治本,一日不曾堪破私情小爱,一日算不得过了情关。” “即便这次用无情水消去了劫数,下一次只会来得更重,不如早早堪破的好!” 千三大劫是针对人间驻世长生的地仙而设,内容不一,有雷劫,情劫,人劫,地劫,法劫,风劫……往往都是针对个人特点而设,安然度过劫数之后,就可以再逍遥人间一千三百年。 白露看似年轻,其实得道许久,历经六朝,有一千二百多年道行。 算算时日,她渡劫之时就在不久之后。 “放心,这种事情我知晓的,早在六百年前本姑娘就在预备了,这次渡劫我起码有七成把握。” 第九十六章八景二十四神 这毕竟是别人的私密之事,周迅不好多插手,就此略过不提。 “这是最近在陈州附近活跃的玉清道道院执事级人员的名单,还有他们的去向,除了一些比较隐秘的之外都在这里了。” 白露又恢复了七八岁幼女的形象,却用着软濡的少女嗓音说话。 听闻她得道至今,多以幼女外相示人,周迅曾猜测过,大约与她所修所行的功法有关。 “多谢道友,这么详细的情报要让我去收集还真是挺麻烦的。” “那是自然,若是仙家斗法,自然不行。可论人脉情报,玉清道这等暴发户还比不上我鹿鸣书院。” 白露挺起胸膛,自豪地说。 “确实如此……玉清道诸多道院多是用来选拔精英,收敛财货,人脉方面不如书院广阔也是应当。” 周迅道。 “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玉清道的道人最近几年大肆进入陈州,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不要轻易和他们冲突。玉清道人多势众,又是气数勃发之时,锋芒正锐,当避其锋芒,以待天时。” 白露盯着周迅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猜测,不过并未点破,只是隐晦地点到一二。 若是真的相安无事,为何这般关注玉清道的动静? 又坐了一会儿,白露仙童起身离开,关上门。 周迅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对着窗外说。 “圣女阁下,请进。” 窗外闪过一道紫光,蒙着面纱的紫萱站在窗前。 “圣女阁下能有空出来,想来苗族局势安稳了?” “叫我紫萱就好。” “苗族……还算安稳吧!” 少见地有些倦意,紫萱轻叹一声。 周迅知道苗族动荡对她所在巫教的打击也不小,黑苗白苗历来分歧,而今又被有心人挑拨,冲突加剧,单是上次周迅所知就死伤过百。 这样的漩涡之中,她身为女娲后裔也难以调和,只能勉力维持局面,想来这些日子过得也不舒心。 “算了……我这次来中原不能待太久,只是来还你的人情的。你要的五灵珠我只寻到了水灵珠,土灵珠,好在各有两枚,应该足够你用了。” 她用一个小小的锦囊装着四枚灵珠,交付于周迅。 打开锦囊,四枚鹌鹑蛋大小的浑圆灵珠流光溢彩,灵机旺盛。 “不错,都是上品,有劳紫萱姑娘了。” 紫萱微微颔首带着面纱的面容看不出什么。 “我还有急事,这就去了,周道友再会。” “再会。” 周迅目送她离去。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为送上四枚灵珠,还上人情,真是意外地率直呢! 所谓五灵珠并非只有一枚,而是在对应的灵脉结之处偶尔会诞生,因其属性不同也多有不同,纯粹的五灵珠比较罕见。 其本质是灵机汇聚偶然结晶,带有旺盛的灵力,是很棒的宝物,用途广泛。 当然,即便有类似的灵机汇聚,最终诞生的产物也未必就是灵珠,更有可能是其他天才地宝,比如千年石,万年金精,寒英雪魄…… 收好这四枚灵气逼人的灵珠,直接送入内景天地。 内景天地变化全凭一心,存想出什么,就能演化出什么。 在过去的几年内,周迅分别存想出三宫八景二十四神,对应人身三大丹田。 上元宫管天,有八景神,各有服饰,形象,符令,法器,法印,司职风,雨,阴,阳,晦,明,雷,电等天象。 中元宫管人,有八景神,司职人间花,鸟,鱼,虫,走兽,蜉蝣,精怪,此为有灵之物。 下元宫管地,有八景神,管大地之中,潜藏矿藏,地势,水文,植被生长,土壤厚薄等等一应事务。 二十四神各有宫殿,宫殿中有辅神,吏员,数目不一。 三位太一君统摄八景神,为上元太一君,中元太一君,下元太一君,均为周迅存想而出的先天神祇,怀抱灵宝降生,于内景天地之中受命管理天地人。 此时此刻,四枚灵珠突然出现于空中,大方光明,两枚水灵珠落入海域,两枚土灵珠沉入大地。 大地在震动,海域在延伸,整片天地都在微微起伏震动。 三宫二十四神齐齐出手,持诸多神职法器,平复震动,化解灾难,安抚生灵。 顿时间,二十四道神光并辉,天空日月星辰齐出,结成天罗地网,不断消磨四枚灵珠带来的旺盛灵机。 周迅无所不在的角度去看,大地又厚实了几分,海域越发深沉凝渊,天地间土,水二属灵机大盛,增益约有一成。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随着这两种灵机在天地间不断转化,尤其是有二十四位内景天地所出先天神祇主持,不出半月,这里就会回到一种大体上五灵和谐,五行平均的状态。 而假若没有这二十四位神祇主持,任凭灵机自行演化,那么这个过程将会拖延至一年甚至更久。 这就是有神祇主持的天地优势所在,也是周迅这几年发主要修行。 “三宫各有一位太一君坐镇,统御宫中八位正神以及诸多辅神,次神,便是模拟原初神道,建立天地秩序,对于圆满天地有难以想象的推动。” “其中玄妙,数不胜数,难以言说,隐隐有道韵在不断增长,就连我在天地间的意志都得以提升……难怪此处要存想出这二十四位神。” 周迅感受到弥漫在天地间无所不在的自己,以一种超然的角度去感受这天地间事物变化,近乎大道,每时每刻都有新的领悟。 内景天地在成长,二十四正神也在一并成长,并且渐渐有二十四种不同领域的道韵渐渐凝聚,涵盖这片天地间绝大多数领域,并且不断覆盖延伸。 三位太一君实则都是周迅一点神意所化,倒没什么玄妙,不用多说。 这二十四神形象,乃是八景道君秘传,其真名,衣冠服饰,手持法器,司职领域,各有讲究,不得真传,不能入门。 “太初有道,神与道同。神就是道,道就是神。” 周迅咀嚼着这句话,似有所悟。 第九十七章张家老祖,清水仙人 竹林隐士,风吹动,竹叶轻摇,涛声阵阵,鹿鸣双仙。 清水和白露是一对结伴同修的道侣,白露对外显童女相,清水则是童男相。 道侣,既是一同修道的同伴,也是彼此依靠的好友,关系亲密更胜凡间夫妻。 道侣相互扶持,互相济度,多为两人,也有多人结伴修行。 在修行路上,谁也不敢说一帆风顺,总是会遇到种种阻碍,是一人难以解决的,这时就要靠道友帮扶了。 比如渡劫这等极其隐秘之事,关系到身家性命,往往会拜托道侣护法,在渡劫之人最脆弱的时候,替他阻拦一些意外。 是以,道侣比夫妻更可信,比知己更难得,非要是彼此相知甚久到足以交托性命的程度,才有可能结为道侣。 竹林并不在书院内,而是位于书院的后面。 整整过万亩的竹林,全部生长着至少三丈高的竹子。 竹林间到处都有泉水,小溪,小渠,水流声不绝于耳。 沿途还有些小动物探头探脑,仔细瞧去,又窸窸窣窣地跑走了。 过了一段石板路,面前出现了湖泊,湖心有零零散散十几个小岛,小岛之间都搭建了细细长长的浮桥,通体都是竹子做的,没入水下的桥桩也是如此。 浮桥曲折蜿蜒,只容两人并肩而过,踏着浮桥能感受到湖面吹来的阵阵凉风。 此时日头已高,阳光正好,湖面水波莹莹,反射着阳光。 一片蓝天竹海倒映其中,置身水面回廊上,身边都是竹海,水面倒映着蓝天,一时间竟有着人在天际的错觉。 水天之间,唯有脚下回廊,身边栏杆,还有前方的小岛,而四周全是竹海。 白色的鸥雀展开双翅,扑棱棱地拍打着,低低地贴着水面飞过,细长的喙不时扎入水下,啄食小鱼,发出哇哇地鸣声。 顺着水上长廊一路走来,经过好几个湖心小岛。 岛上都有宫观建筑,有丹房,剑炉,经楼,赏荷厅,凉亭等建筑,都有浓厚的前朝宫廷样式,美观大气。 “鹿鸣书院果然跟前朝宗室有关,野史有云,前朝国灭前,十二公主并七皇子,在乌衣卫的护卫下,带着宗祠神主衣冠南渡。算算时日,书院那时已有雏形,还没有而今这般规模。” “这帮遗老遗少最后南逃,相必是搬空了国库,即便那时国库没多少钱粮,内库总还是有的。有了这许多银钱支持,足以使得任何一家书院兴盛……而鹿鸣书院发迹时间,恰好吻合,就连地点也相差不大。” “前朝颓势,并非朝夕之功,而是早有预兆,前后历经六十年动荡,大厦将倾,宗室中人不可能看不出来,相必早就准备好了退路……各种迹象都有所显示,这歌推论并不离谱。” “若是鹿鸣书院本就是宗室中人预备的一条退路,就说得清了!” 正思索间,隐约听到左前方不远处传来琵琶声,铮铮有力,似是军乐。 于是就循声而去,这里的道路曲折蜿蜒,周迅也乐得在此转悠,又走过一座拱桥,绕过几座厢房,终于来到琵琶声传来之处。 这里应是一处花园。 四周都是开满水墨色的梅花树,池水都是墨汁,除此之外,再无旁的花草,这片天地仿佛就是一幅水墨画。 在墨梅树下,池水边,有一玄衣黑裳男子,约莫二十许,侧对着他,跪坐石板上,怀抱琵琶,专注地弹奏着。 他的对面,一位少年公子哥儿,同样跪坐于石板上,右手拄着下巴,听得入神,不时拿着折扇,“哒哒”,敲击着节奏,听到感人处,更是潸然泪下,似乎触动了心弦,想到了悲伤之事。 一曲又一曲,两人一奏一听,恍若无人,更不曾顾及到旁听的周迅,或许是发觉了,但不愿中断这场演奏。 周迅也是随意找着一处还算平整的岩石,拭去尘埃,侧躺下来,一同听琵琶声阵阵。 良久,曲终,人未散。 听曲的那少年公子哥已是泪流满面,感叹道。 “老祖的曲艺,可以入药了。听着这一天的曲,我的病都去了三分。” 弹奏的男子抱着琵琶站起身来,笑道。 “你这小子,生得好一张巧嘴,说吧,这回又准备打什么主意?先说好,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丹丸给你吃的!” 那少年郎却道。 “说不知这八百里内鹿鸣书院隐居着两位仙人,老祖您清水丹房的名头犹在白露仙子之上,怎么就匀不出几葫芦的灵丹妙药给晚辈尝尝鲜?” 他却是打着清水仙人炉中丹药的主意。 清水仙人笑骂着。 “好个淳朴的后生,你这讨债的子孙,那丹药也是混吃的,还几葫芦?没有,没有!” 少年郎不依不饶地说。 “几葫芦没有,几粒总是有的吧?我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就好意思让老张家绝后不成?” 清水仙人摇着头,还是不许。 “你这病,其实不是病,吃多少灵药都不会好的。” 姓张的少年又继续追问。 “不是病,那又是什么?老张家到现在就剩下我一根独苗了,要是连我也病死了,那可就真绝后了。而且,这样一来老祖宗,您老人家自然也无人侍奉了!” “唉……” 话都说到这份上,清水仙人也不好继续隐瞒,左右总是要说的。 “这是你的命,老张家到你这代,本来合该绝后。” “是我算得你父命格,特意寻来了十位八字相配的姑娘,为你父纳妾,又颠倒了天机,才有了你的降生。” “然而你本是是欺瞒上天所生,是命里不当存在之人,于是你前十年都不能出家庙,更不能称张姓。十岁之后才得了转机,能出现于人前,即便如此,你这一生也注定早夭,多灾多病……” “你也不要怨我,我因此拖累,折损了六十年道行,十年内又受了上天三次雷劈,多次不顺,辛苦铸造的法器就此报废,等候了百年的一路地火神丹也未能功成……眼下又到了一千三百年一次的地仙劫,也会因而更加重几分。” 张巷少年沉默了。 清水仙人步行至一块大石边,对着周迅问道。 “周道友不去书院讲课吗?怎的今日又来我这处了?你要的名单白露应该去问徐白露要。” 徐白露就是白露仙子,喜欢办成女童的那位。 她原本俗家姓徐,童身得道,与张清水是结伴修行的道侣。 当然,白露,清水,都不是本来名姓,只不过是修道之后取的别号,久而久之,真名反而不为人所知了。 一跃而下,周迅站定,随手拍落身上沾着的几瓣墨梅。 惊疑一声,原来这梅花居然真的粘在了衣服上,好似原本就存在衣裳上的花样。 周迅拍了几下都未能拍落,这一片梅花林有些奇异之处。 清水仙人颇为自豪地解释着。 “我这一片梅花林,培育的是一种异种梅花,自古花仙洞府移植而出,唤作水墨清华。” “这梅花也没别的好处,就是跟真的水墨画儿一样,拿张纸来那么一展,就能带走整片梅林,它既是画儿也是花,既是死的又是活的。道友躺在这儿,沾上了几片梅花,就等于是给衣服画上了梅花花样。” “有趣,不想还有这种奇异的花,果然世界之大包罗万象。” 周迅看向张姓少年郎。 “这位就是张公子吧?” 那公子哥好奇地打量着周迅,两人看起来年龄差不多大,都是十几岁的样子。 可外表的年轻与否对于修道中人而言不能说明什么,君不见,活了一千多年的张家老祖不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模样。 “我有一桩生意,打算跟张家商议,不知两位谁能做主?” 周迅又看向清水仙人。 “却是不知道友原来竟是张家千年前的老祖宗,岂不是说张家是存世千年的世家?” 其实周迅已经确定张家就是前朝宗室中人了。 每朝国运终结,皇族下场未必多好,宗室则不然。 皇族不能等同于宗室。 比如两汉,宗室人数上万,刘大耳这种失去爵位的宗室后人过的就是平民的生活。 而皇族必然有优待,生下来就是贵族。 是以末代皇族多陪葬,宗室往往却还有生机。 “我都是千年前的老祖宗了……现在的张家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呢?我欠张家的都还清了,早就不在意了。” “莫要再拿人间俗事来劳烦于我,我早已不问世事许多年了。” “张小子才是现在的张家主事之人,你的事情还是要找他谈。” 张清水淡定地抱着琵琶走过,将空间留给两人。 千年之后,与张家的缘分终于了却,少了许多牵扯,距离尘世又远,离飞升更近。 身上属于人间的烟火气愈加淡薄,清水仙人好似随时都会飘然飞升一般。 其实这也不是错觉,他本人道行极高,逼近飞升的天仙之境,只是因为早年的一些缘分牵扯,立誓要护持张家千年,是以迟迟不得迈出最后一步,滞留在人间。 千三大劫,正是催促因为各种原因,不能飞升的地仙所设,要么在劫数临头之前抢先飞升,要么就在劫中兵解转世,要么就辛苦挡下天劫…… 许多仙人,本身功行都是足够,偏偏就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缘故牵扯,导致不能上升天界。 所以,仙家才会离群索居,原理人世,就是为了少些牵扯,多点自由。 张姓公子见得清水仙人远去的身影,不禁默然,心中有些感觉,只觉得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位老祖宗了。 周迅目视着清水仙人一步步抱着琵琶离去,口中宽慰着 “清水道友的道行似乎又有所涨进,看这个进度快要堪破纯阳,霞举飞升了!若是幸运的话,还能赶在劫数降下之前。” “天仙飞升,除了本身之外,不能带去下界外物,除非是仙府奇珍。也就是说,清水道友飞升之后,他的随身宝物都会留下,留给有缘人的都会一一封藏,其余的多半还是会交由你继承。” 少年摇摇头,他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未曾请假兄台名姓?” “我姓张,单名一个游字,表字忘忧。” 忘忧忘忧,可惜他生来多病,常年呕血,注定短寿,只好盼他能忘忧了。 “忘忧兄,我也不瞒你,我是瞧上乌衣卫。” 周迅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随手一点,地上生出一截青藤,缠绕着盘成一个藤椅,方便他躺下。 此界独有的五灵仙术,别出心裁,不求五行生克,而走五灵变化之路。 方才周迅这一手,就是五灵仙术中土灵和水灵的妙用,洒下的不过是常见的种子,经由仙术催发,调整外形而成。 “乌衣卫……” 少年仍是跪坐于冰冷的石板上,凉风吹来,带动两鬓一缕发丝。 初听到这个词,张忘忧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 “忘忧兄,难道张家不是前朝宗室吗?据我所知,乌衣卫可是没有解散的。” 张忘忧这才恍然大悟。 正欲开口,突然用手绢捂住口鼻,轻咳几声,待放下时,白绢上透着血丝。 周迅微皱起眉头,轻抬手,度过去一丝仙气,替他梳理气脉,弥补元气。 这一探,果然与清水仙人所言无差,乃是先天不足,命格如此,不是什么病。 即便强自炼成神丹,治好了他,一样无补于事,总会有其他劫难找上门来。 这种事情,就是大罗仙人来了一样会觉得棘手,周迅也只是稍加帮忙,缓解病痛,使他好受一些。 “多谢,咳咳,我这病是没救了的,不必多做无益之事。” 他的面色苍白,样貌清秀,偏向于人们心中的“病公子”或者“江左梅郎”一类人形象。 “你所说的乌衣卫,早就散了。早七十年前,宗室南渡,护卫宗祠转移的就是最后一批乌衣卫,人数不到五百多,一路上经过多场血战,最后活着的不到二百。乌衣卫,在到了这江南之地时,就已经没了。” “什么!” 第九十八章最是人心难测,知面不能知心 “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谁还能守着谁一辈子不成?” 张忘忧笑了。 “大厦倾倒,前朝运终,乌衣卫还能尽职尽责,护卫家祖这一脉南渡,已是了不起的忠臣了。我们还能苛责什么呢?” 他垂下眼帘,低头望着右手边湖面的涟漪,缓缓轻语。 说起前朝二字,他竟是一点也不忌讳自己的身份,就当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也是,按他的年龄来算,他出生时,张家早就是夏朝的张家,而不是前朝的宗室了。 “果然是没有了?” “自然没有,我不晓得先生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只是······前朝的乌衣卫,是真没有了。张家虽说还有些家底,可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而今也只能在州府有些能耐,出了这陈州就算不上什么了。” 周迅又沉默了一会儿,场面一时冷清下来。 张忘忧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喂着水中巡游的红鲤鱼群,拿着点心,一点点撕碎了,往水面丢,摇头摆尾的鲤鱼门纷纷竞相啄食。 又过了一会儿,周迅起身告别。 “张公子看来是信不过我了,此事是我周明诚冒昧了,就此别过!” 也不管张忘忧怎么想法,周迅一甩长袖,踏步离开。 张游背对着他,专心喂鱼,好似没听到一般。 ········ 周迅离开之后,走到中途,就见着清水仙人已经换了一身常服,背着个竹篓子,提着钓竿,不知打算往何处去。 见到周迅过来,笑着问。 “如何?可是如愿了?我这不知多少代的后人,没说实话吧?” 原来此事也与他有关,乌衣卫这种隐秘之事,若非是他提及,外人怎能轻易得知。 周迅只得把见面前后形容了一下。 “这不奇怪,我本来也只是千年前的老祖宗,哪里能管得到千年后的后人身上。” “这是他对我不满,在借你之口向我抱怨呢!他这就是要告诉我,既然不想管张家的事情,就趁早彻底放手。” 说到这里,清水仙人也是怅然,有些失望,又有些轻松。 “·······其实我也是为他好,乌衣卫毕竟是传承前朝而来,太过显眼,不似世家做派。世家纵有死士,也不能及乌衣卫十之一二。我也是临走之前,打算再为张家谋划一二,把乌衣卫交出去,张家才能真正摆脱前朝宗室的影子。” “胸怀利器,杀心自起,久握军权之人难免起异心,我怕张小子不肯放弃复国之念。” 他又是摇头,苦笑着。 “我实在是为他着想,他却当我是指手画脚,倚老卖老,对我也不如以前恭敬了,而今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 “唉······” 周迅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总是人家家事。只是宽慰着。 “道友驻世千年,也保了张家族运千年不坠,还坐了中原龙椅两百年,总是对得起张家,任凭从前有多大恩情也该还清,以后再不管这些俗世中人,一心清修,不出一年半载,就能功德圆满。” 清水仙人却言笑晏晏,指着周迅道。 “我是为还家族昔年供养之恩,不得不多番入世,你周明诚又是何方神圣?哪里的仙佛?为何一心专往人间打滚?怕不是闲的慌下凡历劫来了?” “别拿空话欺我,我也是得道千年的地仙,见过许多转劫的前辈真仙,就没几个能及得上你的。现在可不比千年之前了,我不信还有人能如你这般,三年成仙的!说说吧,你是哪位道友转世,最近也没听闻哪位道友转劫?莫不是你是自哪一方仙界下界历劫而来的神仙?” 周迅想也不想,一口否认。 “我周明诚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物,哪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前世,至于往红尘打滚·······岂不闻公门里面好修行,我这正是大隐隐于朝啊!” “竟是跟我来打机锋了·······也罢,你不说自有你不说的道理,我也不管你想做什么,左右我飞升在即,这些身外之物都是带不走的,到时你不嫌弃就都拿去,总好过埋在土里生锈,不知多少年后又被好运的小子挖了去献宝。” 清水仙人也不追问,不管周迅是什么身份都跟他关联不大,左右他飞升在即,越发慵懒起来,对这人间也有些腻味了。 他驻世千年,从一个懵懂稚子,一路修至而今道行,一身修为只差最后一点俗缘就能圆满的地步。 千年前,他本是张家的庶子,因为体弱多病,被父亲送上山,跟随当初的师傅修行,那是个散修老道,见他吐字清楚,又能读书,就慢慢传授他炼气之术,不知不觉就成了气候。 等老道驾鹤西去之后,他就独守着山上小观修行,张家每月都按时送米面蔬菜,四时衣物,供养他。 渐渐的,他自修自证,有了一身不弱的法力,又踏遍名山大川,访求同道,寻求上进之门,又是张家供应了他银钱。 前前后后,零零散散,不是小数目。 是以,他修成仙道之后,也不能对家族视而不见,这一来二去,反而陷得更深。 只是这些话,不足为外人道。 “其实,往前过百年,听闻有许天师,有大功德,人间得授天职,令剑所指,有三十万天兵天将听命,在人世好一阵风光,斗败了无数大妖大魔,后来拔宅飞升而去,连着一家人都飞升天庭去了。” 周迅听说过这件事情,不过其中有个人漏下了,就是许仙的先祖。 那许仙就是许天师这一脉在人世最后的男丁了。 “你也知道他是天师啊!他在人间就得了神仙之职,还能指挥天兵,威风是威风,可他那是神仙之道,飞升去的是天庭,是去做官的。” “像你我这种,没有道教背景的,又不是几位天帝嫡传,只好沦为旁门,就算将来有朝一日证得了太乙道果,也难免要被唤上一句太乙散数,不入正流·······你还想着拔宅飞升?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你我!” 第九十九章礼单 总之,原本清水仙人的打算落空了,好处就是他与张家的缘分愈加淡薄了。 周迅在他身边,几乎可以看到他内里璀璨的阳神。 他走的是千年前比较流行的路数,讲究凝练阴神,阳神,乃至于最后的阳神冲举,上升而仙,这里的仙就是天仙。 地仙层次的修行就是不断纯净身心,调整仙与天地人之间的关联,须知仙凡有别,彼此认知不同,散仙尚不明显,地仙时这种差别极其巨大,非要有一段时期的磨合才成。 这段事情,会一直持续进行,直到证就天仙大道。 清水仙人而今阳神璀璨,阳气逼人,身心清静如同琉璃,那阳神就是琉璃盏中遮掩不住的小太阳。 等到他了却在人间全部的缘分,身与心再无挂碍,就能彻底踏出最后一步,将最后的阴渣炼去,成就天仙纯阳之神。 地仙境界的阳神不纯,留有阴质,只好在人间长生,却不能上升天界。 当然,周迅所得太真所传地仙大道,与此处约定俗成的地仙又是另一回事。 两者可以兼修,周迅对外也就是表现出此世散仙的道行,走的是时下流行的内丹派路数,将来就是丹化婴儿,将元婴凝成实质,再转化纯阳之神。 不管走的是什么路数,判断是不是有天仙道行,只要看这人有没有炼尽身心之中阴渣,成就圆满纯阳之神。 哪怕是周迅的地仙大道,对应天仙境界,也还是要炼去身心之中无数阴渣,这一步省不了的。 “人间的散仙地仙,其实不算什么,也就跟山神土地一般,其实还是在人间打转。真正的仙道,自古以来都是从天仙开始。” “那时还没有这许多划分,只有天仙才是真正的仙,才有资格称得上一声得道。” 清水仙人感叹道。 “我资质不足,福缘也不够,一身所学多半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也不知究竟走了多少弯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进一步,都要反复考证,生怕走错了,走岔了。” “这千年间,我于功法上走岔过四次。一次是亲身实践功法,一时走火,几乎将一身功力散尽。一次是浑身发冷,结出冰霜,功法错漏使我枯坐二十年,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有一次,也是实验未验证的新功法,心火太盛,又突逢大变,我一心爱弟子与人斗法身亡,当即火气上涌,几乎毁掉我初成形的阳神……” “最后一次出岔子时,已经是两百年前,我的道行也不算弱了,见识也较之前面三次更广博许多,是以出了差错,还能勉强补救,将只是半截身子表面玉石,后来炼成了黄芽丹,连吃了三年才化解此难。修行之难,以至于此。” 周迅也是默然。 他也知道这其中风险。 没有功法,就只好自创,仙道未出之际,多少先辈们就是这样拿着自己的性命一点点实验,趟过各种未知,靠着运气活下来,这才有了一篇篇传授给后人修行的法门诀要。 字字看来都是血,篇篇道书不寻常。 后人哪里知道前人开辟前路的艰难? 就拿《太真八景升仙剑经》,不就是八景道君拿自家性命铺出的一条直指帝君的坦途? “道友辛苦了。” 清水自是微笑着道。 “乐在其中,其味如柑橘,我不为苦也。” 又交谈了一会儿,周迅与他道别,又回到书院中。 经过这一来一回许多事情,已是过了中午。 书院食堂供应的午餐大约已经没有了,这时再去,估计只能寻到一点剩饭剩菜。 好在周迅早已能够食气长生,能不眠不食,不在乎有没有错过饭点。 修道人能以全身气脉转换来判断外天地的时辰,误差极小,只因一天之中,每隔一个时辰,十二正经之中其中一条静脉就会有所感应,更易行气,这个规律是不会改变的。 周迅就能从自身十二正经中精气运行的状况计算时辰。 “按照时辰来算,才过午时三刻,还有些空闲,不如回去问问那对人到了何处。” 想着,周迅抄了小路去了学子宿舍,这里倒是一排排的小院子,彼此之间有假山和盆景间隔开来,是只有经过考核的正式学子才能入住的。 里面的家具用品一应俱全,都是书院提供,算不上奢华,但也是小富之家的格局,几百个这样的小院子,也能住上千人了。 这花销,就是拿金山银海填进去也够呛。 要不说鹿鸣书院是江南第一书院呢,光是这里就能看出一二。 别的书院哪有这么多人,还有十倍于正式学子的旁听生? 整个书院一万多人,这背后的家族,同年同窗,还有同乡,历代走出的校友,彼此盘错结节,在大夏官场上也是一霸,号称“鹿鸣清流”。 周迅所在的小院比之旁人的又好上几分,是单门独院,当然也是因为周迅前不久捞到了一个讲师的职务这才分配到的好地方。 门前有不少柳树,屋后还有竹林,院子里有假山,月季,葡萄架。 走进去,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 见到正主回来,这两个仆人打扮的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上前弯腰鞠躬。 “周公子,我等是巡盐御史林讳如海门下家仆,奉命给您送上回礼。” 周迅感到奇怪,面上倒是不显。 “可有礼单,书信?” 两个仆人对视一眼,恭敬地送上鎏金的礼单,蜜蜡封好的书信。 检查了一下,周迅拆开一阅,就收好书信,又去看礼单。 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个时候送什么回礼呢? 这些年来周迅都是按时送节礼给林如海,林如海也照收不误,人情往来,回头也会送上一份回礼。 林如海后来任期满了,转去了盐政,做了巡盐御史。 这是个肥差,理论上可以大捞特捞,三年任期上起码能收到百万两雪花银。 然而这只是理论上,其实这也是个棘手的位子。 历代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五个里面,有三个后来被贬职,一个被抄家,还有一个暴毙的。 第一百章秦风 林如海没多久就把自家宝贝女儿送入京城,托付给她外祖母家去了。 这个位子夹在江南甄家这个地头蛇和皇帝两头,两头受气,同流合污难免帝心震怒,清廉自守往往“意外身亡”。 有落水的,有暴毙的,有马上风的,有骑马跌死的…… 不肯合作,自然就是这个下场。 甄妃就是前太子的母妃,江南盐政几乎就是前太子的钱袋子,顺昌逆亡,是前太子与皇帝斗法的战场之一。 尽管前太子兵变失败,可甄家还未倒台,这个位置依然是个烫手山芋。 所以…… “林如海这份礼单……来得蹊跷啊?” “别是他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吧?” 灵台返照出书架,周迅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山海经》,按照约定解读信件,周迅得知了林如海真正传达的内容: “苏华府,辰溪县,小粮仓。” 灵台推演不论过去多久,在外间都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只是其中消耗会在回到现世时立刻照入现实。 此时,周迅退出灵台境界,顿时察觉身内一层元气凭空减去,又被内景天地贮存灵机随即运化补上。 内景天地而今已经成长为一处洞天世界,有日月星辰、四季轮转,不逊于仙域天仙所能开辟的洞天世界,其中灵机源源不绝,只要不一次取用太多,就是百千万亿年间也无有干涸之忧。 有此依仗,临敌对阵,最不怕迁延岁月,打持久战。 “先生,先生可有回信?” 送礼物来的家仆问着。 回应他的是迎面一道寒光,照亮了庭院。 贴得近的那人猝不及防,被剑光拦腰斩成两截,剑气纵横,将一点逃逸的灵光扫灭。 “师兄——” 后面那人惊呼一声,放出一个用黄表纸糊好的草人,上面密密麻麻用九转灵砂写着符咒。 那草人落地生根,裂开嘴巴,发出诡异的笑声,随后被七八道剑光搅碎,彭地炸开,冒出许多黑烟。 “咯咯咯咯······” 烟雾中不知藏着多少枉死的冤魂厉鬼,被人驱使着满院子乱转悠。 趁此混乱,那人已经贴着墙壁,快跑出院门。 “周迅!你敢杀我师兄,必不得好死!” 那人心里暗暗发狠,就要回去师门告状。 至于回身去跟人正面斗法,他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方才那一剑,光凭剑光就能看出对方厉害。 就是在门中,他也只是远远见过上院的真传弟子可以比拟。 “这周迅居然是个隐藏这么深的剑仙,长老居然还让我们来试探!这是存心要借他之手来杀我们俩!” “我明白了,长老是要给他孙子铺路,门中考评临近了,这次的内门名额只有四人。弄死我师兄弟两人,他好给他孙子安排进上院!” “好好好,真是好个慈悲的长老!好深的心机!真是吃人不见血!” “我若不死,必报此仇!” 这人突然有惊觉过来,赶忙从锦囊之中往外掏东西。 “那老不死的,最是个老谋深算的,临行前他还送了法器,肯定是有问题的!” 一时间来不及翻找,眼看着那边院落里面黑烟渐渐消散,他直接一把丢下锦囊,脱下外衣,就着一身贴身的单衣,也不管别的,找了个没人的厢房,就躲了进去。 房内长久无人居住,落了一层尘埃,他虽然平时有些洁癖,这时也顾不上计较,只是躲进角落里,调匀呼吸,渐渐进入龟息状态,一个时辰才呼吸一次。 这本来是武者用来疗伤的法子,此时被他灵机一动,用来躲避追踪,实则是在赌自己命不该绝于此处。 “王长老执掌下院监察大权,已有二十多年,下院中唯有新任掌院与其不对付,而且掌院修为尚在其上,回去之后,或可借助掌院之势,逼他退位······” 这个念头一出,顿时呼吸紊乱,牵动了脏腑。 “咳咳,这是·······剑气?” 他运气至肺部,感到阵阵隐痛,内视之中,发觉一丝丝如同水雾的剑气,呈现亮银色,在他身内游走不定,如同灵活的鱼儿,每当他试图用自身练就的真气迎上前去,却如同幻影一般,看得到就是碰不到,仿佛两者不是处在同一层。 “这剑气简直闻所未闻,已经不是我能解决的了。” 他颓然坐倒,喘着气,放弃挣扎。 剑气就是最好的引路道标,如同黑夜之中的明灯,难怪方才他逃离时那么轻松。 “不想我秦风今日栽在这里!” 回想自己少年上山,拜入下院,早课晚课,兢兢业业,背诵经书,修持道术,从记名弟子升到外门弟子。 好不容易在下院熬到了头,眼看着有望升入上院,成为内门弟子,传授更上一层的法门,却因为一次普通的刺探任务,落到生死不能的地步。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当真可笑,竟为了一点子任务报酬,把身家性命都给搭上了。 “我早该知道的,考功前夕,是非之时,当镇之以静,以不变应万变。” “凭我往日表现,在整个下院必能排入前三,不必多事,自然有我一个名额,即便是王长老也不能在考功时弄虚作假。那么,我是为什么才会接了任务下山的?明明今年的任务数额我都早早地完成了·······” 想到这一节,却是一片空白,仿佛根本不存在这件事情。 任凭他怎么冥思苦想,也只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怎么接的任务,为甚接任务,任务内情,都是想不起来。 不甘心,他强行引动真气,震动泥丸宫,只是换来阵阵头痛,还是一无所获。 他面色煞白,咬着牙,不禁齿冷。 他也是自幼修行,从记名弟子一步步爬上来的,虽说不曾接触到上层法门,可也有十几年修为,可也听闻过许多传闻,知道这是被人下了咒术,封住了这段回忆。 “这是,门中防止泄密的手段。” 秦风无力地靠着墙壁,阴暗的角落里肮脏而且冰冷,他只觉得心里更冷。 第一百零一章天外有法落仙身 将两个外门新秀派去送死,仅仅只是一个王长老是做不到的,这只能是半个道院掌权者都参与了进来。 换句话说,秦风下山之时,被放弃了。 另一边,声响渐渐消失,不久就听见脚步声,交谈声,似乎是闻讯而来的仆役们。 …… 依仗着自己的特权,周迅轻描淡写地打发了被声响惊动的学子们。 走到院子口,他站了一会儿。 原本充斥院子的黑烟早已消散,那本来就只是些障眼法,不足为虑,只是…… “方斩了一人,就似有一物沾上的感觉,心中灵明都晦涩了一些,这绝不是人间应有的法术。” 这也是周迅斩了一人,绕过第二人的缘故。 无声无息间,十二道幽蓝水光自高处盘旋而下,又并在一起,化作一柄尺许长的飞剑,带着水蓝色的荧光,薄如蝉翼。 这是周迅耗费一年光景,寻得十几种炼剑材料,经过真水点化,洗练出灵性,又被周迅反复祭炼,从有形有质变化道有形无质,再到无形无质,最后又复归有形有质。 这种祭炼只需来上一次,整个飞剑的物性与灵性就会脱离凡物,能化剑光入体,唤作“先天剑器。” 周迅更是一口气将飞剑在有无之间祭炼了七七四十九次,方才算是初步成就仙剑质地,使剑脱离凡物一流,能随意转换形质,出入无间。 此时剑光可以随意分化,更是无有厚度,锋芒极其锐利。 若是要此剑大成,少不得要使剑介于有无之间,能斩无缝金刚,能灭神佛真灵。 只是要能做到那一点,不知需要多少年反复祭炼,是一桩辛苦活。 这就是周迅有别于此世的炼剑法门,不重仙剑材质,更重后天祭炼程度,要点在于使飞剑形与质,灵与性的蜕变……反正到了后来,在有无之间多转化几次,不管最初飞剑用的什么材料,最终性灵都是一样的。 越是道行高深,祭炼一次耗费功夫就越短,若是周迅此刻能有道君之能,就能在顷刻之间,祭炼飞剑兆亿次,飞剑威能也会迅速提升至不可思议之境地,杀伤神佛不在话下。 此时唤回飞剑,正是要借助飞剑那超脱人间的灵性,斩去落在身上的“尘埃”。 修道之人灵台长明,如光明道场,性光照耀,把握自身,一点变化都瞒不过自己。 此时周迅就有一种心灵蒙尘的感觉,放才斩杀伪装成林家人的那人时,就有一种感觉,有某种晦涩难言之“尘埃”,落入身上,有某一处隐隐有些牵连。 周迅返照内观,却是毫无迹象,仿佛只是错觉,可是那种被牵连的感觉在逐渐增长。 这是中了暗算,对方道行明显要高过此时的他不少,至少也是成名多年的散仙。 “飞剑通灵,或能斩去此术。” 感应到剑主之意,飞剑剑光震动,变化无定,接着化作无形无质,自物质界消失,进入更深层次的形态之中……此时,在凡人眼中,这柄剑就是凭空消失人前,不复存在了。 实则在法眼之中,此剑尚在,只是一点灵光绕着周迅在灵界不断盘旋,不时斩去一些斑驳的光点。 那些都是与周迅与本身灵光不符的污物,有些是放才斩杀的冤魂厉鬼的怨气,本来也不能存在多久,只是附在周迅护体光焰之外,就是不管也会自行化去。 目光轻扫,周迅便已察觉躲在不远处的那人,埋藏在他身上的那道剑光随时都能为他指引方位,短时间内不必担心。 回到屋内,开启禁法,卧室内一副水墨画由虚到实,化作一片与外界分毫不差的院落,一点点替代原本坐落在此处的院子。 一虚一实,正是奥妙所在,而原本处于实相的院子并周迅本人,都化作为虚,不受外间干扰。 此法被破去之前,原本的院落就是不存在此世的,自然也不在三界五行之内,不入算中,不染外缘。 就连佛门吹嘘的无人能逃的因果、报应、轮回、业力,也只能落到外面那层替代的“伪物”之上。 此法玄妙之处在于,不可以强力破之,只看虚实之道的领悟之上如何。 任凭你法力通天,肉身成圣,可以一拳粉碎真空,甚至摧毁了外界一切时空,也寻不到一处已经处于虚无的院子……何况,在原处另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周迅及他的院子,一样的性情,一样的法力神通,一样的过往行识…… 这是真正的道君的领域。 所谓道君,即是合道真君,也是道之显化,其本身存在,也不存在,全能全权,无所不能,超越一切想象,并非凡人可以理解。 凡人不能直视道君,哪怕只其倒影。 道君可以涵盖其所不能的领域,即可以创造道君举不起来的石头这种悖论。 也就是说,一位全能的道君,可以做到理论上其做不到的事情……看似悖论,也只是凡人的悖论,悖论本身在那种层次是统一的。 只是处于低层面的凡人无法理解,试图以语言游戏证伪其全能。 周迅的本尊,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距离道很近,然而积累不足以合道,偏偏陷入了道化之劫,正在步步走向消亡。 不成道,就会消失,这个阶段并不像想象之中那么长,大约只剩下仙域两百天,人间两百年。 他枯坐于塌上,元神出游,璀璨如太阳般的元神倏忽一跃,没入八景天地。 此方天地之间,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造物主,近乎天道,有无穷伟力。 元神显化于空,只是一瞬,就弥散至整片天地之间,无声无息地化入其中。 顿时,整片天地完整了,活了起来,从未有过地好。 天地之间旺盛的生机不断上扬,欢迎着此界之主的到来。 周迅仔细地感悟着自己的而今这种存在,这是地仙大道的根本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不和谐的气机就显得格外显眼了…… 一缕无形气机,自从被带入这八景天地,或者说属于周迅的地仙界后,就失去了活力,茫然地徘徊着。 第一百零二章天地为炉造化工 心意一动,就将这一缕无形气机摄来,其本身就如同失去了水的鱼儿一般,虽是挣扎,却有气无力。 只是一瞬,周迅就参透了其中原理,并且逆向推演出此法根源。 此术颇有些玄妙,不似人间法门,也不是紫霄仙域流传道法,应当是源自某处仙界的残篇。 周迅运使地仙界内灵机,一念之间就将其修缮补全,成就一篇可供修至太乙的根本道法。 推演之术最耗费灵机,方才兴之所至,周迅耗去了约折合寻常地仙千年吐纳的灵机总量二十余倍,这才一口气完成了,好在这等消耗于个人是恐怖,于一方天地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这门道法,掠夺他人先天禀赋,以补本身之不足,使强者恒强,弱者越弱,不是正道,只在旁门……就叫你《先后天劫运造化经》了!” 周迅一语毕,空中无端浮现上百枚八角垂芒、变化无定的符箓。 接着,这上百枚真符不断合并,最后形成一枚不停地闪烁着各种光芒,变幻不同形态,有各种不同道韵的根本真文。 道经有云,真文非是文字,有八角垂芒,闪烁有光,形态变化,本就不是写在书页上不会动弹的死字。 往往一整篇修至天仙的道书,或者一位天仙修行的根本法门,都能用一枚真文书写,其中包含了一应信息感悟,绝无错漏…… 当然,这种真文,只能流传在神圣之间,凡人是记不住的,也不太可能流传在凡间,所以后人又参悟真文,创造了很多不会动弹、可以刻画在墙壁上,可以被凡人使用的文字…… 因为后天的文字每一个字的含义匮乏,不比真文简练,于是,后世记事,其篇幅就显得冗长,一枚真文就能描述的道书,需要几十万字的后天文字来记载。 周迅逆推出的这门道法,必定偏离原著十万八千里,不过用来反制对方毫无问题。 一年之间,周迅将肉身取来,在地仙界内堪称无尽的灵机灌入之后,其本身修为也是节节暴涨…… 很快,就拥有了千年的法力。 “散仙有了四百九十年的法力,就会引来散仙劫,度过了才能有下一个四百九十年……而今我强行获取千年法力,一旦回归,落入天地之间,不光散仙的四九天劫,连地仙劫都会引来!” 散仙所谓的四九天劫,不是说真的就是四百九十年来一次,而是普通散仙按部就班修行四百九十年,这段时间积攒的法力,会引来一种劫数,叫做四九天劫。 到了地仙,天地对于其忍耐程度要搞高出许多,每隔千三百年才会降下一次劫数,叫做千三大劫。 概因法力越高,自天地间索取灵机越多,自然有损天地平衡,由此引发自然感应,生成劫数……度过了自然重新累积,度不过就要吃多少吐多少,来上一次兵解转世了。 一般而言,这种劫数威力都是一次更重一次,后一次的威力大多是之前数倍,永无止尽,直到最后逼你离开此界,或者转世。 所以,虽然理论上散仙也可以长生不死,可周迅从未听闻有驻世超过两千年的散仙……四九天劫熬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能熬过的往往十不存一。 正常散仙都会在三次天劫前处理好身后事,自行觅地转世。 死在天劫下,再想遁出元神转世可没那么容易。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此时周迅主持这方地仙界,以天地为熔炉,造化伟力为工匠,阴阳变化为木炭,万物为铜——也就是周迅和此界万物为原料。 如同凡间铸剑师般,缓缓熬炼铜铁,调和坎离,将原本就已经无漏无暇之仙体,炼成一具不朽之身……的雏形。 人体是血肉凡胎,散仙超脱凡胎,已成道体,然而还有血肉骨骼,虽有变化,却还不是天仙那种“散则为气,聚则成形”的仙体。 是以,周迅所成散仙道体,依然有不足之处。毕竟是自血肉之躯超拔而来,仍未能完全摆脱限制。 而现在,周迅就是在使用天地间的灵机,将其中血肉组织,骨骼经血全部炼化,将那元神,血肉,筋骨皮,形与神一点点打碎了,炼成一股气,聚散如意,形神俱妙,与天仙近似的状态。 对于天仙而言,早已不分形与神了,阳神就是一股纯阳之气,聚合时就有形体,散化时就是同于万物。 “接下来就要上门踢场子了,出去又要渡劫,不能不抄点捷径,留点余地,我可不想死得很难看啊啊啊!” 痛痛痛,元神被生生炼化,成为一缕缕元气,散入四肢百骸。 道体被打碎了,血肉骨骼筋络但凡后天之属都在一点点被纯净的灵机替换。 痛到最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已经没有感觉了,只有高居于无穷高处,漠然的面对着这一切的真灵。 这是他的本质所在,不分本尊分身,其实一直都是存在深刻的联系,就在此时,本尊间隔着两个世界临时接手了这个“炼器”程的序,监管着这个转变的过程。 一转眼,就是三年。 这一天,这一界显出异象,天上多出一轮水蓝色的太阳,较之原本挂在天上的太阳还要显得大了一圈。 三宫八景二十四位天地神祇,齐齐拜向远处,恭贺本尊大功告成。 冥冥之中,一股浩然的,伟大的,淡漠的意志就此离去,不再关注此处。 周迅睁开眼睛,收敛起一身法力。 稍微舒展下筋骨,就觉得浑身有无穷大力,略微试验,在原地散去,又在几步外聚合成形。 “现在的我,除了神通法力之外,其他地方,都不逊于天仙了……不,此界尚未经过飞升,未曾经过天光洗礼,罡风考验的人间天仙,单论仙体成就未必能及得上我。” “我以水灵铸就仙体,躯体之中蕴含水灵神性,是完全的大成仙身,形神合一再无分别,一拳打出都是有一海之力。” 第一百零三章水中捞剑破邪法,大观宝镜示吉凶 人间炼体修士,巅峰大约便是此境,到了天仙天神天妖,再不分炼体炼气。 炼气士的元神,炼体者的肉身,到了这个层次就不再有区分。 也就是说,形与神,两者到此殊途同归,是统一的,本质无有分别。 古时真仙,自天仙始,可谓得道,其下皆为凡夫。 正是因为天仙是有道真仙,超脱形神,已然得道。 退出这种化身世界的层面,周迅迅速自近道之境跌落,回返外界。 虚室之中,昏昏默默,一方古铜小鼎中,青烟袅袅升起,弥漫在周围。 一点光明显现,随后扩大至一片等身高的幽蓝色光晕,已经脱胎换骨的周迅跨步而出。 “今次跨界,较之以往费力许多,而且有很明显的感应。” 与以往不同,这次周迅是亲身经历了一次跨越两方截然不同的旅程。 不再是以往一点灵识降临,以形神合一的仙体往来,更近似于飞升过程中打开的两界通道。 “真身往来两界,的确是难以承受之重,难怪天仙以下几乎不能飞升。相较之下,神游天外天,界外界,只需参透对应诀窍,难度大大降低。” 天仙形神安固,不分彼此,神游所至与真身所至是一回事。 人间求仙问道之士,算定方位与时辰,再加上仙界的吸引,就有机会神游仙界,不过也仅限于游览一番。 帝君开辟的仙界之所以大开方便之门,无非是坚定人间修士向道之心,特以显示仙界玄妙。 “接下来,回返现世,还需要解决一些事情,才好应劫。” 天劫到来之前,会留出一段时日,修士此时会有强烈的感应,能知晓针对自身的天劫到来时辰,并且非常精确,通常不会有误。 念动之间,这片院落回归原处,照入现世之中。 原本作为替代的画形悄无声息地回到空白的画轴上,依然是一片院落。 只是其中多了一个人。 “咦。” 周迅摊开画轴,仔细检查,画中的确是多了一个人影。 “这不是我放走的那个人吗?这是做什么呢?” 抖抖画卷,一个人影被抛出其中,落在地板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不知为何,一心要闯入院落,被画形自行反击,弄出了一身重伤。 好在一时半会儿,没什么生命危险。 眉头一挑,周迅索性不管这人,又照着画轴一点,这人又化作墨点,落入画中。 周迅在其中又添了几笔,幻化一处水牢,将他暂时困在其中。 “待我破了这法,再来好好审审这人。” 院中角落有一口大缸,周迅捧着铜盆自其中舀出满满一瓢水,回到静室。 点燃香料,静坐半刻后,他站起身来,郑重地放出飞剑,置于水面上方数尺。 接着念诵真言,水面之中,剑影渐渐清晰,逐渐在水中放出光华,仿佛水下当真有另一柄仙剑似的。 随后,周迅收回飞剑,水面下仍旧放出清光。 一把往下捞去,竟然真的捉出另一柄灵光逼人的飞剑,在他手心仍自挣扎不休。 “其实我很好奇,凡人直面道君会发生什么……” 话音未落,他就合身化作一团光,没入这水中剑之中。 剑光在虚实之间来回变幻三次后,渐渐消失。 …… 荡云峰,回风谷。 身批杏黄道袍,披散长发的青年道人,坐定水榭之中,身侧一面圆镜,猛地上冲,似是遇到无形之力,撞到亭台一角后,哀鸣一声,灵光散乱。 道人睁开眼睛,目视之处,如有神力,定住不住乱飞的圆镜,将其拉至身前。 圆镜虽是被定在身前,却仍旧不断哀鸣,眼见着镜面光华渐渐黯淡下去,不出一会儿,居然整个镜面都腐朽起来,爬上了厚厚一层铜锈。 然后,就在道人面前,燃起惨绿色的火焰,凭空自燃。 “大观镜!” “这!” 道人面有惊容,秀气如同女子般的眉头微蹙。 “大观镜是七代祖师当年随身炼魔之宝,虽不是载道之器,但也超过寻常法宝。今日无端自毁,必是灵器有灵,为我示警,此为不祥之兆。” “……而且必是大凶之兆!” 道人烦闷地站起身来,在水榭内来回徘徊着。 “不行,我要去找族叔,他肯定知道缘故。” 道人快步走出回风谷,谷口有两位佩剑弟子正在值守。 见到道人出谷,他们上前行礼。 “宋师兄请留步。” “您这次入谷静修,为期三天,眼下方才过去一天一夜。” “不知有何要事,需要提前出谷?” “要是就此放弃,可就不能再进去了。” 他们原来也是认识的,所以才好意提醒他一句。 回风谷是一处灵机充沛的灵地,坐落在一处灵脉的节点,经由师门高人布置许多阵法,在其中修行、炼法事半功倍,适合用来破障冲关,突破功行。 一般都是得了奖励后,才会被准许进入谷中修行。 下院不比玉清道本院,类似的灵地不多,尤其是他们在陈州的基业薄弱,占据的地盘也不大,资源不是很充足,也只有这么一处灵地。 宋英这次能入谷三天,还是他耗费了过去两难积攒的大半功绩,才才得以进入。 “我有要事,不得不出谷······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这次只能算了。” 急匆匆地,他唤了一声,远处天空中就降下一只白鹤。 这只白鹤通体雪白,无有一点杂色,额头嵌着一点红,好似一颗红宝石。 这是道院豢养用来代步的灵禽,每只都有标记,平时放养在外面,有事时只需唤一声,就能招来,很是方便。 “两位师弟,我当真有急事,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去寻宋长老了。” 白鹤鸣叫一声,振翅几下,就鼓起一阵强风,载着宋英飞远。 两位值守谷口的弟子羡慕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相互讨论着。 “宋师兄真是天纵奇才,不到二十年就修成星光真符,一身符箓之术出神入化,就是上院真传,也不过如此了吧?” “上院真传都是累世的仙根,要么就是接引回来的门中前辈转劫之身,真的说起来,宋师兄可比那些鼻子高到天上的真传弟子强多了!” “也不能这么说,宋长老不就是宋师兄的族叔,他们家也算是世家望族,论起出身,倒也不输给上院真传。” “哼,凡俗之中的世家望族,一代又能出几个英才?出身到底还是其次,若不是宋师兄才情、天分都是绝顶,也没有而今的修为。” “这倒也是,听闻去年,宋师兄就度过了散仙劫,从此再不是凡尘中人了。” 第一百零四章宋灵 连绵三百里的山脉,云雾缭绕,人迹罕见。 山阳山阴处,各有一片宫观建筑群落。 夕阳西下,如血色般,染红天际。 幽远的钟声,一声,一声,不紧不慢,回荡在山间,传出很远,很远…… 好一片悠然,宁静的场面。 一声尖锐的鹤鸣,自空中传来。 跨着白鹤而来的道人,轻拍着鹤颈,得到示意的鹤儿机灵地落下,在半山腰的山门后面,一处空阔的场地。 早有道童等候在这里,待道人落地后上前接走白鹤,带至一旁,给予食水犒劳。 “有劳师弟了。” 赶了一路,宋英已经勉强收拾好心情,心绪也平复了下来,难得地有了丝笑容。 那道童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 “不敢当,不敢当,这原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师兄自去便是,这鹤儿交由我就好。” 点点头,宋英整理下被风吹乱的仪容,从容离去。 道童却是上心了,越发尽职起来。 半日飞行三百里,还要驮着一个大活人,饶是这只白鹤是久服灵药的通灵兽类,也出了一身的汗。 那童儿也是伺候惯了这些灵禽的,趁着鹤儿享受灵药的时候,自边上的屋舍里找出刷子,就着山上留下的一条小溪,仔细地清洗着每一片羽毛。 豢养灵禽,也是一门大学问,不是大派不能有这样的讲究。 “什么时候才能去经楼听法呢?” 道童希冀的眼神,望向远处,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广场。 …… 经楼说是楼,其实主要是大理石铺成的圆形天坛式广场。 宋长老盘坐在三层高台之上,下面围成一圈的弟子按秩序坐好,外门弟子在最内圈,记名弟子靠外面,不记名弟子……只有特别出色的可以被准许旁听,但也只能在最外面。 宋英过来时,宋长老就瞧见了,也不管他,只是继续开口讲述修行法门上的诀窍。 不时有弟子起身提问,将自身修行过程中产生的疑问列出,宋长老一一给予指点,有时还会看情况赐下奖励,或是经书,或是蒲团,或是香炉,都是些用得上的小物件。 “吾有三宝,一曰勤,一曰俭,一曰不敢为天下先。” “诸弟子早晚用功,不可有一日倦怠,须知积少成多,水滴石穿,慎之,慎之。” 最后,例行的劝诫之后,宋长老一摆拂尘,结束了这次传法。 “谢长老指点!” 齐齐起身拜下,在场的一百多位弟子,不管什么身份,都真心实意地感谢宋长老的指点。 修行之中,必定会遇上很多意外关卡,每个人因为个人机遇和资质,遇到的问题都有所不同。 假如没有人指点,纯靠自身参悟,不知要蹉跎多少时日,而有了长辈高屋建瓴指点几句,往往就能少走弯路。 这就是指点之恩。 不是谁都有资格做传法长老的活计的,非是修为精深,对门中各种道法理解很深的人物不可。 除此之外,还要会教弟子才行。光自己心里明白不够,身为传法长老,得能让各种愚笨不开窍的弟子也明白。 概因门人弟子众多,问题也是千奇百怪,即便是修行同一法门的弟子遇到的问题也大多是不同的。 替这些弟子解惑,对于传法长老的要求,实在是过于严苛了些。 这就需要传功长老的本事了。 宋长老本人向来受下院弟子崇敬,正是因为他惯能用简练的语言,深入浅出地比喻,为人解惑,不管任何疑难,总能说出其中门道,使人恍然大悟。 也因此,他在这处道院的地位,只在掌院之下。 散场之后,宋英终于见到了族叔宋灵宋长老。 “叔叔,今天……”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将宝镜无端自毁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他有些不安地问道。 “叔叔,是不是……” “嘘……” 宋灵打断了他的话,面色严峻地看着他。 “不要在这里说,随我来。” 抓着他的手臂,宋灵一挥拂尘,两人就在一片光中消失在原地。 他们走后,远处一处玉柱后,转过来一个人影。 这人挂着玉带,随身配着剑鞘,高瘦个子。 “宋长老最近有些神神秘秘的,总是一下晚课就看不见人影。” 这人也是中年模样,正是道院的执事长老。 “秦风,明河,这两个小子无故旷课,三日未归,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有弟子说曾在三日前见到他二人在宋长老居所附近,我还想问问宋长老呢!” “怎么就不见了呢!这眼见着就要到考功了,他们可都是有望升入内门的!” 嘀咕了几句,执事长老无奈地摇头,又折回身去了。 执事长老掌管庶务,总揽一应琐事,其实还是个类似管家的角色,地位远不能跟传法长老比,更不要说他本人的修为也只是平庸。 所以,他不敢,也不能真的跑上门质问宋长老,那两个弟子失踪是不是跟他有关。 后山,精舍。 宋灵携宋英出现在他的住所。 这是一处修建在山阴处的单门独院屋舍,叽叽喳喳的不知名白鸟在院墙上跳跃,见到人来也不怕,只是稍作腾挪。 “叔叔?” 宋英有些不解。 “方才有旁人在。” 顿了顿,他又道。 “那两个外门弟子毕竟有点名气,失踪三天也该有人注意到了。别人也就算了,黄孔明入道前是有名的神捕,他不定会查到什么。” 宋灵对执事长老有些顾忌,斗法他不怕,可查案黄孔明是各种高手,他也不敢说自己做的就真的天衣无缝。 “那叔叔,咱们……” 宋英面带一丝戾气,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愚蠢!” 宋灵皱眉低声喝斥。 “损失两个外门弟子,我还能压下,可要是有长老无故失踪,那可是一定会惊动上院的!” “不必管他,就算他真的查到我头上,我自有办法叫他闭口不言,这可不是凡间。想论我的罪,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宋灵自矜地道,论斗法,十个黄孔明也不是他的对手。 “倒是你这事很不寻常啊……” 宋灵也是皱着眉,沉吟着。 第一百零五章动和阴阳,天人感应 “修行中人,动和阴阳,效法乾坤,举止动念,无不有所感应,吉凶祸福有所征兆。越是道行高深,越是明显。按你所说,你事前事后并无心血来潮,或者大难临头的感觉?” 宋英想都不想地回答: “不曾,即便是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感应。” “那就是有大神通者,蒙蔽了你的感应,使你煞气入神,失魂失智,变得理事不清,不知不觉间就会自蹈死地啊!” “大观镜自毁非同小可,你要知它是由一件破损的道器残片重铸而来,有降魔护身之能,不可能无端自毁,必是为你挡灾之故!” 通常法器自行护主,不算罕见,但能有灵性为主挡灾的,无不是传承已久的重宝,大观镜就是其中一例。 找遍这处道院,也再找不出第二件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宝物。 “人间法宝分三等,法器,法宝,道器,就好比散仙、地仙、天仙的境界区分。” “道器之能,足以镇压气数,化解消灾,用在个人身上更是用途多多。大观镜前身是古时一大派道器,辗转落入我手中时,已经只余下碎片,重铸之后才成此镜,带有几分道器的玄妙所在。连它都化解不了的外魔,想也知道是非同小可。” “·······你好好想想,在哪里招惹了厉害仇家,要用邪法害你?” 言毕,见宋英仍是在冥思苦想,他又耐着性子解释。 “大凡这类厉害法术,发作之前或者发作时,总有些预兆的。” “初次大观镜示警时,可有什么异象,或是预兆?” “叔叔,没有什么预兆,那时匆忙,兴许是有,我不曾瞧见的。” 宋英想着,当时匆忙之下,似乎是突如其来的,镜子就在面前化成青烟了,倒还真没注意到。 宋长老简直气急了,指着他,哆嗦着手。 “这等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你居然没有注意到!” “现在可没有第二面大观镜替你挡灾了!” 随后,宋长老坐到屋中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些神思不宁,精神不济,或者五脏神灵躁动不安?又或是昏昏欲睡,四肢沉重之类的。” 一杯茶下肚,清凉的气息弥漫,带着莲香,又有着甘甜,这是院中给予长老的供奉灵茶,长饮可以清除火毒,有凝练元神之效用。 果然火气降了下去,宋长老又找回了往日的从容。 “叔叔,如果是这种明显的特征,还真是没有,我当时就在修炼《五星汇聚感应篇》后附录的几种神通,假如有这么明显的话,我早就能察觉了。” “但是,没有。事实上,直到大观镜示警、自毁,哪怕是现在,我都没有任何感应······就好像,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宋英面色发青,很是难看。 他也是世家出身,自然不会不明白其中含义。 只代表着对方的道行远在他之上,并且神通法力都是无懈可击,轻易蒙蔽了他对于天机的本能感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失去了对于冥冥之中自身祸福、兴衰的把握。 不过,他还是取出几枚擦得锃亮的古铜钱,施加法力,推算得了一卦。 “乾卦。” 一般询问同一件事,只需一卦即可,不可多次占验,以免亵渎神明。 不过,眼下这个局面,占卦得乾卦还是太离谱了,只能说明有问题。 他不死心,又抛了一回铜钱,仍是乾卦。 “我有生死之灾,居然接连得了两次乾卦,这幕后之人,果然是在戏弄于我。” 易经六十四卦之中,乾卦,并不是特别对主方有利的卦,在整个卦爻辞中,没有一个“吉”字。 乾卦,易经学说专用名词,是易经六十四卦的第一卦,上上卦,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卦辞,元亨利贞。 《子夏传》说:元为原始之意;亨为开通之意;利为和谐之意;贞为贞固之意。 《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卦辞反映从主方的角度考虑主客关系的现状及发展变化。 “亨”,通达,顺利;如,万事亨通。“通达”和“顺利”都可以表示事物发展和变化的状态。“贞”,坚持。“元亨”,事情进展很顺利。 主方能否面对挑战取得胜利取决于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克服客方造成的困难。主方应当努力将当前状态坚持下去,既不宜在挑战前退却,也不宜不考虑客方的态度而盲动。 当然,这卦明显不适用当前局面,只能是对方在借此传话。 “他这是在借着卦辞之手,告诉你,这次你在劫难逃!” 宋长老也看懂了背后那人的意思,态度很明显了。 这就是在打招呼,我要碾死你了,碾死你之前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这就不算是“不教而诛”。 “真是嚣张,欺我宋家无人?” 宋长老站起身来,长长的白须拂动,再不掩饰本身修为。 轰隆—— 内外交感之下,几声霹雳响起,山间原本就有的云雾,纷纷聚拢起来,搅动在道院上方,形成雨云,下起雨来。 所谓地仙,其心念起时,天地有感,自有气象相随。 轰隆隆——咔嚓—— 霹雳闪电,不断轰鸣着,显示着此时宋长老真的怒了。。 道院中不知情的弟子、火工道人、道童,纷纷就近躲入亭子、屋内,抬头观望这一场奇景。 道院上方,大片大片的雨云,黑压压往中间一处积聚,成漏斗状,其中不断有紫色、青色的闪电闪烁着,雷鸣声不断。 那修为不深的弟子,只当成是好看的景色,然而有见识的弟子、长老,纷纷变色。 “这是有人证入了地仙之境,动和阴阳,念起风雷,这是天人交感的异象啊!” “看这方向,是传法长老所在?” “宋灵何时度过的地仙劫?” 第一百零六章隔空斗法,地底藏身 “叔叔,你成地仙了!” 宋英惊喜出声。 地仙之能,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天象相随,动辄就能翻江倒海,是人间的大能者。 即便在玉清道,地仙也不过十余人,个个都是实权长老。 一位地仙,在外面就能开宗立派了。 这个消息放出去,宋长老肯定地位水涨船高,一跃跻身门中高层。 各地道院的传法长老固然也算中高层,可完全比不得一位地仙。 “不错,一年前我在外游历时,结成元婴,又接连度过了风火雷三灾。” 宋长老自矜地笑着。 所谓“游历”,根本就是用了秘法夺了旁人根基,为掩人耳目,才不能待在门中渡劫。 不过宋英还是惊喜过望,这门秘法只是残缺的厉害,只能助人修成散仙境地,现在宋灵居然更进一步,岂不是说······ “叔叔,你补全了那篇天书?” 这门秘法原本就是一部刻在岩壁上的残篇,通体用鱼鸟文写成,而且只留下字迹模糊不清,中间还被毁去了接近六成。 真正完好的部分,只有开头的六百字,还有接近末尾的两百余字,残章断句零散的有两千字。 “哪有那么容易?我只是在门中寻找到了几部用途相似的道法,修成之后,又参悟了百日,勉勉强强找到了成就婴儿的法子。侥幸,侥幸,成就了正宗上乘元婴。” 所谓上乘元婴,有别于旁门小派以各种方式凝集的元婴,不仅更为凝实,而且克制更少,可以如同生人一般,完全可以代替肉身而存。 上乘元婴日后修行,假如不中途遭劫,成道机会大约有三成。 那么旁门地仙靠着种种奇缘巧合成就的元婴,往往有各种瑕疵,或是属性单一,忌讳血光,而且元婴先天不足,日后进境更是坎坷。 旁门,与正宗,其差别,在地仙之境,一览无余。 宋英听到这里,更是喜不自胜,只因自家以后也有成道之望。 “你放心,我最近参悟道经有所感悟,对于补全道书不敢说,可地仙境的还算稳当。再过上十年,差不多就能动笔了。” “虽说咱们世家中人,无缘掌门一脉嫡传玉清道法,但是,咱们可以自己创出一门直指天仙的大道,为我宋家一脉,再创辉煌。” 掌门一脉,自然有飞升仙人传下的直指天仙的道法,可这个历代掌握在掌门一脉手中。 除此之外,玉清道还有十二世家,出过飞升仙人,因此也有修成上乘元婴的法门。 这里就需要提一提玉清道的构成,最初玉清道还未有而今这般规模,那时三代祖师在人、妖两族大战时,拉拢七十九位修仙世家成立了玉清盟,参与剿灭妖界战役。 战后,人族胜利,剩余的世家中人也是惨胜,顺势保留了玉清盟,也就是后来的玉清道。 那时,七十九家也只剩下十七家。 不过后人总有不肖的,当初那些世家,现在还余下几家呢? “宋家底子还是浅了些,不然我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曝出这个消息。原本要是你不出这岔子,我还想着再等几年,多巩固下道行。”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半年光景,我的元婴已经凝实,能在外出游,算是稳固了。” 正说着,外间传来剑啸声,接着是一声清朗的声音。 “宋长老,你藏得好深啊!” 来人似乎对这里很熟,径自推门而入。 “上官老弟不是去仗剑闯江湖了嘛?什么时候来了我这小山沟?” 这人叫做上官晗,是上官家的人,是一位剑仙,平时最好扮成前辈高人,混迹市井江湖,一方面打听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寻访好苗子,替门中奔走,素有功劳。 宋灵与他往来多年,算是比较合得来的,平时也互有往来,彼此交换一些心得。 不想今天他会上门来,还正好碰到这事。 “宋老哥,今天我是上门来讨教的,谁知道你动静这么大,百里外都瞧得清清楚楚,好气势,真是好气势!我来时也未曾料到这桩喜事,没带什么礼物,这样,我把这葫芦酒送你,庆贺你修成上乘元婴,成道有望!” 上官晗是个中年糙汉子,一脸大胡子,看起来就是豪爽的那种。 只见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葫芦,摆在桌上。 这种酒,是上官晗用了五六十种灵药秘制,经过三年才能酿成一缸。 这一葫芦就是三大坛子,礼不算轻了。 宋灵自然是笑纳了。 上官晗正要说话,就见着宋英脸上青气一闪。 “咦········贤侄这是?中邪了?脸色有些不对!” “不好!” 宋灵连忙抓住宋英脉搏,揪着他就往内走。 没走几步,就见着宋英身边传来呼声,那是一种大风吹过深山幽谷时的呼号声。 接着,宋英身上冒出幽幽绿光,覆在他护体清光之上,好在他法力不弱,一时半会儿还能支持。 不妙的是,不知不觉间,从脚底板开始,一点点烧起苍白色的火焰。 上官晗也觉察出不对,上前帮忙,放出仙剑,借着剑光,打灭了一丛又一丛苍白火焰。 不详的火焰,似乎带着奇特的力量,都快烧到宋英膝盖了,都不见他有知觉。 就在步入内室这短短几息之内,幽幽的火焰就舔舐了他的下半身。 薄薄的一层护体清光,溃不成军,对上这火焰几无还手之力。 即便是有宋灵和上官晗的帮助,也只是勉强阻碍了此火向上蔓延之势。 宋英咬着牙,忍着痛苦,扭头不去看下半身,那里一点点被烧焦,骨肉分离,化作飞灰。 飞灰恋栈不去,在空中飞舞着,凝成种种古怪的阴影。 依稀能够听见不可名状的声音,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种声音,奇怪的是,三人之中,只有宋英本人能够听到。 退至内室。宋灵一拂尘过去,地板掀起,泥土分开,瞬间挖出一个大坑。 “进去!” 又是一拂尘下去,头边、脚边,各自多了三盏油灯。 油灯火焰颤颤巍巍的,仿佛被风吹着,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第一百零七章暗算 宋灵连忙念咒,对着油灯一指,灯火就顿时一起,明亮起来。 说来也奇怪,自从躺入这泥土之中,宋英身上的惨绿色光芒就在渐渐消退,那种火焰也转移到了油灯边上,被宋灵和上官晗施法困住,移植到油灯灯焰之中。 做完这一切,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贤侄这般模样,还是得灌上一剂回生仙饮。” 上官晗用紫金葫芦装了不少回生仙饮,这时给失去意识的宋英灌下,一股白色的光自内而外显现,伤处不可思议地重生着,化成劫灰的双腿也生长了出来。 回生仙饮,是此世丹道大成作代表之一,能起死回生,重塑仙体,只要没有被彻底打散元神,就能在十二个时辰内救回来,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上官兄弟,这次真是要多谢你了……” 上官晗笑了笑,与宋灵去了外间谈话。 他们走后,里屋里,油灯照不见的地方,地上,墙上的阴影,蓦地拉伸、变形,悄无声息地分出许多触手,伸向了昏迷中毫无防备的宋英。 阴影触手接近油灯下时,燃烧着豆粒状大小灯芯的灯火突然暴起一阵灯花,其上结成火网,罩住宋英周身上下,将阴影给挡了回去。 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阴影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魔物在窃窃私语。 最后,一声凄厉的呼哨,大大小小的触手如同潮水般退去,返回了阴影之中。 这几盏施加了道法的灯,便是等同于此刻的宋英,灯芯未尽,光明未灭,就能保他不死。 最外更有真火长明,能防护外邪入侵。 便是天劫临头,这样的布置也能拖延一二日。 外屋。 “宋长老,此事不小,恐怕要惊动上院诸位首座。” “按照惯例,三日内就会有人下来询问始末。” 风雨打在院中,屋瓦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宋长老此时心情如同外边的雷阵雨一般,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上官晗理解他的心思,却只能叹了口气。 “······早做准备吧。” 宋长老勉强挤出个笑脸。 “让上官兄弟看了笑话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官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宋英这孩子他是知道的,本来有望争夺下个六十年的十大真传弟子名额的。 现在嘛······ 差不多算是废了,只能等待兵解转世了。 任凭谁家藏着准备一鸣惊人的后辈,出了这样的意外,心情自然是不会好的。 上官晗离去了,宋长老仍然站在原地,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后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取来一随身的几样法器,还有早晚傍身的法宝拂尘,匆匆步入内室。 撩开帘子,他缓缓走到宋英躺着的泥坑之前。 油灯照亮着屋子,灯焰下端是火红色,上端或是惨绿色、或是苍白色。 照着屋子里一阵红,一阵绿,一阵白。 他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 “我原本不想这么做的啊·······” 背后,他的影子里,冒出大量如同汗毛一般的出手,潮水一般,顺着墙壁、地面涌出,甚至离开了这间屋子、院子······ 山间,天然溶洞之中。 顺手坑了算计之人一把,送去了自本尊那处虚空得来的腐化之气,周迅神清气爽,愉快地放手了。 “能腐化合道真君法身的气机,怎么也算价值不菲,感谢我吧,要不是留不住道君的正立之像,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周迅的本尊仍然在劫中,不断忍受着各种劫难,偶尔也会要求各处化身、分身承担一二。 这些腐化之气机,就是一种道化之劫,能消真君法身,磨灭合道元神,更能引起一系列的大灾变,是针对本尊开辟的地仙界而引发的其中一种劫数。 周迅新开辟的天地,尚在洞天世界这一层,是无论如何也消受不了这样的恶气的。 正好顺势借着那玉清道人身上的气机牵引,将这一大波腐化之气都渡了过去。 “要真有人吸纳了这些气机,道行暴涨数倍是肯定的,只是被腐化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了······希望那人能撑得久一点。” 想着,周迅展开画轴,抖落一个墨点,在空中变大,落到地上时已经恢复本来模样。 正是被生擒的玉清道人,秦风。 秦风如梦初醒,看了看四周。 上一刻,他还在躲避一条能飞能跳还会喷火的恶犬,下一刻就出现在这里。 待看到面前静立着的少年人,他哭着脸,拱手道。 “在下秦风,玉清道陈州宁川府下院,外门弟子,奉命调查周家公子。林家家丁,就是我与师兄两人在路上遇见,随后截杀冒充的。我自知必死,只求能放我元神转世,大恩大德,今生是报不了了……若来世能再入道途,愿入你门下,服侍左右,权做报答。” “我在道院待了十多年,所见所闻应当还是有点价值的。想来你也是道院的仇人,应该对你有用。 你请问吧。 但凡能说的,绝无隐瞒。 我只求来世有人接引我入道,求一线超脱之机。” 说完,秦风就阖上了双眼。 在画中世界跟那只犬捉迷藏,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 周迅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探子。 这么配合的态度,真是少见。 “说说你的想法。” 秦风睁开眼睛,目光炯炯,望着周迅。 “我是被人算计了。如果你愿意听,我就多说一两句。” 于是,秦风从自己被识破,回顾任务情况时,察觉记忆空白,一直说到再次被周迅放出来为止。 周迅上前,伸手点在他眉心。 秦风下意识就想避开,可还是忍住了,任由周迅查看着。 一点即收,周迅就收回了手指。 “果然有法禁,在你眉心识海附近,大约是封禁某段过往回忆,使你记不清某事。” “如你所想,果然是被人暗算了。” 周迅回到了自家小桌前,慢条斯理地品茶。 “呃……” 一阵痛彻骨髓的感觉传来,眉心,包括脑后的一部分都是剧烈痛苦。 与此同时……一系列记忆涌现。 第一百零八章月夜聊天话短长 “英儿,叔叔我这也是不得已啊······” “宋家要是没了我撑着,哪里还会有如今的风光?” “我会记着去度你入道的,下一世你还是我宋家人。” “反正你也没救了,不如为我宋家再牺牲一次吧!” 内室之中,凭空一阵阴风吹过,油灯瞬间熄灭四盏,不详的灯光,衬得宋长老面容如同厉鬼一般。 腐朽,堕落,不详,充满诱惑的呓语,在他的耳畔呢喃着,一步步,放大着这位下院长老内心的阴暗。 不知何时开始,他身上的长袍,随身的玉饰,都发生了畸变,拥有了生命,长出了短腿短脚,正在贪婪地睁开着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不炼尽阴渣,度过苦海,终究元神有漏,不得纯阳,宋长老成为地仙不过短短半年,还在温养婴儿的阶段,尚未接触到阳神的修炼功夫,难以察觉自己的反常。 天仙纯阳之神,意味着炼去了一切人性的阴渣,无有缺漏,无有杂念,无有阴暗,是真正意义上的真,善,道德之仙。 然而地仙不能,地仙有阳神,但留有杂志,有贪恋,嫉妒,仇恨,等等一应负面情绪,虽然较之常人已然淡薄,但终究还未圆满功成,只能在人间地界称仙。 在腐朽之气的间接影响下,一切人性的负面都会无限地扩大,向着深渊坠去…… 书院,小院中,正品尝着云雾茶,静候着的周迅似有所感,抬头望月。 一轮新月,高挂枝头,几点残星,点缀星空。 一层清辉铺满院子,静谧,幽远。 远处传来打更声,不久就远去了…… “已经是三更天了……” 杯中茶早凉,茶水也无味,只是周迅偏爱此时独处的安闲惬意,是以独饮凉茶,觉得有味。 吱呀一声,秦风捂着额头,踉跄着脚步,走出了房门。 “你终于醒了,现在只剩下凉茶了。” 周迅背对着他,拎着茶壶,给另一只杯子倒上一份茶水。 “若不嫌弃,就请坐吧。” 默默地坐到石桌对面,握住这杯冷茶,仰着脖子,一饮而尽,转眼,已是泪两行。 轻轻放下杯子,陶瓷的杯底碰着石桌仍是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风哽咽着,叙说自己的委屈。 “······我四岁多时,家里没钱交租,就被卖给城里王老爷家。” 他的声音低低的,看着空中,回忆着往事。 “那段日子过去太久,我其实不是记得很清楚。只记着,当了两年,或者是三年,陪着王家小少爷上私塾。” “我就借着这个机会,偷偷地,旁听着,陆陆续续地学了几百个字。” “后来发大疫,到处都是病人,到处都是车马,大家都急着逃出去,逃不出去的只能在家里等死。城外都有人设卡,过路就要交钱,王老爷家其实也不算很富,或许是费用太高,总之只带过去了五个人,我在那里是被留下的。” “后来半城都是空的,天天都有人病死,我在废墟里捡东西吃,倒是熬了过来,也曾找过我家人,可惜他们没那么好命,等我找过去都已经不在了。听邻居的说,被官府派人抬去了万人坑,埋了。” “疫病只持续了两个月,百里内就死了一半人,就是那时,我碰到了过路的神仙,一路追上去,侥幸有些修道的天分,就跟着一大群同龄的孤儿,一起被带入了道院,成了道童,干些杂役的活计。” “因我识字,又能吃苦,活儿干得不错,就被提拔成了火工道人,还是干些杂活,不过可以准许读书,平时活儿也轻松。” “能读书是件好事啊······我每天都背书,不管是什么书,就这样过了两年,经书读得好的我,终于有资格传授内功,虽然才是记名弟子。” “勤学苦练,不敢一日懈怠,但凡能学的,我都要尽量做到更好,只因我明白,我一无所有。” “我不是天分很好的修道奇才,也不是出身世家的金玉公子哥,只是想着,有一天能在祖师堂,名列玉册,得一个内门的名额·······可惜,怕是没希望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说了许多,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周迅端坐一边,只是静静听着。 “内门弟子都有寄名符,点命灯,死了也能转鬼仙。 我要是成了内门弟子,就不好杀了。 外门弟子真名写在另一本册上,也受禁制,但不受庇护。 这是我曾经到上院时,听一位师兄身边护法力士说的。” “你倒是有心了。” 周迅称赞了一句。 秦风苦笑着,叹气摇头。 “我就是太有心了,才不被同门相容。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想来死得也好受点…… 我跟那位师兄两人都是门中根基浅薄的,既不是世家一脉也没资格加入师徒一脉,所以死了也不会有太大风波。” 师徒一脉,最看重天资、才情,像秦风这种修道资质不出众,悟性也只算中人的,每处道院没有一百也有三四十,想想也知道不受看重。 “我若是亲手杀你等,难免落人算中。” “幕后之人正是欲假你二人之手,使我于天机中显出痕迹,你二人原本就算必死无疑。” “幸好,有人另有算计,横插一手,要借助你二人之死,悄无声息给我种下一种无形异气。” 原来最初斩了一人时,周迅并不是没机会再斩第二人,只是发觉不妥,隐隐有有着蒙上尘埃的感觉,这才临时收手,反躬自省,察觉了那种在这两人身上的莫名气机。 “想来,这人是谁,你也已经知晓了。” 秦风神色莫名,他怎么不知晓呢,正是平日里道行高深,待人亲切和蔼的传法长老啊! 正是这人,亲手逼迫自己踏入绝路······· “我已经破解了这种邪法原理,大致为你讲讲。” 秦风正襟危坐,道: “愿闻其详。” “此法需要本人一丝气机为引子,炼成无形咒引,使人接触,就会缓缓渗透入其身中,夺取那人一身修道根基。 中此法者必定日渐消沉,失去大半命格气数乃至于天赋,从此泯然众人矣。” “劫运之法限制,只能用三次,必须是道行法力低于自己的,每次使用之后都需要消化很久,直到将夺取的一丝先天禀赋消磨,化为己用。 修行此法,大干天和,需要行法人有三十万善功在身,不然绝无可能成功。” “然而一旦开始修行,不论成功与否,日后注定劫难重重,每次劫数,都是常人数倍,因此法实在残忍,被夺取根基之人,此后灵性全失,死后多半连下土都去不得,魂魄都异常脆弱,更惨一点的,当场化为齑粉也是有的。” 秦风听得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发冷。 虽说周迅说得轻描淡写,可秦风也是知道常识的,这种情况,很明显是伤到了比元神更本质的真灵。 凡物与仙人,都有的元灵,其本质是一种无形之气机,存在于天地之间,隐晦非常,非天仙不能察。 元灵之厚薄,关系到一个人的悟性、灵性、气数、机缘等等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看似虚无缥缈,但又确实存在。 即便一个人被打得三魂湮灭,七魄无踪,可这元灵总是不会受损的,还可以转生到石头、树木、花草等无有元神的存在中。 元灵崩溃,那就是真的神仙难救了! 无怪乎此法是邪法,连元灵都不放过,必定获罪于天,不容于天地人三界! “寻常人间邪法,夺取的无非是元神、元婴或者内丹之中的元气,以此补足自身缺漏,增益根基,已经是魔道中的不传之秘,上乘妙法,可都不涉及先天而成的元灵之气。此法立意高深,意在掠夺他们先天元灵之气,若能功成,必定成为万年不遇的天才中的天才,根基深厚不可思议,几可比拟先天之灵。” “若真的有人能找到一份先天之灵,行此法门,夺取先天之灵拥有的天赋根基,证道帝君都有三分把握。” 先天之灵,元灵较之后天凡物深厚何止百倍千倍。 夺取凡人哪怕是仙人的元灵之气,哪能比得上夺取先天之灵的元灵? 这就是专门针对先天之灵而开创的法门。 虽说已经见识过一次,可周迅仍然还是为之惊叹。 创法之人脑洞之大,才情之高,不亚于远在仙域的本尊林正阳。 秦风注意到周迅话中隐含的意思。 他有些激动,一不留神衣袖打翻了茶杯,手忙脚乱地在茶杯落地前接住。 “您······方才说人间,莫非您是上界谪仙人?您来自上界?不知是哪一处仙界?” 此方世界,飞升仙人去处不少,有不少帝君开辟的仙界都可以去得。 一个仙人飞升时出现的接引仙路,会因为本人的师承、功法、前世背景、机缘等等,也是不太一样的。 飞升不算常见,但也不罕见。 谪仙人比较罕见,时常有犯错被贬谪下凡的仙人,在人间混迹,留下许多传说故事。 一些不属于人间的宝物、功法,就是被他们带下来的。 瞥了一眼秦风,周迅开口道。 “我来自地仙界,是紫霄仙域林真君开辟的一方世界。” 地仙界······ 秦风迷茫了,未曾听闻有人飞升去往这处上界。 “这位林正阳林真君得道时日尚浅,名声不广,这处下界还没人知道。更不必说,还有各位帝君的仙界珠玉在前,索性就不接引,只有一些没有根基的散修才会机缘巧合之下去往那处地界。” 第一百零九章今夜难眠藏是非 陈州,四明山,玉清道下院,后山山腰。 风吹雨打,已是过了半夜。 几乎失去了理智的宋长老,正一点点将自己族侄,当成最后一次寄托咒气的材料。 昏暗的内室之中,灯光已经全灭,只有他在自言自语。 “寻常修道人身中杂气太多,掠夺来的气机往往不太纯净,会留下隐患。 掠夺后固然悟性、根基都会大增,但修成散仙时就是阻碍,日后渐渐发作,直到地仙境后炼化阳神时更是举步维艰。” “所以……我才需要你替我吸纳杂气啊!你看,经你这么过滤一遍,吸纳了大半浑浊的元气,我只需要从你身上夺取就可,不必担心摄入太多杂气,使根基不纯。” 地上的宋英,昏迷不醒。 “什么?!你不愿意? 我也不想的!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这事大了,上院首座下来,立马就要东窗事发! ······几十年来,为了试验天书上的残法,你道我毁掉了多少有天分的好苗子!你以为道院还容得下我吗?” “凭什么我就要待在这个小地方,当个普通长老? 惊动上院首座又如何?我也是地仙,大不了一走了之。 ……到时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只要我在,宋家就在。 这是第三次了,每人只能用三次,为了利益最大化,我培养了你,然后收割果实…… 普通弟子的秉气哪有散仙的根基扎实……” 又哭又笑,颠三倒四,宋长老对着空无一人的方位,与自己臆想之中的宋英对话。 场面看起来,是那么的令人心寒。 又是一阵风雨,急促地打在窗台上,风中传来呜咽声,是风吹过山谷的声音。 剧痛传来,宋英迷糊地睁开眼睛,勉强动用本命元符之中的真元,手上出现一个白色的小小光晕,照亮了屋子。 就在这时,他就见到自己的族叔,对着空气,又笑又骂。 听了一会儿,加上自己的猜测,他大致明白了始末。 尽管心中悲凉,可他并不怨恨族叔。 他深知叔侄两人的谋划,害死了太多人,一旦暴露,下场可想而知。 “叔叔,我不恨你······反正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不如成全你也好。” 他握紧拳头,又无力地放下。 他自己知道自家事,本命真符受了重创,处处是裂痕,已经是时日无多。 即便活下来,也是苟延残喘,连常人都不如。 “这可是你说的·······” “宋长老”得意地一笑,转过来。 随后,大片的阴影,吞没了一切······· 次日,放晴天,清晨。 早有道童来回奔走打水,在长长的石板山路上跳来跳去,他们或多或少都拥有不弱的武艺,身轻如燕,奔走如飞,轻松越过障碍,等闲山间野兽也能徒手打发。 又是一日早课时。 悠然的古钟,如同过去百年一般,被早起的道人敲响。 巨大的原木撞槌,一下下,被一名道人推动着,敲过去,咚—— 踩着钟声,顺着日复一日踩出的小道,抄着捷径,弟子们步入了玉石广场,三五成群,站在一处,小声地交谈着,等候宋长老的到来。 早课时候,通常由传法长老督促门人诵读经书,按照课程进度抽查,并且不定时考核。 宋长老偶尔还会在课余时讲述一些奇闻异事。 往日里,宋长老都是早早地就到了。 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直到广场上所有人都到齐了,就连几个素日里迟到惯了的几位也姗姗来迟,大家仍是未见到宋长老的身影。 原本大家都只是轻声交谈着,可现在迟迟不见人,音量顿时高了起来。 两个活跃的外门弟子忍不住谈论起昨天的事情。 “听说宋长老昨天修成了地仙,今天肯定会有上院来使,宋长老这会儿大约在忙着招待贵客吧!” “很可能啊!咱们道院只有掌院才是地仙,宋长老修成地仙肯定会惊动上院啊!” 这时,旁边有个相熟的弟子靠过来,神秘兮兮地说。 “你们还不知道啊?昨晚上宋长老出事了,听说有人闯入道院,偷袭了宋师兄,宋长老衔尾追杀,孤身前往追踪,至今未归。” 看了看左右,这名弟子勾了勾手指,见到两人靠过来,他才得意地炫耀着。 “我有一朋友,在兰香院管灵药柜的,她告诉我,宋师兄整个人都被抽干了精气神,眼看就剩下半口气了,那贼人下手可真是——啧啧,真是好大的仇啊!听说宋师兄连兵解转世都不成了,做鬼修都勉强,现在连凡人都不如呢!” “宋长老肯定是气急了,这是一定要擒拿凶手,大开杀戒啊!” 两个外门弟子都是听得目瞪口呆,那个人前人后风光无比的宋师兄,就这么废了? 宋英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起码这两位弟子平时对他感官不错,就有些不忍。 “宋师兄……真的那么严重?” “连门中都的仙丹灵药都救不了吗?不是说掌院那边还有还魂香吗?” 消息灵通的这名弟子可跟宋英不熟,他是经常在外跑的,一个月有至少十天在外,对此没有多大感触。 只见他撇撇嘴,道: “别提了,还魂香却是能弥补元神不足,几位长老何尝不曾试过?可就是没用,掌院都来看过了,才知道是伤到了元灵。” “元灵?” “这可怎么办?” “谁知道呢!只能看看上院那边怎么批复了。不过我估摸着,就是有这样的仙丹妙法,也舍不得用在一个废人身上。” 报信弟子哼了一声: “谁不知道,咱们道院是所有下院里面最不受待见的,任凭什么好事都轮不上咱们,可该上交的供奉半点都没少过。” “唉……” 说到这个,三人都是沉默了下来,失去了谈兴。 后山处,腰挎长剑,一身白袍的执事长老正在认真地勘察着地上的一点沾着乌黑色血斑的泥土。 他入道前,原是人间王朝一位名捕,经手的刑名案件不计其数,是以此事发生后他最先赶到,来勘察线索。 对外宣称是有刺客闯入道院,刺杀宋英后,为宋灵追杀逃遁…… 这是他故意放出去的消息,就是为了尽可能平息风波。 然而事实真相,不光是他,即使是掌院,还有上院即将到来的使者,都在等着呢! “秦风,明河,这两个小子无故失踪在前,之后宋英遇袭,宋灵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封意义不明的鬼画符……” 弯下腰,在地上仔细检查漏过的线索,黄孔明试图将零散的线索如同拼图一般,拼凑出真相。 “过去十五年,一共失踪了三百六十七位弟子,尸骨无存,共同点就是都是天赋中庸,勤奋好学,身后没什么背景……” “最大嫌疑的人,我认为就是在道院内部的长老,宋灵是有极大嫌疑的。” “不过,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宋灵为何要袭击宋英?宋英又为何要维护想杀他的宋灵?” 想了很多还是不明白动机,黄孔明又翻看了那封留书,每次看他都觉得心疼,这是在忍受着何等痛苦之下写出的“鬼画符”啊! 他判定这份书信,根本不是“追踪敌人”的宋长老所留,而是“遇刺”的宋英所写,由于处于剧痛之中,使得左手写字字迹变形,这就是他否定了一切不可能之后,得出的结论。 “想不通啊……为何要袒护凶手呢?为何要对侄子行凶?动机分别是什么?” “还有,我要如何解释,这现场留下的鱼鳞,触手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黄兄,还是没有找到真相吗?” 上官晗走过来,他是重要的人证,是最后见到宋灵的人。 “没有,只能等宋英醒过来才能问清楚了。” 叹了口气,黄孔明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他的状况很不好,怕是醒不过来了……” 上官晗脸色也很难看。 第一百一十章紫衣血带称王侯 人间界,无名小路,路边茶馆。 这里是给过路人歇脚,喝茶的场所,兼营业酒菜,就在官道左近,不过寥寥二三十步。 在这里开店,距离临近的小城也有一里多地,倒也不用担心有什么贼人,倒是乡野之间,少不了的独狼、野猪等猛兽,偶尔冒犯。 又是一日正午时,阳光炽热,没几个人选在这时候赶路,茶馆里也半个人影都不见。 胸闷气短,汗流浃背的店家老人,躲在几间屋子后面用篱笆扎成的围墙里,打着井水,吃着放在井里面冰过的西瓜。 就在这时,一前一后,两个男子顶着烈日,顺着大路走来。 为首者相貌非凡,剑眉霜目,凛然逼人。 有诗云: 紫衣血带腰配剑,一身正气冠群英。 落后一步的男子也是少有的好相貌,可惜不时有些咳嗽,几乎要咳出血来。 稀奇的是,这么热的天,这两人一路走来,竟然半点不出汗,倒有那么点寒暑不侵的意思。 “店家,要两份西瓜,井水里浸泡过一夜的那种。另外还要一碟花生米,一碟黄瓜,半壶老酒,不掺水的。” 店家忙不迭地招呼一声,就去忙活起来。 心里转过一个念头:他怎么知道井里还有西瓜的? 店内,对坐的两人,正轻声交谈着。 紫衣青年含笑着道: “你这是在撺掇我去灭他们满门呐……可见你怨气不小!” “我不该怨吗?” 后者正是秦风,被剑气伤到了肺腑,只剩下不到半日的命了。 “我答应过你,亲手助你兵解,过上三五年后还会去渡你入道……总是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也是给我一个交代。” 摇摇头,秦风看向远方。 所谓店面,不过是一处普通的木屋,上面铺着茅草,从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官道。 “对了,在外面就叫我紫衣侯,不要叫我本名。” 周迅嘱咐着。 “嗯,真人为什么起这个奇怪的称呼?紫衣侯,有什么寓意吗?” “无有寓意,只是你不觉得这身紫衣,很衬我吗?” 秦风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也就寻常。 来时,他可是亲眼看着这位真人“绘”出这么一幅画中人的。 眼下,出现在人前的,只是周迅的一个绘形化身,类似于一道真形符,较之普通分身之术高明许多。 画中人嘛,当然是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画得好看那就是好看。 “紫衣侯……有点人间王侯的贵气,只是稍显凌厉了,一般公卿都是养尊处优,没多少心思用在打磨剑术上。” “那是你不曾见过创业之主,开国之侯……这等乱世人雄,各凭气数而争龙,胸中藏韬略,腰间配长弓,个顶个的都是好武义,我这不过是学着他们三分神采。” “紫衣侯”周迅慨然一叹,又问。 “我为上真,我为世尊,我为紫衣侯……人前一面,人后一面,逢喜事白事又是不同面,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哪一面是真我?万事万物,哪一样是真实的?” 突然转换话题,秦风有些莫名其妙。 好在他也是时常与人辩论经义的,略微想想,就答上来: “佛经有云:诸法皆空,唯心不空。以此论之,万事万物,可真可假,但归根结底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实,是不空的,不可作假的。正因我此时有所思证,方能证明我之存在非假非虚。” “以此引申,坚定心意,可不迷惑,不执着,就是觉者,能得自在。” 这时,店家上菜来了,果然是两人的西瓜,切好放在海碗里,端了上来,还有一碟盐水花生米,一盘新鲜的黄瓜片。 半壶浊酒,上面飘着一层绿色的如同蚂蚁般的悬浮物,这就是乡间野店能拿的出手的最好的酒了。 好在两人也不嫌弃,“紫衣侯”版周迅找出几枚细碎的银络子,大约有五钱左右,会账是差不多的。 那店家拿了银子,就去后面找钱,不一会儿就数出了六十枚铜钱,用一指粗细的草绳串着,送到桌上。 这边两人已经开吃了,秦风是真饿了,他已经一日一夜未进米水,虽然内功有成,但也感到饥饿,吃着花生米也津津有味。 倒是“紫衣侯”只是动了几下筷子,尝了点滋味,就不再继续了。 他不需要进食,可纯凭摄入天地之间的元气补充消耗。 “你说的话,点破了关窍。” “嗯。” “外物都可以是虚假的,难以证实,也难以证伪,唯有我,可以因为证明存在……只要我仍有所思所想,我此时就是真实,是唯一可以证实的。” “这就是唯心不空,一切法空。佛教玩弄空色名相,与诸子百家中的名家辩手有得一拼。” “可惜后人不肖,多有披袈裟,念佛经,做假修行,败坏西方大贤人的德行,难怪地狱门前僧道越来越多了。” “紫衣侯”叹道。 人们都说“地狱门前僧道多”,并非虚言,而是他亲眼目睹,这些年里,公府地狱之中,类似的僧道中人,零零散散关押了也有五六百了,几乎每月都有几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千人修行,一人有成,一事无成之人也只好求点人间富贵了。” “一旦误入歧途,死后有无人引渡,多半都会沦入地狱受苦,真是……” 秦风是感同身受,他其实也是那无人引渡的一员,好在周迅答应为他兵解,就能避免进入冥土各地地府之中过堂候审……这其实就是逃避了罪责,修士兵解转世可不就是落了地府的颜面,逃脱了地府阴律法网? “紫衣侯……你说要等的,究竟是谁?” 早上开始,周迅就拉着秦风一路步行至此,说算定了一人会经过这里,又说是故人。 “你不是怨恨被人算计吗?算计你那人也落入我算中,此时已经是彻底迷失了心智,沦入邪道了。” “我就是顺路,带你远远看他一眼,让你也好出口气,然后咱们还有咱们的事情要做。” 紫衣侯只是化身,周迅本尊在书院内,早就打好腹稿,要去清水真人那里寻摸一点家底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进城 一队官兵,披甲牵马,走在前面,后面间隔十几步,是走成纵列的刀盾手,再往后,是弓弩手。 大约有五六百人左右,沉默地走在官道上,严谨有序,只听见脚步声跟马蹄声。 “紫衣侯”跟秦风就眼见着这样一大队人马豪不停歇地从茶馆不远处经过。 “这里虽然是偏远的小城,可还不是边境吧?为何突然有边军经过这里?” 眼尖的秦风辨识了一会儿,从这些官兵的马匹,服饰还有装备样式,大致地判断其来自边境,属于边军的行列。 “你怎么认出来的?” 紫衣侯自然是早有所知。 秦风说了几个注意的细节: “一看军服样式,县兵和府兵装饰有所区别,不过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他们都没有盔甲,即便有,也不能每个人都有,只有军官才有配置。” “二看军容,县兵一月操练三次,每次两个时辰,也就你排个队列,哪能这种气势。府兵稍好些,可也强得有限,也就是样子货,可这队人马行军已久,还是在这么热的正午时分,竟没有一个抱怨的,光是军容上就显得难得……大夏承平日久,也只有边军才能维持这样军容。” “最后,就是那走在最后的军官,我曾见过的,他有个妹妹,曾经拜入道院,我与他照面过一次,他送妹妹上山修道……” “后来呢?” “紫衣侯”猜到了什么。 秦风低沉着声音,说: “后来她失踪了,我从此再没有见过他,只听说他在山门跪了三天,但还是没能找到他妹妹的尸骨。” “紫衣侯”笑着说: “于是他就苦练武艺,加入边军,现在混到了校尉,奉命前来剿灭乱党……以及伙同乱党犯上作乱的某些黑心道人。” “他这是报仇来啦!” 秦风摊着双手,似乎要从掌心里面看出朵花儿来。 “你说说,你们玉清道,都做了些啥?” “人家好好的富家公子哥儿,把宝贝妹妹花大价钱送去你们那儿学点东西,你们随便就给随便敷衍了事,给了部男子练的道法,这不是坑人呢嘛!” “为什么说尸骨无存,还不是你们根本不敢让人见到她的尸身,怕人家查出是你们草菅人命!” “黑心呐黑心!收了学费不教真东西已经算是顶顶黑心的了!你们还教错的,专门害人不是?” “难为人家一个富家少爷,为此破家灭门,把个惯会吟风弄月的嗓子都给毒哑了……就为了有朝一日来寻仇来了……” “紫衣侯”哈哈大笑,灌了一口绿色的酒汤,顿时皱着眉头,呸了一口,吐出点碎末。 “什么东西!” 秦风低头沉默了,这件事他是有所耳闻的,事后那经手的几位执事都被打发去了偏远的地方,负责一些杂活。 当时他也是曾打抱不平的,可终究事情是道院做错了,而且压下了此事,为了摆平后续麻烦,的确弄得那家人家破人亡…… 现在人家来寻仇,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不对啊?我现在不是已经除名了吗? “这跟我没关系的,要知道,那时候我也才是在干杂役的活儿,哪能说得上话,还不是上面的长老们一言而决。” 秦风解释了下,不过不想继续再说,转过话题。 “可这里为什么有边军?” “你说的故人又是哪位?” “紫衣侯”不紧不慢地喂了自己一粒花生米,道: “不是说了,剿灭乱党,甄家就是乱党,跟甄家混在一起的你们玉清道也是乱党。故人,可不就是顶风作案的宋长老喽,别急,你会见到他的。” “紫衣侯”的目光望向远处,似乎看到了什么: “别说玉清道还不是国教,就算是,插手夺嫡也别想逃得了好。当然,只是一个下院卷了进来,还不至于一下子打死整个玉清道,这算是一场警告。” “毕竟,玉清道牵涉的太多了。” 一片乌云缓缓遮挡住了炽热的阳光,带来了些许阴凉。 不久,两人就听见喊杀声,声响如沸,就在小城之中,大约持续了一刻左右,就渐渐安定了下来。 秦风咳嗽了几声,勉强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道符咒,默诵咒语,在双眼下一划。 “开!” 这是道门望气术,一种专门观察战场形势所用,能观军气,血光,判断出是否有埋伏,以及敌我双方士气如何。 秦风一眼望去,城中血光冲出,不算厚重,很是稀薄,几乎微不可查,可见这场战役死伤者不多。 也是,一个小城,居民也就数万人,哪来那么多乱党,最多几百号的家丁就算了不起了,对上正规的边军自然是算不上什么麻烦。 就是好似见到了道院特有的传信金符,本是往这里来的,在半途之中却被一朵奇怪的乌云给截住了。 那乌云好生奇怪,居然往城中某处降下去了。 “那是……” 那是有人乘云下降,是道院的人。 “你看到了啊,你们那位宋长老可是不得了,事发了还不准备逃,临走还要杀几个人解闷呢!” “紫衣侯”幸灾乐祸地揭开谜底。 “就你这个病秧子,还有一口气吊着,就别想着救人什么的了,等事情了结,咱们还有事要去办……你们玉清道可真是藏污纳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魔门弟子呢!” 果然,秦风不说话了。 “紫衣侯”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两人就顿时消失,仿佛经过一道五彩的光形成的隧道,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好似是半刻,又好似是一天,最后出现在一处民居内。 “哇……” 秦风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吐血。 “紫衣侯”上前扳开他的手,一把喂下符水,顿时清凉的气息温养全身,病情得以缓解。 “这里是城内啊!” 远处,还能听到盔甲碰撞声,有重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还有隐约的啜泣声,哭嚎声,求饶声,最后,就是鞭打声…… 相隔的不是很远,也就是一条街的距离。 城内的边军,已经攻破了乱党,正在用刑拷问,抄家发财。 第一百一十二章飞升之秘 街道上还有血迹,跟随着军队的伙夫牵着装满水桶的牛车,顺着街道洒水。 虽是已经草草收拾过一遍,可是地上偶尔还能见到零星的铁片、布条,当然少不了的血肉碎末。 血腥气弥漫着,直让人觉得作呕。 “回神了,回神了!” 一只手从旁边探过来,晃了两晃,秦风茫然地看过去。 “紫衣侯”见他转过来,道: “我还有点事,临时要离开一会儿,你好自为之罢。” 说罢,就塞过来一柄缠着布条的木剑,又交代着: “觉得自己熬不住了,就用这剑自己兵解,剑身上附着的灵符会带着你转世。” “记住,不可沾染血污,不可在军营之中,以防煞气损伤元神。” “尤其是不可让染过血的兵器刺伤,假如你不希望下一世变成痴呆傻子的话。” 说完,他身影一闪,就动用“缩地成寸”之术,几次闪烁之后,就消失无踪。 秦风收好这木剑,就着这处民居屋檐下休息了片刻。 “要不要现在就兵解?罢了,不是说宋长老来了这里,我且去见见他要做什么。” 秦风的身子越发虚了,不得已,他从破败的民居内找了根顺手的竹竿,拄着上路。 这处院子倒是好似商人之家,只是大门直接被拆掉了,里面也是空无一人,值钱的家当都被搜走,零散东西乱了一地。 大战之后,街头巷尾几乎见不到人,只有军队,还有随军的后勤。 此时的军队,除了战兵之外还有伙头兵,转运兵等不怎么上战场的二等兵。 通常战兵数目只能占到总数的一半。 战兵战场拼命捞功升官,战后抄家发财,非战兵只能打扫战场,做着谁都不稀罕干的活儿。 这会儿,秦风只能见到这些穿着号服,抬着尸首、清理街道的伙头兵了。 见到秦风过路,看也不看一眼,只是瞧着他这身打扮非富即贵,用料罕见,不愿意多得罪。 秦风本来还想着拿出身份文牒应付盘问,谁知根本无人上前。 他本人拥有好几份身份文牒,都是真实的,现在用的是京城户籍,是一位游历四方的举人,有功名在身,而且在京城还有些名望,是个不大不小的才子。 这当然是假身份,不过举人的功名可是她自个儿下场去考出来的,起码在这个地方不至于会被识破。 秦风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依稀记得方才见得那云气往城中偏东方位置下降,料想着宋长老去了那里,干脆就顺着大道,一路往城中心走。 这小城也不大,只是稍作逗留,秦风就确认了自己的位置。 “宋长老,我果然还是,想问问你······” 拄着竹杖,秦风艰难地向着远方走去。 ······· 清波水榭,长亭,风吹满袖。 周迅一袭素白长袍,正襟危坐,皱眉思索片刻。 “啪。” 于棋盘一边角落落下一子。 清水真人紧接着就贴上一子。 “道兄,你快要飞升了,可曾想好了去处?” 对弈时,周迅这么问着。 对面的清水真人笑问: “尚未决定,我没什么师承在上界,去处也不多。怎么,道友难道有什么好去处不成?不妨说来听听。” 飞升仙人的去处不少,若是在上界有师承的,那自然要去上界师门所在,以后也不是无根浮萍。 像是清水真人这种无门无派的散人,就难过许多了,初次去往陌生的上界,一时间自然难以抉择。 除了五方天帝开辟的仙界,还有一些别的帝君也有自己的仙界,三清道尊自然分别有三清境,不过这些通常难以感应,一般不对下界初成天仙的仙人开放。 除了仙界,还有地仙界,以镇元子所立地仙界最为出名。 很多无根基的散人天仙,都去往了这处仙界。 地仙界与三清道统不同,更非是天帝嫡传,倒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散仙的聚居地之一。 “你飞升时,有三处去处你定能感应得到。” “其一就是南天门,南天门是掌控此界的天庭入口,以你的道行善功,飞升过去可直入凌霄宝殿,受封神职,做个早晚点卯的神仙。虽然要受拘束,但是好处也不少,怎么也能在斗、雷、火、瘟四部之中得个正神之位,加上天庭有许多外人不知晓的宝物,修行之上也不至于会落下。” 清水真人笑而不语,显然不怎么乐意,飞升上去还给人伏低做小。 周迅继续说: “其二就是地仙界,地仙之祖是个大方和善的,每隔那么些年,不时就有个法会,开讲亚混元道果,自洪荒开辟之初就已经得道,除了寥寥几位之外,道行没有超过他的。这地仙界,又没有仙界的规矩大,是个好去处。” 清水真人有些意动,不过还是等他继续说下去。 “最后一个,是紫霄仙域,是八景上真开辟的地仙界所化,此界不拘是谁吗,但凡道行功力足够的,就都能感应到仙门,也是距离最近的一处所在。” 距离最近? “距离?” 清水真人未曾听过这个说法,来了兴趣,知道是门派的秘传,,不禁前倾着身子,做洗耳恭听状。 “虽说有仙门接引飞升仙人,但实际上虚空之中也是有近有远的。仙门存在的时限内,若是不能及时赶到,接引金桥消失,就很容易失落在茫茫虚空之中,被卷入别界空之内。” “至于距离,其实也是看功行的,功行厚的,自然就觉得近些,功行不足的,自然就觉得遥远。” “不管你到没到,这接引仙光、金桥可是不等人的,时候一到准时消失。” “是以,飞升之前要仔细感应,估算自个儿的功行,太远的仙界还是尽早放弃,别错过了好好的飞升之期。” “这样啊······” 清水仙人陷入沉思之中。 周迅趁着机会,悄悄将棋盘边角处一枚不起眼的黑子,换成了白子。 过了一会儿,清水真人似乎下定了注意,周迅注意到,他整个人更加缥缈了一些,距离尘世越远,距离飞升越近。 第一百一十三章道兵 “真是没想到,飞升也有这么多门道。若不是周道友点破,怕是我也可能就此错失良机。” 清水真人忽然抬头望去,空中一阵阵闷响,大片大片的乌云搅动着,形成漩涡状,向这边聚集过来。 两人都是面色微变。 “没想到这么快·······来不及了!” 他望向周迅,抛出一枚黑不溜秋的块状物,似乎是个令牌。 随后,整个人向后飘去,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后面拽着他跑。 轻盈的身姿,迅速飘向空中。 远远的,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这枚令牌,其中沉眠着道兵,原本有五千六百之数,早年为我护道时折损多次,虽说零散有些补充,也只剩下三千多。 我知周道友你心有丘壑,把他们托付给你了,也不算埋没来的。在我离开之后,希望你善待他们。” 这不仅仅只是调集道兵的法宝,更是鹿鸣书院传承的信物。 感应之中,这件黑色令牌之中有一片昏芒虚无的空间,其中沉睡着三千多深浅不一的气机,只要催动,就能唤醒它们,召集到现世之中作战。 远处天际,大片大片的雷震,无雨但有雷声,声声催促,渐行渐远,似乎随着渡劫之人的远离而离开了。 “云中有火烧色,不仅是雷劫来劈,还有火劫来烧,希望他能安然渡过吧?” 不管是不是渡过,大约都不能再见面了,起码在这一界是的。 周迅收好令牌,就要离去。 一道琉璃色遁光落下,穿着襦裙的少女急切地拦住周迅。 “他人呢?他去哪儿了?你快告诉我啊!” 来人正是白露仙子,几天不见,似乎气机有所上涨,表露在外的年龄也增了几岁,如同十四岁的少女一般俏丽。 不过此时的她面有愁容,盯着周迅,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感觉。 周迅心下叹息一声,指向一处: “方才张道兄有所领悟,气机感应之下,天劫随即来临,为了不打扰到此地凡人,道兄已是将劫云引入那边空中去了。” 顺着他指向望去,确实可以隐约见到一片不寻常的云彩,不过转眼就不见了,看起来仙人飞得更高了,也更远了。 “明明还有两个多月的,说好了要陪着我的……” 少女仙子的眼眶都红了,跺着脚,瞪了周迅一眼。 “定是你这人搅局,我回头找你算账!这事还没完呢!” 说完,身边腾起大片云雾,裹住,轻踮脚尖,衣襟飘飘然,就升了上去,随后在空中闪了两下,化作一道白虹,破空而去,拖着长长的白色尾焰。 周迅烦恼地扶额,这次看来是得罪这位姑奶奶了,谁能聊到张仙人会答应了要在最后期限前一直陪着她呢…… “罢了,大不了躲几天就是了,她的千三大劫也快到了,没多少空闲找我麻烦,过一阵子再说罢!” 法宝入手,周迅探入气机,发觉其中原本祭炼过的痕迹已经消失。 但凡有主之法器,法宝,都有经年累月祭炼后留下的气机,以便御使如意。 现在没有,自然是原主费尽心思抹去了。 “张道兄应该是早有打算了……” 周迅的气机游走一圈,就退了出去,只是略微祭炼了一下,勉强可以使用些许能力。 催动令牌后,一点乌光打出,在身前出现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漩涡,大约有一人高,一身款,其中气团不断旋转,漩涡中不知通向何处,只是一片昏暗。 不久,陆续有披坚执锐的甲兵,穿过漩涡,来到凉亭里。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这些戴甲之士各自穿着合身的鱼鳞甲,脸上带着面具,手上持着青铜兵器,腰间配着长剑,腿上绑着匕首,脚上踏着羽靴,背后或是背着标枪,或是背着弓箭,俨然一副武装到牙齿的样子。 他们各自沉默寡言,也不问周迅是谁,只是默默地排着队伍,以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队,整齐地站成了十队的方阵。 道兵也分种类,有以凡人武者编练的道兵,教授粗浅的炼气法门,打熬筋骨,再排兵布阵,以奇门遁甲之术训练,十年即可大用——人间王朝多用此类道兵,以镇压境内不法修士,异类等。 除了以人为道兵之外,还有以成气候的小妖为道兵,多为一地妖王;有以水族为道兵的,各处江湖水域中的水神常备。 还有一些就是纯粹的外物了,比如周迅眼前的这些。 看似活物,其实也确实是活物不假,但却是以道门“撒豆成兵”秘术祭炼而出的道兵。 撒豆成兵,豆子不是凡间谷物,也不是豌豆,也不是绿豆,而是事先备好的材料,以祭炼而成的道兵,为了方便储存,收纳于豆子之中,用时抛出,迎风即涨,可大可小。 “若是三茅真君门下还有张天师门下,身上有天庭神职的,再多祭炼一层,用时召来天兵天将一缕分神入驻,更是倍增威力。” 周迅弄清楚了这些道兵底细,就有些惋惜。 这些道兵只懂得听令行事,虽然有不弱于武者的灵敏身手,也能知道结阵对敌,看似与常人无异,但是其本身仍是死物。 战斗时发挥水平全看指挥之人本身。 不过凭借其本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惧通常道术的身体,用的好了,也能比得上千军万马。 周迅打出法诀,收回漩涡,将令牌收回,就通过令牌感应到一百个小小的光点,正是这一百个道兵。 通过令牌,可以指挥道兵,对其下达指令,原本其中就有大大小小上万条详细而琐碎的指令,周迅大略地看了看,就知道是原主曾经应付战役时事先整理的。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管是找失物还是打扫战场,或者是潜伏刺探,都有过对应的指令,现成的就能拿来用。 只需预先给他们下达一系列的指令,以及为可能遇到的意外做好备案,就不用时刻盯着他们。 这些道兵虽然是死物,可也有智慧,不弱于常人,加上有以往经历的战斗记忆共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杀戮机器。 第一百一十四章秦风之死 空中爆出朵朵烟花,五颜六色,一点白芒闪到周迅身前,停住不动。 “这么快?” 周迅右手拂过,那白芒中显出人影,只有两指长短,淡薄透明,正是秦风的容貌,被一团白光裹住不散。 “这么快就完了?见到故人了吗?” 秦风笑着点头,拱手道: “总算是还清了以前的些许人情。” 周迅也不去问他到底见到了谁,又做了什么,只是点头。 “人情债最好是还清为好,免得带到下一世。利滚利,债加债,人情正如印子钱,早些还清,心里踏实。” “去吧。” 秦风又拜了两拜,方才被周迅送走,预先已经说好了来世转世人家,给足了银钱,定下了盟约,此时托生不会受到阴司鬼差的干涉。 转世托生人家之前,先要算定命格气数,堪舆地理风水,预先说好人家,给足银钱,得其同意之后,设坛做法,祭拜天地神灵,盟约就此成就。 不这么做也能托生,只是之后的事情就多半随机了,可能下一世根本没几分修行的天分。 周迅也是事先堪定了好几地的风水,又查访了适龄夫妇,打探了其家庭的过往,这才得了五家作为备选。 身家清白,祖上有阴德余荫为佳,家中世代都是良善人家,没有不良嗜好,无有隐疾············ 最后选定一家,又是托梦,又是送礼,还要买通阴司与其祖辈之灵交涉········· 最终这事算是成了,此去,秦风会在那户人家托生次子,身体健康是可以保证的,至于有无修行天分,还是难说。 这么转了许多弯,虽然复杂,但胜在没有太多隐患,阴司那里也会有一份备案。 其实这就是周迅下多了地府后灵光一闪山寨出的法子,其原理还是钻了阴司的空子,若是从前阴司鼎盛时期这么干肯定不成,可现在地府不是唯一的阴司了,这就留下可以操作的余地。 司职死后善恶审判、善恶报应的阴司地府,跟追求长生不死,今生成道的仙家,自然是天然存在某种对立的。 又是一招手,凝成一面水镜,镜中显出秦风元神所在。 此时秦风已经来到一处古朴的宅院之种,飘然落下。 步行几步,进入里间,有一位孕妇午后酣眠,至此时未醒。 秦风又上前瞧了瞧,辨明了托生之母,上前拜了两拜,便随着感应,化作一点白光,投入腹中。 那孕妇梦中,也是躺在塌上,见外面有一人入内拜下,随后不见。 梦醒,方知是梦。 “此时胎中魂识未生,正是投胎好时机,秦风运气不错。” 周迅点破水镜,一点灵光透出,送至那家,化作一阵灵雨。 “好歹也是托梦过的,总要善始善终。” “就以此细雨,权做异象,免得以后被人小觑了。” 此雨绵绵,如牛毛般细微,无声无息,滋润着大地,直下了一日一夜。 虽是夏日,却如同春秋两季一般凉爽,因为周迅这雨中,带着消暑的寒气。 雨后,后院外,枯木抽芽,池中莲开,馨香百步。 那孕妇见到异象,思前想后,又念及前几次托梦之事,以为此子不凡,将有大器,夫妇两人秘而不宣,这些都在预料之中。 …… 又是一夜过去。 仍是那处小城中。 城外一处小路旁,对着棺椁,几个男女披麻戴孝,跪在道边,烧着纸钱。 “秦师兄,一路走好。” “秦师兄,虽然我们不熟,但我不会忘记你这份情谊的。” “每年今天,我们都会给你烧纸钱的,希望你在下面少受点苦,早点从地狱出来。” “秦师兄……呜呜呜呜,是我们连累你了……” 几个被秦风救下的同门,不管平日里是否相熟,都是垂泪缅怀。 他们昨日原本已是眼看要被抓住,是秦风及时赶到,救下了他们,引开了官兵。 “秦兄弟,我甄丹阳向来不服人,这次是真服了你了。你放心,你交代我的事,我竭尽全力,也要给你做成,不然,我哪有脸下去见你……” 甄丹阳是唯一一位非道院弟子,是甄家人,旁支,有些富态,但很精明,约摸四十岁。 事变前他在城中米铺里面查看账本,因为这是他私房产业,是而并未对外人透露,这才侥幸脱身。 秦风知道他走南闯北,有本事,远不是这几个少在外边行走的同门可比。 眼下道院就要大变,失了庇护,他们这些无甚背景的记名弟子多半无处可去,就对甄丹阳隐约点出了甄家与道院的不利境地,并且指明了鹿鸣书院的方位。 在甄丹阳的主持下,几人寻机收拾了秦风尸首,借着道术遮掩,潜出城外,在这里下葬。 事急从权,几人都是一夜未睡,强撑着哭了一会儿,就匆匆掩埋了棺椁,擦拭掉往来痕迹,又留下几处明显的方位,这才离开。 之后,几人商议着去路。 一个女弟子,唤作明红雨的,哭得跟泪人似的,她是在场中跟秦风最相熟的,也是最伤心的。 在她看来,秦师兄就是为了救她才站出来,被官兵围杀而死的。 她红着眼睛说: “秦师兄说过,宋长老已经入魔,杀了亲侄子,还叛出了道院,让我等速离此地,隐姓埋名,去往鹿鸣书院躲过风波。” “他还说我宋长老明里暗里害死了三五十人,不是失踪就是死因离奇,就是被宋长老夺了元气……” 甄子丹也开口说: “不管是真是假,秦兄弟说道院有变对半是真的。到了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其实咱甄家跟你们玉清道都参与了上次四王之乱。” “什么!” 众人都大吃一惊。 甄丹阳长叹着。 “若非如此,甄家可是出了三代贵妃的,接驾十三次,何等显赫门户,哪里会落得这个下场!唉!” 他也是气苦,家中掌权的不是他这一脉,偏偏出了事他也要连带着灭族,谁不知道参与夺嫡之事好比豪赌,可他说的话也没人听啊! 这都要等到出了事,快事发了他才隐约有所耳闻。 一个男子若有所思: “去年年终,听闻宫中有位老太妃薨了……” “正是我家甄太妃,这是当今要对甄家动手的预兆了!” 甄丹阳不蠢,甄太妃就是一面晴雨表,是甄家的靠山,甄太妃不倒,甄家还能保存。 “去年可热闹了,京城连续薨了三位太妃,一位贵妃,两位良人……” “总之,甄家是不行了,道院也不能回了,怕不是很快我们就够上海捕文书了。还在,我这里还有准备。” 甄丹阳早早备好了马,单门独院宅子,这都记在另一人名下,还算安全。 几人休息了片刻,甄丹阳又拿出几份伪造的身份文书,上面还有履历,籍贯,出生地的官府大印,都是游学的士子,还有秀才功名。 “这是我为了以防不测,预先备下的假身份,上面的官印都是真的,在官府也有备案,有的是十几年前我就备好的。县官三年一任,当初收我钱的那些人,现在多半都不知道调任去哪里了,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被拆穿的。” 甄丹阳自己没什么可得意的,这都是生意场上常有的事情,他生意做的不大,胆子却小。 几个初次下山的弟子都是看得新奇,这文书做工精美,比他们本人的度牒还要好看,比真的还真。 “鹿鸣书院,我以前听过,据说是前朝末年所建,鹿鸣学派就此形成,不拘百家,无论佛道,是一等一的求学之地。只是,秦兄弟为什么要我们去那里呢?” 甄子丹问着,他并非修道之人,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了。 “我知道,鹿鸣书院有仙人,都有千年道行,咱们道院长老都不是对手。” “躲在那里,官兵不敢上前,宋长老也不敢冒犯。” 总有喜欢八卦的弟子,知道这些个事情,毕竟都在陈州,距离不远。 第一百一十五章苏华府中风雷动 晋州,苏华府,小青山。 此处属寻常山野,灵机匮乏,也无人居住。 晨曦破晓,东来紫气,洒遍山峰。 盘膝而坐的少年道者,双目微睁,不紧不慢地吸入一点朝霞中的紫气。 这等紫气,并无神秘之处,也不是向外去寻,外间天地之中并不真的存在那么一种紫气。 所谓“采集东方初生之紫气”,其实是取旭日初生之绵绵生机之意,以此借假修真,调理自身精气神,吐故纳新,使其生机勃勃。 环境能影响人,人也能影响缓环境,这就是内外天地之间相互感应。 有道行的修道之人更注重这方面,懂得借助外界天地的时令,按照对应的季节与时辰,来炼气存神,可事半功倍。 这就是“盗天地之机运,察古今之变化,夺造化之玄妙”,其实也就是这一点一滴的细节累积起来的。 名师与庸师,道行的高与低,区别在哪里? 也无非就在于这些细节方面的把握了。 至少在人间的修道人之间,彼此道行高低差距,只要几个问题讨论下来,大约就能知晓了。 修行,是个非常精细的苦功夫,更是一门艺术,绝不是看了几本书就能轻易上手的。 书里面写的再详细,也总有没写到的问题。 前人遇到的门槛瓶颈,后人未必遇上。 前人一跃而过的坦途,或许对于后人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何也? 人各有不同,悟性,根骨,天分,机缘,身高体重,穴窍的位置,都是不同的,自然会遇上不同的难题。 这个时候,一位明师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出身名门大派,可以时时请教,更有前人手札参考,不必自个儿瞎琢磨,先天就比野路子的散修高明许多。” “大派出身的,只需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多半都能成才,更看重心性毅力,个人才情悟性反倒其次。” “自从下降此界,少了门派支持,我有时心有疑惑,连个讨论道法的人都没有,近来更是有心力交瘁之感……还是要有几个能讨论的道侣才好。” 慨叹一声,周迅已经开始怀念起鹿鸣书院的日子了,张清水还在时,以他千年的修行,也是少有的能有资格跟周迅论道的人物…… “可惜,他已经不在世了。” 掐指一算,名为张清水的道人在三日之前,便已经度过天劫,去往了紫霄仙域。 “我还未见得此界的地仙劫数,不知会出现什么?” 周迅特意出现在苏华府境内,在这小青山上渡劫,并不是随意选择。 “这里在风水上没什么好说的,在地下却隐藏着前人埋下的阵基,略显破旧了点,渡劫时稍稍抵挡一二也还是能行的。” 周迅心中存想出禁阵模样,用力催发,不久,山谷间飘起云雾,白色的雾霭笼罩起来。 朦胧间,小青山只露出一点影子。 “差不多了,维持这个程度,大约能坚持半个时辰。” “积蓄地气的灵池残损度太高,也就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再不迟疑,周迅全力以赴,调整自身精气神达到一个巅峰,然后,猛地,向上冲去。 仿佛冲破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一样,空中回荡起震耳欲聋的雷声,风雷交响,云气聚集。 顷刻间,小青山附近十几里地,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云层。 “雷云,这是雷来打我了!” 雷,在道教法术之中占据特殊的地位。 雷法,向来被视为杀伤力最大,也是最强的法术,没有之一。 它在一定意义上,代表着天道的惩罚,具备很强的针对性。 尤其是渡劫的时候,雷是不能少的,也是最可怕的。 轰隆声作响,在半空中震动。 随后,筷子粗细的落雷打下,被山顶的一杆杏黄旗引偏,打在旗杆上,顿时旗杆燃起火来。 第一道雷,偏了。 周迅并没有意外,雷喜欢击打高物,很正常。 但是有时例外,渡劫中的修道人,自身小天地与外天地的气机未曾达成平衡,对于雷电的吸引,更在旗杆之上。 趁着机会,周迅默默调理自己,收束因雷霆落下有些紊乱的气机,努力使得内外协调。 这就是渡劫的诀窍了。 要想渡劫,首先要明白天劫的由来。 虽然传说中是天庭降下天劫考验修道人,但是这只是谬论。 实际上,任何类似的天劫,地劫,甚至人劫,都是因为自身气机与外界天地达成的平衡被打破后,引发的一种现象。 就好比此刻,周迅如不能重建内外天地的平衡,那么这雷劫就不会过去,迟早还会找上门来。 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剔除杂气,纯净气机,同时从雷劫之中的纯净气机达成一致,调整自身,以致和谐。 这就是“提挈阴阳,把握五行,内外相同,本来一体”的道理。 修道人识破内外相同之理,就是知道人身也是一个小天地,若想长寿延年,自然要与外天地越贴近越好。 参悟自然,调理自身,就是道行精进的体现。 周迅是此道高手。 不出十息,他已经把握到了要领,而此时雷电已经落下一十七次。 好在小青山四周的白雾越发浓郁起来,有如糨糊一般,筷子粗细的雷电打下来,白雾中就有一块为之一空,凸出一块空处,电光也被雾气吞没,再没有能接近周迅身边的。 不久,周迅身上气机再变,接连数次变化,逐渐隐入自然万物之中,不分彼此。 空中雷云震响数声,快速散去,不多时,就见得晴空如洗东方,一轮红日初捧出,在雾气之中也能见到。 “雷劫属天,是天劫的一种,现下已经度过,下面还有地劫,与人劫。” 小青山附近的白雾有些稀薄了,不过阵法还能再坚持片刻,这种残破的阵法,一经催发,也就只有半个时辰的寿命。 现在,还有不到一刻了。 周迅取出一块青铜的旧罗盘,上面刻有伏羲八卦,滴溜溜一个勺子旋转不定。 这是书院的收藏,承接了令牌的周迅而今与白露一样,都是鹿鸣书院的实际掌权人,自然能有资格取用内库中的法宝。 来到此地时,周迅就大略地测算过附近的风水,此时不过是再测算一次,确定自己渡地劫的方位。 地劫来源于地,顾名思义,就是要到地里,土中。 假如不想以后跟人斗法逃生时,莫名其妙被泥石流掩埋或者走到某地脚下冒出天坑,那还是不要企图逃脱为妙。 这是比较微妙的一劫,可能有些修道人认为这不算什么劫数,无非是找个地方,把自己困在地下而已。 其实不然,这一劫还是有凶险的。 因为地劫,很可能伴随着人劫,天劫一起到来。 想想看,天上打着雷,脚下地陷有天坑,不远处仇人也快找上门了…… “这里不错,应该有地下水,暗河,可能有溶洞。” 寻到一处好地方,周迅落下去。 不经意间,一觉踏空,地陷,出天坑,周迅自然而然地掉下去了。 随后,泥土石头掩盖住了一切。 按照算定好的计划,周迅使自己悬空在地下溶洞之中。 敛息,变化,潜行…… 周迅化作一粒微尘,附在一枚倒挂的钟乳石上。 水滴声,一点点打在下面,回荡在溶洞里。 不知不觉,周迅感应中过了七十二个时辰。 地劫已过。 周迅一提浑身气机,震开溶洞,破地而出。 这样,就只剩下人劫。 其实旁的修道人,尤其是散修可能只有一个雷劫,远不必这么讲究,他们大约也不会引来天地人三才劫数。 周迅是积累过于浑厚,又是上乘法门修成的法力,紫府天地于外界的影响也不是区区几个地仙能比的。 论吞吐灵机,一个周迅能比得上上万地仙还有余。 周迅的紫府天地,再如何小,那也算是一方洞天世界了! 修行过于高深的法门,大约都有这种“幸福的烦恼”。 就好比某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修行不过短短几十年,就证得了长生不老太乙仙,但隔五百年就有雷打,再有五百年就有风吹,接着又要火烧……所以,才会有变化之术,给他预先躲避灾劫。 周迅这门道法,会有三才劫数。 所谓三才,即天地人,天劫之后是地劫,地劫之后是人劫。 别看很有规律,周迅应付起来很轻松,其实相当危险。 雷劫下来时,若非有阵法抵挡,其实很难在短时间内调整好自身气机。 你要知道,这一步不完成,雷劫就不会停下,会越来越重,间隔越来越短,霹雳越来越多了,躲避起来越来越难,抵挡起来也是越发艰难。 这一劫拖延久了,连同地劫,人劫都会接踵而至,不知多少人都是倒在这里。 有人就是躲避雷劫时,遭遇地陷,地震,泥石流,山洪爆发,火山喷发…… 假如不死,还有以前的仇家,寻宝的猎人总之不怀好意者,纷至沓来,试问你怎么不死? 正确的渡劫法门,就在于像周迅这般,快速应付掉天劫,自行选择地劫地点,随后养精蓄锐,以最佳姿态面对人劫。 这种劫难,都是越拖延越麻烦,到了后来往往都是绵延千里的大灾变,十死无生! 站在小青山上,扯过一朵云彩代步,周迅召来一阵强风,推着云往远处行去。 人劫,无非就是找个仇家,然后上门宰掉。 没有仇家,也可以行侠仗义,铲奸除恶嘛! “与其坐等劫数临头,不如我迎难而上,自己选择渡人劫的人选。 所谓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人劫的酝酿,跟天劫,地劫一般,都是需要时间的。” “在这段时间里,自己找人渡劫,是算数的。” 这其中牵涉到很复杂的命格气数,甚至前几世累积的孽缘,总之此时去找人渡劫,多半会在冥冥之中的一股牵扯下,跟有因缘牵扯的人碰到一起。 “人劫之中,但凡遇到,多半都是有前缘的,不管孽缘良缘,总之不是无辜的。” 或是陌生人,也许过去曾有过没还的大恩,许下过什么重誓,现在碰上了就得还了。 也许是这一世熟人,嗯,有什么牵扯,多半还是仇人,来讨债来了。 宽大的长袖里软剑震动,传出啸声,似乎有所感应。 “咦,那不是小胡子魏野吗?” 迎面山上,小胡子仙术士,跟他的几个队友,摇着旗帜,向这边招手。 按下云头,周迅与他照面。 “雇主啊,我们可是按照约定的,咳咳,那个,给你拿到了那把剑。” 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下,小胡子仙术士面不改色地从小萝莉手上取下匣子。 “这就是琼华的望舒神剑啦!雇主你看好了,这可是真货!” 周迅打开匣子一看,里面躺着一柄无柄的剑,剑身寒光吞吐,剑气内敛,只需要一眼,周迅就辨认出了,这的确正品。 “不管你们怎么拿到的,但货是真的,我就算你们完成任务了,钱货两清。” 周迅并不在意他们的手段是否光彩,实际上,换成他也一样要去偷的,琼华派不可能放任外人取走镇派神剑,谁来了都不行。 “那感情好,我们在昆仑惹了些乱子,要赶紧跑路,不然一会儿就该被人追到了!” 一边的萝莉巫女出言道,她似乎激发了身上的灵巫血脉,从少女变成了现在的萝莉体型,有继续变小的趋势。 周迅将预先说好的报酬,在他星界之门的公证下,如约交付。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小胡子仙术士匆匆说了这话,就带着队友,在一道常人不能辨识的光中,一并传送走了。 “星界之门……果然神秘。” 得了望舒剑,周迅本意是交给雪落用的,可是此时雪落已经不在周家了,也只好留下自用。 倒是缠在左臂上的清波软剑,一直跃跃欲试,似乎对望舒很感兴趣。 “正好,我这飞剑,只有灵性,还缺剑身,自己用真水祭炼太慢了,把这望舒剑作为材料,一年就能得到一柄上乘神剑,足以在此界镇压一派气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林如海设计功劳簿 苏华府,辰溪县。 县衙内,公堂之上,县令、县丞、主簿、典史依次跪倒,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典吏跪在后面一排,恭敬地低头听诏。 林如海后面跟着大队手握钢刀的魁梧侍卫,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大声地朗读着。 “制曰:·······擢林如海五州巡抚,加三品羽林郎,核查甄家谋逆不法之事…… 敕命——天元佑八十二年七月八日——之宝。” 这已经是林如海沿途路经的第六处县城了。 诏书念完之后,林如海捧在手里,向他们展示了一下。 圣旨是用的贴金轴,用上好玉蚕丝制成,正反两面都有祥云图案,两端有飞腾的银色巨龙。 林如海而今临时被提拔到三品,这诏书也是三品,有三色,黄,银,红。 为了防伪,圣旨的开头第一个字,必须写在右上角第一朵祥云上。 圣旨诏书林如海不敢须臾离手,在前面过第一处县城时就发生过有人企图毁坏圣旨的大事,因此,这时候林如海宁可多费心思,也要贴身保管。 县主官们都上前看过了圣旨,当时就是面有难色。 林如海收起圣旨,贴身收好,见到这种情况,冷哼一声。 声音虽不大,但林如海却用了功力,使在场每个人都能清晰听见。 “甄家耳目众多,手眼通天,更是欺上瞒下,阴谋不法,我原来是不信的。可是我这一路走来,现今却是不得不信。” 顿了顿,林如海怀疑地看向为首的几个县主官。 “尔等身为朝廷命官,不会也是甄家同党吧?” 那县令,县丞,主簿,典史当即就是大惊,急得额头见汗。 这事要是不立即说清楚,仕途可就毁了。 身为钦差,又是巡抚,本就有监察之责,更不用说这次还是来清查谋逆之罪的……一句甄家同党,就能把在场诸人送上断头台了。 县令是个四十多岁的老举人,家里花的钱,托甄家人关系补的缺,这时候也不得不站出来。 只见他陪着笑脸,小心地回答着。 “林大人,林大人呐……” 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你有所不知啊!” “这苏华府境内,甄家一手遮天,当官的要想站稳脚跟,就得,记住那护官符。”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贾家,王家,薛家,史家盘根错节,互为倚仗,即便是朝廷官员,得罪了他们也是轻则丢官,重则丧命啊!” 那县官用衣袖抹着眼睛,居然掉了眼泪下来。 “是啊是啊,林大人呐,我们苏华府的官儿,过得苦啊!” 另几个县主官也是上前帮衬着,纷纷声讨四大家族。 林如海不置可否,照着太师椅坐下。 这太师椅雕工精美,低调奢华,光是木料就价值十几两,不过还不算离谱,毕竟这里是一处上县。 过了一会儿,听得烦了,林如海睁开眼睛,喝了一声。 “行了,本官知道你们的苦处,就不必陈词滥调了。” “这苏华府跟甄家有来往的人多了,多你们几个不多,少你们几个不少,本官只是负责来清查甄家同党的,不是来抓你们痛脚的! 都好好地,把心放到独自里头去。 现在,我问,你们答,不肯答的,答不出的,就是失职;答出来的,答的多的,就是有功。” “本官会记下功劳簿,列名其上,事后这苏华府空缺,自然是优先自有功者中选用。” 拍拍手掌,随行的侍卫就有一人捧过一本厚厚的簿子。 林如海当着面打开,一页一页地掀开。 上面按照沿途经过的顺序,一一列举了各处县的“有功者”,零零总总,从一县之主,到六房书办,捕快衙役,还有马夫车夫等等,都有名姓,籍贯,地址,年龄,最后还有记载其“功劳”内容,后面附在签名,还有画押。 “这……” 这几个人都看得傻眼了,还有这种办法? 县令突然想到一事,既然有“功劳簿”,那有没有“失职簿”,或者干脆说“罪人簿”,“同党簿”,“甄家党羽花名册”之流。 却是自己吓自己,不敢再隐瞒,把小心思都收好。 看着那厚厚的簿子上一页页,一列列的名字,粗略数一下页数,怕不是有五六百人,提供了各种“证据”。 这县令还有县丞,主簿等人,都是一个想法: “甄家完了!” 唯恐落入人后,他们也只好绞尽脑汁地去想甄家的那些个自己所知的罪行,各种不法之事,还有甩锅,想方设法把自己曾参与过的那部分遮掩过去,或者直接说成被甄家恐吓威胁…… 一些陈年旧案,破不了的悬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栽到甄家头上,反正是苏华府这里的案子,破不了的官司多半都跟甄有关系。 这样,一份份新鲜出炉的“证据”就写好了。 再经几位主官推敲一下,弥补一些一看就知的漏洞,又互相掩护,遮盖过去一些涉及到他们自己的事情,最后还要把文笔润色一番,再誊抄一份,几人联名签字画押。 之后,再一一唤来县衙六房典吏,也是依法炮制,补充细节,增加“功劳”,最后一样是实名出首,签字画押。 六房中书办都问遍了,还有捕头,捕快,以及白条,也就是编外临时工之类的人,都要实名出首,状告甄家。 嗯,识字的自然要签名,不识字的不是还有同僚嘛! 大家都出首了,不能让你一人落后吧,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于是,整个县衙无论是谁,哪怕只是个打杂的伙夫,都有了画押,有了自己的“功劳”。 这一轮写下来,就意味着站队,必须死咬甄家,咬死甄家,不然后患无穷…… 即便真的有跟甄家牵连很深的人,这个关头,也是不敢不写的,稍有犹豫,背后几十双眼睛,就盯着你瞧呢! 都是一个衙门做事的,谁还不知道谁? 我们都写了,你不写,你是想作妖? 想拿我们的命去甄家邀功不成? 再看看另一边虎视眈眈的御前带刀侍卫,手就按在刀把上,那眼神,就像是在盯着从哪下刀似的。 不写会死! 写了可能会死! 同样是死,我选……可能会死! 死就死吧!反正不是我一个! 大约,后来者都是这种心理。 各种新鲜出炉的罪证,除了县内的几位主官还有六房的人有些干货,后面的其实就很少有真凭实据了,多半是些后宅阴私,穿凿附会,偶尔才有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林如海也不催促,也不急躁,就在旁拿着本《菜根谭》慢读。 “周小子的鬼点子还真不错,自从这个功劳簿一出,后面查东西就容易多了。” “这些人虽然每个人知道的都不多,可零碎的东西拼凑起来,也能知晓不少内情。” “甄家是死定了,但暂时不宜牵扯到其余三家,嗯,其余三家估计也不太妥当,这几年就要倒了。” “玉儿今年也有十四了,正好半个及笄礼,贾家那个老不死的,竟敢拿玉儿要挟我,哼,真是为老不尊!” “倒是周家小子,今年也十五了……” 林如海看着书,不觉想到了别处。 第一百一十七章依计行事 一圈事情忙完之后,天色已经黯淡下来,黄昏的夕阳,照着县衙正堂的匾额,反射着一点金红色的余晖。 “看来今夜要宿在这里了。” 林如海心中想着,唤来随行的一位文官,附耳吩咐下去,命人收拾官邸,先住进去。 至于随行的五百多人,除了雷打不动的三百羽林卫,其他人都是就近安排民居住下去的。 羽林卫那边自由安排,林如海也只是照例问候了几句,就不再问了。 带口信的小厮来到羽林卫为首的校尉那里,把话带到就算了事。 至于原本住在县衙内的县令,自然要委屈他一下,跟属官们住在一起。 入夜,官邸,天井中。 今夜不知何故,林如海有些睡不着,换上一身轻薄的单衣,就站在天井里望月。 虫鸣声不绝于耳,分散在四面八方。 夏夜的晚上总算是凉下来了,林如海静静地消暑,举头望着天空一轮新月。 月光正好,如同一层流水一般,覆盖在庭院的石板上。 天井的几根梁上,爬着葡萄藤,一串串挂着青涩的葡萄,也不知是哪个种在这里的,倒是有些年份了。 回想着这段时日的经历,饶是林如海自认为心智坚定,也禁不住有些慨叹。 “花无百日红,月只一夜圆,总是难以尽善尽美。人生之事,起伏动荡,谁能说尽未来,也不知我来日下场会是如何······” 幽幽地道出这么一句不详的话,林如海便不再开口,似乎陷入了沉思。 眼下他的境地,看似繁花似锦,其实不过是放在火坑上烘烤的耗子,急切间是上下无路,只能硬着头皮直往火中冲,为幕后之人做那过河的卒子。 至于什么三品的加封,还不是闲职?不过是面子上好看而已,惠而不费,要是自己死了,最多得个死后哀荣。 替人火中取栗,自然要有引火烧身的准备。 甄家真的是那么好抄家的嘛? 每年苏华府都有不慎坠马的官员,暴毙赴任中途的朝廷命官,林如海岂能不知?朝廷岂能不知?今上,岂能不知呢? 是夜,光阴推移,不觉已近乎天明,林如海竟是守着天井,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此时,林如海仍是精神饱满,未尝丝毫倦怠。 武道有成,精气神不同常人,区区一夜不眠,不过等闲事耳。 于林如海来说,安全更加重要。 不远处,传来弓弩声。 林如海听声辨位,瞬间听出是羽林卫的制式弩弓,三百步内能穿透皮甲,五十步内纵有铁甲也是枉然。 随后,果然听见一声闷哼声,似乎对面有人中了箭。 来人见己方行踪被发现,顾不上别的,就是一声唿哨声,瞬间做鸟兽散去。 羽林卫也不追赶,对方明显熟悉地形,贸然追踪是兵家大忌。 林如海镇定如常,只是自顾自站在原地,静待来人。 过了一会儿,听见脚步声,一位传令兵找到了这里,见到林如海,当即松了一口气。 上前说着: “大人,我等方才击退了小队蒙面黑衣人,都带有凶器,被打退后分散逃走。校尉大人让在下来询问林大人,行程是否还是一切照旧?” 林如海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你去回复李将军,就说·····一切依计行事,暂无变动!” “是!” 那传令兵抱拳一礼,就踏着大步离开。 “风雨欲来啊······” ······ 与此同时,苏华府一处僻静的山谷外,周迅悄然落地。 之后,没走出几步,整个人连带着衣服都变换了,正是贾府一位管事的模样。 去年元宵节时,这位姓李的管事,还跟着去甄家送节礼,顺便也给林家松了一份,两家都在金陵,正好顺路。 周迅变做这人的模样,并无什么用意,只是不想以真实面貌现人。 要是被人记下面貌,多少也是个麻烦。 毕竟,此行为杀人,杀人不留名。 “千面公子”、“怜花公子”也是他在江湖上一贯的称呼,虽然只是出现寥寥几次,但战绩惊人。 往往以周迅的身份不方便做的事情,就会由“怜花公子”出面打发。 久而久之,就积攒了一点声名。 此时,“怜花公子”再现江湖。 望气术是术士必修之课,哪怕是野路子的散修也会一点,其入门很简单。 不过各家各派的望气术,侧重点不同,看到的方面也是不一。 周迅一点眉心,再睁眼看去,世界一片灰白色,朦朦胧胧的,好像在水墨黑白画之中。 山谷临近官道,在谷口不远处,还有山谷上方,各有一朵红色的烟雾,凝聚不散。 其色赤红,好比狼烟,冲上空中,有十几丈高,极其显眼。 “这么显眼的军气,可比那些烂透了的县兵强多了,看来大夏立国不到百年,开国之祖犹在,这军队还没烂到根子里。” “不过·······这里难道没有精通方术的术士?这么明晃晃地埋伏在这里,连个遮掩都没有,隔着一里地就能被别的术士看见这军气了,谁会傻到被埋伏啊!” 吐槽了几句,全然破坏了怜花公子一直以来塑造的文人风雅之气,周迅摇摇头,收回法眼。 甄家的术士不在这里。 林如海的行程,早在之前周迅就已经得到通报了,即便没有林如海本人通风报信,就算只看他一路上大摇大摆地行动,也能猜出下一处,不出意外是肯定要经过这条路的。 这里的小山谷,往年连山贼都不肯呆,实在不是个好地方,太小了,并不适合做山寨。 就算算上官道旁的小树林,半人高的蒿草,那也最多能藏下五六十人。 嗯,道旁五十人。山坡上有百十人,合计近乎两百人。 这么多人,未必能胜过羽林卫,不过若都是带上强弓硬弩,突如其来之下,强杀林如海还是有些希望的。 可惜这是之前的估计······ 大约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因江南那些个大盐枭的缘故,每年至少受到不下十次行刺,林如海拿出当年苦读四书的毅力,日夜苦练武道不辍。 武道无有明显境界,还是在人身上下功夫。 一身血肉之躯,皮、肉、筋、骨、膜、血、髓,尽数修炼、改易,能成武圣之躯。 武圣之上,便是炼煞阶段的修行,成者可入虚无缥缈的人仙境。 林如海得女婿指点,而今皮、肉、筋、骨、膜都一一修炼完毕,而今已经在筑血如汞的换血阶段,是不折不扣的武道高人,放在军中,那就是千人敌。 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惧任何刺杀了。 “唉,我这个岳丈,也是个歹命的,上头三天两头塞给他一些冲锋在前的活儿,这被刺杀都养成习惯了。” “可怜我连媳妇儿的小手都没摸上,先就给岳丈挡了好几次刀子,天底下还有我这么孝顺的女婿吗!” “怜花公子”一身纯白,腰系香囊,手握折扇,扇上绘着美人图,就那么一副游山玩水的模样,顺着大道晃悠着。 为了不污了一身白衣,“怜花公子”还特意小心地给这身衣衫的袖口、衣领,绣上了净衣咒,用云纹掩饰,这也成了这个身份的一个标志。 第一百一十八章一僧一道携手来 “无良世尊!” “无良天尊!” “施主请留步……” 周迅的眼神锐利起来。 一僧一道,携手而来。 僧,是癞头和尚。 道,是跛脚道人。 此二人,各自心怀杀意。 “原来,这才是我的人劫……” 那两人似是等候某人,见到周迅时即刻迎了上来,连原本的事情都放下不做的。 “两位,叫住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周迅轻笑着,折扇摇啊摇,上下遮拦不定,轻描淡写地挡下了空中许多透明的冰针。 见到得意的招数被人轻易化解,僧道二人都是面色一肃,打起精神来。 “无良世尊,施主说笑了,我等来意,施主当是心知肚明,又何必装疯卖傻呢?” 和尚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可惜接下来,他口中的话未免大大地破坏了感官,使人对他难以升起好感。 “更何况,绛珠仙子还有神瑛侍者,大荒宝玉,这一件件一桩桩的,难不成还要我细说不成?” “施主还请不要与我等为难,不然就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勿谓言之不预也……” 跛脚道人,懒洋洋地在一边捉着跳蚤,他身上的破道袍也不知是穿了几年的,又脏又旧,似乎还在泥地上打过几个滚,理一理,起码有半斤泥。 在他们看来,眼前的少年多半还是会妥协的。 毕竟,他二人可是得道四百多年的散仙,本身法力神通都是不弱。 就算这小子背后真有什么前辈高人,他二人可也是有倚仗的。 那绛珠仙子与神瑛侍者,可都是在天庭太虚仙境之中,挂名下凡历劫来的。 话说,这段时日,他们两人可是好一阵忙碌,到处都是变数,三十年前于算定的天机一日三变,到而今,竟然连薄命司的几个历劫仙灵的命数都消失了…… 警幻仙子连发十七道灵符,把他二人神识叫去,那是好一阵数落,完了又给下任务,不惜一切代价,除去始作俑者,天数之蛀虫。 须知天庭神仙之中,有不少司职,能干涉凡间的命数,比如月下老人,专管姻缘;比如太虚幻境的情海孽欲海,掌管一应痴男怨女的命数…… 然而这等命数,不是回回有效,更不是写下来就一定会发生,即便是天数,也是分定数跟变数的…… 不然,怎么会有人能长生不死? 其中原理玄奥非常,不是等闲仙家能解至少这警幻仙子也是解不得的。 癞头和尚,跛脚道人,有求于警幻仙子,不得已,只能受气,回头就径直去往京城贾府。 不看不得了…… 正看到林姑娘素手轻扬,一发拳头大小的火球迎面飘来,瞬间将一间房子,连带周围十几丈方圆的泥土,化为黑烟……连个灰尘都没有。 这火焰,端的融金销玉,任凭仙身道骨,挨上一发,空费百年修行,只见个烟火…… 道门修士,凝练精气神三味,养就离火之精,运化而出的真火,也不过是这般罢了。 僧道只能败退,连贾府都不敢呆,只是打听到贾宝玉早在六年前就在陈州丢了玉,从此以后就魔怔了,天天想着“林妹妹”,竟是连人都不认得了…… 紧接着,他们四处奔波,又见到“死而复生的”王家少爷,“雷劈不死”得了失魂症的双魂之人,“奇装异服”的半人半神的少女,撑着伞到处挑战大妖的一只小花妖,自称来自海外扶桑岛的阴阳家传人安倍晴明,自千万年前苏醒的古神,还有前不久肆虐各地的玉清道前长老,据说堕入魔道的邪魔宋灵…… 每一个,都在蚕食着天数,将警幻仙子倚仗权柄定下的天数……撕扯得七零八落。 他们也是心里苦哇! 这么多人,神,妖,非人非神,邪魔……就没几个他们能解决的。 就连那个看似凡人的王家少爷,还有看似觉醒宿慧的薛家大少,都有了一身不俗的武艺,几乎要摸到人仙的边了…… 想到这些天经历的苦楚,癞头和尚更是面有疾苦之色,又念了句大不敬的佛号“无良世尊”。 “施主,我二人乃是奉命前来,绛珠仙子与神瑛侍者下凡历劫,是早先预定好的天数……太虚仙境警幻仙子乃是上界的神仙,有正经司职,还请不要自误。” 癞头和尚与跛脚道人还是决定先好好说话,他们本身有求于警幻仙子不假,可不代表真的是对方下属。 要不是眼看着四九天劫临近,飞升无望,打算上天领份差事,做个无灾无劫的神仙,避过劫数,谁乐意这么给人干脏活儿? 要说他二人出身小门小户,没有门人弟子,这要是兵解转世,来世没人去引渡,不能入道,两三次轮回之后,今世累积的一点仙根就要消磨干净,从此泯然众人,不知多少世之后才有再次入道的机会。 这就是小门小户的悲哀…… 与其指望来世,不如今生放弃天仙大道,去天庭做个早晚点卯的神仙,有昊天上帝神力加持,一样能长生不死…… 可惜我就算是去天庭做神仙,一样也要门路,二人不知做了多少法会,请了多少神仙分身下界,这才得了个指点,警幻仙子处有一批仙子临凡历劫…… 警幻仙子掌握实权,有正经有头有脸的神仙,只不过在人间缺少几个跑腿的。若能替她看顾好了历劫的仙子们,以后上天得个差事不难。 可谁知…… 苦哇! 变数之多,简直难以置信,天南地北,遍地都是,这里按下,那边冒头……一时间,两个散仙都有分身乏术之感。 “好在,警幻仙子前次请教了天庭几位神君,得知如今乃是两方天地接壤之时,双方天道冲突,造成天机改道,命数莫测,会有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诞生。” “那些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我们只需要解决这个最大的变数即可。” 跛脚道人暗自传音过来。 “我多方查访,早已确定,这周迅就是导致绛珠仙子与神瑛侍者命数变化的根源!” “绛珠仙子一身道术,都是源自于他;神瑛侍者身边的通灵宝玉,也是在遇到他之后失落不见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摇唇鼓舌道阴私 周迅正要说话,突然看到远处隐约有人影出现。 原本想说的话,顿时改口。 “那我要是说不呢?” 周迅刷地,冷下脸来,握紧了扇子,此扇也是不错的法器,能用的上,暗中却已经悄然将飞剑散化为无形剑气,就待动手。 必须速战速决,然后去支应林如海。 打定了主意,周迅已是不打算在磨嘴皮子了! 似乎察觉到周迅的杀意,跛脚道人忙一拉癞头和尚。 “且慢且慢这位小施主,小公子,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咱们两个也就是为人办事,挣点辛苦跑腿的钱,打打杀杀的就不合算了。” 癞头和尚还要再说话,跛脚道人,急切间,把手捂住他的嘴巴。 “其实这一切都是警幻仙子的吩咐,有什么也不必冲着我们这些小人物发火,对不对?” “要不这样吧,您看是不是能另外约个时间,再谈谈,不管成不成,咱都好去交差不是?” 跛脚道人姿态将瞬间摆得极低,倒是令周迅不好发作了。 眼看着钟鼓声接近了,林如海距此不到三里地了。 冷哼一声,周迅大袖一挥,剑光一转,化作一道白虹,冲天而起,凛冽的剑气狠狠地震慑了这僧道二人。 瞬间不加掩饰地压力,有如实质,重重地加在二人身上。 周迅的法力磅礴不可思议,乃是一方洞天世界的总和还多,对上逗留人间的天仙都有优势。 跛脚道人跟癞头和尚都是闷哼一声,七窍都渗出血丝,已经受了内伤。 “果然,果然是谪仙人……” 咳嗽了几下,吐出淤血,红中带金的血丝落在地上,一片蒿草得了,化作碗口大小的灵芝。 癞头和尚也是头晕目眩,只是听到“谪仙人”三个字,又是浑身一震,面色更苦了,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没还。 “走罢,走罢……” 跛脚道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扶着和尚,不住地悲凉与无力。 “咱们也不要掺和这些个大人物之间的事了,实在是两头受气,唉!” 道人打定了主意,已是不准备再管了,那什么警幻仙子,让她跟谪仙人斗去吧。 “回去以后,咱们趁着四九天劫还有几十年,悉心调教出几个门人,等将来兵解转世后,再去渡我二人入道。” “无良的世尊哦……” “无良……那个天尊” 两人鞋不沾地,行走如飞,一会儿工夫,肉眼之中就不见了两人踪影。 这两人施展法术,几十息内就走出了几十里路。 见远离了那处山谷,才稍稍歇息。 跛脚道人,取出一份信香,用手点燃,就见一缕青烟,笔直向上三尺,就仿佛被截住了一般,沟通了上界。 大凡神仙佛陀、鬼怪精灵,都喜欢这种香火,调和异香,可沟通神明,轻动仙真。 跛脚道人所用便是一种合香,非常珍惜,倾尽他的家底也只买得起十几支,只敢用在要紧关头。 点燃此香,只需心中默默虔心祷祝,便能与身处上界仙境的警幻仙子沟通,若其有所回应,便会借此下降神念。 “真的要上报警幻?” 边上和尚问着。 跛脚道人盯着那缕青烟,不耐地说。 “不上报还能如何?你我能掺和进他们上界神仙的纷争吗?” “可别忘了,我们才活了多久,他们又活了多久!吹口气都能把我们掀翻到东海去!” 散仙若论品阶,大约只与山神土地之流相等,在人间逍遥尚可逍遥,在天庭也就是个寻常扫地种花的仆役。 “咱们是两头都得罪不起啊······” 和尚也是幽幽一叹。 要是他二人能有地仙道行,也不至于这么胆小,都是没有实力。 “警幻司职薄命司,掌管天下痴情怨女,这可不是那些看园子、撩帘子的差事可比,可见她也是个得宠的。” 跛脚道人其实挺羡慕有司职的神仙,好比警幻,不比费心修行,也不担心天劫临头,只要安心做事就能安享长生。 “这一回,她为了讨好这个神瑛侍者,不顾公器私用,将手下一大帮子女仙都给贬下凡间,连我都看得出是有什么算计。” 旁边插过一个声音 “似她这般做法,不像是正经仙真、上界神君,反倒很有些人间大户后宅主母,那工于心计、精于宅斗、打压小妾、排除异己的气象,想来那警幻也就这么点格局了!” “我也觉得她这般安排,不妥之处甚多,以后必有后患········奈何人微言轻,不敢谏言。” 和尚也是点头附和。 “唉······” 随后就是三人异口同声地叹气。 “怪了,今天这香都燃了这么久了,怎的警幻还不曾来?” 跛脚道人有些惊奇,却看那香已经点燃了一寸。 “莫非临时有事?来了贵客?” 癞头和尚猜测道。 天庭神仙虽有职责,但比人间清闲许多,除非当真是有事无暇他顾,不然怎么都该抽空查看一下的。 他二人替警幻所做之事极为要紧,往常警幻都是时时催促,很是关注的。 这时,身后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猜警幻此刻正在香闺沐浴,焚香洒扫,以待神瑛侍者光顾·······” 这个离谱的想法,居然令跛脚道人跟癞头和尚点头称是,大赞道。 “有理,有理!” “那警幻就曾有设计,令其妹可卿侍奉神瑛侍者,使二人结下孽缘!若是她狠下心来,未必做不出这种事情!” “无良世尊,这警幻为神不尊,以声色侍人,端的是不要面皮!” 和尚道士都有些看不惯。 幽幽的声音又从身边传来。 “哎······” “你们就不曾想过,你们知道了警幻这许多龌龊事,会有什么下场吗?” “死到临头尚未可知,莫非警幻这女人还会念在你们这点跑腿之功,就饶过你们?” “就算不杀人灭口,难道她还真的会履行约定,让你们上天为神?” 这一番话,说的这一僧一道都是满头大汗! 第一百二十章白虹贯日杀机现 扑通,扑通。 接连两声,一僧一道倒地昏睡。 “终于套出了话······” 吐出一口浊气,周迅额间微微有些倦容。 “这两人知道的也不多啊,只是跑腿的,哪里能知道内情呢?” 摇摇头,周迅摊开手掌,一阵清光蔓延过去,原地只留下一片蒿草。 并不打算乱杀人,周迅从一开始就设下了颠倒现实的幻境,将这两人拉入其中。 之后,一应对答应付,全是他们的臆想结合周迅本人的观照随时生成。 事先,周迅静坐一昼夜,于灵台存思之中,一草一木、一鸟一虫,都是活生生地从现世映照进入其中,并且将其灵性也“描”了进去。 是以,这两位散仙,毫无防备地陷入其中,自始至终不曾发觉异常。 当然,幻境之中的生灵,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真实。 “生于幻境,长于幻境,老于幻境,病于幻境,最终死于幻境之中,一方幻境,又岂不是一方天地?” “浮生于我,大梦一场,道君之下,何物不虚?” 凝视着掌心,那里有一个细小的弹珠般光团,其中沉浮着一方天地,那一僧一道连同真身都被周迅送入其中,短短数息之间,便被同化,也就是“虚化”。 虽然没有死,但从此也沦为幻造之界中生灵,再无反抗之力。 此时此刻,假若周迅心狠一点,动念摧毁此处幻境,其中一切都会随之烟消云散。 周迅透过这个小小的弹珠光团,看着那一僧一道,在其中受想行识、颠倒迷梦,生死不由自己,却茫然而不自知。 一时间身同深受······ “孰为虚假,孰为真实,谁又能说得清呢?” 越是在真幻虚实之路上行走,越是迷茫,总是隐约间觉得此刻自己是在梦中,而真我犹在梦外。 “佛家有涅槃之说,与我不谋而合,正是将天地视作一场大梦,涅槃就好比梦醒,真我自梦外而出·········” “我所虑者,无非是梦醒时分,梦外却没有一个真我,那可就真是·······” 就怕,就怕,你我都是别人梦中的一景啊! 梦境破灭后,真的还有个真实的我,会在梦外苏醒吗? 多想无益,收好这个幻境,周迅走向山谷深处。 后面,拖着长长的影子。 ······· “杀!” 断桥前,车队不出意外地遭遇了伏击。 左右两侧,半人高的蒿草里,猛地冒出几十人,拿着手弩,冲着车队一阵齐射。 手弩轻便而小,上好弦之后只能能发一次,这队刺客手中所持手弩明显是经过改装,竟然连发三箭,齐射三轮。 羽林卫不愧是天子亲兵,虽说从未经历过大战,但好歹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李校尉本人骑着黄鬃马,穿着全身甲,身上中了五六处弩箭,都被挡在外面,不曾刺透。 他出身名门,祖上本是军中宿将,这才能被选入羽林卫,年少成名,还是首次经历这样的阵仗。 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他拔出佩剑,向前一举,大喊着: “稳住!稳住!不要慌!” “长牌手,举起来!” “全部人马,立刻就地躲藏!” 随后,车队以大车为阵,构建了简易的防御工事。 林钦差跟着几个文官一起,躲在车阵中。 嗖嗖—— 不时能听见弩箭射出,穿过木板的声音。 林如海身侧,一个随行的副使面色又红又白,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半晌方才吐出话来: “反了,当真是反了,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手持弩箭,袭击朝廷钦差,这这,这真是六十年以来闻所未闻!骇人听闻呐!骇人听闻!” “这还是我大夏的土地吗?这里可是苏华府啊!在我大夏的内地啊!” 正在此时,又是一波箭雨,不知何处飞来一支弩箭,险险地擦着他的大腿,钉在地上。 “嘶——” 这个副使顿时不说话了,倒吸一口凉气。 还好这弩箭准头偏了那么一点点。 随后,这个副使更是面色涨红,压低了声音,攥紧了双拳,用只有自己听到的音量吼着: “甄家——” 林如海没那么多闲心关注着身边的副使,只是时不时听声辩位,躲过几支漏网的弩箭。 这些箭镞上都泛着绿光,一见就知晓是淬毒的,甄家这次是抱着让林如海“失踪”的念头,下了死手了! “想不到啊,甄家之主竟还有这种胆魄!” 虽然处在险境,林如海却仍然镇定自若。 弩箭是有数的,必须事先上好弦,刺客射完三轮就该贴身近战了。 论近战,林如海也许才是在场中最轻松的。 果然,很快箭雨就停了。 这次的刺客人数不多,也就六十多人,只是,连面罩都不戴了。 个个悍不畏死,一个死了,另一个接着上。 羽林卫也陷入了苦战。 挥剑斩断迎面而来的一只拿着匕首的手臂,李校尉又拔下插在地上的长矛,用力一下刺穿过去,血水冒出,却是刺倒前后两人。 那两人犹自冒死向前,口中吐出口水。 李校尉下意识地就避开,两口口水仍有一口落在左肩。 听得“呲呲”作响,他就知道不好,回手一剑砍下,两颗人头飞起,面带诡笑。 再看向左肩,铁甲竟然都被腐蚀了一层,冒着青烟的口水,似乎带着剧毒。 “阴蓄死士,犯上做反,这甄家怎敢!怎敢!” 惊怒交加,他几乎不敢相信,这还是大夏吗? “居然敢……” 咬牙切齿,他已经是怒极了! “乱臣贼子,果真是乱臣贼子啊!” 随后,他醒悟过来,这些个刺客,死时都是面带诡笑,不似常人。 倒像是……妖人的妖法! “果然妖人不可信!” 他愤愤地想着。 刺客虽然人数不少,但折损得相当快,不少刺客根本就是拿着血肉之躯去强行冲阵,将好好的战役,变成了白刃战,混战。 一切都乱了! 林如海是刺客主攻方向。 已经被三个刺客逼近,成功地将刀子递过来了! 一双白净,有老茧,一看常年握剑的手,伸了出来。 寒光一闪…… 第一百二十一章甄家势大也招风 四颗人头飞起,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 三个是近身的刺客,一个是不知何时换上随从衣服的刺客,自侧后方潜过来,却被林如海一剑枭首! “你们的身手不错,可惜……” 林如海收剑而立,一串血珠顺着剑刃滴下。 “杀气还是太重了……” 这些刺客并不熟练,可以看出军中的痕迹,一举一动都像个军人多过像刺客。 林如海判断着他们的身份。 “西南一带军队裁撤过,大约是十年之前的事情,这些人就是自军中退下的那批?” “招揽退伍老兵,甄家果然是早有预谋。” “嗯,阴蓄死士这条坐实了。” 手底下毫不留情,又是一击毙命。 林如海贴着地面,压着身子潜行,一口气血提纵上来,顿时起到了轻身的作用,整个人几乎摆脱了重力,在空中漂浮。 中途只需稍稍地借力,就能继续保持这种姿态。 然而周围的人,大都只见着一道淡淡的影子,一掠而过。 林如海进入一种奇妙的状态,整个世界都放慢了,而他快了起来。 他掠过几支弩箭,看着箭镞在空中,泛着隐隐的幽绿色。 从箭镞的样式上,他认出这是军中所用的手弩,专为探子使用。 按理说,这是不该流落在外的,因为每一支这样的手弩都会登记造册,等闲不会外流。 即便流传出去,也只是一两只而已。 “哼,此事过后,军中也要清理一番!倒卖军械,必有内鬼,甄家的手伸得真长·······” 还在想着,林如海大袖一挥,就掠了过去,随后,带起的狂风,大大地吹偏了箭镞的方位,最后无力地落在地上。 林如海本人,在战场四周不断穿行,四处腾挪,一时间,满场都是他的身影。 筑血为汞、练髓如霜,本就是由人身走向仙身的必由之路。 林如海尚在换血阶段,已经能够自如地运用气血,激发人身经脉穴窍,以达到近乎神通法术的能力。 气血激发五官大穴,便可增强五感,使人耳聪目明、神清气爽,反应力提升。 经络将穴窍串联起来,若是搬运气血得法,对应的经络经过气血,也会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显现。 武道,就是教人如何认识人身潜藏大秘,从而掌握气血的力量,后天开发种种能力。 锻炼筋骨皮肉膜,五脏六腑,换血,易髓,测穴、通络、明经······ 每多掌握一部分,就是距离人仙武道越近一步······ 到了筑血为汞阶段,气血凝练至极深境地,周身主要大穴都已经任意开阖,即便少数微妙的穴窍,也有所感应。 这是一个质变的阶段,在此之前,都是凡人,在此之后,就踏上入道之阶。 “袭击钦差,视同造反,当诛!” 林如海又掠过一处,收割了几个人头。 场面局势已经明了,羽林卫损失不大,只折损了不到二十人。 来袭的刺客无一生还。 收剑而立,林如海站在一边。 边上滚出来一个圆滚滚的人,头戴官帽,身上的官袍沾满了草叶和泥土。 那人抬头见到林如海,那是当场涕泗横流,上前就要抱住大腿。 却被眼明手快的林大人敏捷地避开,顺脚踢飞了他。 “哎呦,大人,大人轻些啊!” 林如海含怒踢出,特意用了巧劲,不会伤人,却很痛。 那人也是个富贵窝里出来的,平日里养尊处优,那里受得了这种待遇,总之当场就痛得面目扭曲,不住叫唤。 “好一个辰溪县尉,你带的好兵!” “伙同叛逆造反,你该当何罪?” 原来这人是辰溪县县尉,掌管一县兵事,按理说,本地县兵调动,无不经过他之手。 这次出了这么大岔子,他是难辞其咎。 说不得,还会被安上一个“从逆”的罪名,抄家流放六百里起。 “大人,钦差大人呐,这可真不关下官的事!” 一提到这个事情,辰溪县尉也不敢躺尸了,不顾身上到处隐隐作痛,匍匐着爬到林如海面前,就在地上磕头。 咚咚咚,几下用了大力气,听到响声,额头都见了血。 林如海怒气稍歇。 “有何苦衷,好不快点从实招来!” “若是有半点迟疑——” 说着,右掌虚拍,侧方顿时地陷一块,清晰的,是个掌印。 “——立毙于掌下!” 辰溪县尉见了,更是抖得跟筛糠似的,跪在地上,颤抖着交代了始末。 原来他看似是县尉,平日里实则根本不管事,县兵都是归甄家来人掌管。 每季甄家总是按时送上一份冰炭孝敬,他也乐得清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半年,他就被架空。 “你这无能的蠹禄!堂堂九品命官,竟然堕落至此!” 林如海训斥着。 “钦差大人,不是我不想做事,实在是做不得啊!” 辰溪县尉也是苦哇! “下官好歹也是辛苦寒窗苦读出来的,虽然落入三榜之末,被打发到了这里,可也是想着升迁的!” “奈何,奈何下官赴任中途,一天半夜醒来,就见到一个蒙面人,把刀都架到脖子上了!” “下官不敢不从啊!” “钦差您有所不知,下官的前任,就是惊马坠落,摔断了双腿,从而致仕;前任的前任,更是马上风,死了,不仅本人白死,还遭了骂名,死后只能以白身下葬,好不凄惨!” 辰溪县尉说到这里,一时悲从中来,当真是感同身受,真情流露,四五十的人了,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般。 只听得他哽咽着说: “甄家树大根深,家中多出封疆大吏,还有太妃与贵妃在宫中为依仗,两位皇子在宫外开府建衙,以壮声威,圣眷之隆,无以复加!” “就连钦差大人您,出身江南林家,三代列侯,钟鸣鼎食,门第高贵,不也要一样委曲求全,对甄家再三退让?” “下官区区九品芝麻官,出身寒门,更无依仗,哪里敢跟甄家作对?” 说完,县尉又是以头抢地,磕头不止。 第一百二十二章不值一提 “纵然如此,你也逃不了一个失职之罪。” 林钦差缓缓开口。 这样的情况他见得多了,不值得同情。 别看此时痛哭流涕,好似一幅非常后悔的模样,其实这都是咎由自取。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假如真的不肯同流合污,早就该多留个心眼了。 便是换成他林如海本人来,怎么也不会落得这个地步。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便是林如海的心理。 若不是职责所在,林如海根本不打算在多搭理这个没用的家伙。 “你,自己挂印吧,这样也体面点。” 末了,林如海终究还是考虑到物议,给出了一个折中的选择。 他身为钦差,首要任务就是清查甄家谋逆大案,除此之外不适宜打过赶尽杀绝,以免兔死狐悲,平白给自己树敌不说,还会影响官声。 县尉听了这话,面色发苦,只是心不甘情不愿,跪在那儿,沉默不语。 林如海在心底冷笑两声,越发觉得这人眼皮子浅薄,当下也不管他,拂袖而去。 他作让他作,且关我何事? 只需如实上报即可。 那县尉拖着滚圆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林如海的背影,茫然无措。 却不知道,他方才因为贪念,已经错过了一次脱身的机会。 回去官道旁,战场已经初步打扫完成。 马车倒是无事,因为早有准备,车内都是加装过铁板的,手弩的箭镞尚不能刺透。 羽林卫都有披甲,由于都是京城大户、贵族、官宦之后,至少家中没有缺钱的,这外出时惜命得很,个个都有准备多层的皮甲,少数功夫深的还穿着重甲。 弩箭看似厉害,也只射死了几个随行的文吏。 倒是拉车的马,被射死了不少。 战斗结束得很快,善后反而麻烦。 不得已,他们重新整理了下行程,分配好马匹,这才上路。 “钦差大人,下面的行程,可还是不变吗?” 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自车厢外传来。 透过撩起的布帘,林如海看向来人。 马车外,面白无须、身穿蟒袍的男子骑着马,与马车并行。 “原来是冯公公啊······” 这人正是奉旨随他一起办差的内侍,地位很高,这点从他身上的蟒袍就能看出。 大夏内臣五品以上才能穿蟒袍,三品以上放有角,眼前的这冯公公只是五品。 这人不能轻易得罪,毕竟是今上身边的近臣。 想了想,林如海回答: “这苏华府还有余下的两处未去,谈不上变不变的。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水来土掩。” 冯公公点点头。 他倒是不怕所谓的刺客,就怕事情办得不妥当。 今次下来,他曾得今上面授机宜,将所见所闻一一记载,同时负责监督之责。 这事办好了,他就有希望执掌西厂,成为下一任厂督。 今上毕竟年老,而纪王眼看着就要上位。 等到纪王上位后,他再转去别处,有了厂督这份资历,就算给个闲职养老,怎么也能捞到个三品上。 在大夏,五品内臣可称太监,死后有谥号;若是三品内臣,死后获准葬入祖坟,赐牌坊,即便死后也有荣宠,在冥土享福。 别的不说,就为了葬入祖坟,那也是值得争一争的。 故此,他显得比旁人都要热心许多,甚至不惜拉下面子,去跟文官套近乎。 难得的是,林如海不曾冷言冷语,到不愧是温文尔雅君子风,探花郎的风度尽显无疑。 两人一路上聊得比较开,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地理人文,都有共同话题。 别以为内臣就不读书了,越是往上爬,越是要识文断字,懂很多东西。 很多内臣,论文采都不输给进士,制艺不输于翰林,只是名声不限于外罢了。 聊得兴起时,冯公公突然提到林黛玉。 “听闻林大人家有一女,不知可曾及笄?” “额,今年确实已经及笄,只是我事务繁忙,尚未办礼,只能等下半年补上了。” 林如海有些内疚,本来打算是在今年花朝节,带女儿回家办及笄礼的,然而当时他一月间四次遇刺,不得已,只能耽误了。 及笄礼,是淑女十四岁的成人礼节,按大夏风俗,一般都是当家主母主持,邀请走动得近的人家前来赴宴,都是一般的当家妇人还有未出阁的姑娘。 及笄礼本意是告诉别人家,我家女儿到了婚配年龄了。 通常,及笄礼前后,来往相识的人家早就开始相看了。 嫁娶之事,宜早不宜迟,超过十八就算大龄了。 大夏律有规定,若是超过二十二岁仍未出嫁,每年要额外多交一笔待嫁费,每年大约是十两。 内宅交际,婚嫁相看,主宰嫡女庶女婚姻大事的,都是内宅主母。 林家而今……没有当家主母在了,这及笄礼……还真飞非得找贾老太太帮衬不可! 林如海暗恨,那老虔婆明里暗里暗示着,要撮合着两个玉儿,竟在这事上给他拿乔。 不说那贾宝玉跟个废人似的,就是没废,也不能够! “大不了,回头就娶个本分的二房,我堂堂三品大员,还能被贾府老不死的给拿捏住!” 林家唯有一女,平日最是宠爱,哪里肯让她受委屈,别说贾宝玉,就是真宝玉也不行! “周小子也不知到了哪里,去信让他来辰溪县也没见个人影,现在连我都不怎么搭理了!哼,还想娶我女儿……” 林如海这边想着,哪里知道冯公公也动了心思。 他倒是有个远方侄子,而今在户部打杂,好歹是个京官,走了王太傅的路子,补的五品员外郎这个闲职,难得林如海不排斥他的身份,倒是有意结亲。 不过想了像,为免尴尬,还是试探了一句。 “不知令嫒可有许人?” 林如海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抚须而笑。 “三年前有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与我打赌,侥幸赢了,我已将小女许出去了!” “哦?” 冯公公来了兴趣。 “那人是何身份?” “不过是区区一举子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见林如海不愿多提,冯公公知机转换了话题,聊起了京城的见闻。 第一百二十三章改道 车队行至小山谷不远处,前方探马回报。 “山谷内无故起怪雾,还有火光?” 校尉下马,从马背侧面一个袋子里,取出一个长筒望远镜,举起来,望向远处。 果然山谷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隐约闪过火光。 “青天白日的,怎么竟然出这种异象?” “这一路上就没太平过。” 校尉也是郁闷,貌似自从接了这趟差事之后,就没那一日是不出状况的。 什么驿站的马被人下药,什么桥断了,什么赶路遇到泥石流·········· 不时还会遇到几个企图混进车队的探子·····之前他们是以行商的身份乔装打扮出行的。 后来,干脆就不再掩饰,光明正大打出了钦差旗号,一路广发公文,请出王命令牌、圣旨,这才消停了半个月。 可踏上江南之后,对方也不再掩饰了,刺客、盗匪、汪洋大盗、江湖散人,那是一个个轮番上······ “甄家!哼!取死有道!不杀不足以平愤!” 校尉放下铜制的双通望远镜,小心地放在垫着数层厚厚棉布的盒子里收好。 这可是舶来品,上面镶嵌着打磨好的水晶,价值不菲,即便是他的俸禄不少,也只舍得买了一只。 虽说随军术士也有法术,可以望得更远,可那帮术士大爷也未必愿意为此浪费法力,还是用这个好,不求人。 想到术士,校尉顿时有了主意。 唤来亲兵,对着说。 “去请随军的术士大爷们过来,问问这是什么情况!” 亲兵得令,就往后边跑去。 趁此机会,校尉命令原地暂时休整,给马儿喂水和草料。 这样的走走停停,才是行军的日常,只因这一路坎坷不断,不能不谨慎些。 随军的术士很快就过来了,是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士模样,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几乎像是个乞丐,好在身上的衣服打理得还算齐整,也没有什么异味。 老术士见到校尉,也只是不甚恭敬地拱手,道了一句: “校尉大人。” 对这个术士的态度,李校尉也不以为忤,显然这种事情是司空见惯了。 当下就把前方的异状大略地说了一遍。 “如何,郑公怎么看?是否有埋伏?” 关系到一行人的生命安全,不能再三确认。 前次战死二十余人,已经是极大的过失了,要知道,这一行人各有背景,不乏名门大族出身,死一个都是极大的损失。 这个老术士,手底下倒是有真本事的,也不见他多做什么,只是放出几只小巧的纸鹤,飞出去。 通过术式操纵纸鹤,能起到探查敌情的作用。 吸取了之前那次埋伏的教训,李校尉时候特意找随军术士谈了好一阵,才磨到了这个许可。 纸鹤飞进了白雾之中,一头扎进去,随后那老术士就面色一变,惊道: “阵法,这是仙门阵法,前方有人布阵,我的纸鹤失落了!” “纸鹤不能探查到被阵法隔绝的区域,方才我的纸鹤入内,说不定已经被发现!”” 随后,这个老术士郑重地拱手对校尉说: “校尉大人,阵法危险,不可擅闯,不如绕行!” 李校尉没有立即决定,只是摩挲着下巴,想了想。 “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 老术士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绝无可能!” “甄家兴盛不过是本朝开国之初,高宗圣祖皇帝纳甄家女为妃,由此方由商家跻身皇亲国戚,距今不过六十余年,不可能布置这等仙家阵法!这不是一般的术士可以做到的事!” 高宗圣祖皇帝,其实在世时未曾称帝,只是称侯而已,是创业之祖,非开国之祖。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今上继承大位,不过蓄势三年,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削平天下各路诸侯,统一中原,定鼎本朝基业。 甄家在高宗时,不过是当时的一个大商人之家,侥幸送女上位,不惜做了妾室,后来水涨船高,升到太妃。 半年之前,这位年逾八十二岁的太妃,与两位甄家出身的妃子,在御花园之中赏花时,淋了雨,都得了风寒之症,药石无用,当即就是去了。 京城为此披缟素三日。 这一点,李校尉出身京城名门,自然是知道的。 甚至他知道得更多一点点。 听说,那一天,这三位甄家妇,淋雨淋了一天一夜······ 据说,那一天,御花园其实被封闭了······ 据说,宫中落锁比平时早半个时辰······· 细思恐极啊······· 历朝历代,总是禁不住的宫闱秘事,说不清的流言蜚语,各种小道消息,往往淹没了真相。 李校尉不敢多揣测,只是有一点是清楚的,甄家女,不受今上待见,甄家,要倒了! “这条路已经是我们选了多次之后的了······就数这条路最安全,不容易被暗算。” 想了想,他就有些犹豫。 “不过,既然要绕道,那还是去知会那两位使者一声吧。” 亲兵跑出去,很快就带回了回复。 得了正使与副使的回复,李校尉下了军令。 “绕道!” 山谷之中,白雾弥漫,火光,电光闪烁不定。 站在雾中,乘着云气,少年披散着长发,大袖一招,三只小巧的纸鹤就落入掌心。 阵法隔绝内外,带着法力的纸鹤失去原主操纵,只能徒劳地在原地徘徊,直到失去动力。 然而不管纸鹤怎么挣扎。振翅,都飞不出他的掌心三寸。 “这是咒禁司常用的纸鹤啊,朝廷的随军术士?” 目光看向谷外,那是钦差队伍的所在,尽管有阵法形成的迷雾,还是不能阻挡他的视线。 见到车队在不远处停下,之后就调转了方向,避开了此地。 “绕路了,也好,这里收尾还需要一会儿工夫。” 周迅看向谷中,这里有他临时设下的奇门阵法。 谷中有接近三百位的江湖好手,个个都是气血旺盛,经验丰富。 其中还有一些散修、术士,数量不多,只有二十余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甄家依仗 他们是甄家花大价钱雇佣的。 其本意也不在于杀人,而是迟滞钦差的行程速度。 若是放到外面,不时刺杀、暗杀、下毒,对林如海也是个威胁。 此时,他们却被困在阵法之中,被雾气隔开,彼此不能联系,随后被周迅指挥着道兵一一消灭。 “到了这个时候,甄家还是这般应付,到底在等待什么?” “区区一个甄家,有什么依仗,以为自己能够对抗朝廷?” 这正是周迅疑惑不解的地方。 也是很多人迷惑不解的地方。 “甄家的应对,太奇怪了,就像是在等待什么,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了。” 下方,山谷内,喊声渐渐停息。 在周迅的角度看去,已经再没有站着的敌人了。 沉默的黑甲道兵,三五成群,整齐划一地行动着。 通过心中的联系,周迅将战场划分为十二块大致相等的区域。 每一块区域,都有三队六十位道兵。 现在是打扫战场的时候。 道兵身上都附着有相当多的符箓,辟火、避水、避尘,行走之间悄无声息,必要是还可以短途御风飞翔。 一个躺在乱石间的尸体,在道兵接近时,突然动了,拔起身边的断剑就刺。 铿锵,火花四溅,这一击没有落空,然而毫无用处。 反手长刀一削,断臂、人头飞起,溅起的血污,漫空洒下。 无形的力量,隔开了这些“灰尘”,道兵依旧一尘不染。 倒在地上的尸体,不管有没有气,是否还有心跳,都会被沉默的黑甲道兵一一补刀。 血肉之躯,对抗道兵,终究是处在劣势。 这次只出动了七百二十位黑甲道兵,就全歼了敌人,周迅毫无成就感。 过了半个时辰,战场打扫完毕。 周迅散去了临时设下阵法,此阵虽说只是起到简单的迷惑、隔绝内外的作用,但长期维持也消耗不小。 迷雾散去,山谷的情景渐渐恢复。 不过已经是一片死寂,再无半点鸟雀声。 这里地下积累了几百年的地气、煞气等等气机,都被阵法抽取,运化,乃至最终消耗掉了。 十年之内,这里土地将会变得贫瘠。 一阵旋风,被周迅招来,吹走了山谷内浓郁的血腥气。 收回道兵,周迅离开此地。 白虹闪过,剑光飞遁,眨眼就消失在天际。 食腐的乌鸦,不知从何处云集而来,落在山谷之中,发出哇哇的叫声。 这里新鲜的血肉,对它们是难得的盛宴。 人吃鸟兽,鸟兽吃人,本是自然之理。 山谷,某处,偏僻的岩石缝隙里,一具尸体上,一点白色的光,渐渐透体而出,飘飘忽忽地出现。 风吹过来,光团就缩起来,只有黄豆大小。 一只就在左近的乌鸦,好奇地望着,振动翅膀,过来,啄下。 光团丝毫不反抗地被吞入乌鸦的腹中。 随后,这只乌鸦怪叫了几声,双目之中突然充满了一种灵性。 这只有灵性的乌鸦,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就跌跌撞撞地飞了起来。 初始时似乎忘记了如何飞行一般,后来渐渐熟练,再后来,它认准一处方位,飞了出去。 另一边,飞在高空之中的周迅,剑丸在身边滴溜溜地飞舞着,循着斩杀的甄家伏兵身上带着的气机,领着周迅四处巡航。 这不是琼华的望舒剑。 而是周迅抽取水灵珠的灵气,结合望舒部分神力,混合铁精锻造而成的剑丸。 剑丸是飞剑的变种,多用于材料不足时的替代品。 剑丸成型后,将剑灵送入,再投入内天地之中,经由水火风雷,不断打磨千百年,就成就上乘飞剑。 内天地内的光阴流逝速度,可以由其主自由调节。 剑遁速度极快,几个呼吸之间,周迅就找到了一处。 落了下去,带着百十丈长的匹炼剑光,声势逼人。 人未至,剑光先到。 原本坐在茅屋之中打坐的老和尚,突然心生警兆,自觉醒来。 “三尸神跳,大祸临头!” 随后就感觉浑身上下,似乎被无数柄利剑指着,几乎被震慑地不能动弹,好像被老鹰吓住了的兔子。 总算他命数不绝,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头热血,借着疼痛找回了知觉。 来不及多想,他就地一滚,没入土中。 再伸头时,已经在百丈之外,回头望去,一道白虹贯穿了茅屋,正往这里刷来。 “慢来!慢来!道友有话好好说啊!” 来人的剑光百十丈长,轻轻一动就削下半个山丘。 那和尚在遁地中途被剑光拦腰砍中,却落下一截青竹杖。 只听得一声惊疑,周迅显出身形,缓了下来。 “那和尚,你使得可是《太上五解三辟秘法》?你是太上门下?” 这《太上五解三辟秘法》,分为弄神出身法,尸解竹杖法,天衣道、隐形遁法等。 又叫做楚大夫隐地八衍通仙正道。 不同于时下盛行的内丹派,也不同于琼华的人剑同修,是早期道教的成仙术。 见到周迅停手,那和尚又从一旁显出身形来,满头大汗地喊着。 “这位道友,我真不是甄家人呐。” 却是对师承避而不谈。 “既然不肯提,那也罢了。你走吧。” 甄家如何其实跟他无关,若不是为了凑足数量,度过人劫,他连那山谷中的人都未必肯杀。 这一下杀了几百人,怎么也尽够了。 那和尚如蒙大赦,跳上个大木鱼,就驾着法器飞远了。 “山谷里我留下了一个尾巴,再加上这个假和尚,怎么也能把消息送到甄家了。” “总觉得甄家有所依仗,希望便宜岳父不要出事才好。” 山谷之中,原本笼罩着他的阵法,不是得了他本人应允,哪有元神能够躲过一劫,逃出生天? 别的生魂,都在他手中,早就被送入阴司审判。 此举意在敲山震虎,试探甄家。 还有这个假和尚,离开之后肯定会联系甄家的。 想了想,周迅用符纸书写一封书信,折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封上一道剑气。 “去,将信送到!” 剑气化生出一只灵动的雀鸟,扑闪着,吞下信封,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论武道 青羽雀飞到马车顶,机灵地瞧着四周,长长的鸟喙埋下去梳理着羽毛。 骑在马上缓缓行着的几个骑手,纷纷抽弓搭箭,瞄准。 嗖嗖嗖—— 几支箭都落空了。 灵巧的青羽雀,站在车窗沿上,鸟喙轻轻啄着,富有韵律。 几个骑手还打算上前驱赶,却听见车中人声传来。 “这是我侄子养的送信鸟,好了,不用担心。” 几个骑手还有些迟疑,回道: “林大人,会不会有诈?” 他们也是被烦透了,甄家的手段很是恶心,之前就有驱赶鸟雀的术士,暗中在饭食下巴豆。 所以后来见着鸟雀,多半都是驱逐,或者射死。 “放心,我认得的。这种青羽雀,天下独此一家。” 林如海拉开木窗,放进雀鸟。 雀鸟吐出一份折叠好的信纸,就拍拍翅膀,落在林如海肩头。 见到果然是送信的鸟雀,骑手方才安下心来。 一个靠着车窗的骑手想到战场上林如海的表现,有些好奇地问着。 “林大人,您是传说中的高手?” 林如海正看罢书信,闻听此言,折好收起,笑着抬头。 “那你说说看,什么是高手?” 那骑手有些腼腆地摸着脑袋。 “额,劈山断岳,江河断流,赤地千里,天崩地裂?” 越说,音量越低下去,似乎自己也觉得心虚不靠谱了。 能做到这些的,怕不是只有天上的神佛,哪里还是“高手”二字能够形容的。 “赤地千里,那是神通道法,不是武道手段。” “人间的武道高手,大约你还不清楚,我为你说说。” 林如海思考了一会儿,整理了思绪,缓缓道来。 “武道入门之后,宗师之下,大约都是一个路数,脱不了凡胎的限制,区别在于气血劲力的运用,各种招式战法的较量。” “这一点,都是大同小异,你们都是有家传武学的,应该有体会。” 这话一出,附近几个骑手都是点头赞同。 更远一点的骑手,也在分心听着这边。 虽然不能靠近,但林如海刻意放大了音量,使得他们都能听得清楚。 “往往有些江湖所谓高手,练出一身蛮力,死力,不能运用自如,偏偏自以为得计,一年抵别人十年功。一拳下去,能开山断石,看似力大无穷,其实已经绝了路子。” “一拳打碎磨盘,那说明打不准,而且力分,不能把握力道,练功不勤。 该用三分力,用了百倍,不过是个蛮干的莽夫……” 林如海侃侃而谈,不多时,就提到了气血。 “气血,肉身共通,个个都有,其实也是个统称。血为气帅,气推血行。气与血结合得相当紧密,是以谓之气血。其实人身四肢百骸,无处不存,无处不在,这气流转全身,人方能活动。” “武道,搬运气血,就是要将这气,给动起来,使它壮大,为我所用。气壮大了,才算得了功。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概因此气主生,主动,主寿限,乃是一身性命之所系,不可不练,不可不慎!” “所谓宗师,大抵就是能凝练气血,浑圆如一,整个人就好似一团圆坨坨的金丹,到了这个境地,这气就不易散,不易破了,能延寿三纪。” “嘶,一纪十二年,那不就是多活三十六年?” 一个骑手惊呼出声。 “不错,这就是宗师,也就是人间所谓高手,他们通常都能长命百岁。” “再往上,又是另一番天地。到了这里,就是由武入道的开始。” “凡胎终有极限,必须要打破藩篱,方能窥得上进之途。这法门有两种。” “寻找煞气,熔炼入气血之中,与人身之元气相合,这叫做炼煞;再寻找罡气,叫做凝罡。罡气与煞气合一,形成神通种子,再结成内金丹,这是武道金丹的路数,渡过风火大劫,就是以武入道,证散仙道果。” “炼煞,凝罡,又有许多讲究,各种罡气煞气种类繁多,凝练之后获得的神通也大不相同,历代各家都有不同法门,只是这一步口口相传,不立文字。” “另一种,就是纯粹的人仙武道,以人身为本,坚信人身乃成道之基。” “经由换血,使得血重如铅汞;经由易髓,使得骨髓如霜;打磨精气神,一一测量人身诸多窍,一举凝练周身百窍,最终证得人仙。” “这一步成就,其上更有滴血重生,千变万化,号称不死之身……人身为成道之基,必有载道之力。” 说到这里,林如海也有些向往。 “原来如此……” “听得林师一席话,小子们再无迷惑,请受此一拜!” 一个骑士在马上俯身拜下。 几个骑手都恍然大悟,纷纷鞠躬拜下。 他们方才已经听得了武道的上乘秘密,值得一拜。 人仙武道,修成之后,照样是能够飞升仙界的。 但不是谁都能知晓这些内情。 这一番话,等于是给他们指引了前路。 林如海也不推拒,坦然受了此礼。 此事随即传开,林如海的论武道被更多人记下。 不久之后,冯公公也悄悄过来问了。 “林大人,你今日说的那个滴血重生,还有千遍万化……可是能够,能够,断体重生?” 冯公公眼巴巴地看着林如海。 “滴血重生,只需有一滴血存在世上,就能重生,何况区区断体重生?人仙武道,不同寻常,几近不死之身!” 林如海肯定道。 “好好好,那就好,那就好!” 当太监的最大的追求,无非是今生能够下葬祖坟,死后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或者是立下功劳,死后得皇命敕封…… 但这些哪里比得上生前就做个完整的人? 冯公公本身武道不弱,只是之前未有人点破前路,这才荒废了。 此时已经暗自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达到能重生断肢的地步,死也无憾了! 好一番折腾之后,林如海才送走了冯公公,就着马车里的桌案写回信。 信中,林如海也不说甄家的事,只是提到了黛玉的及笄礼,随后就问周迅,我林家三代列侯,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你家怎么养得起我女儿呢? 大约意思就是说,我怕你委屈了她。 写完之后,吹墨,折叠好,仍是青羽雀吞下书信,往来飞行。 接到回信之后,周迅笑了,这么回道: “仙人餐霞饮露,不食五谷,凝神守志,而形体不衰,纵不能得道,也可逍遥人间数百年,岂非胜过富贵王侯千倍百倍?” “林家女儿本是天上佳客,生于花朝,满城花开,正应花神之位,得道有望。随我修行,两不耽误。” 第一百二十六章将有大变 玉清山,钟楼,聚仙钟响。 咚咚咚—— 连响七十二声。 此钟响时,声闻三界,天地人鬼神响应。 不管身在何处,但凡是名列玉碟的玉清弟子,听到聚仙钟后都会立刻放下事务,赶回山门。 即便不能回山,也一定要回信山门处,说明情况。 在一片幽远的钟声之中,玉清门人已经各自到齐,云集舞剑广场之上。 “聚仙钟上次响时,还是蜀山掌门到访,那时也不过敲响了二十四声,这次怎么一直在响,都过五十声了。” “听说上次有长老坐化时,只想响了十七下,掌门死了或许才会响五十多下吧?” “……胡说八道!掌门真人可是得道地仙,就是下次天劫也还差着五六百年,少说还有上千年的寿数呢!” “会不会是玉长老找了双修道侣,特此宣告?” 内门弟子们纷纷交头接耳,趁着长老首座们还没有到来,他们还能随意一些。 真传弟子站在前排,和内门弟子不在一处,显得泾渭分明。 寥寥八人,各自站定一处,也不怎么和人说话。 内门跟真传,又是一番天地。 到了真传,地位上已经不逊于普通长老,甚至修为上还有超出。 真传弟子,是历代首座的候选,将来都是有望执掌正殿的存在。 内门弟子,无论是修为还是眼界,双方都是相差不止一级。 彼此之间,真的很难有所来往。 龙不与蛇交心,正是如此。 往往一次闭关十几年过去,内门弟子已经换了一两代人了…… 真传弟子,个个都是散仙修为,青春不老,寿命长久都存在,已经非是凡人…… 不久,几位首座长老,并掌门来到广场上。 见到师长到来,在场弟子都屏气凝神,肃然而立,整齐划一站成行列。 掌门真人扫了一眼,见人数不多不少,就点点头,示意司仪长老。 得了示意,司仪长老上前一步,朗声道: “吾派太上长老今日出关,众弟子随我等在此等候!” 太上长老? 那是谁? 在场弟子无一知晓。 眼看下方又有混乱的苗头,司仪长老又说。 “不可肆意喧哗,不得交头接耳!” “尔等静候便是!” 这边司仪长老还在介绍迎接太上长老出关的仪式、规矩,台下的弟子不论修为高低如何,都就近坐下,静心聆听。 台上,一片蒲团,诸位长老掌门盘膝而坐。 掌门真人一声轻咳,轻声对几位长老示意。 “几位首座,这位太上长老闭关已有千余年,贫道实在是陌生,不知几位所掌殿中可有记载?” 玉清道有三上殿,三中殿,六偏殿,各处殿中都有前人笔记、传记以及一些传承的道器。法宝、秘术。 掌门一脉,其实权威并不很大,很多时候还是要和各处首座商议。 这次的太上长老,掌门完全没有了解,只是今日清晨才得知,匆忙之下翻阅记录,所得有限。 趁着还有片刻,总是要多了解一点才好。 两千年前的师门长辈,那时还不叫玉清道呢! 果不其然,掌门这话刚落,就有一位长老出言。 “贫道肃广殿之中,有所记载。” “这位太上长老,正是四代师祖,甄家甄琴,那时玉清道尚是玉清盟,这位师祖便是而今陈州苏华府甄家先祖。” “传记之中有载,这位甄琴师祖,乃是一位人仙。” “当年玉清盟之中,有三大姓,贾,甄,明,以武道闻名于世,都有人仙坐镇。” “玉清盟草创未久,时值天下风云际会,王朝兵乱,甄师祖临危受命,接任盟主,一举扫荡七十六路山寨,定下玉清山基业,是为创业之祖。” 听到甄家,在场长老就一阵牙疼。 “最近江南那边甄家跳脱得很呐,莫非他们预先知晓了此事?” 若是如此,甄家所为就能理解了。 有这样一位人仙坐镇,便是裂土封建,称侯建国也未尝不可。 “应当是这样。” 边上一位首座长老接过话来。 “三月之前,我曾劝过甄家族长,可以助他转移族中有志青年,远走海外,隐姓埋名,本是好意,不想其断然拒绝。” “现在想来,未尝不是预先有所准备。” 这也是应有之意,朝廷与门派,本来就是隐形竞争者,但凡朝廷要做的,门派自然会拖后腿。 更不用说,甄家每年都捐献大批香油钱,更是有为数不少的甄家子弟在道院求学,哪怕只是旁支。 当然,这首座是不是惦记着甄家亿万家财也犹未可知,在场诸人都是心照不宣了。 须知这门中上上下下,内门外门,数万人口,每日柴米油盐、香烛灯油、人力物力、四季服饰,哪一样不需要银钱花销。 自然要多多进账才是。 不然,坐吃山空,任凭金山银海也是不够的。 “不管甄家如何,这位甄长老,确实是曾任玉清盟盟主无疑。” “而我玉清道自玉清盟改组而来,全盘继承玉清盟一应道统,自然也承认这位师门前辈。” “更何况······时局不稳,我观测星象,察觉帝星飘摇,不久当有大变!” ········· “不久当有大变!” 昆仑,琼华派。 琼华掌门夙瑶竭尽全力,动用门中天珠,占卜天下大势,以及门派气数。 一昼一夜之后,得出这个结论。 “望舒下落不明,至今无有线索,玄霄入魔而去,人间王朝又将换代,新皇上位,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风雨。” “我琼华······何去何从?” “飞升大计,三代之业,而今不得不中道搁置,皆是夙瑶之过!” “师祖啊,夙瑶惶恐,不知琼华前路何在!” 来到九天玄女画像面前,夙瑶下跪祈祷。 这已经是她持续了二十多年的习惯了。 自从二十多年前,琼华大战幻瞑界,两败俱伤之后,她便习惯了于此祈祷,尽管上界玄女从未有过旨意下降。 她接任掌门时,门中真传弟子之中,玄、夙字辈的男女弟子之中,玄霄火炎入心,人事不省;大师兄玄震重伤去世;玄霁,也就是云天青,偕同夙玉叛门而出,几位师妹又修为不足,身为当时的大师姐,又是掌门嫡传,只有她可以接掌门派。 然而当时琼华,内忧外患。 幻瞑界一战,折损精英十之六七,门中可战弟子一去大半。 几位长老欺她年幼,权威未立,根基浅薄,貌似恭敬,实则专权,其门下弟子往往不服门规管束,无法无天。 在外,昆仑其余七大派觊觎琼华基业,更是频频试探,窥伺琼华虚实。 新任掌门夙瑶根基浅薄,不能服众,一时如同傀儡,命令不出琼华殿。 内忧外患之下,琼华几乎分裂········ 无人能知夙瑶心中苦闷,也不管她是不是愿意接掌这个烂摊子。 一场战争,打穷了琼华,打折了琼华的脊背·········· 同辈之中,死的死,走的走,不然就是半死不活,剩下的都还被流言蜚语迷惑,疏远了她。 接任掌门那天,观礼者不过五六十人,堪称琼华史上最寒酸的掌门。 二十年来,夙瑶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日懈怠,苦心谋划,勉力维持。 放宽资质要求,选拔外门弟子,分化门中长老,培植亲信,拉拢宗炼,逐渐收拢权力,好在天意垂怜,终究是度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新一代弟子大半成了气候,掌门威信已经建立。 只是············ “为何望舒又要回归?飞升,为了举派飞升,付出了那么多,还不够吗?” 夙瑶本来并不是多么有野心的人,比如双剑飞升之计,都是沿袭前人谋划,并非出自本意。 门中长老,不满足于炼气飞升,痴迷于举派飞升,个个成仙·········· 诚然,自昆仑天光之处上升,的确可以直达仙界,可仙界有主,真的会同意吗? 夙瑶不是不明白,长老们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敢去想,不敢去明白。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仙界不在意,那么通过通天之路,举派飞升仙界,即便是扫地的童子都能拥有散仙的修为,称一句举派成仙也不为过。 “哎,再给我二十年·········” 夙瑶叹道。 再给她二十年,掌门的权威更胜一筹,新一代弟子真正成长起来,未尝不能压过其余长老,反对飞升计划。 她岂能不知此举孤注一掷,乃是赌徒之心? 只是眼下长老势大,她固然陆续收回一些实权,还不足以抗衡长老们合力,若是一意孤行,怕是禁地之中,就要再冰封一个夙瑶了。 “好想念当年练剑的日子啊·········” 那时她还是一位少女,在师兄弟之中,不算天分最高的,但也是上等,这才得以成为掌门嫡传,待遇也是上流,自然过得还算舒心,没那么多算计,经常都有欢声笑语。 可惜,现在不能够了,她必须带上面具,以冰冷的面容保护自己。 这一戴,就是二十多年。 她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笑过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帝崩 京城。 皇宫,上林殿。 披着锦袍的威严老人,颓然坐在铺着蒲草的席子上,身边不远处有个银盆,里面摆着大块的碎冰,已经融化了近一半。 夏日,夜晚,又闷又热,湿气很重,似乎要有雨。 蒲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驱赶着蚊虫。 这是云南一带的特产,历朝历代都是贡品。 凉席看似不起眼,却透着淡紫色的荧光,久卧其上,可以清心凝神,不做噩梦。 这两样,光论成本,都是价值五六百两,而且有价无市。 帝王所用,无一不是上品,虽然看着简谱,内里实在奢华。 老人扶着桌案,跪坐着。 年逾九十的他,早已不能操劳了,今年来,他更是将手中大半事务,都丢给了儿子…… 眼下,他所看中的,无非便是甄家。 “甄家做了朕一辈子的忠臣,就陪着朕一起走吧……” “朕,当为后世子孙除此忧患……” 双手,重重地拍打在桌上,散发着幽幽冷光的烛台跳跃起来,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 “皇爷……” 门外贴身太监轻轻唤着。 他一直守在外面,听见响声,总是要询问一二。 无力地喘息了两声,老皇帝重新跪坐到原处,扭头看向外面。 “是你啊,朕无事。” “夜深了,你也休息吧,咱们都上年纪了。” 太监犹豫了下,本想劝着,但又想了想,还是没多嘴。 “诺……圣躬安!” 愣了愣,老皇帝笑道。 “小桂子,你也跟朕来这一套了。” 小桂子仍然坚持道: “圣躬安?” 老皇帝突然感觉无趣极了,摆手道。 “罢了罢了,朕躬安!” 小桂子低头退步而出,就在这时,老皇帝又说了。 “等等,小桂子,咱们主仆俩好好聊聊。” 小桂子抬头,应声,又返了回来。 拍拍身侧的位置,老皇帝示意他坐下。 桂太监跪坐下来,正襟危坐,严肃地挺直着腰背。 这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训练,造就的良好礼仪。 “当年甄贵太妃你是见过的,朕的甄贵妃……你也是见过的。” 不知为何,老皇帝突然提起这个。 桂太监并没有回答,他知道这时主上不喜欢插话。 老皇帝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说下去。 “遥想六十年前,朕初登基之前,才是二皇子,那时在上林苑赏花朝,看到她……” 脸上带着些许朝气,在回忆过往的老皇帝,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温馨。 “……我一眼就相中了她,在那么多官宦女子之中。” “她打着天青色带祥云的伞,穿着紫色的襦裙,左手上还挂着一串玛瑙,独自站在树荫下,浅浅的笑着。” “我至今记得,她那天,那个笑容,也不知怎么的,就进了心里,怎么也忘不了她。” “哈,现在我快忘了她那时的模样了,只是那个笑,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老皇帝突然咳嗽了几声,身边的桂太监忙捧着杯凉茶奉上。 就着瓷杯喝了两口,觉得心中烦闷起来,他摇摇头,推开了。 今天,他有着一种感觉,非得找人倾诉不可。 这些话,或许是藏得太久,太深了,现在,也就这自幼跟随他的仆人能听了。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的,我回去就请母妃,去打听了她,寻宗人府的宗正下了聘。” “她本来可以做皇后的,在我登基后……可甄家权太重了,朕惊惧,朕惶恐了,所以寻了个由头,把她贬了……” “哈,她那时到底年轻,又娇纵惯了,不服气,再没有给我好脸色。我故意就冷了她几月。 果然,她平素受宠,又处处自以为必将是皇后,,往日里面树敌不少,这时见她落魄,自然都来落井下石。 我为了磨一磨她的性子,就故意出宫下江南游了一圈。 记得,过了好几个月才回来啊! 这不过半年,她就消瘦了,就跟园子里蔫了的花一样儿。” 感叹着,老皇帝站了起来,走到书柜边上,打开一个不上锁的木箱子,找出整齐叠好的厚厚的绢。 这些绢上面,都有一些刺绣,可惜都没有完成,明显都是半成品。 看着这些,老皇帝又是一阵唏嘘。 “经过这一番磋磨,后来她也学乖啦,知道要讨好我了,为了曲意逢迎,还特意去学了女红,那么大一人,连个黄鹂都绣不好,前后浪费了三百张绢。” “可惜后来,她笑起来就不如以往好看了,总觉得少了点意思。我现在知道啦,以往她笑,是妻子对着夫君笑,后来再笑,是宫妃在讨好皇帝。” “我磨了她的性子,也磨去了她心,留给我的,不过是个普通宫妃罢了。” “后来,我三次废立皇后,就是不让她碰金印,一次也不让她掌宫务。” “她也学聪明了,跟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处处谨慎到没边了,生怕有人算计她……我不在宫内那半年,她应该过得不太好。” 桂太监突然开口道。 “皇爷,娘娘她,受了不少委屈,您不在时,就没人护着她了。 太妃娘娘虽然也姓甄,可那时也不好偏帮她,很多事务都要避嫌。” 老皇帝顿首。 “我没想到她那么笨……好在总算还没笨到家,吃亏了以后倒像是个正经的妃子了。” “妃子就该有妃子的样儿,不像妃子的,都呆不久的。” “其实我也不是不后悔……我当时就后悔了!” “那时我登基不久,还是候爷,甄家就冒头了,黑冰台查到了甄家的事,这可是出过仙人的大家族,只是最近落魄了。” “我的母妃姓甄,我的贵妃,也是姓甄……我怎么不知道甄家的底细?看着是商人,其实甄家是仙门世家,出过几代仙人!凡人易老,仙人长寿,没准现在还在那里隐居修炼呢!” “我怕啊!我是真的怕啊!朕这个天子,在那些动辄能活四五百年的仙家面前,又算得什么?所以我不敢让甄家女登上后位。” “果然甄家是祸害,我没预料错,搞出来个五子夺嫡,好大的手笔!” “所以我不能不赐死她……死得也不干脆,还要留下这幅刺绣。” 手上摩挲着最后一副带血的绢布,老皇帝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 “我让她选死法,她情愿淋雨,还是冰水,冻了一夜,回去就高烧不退,果然死了,最后绣了这个给我看……” “都七老八十了,绣给谁看呢?” 丝绢上,绣着的是六十几年前,金陵城外,上林苑中,一男一女初相遇…… 不觉泪花打下,老皇帝手颤抖着。 “现在,她去了,我也快了,快了,她在下面等我,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手上紧紧攥着这刺绣,老皇帝来到窗前,望向远处。 一道电光霹雳闪过,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小雨。 老皇帝定定地望着窗外,雨滴打在窗边,落入屋内,沾湿了衣襟。 “皇爷,雨打进来了!” 桂太监上前提醒着,他知晓主上身体不好,不能淋雨。 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老皇帝低声喃喃自语。 “那一晚,她淋的冰雨,也是这么寒吗?” 风雨渐渐大了些,雨滴打入窗内,劈头盖脸就是一阵。 然而老皇帝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仍然是望着那里。 桂太监知道他在望着的地方,就是那里,贵妃娘娘那一夜淋着冰水,就是在主上面前,就是站在那处。 不知过了多久,老皇帝头上脸上,都打湿了,往下滴着雨水,然而他还是一动不动。 “皇爷?” 桂太监终于发觉不对。 上前轻轻拉着,顿时觉得不对。 他也是经年练武的。 又探过鼻息,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才颤抖着跪倒在地,哭着。 “主上,您去了……” 远处,风声,雨声,雷鸣声,响了一夜。 …… “帝星三震,星光散乱,此主天子崩卒……” “今上,归天了!” 甄琴背着一架古琴,站在高处,望向璀璨的星空。 这里是玉清山巅峰,常年无云,视野空旷,是个观星的好去处。 “这就是权力更替的中空期了,甄家以前埋下的暗线,都可以动了!” 甄琴冷淡地开口道。 “是,老祖宗。” 后面一中年男人恭敬地回答着。 “还有,以后别叫我老祖宗,我看着也就二十岁,你比我显老,这么称呼就不妥。” “嗯,你也随他们,唤我盟主吧,听着亲切……” 知道自己老祖宗这是在怀念当年当玉清盟盟主的日子,被嫌弃显老了的中年男人,无奈地应下了。 “是,盟主。” “嗯,去吧。” 甄琴满意地招手,仍是不回头。 “我甄家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就算是天子,也要付出点什么,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都要还回来!” “你打江山,可没少要甄家出力,用完就想卸磨杀驴,没那么便宜!” “本来你还有三个月寿数,但为了我甄家,还是请你去死吧!” 青年人脸色有些苍白,捂住左手手背处,上面隐隐生出毒疮,留着脓水。 “好一个天谴,自古天仙不得轻涉人间,否则必有天谴,不想而今我也有这待遇了。” 好在人仙武道大成,滴血重生,千变万化,窍内有窍,本身近乎上古神魔,有不死之身。 甄琴本身宝光隐现,将毒疮逼入左手,不使蔓延。 咒杀当今中央王朝天子,令其折损三个月寿数,首先就要面对天地人三才合运的冥冥之中一股大力。 施术者必定遭遇天谴,背生毒疮,心血枯竭,坐立不安,神志不清,最后做下种种昏聩之举,自取灭亡。 不过,对于而今甄琴而言,这还不算的什么。 以他的仙体恢复之能,不出一旬,就能化解掉反制之力。 本来也不是直接取人性命,只是损其三月寿命,是以所受伤害远比想象中低。 尽管如此甄琴也是一阵痛苦,感觉到焦灼,似乎内脏都会烧焦了。 这是错觉,是大量人道念攻入仙体造成的。 “唉………才出关不久,就又要回去了!” 论养伤,自然还是玉清道好,有专门的洞府所在。 这段时日,他都需要安分地待在洞府之中,消磨掉缠绵在伤口处的念力,还有冥冥之中覆压过来的阴影…… “我再出关时,相必甄家已经划江而治了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碧玉派 “五灵仙术,起源于伏羲八卦,演化出水灵,风灵,雷灵,土灵,火灵五脉仙术。 包含自然变化,修身养性,治病疗伤,解毒化结,隐身潜行,符法咒术……涵盖之光,堪为宇内之最。 五灵仙术博大精深,习之可以长寿,护身,斗法,疗伤,集大成者仗之可以登仙。” “只是世间广为流传的五灵仙法,不过是断句残章,多有残缺之处,便是我碧玉派也只搜罗了不到三成。之后经由历代前辈精研,修订,演化而来的便是而今我要传授于你们的碧玉派五灵仙术。” “天下各大派都有自己一套五灵仙术,偏向不同,各有优势。” “我碧玉派的五灵仙术,偏于凝神护身,不重杀伐,胜在入门简单,便是毫无根基的凡人也可轻易上手,缺陷在于易学难精,而且斗法偏弱。所以大多时候,我都会建议新入门弟子将其作为辅修,掌握一两门实用的仙术即可,不建议新人在其上浪费太多工夫。” 道馆正堂,大门敞开处,可以看见一位姿容不俗的女冠,身穿天青色道袍,端坐在蒲团上。 面对着面前的二十余位女孩,她正耐心地讲述着。 这就是碧玉派下山新招收的弟子。 当然,不是全部,只是女弟子。 昆仑山脉绵延近两千里,其中共有八派分列。 碧玉派就是其中之一。 主修凝神服气等内养之术,以求今生成仙为主要修行理念。 门中弟子多配玉石饰品,有抵御心魔,防护邪气之效。 每岁,都有大官贵族,不远万里承车马而来,求购各类饰品,护身玉符。 碧玉派每年招收弟子数量有限,往往不超过百人,因而较之其余门派更为严格些。 首重身家清白,没有异族血脉,更不能是别派中人夺舍,和别派有牵扯的更要慎重。 其次是看品性,会有专人前往查访,有劣迹者不录。 最后看天分,在山上修行三月,不能入门者自行下山。 “你们能被送到我这处,相必都是身价清白,素无劣迹,但有无修行天分,还不能轻易下定论。”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传授你们碧玉派入门内功,导引外功各一套,还有五灵仙术入门篇。” “初始七日,我每天早晚讲课两个时辰,之后每隔三天再讲一次,有何不解之处都可以向我提出。” “九十日后,会有一次考评,分别是内功,外功,还有仙术,不能掌握者或者怠慢者逐出山门。” “你们,听清楚了?” 女冠用上了仙术,瞬间放大了音量,惊醒了后排一位正迷糊着打盹的道袍少女。 少女慌忙抬起头来,附和着喊: “听清楚了,老师。” 女冠点点头,开始讲解给入门弟子修行的内功。 很快,两个时辰过去了。 “今日傍晚时分,还有一课,不得迟到早退,违者受戒尺三下。” 话音未落,女冠身影渐渐淡去,消失不见。 这神秘的一幕就出现在眼前,又是一阵阵惊叹。 这些十二三岁的妙龄少女叽叽喳喳,讨论着方才授课女冠所用的法术。 末席一位少女终于撑不住,歪倒在边上女伴的肩膀上。 “哎,墨儿你怎么了?这么困呐?” 梳着双丫髻的包子少女好奇地看着枕在自己右肩的陌墨儿,用手指戳着她的脸蛋儿。 “红樱,别闹了,我好困啊!就借你的肩膀睡一会儿,不要动好不好?” 嘟囔着,墨儿的小脸在红樱的肩膀上蹭了蹭,又觉得不舒服,两只手环抱住她的腰肢,找了个舒服的睡姿,就像是藤蔓一样,纠缠着。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困成这样子,还怎么去做事啊?” 红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悄悄问着。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只是昨晚太兴奋了,睡不着,我第一次住那么大的房子,认床。” “真的是认床?” 红樱神秘地笑了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惊得墨儿睡意全无,差点就跳起来。 她瞬间坐直身子,指着红樱问着。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偷看!” “嘘——” 红樱调皮地竖起双指,嘘着。 墨儿这才惊觉,周围一圈人都看了过来。 她忙不迭地拉扯着小伙伴的手,红着脸逃一样地狂奔出去。 “慢点慢点,这身裙子可是金陵制造局的贡锦织的,花了我一年的私房钱呢!” 好不容易停下来,红樱心疼地扯着自己的红裙,小心地拍打了几下,吹了吹。 “薛红樱,你都看到了什么!” 十二岁的红樱出身富商之家,自小就经手家中开支,心中颇有成算,好在并无恶意,只是想见到同伴脸红的样子。 于是,她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答。 “啊呀,墨儿你头发乱了,还有褶皱,我来帮你理一理吧。” 说着,就真的去伸手捉头发。 “再说我可恼了啊!你都看到什么了!” 墨儿不依不挠地追问。 “好吧,其实我就见到你房间灯亮着,窗台上有两个人影,那人是不是你的情郎?” “可以的啊!都追到昆仑了!这得有两千多里路吧?这可真是痴心了!” 说得好像煞有其事似的,一边说,还一边点头。 墨儿真的恼了,揪着她的脸蛋,用力往两边撕扯。 “哪里来的情郎,那是我表兄啊!” “表兄?不会是指腹为婚的表兄吧?” “呀——” 一声尖叫。 “不要,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别,墨儿我错了啊……” 恼羞成怒的墨儿抓住她,就是一阵挠痒痒,笑得她眼泪都留出来了。 许久,嬉戏了过后,缓过来的她继续问着: “你表兄过来,怎么进的山门啊?不是说三月内不让探望吗?” “我也不知道,这位表兄还是首次见到,自从我爹娘去世后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 “不过这位表兄好似认识葛仙翁,他是跟着人进来的,大约是门派里有认识的人吧?” 昨夜,葛仙翁就是这一次负责入世收徒的主事人,据说是葛洪之后,有白胡子,仙风道骨。 第一百二十九章试探 “我碧玉派宗源,本是宋元两朝时期,茅山上清派掌门嫡传道脉,历经战乱,屡次迁移,直到昆仑,在此修建宫观,定名碧玉。” “上清道法,原本以存神守一、诵经念咒为主,不言内丹。” “后来内丹之说兴起,南宋上清法师萧应叟,承袭蜀人张天罡一派内盘功法,编纂《元始无量度人上品经内义》,以内丹学说解释《度人经》。” “据其所言,內炼之要在于守摄眼耳鼻口意诸窍,不随逐物欲,使先天一灵不泄于外,五气保固于五脏,精气神混一成丹。如此则内能长春不老,与天齐休,外能发布真炁,化土石为宝,起枯骨成人,乃至救治万病、辟邪妖、动风雷、挟万物、拔幽魂,此即所谓《度人经》之‘上品大乘法’要义。” “从此我碧玉派逐渐转为以內炼成丹为本,以发布真炁治病辟邪等符咒法术为用,与宋元新符箓派雷法相似。” “历经多年,到如今,碧玉派历代飞升祖师不下十位,在这昆仑之地列入八派之中。” “这便是我碧玉派的根源了。” 碧玉派掌门也是一位女冠,不苟言笑,穿着一身素淡的道袍,坐在主位上。 这里正是昆仑碧玉派迎客殿。 接待寻常来客,自是不用掌门亲自接待,奈何这位“贵客”做的好大事,修为又高,即便是一派掌门也不能不慎重。 想到这里,碧玉派掌门稍稍缓颊,唤来殿外一位弟子,命其沏茶,招待客人。 “不想碧玉派承袭宋元时期上清派道统,我原以为既然是在昆仑,又以碧玉为名,必然是祖上先辈入驻仙界碧玉宫。” 昆仑所在,大不寻常,此地有通天之路,可直升伏羲天帝开辟仙界。 昆仑也分为上昆仑、下昆仑,传说是为天帝下都,为天帝巡视人界时行宫所在。 即便传说不靠谱,在琼华派上面,还有一片昆仑天光呢! 越是靠近昆仑,越是能够感应到仙界,现在坐在这里,上方就是天光。 周迅必须竭力敛去气机,不然一不小心就要“撞破”天地关,跑到人界之外去。 在这里飞升,十成之中十成会去往伏羲仙界,并且难度也是最小的。 所谓的天光,看似是一团闪耀的光斑,常年出现在昆仑上方极高之处,其本质并不是如此。 “两界连同,昆仑天光,这里是距离伏羲仙界最近之地,尊驾以为呢?” 碧玉派掌门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想着。 这时,沏茶的女弟子将冲泡好的云雾茶,分成两杯,放在两人面前。 “好茶。” 接过茶水,略微抿了一小口,赞了一声,周迅就放下了。 茶水再好,也得先谈妥正事。 “诚如道友所言,本派祖师,有幸飞升上界,积攒功勋,接掌仙界碧玉宫。” “不光如此,昆仑八派,都有祖师,在仙界任职,分别执掌昆仑、琼华、碧玉、紫翠、悬圃、玉英、阆风、天墉。” “昆仑仙家福地,多有隐士仙真居住,历代学道修仙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但唯独我八大派,可以仙宫为名,是为昆仑正统。” 说到这里,女冠也有些自豪。 昆仑八派,并非虚言,都是在仙界有背景的,这就是正道与旁门最大的区别。 “不知尊驾究竟考虑得如何?” “考虑什么?这还有什么可以考虑的?” 这位碧玉派掌门不悦地挑眉。 “道友怕是未必清楚通仙之途风险。” “昆仑诸峰之巅,有天光投下的地方,便是传说中的通仙之途,若能通过,则可白日飞升成仙,只是那里灵气充沛,彼此激荡,绝非一人之力能够靠近。” “其中风险,大至不可思议,昆仑通仙之路并非那么好走,一个人是通不过的,如御剑飞行则飞不上九天碧落。再往上,更会有仙界神将阻拦。” “其实········本派之中不是没有成仙无望的前辈尝试过,但成功者从无听闻。” 随后又是一片沉默,碧玉派掌门开口问道: “不知道友为何提及此事?莫非道友当真找到通过天光之法?” 这件事必须要问清楚,假如为真,祸事不小,必须立即上报仙界,沟通祖师。 周迅叹了口气。 他这次来,其实是为了家父所说的表妹,陌家女儿墨儿而来,总是不来看望下也是失礼。 这一路就循着线索,追到门派之中了,正好顺便试探下昆仑之中别的七大门派对于昆仑天光有什么想法。 这么一条成仙捷径就在眼前,他说什么都不信没人去尝试的! 别的不说,要是时间足够,他本人也是打算闯上一闯的。 那天光,可是能助凡人一步登天,修成仙身,成为天地齐寿的天仙。 哪怕是水货天仙也罢,但本质上确实如此。 即便对于他而言,也是有相当的价值,不亚于吃下传说之中的蟠桃、草还丹,算是不无小补。 “在昆仑神州中,昆仑山有三界天,一界是凉风之山,登而不死,二界是玄圃,空中乐园,登之则灵,能使风雨;三界是上天,兜率空,登之乃开仙。又传,昆仑山有一至九重天,能上至九重天者,是大佛、大神、大圣。西王母、九天玄女均是九重天的大神。 但想做成剑柱必须要巨大的灵力,人的灵力根本不够,正巧离琼华派很近的妖界——幻瞑界的紫晶石中蕴含巨大灵力,琼华派为了飞升而穷尽三代人力、物力,终于铸成羲和,望舒双剑。待幻瞑界接近时用双剑网缚幻瞑界,吸取幻瞑界中的灵力,并抢夺幻瞑界的紫晶石。” “琼华三代升仙大计,自此而始·······” 听着周迅一点一点叙述琼华派的计划,将琼华三代的故事一一道来,这位碧玉派掌门也禁不住面色微变。 何其狂妄的计划! 何其大胆的豪赌! 但是,注定不能成功! 琼华衰落,就在眼前了。 不知转过多少念头,碧玉派掌门心中却是越发冷静,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计划其中诸多不妥之处。 第一百三十章天光 说完这番话之后,杯中茶水已经微凉,也不嫌弃,周迅举起一饮而尽。 “此事事关重大,非贫道一言能决。” “道友说来,莫非就是劝说贫道阻止琼华飞升?” 放下茶杯,周迅点头应道。 “正是如此!” “我侥幸得了琼华神剑望舒,不能不有所回报。” “琼华飞升,乃是死路一条,而今我来阻止,正是上天好生之德,特为琼华留有一线生机!” 当然,在这之后,这剑自然不会再还回去了。 周迅的目的达到了,碧玉派掌门也得到了意外情报。 接下来的话题自然就没那么沉重了。 聊了一会儿大夏时局,还有各地政局变化,也就是时政。 别以为昆仑边远就可以无视人间王朝,即便是主张出世修行的门派照样要时刻关注这类事情。 门派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孤立的,总有亲属,朋友,在官府治下,门下弟子在外行走更是不能忽视这方面。 像蜀山盟弟子入世治水,降妖除魔,救济灾情,往往要与当地官府,名门望族来往,不然事倍功半,诸事难成。 托林如海的福,对于当下大夏时局,周迅了解得比较透彻,不时抛出一些较为隐秘的情报,诸如玉清道与甄家的种种异常,彼此交换一些观点。 最后,才是说到墨儿的事情。 “我这个妹子,没什么心机,人又不聪明,侥幸有几分天赋,拜入了贵派门下,以后要劳烦掌门多加回护。” 那掌门颔首称是。 这点小事,只需吩咐一句话就够了。 门派之中,除了规矩,也是有人情存在的。 亲属有人在别派的也屡见不鲜。 多一点关照,不过是惠而不费的事情,若是能交好一位地仙,何乐而不为呢? 今次来昆仑的事情,算是谈妥了一件,周迅告辞离去,经碧玉派弟子引至山门,架剑光遁去。 周迅离去之后,傍晚时分,碧玉派掌门焚香沐浴之后,入祖师殿默祷,沟通上界祖师,将琼华一事前因后果一一叙述。 …… 次日凌晨时分,周迅已经驾驭着剑光,飞遁至九万里高空处。 剑光化作一道柔韧而有弹性的薄膜,护住周身三尺方圆,将外界剧烈的罡风挡住。 九万里,已经是极高处。 这里到处是剧烈吹拂的罡风,带着清澈而浓郁的灵机,打在身上,相当于有人在御使风灵来攻打。 若是寻常剑仙,到此必定被风吹走,更不用说向上再升。 剑光盘旋,流动,不断化解冲击。 罡风在进入周迅身边百丈之内后,顿时一变,渐渐仿佛迟滞了千百倍,变得沉重而凝滞,最后平静下来,逸散出团团清气。 这是天之清气,在罡风团之中多有积蓄,其质轻盈且正。 相较之下,大地,山川之中的灵机,偏于重浊,哪怕是灵所在,也是多有不如。 清气虽好,可惜太少。 周迅又在这一层逗留了一会儿,寻觅了多处罡风聚集之团,收敛了好些。 “太少,太少了,还不够一次吞吐的量,只能算是鸡肋罢了。” 这点清气连塞牙缝都不够,周迅只是一口就饮下去了,几乎感受不到变化。 九天之上,清气只是一种泛指,其实种类繁多,不胜枚举。 不过不管哪一种,大约都能“吃”。 “独食太和阴阳气,方能不死天既年。长年服食这种清气,有益于寿数,更易成道。” 默默内省片刻,周迅吐出一口废气。 “就是还不够纯净……” “对于未成地仙之前的学道之人,还不需要这么讲究,可以将这种清气作为食粮。” 食不厌精,越是修为高深,对于这种服气的要求越高,也越精细。 对于地点,种类,还有时辰,服食之数,都有很严格的讲究。 餐霞服气,也是一种修行正道,以此得道者屡见不鲜。 即便是内丹派兴盛的当下,这种法门依然占据一席之地。 “昆仑仙光处,似乎这种清气更多些,越是靠近,越是灵气逼人。莫非这些清气都是自仙界泄露而出?” “又或者昆仑仙光,使人成仙的原理就在于海量的纯正清气?” 据说,光凭个人飞遁,难以抵达天光所在。 这句话,对,也不对。 至少此时他已经做到了。 这里周围是一片寂静,空无,只留存着稀薄的清气。 往下看去,下方是罡气层,云团,气流不断搅动。 然而这里没有,这里已经濒临天之际,是人界的最高处。 到了这里,天光更明显了。 那洒下的光芒,犹如太阳一般耀眼。 满天星斗,都在远处徘徊,星光并不像想象之中的浓郁。 极目远眺,除了寥寥几颗微小的星辰真实,其余包括太阳、太阴、荧惑,都不存在真实的天体,其星光来源于各方仙界的倒影。 太阳就是紫霄仙域的倒影,因为它最近;太阴对应伏羲仙界,因为它有几处通道直接勾连此界··········· 除此之外,荧惑、武曲、文曲、七杀、摇光···········或大或小,或远或近,都是一些距离更远的世界,在人界的倒影。 这种距离,不是方位上的距离,而是概念、属性上的远近,不是参透那一层,即便遁速再快,也抵达不了。 “不存在真正的星神吗,只是纯粹由仙界垂落的星光倒影,多次折射而造就的幻像。” 人界贫瘠,而且并不宽广,对于天仙而言就显得太狭窄了些,尤其是经过数不清的动荡之后,更是如此。 这也是飞升之说的来源。 当人世不利于仙神居住时,自然要去往仙界所在,这是很朴素的需求——需要一个容身之所。 又走了一会儿,靠近了天光垂落之处。 这里是两界通途。 另一面就是伏羲仙界。 无穷尽的仙光,自虚空之中的缝隙垂下,直到昆仑。 其中每时每刻泄露的仙界元气,其数不可思议。 周迅就放开剑光,直接沐浴在其中,感受着元气的滋润。 处在这种环境之中,顿时感受到神清气爽,脱去藩篱。 人界的环境,对于他而言,其实是一种束缚,相当于浅水池中养着的鲸鱼,永远都不自在。 “好大的手笔,这相当于本以仙界元气,填补人界之不足,使得下界元气不至于衰退太快。” 眨眨眼,似乎看到一颗根系庞大的神树,勾连多处虚空,随后又隐遁不现。 再去窥探,就感受到隐约的不详,似乎触及到了仙界隐秘。 “伏羲仙界存在那样的灵根啊,难怪·······” 仅仅只是蹭了半个时辰的天光浴,周迅就已经完成了最后仙身的转化,顺便收了一些难得的清气。 第一百三十一章交易 玄女下降! 半夜里,出太阳! 璀璨而耀眼的白光,好似大片的光云,顺着通仙之途来到人界。 在入口之处,顿了顿,随后快速下坠,直落琼华。 整个昆仑附近,那一天都被惊动了。 不加掩饰的光芒,伴随着仙乐,又是去往琼华方向,各派高层都猜出来者身份——必是九天玄女无疑。 琼华派自建立以来,门中从无一人飞升上界,但却位列昆仑之首,独占昆仑灵,又是坐落于天光正下方。 昆仑造化有十分,琼华独占四分。 其中因由,不光是琼华修剑气,善斗法,更多的,还是在玄女身上。 九天玄女得道甚早,在仙界也是资历最早,实力最强的那一批神圣。 她是琼华供奉之神,也是琼华道统宗源。 哪怕她几乎从不管下界琼华派事务,各派依然不敢不给面子。 其余各派虽然也有机缘,或是有祖师飞升仙界,或是某些上界神圣道统遗泽,但没有能越过玄女的。 这就是琼华之所以位列昆仑八派之首的最大原因。 “九天玄女……好厉害,给我的感觉,如同在面对道君。这不是普通的天仙中人,她很可能已经位列大罗。” 另一边,少年人踏着剑光,默然无语。 本来打算早点下去的,只是转化形神时还是逗留得久了,正好被玄女分神撞见。 好在对方没有计较,这样也算是过了明路,以后能拿着望舒到处跑了。 到了天仙,形神凝练,随聚随散,都是一股清气。 形与神,不分彼此,存在形式,可以自由转化。 需要人形,就是肉身,有血有肉能吃饭; 不需要人形,那就是一束光,一股清风,一片树林,无形无质。 人界的修仙方法,大多都是基于凡胎,循规蹈矩,都是有为法,到此已经是尽头。 再往上就是无为法,参悟达到大道,天仙方是起点。 天仙,在古时才是得道之人,才算了却生死,真正的仙道中人。 也因为天仙的本质,形与神都是与人界众生不同,所以绝大多数法宝,道器,对于天仙毫无用处。 只有一些特别的奇珍,灵宝,其本身亦是奇妙莫测,因而被看中,比如说望舒。 “这望舒,果然不是人界应该出现的宝物,若说光凭琼华的铸剑师,加上一些珍惜材质就能铸成,我是不信的。” 摩挲着无柄的剑身,周迅的指尖冒出点点清光,顺着剑身流淌而下,缓缓被剑饮下。 随后,周迅感应到与剑中灵性的联系明显更进一层。 “得剑这么久,始终隔了一层,原来是祭炼不得法。” “这剑,已经成就了灵宝,堪称载道之器。” “不出意外,其上应当还镇压着琼华最近五十年间一到两成的气数,不是琼华派中人,根本不要指望能够轻易得手,更不用说祭炼如意了。” 灵宝,又名道器,顾名思义,载道之器。 每件灵宝的出现,都会分摊天地间一段时日内的气数。 所以每千年内,能够诞生的道器数目,是有限的。 自然天成的就叫做灵宝,人造的就叫做道器。 载道之器,又是得道之器。 人能修行得到,飞升上界,同样,法宝也可以。 只是更加苛刻一些,法宝极少有能够自行修炼悟道的。 一件道器,就是相当于一位得道的天仙,时常参悟,有益修行。 “拿了好处,总是要给人办事的。” “就算为了这剑,怎么也要把事情办妥。” “这一趟,我不亏啊!” 玄女身份太高,修为又高,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有些时候反而做事不如周迅方便。 不过是一炷香的时候,就见着仙光上升,返回仙界。 “到我了!” 也不见如何动作,自然而然就有大团的仙光祥云簇拥着,又往琼华处下降。 周迅并非伏羲仙界在籍仙人,自然不用守那里的规矩,就算做了什么,也得先追到紫霄仙域,不能直接追究。 看准了一处,周迅径直下去,方才玄女刚走,现在那里仍是夙瑶一人。 周围几位长老,还有离得近的弟子闻讯而来。 “您是……” 夙瑶面有惊讶,似乎不太明白。 正要说话时,周迅先自挥手,冰封了整座宫殿。 这里是掌门平日休憩所居,不是正殿,是以外面值守的弟子仍有些距离。 玄女下降时,他们为气势所摄服,不敢靠近。 这时好不容易送走了玄女,正赶往这边,又见到仙真下降,冰封了宫殿。 不久,赶来的几位长老,弟子几乎包围了这里。 只是对着厚重的冰层束手无策。 只有火灵仙术稍有些作用,也只是水磨工夫。 见到来人也不答话,上来就是这么一出,夙瑶不动声色间,退了几步。 “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明天正午之前,冰层会自行化去,不必担心。” 看出了夙瑶的担忧,周迅笑了笑,拿出望舒。 “望舒!” “这是本派遗失之物!” 夙瑶惊呼着。 面前这仙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令她一时难以忖度。 “如你所见,我得了玄女首肯,取得望舒剑……” 这里巧妙地换了说法,其实是先得剑,再遇玄女。 “然而此剑贵重,不能白拿。” 收好望舒,周迅对快要退到殿外的夙瑶说: “今夜,我特来助你成仙!” “你本来也炼气有成,根底深厚,只是距离最低的散仙,还差着至少六十几年苦功,想成地仙大约五百年。” “这是最乐观的估计。” “再遇上几个难过的坎,走岔几次路,功行进步还会有所停滞甚至退转。” “但我能帮你,省却千百年苦功,跨越数不清的阻碍,一夜之间,修成地仙不死身。” 不死之身,其实是指的寿元无尽,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长生不老,驻世延年。 此界地仙,只要不遭遇天劫,都能一直活下去。 “我……该怎么做?” 夙瑶试探过好几次,用自家修炼的凝冰剑劈砍,却不能将冰层削下哪怕一点冰屑,就知道来人所言非虚。 又听到成仙有望,不禁生出几分希冀来。 或许,三代成仙之梦,能在我手上实现? 先前玄女下凡呵斥,诉说利害,知道举派飞升下场堪忧,本来已经绝了此生成仙之望,谁知柳暗花明,又来了一位仙人,给出这个条件。 “你什么都不必做,我会供应给你修行所需,包括天光之中收集而来的仙界清气。” “另外,有甚不明之处,我会随时指点,不会让你出岔子。” “此间一月,外面一夜,想来是足够了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观音 次日,正午。 笼罩着宫殿的冰层,瞬间化去。 与此同时,殿中传来风雷之声,与上方天空之中压抑的气息呼应。 “快退,这是天劫!” 肃武长老认出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惊呼着。 “所有弟子,立刻退出百丈之外,不能御剑飞行。” 早年间,他曾有幸见到别派前辈渡劫成仙。 霹雳闪电,接连不断地打在下方。 轰鸣声持续了一会儿,就见到下方一道晶莹的剑光,自下而上,斩破云层,打散了雷劫。 剑光所到之处,雷云如同泡沫一般,纷纷消退。 不一会儿,又是云开日现,碧空如洗。 “掌门居然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接着是大团的火光,如同磨盘大小的火球,不断从空中生出,砸落下来。 “火劫?” “快升起阵法,护住琼华!” 琼华长老,也有操纵部分阵法的权限,至少这附近,都已经被护住。 前人依托灵脉建立的阵法,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只见到带火的陨石不断砸下,但无一例外都被挡下,或是击毁。 又过了三个时辰,火势渐渐减弱,直到一阵剑鸣声之中,火劫过了。 琼华掌门,没有人劫可言,即便有,也有门中弟子挡下。 半个时候后,夙瑶一身轻松,持剑而出。 此刻已是地仙中人。 …… 了结了琼华之事,无债一身轻。 “不如去看看甄家?” 虽然人在昆仑,但是周迅没有忽视大夏时局。 每日都有情报,听入他的耳中。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是观音之法。 又云观世音。 传闻西方教观自在菩萨以此得道。 但究其法门根源,这本来是道门之法,传自道门慈航真君。 慈航道人,是道家女真神仙。道场位于普陀落伽岩潮音洞,手持法宝为三宝玉如意,清净琉璃瓶。 相传商王朝时慈航真君修道于此,已得神通三昧,发愿欲普度世间男女。 尝以丹药及甘露水济人,南海人称之曰慈航大士。 慈航道人得道是在商末周初,系女性形象,法相慈悲庄严。 她有一门观音之法,流传很广。 由浅入深,次第修行,能听世人心声,遍查人心善恶。 算是以音入道的法门。 周迅取其聆听世间万物之音立意,修成神通,能知世间大事,判断时局走向。 比如此刻,他耳畔就时刻回想着数以百亿计的杂音。 人声,鸟兽声,虫鸣声。 风声,雨声,自然声。 无所不闻。 这就是所谓万物之音。 并不和谐,也不美妙,反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混乱与不可理解。 常人若是听上一会儿,就要气衰神枯,颠倒迷离,手足狂舞,不久绝命。 周迅却能一一梳理,调整,找出所需要听的内容,过滤无用之音。 这个过程连眨眼的工夫都不需要。 这就是仙凡之间的差别。 天仙距离天道更近,距离人道已远。 听了一会儿,周迅原地留下点点辉光,消失无踪。 …… “稳住!稳住!” “阵型一定不能乱!” “这里地势狭窄,只有一个进出口,他们攻不进来的!” 一边声嘶力竭地吼着,校尉取下长弓,搭上箭羽,瞄准几个快要冲上山坡的敌人。 嗖嗖几下射倒,都是洞穿小腿,腿骨骨折,伤而不死。 这是疲敌之策。 战场之上,杀敌一人,不如重伤一人。 重伤者昼夜哀嚎不断,损伤士气,更能拖住部分敌军,消耗敌军药材,增大后勤压力。 别小看这点,一个伤者不算什么,上百位伤者就足以打击士气,更需要至少二十位辅兵照顾。 此时军中,分为战兵与辅兵两种。 战兵就是上场作战,通常都是精锐,至少相对而言如此。 而辅兵,原本是负责转运军粮,建造营寨,埋锅造饭等后勤之事。 两者缺一不可。 所以杀敌一人,不如重伤一人,以为疲敌之策。 这是兵法正道。 羽林卫号称天子近卫军,个个都是作为预备军官培养的,服役期满之后,外放时至少都是九品队正。 正因如此,要求更高,身家清白都不需要多说,单说训练。 县兵是旬日一练,一次两个时辰。 府兵是三日一练,早晚各。两个时辰。 羽林卫,是一日三练,每天只歇四个时辰。 练阵型,练进退鼓号,练旗语,练军姿,练力量,练武艺…… 除此之外,每旬日还有兵法教授,请军中轮休宿将讲授过往战役。 整个羽林卫,没有不识字的,没有不懂排兵布阵的,没有武艺差的。 假如有,也早就在每月的考核上被刷下来了! 羽林卫或许不如边军,但对于县兵来讲,以一敌十,毫无压力。 他们吃得好,练得勤,懂文化,会兵法,又占据地利,凭什么不能赢? 所以他们赢了。 又是一阵敲锣声,敌军陆陆续续地撤了下去,顺便派穿着号服的辅兵前来运走了上百个伤兵。 在他们上来之前,小胜一场的羽林卫,早就派出人手打扫了战场。 箭枝要一定要回收的,其中还有一半可以修理。 敌人身上的皮甲,武器都要剥下,不能留给敌人。 偶尔还能发现随身带着的干粮,水袋,这是意外之喜。 至于财物,这个不多,这时用不上,会统一收在一起,战后分配。 原本这些杂役还有补刀的责任,不过因为校尉的命令,所以放过了他们,但也一定要收缴武器,剥去皮甲,任由其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等到敌军的二十来个辅兵,冒着生命危险,战战兢兢地上来搬运伤员时,往往看到的就只剩下伤员了…… 羽林卫也有默契地不在他们运走尸体和伤兵时干扰,只是时刻警惕对方的诈术。 之前就有以精锐扮成民兵,前来假装收尸实则是偷袭的事情。 从那之后,双方就约定了,前来收尸的民兵,只能穿一身单薄的号服,不能携带武器,数目不能多于二十人。 即便如此,前来收尸依然是个很有风险的事情,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如此。 第一百三十三章行止 草丛里,一个看似瘦弱的辅兵,矮下身子,作势抓着地上伤员的手臂,要背起他。 就在这时,他身边另一个辅兵恰好走过来,挡住了山上营寨里羽林卫的视线。 随后,两个黑不溜秋的竹筒,被丢向营寨。 “什么?” 轰,轰地两下,简陋的寨墙被炸开两个一人高的窟窿。 “是火药,这帮家伙,又来这套!” 放哨的那名卫兵骂骂咧咧地,自地上爬起来。 偷袭的那个辅兵,已经撒丫子跑远了。 “怎么又来?” 校尉也是黑了脸。 这火药威力不大,也就能把这破烂寨墙炸开窟窿。 这寨子本来也是个山贼窝,修建的寨墙不过是用芦苇还有木料就地取材搭起来的架子,不结实。 炸开容易,修补也容易。 其实没多大意义,就是恶心人。 “哼,不管他们,守好这里,再找几个人,把这墙修高点厚点,这次不用木料了,都用土堆,不信还能炸开!” 校尉说完就去了后面,巡视了周围一圈。 这里是两面峡谷,叫做一线天。 在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更不用说还有个寨子堵在这里。 通往山谷,只有这么一条路,两边还有后面都是悬崖。 想绕道过来,除非先绕上几里路,穿过森林,爬上悬崖,再从悬崖峭壁上爬下来! 山谷内还有小溪,有瀑布,甚至还有池塘,短时间不缺水源。 这里原本是有山寨的,不过早就废弃了,山贼也被剿灭了。 他们一行人,连同钦差随从,还有当地县令临时召集的乡勇,不过五百人而已。 退守在这里已经一天了。 眼看就要没粮了。 接下来也不知道前路如何。 第一次出京城,就遭遇这种场面,校尉心里多少有些惶恐。 靴子沾染着血迹,踩在山路上,有些湿滑,几次险些滑倒。 “真不知道那些逆贼为何非要做反,安安稳稳当个顺民不好吗?” 自言自语着,他来到了山谷内。 山谷内的野兽,大多已经被他们杀掉,做成了粮食。 放火烧掉一片草地,烟熏火烤,驱逐各种毒虫,烧出一片白地,作为营地。 钦差的随从都在这里,简单地做了些木棚子,权且容身。 “林大人,标下,已经打退了敌人。” “李校尉不必这么客气,来,请坐。” 坐? 李校尉看了看这个木棚子,芦苇铺成的床铺,四面漏风。 林如海本人就跪坐在芦苇席上,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倒是丝毫看不出惊慌。 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平复了下来。 原本心中的忐忑,初临战阵的焦虑,都好似忽然不见了。 他咧开嘴唇笑着。 “这里,也没个坐的地方,标下还是站着吧!” “也好。” 从林如海的角度看去,能见到李校尉嘴上燎出的水泡,那是这两天急得上火了。 “不必担心,我让你带人退守这里,自然没有说谎。” 李校尉眼前一亮。 “果真……果真有藏粮洞?” “不错!” 林如海点点头。 “旁人不知,我却知晓,这里有一处藏粮之所。” “几年前有一批军粮,在转运途中失踪,可谓是一桩大案!” “难道那军粮就藏在这里?” “正是。” “我此行还有一桩任务,就是前来此地寻访那批军粮下落,以及……与甄家的关联。” “最终确定就是这里。” “这本来是足以扳倒甄家的罪证,可惜……如今不需要它了。” 李校尉道: “如今甄家是铁了心谋反,也不差这么一点罪证。” “今日我已让人检查过了,藏粮被封存在山洞里面,多是黍米,还有麦子,都没有,还能食用。” “粮水不缺,咱们该考虑下今后的行止了。” 林如海奉命下来,就是针对甄家的,包括这三百位羽林卫,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过河卒子。 甄家举旗造反,一月而下十三府,半个江南落入甄家手中。 他们的使命已经过期了。 现在只需要考虑怎么保自身,做到全身而退。 “这个,标下以为,既然有粮有水,又占据地利,不如坚守。等到朝廷大军剿灭乱党,想来也不用多久。” 校尉仍然觉得大夏是正统,何况这么大的事情,朝廷很快就会调兵遣将,坚守是有希望等到官军前来的。 至于甄家,那是什么玩意儿,哪个台面上的人物? 不过是个海商,纠结了一帮海盗水匪,就敢杀官造反。 真当朝廷五十万大军是吃素的! 一月连下十三府,看似骇人,其实不过是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真的等朝廷这架庞然大物运转起来,碾死区区甄家,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这些时日,他抽空计算了一下双方军力,钱粮,人口,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样。 林如海却不同意他的观点。 “甄家敢犯上作乱,必是有所倚仗。”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他们在江南安插这么多人手?” “很多作乱之人,往日都是朝廷命官,不说前途远大,但也算人生得意,为何要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做下这等不赦之罪?” 听他这么一说,李校尉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 他也是出身京城官宦人家,明白官场之中迎来送往的规则。 除非是科举无望,或是官场失意,想着搏一个富贵,或是报复朝廷,否则绝不会有人会这么做! 这也是为何每朝造反义军之中,多是科举无望的秀才举人,或是混得不得意的小官小吏,少见高官显贵的缘故。 “鹤岗县县令郑如规,我从前是见过的,与我还是同年。不过我是一榜探花,他是三榜十九名,同进士。宫门唱名时我曾见过他,有大家风度,也聊过几句,还敬了一杯水酒,我看他不像是会造反的人。” “这其中,必有隐情。” 李校尉听出不对劲来,忙问着。 “大人,您是想着,要独自潜出去,去找这个郑如规?” 他皱起眉头。 “林大人,还请三思!” “标下知道您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第一百三十四章论临凡 “以我的本事,趁着夜色,爬下悬崖,不算困难。” “这不是困难与否,而是……” 李校尉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大夏军法,主将战死,则亲兵必死,偏将论罪贬职,其余人连带受罚。 林如海虽然不具体指挥军务,但名义上也是主将,又是这一行人里面,他绝不可以少。 上次接到公文,又给他加了一些封赏,回去就是四品户部侍郎。 更不用说,他至今仍是钦差,有圣旨,王命金牌,尚方宝剑…… 这要是他在外出了点差池,这里论罪下大狱的,肯定少不了他一个。 “不必担心,即便被围攻,只要不是陷入死地,我都能杀出来。” 这是真正的万人敌。 武道至此,渐入非人之境。 觉险而避,可以前知。 单打独斗也能瞬杀十人,百人围攻大可游击克敌,即便千人结阵也可从容退去。 精力旺盛,旬日不眠亦不思睡。 气血旺盛,人体秘藏逐渐打开。 经过了几次战事,亲手杀了几百人,林如海的武道又有精进。 武道,离不开一个武字,天生就是为了争斗而生。 战场之上,生死之间最能磨砺武道,活下来就有领悟。 林如海以往一直是文人,练武不过是防身,直到这时,杀了百人之后,才算品得武道真意,有了武者气度。 换成以前,他是怎么也不会这么做的。 “交给我吧。” 一个穿着淡蓝色劲装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带着些许的笑意。 他转向林如海,道。 “为了一桩婚事,揽下太多麻烦!” “前前后后,这许多事,令人生厌……” “唉,泰山大人,今时今日我越发觉得这桩婚事麻烦。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成亲,不如婚约作罢可好?倒也省去这许多麻烦。” 周迅本来并不打算成婚,即便成婚,也只是为了应付世俗的眼光。 生活在俗事,总是难免这各种烦扰。 父母忧,子孙忧,权财忧,美色忧……总是不得清静。 虽然没有厌弃世俗之心,但淡薄之念,更显浓厚。 “婚约即成,岂有悔婚之理?” 林如海差点气得眉毛胡子都竖起来了! 边上李校尉尴尬地低下头。 这种事情,份属他人家事,有道是非礼勿听。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震惊的。 这个少年郎道术修为当真惊人,靠的那么近他们都没有察觉。 “林家女儿被人悔婚,哪怕只是戏言,这也未免太过分了!还有我这个外人在场呢!怎么不分场合就说出口了!” 这算是严重的失礼了! 礼教规矩,无形却有力,帝王也不敢轻忽。 君君臣臣,礼教法度,都是维系社会运转的必需。 只要还在世俗一天,就要受到约束。 方才周迅之言,即便只是戏言,是玩笑的话,可若是传出去,免不得一个“轻佻,不端重”的评价。 得了这个风评,这辈子的仕途,就毁了。 这也就罢了,周迅现在,也不需要混仕途。 但更麻烦的是,这话涉及到了闺阁女子,传出之后,难免会被市井中人提及,茶余饭后,恶意揣测,即便本身清白的,也会被无端捏造出各种故事,今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是以,林如海也要生气。 “何必在意这些,反正您的女儿本不是凡人,原来就不该嫁人的……” 周迅直视着他,沉静的眸子里似乎隐藏着一片平静的深渊。 “这位校尉大人,在下尚有些事情,想要与泰山大人详谈,不知可否请你回避一二?” 李校尉如梦初醒,忙不迭地离开。 他一早就想这么做了,掺和别人家事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过……不是凡人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也是修道的种子? 目送着李校尉走远,场上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凝重起来。 林如海捻着胡须,沉声问道。 “周家小子,你都知道些什么?” 周迅轻轻弹指间,在这里附近洒下一层清辉。 随后,他开口笑道。 “您难道真的没有怀疑过?” “比如说,为什么您家女儿能蒙受花神青眼,赐下宝物?” “再比如,她的眼泪……” “她的身份,掩饰得虽然很好,可要说能瞒过生身父母,想来不太可能。” “您仔细想想,幼年时,她是不是时而显露神异?应该是有的。” 林如海沉着脸。 的确,从小就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出生时,是在扬州老宅,正逢花朝节,馨香满室,十里花开。 花朝节鲜花盛开本不算奇异,奇异的是满城花开,一夜尽数绽放,芬芳浓郁,萦绕十里,三月乃散。 当时他并未联系起来,只当是偶然,毕竟此世花神时有显灵赐福神迹之事。 “玉儿,是我的女儿,不管她是什么身份。” 他坚定地说。 周迅宽慰着他。 “我也没说不是呐,今生她就是您的女儿。 说来她在未临凡世之前,孤孤伶仃,相交的大多不是善类,连个父母都没有,也是个可怜的。” “你知道玉儿的身份?” “原本只是瞧出仙灵之气,论身份倒也没仔细去查,据我估计也只是一个小仙,连正经司职都没有的那种,而这种仙在仙界太多了。” 周迅看了林如海一眼,解释道。 “仙界出身的仙,与凡间修行得道的有所差别。 前者位处仙界,机缘很多,成仙容易,短短数十年就能成就,堕落也快,往往十个里面有三四个会陷入种种劫难之中,对于女仙而言,最难过的就是情劫了。” “而人间贫瘠,机缘远不如各处仙界,从人间升上来的又都是天仙,个个经历了不知多少劫难,才得来道行,懂得珍惜,反而潜力更大。” “得道难,守道更难,道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除了高局大罗天的帝君之外,谁能保证道行永不退转?” 周迅叹道。 “为了帮助那些轻易成仙了道的仙界小仙,这才有了下凡历劫之说。” “女仙下凡多是为了情劫,男仙或是为了还愿,或是有未了的凡心,总归都是要来人间打滚,走上那么一遭。” 第一百三十五章庄生晓梦迷蝴蝶(卷终) “仙家婚姻,其实是名位夫妻,就好比我这般。” “修行人若是想要尽孝,那就一定要有所成就……” “一人得道,惠泽全家,即便是九泉之下的祖辈,也能因此超拔苦难。” “一人修行成仙,于本人是大德行,于天地也是有大功绩,更胜于孔丘传道。” “古来飞升仙人旧居,多有福泽遗留,诞生奇花异草,成为难得一见的福地,就是一种例子。” “当然,天仙跳出阴阳之外,不在五行之属,了生死,断宿缘,不贪念人间,这等境地,就不是人间仙人所能比拟的。” “我若是娶你家女儿,也只是个名义上的夫妻,成全这一段人间缘法。说是夫妻,实是道侣,不会有后人留下……这点,我觉得应当早说清楚。” “时候不早,我今日先去了。” 周迅的声音落下,就遁去不见。 只留下林如海在原地长吁短叹。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哪里是我想留就能留得住的?” “既然是天上来的,那也总归要回到天上去,留不住的,就不留了……” 说罢,竟然留出眼泪来。 声音低低的,他咏唱着扬州民间流传的一种小调,声音愁闷而富有感情,就像是风吹过空谷一样,呜呜的,好似哭声。 “我这样,真的好吗?” 周迅远远地站在云层里,看着他,身边飞过一群白鸥。 “早晚瞒不住的……” “所以说啊,谁最先提出下凡历劫的呢?这对凡人何其不公?” “辛辛苦苦养育了几十年,到老了却一走了之,养儿防老,成了一场空……” “现在也比以前了,拔宅飞升这种好事越来越少了。” 眼前的景象渐渐停滞,淡化,色彩消退,变成水墨画一般…… 天空,大地,远近,不管人物,还是鸟兽,都成了画中的笔墨…… 就连他,也成了画中人。 身上的衣服,是由线条勾勒出来的,形容轮廓,也是如此。 动了动,他眨眨眼,在凝滞的世界之中,好奇地观察着。 这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世界变成了画儿,而他是画中人。 这里并没有真正的视觉听觉还有嗅觉,就连触觉也是主观上的,其实并不存在…… 他在这里,五感都是出于心,只有他认为应该存在视觉听觉时,才会“看到”,或者“听到”…… 然而实际上,只有他的本性真灵是真实的…… 玩够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一片黑白水墨色的天地里,一个水墨丹青人变得丰富起来,多了许多颜色…… 在这里,撑起了真实的色彩…… “时间到了。” 他轻声说着。 然后,跃下了这幅画。 出现在静室之中。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是真人化蝶,还是蝶化真人?” “恍惚之间,连自己都忘记了。” 墙上挂着一副水墨画,其中城池楼台,山川草木,各有动态,颇富神韵,仿佛下一刻就会动起来一般。 “总感觉过去了很久?” “对了,我是打算做什么来着?这幅画是用来做什么的?” 虽然似乎完全不记得进入画中世界的初衷了,但这人好似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在他的面前,这幅画突兀地自燃起来,他就那么目视着,直到它直到化作一阵青烟消失。 “原来是做梦用的画啊……” 恍然大悟,青年人忆起了前因后果。 不在乎是一场真实的梦幻。 黄粱枕,枕上书,游梦席,神仙塌……诸如此类的仙家梦游套装法宝,都有相似的作用。 只是不及这个效果好。 “倒真是像经历了一次轮回,体验了另一种的人生,比黄粱梦好多了,陷入其中时我也难辨真假。” 青年人的眼神,充满着晶莹剔透的光芒,那是经历了许多世事后才能有的,属于阅历丰富之人特有的沧桑。 这次修行,显然有所收获。 屋中除了画以外,还有个书架,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张石床。 墙角里还有一盏已行将熄灭的长明灯,灯盏之中人鱼油已经见底。 不用默算,青年人就知道了自己闭关后外间的时日。 不多不少,外面已过去两年零三个月。 身处在这里,他就是唯一的主宰。 没有什么能在这里瞒过他的。 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璀璨的水晶路,白玉的殿堂,黄金的树林。 到处是富丽堂皇,大气庄重的宫殿。 郁郁葱葱的树林,流淌着泉水的池塘,水渠,飞鸟在这里盘旋,不远处,还有隐隐传来的诵经声。 他所在的,只是一片殿堂之中不起眼的所在。 天上挂着一轮太阳,几片云层之中,仙鹤振翅飞翔。 好一派生气蓬勃的景象! 这里充满着一种朝气,无处不在的灵机流淌着,滋润着这里的一切人和物。 “直径约三百里,高三里,深三里,日月星辰都是流质气团造就,上玄正阳洞天的家底,还是薄了些。” 洞天世界,是“财侣法地”之中“地”的巅峰。 只有真正跳出无形,返归阴阳未判之初的仙人,才能创造的奇迹。 需要对于自然万物演化具备极其深厚的理解,加上机缘巧合才能创造。 在仙道史上,最初的一些仙界,就是由天然的洞天世界拓展而来。 天生的洞天世界,又叫做秘境,半位面,异世界。 大小不一,大的近乎洲陆,不逊于现世,小的只有一两间屋子大小,极其狭窄,而且很不稳定。 在一代代人探索下,地仙,有次诞生。 他们掌握着独特都长生法门,点化福地,塑造洞天,开辟仙界,号称造物主。 其出现之早,犹在天仙之前。 “而今,我才算是洞天仙真,真正的地仙。地仙亦是三千岁一劫,三千岁一荣,三千岁一寿。” “下一次劫数,要等九千年后了……” 自那处不可思议的轮回所在回来,他就一直忙于创造自己的洞天,直到功成之日。 如同预料之中的劫数来临,他展开了画轴,一应阴魔都随他梦游画中世界。 一转眼,就是两年多,总算是过去了。 又是一番新的天地。 第一章哈利波特与……基佬? “恭喜降临者林正阳,踏入七星禁忌领域。” “由于你开辟了一条全新的仙道分支,请为此命名。” 空洞的声音回响在四周,这里是主神空间,也就是所谓的轮回之地。 “命名为洞天仙真。” “命名确定,请对此进阶路线进行简单描述,说明进阶条件,进阶后特征。” “洞天仙真,是仙道分支,由驻留人世、不愿飞升他方世界的地仙进阶而来。” “进阶要求:其一,具备圆满、且无有残余阴渣的阳神,换句话说,具备飞升的资格;其二,对阴阳五行八卦等自然演变之理有系统而详尽的理解;其三,点化灵脉,灵气结穴,形成福地道场,将其与现世隔绝,形成自然循环的洞天世界;其四,寄托阳神,合于洞天之灵,成就洞天仙真。” “特征在于法力磅礴,以力压人;洞天不毁,阳神不灭,寿元绵长,数以万年计;更有诸多化身,随缘显化循声赶赴,呼名立现,可受人间香火,凝练神道化身,横跨神仙两道;最后,跳出五行之属,位于阴阳未判之中,不受命理推算之术,也就是,不在算中。” “备注完成,七星级仙道进阶分支——洞天仙真,已录入资讯库,是否公开署名?” “署名为林正阳,公开。” 林正阳本名自然不叫正阳,当然道号也不是这个。 只是大家都叫他林正阳,而真名早已被用寄名符隐藏起来,只有他本人知晓。 出生之后拥有的第一个名字,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与人的命格气数相连,不可不慎重。 在主神空间可以连通的无尽世界之中,从不缺乏针对姓名的手段。 盲目暴露真名,毫不设防,是很危险的。 出身大派,自然会有专人负责守护这类寄名符咒,就好比昊阳门中就有一处专门的宫殿,供奉着每个弟子的寄名符,可以察知其生死、被困、中毒等异常状态,必要时还可以针对寄名符施法,相助一二。 遇到诸如钉头七箭书这类邪法害人,门派之中也有反制之法,回避之法······ 总之,一旦进入大派,成为正式受箓弟子,都会享有基本的待遇,拥有自己的寄名符,命格气数都受到门派庇护。 好处还有,就是大派弟子从此命理变得晦涩,外人难以察知。 想要推算大派弟子的信息,必须先击败门派之中守护弟子的法术。 当然,对于这些修为低下的门人,这既是保护,也是制约。 寄名符能用来保护门人,自然也能用来炮制叛徒,这都是半公开的消息,也是一种威慑。 但到了林正阳而今这个地步,寄名符这种东西早已经无效了。 随着修为的提升,寄名符也不能寄托真名,自然只有另寻办法。 于是,在成就洞天时,他将只有自己和师傅知道的真名,寄托在三百里上玄正阳洞天之上,从而彻底做到了“不在算中”。 地仙阳神不纯,阴气未尽,不能飞升,仍为摆脱阴阳之属,命理仍在推算之中,只是依据修为高低、神通远近,其推算难度有所不同。 飞升上界的天仙,则大不相同,练就纯阳之神,便不在阴阳之中,脱离了命理推算的范畴。 其原理就是纯阳,纯阳,不是阴阳之中的纯阳,而是出生之前阴阳未判之时,也就是未曾出生时的状态。既然未生,自然不死。 顺为人,逆为仙。纯阳,就是修行中人都期待逆反到的一种状态,这是没有出生前的状态,也是长生不死的依据。 天仙长生不死,便是其处于这种无生无死的状态,跳出了生死扥局限。 林正阳开辟的洞天仙真进阶职业,在这一步与天仙别无二致,都是要返回纯阳。 从这里看,其实洞天仙真,就是不肯飞升的天仙。 之后,飞升上界,从此脱离人世,这被称作天仙,当然,也有上天做官的神仙,那是神道的路子。 所谓人世,就是现世,三维空间,物质界,色界······等等各种称呼。 对于炼就纯阳的仙人而言,不打算太过远离熟悉的人世,又受到人世的排斥,就只好住在一些藏在虚空缝隙之中的秘境世界,比如桃花源,比如蓬莱岛,诸如此类洞天世界之中。 洞天世界,是依附在现世之上的,拥有独特的循环之理,半附庸状态的微型世界,最初伴随现世一起诞生。 但这类世界也是有数的,更有可能因为经营不善,或是外力催伐,导致毁灭。 于是洞天开辟之法应运而生。 在此基础上,再走出几步,将洞天世界炼成法身,寄托阳神,就成就了所谓的洞天仙真。 论神通广大,不逊于正牌天仙;论法力循环,更是数倍于彼噔;论潜力,貌似也很可观。 虽说只是草创,目前真正走到七星禁忌领域的,只有林正阳一个人,但是这个分支未来的潜力还是很不错的。 等到未来这一分支兴盛起来,林正阳也能被冠以“道祖”尊号。 道教之中“道祖”很多,就像是纯阳道祖、三清道祖这样,这就是给开辟新路者的荣誉称号。 某种意义上说,道祖其实就是学术界领袖,公认的那种。 在主神空间,这种尊号还意味着别的,比如声望、知名度,会带来一些意外之喜。 所以,一上线,林正阳就抢先来“注册”“专利”。 “您的专利已提交,审核中,审核通过,您获得了道祖称号。” “今后,存在东方文化的世界,都将流传关于你的事迹,进入相关世界后,你将自行获得相关背景身份。” “你的传说度有微量的提升。” “查看个人资料。” “姓名:林正阳。 性别:仙(仙道修成纯阳后,你现在脱离了凡人的两种性别,所谓性别只看你自己的自我认知) 等级:七星禁忌领域(无论在任何神话之中,你都有资格被称为真神,你可以轻易地摧毁整个国家,花点心思毁掉星辰也很容易,但七星的上限,是单人创造包含无尽星辰的宇宙,你距离这个目标实在太远,不要好高骛远) 权限:降临者 称号:道祖(拥有东方文化的世界开始流传你的事迹) 经历世界:三 主世界:蜀山同人世界。” 林正阳注视到那个主世界,开口问道: “主神,请问主世界是怎么回事?” 白色的大光团依然散发着没有温度的柔和白光。 “顾名思义,就是蜀山剑侠传的同人衍生世界。蜀山剑侠传,出自一本,衍生出许多平行互不干涉的世界。” “你出生的那个世界,就是其中一个。” “只是所谓的剧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更是被一位十星的超越者几次大改,已经跟原著没什么关系了。” 世界,来源于一本话本? 林正阳微皱眉头,不过很快想通。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都能在画中创造世界,在梦中经历轮回,自然也有高人能让演化成世界。 但凡存在,必然有其道理。 只要不傻到怀疑自身真实,就没什么妨碍。 “主神,查询下个任务世界。” “下个世界——《哈利波特与基佬》。” 第二章《陆远手把手教你玩转哈利波特系列世界》 得知了下个世界的主题之后,自然就是搜集资料。 降临者与普通轮回者之间,存在阶级与地位的明显差距。 轮回者有自己的城市,广场,数量多,来源广,简直就是一个社会。 他们位于中级区,住的是公寓。 但降临者往往都是单门独院,关上门就是一片很大的单独空间,可以有星系那么大。 降临者们很少串门,也不会去往中级区,为了平衡…… 好在主神有兑换功能…… 《哈利波特世界的真实一面》,《哈利波特世界的施法源泉》,《论源海退潮期代替天地元气的施法源泉可能性猜想》,《陆远教你玩转哈利波特系列魔法》…… “排名前100的哈利波特资料书,全都是陆远著,这位叫做陆远的前辈,想来花了不少心力研究哈利波特吧。” 翻开一本厚厚的边际泛着金黄色灵光的书,双手捧着,林正阳坐在草地上,背靠着银杏树,聚精会神地看着。 随着他的翻阅,书页上开始显现文字,图画,不时还会出现语音视频讲解。 有时还会直接带入场景,以局外人的身份,跟随着作者本人经历哈利波特世界。 《我在一千零一个哈利波特同人世界的见闻》售价20000点数,介绍了作者亲身经历,附带点评,详细地解析哈利波特世界的人文地理,环境生态,还有各种隐秘,古代传说,算是物有所值。 通过它,林正阳大约理解了所谓的哈利波特同人世界《哈利波特与基佬》的意思…… “来自神秘的晋江,一群腐女的森森恶意啊!” 所谓的《哈利波特与基佬》,来自于一个叫做晋江城的地方,一群腐女构思了斯内普与哈利,邓布利多与格兰德沃,伏地魔与哈利波特,伏地魔与斯内普,哈利波特与马尔福……等等,一系列的男男结婚同人小说,由此衍生出来的同人世界。 “这个应该是符合国情的,英国自古就有基佬真爱传统,所谓的基佬骑士团什么的,一直都被视为真挚的爱情。” “异性只为繁衍后代,同性才是纯净真爱……” “我辈仙道中人,一心向道,早已堪破人间情爱本质,圆满自足,不加外求,无需相互慰藉,更无需所谓真爱。” 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初心,才能坚定地踏上道途。 没有人能陪伴你,除了你自己。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搁浅在浅滩上的鱼,彼此以口水相互润湿,看似存在一种真挚的感情,或是亲情,或是爱情,不过是彼此各有需求罢了。” “当潮水涨起,回到江湖之中,转眼间,就忘却脑后,看似永恒不破的情感,最多只存在于几个时辰的潮汐而已。” “正是堪破情爱不能永恒的道理,才能自无止尽的人情往来编织成的尘网之中抽身而出,反而更能坚定向道之心。” “哈利波特剧情之中,邓布利多,格林德沃,斯内普,还有汤姆,其实都是被情感耽误了。若是不然,这个世界,或许会更精彩。” 叹息了一声,他合上了这本书,随手放在一边,然后右手没入虚空,又拿出一本《论型月魔术在哈利波特系列世界的移植》,接着又拿出一本《剧情暴走的十万种可能猜想》。 “古灵阁是魔法界的中央银行,负责维护魔法界的金融稳定,每人每年用麻瓜货币兑换金加隆的份额都有限制。” “奥利凡德魔杖商店,是全英国武器供应商,历史悠久,在古代术士活跃时期已经在制作魔杖……对此,我横向对比不同衍生世界的奥利凡德魔杖制作工艺,得出以下结论……” 接着是洋洋洒洒几万字的分析。 略过这里,接下来。 “霍格沃兹的全英国最大最古老也是唯一的官方正统巫师学校,超过九成的英国巫师在其中学习过,其致力于培养合格的巫师……” 看完这些,就是陆远前辈对于剧情暴走的实践。 他在上千个哈利波特衍生世界里面,反复实验各种脑洞,并且制作成册,放到主神空间出售,由主神定价,每一本都是1000点起,详细的研究报告更贵。 全套大约有一百多部,打包25万奖励点,林正阳存下来的点数都不够用,只能挑选了些。 “在经历了对英国魔法界详细的考察之后,我对于伏地魔的想法表示难以置信。” “古灵阁稳定魔法界金融,然而伏地魔血洗了它,屠杀了妖精……奥利凡德垄断了英国魔杖供应,伏地魔绑架了他,摧毁了魔杖产业链……霍格沃兹是英国魔法界的造血部门的专门培育下一代巫师,然后伏地魔攻占了那里,学校关门,他一心一意打击教育业……他在魔法部废墟之上开始全国血脉审查,扬言清除占据巫师总体数量绝大多数的麻瓜巫师……” “真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每一次我都会感到震惊!” 书页上,一个颜值逼近完美的仙人,正露出八颗牙齿,做出一副震惊脸。 “为了探究他的勇气何在,我做过以下实验。” “在我的暗中相助下,伏地魔谋杀了邓布利多,碾压了混血王子斯内普,阵斩哈利波特,成功控制了英国魔法界。” “当然,与此同时,他彻底消灭了英国魔法界的金融业,武器制造业,教育业,以及政府部门,统治了一片废墟……” “接着,法国,得国闻讯而来的巫师联军,再次重出江湖的初代黑魔王格林德沃和他的追随者们,攻入英国魔法界……而此时,伏地魔的七个魂器,只剩下了两个,死忠食死徒十去七八。” “在我不掺和的情况下,伏地魔撑了两个月,就被找出所有魂器,彻底打出了gg。” “直到死时,他都没有察觉到底问题何在,真是悲哀,他估计没有读过金融学,上过思修课……” “类似的尝试,我做过横向对比,最终确认——伏地魔不读经济学原理,不懂生产,不懂政治,他在霍格沃兹学到的只有一些基础的文化内容,其次就是魔法,魔法,以及魔法……” …… “综上所述,哈利波特世界的巫师都是智障,他们很少读书,这并非他们本身智商低下,而是霍格沃兹的教育缺失,以及整体魔法界的相对封闭,当然,其本身人口稀少也有一定关系。” “整个英国的巫师数量只有7000多,他们的社会体系原始而简陋,不需要太多金融学知识也能生活得很好,关于这点,请看我另两本书《英国魔法界人口与社会生产体系》,《魔法界的金融大鳄——如何控制古灵阁》”。 第三章背井离乡的文始一脉 “全真最大,文始最高,一脉单传,飞升得道!入我文始门下,必先有天人之姿,飞升之才……” …… “长生可修,神仙可学,修信心苦志,必有所成!” ……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今兹而往生分已尽……” …… “源海潮汐,灵力低谷,纵然是吕祖金丹法脉也不能飞升,合该我洞天法大兴……” …… “近代道祖,林氏,字正阳,号常微先生,苏杭人。” 世称真君,我为道祖。 婴儿,少年,青年,中年…… 一幅幅画面走马灯一般快速闪过,三十三年人生一览无余。 这是主神为他创造的身份与过往。 …… 选择降临后,林正阳在一种沛然大力支持下,灵觉拔升到极高处,又化作一个无穷小的点,反复跃升多次之后,超出主神空间,投入某个地方…… 隐隐约约间,他以七星层面的灵觉,窥探到主神空间的一角…… 那是无法想象的汪洋,其中沉浮着数之不尽的气泡,时刻在生灭之中,似乎形成灯塔状,透出璀璨的灵光向外投射,并且其中还有许多和他一般的存在。 他所在的光束,是其中最粗大而且上等的金光,在所有灵光之中,也是很少见的。 这样的视觉只是过了一下,就山闪过了…… …… 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三十三年。 苏州,湖边,豪华别墅。 道袍男子盘膝对镜,喃喃自语。 “是在半刻之前,我方进入这个世界。” “但是,我又确实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三十三年。” “这是主神倒因为果之能……但是欠下的这三十三年,是谁填上?难不成让这里的天地,自己看着办?” 这就是天地之间的错误,凡人无法理解的范畴。 常人以朴素的逻辑,因与果,来认识世界。 比如,你不可能同时是一岁和三十三岁。 但是林正阳做到了。 他此身诞生不到半日是,在他面前,一点点从无到有雕琢出来的,不到一岁。 但是,他此身的识身,天数中的命理,还有人情往来等等,都是真实无误…… “道不可逆,却可欺之。人心欺道心,人心即道心。” 咀嚼着这句话,道人若有所悟。 这就是所谓的“欺天之法”? 欺瞒天地,伪造过往,再弥补漏洞,就能弄假成真,将不存在的人变成真实的土著…… 以往降临时,林正阳只能被动接受,难以察觉真相,而今买入大道天仙的七星领域,才算逐渐解开了主神空间的神秘面纱。 “听闻西方教有一宝典,名为《过去庄严万世经》,专修过去万世,伪造履历,欺骗天地,让天地以为自己真的在过去经历了上万世的修行,以此积累堪称恐怖的资粮,是燃灯上古佛一脉不传秘法。” “现在看来,两者都有类似之处,欺天,欺道,弄假成真……” 到了此境,世界的真实一面会逐渐展开,凡人区区几十年学会的逻辑与思维,在动辄亿万载的亘古天地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唯有纯阳之仙,才能理解并且接受这些违反常识,或者说世界更为真实的一面…… 逻辑是凡人保护自家的武器,常识是回避反常的遮羞布…… 事实是,世界从未改变,也不会因为凡人而变,常识从来不存在,逻辑本身就是谬误…… 在无尽的世界,无限的源海之中,任何颠倒迷离异常之事,都只是寻常罢了。 禁忌领域,就是探索这个本质的起点。 “真没想到,我还是要被打倒的封建迷信宗教人士啊……真是无妄之灾。” 叹息着,站起身来,走到高大的落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屋子,照着人暖洋洋的。 “整个剧情,都发生在英国本土,大半集中在一家学校里面,我不能再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可惜了,这不是个好时代,换成宋朝,不,哪怕是明清,我都会留下来待几年,但现在不成。” 轻微而凌乱的的脚步声传来,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年,面带疾色,对着林正阳就喊: “师傅,那些人又来了!” 对着他点点头,林正阳手一抹,圆光术显现出来,画面上,很多青壮年戴着红领巾,持着红皮书,口中喊着语录,成群结队地到处打砸抢,揪出一个个老师校长,戴上奇怪的帽子,批斗游街…… “这本是皇城之中内部斗争,我们都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画面再转,照到别墅附近,果然有一队带着棍棒的队伍,在挨家挨户地搜索。 看那速度,不到一小时就要查到这儿了。 “也罢,合该我文始一脉远走他乡。全真最大,文始最高,以后这里是没有文始了。” 定神看了片刻,感受到附近迟钝而稀薄的灵机,林正阳也有些无奈。 “破除封建迷信,这话也就现在说说,要是宋明时期,我看谁敢这么讲?” 心下一动,一念不生,沟通一处虚无空洞所在,那是他开辟的洞天世界,其中贮藏着满满的灵机,取用一些出来,就化用出缩地之法。 “我们走!” 那少年见着林正阳袖口一招,就陷入一片昏暗之中,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到了。” “张明徒儿,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师徒俩的容身之所了。” 睁开眼睛,两人已经站在一处庄园前面。 庄园占地几十亩,由白墙围起来,厚重的高大铁门前有两个石狮子,边上还有几盆盆栽,打理得很好的月季开着淡红色的花。 张明仰着头看去,门上还有个匾额,用水晶装裱着,上面有毛笔书写的“临云小筑”。 “师傅,这里是哪里?” 张明好奇地问。 他才十三岁,从没出过远门。 “这里是英国,已经不在大陆了。” 轻轻推开大门,林正阳遵循着主神留下的识忆,通过各种预警法术,领着张明进入了庄园内。 “大陆那边不太安稳,全真龙虎都跑了,咱们也待不下去,师傅早先就在这边备下了房产,先暂住这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第四章霍格沃兹的来信 这处庄园,来自一位落魄的贵族子弟,投机失败欠下大笔债务,只能变卖祖产。 按照主神设定的过去之中,林正阳早有前见之明,选定了伦敦附近这处位于郊区的庄园,宁可花费高价也要买下来,作为定居之所。 为此,付出了十万英镑。 连同庄园,以及附近一片林地,几千英亩的土地,全部转让。 诚然,单论庄园本身,是不值得十万英镑的。 他看中的,是在这片土地下,流淌着一条细微的灵脉。 即便是在灵力稀薄的而今,仍然有相当丰厚的灵力储藏在大地深处,流淌在灵脉之中。 每一个完整的世界,都不可能会仅仅因为源海退潮这种事情耗尽源力,因为世界本身存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循环,灵力总是存在的,区别只是以什么形式。 对于源海,林正阳所知有限,只知道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元气海洋,其中充斥着元气。 严格意义上,所有元气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存在完全相同,这是因为源海是混沌无序的,其本质如此。 达到七星,他在主神空间的权限进一步提升后,得到了很多相关的知识,知晓了更多的秘闻。 但对于主神空间的存在意义,还是一无所知。 “正法三千年,向法三千年,末法一万年。末法时代的说法,起源于佛教,跟源力潮汐无关,只跟人心有关。人心不向往修行,佛祖来了也没辙。” “诸神黄昏,跟源力潮汐有直接关联。不能适应这种荒漠时代的,要么早早离开,追着源力跑,要么就躲在挖好的庇护所,等待涨潮的到来……期限,大约是一千年到两千年。” 林正阳站在阳台上,注视着东方升起的一轮旭日,思绪飘到远方。 远处,天空上飞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头鹰,脚脖子上绑着一封卷好的羊皮纸。 “霍格沃兹的来信?” 他肯定地说,一边伸出右手,让那只猫头鹰落在护栏上。 “咕咕,咕咕·····” 猫头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喂食。 随手抓了一把脱壳的谷物,摊在掌心喂着,这只猫头鹰也不挑食,几口就吞了下去。 那本是散落在庄园附近田地上的,被他隔空摄取。 一手道术,不带丝毫烟火气,根本就是信手拈来。 洞天仙真,与道同体,在中国看是大道天仙,在西方这里,就是位于神国的真神。 吃了几口谷物,满足的猫头鹰丢下一卷信纸,拍着翅膀就飞走了。 信纸的羊皮纸材质,上面蜡封是一个盾牌模样,大写一个“h”字幕,周围圈着一只狮子,一只鹰,一只獾以及一条蛇。 这个徽记林正阳认得,是英国唯一一所魔法学校——霍格沃兹的校徽。 展开羊皮纸,翡翠绿颜色的墨水写着一行行英文,索性他阅读起来没有障碍。 早在三年之前,打算移民英国的林正阳就已经在教授当时十岁的张明纯正的伦敦腔。 英国是少有的仍然保有相当层次的神秘力量的国度,尽管也也所衰落,但相比之下幅度并没有那么大,这也是他移民过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校长:阿芒多.迪佩特(梅林爵士团一级魔法师,巫师协会副会长,国际魔法联合会议员) 亲爱的来自东方的张·明先生: 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读。随信附上所需书籍及装备一览表。学期定于九月一日开始。我们将于七月三十一日前静候您的猫头鹰带来您的回信。 由于您之前并未来过霍格沃兹,我们不得不遗憾地表示,您需要从一年级开始就读。 副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谨上。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制服】一年级新生需要: 1.三套素面工作袍(黑色) 2.一顶日间戴的素面尖顶帽(黑色) 3。一双防护手套(龙皮或同类材料制作) 4.一件冬用斗篷(黑色,银扣) 请注意:学生全部服装均须缀有姓名标牌 【课本】全部学生均需准备下列图书: 《标准咒语,初级》,米兰达·戈沙克著 《魔法史》,巴希达·巴沙特著 《魔法理论》,阿德贝·沃夫林著 《初学变形指南》,埃默瑞·斯威奇著 《千种神奇草药及蕈类》,菲利·达斯波尔著 《魔法药剂与药水》。阿森·尼吉格著 《怪兽及其产地》,纽特斯·卡曼著 《黑暗力量:自卫指南》,昆丁特·林布著 【其他装备】 一支魔杖 一只大锅(锡制,标准尺寸2号) 一套玻璃或水晶小药瓶 一架望远镜 一台黄铜天平 学生可携带一只猫头鹰或一只猫或一只蟾蜍。 在此特别提请家长注意,一年级新生不准自带飞天扫帚【指男女巫师乘骑的扫帚】 ps:东方的飞行物品同样不在此列,比如会飞的剑,葫芦或者别的什么。” “霍格沃兹的效率还不错,不枉我花钱捐了一个校董事位置。” 霍格沃兹是全英国境内唯一的且垄断的教育机构,也是著名的高等学府,在巫师界,只有出生在英国且年龄合适的小巫师会收到邀请。 注意,这里有两个前提,出生在英国,年龄合适。 因为这涉及到魔法部的要求,对于巫师的监管,即“踪丝”,出于监控巫师施法的目的而设下。 张明并不符合这个要求,尽管他同样具备施法的魔力,但很显然他身上不可能带着踪丝。 霍格沃兹具备特殊的魔法,可以搜寻学生,但魔法部的前身,即长老会,与四位创始人有所约定,不能招收不在监控之中的小巫师。 这样,张明就不能进入霍格沃兹学习。 这很不利于他未来在英国的生活。 为了自己的弟子考虑,在可见的未来,他们都会定居在英国,所以,林正阳夺取了一位校董事席位。 林正阳被称为当代的道祖,逆着时代大势的异数,实力远超世人想象,至少在这个神秘衰退的年代不存在对手,那位可怜的董事所在的家族,很是乖觉地让出了自己家族的席位,尽管林正阳给予了他们为数百万的英镑,嗯,折合金加隆就是十五万左右。 也因为这件事,那家人和林正阳搭上了联系,偶尔还会有个请帖到来,邀请他参与一些交际。 来自东方的强大巫师,即便在这里也是受到广泛尊重的,神秘,强大,富裕,林正阳被视为是来自东方古国的纯血贵族。 魔法界有个约定俗成的观点,即,越古老的,越神秘的,则越是强大。 比如四大古国。 四大文明古国,分别是古埃及(非洲东北部及亚洲西部)、古巴比伦(亚洲西部)、古印度(亚洲南部)和中国(亚洲东部)。 四大文明古国实际上对应着世界四大发源地,文明分别指两河流域、古埃及、古印度、中国这四个大型人类文明最早诞生的地区,而同一时期的爱琴海文明未被包含其中。 四大古文明的意义并不在时间的先后,而在于它们是现在文明的发源地和所在地区的影响力。 因此,这四个国度,也是全世界范围内神秘力量的起源地。 所以,尽管埃及已经灭亡了,至今仍有许多巫师将那里视为炼金术的圣地,每年前去朝圣。 而唯一传承至今的东方古国,具备接近几万年的神秘积累,在欧洲巫师界看来,相当恐怖。 事实上,中国人,在魔法界,普遍被认为具备一种魔法血统。 这一点,在纯血之间也是被认可的。 他们认为生活在魔法的起源地,并且一直传承至今的中国,本身就代表血统。 当然,林正阳本身的实力,更是佐证了这一观点。 私下里,他被当作是千年的老不死的。 实际上,按照主神给出的“人设”,这个化身,确实是只有三十三岁的年轻人,只是天才得过头了些。 这个感觉很奇妙,明明不是自己做过的事情,但仔细回放主神给出的“记忆”,确确实实又的确是他本人做出的。 这是涉及到更深层次领域的大能,或许超过了七星层面。 一边体会着主神给出的“人设”,林正阳走进了宽敞明亮的正厅。 张明正在喝着小米粥,就着一小碟咸菜。 见到师傅走进来,他匆匆几口,咽下了一只煮鸡蛋,喝光了米粥,抽出桌上的纸巾擦好嘴巴,随后眼巴巴地问着他。 “师傅,是不是学校来信了?” 昨天林正阳已经跟他提起过这件事,小男孩一直期待着。 事实上,早在三年前,教他伦敦英语时,他就已经很期待进入这所魔法学校了。 中国没有魔法学校,只有各个学派,彼此以派别传承道术。 著名的有三山符箓,即上清宗,正一道,全真教,这三家,其后还有三丰,峨眉,文始,清微,净明,混元,吕祖······等派别。 目前还有传承谱系的道教分派共有86个。 “师傅答应过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做到?” “收拾好你的东西,一会儿跟我去对角巷。” 第五章巫师至上主义 对角巷是个神秘的地方,对于普通人而言,但在魔法界,它广为人知。 它是魔法界最大的一条实体商业街,每天吞吐大量金加隆,售出海量的商品。 带着一个孩子,林正阳轻松地跨越上百英里的距离。 用缩地之法赶路,千百丈也只是几步的距离。 走到对角巷,跟走到后花园一般轻松惬意。 并不是人的腿变长了,而是空间本身被扭曲了,这是对于空间领域的应用,也是一种空间法术。 东方西方,理念不同,但法术相通。 “我们先需要去购买魔杖。” 带着张明出现在马路边上,周围是典型的20世纪末伦敦景象,到处是汽车人流,谁也没注意到街道边突兀“挤出来”的两道人影。 林正阳循着“记忆”之中破斧酒吧的位置,抓着徒弟的手,大踏步往前。 一大一小,都穿着裁剪合身的西装,带着顶宽大的遮阳帽,挡住东方人的面容……毕竟这年头,英国麻瓜同样存在肤色歧视,虽然英国巫师仍然尊重东方的神秘者。 分明居住在同一片天,不,工业乌云之下,巫师与麻瓜却好似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一般,恍然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魔杖,那是什么?” 张明是典型的山里头的孩子,时局不稳定的当下,被林正阳保护得太好,到十三岁了都没有出过省城。 在他的观念里面,修炼法术,就是长期观想,平时打坐念咒,施术时掐诀念咒,配合平日的观想功夫,催用那养炼的一股真气,达到种种效用…… 平日里的观想,打坐,都是为了纯净心灵,保持施法成功率。 修习内功,是长生之基,登仙之台,也是施法的最大倚仗。 至于咒语手诀,无非增大法术威力,没有也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为复杂的仪式,配合时辰方位年月生肖等等,以及特殊的祭祀舞蹈(禹步),进行大威力的法术。 可以这么说,东方式的法术,无论施法的是威力还是成功率,功夫全在平时。 至于法器之流,桃木剑,罗盘,八卦镜,印信…… 都不是非有不可。 只要内炼功夫深厚,无论什么法术都是信手拈来,比如说他的师傅林正阳。 所以,张明才有这么一问。 “这里的巫师跟咱们不同,嗯,他们需要魔法物品,也就是法器,来梳理自身难以降服的魔力。他们这里统一叫魔力,咱们那边分的更细致些,叫精气神。” “没有那种叫做魔杖的法器,他们暴躁的魔力很难自行掌握,就需要更多时间,这是很考验天赋的。” “对了,他们还区分有能力使用法术的跟没有能力使用法术的,前者叫巫师,后者叫做麻瓜或者哑炮。” “他们鉴别的标准,就是魔力暴动,哈,谁知道一次暴动要白白损失多少精气神,没准还会折损寿元呢!” 林正阳对英国这里的巫师颇为不以为然。 整个英国的巫师,居然还不到两万人。 张明也很震惊,这种不负责任做法简直让他难以想象。 “道尊在上,强行激发精气神,难道不是在消耗本身元气吗?他们都不懂得保养之术吗?为什么他们没有内功呢?” 林正阳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就是文化信仰之间的差异,他们没有东方式的哲学,没有阴阳对立矛盾统一的思辨理论,更没有修炼成仙的理论……缺少了这样的土壤,必然不能开出成仙得道的果实。” 这就话听得张明似懂非懂的,不过他还是轻轻地点头,并且牢牢记住了师傅说过的话,记在心里。 “你以后会慢慢懂得的。” 尽管才真正认识不过两日,林正阳倒觉得真的照顾了这孩子六年一样。 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真是不多见了。 伦敦,威斯敏斯特区,查理十字路。 又小又破的两扇门,大摇大摆地摆在这里,这就是魔法界的其中一个入口。 来来往往的人,都对此视而不见。 仿佛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 尽管在记忆里,还有降临之前,在主神空间旁观过多次,林正阳还是无法理解这种堪比脑残的做法。 魔法界的入口之一,居然放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这里附加了混淆咒和麻瓜驱逐咒,以及一些较为偏门的法术,会让看到这里的麻瓜下意识地忽视掉它,只有觉醒了魔力的人才能看到。 看起来似乎问题不大,毕竟有魔法保护着呢! 但是,问题是,再过几十年后,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十字路口这里简直是必不可少。 天上还会有卫星随时拍照。 然而,破斧酒吧的防御措施并没有与时俱进,依然保持着几百年前的那一套。 可惜,瞒得住人眼瞒不住电子眼…… 在剧情结束后短短三十年内,魔法界所有出入口,就已经都被英国军情七处列入档案,在一次“意外”之中撞破了魔法界的存在……之后,总之结局不是很美妙。 进入破斧酒吧,给人的感觉就是,脏,乱,差,以及……一堆奇装异服者,亦或是,精神病晚期患者? 林正阳就见到角落里面,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巫婆,拎着一枚不知名的动物生肝,囫囵地吞了下去,上面还带着点粘液…… 无视了这里到处都充满了污垢的座椅,注意到周围不怀好意地视线,甚至有些显的夹杂着恶意以及杀意的疯狂念头…… 果然,这个时代,是食死徒成形的年代,到处都是不知进退的渣滓! 林正阳冷笑了两下,将被吓到的小徒弟护在身后,微微将自身不属于人间应有的磅礴力量……展现了一角。 那是何等伟大的存在,无限光明,璀璨,灼伤了眼睛,不能直视的神圣光辉…… 吱呀吱呀,碰碰碰,老旧的桌椅不堪重负,倒了一地。 以林正阳为中心,环绕了一周,越是恶意重的,受到的伤害越大。 轻则流鼻血,重则昏迷,更有一个靠着边,带着鼻烟壶的老烟鬼,当场鼻子嘴巴眼睛里面流出黑血,却是方才念咒时恶意太重,当场被反击而死。 正要就此离去,却听到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 “请等一下,请您等一下。” 一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在一群同龄人的簇拥下,来到他的面前。 稚嫩,野心,贵族气派下掩饰的自卑…… 林正阳这么判断着。 停下了脚步,打算看看他的意图。 “能否请问一下,这位强大的巫师,您对于巫师至上主义观点呢?” 这人就是年轻时代的汤姆里德尔,学生会主席。 相貌很帅,很有领袖气质,本人也很有口才。 “看起来,他注意到我的实力了,这是打算招揽我?” 林正阳回想着前辈们对于哈利波特世界的探索,得出了这个相当靠谱的结论。 这个时代,食死徒正在成形。 汤姆依靠他的个人魅力,相当出色的口才,共同的利益,以及魔法界与麻瓜社会逐渐凸显的矛盾,提出了“巫师至上主义”,并且鼓吹巫师至高,凌驾于麻瓜至上,号召人们走出魔法界,去统治麻瓜。 至少这个时候,他们的成员主体,是一群改革派,大部分是青少年巫师,认识到了麻瓜社会日益膨胀的威胁以及魔法界的保守落后,企图理想化地改变社会。 他们的思想很有市场,为很多年轻气盛的巫师欢迎。 食死徒,最初不叫食死徒,其实是代表着改革派,也不是黑巫师团体,否则早在萌芽阶段就被人取缔了。 最初是巫师至上主义,过度到纯血至上,最后才是食死徒…… 邓布利多是保守派,也是最终获胜者,双方与其说是黑巫师与白巫师大战,不如说是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的斗争。 在这个过程之中,汤姆里德尔宣传的理念随着时间在变化! 汤姆见到躺了一地的巫师,就知道眼前这位,的确是一位难得的强大巫师,若是能拉拢他站到自己这一边,足以弥补他们与保守派之间的武力差距。 于是,他更加卖力地运用谈话的技巧,分析时势,鼓吹巫师至上,统治麻瓜,提出巫师先天性的优越性。 林正阳听着,那些动人的话语,美好的前景,面上却毫动容之色。 这些,曾经,有无数个汤姆,曾一次又一次地,对着他的那位降临者前辈重复过…… 耐心地等到汤姆滔滔不绝的话告一段落,林正阳轻飘飘抛出一句话: “恕我直言,英国魔法界对于麻瓜的定义,是相当片面的。” 他侃侃而谈,毫不在意在场之中大多数人的面色开始变化。 “所谓麻瓜与巫师的定义,不能仅仅因为所谓的魔力暴走,这种粗糙的方式区分。” “很多人,拥有施法的潜质,只是一直不得释放,潜藏起来,可能这会一直持续到寿命的最后一刻。但是,你不能因为他们没有因为某些外界诱因,引出这种本身存在的力量,就武断地认为它不存在。” “或许,我们可以通过某些方式,来诱发出这种力量,使他们觉醒施法的潜质。” “比如,魔药,某些特定的魔法仪式,特殊的魔法道具,或者一些人为制造的环境……” “够了!” 汤姆不得不出声打断他。 他气得不清。 这时候,他路少有挫折,还没有后来的老练成熟,很明显地表露了自己的怒意。 几乎忍不住要去拔出魔杖,却冷不防见到身边那躺尸了一地的巫师。 掂量了彼此之间的差距,觉得自己这边冲突起来,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终于按捺住了怒火,汤姆在身后竖起一只手,摇了摇,示意不要冲突。 “原来你是外国的巫师……” 他喘了口气。 这其实是个好台阶。 外国人嘛,不懂规矩,咱们可以原谅。 外国人出事,那叫外交事件。 总之,外国人是比较棘手的。 他注意到这个,心头怒火就压下了几分。 “或许你说得对,但,魔法界这么多年,也没人做到任何一点,也许你能行……” 盯住林正阳两人,他看了几秒,就从旁边走开了,带着他的追随者。 “我会的……” 只有汤姆听到了这句话。 安抚好小徒弟,林正阳通过破斧酒吧后面,进入了对角巷。 第七章古灵阁与生意 到了对角巷,人来人往,到处是身穿巫师袍,带着尖角帽的巫师。 周围随处可见饮品店,宠物店,服装店,售卖各种装饰品的道具店…… 对角巷不愧是英国魔法界最繁荣的地带,没有之一。 伴随着林正阳的脚步移动,前面还有两边的人群,不自觉地就会分开一条小道,让两人过去。 然而这一幕,根本没有人注意,哪怕他们都是巫师。 在购物之前,他们首先需要换取当地的货币,魔法货币,金加隆。 古灵阁非常显眼,高大,气派,带有神秘感,门前还有独特的诅咒魔法。 门前附近用古代文字书写的一行字,那看似是对窃贼的告诫,其实在懂行的人眼里,闪烁着隐晦而奇特的魔法灵光。 在林正阳的眼中,这种魔法带有一丝命理方面的意思,又涉及到契约与诅咒。 假如在这里盗窃,或是抢劫,就会遭到诅咒。 具体表现就是运气不佳,其实是一种带着厄运的诅咒。 再联想到原著之中,强闯古灵阁的伏地魔和奇洛的下场,大约与此不无关系。 “终究是,原著可以说是巧合造就了汤姆里德尔的失败,但当它化为一个真实世界时,就不能简单地以巧合来看待。” “假如没有亲自考察这里,谁能想到在这个不起眼,甚至原著之中一笔带过的地方,竟然隐藏着二代黑魔王失败的一大原因呢?” “谁要是一直以原著的眼光来看待一个真实的世界,那就是长不大的孩子,早晚要狠狠地吃亏……” 古代妖精的魔法,确实难缠,可惜不能接近林正阳周围,一闪而过的魔法灵光就已经黯淡下去了,仿佛经过的只是一阵清风。 林正阳有很多黄金,都是练习点石成金术的产物。 点石成金,是道门经典仙术之一,涉及到物质转化的领域,是真仙才能应用自如的手段。 虽然点石成金是改变物质的仙术,并不是仅仅只能变出金子,但不能否认这个仙术最初开创出来的目的就是解决道团的财政困难。 修行高深的人间修士,也能将石子点化成金,但隔上一段时间,总是会变回来。 这个过程有长有短,短的可能只有几个时辰,长的能够坚持三四百年。 林正阳练习点石成金的小山谷,那里大大小小满地都是泛着金色光芒的鹅卵石。 后来全部被存在洞天世界里,作为储备金。 七星领域的大道天仙,因为合于大道,本体安住虚空之中,阳神感应化生出百,千,万,亿化身,历劫显圣。 化身多寡,实力高低,也可以作为大道天仙的道行进境评价之一,尽管并不准确。 立志于开创一条独特地仙证道路的林正阳,自然不甘落后。 抛弃将道体同于虚空的做法,选择了打造洞天仙境,将道体同于洞天,洞天再同于虚空,又叫洞天仙真,为洞天世界之主,掌一界造化权柄。 谈不上谁优谁劣,放弃了直接飞升,选择了自己当家做主,单论体悟道性,彼此相差不大。 因而,大道天仙有的,洞天仙真也能有。 比如化身,此刻降临此界的,就是一道化身。 本体依然安住洞天世界,洞天世界附属于主神空间附近一带。 即便相隔重重阻隔,化身仍然可以联系到洞天世界。 于是,不用担心钱不够。 堆积成小山的金子,足以支撑他的挥霍。 沿着白色的石阶,进入高大的大理石的殿堂,迎面就可以看到两排柜台,上百个妖精们坐在柜台后的高脚凳子上,手中忙碌不停。 或是伏在柜台上填写表单,或是戴着有金色链子的单筒鉴识镜对着一枚宝石仔细辨识,或是小声地跟柜台前的客户商谈着…… 给人的感觉,就是精明,狡诈,市侩,一股子资本家的味道…… “两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一个妖精弯腰问道。 妖精长相类似人类,但比较矮小,是一种智慧种族,他们有独特的文明和魔法。 眼前这个妖精,看起来似乎年轻些,他穿着廉价的西装,打理得井井有条,眼珠子到处乱转,在林正阳身上可以藏东西的部位不自觉地瞧了好几回。 “本人的确是有几桩大生意,准备找个可靠而有信誉,尤其是尊重契约精神的中介人!” “但是……你似乎是个新来的?” 故意摆出一副矜持的贵族气派,林正阳以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说出一口流利而经典的伦敦腔——夹杂着两百年前的那种腔调,还有几句俚语。 挑剔地打量了几下,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这是各不折不扣的新人。 果然,听到这几句话这个妖精的眼神变了,腰也更弯了。 “你可以叫我林,我是来自东方的贵族,两百年前我的长辈曾经跟古灵阁的长老聊过,听闻这里是全英国最安全也是服务最好的巫师银行……是这样的吗?” 配合他无时无刻不在对外散发的强者气势,这句话的威力相当震撼。 至少,古灵阁这间大厅内,瞬间哑然,这个角落变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与中心。 “这位尊敬的林先生,请跟我到安静的地方详谈。” 另一个妖精一把推开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新人,对着林正阳鞠了一躬,弯腰伸手示意。 “嗯,我有大生意要谈。” 矜持地点点头,林正阳拍着小徒弟的肩膀。 “这是我的弟子,他会跟着我一起进去。” 小家伙抬头挺胸,努力不给师傅丢脸。 “当然,既然是您的弟子,自然可以陪同。” 妖精明白“弟子”一词的分量,那是地位不弱于亲生子女,甚至更在其上的传承者。 对于真正的巫师而言,亲生子女未必能够有资格继承自己在魔法上面的成果,而得到认可的弟子可以。 尽管时下霍格沃兹已经开办了千年之久,但学校里传授的大多是一些流传很广的魔法基础。 通过在霍格沃兹七年的学习,并且考核合格,只能保证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巫师。 真正强大,高深,独创的魔法,始终是以师徒的方式传授。 传子不传女,传长不传小……各种限制,不是得到允许,就是亲生子女也不能继承这些魔法。 对于掌握神秘的巫师而言,魔法就是力量,力量就是财富,一个强大的独创魔法,价值远胜于大量的黄金。 普通客户都是在大厅接待,由那些地位普通的妖精负责。 真正的大客户,有地位的客户,都是由经理负责。 巫师银行跟麻瓜银行都是一样的套路,一切向资本看。 大厅一端,有几个小门,这个看起来颇有地位的妖精,领着两人从右侧那个门进入,经过一条走廊,选了一个看起来装饰得不错的房间,拉开了大门。 房间里面,燃烧着的壁炉里堆着木柴,厚厚的地毯铺在地板上,窗户蓝色的天鹅绒窗帘拉好,几个小沙发摆放地整齐,上面铺着动物的皮革。 通过特殊的魔法视觉,能粗略辩识出这个房间到处都施加了防护魔法,能有效地避免被侦测,偷窥,预言,阿尼玛格斯变形探测咒,恶意侦测魔法…… 在这里交谈,不用担心泄密,也不用担心客人或者古灵阁职员受到攻击…… 一切你所能想到的,或是没想到的手段,都有相应的预警魔法…… 或许暴力入侵是最轻松的方式? 可惜妖精并非弱者,即便欧洲魔法史上妖精数次叛乱,挑战人类巫师的统治地位,并且屡次失败,但最终妖精败而不亡,至今拥有相当强的力量。 比如古灵阁,一直把持在妖精手中,擅长数字和敛财的本性,导致它们成为魔法界的金融大鳄。 吸纳储蓄,发放贷款,上门收债,典当商行,业务中介……只要是赚钱的,它们没有不能做的! 在来之前,林正阳刚刚读了一本《妖精之家——我的古灵阁学徒生涯》这本消遣读物。 “本人这次前来古灵阁,第一件事是兑换大量的金加隆,我带来了相当多的黄金。” 右手一招,空中落下金色的石头雨,都是鹅卵石形状,很快就堆满了整个房间空闲的地方,一直堆到屋顶。 壁炉噼啪作响,燃烧着的木柴上跳跃的火焰,放出柔和的橘黄色光芒,照在这满屋子的黄金上,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 对面的妖精素质很好,果然是见惯大场面的,之间他拉动了沙发边上一个小铃铛,又用暗号传讯,接着就有几个妖精,推着小推车,带上黄铜天平,进来清点。 “先生,他们清点这些黄金还需要一些时间,嗯,由于还需要检查黄金纯度,总计大约需要半个钟头。能请您继续说下去吗?” 妖精的服务态度一如既往地挑不出差错。 “我还需要一个中介人,替我在对角巷盘下一间铺子,地段不能太差。另外,我还需要购置房产,那些有祖传魔法保护的房产优先。你知道的,我来自东方,而现在我打算在这里定居。” 第七章商谈 林正阳提出的这几要求并不容易。 作为全英国最繁华的魔法商业街,其所在地段的店铺有价无市,具体的大约可以参照华尔街。 一般来说,能在对角巷开设店铺的,大多数有一定身份并且财力不弱的。 很难想象,会有人愿意出售。 除此之外,他要求的那些带有保护咒的祖传房产,也是一大难题。 这样的房子本身就不多见,数遍了伦敦三十三个市区,恐怕也只有一百多家。 在魔法界,这种家族传承的,经过一代代人施加了不知多少保护魔法的房产,是会随着时间而增值的。 很有可能你的几百年前的祖先施加的魔法就有一些失传的珍惜魔法,到了现在就相当于古董珍玩。 当然,这是指的一直有人维护,各种防护都很到位的那种。 那些无人照看、保养的房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上面附加的魔法会一一失效,最后化为废墟,比如霍格莫德著名的尖叫棚屋就是一例。 在伏地魔还没有横行霸道,到处袭击混血巫师和麻瓜巫师前,整个英国魔法界还是比较和平的。 这种时候,房价还没有跳水,也没有谁家被灭门,导致房产被魔法部收走。 即便是想要花钱,也很难买到这样的房子。 可以说,林正阳这两个要求,都相当有难度。 果不其然,听到这两个要求,即便是这位妖精经理,也有些皱眉。 他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 “林先生,您急用吗?我是说,这两件事都不太容易,假如你不是那么急的话········” 林正阳正在欣赏沙发上的条纹,那似乎是一种文字,用魔法颜料绘着,起到了保持清洁的作用。 听到妖精的话,林正阳抬起头,交叉着手指,道: “我知道这很有难度,在来这里之前,我并不是一无所知。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知道这两件事困难,我才会找到古灵阁。” “对于古灵阁的效率,我素有听闻——向来是卓有成效的!” 最后那句,是用妖精语说出来的,这是一句格言,对妖精一族有特殊的意义。 妖精严肃起来,挺直了脊背,抿着嘴唇,板着脸点点头,同样用妖精语回答: “古-灵-阁-永远-不会-令-客人-失望!” “最迟下个礼拜,我们一定会为您物色好合乎要求的房产,以及位于对角巷的一家店铺。” “拭目以待!” 那边清点黄金的两个妖精,用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完成了清点、辨别真伪、计算纯度等一系列工序,使用了古灵阁特有的统计魔法,使得工作看起来很轻松。 “嗯,都是真的黄金,不是魔法变形。” 因为是从微观层面,彻底地改变了物质的构造,那些全部都是真实的黄金。 和英国这边流行的变形术原理大不相同,后者不能改变物质的本身构造,只涉及到外形方面。 采用变形术变出的黄金,是瞒不过古灵阁妖精的魔法的。 “全部都是纯度百分百的黄金,一点点杂质都没有。” 这边汇报的一个妖精惊叹道,他方才用多种方式测量,都得到全部纯金的答案。 “只是看起来似乎是新出产的,没什么历史,不能当做古董,只是纯粹的金子。”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惋惜,毕竟这么大数量的金子,要是有久远的历史,那么还会有附加的价值,可以当做古董。 在古灵阁工作的妖精,几乎都是金币和工艺品辨认鉴别方面的专家。他们能轻松分辨出各种矿物的成色甚至产地、艺术品所属的年代以及价值。 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些方面欺骗这些妖精。 “根据金加隆和麻瓜货币的兑换比率,一金加隆可以兑换五英镑,而一克金子可以兑换到七英镑。你这里的金子一共在七十多吨,大约能有一亿一千一百多万金加隆,具体的数字稍后我们会列出清单,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 七十多吨黄金,是个什么数字? 这些黄金拿出去,已经足以成立一家自己的私人银行了。 按照林正阳的调查,以及前辈们对不同的哈利波特世界的探索。他现在可以肯定,他就是现在魔法界的首富,没有之一。 魔法界相对封闭而保守,巫师们拥有魔法,本身就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对于积累财富的观念并不浓厚。 即使是一些纯血贵族,几辈子的精英,身家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而且这还是要算入房子,各种产业,魔法书,珍惜的魔法材料,以及一些魔法物品等等。 要是比现钱,能有几十万金加隆的,都是少见,连他的零头都不到。 可惜,林正阳初来乍到,最缺的不是钱,而是在本地的人脉,这种无形资产,也被纯血家族称之为底蕴的东西。 所谓人离乡贱,就是指的这种情况。 好在这是个魔法世界,林正阳有足够强的实力;英国更是个资本社会,林正阳有足够的资本。 达成了这样一桩交易,坐在沙发上的妖精经理拍拍手,这些黄金统统飞到了外面那个小推车里,附加了魔法的小推车轻易地容纳了超过本身容积的黄金,随后被叫来的两个妖精毫不费力地推着走了,走在后面的那个妖精自觉地带上了门。 “那么,先生是要提现吗?还是其他?” 他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语气也变得欢快起来,这样的大生意就是他也不常见的。 “我需要知道都有些什么服务,才好做决定。” “嗯,我想知道麻瓜银行的业务,你们这里是不是也能实现。”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妖精认真地说: “先生,麻瓜银行的业务,我们古灵阁同样都有。即使是没有的,假如客人提出来,我们也会考虑。” “古灵阁并不是一尘不变的,先生,妖精们同样懂得学习。” “至于业务,我这里有一个清单,请您过目。” 妖精找出来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就放在沙发之间的小茶几上,轻轻地抖了一下,上面就显现出了一行行墨水字。 第八章伏地魔强大的秘密 注意到张明和林正阳的视线,妖精笑了下,尽管他的笑容有些滑稽。 “这是我们古灵阁的业务清单,每个经理都有,每当增加或删减业务时,这张纸上都会写出来。” 他对着两人展示了一下,上面滚动着一行字,用华丽的字体写着: “古灵阁定期存款利率修改,自八月一号开始,一年期的定期存款利率调低三个百分点········” “对大额用户兑换金加隆的限制讨论,时间是明天晚上七点半,所有经理必须准确到场,缺席者扣掉20金加隆·····” 金加隆是古灵阁制作的魔法货币,其本身采用了妖精一族的铸造工艺,金加隆上面印有编号,还有特殊的防伪魔法,每年流出的金加隆数量是有限的。 当然,金加隆不可能是纯金的,否则妖精们如何靠发行货币挣钱? 在任何年代,铸币业都是暴利··········· “不好意思,这个是内部通告。” 妖精尴尬地说,随后又是一抖,这次换成了业务清单,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正面,还有反面的大部分。 “您可以任意选择一些业务,无论是定期活期,还是基金投资,或者是别的,我们都可以为您办到。” 林正阳拿起羊皮纸从头看到尾。 现在他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肯定有妖精混进了麻瓜社会,在暗中操纵金融。 否则无法解释这里相当多的基金、保险产品,还有那些熟悉的名词。 “似乎那些在哈利波特世界搅动风云的前辈们,忽略了这个细节?” 不管怎样,他肯定是不能放着那么多现金,平白堆在账目上的。 “嗯,我要将资产的三成,分别购入可口可乐公司、《波士顿环球》和《华盛顿邮报》的股票,我坚信它们会在未来五年内升值。” “麻瓜的证券交易?这是我们新涉及的领域。您知道的,这两百年来,麻瓜们的世界变化很快,混血巫师们越来越强势,纯血贵族都有些衰落,哦,听说麻瓜的贵族也在衰落,现在是资本的世界了!” 妖精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炒,拿着自动书写羽毛笔,快速地记录着,他本人则在聊天。 “再将三分之一的资本,投入到巴菲特合伙人公司,这笔款项是肯定用不完的,但我要求占据这家公司至少40%的股份,多余的返还到账上。” “好的,先生!还有吗?” “剩下的我要用于在魔法界购置产业,你有推荐的吗?” “先生,我推荐··········” 一条一条地谈,花了两个多钟头才算谈妥,涉及到这么大的款项,每一条都是一笔大宗交易。 最后,在妖精的建议下,林正阳预定了一家三流小报社,一家魔法道具商店,还有几家出售魔药的店铺。 当然,它们并没有位于对角巷这种黄金地段,而是位于别的魔法商业街道。 对角巷堪称全英国最繁华最击中的纯巫师商业街,但不代表除此之外英国别的位置就不存在魔法商店了,这是不可能的! 每一条魔法街道的建设都需要得到魔法部的批准,然后在此过程之中,需要大量的保密魔法,还要与麻瓜首相进行沟通········ 哪怕英国军情七处早就盯上了巫师,历代首相也未必对此没有想法,但明面上大家都在英国。 这里顺带提一句,纯血巫师与麻瓜巫师的分歧点,其中之一就是对国家、地域之间的差别。 麻瓜巫师潜意识仍然认可魔法界属于英国,而纯血巫师却认可的是这片地域。 一个是国家概念的认同,一个是地域观念的认同,这是很微妙的差别。 “妖精都感觉不妙了,现在的局势果然不太乐观······” 走在铺满鹅卵石的道路上,林正阳想着刚才交流时那位妖精有意无意之间透露的情报。 现在的英国魔法界,明面上一片和谐,私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伏地魔为什么能在短短十几年之间,从一个孤儿成长为一个强大的巫师,并且拉起一支队伍,横扫英国? 仅仅因为他的天赋聪明吗? 聪明的何止是他一人! 就拿斯内普来说,出身混血,自幼受到魔法启蒙,上学期间就能自创神锋无影这种大威力的魔法,更是能够指出霍格沃兹千年沿用的魔药学教材之上的不妥之处,开创了许多改良药方,后来小奶猫哈利得到了他当年的一本旧书就被另一位魔药大师连连称赞············这说明了这二十多年来,无人打破斯内普在魔药学上的记录!除此之外,斯内普还是大脑封闭术的当代大师,混迹邓布利多和伏地魔之间多年,毫无破绽··········凡此种种,天资横溢,可见一斑。 哈利波特的父亲詹姆波特,小天狼星布莱克,虫尾巴彼得,狼人卢平,在校期间,不到七年级就完成了高深的阿尼玛格斯变形术,还联手制作了活点地图这一强大道具,这四个人的天才,都远超同辈。 与斯内普同年,哈利波特的母亲莉莉,曾经与詹姆波特三次击退伏地魔,还自行开创了最终击败伏地魔的那个保护魔咒,连邓布利多都为之惊叹。 这些,全部都是斯内普那一代人。 不得不说,那一代人确实出了不少精英。 现在是1942年,伏地魔16岁,不出意外,今年他应该会向老师打听魂器的消息,之后他找到了斯莱特林的密室,放出蛇怪杀死了拉文克劳的桃金娘,一度导致霍格沃兹面临停校。 然而他是孤儿,霍格沃兹倒闭他只能被遣返回孤儿院或者到处流浪,不甘心的他就在此时发现了低年级的海格私下饲养高危物种八眼蜘蛛,于是将这一切都推倒半巨人海格的身上,导致后者被开除。 这一年,同样不平静。 “汤姆里德尔现在就在宣扬巫师至上主义,排斥纯麻瓜;之后,汤姆宣扬纯血主义,打压混血巫师和麻瓜出身的巫师;最后,演变成臭名昭著的食死徒,他的势力在大量纯血贵族加入之后空前庞大,肆无忌惮地迫害一切不从者。” 这个时间,大约还有二十年。 “在那二十年里,汤姆里德尔由一个天赋不错的巫师,变成了伏地魔。表面上看,他的强大来自于种种危险的魔法变形与实验,使他获取了远超常人的魔法,大家都似乎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他从哪里获取的这些魔法知识呢?是霍格沃兹禁书区的记载有魂器的那本《至黑魔法》?不够,这远远不够,霍格沃兹的教授同样有资格观看禁书,包括斯内普都在后来参阅过,但他仍然不是后期伏地魔的对手。那么,是谁供应他的禁忌的知识,提供让他学习的高额费用?” “答案很简单,抢夺!他的追随者,一些不甘于落魄的纯血,献出了祖传的魔法书,跟着他一切公然迫害混血巫师和麻瓜巫师,然后夺取他们的产业··········所有人都大发横财,伏地魔从中获取了染血的金加隆还有很多根本拿钱买不到的珍惜知识、魔法材料。” “这就是真相,至少是部分的真相。” “假借歧视的名义,公然掠夺其财产,这就是所谓食死徒的真相,也是他大部分追随者的来源。一切主义都是虚的,不变的是利益。参与其中的纯血派,几乎个个都赚的盆满钵满,一改往昔颓势。 比如马尔福家族,原本只是区区一个中等家族,在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与伏地魔成为好友之后,竟然在短短60年一跃而跻身英国魔法界的上层,靠的就是两代人给伏地魔卖命,私底下杀人夺财,吞并混血和麻瓜派巫师的产业。” “靠着这种血腥的积累,伏地魔拥有了很多古老家族传承的全部魔法知识,大量有钱也无处买的珍惜魔法材料,这才能支持他进行很多危险的魔法实验,从而力量远远超过了普通巫师。” “不然,凭什么他一个没钱没背景的孤儿,能够压得下那么多天才巫师,跟邓布利多分庭抗礼?” 不肯卖祖传的魔法书? 不肯卖凤凰的眼泪? 不肯转让你的店铺? 钻心咒反复折磨你,拿你的亲人朋友威胁你,就问你怕不怕! 组团抢,一起分赃,这就是食死徒这个利益集团最初的真相。 也是大部分纯血派加入其中的最初动力! 否则,真的以为伏地魔是靠着理念来“说服”他们的? 空气之中有些湿润,抬眼望去,空中细小的雨丝飘洒而下。 难以想象号称“雾都”的伦敦,也有这么清新的空气,或许是因为魔法结界的过滤作用? 带着张明在街道上逛了一下,好奇的小家伙到处张望。 猫头鹰店,自动搅拌坩埚,前所未见的各种神奇生物·········异国风情确实很吸引人。 第九章时间旅行者 又破又小的奥利凡德魔杖商店里,堆叠着的长条状小纸盒,摆放着数以千计的魔杖。 在一排排架子后面,年轻的奥利凡德,正与一位神秘的女子交谈着。 “时间的顺序被打乱了!” “很显然,整个世界的历史倒退了,大约有二十四年!” “中国十年动乱开始时间记载为1976年,这是有史记载的,但是,现在英国处于1942年!” “这意味着什么?” 奥利凡德有些困惑,时间对于普通人而言太过于难以理解了。 “这说明,世界线出现重大变迁,所以才会发生这种波及整个世界范围的时间倒退现象!除了中一些极其特殊的地方,所有国度,统一的,即时的,倒退了!” 听起来就像是时间转换器的效果。 奥利凡德也是传承几千年的魔杖世家,早在上古术士时期就已经存在,自然知晓这些秘辛,比如时间转换器这一伟大的炼金术造物 “这跟时间转换器不同!” 神秘女子似乎看出了奥利凡德的想法。 “时间转换器只能将一定范围内的时间倒退,并且让持有者重新参与其中,但本质上不可能改变任何发生过的事情。” “任何企图做一些变动的家伙,都会在世界线的收束之中得到惩罚。简单点的,就是被各种巧合拖住,从而无法改变过去;严重的,会直面过去的自己,被过去杀死或者杀死过去,从而导致死循环……最终,当时间转换器的力量难以维持时,那个家伙会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人们不会记得他。”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的大规模时间倒退,波及太广,而且影响深远……历史从此改变了!” 女子叹息着。 “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因此改变了,随着历史地进一步变化,我的存在会逐渐削弱,直到时间的魔法再也不能庇护我。” “那时,我就将消失。” 奥利凡德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但是,众所周知,时间旅行是被魔法部明文禁止的!任何人都不能非法持有时间转换器,私下研究时间魔法更是禁忌的!” 他抽出一根金属的魔杖,却没有举起来,只是对着地面。 “请给我一个解释,说得过去的解释,关于你的身份,还有你来找我的目的……时间的旅行者。” “假如你不能说清楚的话,那就请你离开这里,或者,我送你回到你的时代!” 时间转换器的魔力,会时刻笼罩着时间旅行者,使其滞留在当前时空。 这是一种保护。 当魔力开始衰退时,时间转换器会讲旅者遣返,回归原时空点。 这是这件奇迹般的炼金术造物创造最初就添加的规则。 但是,一旦被强力破解掉这个保护,旅者直接暴露在这里,会引来当前时空的排斥,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被“踢出去”,至于结果……谁也不知道。 “你的担忧,可以理解。” “但,我正是魔法部长,赫敏格兰杰。” 神秘女子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但一身气势惊人,显然是长期发号施令的职场精英。 她给人一种干练、智慧的感觉,又像是博学多闻的学者。 金色的头发高高盘起,搭配红黄色的宫廷礼服,显得高贵大方。 “据目前的研究成果显示,在对时间旅行者及时间本身不会造成严重损害的前提下,最长的旅行时长为五个小时。时间转换咒语非常不稳定,依赖容器储存。 “我们已经可以将‘小时逆转咒语’封装入施加了魔法的沙漏中,巫师可将其挂在脖子上,需要逆转几小时就旋转几圈。” “那些尝试逆转过多时长的巫师都遭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很多年以来人们都不明白为何逆转较长时间跨度的巫师都没能活着回来。” “自1899年后所有的相关实验被禁止,那一年eloise mintumble在1402年被困了五天。我们将她找回后发现她的身体在回来后衰老了五个世纪,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损害,不久后便在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逝世。更严重的是,她回去的那五天里所遇见的人的人生轨迹都遭到了干扰,生命进程也受到了不可估量的改变——他们的后代中至少有二十五人在现代消失,根本‘没有出生过’。” “最后,在mimtumble女士濒死的日子里,令人担忧的迹象显现了,打破时间规律对时间本身也造成了干扰。她回到现代后的周二整整持续了两天半,而周四只有仅仅四个小时之短。魔法部为了修复这些错乱陷入了不小的麻烦,在那之后,针对时间旅行的研究颁布了最严格的法规和惩处措施。” “以上,是神秘事物司saul croaker教授所言,他是隶属于缄默人的一员,魔法理论方面的大师,毕生致力于时间魔法的研究。” “直到1899年后,对于时间旅行的限制法规才正式出现,而最早的时间旅行者,有可靠记载的,甚至能追溯到公元九世纪,伟大的巫师梅林。” “梅林是霍格沃兹史上最早的一批学生之一,当时被分入斯莱特林学院,后成为史上最伟大巫师之一,成立梅林爵士团,致力于麻瓜平等事业,后为亚瑟王的助理和顾问,还有宫廷法师。霍格沃兹是公元10世纪左右成立的。亚瑟王的传说是公元6世纪的事情。” “由此我们确定,梅林出生于霍格沃兹建立后,通过时间旅行回到了公元六世纪,并且滞留在那里相当长的时间,留下了很多故事。” 听到这个震惊的爆料,奥利凡德惊呼出声: “原来梅林是时间旅行者,难怪·······” 很多事情之所以没被发现,只是无人深究。 梅林的秘密,其实一直就摆在那里,但是被点破之前,谁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等等,这跟我刚才的问题有关系吗?你还没有证明你的身份,回答我的问题!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反应过来的奥利凡德刚想举起魔杖,就见到眼前一点红光闪过,下意识就用出了最熟悉的护身咒。 “昏昏倒地!”“除你武器!” 强大的昏迷咒击穿了那个护身咒,将他打晕,撞倒在身后的货架上,接着,被装着魔杖的纸盒子淹没。 缴械咒紧接着命中了他,脱手的魔杖飞到赫敏伸出的左手,稳稳地被她接住。 “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一忘皆空!” 巫师对于魔咒的坑性很大,昏迷咒的效果能持续多久很难说。 为防夜长梦多,自称魔法部长的赫敏修改了奥利凡德这段时间的记忆,添加了一段早已编造好的记忆。 “对不起,刚才对你隐瞒了,但我必须确保历史不被篡改。” 第十章主线任务 砖石铺就的对角巷,到处都是斑驳的剪影,那是历史的痕迹。 街边的古董店里,坐落着各种沉淀着时光的古董物件,有躺椅,挂钟,人物塑像,中世纪的骑士盔甲,每一件都打理得干干净净,拜访地错落有致,最外面还有一个委屈的小怪兽的石像,带着独特的苏格兰气息。 这里到处是高高的塔楼,拐角处或是咖啡店或是小酒吧,擦拭得整洁明亮的玻璃窗,透着阳光,可以看到里面想对坐着聊天的小巫师。 他们大多穿着一身黑色的巫师袍子,似乎是霍格沃兹的新生制服。 天气阴沉沉的,还是飘着小雨丝,两人步行在这里,就仿佛走入了这个千年的古街。 对角巷,也是一座文化古街,到处都是魔法的痕迹。 在这里,充满着苏格兰特色的神秘元素。 “真是······给人感觉很奇妙,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很喜欢这里。” 张明笑得很开心,手上抓着一筒冰淇淋,那是路过一家冰淇淋店时买的。 林正阳身为当前英国最有钱的巫师,自然不会苛待自己的弟子。 张明现在身上就有一个施加了魔法的袋子,里面装着上百个金加隆还有少量的银西可,这是他的零花钱。 “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都是黑发黑瞳,一副东方人的面貌,偶尔也会有人关注。 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家书店。 不是丽痕书店,而是一家没有名气的书店。 似乎是新开的店,原本的标识被去掉,新的条幅刚挂上来。 透过临街一面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书籍,还有几个敞开的大箱子。 “奥顿书店,经营各种魔法书,可送货上门。” 示意张明上前去买书,小男孩很有礼貌地敲了敲玻璃门。 “有人在吗?” “欢迎欢迎,这位小客人。” 很快就有一个带着圆框眼睛的店员走出来,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请进,两位。” 他拉开玻璃门,让出身位,看两人走了进来。 “抱歉,刚才我在找一本会隐形的魔法书········哦,梅林啊!看我找了那么久!” 他解释着,接着就看到林正阳随意地踩住了什么,一本透明的书籍在他脚下渐渐显出影子。 也不见林正阳做什么,这本书就乖乖地展开了书页,上面写着《隐形术的隐形书》。 “对,就是这本,该死的,我找了好久,原来呆在这里。” 店员上前拾起这本书,拍了拍。然后用力一扔,砰地一声,精确地砸到后面一个铺满细沙的橱窗。 那里面有很多一模一样的隐形书,被堆在沙子上,它们踮起书页,正试图悄悄溜走,然而沙子让它们不能毫无痕迹地消失,而它们无法越过高高的橱窗。 店员还在向他们抱怨着: “这些稀奇古怪的魔法书糟透了!那些创作者总是会给人添麻烦!” “会隐形的书,会咬人的书,还有人在书里面囚禁了一只博格特,充当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材!” “天呐,我一定要让店主给我加薪,一周起码要七个金加隆!” 张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各种魔法书,他们各自都有相当程度的能量波动,书页上的人物也会做出一些简单的反应。 “对了,客人,你们是来买霍格沃兹的教材的吗?这里有整理好的全套教材,从一年级到七年级,每年这个时候学生们总会需要的。” 顺着店员指点的方向看去,那几个敞开的大箱子里面,确实都是整齐地码放着霍格沃兹的教材,全新的。 《千种神奇草药及蕈类》、《食肉树大全》、《毒菌大全》、《成分的百科全书》······ 《黑暗力量:自卫指南》、《黑魔法防御:基础知识入门》、《黑魔法防御术基础》、《魔法防御理论》、《遭遇无脸妖怪》······ 每本书籍的数量不是很多,都是不超过四十本的样子,从这里估算一下,其实每年霍格沃兹入学新生也就一百人左右浮动,不超过两百人。 张明自顾自地拿着录取信上附带的书籍清单,去找他的教科书。 林正阳顺便跟这个有趣的店员聊了几句。 “每年霍格沃兹入学的学生似乎不多?” “当然,去年只招收了五十多个新生,人多的时候有达到一百四十人的,不过这里不止这一家卖教材。” “那么霍格沃兹的教材多少年换一套呢?” “这个,很少有变动,至少最近五六年很少了。” 店员想了想,又小声贴过来说: “魔法部指定了一些书,这些是规定的教材,接下来就是看校长还有各位教授的安排。” “除非有什么人员变动,一般教授不会轻易换教材,据我所知,最近五年都没有换过指定教材了!” 林正阳点点头。 “听起来似乎是教授指定上课的教材?” “当然,霍格沃兹的教授都是很有实力的巫师,他们知道什么书适合当教材。” 店员不无欣羡地说。 霍格沃兹的教授,薪水未必真的有多高,但一定地位很高。 十二位校董事,每年都要捐赠给学校大量的金加隆,因为这本质上并不是一家盈利机构,甚至是要倒贴的。 光是霍格沃兹厨房每天消耗的食材,就是一大笔支出,更不要说要维护那么大面积的校园,维护费用本身也是个天文数字。 但是即便这样,仍然有的是人愿意花钱倒贴上来。 因为千年以来,这里是英国唯一的魔法学校啊! 校董事席位也是一种荣耀。 “看来,有必要对霍格沃兹进行一次考察了。” 林正阳在本世界的任务是三选一。 “主线任务三选一:1,建立一家魔法学校,并且在二十年内成为与霍格沃兹并列的名校;2,完善现代魔法体系,使哈利波特世界进入中等魔幻时代(当前是低等魔幻时代);3,彻底摧毁魔法界,让世界再无神秘元素。” 第十一章哈利波特的现代魔法 这三个任务,看着是可以三选一,其实都有挖坑。 霍格沃兹的影响力贯穿千年以来的现代魔法历史,又是垄断教育机构,影响力遍及欧洲。 正常的办法是永远也不可能超过它的,就像欧洲其他几个魔法学校一样,总是比霍格沃兹矮一头。 想要和它分庭抗礼,除非彻底颠覆霍格沃兹代表的现代魔法体系,或者以更强更有竞争力的另一种魔法体系取代它。 于是,这就是第二个主线任务的意思,完善现代魔法,一与二其实是联系在一起的。 完全可以同时完成。 林正阳选择了同时接下一与二,可惜是三选一,最后选择了一。 任务三,彻底摧毁魔法界,其实也是一个坑,毕竟这个标准很难界定。 何为彻底消灭神秘元素? 杀光巫师?消灭一切魔法生物? 总之都是主神说了算。 选定了建立魔法学校的事情,之后就是教职员还有选址的事情,当然这些还不着急。 现在,林正阳打算先研究下霍格沃兹的教科书,还有英国这里的现代魔法体系。 现代魔法,很难说究竟起源于什么时代。 不过,霍格沃兹是这一带最早建立的魔法学校,全欧洲都受到它的影响,那么,由四大创始人建立的一套完整的魔法体系,可以大体上代表现代魔法的起源。 现代魔法,重点在于普及性,安全性,以及标准化。 不同于古代魔法的难以复制,危险且不可控,现代魔法的各种步骤都相对安全,可操作性强。 在魔法最初诞生时,也是魔法最多的时候,差不多可以看成是一些异能者之间的把戏,每个人的法术都不相同,而且全然不可复制,因为大家都靠着习惯来施法。 有人习惯释放法术时,先拍拍手,抓着水晶球,眼睛盯着目标看,那个目标会自行移动起来。 同样有个人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但是他可能就是随便念着什么东西,然后撒一把盐…… 这个时代,是萌芽期。 其后,经历相当长的摸索之后,简化了施法步骤,去掉了根本无用的一些个人习惯,形成了家族式的秘法传承。 当然,很不完善,可能一个家族只有很少的几个流传下来的魔咒,那种能被后人学习且复制的那种。 这是发展期,大家开始摸索魔法的原理,提出各种猜想,期间充满了经验主义与个人脑洞。 随着咒语的增多,很多实用魔法被发现且记录下来,古代魔法最终成形时,往往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个魔法家族,当然,学派也随之诞生。 古代魔法,依然是很危险的,且难以控制,因为魔法原理的不完善,常常会导致各种事故,因此死亡的巫师相当多。 四大创始人,个个都是来自传承久远的魔法家族,对于魔法的理解已经很全面深入,他们坐到一起建立了学校,编写教材时是面向未成年的小巫师的,自然不能把超纲的魔法列入其中。 去掉了大威力的魔法,防止小巫师们彼此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去掉了小孩子难以理解的高深魔法,毕竟新生入学时只有十岁,能指望他们什么呢? 于是,绝大多数古代魔法都被排除了。 他们一手编写了魔法理论,魔咒学,魔药学,变形术,草药学等通用魔法基础…… 这其实是魔法史上第一次,成体系地解析魔法,并且形成了通用魔法的理念。 也是古代魔法向现代魔法过渡的标志。 从那时起,一个合格的巫师就不能偏科了,必须要掌握魔咒,魔药,魔法理论,草药学等基础。 霍格沃兹走出去的巫师,相对于那些家族式传承的巫师,更加全面健康发展。 魔法不代表就是各种杀伤力咒语,也不意味着抬手召唤出雷电火焰……那是古代魔法萌芽时代。 真正成熟的魔法体系,应当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家务,预警,防护,隐藏,等等,各种各样的,是一个复杂而全面的体系。 现代魔法发展至今,其实已经基本包括了可以想象到的所有方面,比如预言魔法(魔法部预言球陈列厅),比如时间魔法(魔法部保管的时间转换器),比如监控魔法(魔法部监控小巫师的踪丝)…… 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这个体系已经说很全面而成熟了。 只是,相对于古代魔法,现代魔法的威力普遍下降。 当然,这也是受到大环境的影响,也有人为因素(魔法部限制令)。 “这里的书,全面吗?我的意思是,市面上能找到的书,这里是不是都有出售?” 店员摸了摸镜框,有些兴奋。 “先生,我们这店以前是在另一条街道上的,只是前些年搬来这里。” “别看这家店没多少名气,可也是两百年的老店了,市面上流通的魔法书,肯定都是齐全的。即便暂时缺货,只要您留下清单,最多一周肯定也能找齐。” 林正阳不置可否。 他扫货只是为了更方便研究现代魔法的体系而已,倒不是真的指望这里出现多少有价值的魔法书。 读完市面上所有流通的魔法书,大致就能建立起对于现代魔法的模型,这对于重编教材是很有用处的。 “把你们所有库存书的清单给我一份。” 很快拿到了清单,林正阳爽快地签下了一张支票,署名后,撕下来,交给店员。 这份由古灵阁开具的支票本,带有独特的魔法,难以伪造,并且绝不出错,专为大额支付使用。 小家伙也找齐了自己需要的教材,跟在师傅后面,又去了好几家店,买齐了服装,坩埚,望远镜等物品。 在一宠物店,还买了一只宠物黑猫,三只机灵的猫头鹰,都是具备一定魔法血统的,算是魔法生物。 林正阳花钱花钱很爽快,都是直接下订单,送货上门。 托金子的魅力,事情办的还算顺利。 最后,还缺一个魔杖,不,两人都缺魔杖。 东方道门也有各种法器,但不是魔杖这种样式。 第十二章魔杖店的初遇 “小张,你还需要一根魔杖。在这里,巫师的魔杖几乎等于半条生命。” “很多巫师对于魔杖的依赖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离了魔杖就什么也做不了。” “这从侧面证明了魔杖的使用方便程度以及……懒惰。” “咱们中国不也是有类似的法器吗?比如拂尘,桃木剑,阳平治都功印,符纸……” 小家伙掐着手指算着。 “不如这个方便,当然,咱们那边儿对魔杖需求也不大,咱们不是靠天赋吃饭的。” “魔杖的发明是个里程碑啊!它让巫师超越了各种魔法生物,成为了魔法界的主宰,更是现代魔法的一大支柱……” 说到魔杖,就不能不提奥利凡德魔杖商店。 “奥利凡德家族,从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开始,即制作精良魔杖。” 这是它的招牌。 与别的干净整洁的店面想反,这里又破又小,盒子堆到天花板,外面落满灰尘的橱窗里面,孤零零地用一个深紫色的软垫托着一根旧魔杖。 这就是全英国最好的魔杖工艺所在。 传承两千年之久的魔杖制造家族,完全垄断了整个英国魔杖供应的商店,这里具备相当高的知名度。 或许有人觉得奇怪,区区一家店铺是如何供应整个国家的巫师对于魔杖的需求? 这里必须要先说明一下,整个英国,在魔法部的统计之中,大约有7000多成年巫师,即便算上某些漏掉的,这个数字不会超过9000。 当然,人口普查这种事情,也不是每年都做,这是数字是十几年前数字了,随着人口的快速增长,这个数字早过时了。 然而,即便这样,英国巫师的数目也就是一万左右。 这里头,很多人的魔杖都是一直用一辈子的。 即便按照每百年一万根魔杖计算,每年也就一百多,而这店铺里面历代奥利凡德家族人员的存货,恐怕就不止这个数字了…… 据说奥利凡德有个不好的习惯,总是拿着魔杖一根根反复地试……其实是因为存货太多,导致选择困难症了吧? 总而言之,奥利凡德家族就是英国巫师界的军火商,垄断企业,地位相当高。 对于巫师而言,一把趁手而制作精良的魔杖,不仅仅是一件工具,更是一件外挂,让巫师瞬间超过其他魔法生物的外挂。 君不见,魔法史上妖精掀起多次叛乱,而起因都是因为巫师拒绝分享魔杖的秘密。 魔杖离手,绝大多数巫师很难完成施法,而有了魔杖,即使是没有学习过魔法的小巫师随手挥动都可能施展出一些简单的魔法,诸如喷射虹光,召唤出旋风,炸碎玻璃等等。 巫师们为了保守魔杖的秘密不惜对叛乱的妖精大开杀戒,最后还下了恶毒的诅咒,奴化了它们的意志,改变了它们的模样,导致了家养小精灵这一物种的诞生。 所以说,魔杖的发明,奠定了人类巫师文明的基础。 推开了保养得不错的大门,隐隐间就好似听到一声清脆的风铃响动。 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人出来。 张明抬起头,不确定地看向师傅。 “耐心些,里面有人在调试魔杖。” 正说话间,一阵狂风呼啸着冲出来,扫乱了屋子里的纸盒子,层层叠叠堆积到天花板上的盒子,眼看着就要倒下来,正巧砸到站在门边上的两人。 林正阳眼神到处,无声无息的漂浮咒加上一个展开面积的障碍症哦,下落的盒子们打在无形的屏障之后,又被漂浮在了空中。 刚才在那家书店,林正阳翻看过不少家用魔法,此时用来,恰到好处,就像是一个熟练的咒语。 “出色的无声咒,还有这个障碍,似乎经过了一点微妙的改动,更加适合阻挡下落的物体。” 奥利凡德精神地自一架梯子上爬了下来,他手里还抓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金属魔杖。 “抱歉,两位先生,刚才我在翻找祖先留下的魔杖,似乎有些存放得太久,位置被我忘记了。而这一根,有些年久失修,殆于保养,作为杖芯的水蜥蜴神经似乎有些脾气,拿到我手上就迫不及待地引发了一场魔力暴动。”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被风吹得完全跟鸟窝似的,不过人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 “你好,奥利凡德先生。” 林正阳用伦敦腔说着。 “我闻名而来,寻求趁手魔杖。” 奥利凡德在两人头发和肤色上注意了一下,笑道: “东方人?这还真是少见。” 他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为难。 “听闻东方那边,不习惯用这种魔杖?” 他比划了两下。 “这种细长的短棍子?的确不流行。” “不过我们有类似的,可以起到同样左右的道具。” “只是,我的弟子,今年要进入霍格沃兹学习,我还是打算为他量身定做一支魔杖。” 林正阳不打算用奥利凡德家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成品魔杖。 每支魔杖都是同的,无论是杖芯还是杖身都会有细微的差别。 奥利凡德出品的魔杖,的确都是水准之上的精良货。 但是,量身定做,必然是比这些批量制作的魔杖更合意。 别说奥利凡德嘴上宣称魔杖挑选巫师,那是因为他们有足够多的魔杖库存才这样说的。 实际上,巫师量身打造魔杖才是主流。 因为,制作魔杖的材料,也是很贵的,哪能轻易浪费? “量身打造……其实这位小先生根本用不上的,相信店面里面库存的魔杖一定有很多适合他。因为他这个年纪魔力还太浅薄,这里的魔杖足以供应大部分巫师的需求。” “倒是阁下您,似乎有必要量身定做。” 奥利凡德打量了一下林正阳,感受着那引而不发的磅礴力量。 “你的力量过于强大了,这所有的魔杖都会服从你这样的强大巫师,但它们都不适合你。” “事实上,量身定做这项服务一向是对那些强大巫师而言的。” “魔杖选择巫师,并不是因为力量,而是一种共鸣。” 第十三章《岁月史歌》 “巫师向魔杖学习,也是在向杖芯所用的那些魔法生物学习。” “每根杖芯,都具备超强的魔法物质,取自不同的魔法生物。比如独角兽的毛,凤凰的羽毛,龙的神经等等。” “这些魔法材料,经过魔杖工匠的精心处理,保存了原本魔法生物的天然魔法,加工之后与杖身结合,就是一支全新的魔杖。” “巫师使用趁手的魔杖,如同手足的延伸,精神的触角随之沟通,能在不知不觉间学习那些魔法生物对于魔力的运用技巧,长年累月之下还会起到促进魔力提高的效果。” “这,正是魔杖的优越之处。” 不得不说,奥利凡德家族对魔杖的确是有很深的理解,独特而又新颖。 “然而,现在的巫师,似乎离开了魔杖就变成了麻瓜一样,这算不算过于依赖魔杖而本末倒置了呢?” 林正阳问道。 “唉……您要知道,大部分巫师,只是把魔法当做一种工具,对于他们而言,魔杖只是武器,工具,而不是老师。” “指望他们跟梅林一样,向神奇生物学习魔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奥利凡德叹息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像阁下这种强大的巫师,其实有没有魔杖都一样的,那些有心人总能学到别人忽略的知识,真正的宝藏所在。” “我需要定制一根魔杖!要求是魔力强大,能够跟得上我的步子,而且,杖身不能是这种木质的,这太容易折断了。” 一边记着要求,另一边,两条标自行活动起来,测量着林正阳身高,手臂长短,甚至大拇指等等看似无关的细节。 “我曾经给霍格沃兹的变形术教授邓布利多特意制作过一根魔杖,他十岁那年买的魔杖,仅仅过了六年就不适合他了。” “因为他变得太过于强大,和原先的魔杖就不协调,这在施魔法时是致命的。” “越是魔力低微的巫师,越是要求少,越是法力高深的巫师,越是苛刻。” “到了最后,他们就不需要魔杖了,彻底地不需要了。” 量好了林正阳的数据记载本子上后,奥利凡德收了预付款,一共是三千金加隆。 随后,给小家伙量尺码,之后连续试了七八次,一支魔杖喷出了漂亮的七色彩虹。 “漂亮的虹光咒,这根魔杖很适合你的,小家伙。” “独角兽的毛,梨花木,十三英寸长,它是我本人两年前的作品,质量相当不错。它值得两百金加隆。” 付了款项,奥利凡德将魔杖打包好,放在纸盒子里面,用紫色的缎带打着一个精美的蝴蝶结。 随之附赠的,还有一个魔杖套和一盒保养工具,用于魔杖日常的维护保养,大致价值十几个加隆。 “那么,再见两位,请注意经常保养,给魔杖上些润滑油。” 微微躬身送走客人,奥利凡德回到了店铺后面隔间。 这里有个衣柜,奥利凡德上前抽出魔杖,对着衣柜念出几句解锁咒,当啷一下,无形的锁链落下。 这是一个复杂的封锁咒。 解开锁之后,衣柜打开,里面赫然是另一个奥利凡德,穿着淡蓝色的睡衣,昏倒在里面。 只见这个奥利凡德用魔杖对着太阳穴位置,看似轻轻搅动几下,随后抽出一小截银色的丝线,这是记忆的具现化。 他将这个回忆放入一个小小的银盆里面,对着银盆开始念咒。 银盆之中雾气不断变化,最后形成一幅幅画面。 “这个魔法真是累人。” “奥利凡德”长呼一口气,将已经修改过的记忆用魔杖挑着,送入昏倒的奥利凡德先生脑子里面。 “还好没有差错,不然又要重来一遍。” 短短一会儿,她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操作这种复杂的魔法变化,将修改后的记忆灌输给别人,跟将记忆直接放入冥想盆是两码事。 修改记忆的画面本身就很有难度,还要照顾到前后逻辑,最后灌输给别人更是最大难关,一个不好可能会导致对方失去一切记忆。 这时,魔法的效力渐渐褪去,一阵光芒之中,她变了回来。 “复方汤剂瞒不过那种层次的巫师,只有暂时替换奥利凡德的魔法才能毫无破绽,可惜持续的时间太短。” 赫敏伏在桌子上休息片刻,就打起精神,从贴身携带的小钱包里面,取出一本厚重的黑色封皮大日记本,上面写着“赫敏的日记”。 展开扉页,上面大大的写着《岁月史歌》。 赫敏的历史书,封存历史的魔法,保护着正确历史的存档 表面上是赫敏日记,其实是一本《岁月史歌》的魔法书。 “魔法,通常被称作magick,即与魔术magic区分,巫师们认为那种在台上表演的魔术只是种巧妙的障眼法,与他们掌握的神秘有所区别。” 这是第一页书写的内容。 快速翻过书页,赫敏略过那些她早已阅读过的部分,直到末尾。 那里有一张空白的书页,光洁的纸面,在边缘处有精美的金色花纹。 熟悉古代魔文的人可能会辨认出其中一些,然而那大部分都是早在十个世纪之前就已经属于秘传的魔文,完全不在常用的魔法文字之列。 赫敏曾经对这些看似作为花纹的花边研究过,只能勉强找出两百多个能对得上号的。 从拼凑出的含义,可以看出这些用魔法文字组成的装饰花纹大约就是一种保护魔法,涉及到时间和更深奥的领域。 这本《岁月史歌》来历成迷,不知作者,却庇护了赫敏,让她从混乱的时空之中来到了过去,她还不存在的时代。 “果然,又出现了新的书页。” 这本书记载着历史,整个世界的魔法发展历史,从最初的魔法起源,到现代魔法,阅读者所在的时代。 更重要的是,这本书可以带她穿越时空。 赫敏曾经去过别的时空,见到了已经成为魔法部长的她,并且得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帮助,在对方的指导下学习了很多魔法知识。 第十四章那无限的世界 这不是她第一次穿越时空了。 为了返回她原本所在的那个时空,她不得不踏上了希望渺茫的回家之路。 “为什么这个世界有这么大区别呢?难道又是因为外来者?” 经历得多了,赫敏见过很多外来者,在很多相似又不同的世界里面,都有赫敏,哈利波特,罗恩,邓布利多…… 他们的故事,大致背景都是一样的,总是围绕哈利波特与伏地魔之间的斗争,区别只是细节之处不同——这是在没有外来者的情况下。 一旦出现某个外来者,那么,后续变化就会越来越大。 在那无限的世界里,一次又一次,赫敏以各种方式围观了一切,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直到有一次,她终于禁不住对一个外来者使用了吐真剂——那家伙试图非礼一年级的她! “这是一个处于无限轮回之中的世界,名为哈利波特全集,前传、《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哈利波特与密室》、《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哈利波特与火焰杯》、《哈利波特与凤凰社》、《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哈利波特与被诅咒的孩子》,目前为止共八本书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主要剧情。” 轮回世界,顾名思义,处于不断轮回之中,永远重复某段剧情,除此之外的历史全部都是背景,不曾真实存在过。 最初知道这一真相时,赫敏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不过很快她就振作起来,希望找到打破轮回限制,让世界成为真实的办法。 当轮回世界不再局限于剧情,可以自行演化下去时,它就是真实的。 《岁月史歌》这本奇怪的魔法书,能够带她去往不同的平行世界,是她为数不多的希望之一 “因为各种同人作品,从而诞生了各种衍生平行世界,数量相当之多,现在我就处在某个同人世界之中。” “呐,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她对着手上的书,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书页上浮现出一行行新鲜的字迹。 “1942年,伦敦大英博物馆内,时钟塔魔法学校建立,第一位魔法使公开授课,传授新魔法理念。” 这一行字闪烁着荧光,在十秒后又渐渐淡去。 “新魔法理念?” 她不解地问: “又是外来者带来的魔法?就是今天见到的那个东方巫师吗?” 在哈利波特世界,实际上,东方只是个背景,没有谁可以真正到达东方。 实际上,大多数轮回世界都是如此,只有剧情里面明确提到的,才可能存在。 哈利波特小说版,一到七都局限在英国本土,最多涉及到欧洲,除此之外的部分其实都是背景, 所谓背景,就是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就好比赫敏曾经尝试,去往中国,然而在离开欧洲不久之后,她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到不了中国。 超过某个界限之后,再往前只会反向到达欧洲。 而且,中间明显地,出现了时间空白。 随同一起去的巫师,统统自称去过了中国,并且在那里旅行了一段时间,哪怕问及具体的过程,都能说得上来。 但是,实际上他们只是在路上过了不到五个小时。 这就是轮回世界! 非常不真实! 唯有打破这个可悲的轮回,才能让世界继续发展下去,他们才算得上真实地活着! 对于这一点,无数世界的赫敏,达成了共识。 之后不管赫敏再怎么问,《岁月史歌》都不再显示新的字样,无奈之下,只能搁置。 在几天之前,这本书就是提了一句,奥利凡德魔杖商店会接待来自东方的巫师,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一切都是她自由发挥。 每个世界都是如此,《岁月史歌》似乎有窥探未来的能力,总是会记录当前时间点附近发生的重要大事件、历史的转折点,跟着去看,就能把握历史的脉络。 “大英博物馆,那里可不适合开设魔法学校啊!” 收拾好东西,打包进旅行箱,经过巧手打扮一下,简单地化妆后,从外貌上看几乎变了一个人。 尽管只是稍稍画了画眉毛,用了淡色的唇彩,再加上衣服装饰的搭配,带给人的感觉就不太一样。 之后再用魔法使得肤色、铜色稍稍变化,带上围巾与墨镜,加上一顶遮阳帽。 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相当多的外来者都认识她。 一手拖着旅行箱,一手揣着魔杖,打扮得好似贵妇人的赫敏,走出乐奥利凡德魔杖店。 抬头看了看,她往公共壁炉走去,最终消失在一阵蓝色的火苗之中。 两个小时候,疲倦的奥利凡德先生,懊恼地从桌上起来,扶着额头。 “嘶——头好痛,我是不是感冒了?” 他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就好像在衣柜里面躺了两天一样,又累又饿,还有严重的发烧迹象。 刚开口说话,就感觉口腔里面燎起水泡,痛得他眼泪汪汪。 “该死,我一定是发烧了!” 挣扎着,他在一堆抽屉里面翻找出一盒魔药,打开瓶塞,狠狠灌了自己两大口。 随后,他的鼻子耳朵里面冒出了蒸腾的水汽,还能听到一声声汽笛声。 魔药的效果相当显著,只是一会儿之后,他就痊愈了,只是仍然很饿。 “明明我记得,中午才吃过几个火腿三明治的,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他一看屋子里面古旧的座钟,时针已经悄然走向四点整。 “下午茶的时间到了,正好,昨天我19世纪,英国上流社会的绅士名媛就开始盛行喝下午茶,冬天时在温暖的炉火边,夏天则是在繁花盛开的花园内。喝下午茶在当时最重要的功能是让上流社会的人联络感情、交换信息。 伦敦人喝下午茶并非随意地吃些点心,而通常是搭配成套,包括一壶茶及一份点心,点心有三明治、奶油松饼或是小蛋糕。预约了丽兹酒店,今天就去尝试下。” 由于实在是饿得很了,奥利凡德找出房间里所有的零食糖果,一扫而空,然后关上店门,直奔丽兹酒店。 第十五章新的一天 “什么?你说什么?我的预约过期了?” 饥肠辘辘的奥利凡德先生在丽兹酒店,被前台人员告知了这一消息。 “怎么可能呢!” 他几乎不敢相信地喊着。 “我明明定的是8月20号啊!” “可是,今天已经是8月22了,先生您错过了时间。” 前台服务员微笑着提醒他,很有礼貌。 “我·········对啊,我为什么会忘记?” 奥利凡德先生很清醒地这几天他一直呆在店里············等等,他一直在店里,那么为什么会忘记这件事? 还有,他是不是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难怪这么饿! 不管倒霉的奥利凡德先生如何纠结,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居然会连续工作了整整两天。 “先生,假如您不介意的话,我们乐意为您准备一个位置,以弥补您上次错过预约的遗憾。” 一位经理走过来,对着奥利凡德先生说着。 丽兹酒店的下午茶相当受欢迎,需要提前一个半月才能勉强预定上,丽兹下午茶的消费者绝大多数是慕名而来的游客。这里必须着正装,男士要打领带,女士要着小礼服。 可以说,错过一次,确实很难得。 “真是感谢您!” “不客气,这是您的座位。” 经理将他领到衣帽间存放衣物,随后才亲自带着他到了座位上。 奥利凡德先生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菜单,随意选了一种锡兰茶,然后就等着点心下肚。 在这里你只要选好自己想要喝的茶就好,其它的点心酒店已经安排好了。 丽兹的下午茶价格不菲,每人要42英镑,相当于人民币420元,因此种类、味道相对来说也都很丰富。三层托盘的最下一层是三明治,有三文鱼、火腿等多种口味,每一种都配有美味的酱汁;中间一层是非常英式的点心scone,要配着奶油、黄油、果奖吃,非常香甜;最上边一层则是纯粹的甜点。吃了一半的时候,侍者又推着车子进来,给每桌上了两道很美味的蛋糕。 吃完这些之后,他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在他打算付账时,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绅士又过来了。 “先生,您的费用一位女士已经替您付过了。” “女士?” 奥利凡德先生一头雾水。 ········ “真是对不住了,奥利凡德先生。我差点忘了你饿了两天。” 酒店外,带着遮阳伞的高挑身影轻声说着,她的身上披着一层深灰色的披风。 此时,伦敦已经进入傍晚,夜色朦胧之中,无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站在夜色的角落之中,她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去,熟悉伦敦的每一个角落。 在难以计数的轮回之中,她呆在伦敦的时间,甚至超过邓布利多。 没有人能比她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她能叫出这里大部分人的名字。 …… 8月23号,初晨。 第一缕阳光照在窗沿上时,师徒俩结束了一天的早课。 晨起采气,专为守得那第一缕阳光照来时,一点盎然的生机,唤作东来紫气,养生之药。 此处取其意而略其质,乃是借假修真。 并非当真存在东来紫气,或许有的世界有,但很显然这里没有。 这种采气法门,采的是一种意,旭日初生,生机勃勃,象征一日之初。 与其说采得紫气,倒不如说是借此调理身心,使人如同朝阳一般充满生机。 耐心等待那枯燥的一个小时后,猛地等到那阳光初现的情景,其中滋味,非亲临者不足道也。 早餐是青椒炒马铃薯,一盘切得细细的咸菜,配着熬得正好的小米粥,几个茶叶蛋,外加一大杯刚送来的新鲜牛奶。 不同于别的巫师家庭,总是想方设法地远离普通人,林正阳他们一直住在普通人之间。 比如说,每天都会有订阅的报纸送来,水电都齐全,甚至还能玩电子游戏。 在麻瓜政府那里,这里也是如同正常居民一般,不像是很多巫师家的地址,在地图上不可标记,也不可记忆,除非得到允许的客人才能知道。 “师父,今天你要出去吗?” 张明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份,看着林正阳问着。 “今天我要准备编写教材,等对角巷那些货到了就可以开始。” 小家伙的眼神里都快冒出星星了。 “那……” “不可以!” 头也不抬,林正阳取下猫头鹰身上背着的包裹,那是昨天买好的校服,给猫头鹰喂了一把谷子,打发了它离开。 “为什么?师父……” 他沮丧起来。 “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子!” “马上就不是了!” 又有几只猫头鹰飞到阳台上来,他们都带着沉重的包裹。 有教材,魔药材料,各种二手魔法书,一些违禁的黑魔法书籍,预言家日报,飞天扫帚,还有很多实用的小玩意儿。 大大小小几十只猫头鹰,挤在阳台上,个个都争着要抢先把东西送到他的手里。 安抚好这些猫头鹰的方式,就是一把谷子。 当然,送报的那只例外,它还负责收费,数出三个银西可交给了它,这只有着灰白色羽毛的猫头鹰熟练地叼着银币,放到脚边另一个小袋子里,拍着翅膀就离开了。 打发了所有的猫头鹰,阳台上落了一地的羽毛,林正阳一个流利的清理咒过去,又是整洁如新。 检查了所有的包裹,林正阳满意看着手中的魔杖盒,一支手臂长的,淡紫色杖身的金属魔杖,静静地躺在紫罗兰的天鹅绒软垫上。 “奥利凡德比我想象中的敬业,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完成了我的魔杖吗?” 拿过魔杖,瞬间一种感觉,仿佛手臂延伸了一截,略微挥动间,魔力流淌毫无晦涩,经由杖芯的魔法物质转化后,更加稳定且容易操作。 自更加细微的层面观察,林正阳发现了魔力运作的更深层方式,不愧是魔法史上里程碑式的发明,魔杖对于巫师的施法帮助极大,效果堪称一绝。 第十六章巫师进化的顶点 “可惜,我不是巫师,我也不靠天赋吃饭。” 从各个方面都可以看出,巫师其实就是一种魔法生物。 他们在小时候就会引发魔力暴动,从而被魔法部的监控魔法监测到。 巫师们几乎没有主动锻炼魔力的放方式,他们的魔力成长全靠年龄积累,通常越是年长越是魔力强大。 当然,也有通过研究魔法,不断练习魔咒锻炼魔力的说法,这样可以一定程度上促进魔力地成长,但总体而言,还是被动的。 所以伏地魔才会选择危险的魔法变形,与黑巫师打交道的他急切地需要强大的魔力,这大约是为数不多的主动提升魔力途径之一,而且相当有效。 “魔杖本身,也等同于一个较强的魔法道具,充斥着相对稳定的魔法结构,长期使用它,巫师的魔力会如同真正的魔法生物靠拢——这是一种长期的刺激效果。” “我这根魔杖有着凤凰羽毛作为杖芯,巧妙处理后,起到魔力稳压器的左右,同时每次通过它施法都会激发羽毛中独特的魔力结构。” “这么一点点微小的变化,拉长到二十年,就会起到相当明显的作用……” 心算推演,模拟了正常巫师使用这种魔杖和没有魔杖自然成长,二十年后的魔力量差距,林正阳得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结论。 “有魔杖的巫师魔力发育健康,起码是后者的三倍到五倍。” “用魔杖施法,每次都是对自身魔力的一次小小刺激,长期坚持能起到等同于进化的作用,等等——” 林正阳皱眉检查了下这具化身,似乎血脉在变化,向着魔法生命更进一步。 具体表现就是变得更亲和魔力,体力转化魔力时效率微不可查地提升了。 “还有优化血脉的左右!我有些理解所谓纯血的骄傲了!” “这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一种现实。” “初代具备魔力的巫师,可以视为拥有魔力可以施法的生物,但比起凤凰这种纯粹魔法生物,好比猴子与人。” “但几代之后,确实改良了血统,后代无论是魔力成长速度还是各方面的施法天赋,平均水平拉高了不少,这是一种明显的进化。” “难怪赫奇帕奇这个麻瓜出身的初代巫师最多的学院,大部分时候都是垫底,初代巫师平均起点太低了。” 可惜,林正阳不是靠天赋吃饭的,他也不需要靠血脉转化魔力,魔杖对于他而言,只是个新鲜的玩具。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的只是临时造就的一具化身,但不代表他没有天分。 这个世界巫师该有的血脉,他也早就给自己移植了一份,令自己看起来更像是土著。 这个过程早在化身降临之前就已经完成。 论血脉纯度,他绝对远在所谓纯血之上,大约相当于四十多代后的血脉。 四十多代,是按照型月体系下魔术师血统改良评定方式计算的,是理论上的极限值,而且是四十多代。 放在型月体系,他就是人型的幻想种,天然具备魔法的神奇生物。 在哈利波特这个魔法世界,这也已经接近一般魔法生物的平均水平。 放眼整个英国魔法界,他可以说,没有谁有他的血脉更高贵。 区区纯血算什么? 有媚娃的血统又如何? 我拔下的一根头发都能当魔杖芯! 身体的每一处都浸透着充沛的魔力,可以视做魔法材料,拔根头发当杖芯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是出发之前,在主神空间私人房间,林正阳量身定做的身体,完全符合哈利波特世界原住民的一切标准。 哈利波特世界的巫师,要想拥有像这样的天赋,除非是严格筛选素体,如同型月那帮魔术师一样,将血统改良视为第一要务,并且连续投入七八十代的努力,才有可能让后代进化成这样纯粹的魔法生命。 这其实是巫师这种具备魔力的人种自然进化的巅峰,即魔法生命。 到了这个地步,他的任何言语,思想,甚至一举一动都会带有强大的魔力,并且天然具备很多魔法生物才有拥有的天赋。 “师父,你又要收徒了?” 小家伙缠着他,抓着他的袍子下摆,不断地摇着。 “不算是收徒,应该叫学生。” “我打算办个学校,名字就叫时钟塔,地址都选好了,就在大英博物馆。” 张明惊讶地看着他,林正阳趁机扯回袍子下摆,快步走向客厅。 “可是那个博物馆不是公共场地吗?” 他在后面喊着。 “所以,我联系了市政府。” 林正阳把拿到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摆好,所有咒语书统统锁进带玻璃的书柜,除了个别特殊的魔法书。 比如会咬人的妖精书,缠上了一条结实的铜链子;会喋喋不休地重复呓语的幽灵书,被加了无声咒的玻璃罩子罩住;会隐形的隐形书整个封面被涂上了强力颜料。 黑魔法的以及带有精神污染的魔法书则被单独锁死在在死魔区,那是林正阳特意搞出的一个区域,在那里所有的魔法都会陷入惰性,能有效地避免这些危险的书籍对外散发精神污染。 出售黑魔法书籍的都是些游走着灰色领域的巫师,很难说他们是不是会在出售的魔法书上不加点什么。 巫师可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群体,事实上,掌握了神秘力量的巫师,个个都是潜在的危险分子。 “可是,师父,这张报纸上提到过保密法。” 张明找出一张三天前的《预言家日报》,翻开其中一页,指着某段文字念出声来。 “上个礼拜三,一位麻瓜伪装成巫师进入霍格莫德,灰色酒吧老板默克·德里克对其透露大量魔法界情报,甚至出售给他一个自动搅拌的咖啡杯,事后企图蒙混过关,被魔法部安全检查司人员截获。 根据魔法部保密法,任何人不得故意泄露魔法界的情报,一经发现,将予以追究责任······他们是不愿意公然暴露这个世界的!” 第十七章军情五处的鲁邦探员 “师父,你这样会违反保密法的!” 张明挥舞着手里那张报纸,上面一张会动的照片,正显示一个大大的留着短胡须的男人全身照,他的身边围着几个傲罗,穿着魔法部的制服。 尽管师父已经走进了书房,可小家伙还是知道,师父肯定能听到的。 果然,从书房里飞出来一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划过一个巧妙的弧度,砸到了小家伙怀里。 “我的事情你少操心,九月一号你就开学了,在此之前给我把书本好好预习,要是让我知道你有哪一门不是优秀的话··········” “你就别指望有零花钱了!” “现在,去二楼,待在你的卧室,预习草药学课本。等会儿我要招待客人,你仔细不要弄出动静来。” “还有——打开你手上的笔记本。” 小家伙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上的这个黑色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都是英文。 “我用英文写的,时钟塔未来一到三年级的所有课本,背熟并且理解它,在你的假期到来之前。” “否则,我恐怕你后悔整个假期。” 平淡的口吻下,隐藏着的威胁,令小家伙牙疼般地直抽冷气。 经常被师父捉弄的他,自然是不想去尝试完不成任务的后果的。 抱着他的课本,还有这本厚厚的笔记本,小家伙踩着楼梯上了二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样子这个上午是不打算出来了。 林正阳收拾好客厅,坐在沙发上,摊开一本魔法书,耐心地等待。 今天他要等的人,来自英国的情报部门,神秘的军情五处。 要在英国立足,外来巫师有两个地方是绕不过去的,一个是魔法部,另一个就是英国政府。 前者还算好打发,后者就比较难应付,因为这个时候人种歧视无处不在。 好在,巫师自有巫师的处理办法,林正阳显示了魔法(magik)这种神秘手段之后,成功进入官方视线,并且成功借助一个闯入魔法界的小虾米 魔法部与首相有所联系,因为很多时候需要政府的支持,才能保住魔法界存在的秘密,要知道魔法界占地太广了,巫师的人数也不只是一个两个,想要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双方处于互相忌惮的局面,中世纪的麻瓜就能举办各种猎杀巫师的行动,逼得巫师不得不退避自守。 就连霍格沃兹的建立初衷也是庇护脆弱的默默然(就是没有经过学习什么魔法都不懂的小巫师),斯莱特林因为对于麻瓜的反感才一直拒绝接受麻瓜小巫师进入学校。 后来斯莱特林与好友闹翻远走,也放心不下学校,特意留下一条蛇怪,以备在学校被麻瓜巫师的里应外合下翻盘·········· 事实上,巫师一直在与麻瓜的争斗之中,处于下风,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麻瓜种,在那时正是巫师对于麻瓜们的仇恨下,这才发明的词语。 那时的巫师,或多或受都受到过麻瓜们的围剿,当然他们也仗着魔法杀死了很多麻瓜,彼此恩怨很难说清。 林正阳一直好奇,中世纪那些教会人员使用的类似于魔法的手段,究竟是怎样的,可惜现在已经失传已久了。 尽管后者一直怀有将巫师切片的心思。 与军情五处联系,其实是一次尝试,林正阳有一件底牌,自信英国政府一定会动心。 开启魔术回路,血脉移植手术,魔力启迪药剂·········· 为了扩大施法者的数量,他准备得相当充分,兑换了不下三十个不同体系的魔法世界资料。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经过几次模拟实验,这项技术已经相当成熟。 这也是他打算和英国政府合作,撇开魔法部,最终建立新魔法体系的底气。 霍格沃兹每年新生,不过五六十人,招收新生,完全是大网捞鱼,看运气。 要是是时钟塔每年招收两万新生,1942年到1992年,五十年后,哈利波特剧情开始后,那就是整整一百多万施法者,而且是时钟塔新魔法体系的天然拥护者。 到了那时,谁能和时钟塔争抢魔法界第一学府的名头? 就凭霍格沃兹吗? 搞笑! 他千年的积累也不过是整个欧洲十万巫师! 在质量不足以碾压时,数量就是王道,就是正义! 英国情报部门由国家安全局、秘密情报局、空军情报局、海军情报局和政府通信总部等共同组成,最后由英国联合情报委员会统一管理。此外,还有负责监视英国境内恐怖分子活动的英国伦敦警察局(苏格兰场)等情报机构。比较著名的是国家安全局、秘密情报局和政府通信总部,号称英国情报机构“三驾马车”。 国家安全局,以前的正式名称是“军事情报部第五处”(mi5),主要负责英国国内的安全工作,性质与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相似,所以又被称作“保安处”。 这位伪装成送报人的,正是隶属于这个军情五处的,鲁邦探员。 “鲁邦三世,你最近是不是经常神情恍惚,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失去了一段记忆?” “你知道?难道,魔法真的存在?” 鲁邦镇定地坐下来,观察着这里的一草一物,默默地做着心理侧写。 从房间的家具用品,以及各种小细节上,从而推测主人的习惯,得出关于某人的心理侧写,是资深探员的必修课。 “你身上残留着一点微弱的魔法灵光,似乎是在半年到三个月左右,被巫师清理了记忆——很显然,你是看到了不该看的,或者听到了不该听的。” “please,那什么,魔法灵光?magic?抱歉,我不是很明白,你要知道,我在来这里之前,根本不相信你的说法。” 鲁邦并不蠢,蠢人是做不来探员的,情报工作,这是比侦探更需要灵活脑袋的地方。 “但你还是来了,不是吗?” “你有过于常人的探究欲和好奇心,有的时候,这真不是一件好事!” 第十八章肮脏的交易 “你心里的猜测没有错,magick,是真正的魔法,不同于舞台表演的戏法魔术magic,你贸然介入了魔法的世界,侥幸生还,但也被魔法部的记忆清除员消除了那段记忆。” “你是搞情报工作的,是不是丢失了一段记忆,你自己应该有办法确定。” 林正阳把一大杯新鲜牛奶,倒进一个高脚的玻璃杯,随后悬空递到鲁邦三世的面前 全程中,杯子自行移动,自行倾倒,又是自行漂浮到他的面前。 “要来一杯吗?我请客。” “这可是来自魔法界的牛奶,味道绝对是你不曾尝试过的。” “谢谢,还是不用了。” 留着小胡子的鲁邦谨慎地拒绝了这份好意。 这时,他注意到了摆在桌子上那份《预言家日报》,上面一个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正在狼狈地躲避身后巫师的追击。 画面上的他,显得很憔悴,但最后还是被一发蓝色的火苗打中,倒了下去、 “这就是你闯入魔法界,然后被扔出来的照片。那个带你进入霍格莫德的家伙,因为违反保密法,被魔法部带去审查了。” “怎么样,会动的照片是不是很像电影?” 坐在他对面,林正阳微笑着举杯。 鲁邦没有答话,只是盯着照片若有所思。 照片上的他似乎见到了自己,正试图用眼神和手势传达着什么信息。 “保密法是什么?” “巫师们有保密法,会专门给目睹魔法的麻瓜,也就是非巫师人员,进行记忆清除!” “所谓保密法,是指巫师转入隐蔽,不向麻瓜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此,巫师不能在麻瓜面前施魔法,那样会暴露整个魔法世界。 当然,在特殊情况下,例如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巫师还是可以破例在麻瓜前施展魔法的。” 鲁邦双手交叉,合在胸前,他似=似乎在想些什么。 魔法照片上的他,似乎通过手势和眼神传递着什么,但这些只有他自己知晓。 精通摄神取念这个魔法的巫师,可以在不知不觉间窃取不设防的人的一些想法,林正阳同样可以,甚至比那还要轻松。 身为魔法生物的他,可以轻松感知到各种力量的流动,对外发散的我魔力辐射,更是带给他与众不同的感官——魔力感知。 通过魔力感知,林正阳即便不是主动探知,也能轻易感受到周围生物的浅层思想,比如好感恶感,比如是否撒谎·········· 这相当于一个恒定的摄神取念,被动的能力,可以自如调节强度。 一旦深入发掘,任何人哪怕是魔力高深的巫师比如邓布利多之列,想隐瞒他什么也是不可能的。 此时此刻,林正阳就能轻易地感知到,这位鲁邦心中的犹豫。 他并非真的如同他表现的那般一无所知。 林正阳打算添一把火。 “事实上,你们的政府,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鲁邦毫不吃惊。 笑了笑,林正阳摊开手,手里凭空出现厚厚一叠文档。递了过去。 “这是你们军情五处每年给魔法部料理首尾留下的档案,每一份都是绝密,这里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 鲁邦震惊地翻阅着这些档案,他从不知道这些。 因为他的职务和权限还不够高。 “我知道你们一直都想得到什么,我能给你们机会。” 鲁邦放下手里的文档,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你能給我们什么?代价呢?” “总要给出个标准来,我才去回复。” 鲁邦三世本人虽然只是个探员,但是他的父亲、祖父都是军中人员,肩膀上戴着将星。 他本人其实是个有本事、有想法、喜欢探险(作死)的高富帅。 “我的新魔法体系,与旧魔法体系最大的区别,就是任何人都可以学习。” “不看血统,不论出身,不管天赋,只要是人,就能入门。” “简而言之,你们一直在研究的课题,我已经有了答案。” 英国人不是第一次试图研究巫师了,可惜从未得逞——魔法部对此监控相当严密,而且有猎巫行动在前,他们足够警惕。 于是,英国军方秘密实验室,瞄上了各种神奇生物,希望从他们身上得到魔法的秘密。 各种血腥的、残忍的人体实验,可以说坚持了很多年。 然而他们始终未能成功。 眼下居然有了学习魔法的地方,哪有会放弃的道理。 鲁邦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热血慢慢上涌。 他努力平缓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趟起码要把对方的条件和要求都听完,不然老头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那么,你的要求是什么?” 林正阳轻轻敲了敲琉璃的桌面,一份卷好的羊皮纸就慢慢从桌面浮起来,好像从水面浮出来一般,羊皮纸卷轴上面还巧妙地用红色缎带系着一个蝴蝶结。 “我的要求都写在这张卷轴上面,你带回去,给女王陛下还有首相过目即可。” “假如同意的话,就请在上面签署名字并且盖上印戳,以大不列颠的名义。” “请注意,这是一份用龙皮制作的魔法卷轴,上面附加了强力的保密咒、防护咒,以及最重要的契约魔法。 签约一方,也就是我,已经留下了专属魔法名。 与我签约的另一方,必须是能代表不列颠的最高统治者,现任的!” 最后,林正阳又加了一句。 “通常英国境内的魔法契约,见证者都是默认为魔法部,在签署生效后都会被魔法部侦测到,并且自行生成备份保存在档案室内。” “为了避免魔法部过早介入,打扰到我开设学校,我特意修改了契约魔法,使得见证者成为不列颠这片土地,包括其上所有居民以及其他生物,因此我不得不浪费了一份珍贵的仿制魔法石,来完成这份契约。” “所以,这份契约本身也相当珍贵,短时间内我很难拿出第二份。” “为此,尽管我觉得多余,但还是不得不警告一下,不要让不够分量的杂鱼浪费了这张契约!” 第十九章微型魔网 鲁邦三世走了,带着那份珍贵的魔法契约。 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林正阳特意给他添加了强效的混淆咒,使得预言对他难以生效。 上礼拜他闯入霍格莫德这个巫师村落探险,被人清理了记忆,现在还没有过危险期。 记忆清除咒并非牢不可破,更不是万无一失,历史上不乏找回了记忆的例子。 事实上,这个时候就有魔法部的成员在监视着他,只是被林正阳的魔法幻影欺骗了而已。 他们在监控魔法中会看到鲁邦一直在家里,哪都没有去。 魔法部不会允许魔法界公之于众,因为他们在恐惧,中世纪的麻瓜就能围剿巫师,何况是现在跨入电子时代的英国? 与鲁邦的谈话,乏善可陈,无论他的父辈祖辈是什么身份,他本人都只是个不上不下的小虾米而已。 要不是他身后复杂的人脉关系,能够扯得上英国王室,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当传声筒。 阳台上,一盆好似向日葵的植物盆景,迎着风舒展枝叶,花托转向天上那一轮红日。 微不可查的魔力,自它根部渗透,以巧妙的联系,进入地底,沟通那一条细微的灵脉。 在整座庄园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植物,表面上都是很普通的植被,既不是魔药材料,也不是珍惜物种,但就是这样一草一木,构成了一条条好似毛细血管一般的魔力网络,层层叠叠,连同灵脉。 这些能量网络汇合起来,为即将枯竭的灵脉注入了新的生机。 细微而孱弱的地下灵脉,受到滋润,转化为另一种更为高质量的地脉精华,反馈一部分给予这些植物。 “这些植物,都快成精了。”、 给盆栽们浇水的张明,抱怨地说。 边上一条藤蔓活化起来,企图多占据一些水源,被他用手狠狠瞧了一下,像个偷吃糖被发现的小孩子,发出一种低声的呜咽抽泣声,退了开去。 “那是因为他们受到了地脉精华的反哺。” 林正阳抓着一株爬山藤,翻来覆去的检查着,然后拉开那异常肥大的叶子,指点给他看。 “瞧这里的纹路,这是最近抽出来的新芽,看出来什么没有?” 小家伙看着那几乎贴到他鼻子上的叶子,仔细辨认着上面蜿蜒扭曲的脉络纹理,随后恍然大悟: “是符文,是残缺的符文,又有点像古代魔文。” “不错。” 林正阳放开这片叶子,爬山藤乖巧地躲到一边去,它们已经拥有了初等智慧,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我最近在实践魔药学和草药学,希望定向诱导植物进化,得到全新的魔法植物,这些都是我的实践。” “这是一个课题,《魔化植物构成微型植物魔网的可能性》,它的主题就是在地脉与太阳之间构建一个转化网络,用太阳能补充星体能量,魔化植物在其中充当转化器、稳压器以及网络节点。” “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这些魔化植物都开始了明显的进化,拥有简单的智慧,同时最重要的是,完成了我最初的设想,它们的确在转化太阳能成为魔能,补充星体能量的不足。” 对于一个十三岁孩子来说,这些其实太过深奥了些,张明吞了吞口水,看着面前陷入到讲课模式的师父,苦着脸拿出速记羽毛笔和笔记本,用上快速记录魔法,将他说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半个小时后。 “最后,为了防止这些魔法植物不分敌我,暴起伤人,我在它们形成过程之中,不断添加各种诱导魔法,潜移默化影响它们,告诉它们谁才是它们的主人。除此之外,这里还使用了一个强力的、大范围的契约魔法,但凡出生在这片庄园上的植物,先天性就会视为签订契约,不会伤害主人,更会听从主人的吩咐,起到侦查、防御的作用。” “不得不说一句,这门学问确实是博大精深,相当有趣。” “你在霍格沃兹,一定要重视这门课。” 张明用力地点头。 “好了,下午你可以在家里玩一会儿,但是不要随便去翻倒巷,上次我在那儿杀了几个不长眼的黑巫师,那边现在不太安稳。” 还有两天,就是九月一号开学日,到时候送走了这个小徒弟,林正阳也有空闲去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现在他的主要研究,已经转向了复原古代魔法。 有关于英国流传的现代魔法体系,除了少数几种高深的魔法,因为魔法部的禁令和大家族的默契限制,暂时还没有到手,别的都已经阅览过。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现代魔法的咒语数量太少了。 除去功能相似以及进行微小变化的魔咒,只剩下三百多条,这就是现代魔法也就是白魔法的根基。 实在是·····简陋! 由此可见,现代魔法的发展极其缓慢。 邓布利多身为未来的白巫师精神领袖,其最重要的学术成就居然是发现了龙血的十二种用法。 千年以来,这魔法界几乎没有进步! “落后就要挨打!” “等着我来打醒你们!落后就要挨打,竞争促进进步,霍格沃兹和魔法部一家独大的局面,一去不复返啦!” “不肯开眼看世界的巫师们,等着我来把你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购自对角巷的魔法书已经全部看完,这些流传在外的书籍重复太多,价值太小,远不如翻倒巷里面出售的绝版黑魔法书。 都是些很多年前流行的版本,大多记载的是一些较为基础的黑魔法,和一些名声在外、隐患重重的远古版本,而且后者多半还是残缺的。 只能作为黑魔法的入门课程,鸡肋。 “果然真正的好东西,都收藏在纯血家族手上啊!” “这些可恨的纯血家族,抱着什么荣耀死也不肯悔改,就是不肯出售祖传的魔法笔记,宁可看着他们烂在架子上,美其名曰底蕴,标榜历史的传承!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可耻!” 用速记魔法将一本破旧的黑魔法研究手稿誊录到空白书页上,林正阳很不满意。 到了而今,市面上但凡能找到的魔法书,已经全部都在他的书柜里了,即便是能花钱买到的魔法书,哪怕是二手货,或者残缺的笔记、手稿,或者是某些盗墓者发掘出的残缺文献,都被他买了回来。 然后进行整理、誊录,再试图还原。 很多魔法都是通过手抄的形式传承的,因为根本不会印刷成书籍。 很多有年头的魔法都是记载在某个巫师曾经的研究笔记上,或者是某些遗迹发掘出的各种文献里面。 但手稿嘛,笔记嘛,总是会有笔误,还有古今语法的不同,因此研究起来需要查阅大量资料,结合当时作者的背景、生平来判断某个词句具体的内容。 这让他迫不及待想要找人分担下这些枯燥的重复劳动。 “快了,等到时钟塔建立,马上就会有一大堆免费的劳力。到时候,只要把这些繁琐的劳动,都分派给下面的学生,我也能轻松些。” 第一批时钟塔学生,不出意外都是些有背景的家伙,掺沙子什么的,这都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 第二十章魔法部的预言 “当——当——当——” 英国魔法部敲响了丧钟。 一座从不报时的大座钟,突然指针一转,指向黑曜石的月亮图案,奏响丧礼进行曲。 一股沉重、凝滞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魔法部。 任何进出魔法部的人员,都可以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悲伤感,无端自心中涌起,泪水哗哗地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就好像有亲近的长辈朋友过世,在举办一场葬礼。 “这是·······怎么回事?” 魔法部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用纸巾擦拭着泪水。 他也听到了现在回荡着的丧礼进行曲,但止不住的泪水让他几乎哭成一个泪人。 “彭”地一声,有人撞开了他的办公室大门。 一个女巫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 “部长······出大事了!” 见到来人是他平时的心腹秘书,本身长相也很可人,部长才抑制住怒气,板着脸,冷冷地吐出一个词。 “说!” “告死鸟座钟,指向了无光之月;预言厅收录的预言石板,也吐出了新的预言。” “预言说,魔法部,将在1990年,无可挽回地走向终结。” 说完,这个女巫师居然当场崩溃,痛哭流涕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魔法部长,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很镇定地挥动魔杖,打晕了面前这个报信的巫师。 随后,整理好仪表,尤其是擦掉泪水,大踏步地走出办公室。 “没有脑子的蠢货!” 部长才不管所谓的预言,冲出去,四处查看。 果然八卦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到处都是崩溃的人们,甚至还有人喊出了“黑魔王来了的口号”。 “格林德沃?他早被邓布利多打败了!散布谣言,谁给你们的胆子!” 正在描述格林德沃事迹的一个职员,冷不防看到自家散发着恐怖气场的部长,顿时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我·····对不起,部长,我·········” 回答他的是一发带着鲜艳绿色的魔咒,他中了魔咒,就像是脱水的鱼儿一样,张开嘴巴,不停地喘气,然而什么都没有······ 往常可以轻松呼吸到的空气,此时却远离了他,他涨得脸色通红,抓着自己的脖子,直到窒息地倒了下去。 中间持续了十几秒,这个职员肺部的空气就全部被这个魔咒抽干,他挣扎着的惨相引来了周围人的注视。 这一手抽离空气的魔咒,造成的效果远超想象。 现在,场面一片安静,谁都不敢大口喘气,生怕引来暴怒的部长注意力,也被这么来一下。 冷冷地环视了周围一圈,英国魔法部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给这个快要窒息而死的家伙解除了魔法效果。 这挽救了他的一条小命。 “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了!区区一个不知所谓的预言,外加一个捣乱的座钟,就把你们吓得跟一群鹌鹑一样!” 被部长大人眼神扫过的巫师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预言厅每年都会收纳超过一打预言魔法部倒台的预言,但是至今无一实现!至今为止实现过的预言,不超过总数目的三成!” “你们都是巫师!要相信自己手里的魔杖!即便魔法部真的迎来了终结,你们也要拿起魔杖,让它光荣地结束!” 部长悄悄使用了扩音咒和传讯咒,让自己的声音得以传到到整个魔法部所有人的耳边。 “世间万物都有始终,魔法部自然也不例外,也许是新的机构取代了它,也许是魔法部改组,总之,它会迎来自己的终结——这是毫无疑问一定会发生的!” “那么,告诉我,你们还在担心什么?” “担心某一天世界末日吗?魔法部的结束并不能说明什么······” 最后,他诚恳地劝说着: “安下心来,谨守本分,做好每一件事,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一阵鼓掌声响起,部长点点头,离开了这里,至于躺倒的那位,被大家默契地忽略了。 等部长来到神秘事物司后,迎接他的是缄默人的队长。 缄默人是神秘事物司下属的特殊机构,每个缄默人都是从最优秀的巫师之中选拔出来的,他们被允许接触神秘事物司存放的各种禁忌魔法、失传的魔法资料,不知用途的神秘事物,还有一些绝密的计划与资料。 每个缄默人自从加入这个部门开始,就会被要求定下不可违背的契约,同时披上一身黑斗篷,从不显示样貌。 只有魔法部长,才可以得知他们的名字。才能阅读他们的档案。 即便是如此,魔法部长也需要签署不可违背的契约,不能透露这里的任何情报。 面对缄默人,方才非常镇定的部长换上了一副面貌,急迫地抓住缄默人队长的手,小声喊着: “斯林特莫,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都是谣言,对不对?” 被抓住手的缄默人首领,只是面无表情地摇头,让原本还心怀侥幸的部长一颗心沉了下去。 “我很抱歉,部长,但··········” 无声地叹着气,这个只露出脸和脖子的黑人队长,领着魔法部长来到那座水晶座钟前,让他亲眼见过那个不断演奏者丧礼进行曲的告死鸟。 那只通体透明的告死鸟,依然在无声地演唱着,只是声音再没有传出去。 显然为了防止继续制造恐慌,有人设置了隔音魔法。 看过座钟,又去了保存预言石板的地方。 那是一个完全由大理石修建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图画,只有一张石台,预言石板就是摆放在上面的一块粗糙的化石板。 化石板上,有一个不知名生物的脚掌印痕,只有三个指头,面积很大,占据了整块石板。 “今天早上,我的人例行检查这里时,发现了这个。” 斯林特莫指了指旁边一块小小的金箔,那就是语言石板吐出来的东西。 金箔上没有文字,预言是通过图画的形式显现的。 画面上,显示的正是魔法部,看起来似乎是魔法部长的人,跪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张报纸,上面标记着“1990”。 第二十一章 I can ! 鲁邦很快就传来了消息。 正如林正阳所想,英国政府高层和王室对云魔法界并非一无所知。 英国魔法部通缉小天狼星布莱克时,麻瓜政府同样在电视台上发布通缉令,将他描述为一个危险的杀人犯。 当然,按照当前时间点来看,小天狼星还没出生。 要说魔法部与英国王室的来往,就不能不提魔法部的前身——长老会。 格兰芬多·戈德里克与其他三位伟大的白巫师建立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时,这个长老会已经存在。 它最初是个民间组织,由诸多德高望重的巫师组成,目的旨在保护巫师不被普通人发现,并且组织黑巫师迫害普通人。 在混乱的年间,长老会起到了很多正面的作用,总体而言充当了魔法世界的保护者形象。 直到后来长老会改组成为魔法部,相当于魔法世界的政府。 长老会与英国的统治者之间,彼此互相来往频繁,在亚瑟王时代,梅林甚至一度担任宫廷首席法师,为亚瑟王提供神秘学、天文学发面的帮助。 但有一项东西,是统治者们一直渴求而不能得的——魔法的才能。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人会不心动,正如千百年来失踪的那些巫师和神奇生物的去向,大家心照不宣。 双方对于绕开魔法部私下勾搭顺利达成一致。 一方渴求魔法的秘密长达几个世纪,另一方需要借助对方的人力财力建立学校,完全可以合作。 很快,就有几个当地的爵士“偶遇”他,顺便拜访邻居,一来二去,赠送了他一份上层社会的舞会邀请函。 这本是非常常见的交际舞会,至少表面上如此。 “果然,这小子家里背景通天啊!” 林正阳看着手上一份舞会的请帖,来自于某某伯爵,据说这场舞会相当高端,会有皇室成员莅临。 这是他与英国王室还有政府谈判的场合。 “九月一号,晚上,康达尔伯爵长女婚宴······正好,错开了霍格沃兹开学日。” 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送别了依依惜别的小家伙,林正阳前往康达尔伯爵家赴宴。 他没有使用幻影移形这种方便的空间魔法进行赶路,因为遍布魔法部的前身,自戈德里克时期就存在的长老会,在英国建立了一个范围广大的国家监控网,能够监控到任何空间类魔法,可以通过痕迹推算出空间移动的落点与起始点。 大多数时候魔法部根本没有精力对每一个进行幻影移形的巫师进行监控,因为这是一个常用赶路魔法。 它的更多用途还是在国家级的战略威慑上,必要时可以升起国境大结界,阻断一切外逃者。 在车站外,等候已久的侍者恭敬地延请林正阳上了一架汽车。 行驶了三个多小时,司机和侍者都一言不发。 等到了所谓康达尔伯爵家,天色已经见暗。 林荫大道边上,就是一座古老的庄园,还有英格兰式样的城堡。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门前已经停了很多汽车。 “先生,请往这边来,有两位客人等候着您。” 点点头,林正阳跟随着这位管家模样的人,进入庄园,至上城堡二楼。 在一间点燃着壁炉的房间,他见到了女王还有首相。 这种古老的城堡,安装水电不是一件小工程,看起来康达尔伯爵似乎没用打算花这笔冤枉钱。 脱下帽子,挂在房间门口的衣架上,林正阳颔首致意。 “两位,晚上好,很高兴见到两位。” “您好,林先生,我们也很高兴见到您。” 上了年纪的女王,首先开口说着,她并没有摆出什么架子,只是以平常人对朋友的态度说话。 也许,她早就习惯了面对这些神秘的施法者,无论是巫师还是妖精,抑或是对自己进行了变形的古代神奇生物。 “您的要求我们已经看过,并非不可接受。” “只是,您能给我们什么呢?我们希望您能更具体地描述。” “我能让你们,拥有才能。” “才能?” “事实上,整个世界,任何一个人,理论上都拥有这份天赋,区别只是才能高低。严格来说,我不是传授给你们才能,而是帮助你们,教会你们,自行挖掘这份潜在的力量。” “但是·······他们称呼我们为麻瓜,麻瓜是没有办法学会魔法的!” 女王表示怀疑。 “啊,我知道,我知道。” 林正阳以轻松的语调说着。 “数千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总是认为巫师与麻瓜是两种不同的群体,并且自觉高高在上。” “在中世纪或许是如此,但现在,落伍的正是巫师。” “他们固执、腐朽、很少进步,就跟一潭死水,即使偶尔有些新鲜血液加入,也会在强大的固有传统下迅速被同化。” “正是巫师们自古以来的高人一等心态,阻碍了他们看清楚一个事实——” 林正阳顿了顿,双手撑着会客桌,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目视着他们,给予他们更多的心理压力。 “那就是——所有人,都潜藏着魔法天赋!” “否则,将无法解释每年都会诞生的新生巫师,他们可都是地地道道的麻瓜血统!” 女王与首相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些,只是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徒劳的,这使得他们放弃了继续尝试。 “两位,关于魔法才能的来源,有人认为是神灵的恩赐,有人觉得是向各自魔法生物学习得来,也有的,固执的认定是来自血液。” “但,果真如此吗?巫师们使用了魔法几千年甚至更久,却从未真的去想过为什么他们能施法,而别人不能。” “巫师们总是流行一种天赋决定论,没有天赋的哑炮和麻瓜,永远也不能学会魔法。” “这是极其荒谬的。” “出于种种原因,或是私心,或是公心,他们从未想过让更多人能够使用魔法。” “当然,更有可能是,他们不能!” 林正阳加重了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i can !(我能)” 第二十二章英灵召唤 “以本地灵脉所有者,魔网创始者,新魔法体系建立与推动者,先知者,变革者,君临一切魔法顶点之人——正阳·林之名义,在此宣告。” 无数魔法字符飞舞的地下室,闪烁着惊人的魔法灵光,一层层不断循环着的魔法阵,沟通着地下那隐隐约约的小灵脉。 穿着洁白的华丽礼服,永远不变的年轻面庞上,显出一副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气质。 他脚下都是降灵的契约,魔法阵,用魔法水银铺成基座,填充独角兽自愿献出的纯净之血,此刻银白色的液体流淌在同样银色的基座上,内蕴着足以移平半个伦敦的魔力——那来自于地脉之中贮藏的高等星体能量,转化而成的魔力。 地下室附近,早就预设的束缚结界,将这个地下室临时化为一处半位面空间,掩盖了这里的魔法痕迹,否则这种层次的魔法仪式,早已被人发现。 “汝之身托吾麾下, 汝之命运托吾掌中, 响应吾之召唤, 遵从吾之意志,永不背弃者,回应我。 我乃世间至善成就者, 亦是世间至恶大成者。 铭刻不可违背的契约至永恒。 沉眠过往岁月的英灵啊,速速回应这契约。” 咏唱着被修改得不成样子的言灵,他调动着这条小灵脉储存的高质量星体能量精华,向着魔法阵填充过去。 仿佛有个不可见的黑洞一般,一直到半刻钟之后,才停止了吸纳魔力,魔法阵按照预设的效果,平稳地开始运转。 “真没想到,没有型月的英灵座和大圣杯体系,召唤个英灵这么费劲。” 型月世界的冬木市,魔术师召唤英灵的分身从者,难度低到不可思议,即使是半吊子用鸡血涂成的召唤阵都能轻易完成。 看起来很轻松,但背后一点都不简单。 有大圣杯从冬木市灵脉吸纳灵力,大约六十年才能足够,这提供了强大的魔力,不需要本人提供。 其次大圣杯体系自行构建了召唤与约束的术式,否则真以为随便谁都有本事召唤英灵,哪怕只是个分身? 最后,是英灵殿的存在,首先你得有个英灵,不然能召唤处出什么? 但,以上三个条件,在这个世界一个都不具备! 想要召唤出英灵,你得确定那家伙死后没有变成幽灵,也没有把自己留在人间,比如某七个魂器的神秘人。 接着,必须自行完成召唤契约约束的魔法,必须保证召唤来的英灵听话。 因为没有圣杯体系的便利,也没有英灵殿的限制,应召而来的都是英灵本尊而非魔法制造的投影分身,英灵很可能相当强大。 最后,需要提供英灵维持活动的庞大消耗,这里可没有积蓄了六十年灵力的圣杯体系隔空供应能源。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 好在有全套兑换的天之杯相关资料,林正阳打造了这个仪式场地,用了二十多万金加隆,半买半抢从翻倒巷博金那里搞到了独角兽的纯净之血,终于完成了整个仪式。 “霍格沃兹有千年积累下的幽灵充场面,作为要压下霍格沃兹的时钟塔,怎么可以没点底蕴呢!” “幽灵哪有英灵好!一万个幽灵也比不上一个留名青史的英灵。” “任何一个英灵,生前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拿出去充场面,霍格沃兹那些没名气的幽灵提鞋都不配啊!” 魔法阵运作着,依然在搜索这片土地上,可能存在着的英灵,提出签订契约的要求,等待回应。 “这条灵脉不足以供应太多的英灵,等以后魔网完成,一定要打造出一个护校英灵团,专门显示底蕴。” “这叫做低调的奢华。” 遥想将来,两校交流时,霍格沃兹学生自豪地炫耀着,我们霍格沃兹多少幽灵如何如何,时钟塔学生默默地跟边上圆桌骑士团的骑士长打招呼,那才是扬眉吐气呢! 一个魔法学校的荣耀在哪里? 不就体现在这方方面面嘛! “产自型月世界的英灵概念模板,结合这个世界流传许久的传说,以此为标准搜寻,必然可以带来我想要的英灵。” “假如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英灵……” 魔法阵不眠不休地运转着,持续搜索着目标,不时有一点一点的碎片爆出来,那是看着很像是萤火虫的的光点,一闪一闪的,堆积在魔法阵的空间里。 “这是,灵魂的碎片化?” 捏下一枚光点,林正阳辨别出其中熟悉的概念,那是名为“亚瑟王的”一部分。 “看来和预想之中不太一样呢……残破的灵魂,几乎都要降解掉了,千年的传说不至于连护住一个灵的力量都没有,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是这个世界不支持英灵的存在形式,不,并不是,霍格沃兹存在大量的幽灵,并且还有皮皮鬼这种诞生于小巫师们怨念的存在,英灵应该是理论上可以存在的。” 皮皮鬼与幽灵不同,可以接触到物质,丢弃垃圾,恶作剧,据说是长期以来校园霸凌受害的小巫师们怨念诞生的精灵,是一种灵性生命。 既然皮皮鬼可以存在,幽灵可以存在,那么英灵自然也可以存在,他们的存在形式相当接近。 “那么,这或许又是一个佐证,我距离这个世界的真相,或许近在咫尺了。” 林正阳一直以来,都对轮回世界产生有疑问。 那些由书本剧情衍生而来的世界,为什么有那么强大的剧情惯性?它们的存在形式,运行规则,跟真实的世界有什么区别吗? 试探询问主神,主神对此只是回应“权限不足,自行探索。” 由此他有个大胆的想**回世界,会不会是主神创造的不完整世界。 “假如这个世界,如我推测那般,根本不存在亚瑟王的真实历史,整个世界被创造出来只有区区几十年。 那么,等会儿出现的那个亚瑟王,就很大可能是……” 幽深的蓝色光芒瞬间大炽,包裹着全部的破碎概念,形成一个光茧,然后,破碎开来。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 “请问,你是我的master吗?” 第二十三章时钟塔的入口 这不是真正的亚瑟王。 众所周知,亚瑟王是个男的,在哈利波特的世界里。 但是,在某个名叫奈须蘑菇的人创造的型月世界里,亚瑟王,被塑造为一个女性,俗称呆毛王。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世界关于亚瑟王的传说,并不如林正阳原本想象的那样,历史悠久。 所以塑造出的英灵,更多是受到了宝具的影响,结合灵脉,诞生的人造英灵。 她是型月世界的呆毛王概念,在这个世界的再现。 相互对视了几秒之后,头上顶着一根呆毛的少女,重复问着。 “请问你是我的master吗?” “不,我不是。” 林正阳转过脸去,冷酷的回答着。 “可是……” “没有可是!” 这么弱的英灵······· 罢了······ 勾画出几个符文,受到指令的魔法阵运行起来,吐出几枚月季花瓣的印记,落入林正阳掌心。 “拿去,这三枚令咒足以供应你三年的正常消耗,省着点用。” 花瓣印入少女骑士的手背、剑柄还有呆毛。 “是,master。” 得到了充足的灵力储备,少女就可以自由行动,头上的呆毛一抖一抖的。 看到这个样子,伟大的时钟塔初代校长,不禁扶额。 他不是不知道那些宅男的意淫,诚然亚瑟王是个少女的确很有喜感,但是他真的不需要这样的英灵。 “我希望定下契约的,是真正的亚瑟王啊!” “master,我就是不列颠之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骑士少女一本正经地站着说,她的右手扶着剑柄。 “自从我拔出那把插在石头里的剑,我就是天命之王。” 尽管,校长大人知道她的话的确在型月世界是史实,可还是禁不住反驳。 “也许,我们所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亚瑟·潘德拉贡(arthurpendragon),又译阿瑟·潘德拉贡,史称亚瑟王(kingarthur),是传说中的古不列颠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伟大国王。 人们对他感性认识更多的是来自凯尔特神话传说和中世纪的野史文献,没有人大量涉足过亚瑟王的真实生活。 传说他是圆桌骑士的首领,一位近乎神话般的传奇人物,被称为“永恒之王”(theonceandfutureking)。” “这才是我所知的亚瑟王,而不是你,阿尔托莉雅。” “亚瑟王怎么都不可能是女生吧。” 亚瑟王,在不列颠这片土地,具备最高的神话传说度,因此在此地召唤这位王者的英灵,是成功几率最大的。 一旦成功,英灵那过往的丰功伟绩,就能转化为强大的战斗力。 也只有这样的强大英灵,才能入得校长之眼,成为时钟塔首位守护英灵。 奈何············ 时钟塔初代校长,看着面前还不到他胸口高的骑士少女,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总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 “master,传说总是会失真的。” 骑士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校长大人敏锐地发现了她的沮丧,那原本挺立的呆毛,也蔫了下来。 “········但我的确曾女扮男装,以王者的身份,率领骑士团,征战四方。” 有无数个亚瑟王,不乏正史的男版亚瑟,为什么我买下的阿瓦隆偏偏属于女版的? 被二道贩子坑了一把,阿瓦隆是真货,宝具一点不掺水,但不是正史··········当然这不能怪商家,是买家没指明需要哪一款。 “算了,好歹也是个精通军略的兵法大师,而且精通近战,客串一把近身搏击的讲师应该足以胜任。” “学校主体建筑已经修建完成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yes,master。” 校长大人换上了一身纯黑的正装,对着那边的骑士少女问道。 “差点忘了,你是用枪的吗?” 如果是用枪的,那么这位亚瑟王就是人间封圣的女武神,不存在任何败绩的完美王者。 可以称得上是行走在人间的神灵,神职是不列颠守护神,不是英灵,而是升华为神灵的存在。 这是型月世界隐藏的某个平行世界的完美亚瑟王版本。 “为什么这么问?我当初选择了圣剑,自然是用剑的。” 果然,还是不能抱有太大希望··········我拿剑鞘召唤的,大部分情况下,读书用剑的英灵啊! “走吧,莉莉······放下那盘三明治,英灵不需要吃东西。” 校长大人一头黑线地看着贪嘴的少女。 “英灵不需要吃东西,是常识。”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行为,消灭食物就要像对待敌人一般。” 骑士少女以一种快速而不失优雅的方式,快速扫光了地下室预备着的茶水点心。 “我准备好了,master。” “在外面记得叫我校长。” 叮嘱了几句,校长大人毕竟还是给足了尊重。 虽然对方与自己订立的契约是单方面的无条件服从,并且有着不列颠作为见证者,效果空前的强大,但这是对于英灵人杰们最起码的尊重。 不管是哪个版本的亚瑟,不管她看起来多么呆萌,不管她是不是显得很蠢萌········· 她都是曾经做下过足以让人惊叹的功绩,死后为人们传颂的英雄人物。 在外面时,英灵少女自觉地灵体化,跟随在一边。 去往大英博物馆的路上,一人一英灵是乘着麻瓜的交通工具走的。 在不确定英灵会不会干扰传送魔法之前,还是悠着点的好。 大英博物馆。 按照伦敦政府与他签署的秘密契约,这里已经成为了时钟塔魔法学校的校址。 明面上的大英博物馆仍然在原处,谁也想不到这里隐藏着一整个学校。 走进博物馆内部,进入了建筑物地下。 理所当然,对一般人来说这里只是“来历正当的博物馆”,但其实这里隐藏着学校的开放入口之一。 在一片书库的某个书架角落,灯光的照射形成的死角,在某面墙壁上形成的区域,形似一个拱门的形状。 根本不停留,他径直穿过了这个拱门,好似穿过一道瀑布水帘。 第二十四章你是master说的新生吗 穿过这道拱门,就直接来到了一处郊外。 真正的时钟塔主体位于伦敦郊外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由四十多栋学生宿舍、一百多栋教学楼组成。 小镇中心矗立着时钟塔的校舍,全体基础学院伪装成大学,其他小的学院伪装成大学的附属设施,各自拥有各自的街区。 可以说,这里除了教学内容跟一般大学不同之外,其他的完全就是一所大学。 在市中心建立大学校区是不现实的,只能选在郊外,政府全资动工,负责全部校区建设。 半个月之前,这里已经全部完工。 与霍格沃兹类似,时钟塔同样是布置了不可标注魔法,在地图上这里是不能标注出来的。 还有麻瓜驱逐咒,以及保密咒。 当然,经过伟大的校长创造性地改良后,一个名为“闲人回避”的大型魔法领域被恒定在校区。 除了被邀请的或者得到允许的人之外,其他任何魔术师或者巫师都不能找到这里。 魔杖轻挥,一串墨绿色的数字蹦出来,在面前组成一个小巧的闹钟,上面显示着“14:37”。 这是一种显时魔法,主要是显示当前时区公认时间点,会同步更新时间,与伦敦电视台的时间保持一致。 有意思的是,它取决于绝大多数人的认知。 也就是说,当过半的伦敦人认为这个时候应该是晚上九点,它也会显示晚上九点——哪怕太阳还没落下。 伦敦的气候不算太差,这时空气有些湿润,也有点凉爽,似乎是下过一阵小雨的缘故。 一路走来,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是空旷寂寥的校区。 在时钟塔对外开放之前,这里都是谢绝访客的,因为校长必须要对这里进行必要的改造,完成各种防御魔法。 凉风吹拂着,脚步声轻轻回荡,校长巡视着校园,身边默默地跟随着英灵少女。 校园的风格,更偏向于现代,建筑之间布局大气庄严。 通体整肃静穆,让人不禁联想到教堂。 按照校长的要求,校园随处可见各种雕塑和挂画,虽然不是古董,也是时下工艺的精品,光这一项,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走在楼道走廊间,挥动手中的魔杖,将每一幅挂画,每一个雕塑都赋予魔力,让它们活动起来。 渐渐地,能听到画中人物的交谈声,雕塑们舒展身体的轰鸣声,给静谧的校园增添了一层人气。 这是校园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在设计校园时,曾经参考过霍格沃兹的理念,于是这些挂画和活化雕塑,必要时都可以成为校长的耳目,后者更能作为一种战力。 给予接近上千个目标施展活化魔法,负担确实不小,即使是此时的校长,也明显感受到自己魔力的消耗。 好在周围的大源魔力,纷纷被他吸引,快速转化成为他本身需要的魔力,再加上必要时可以调动灵脉的储备,暂时而言还不用担心消耗问题 “巫师依仗血脉,转化体力和生命力,形成魔力,这样得来的小源魔力存量必然相当有限。” “我改良的新魔法体系,集合多个世界的魔法理论后,能够做到转化大源魔力,以弥补人身小源魔力的不足。” “轮续航能力,何止超出十倍二十倍。” 虽然名字都叫时钟塔,但是两者毕竟不是一个世界,世界的基础构成不同,型月的时钟塔魔法体系只能说做个参考。 真要论起来,新魔法体系,的确是眼前这个穿着西服的男子一手开创的。 “细节方面可以以后慢慢填补,现在最主要的还是——” 魔杖平举,涌出道道水花,实质化的魔力点亮了钟塔楼,放出璀璨的白光。 随着这座塔楼发光开始,周围的建筑次第点亮,一圈圈,往外辐射,全部放出白色的光辉。 最后,地板,天花板,墙体……都开始发光。 整个小镇笼罩在乳白色的光辉之中,好似一团白色的光茧。 校园外,“闻讯赶来”的赫敏,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三米之外就是界限,实质化的光笼罩着小镇。 她能轻易感受到那引而不发的磅礴魔力,如同海洋一般难以见底。 怀中,似乎受到刺激,自行飘飞出来的大部头魔法书,伸展开来,无风自懂,一页页掀开,直到末页,那里再次生成新的章节。 “时钟塔建立,新魔法体系正式形成,初代魔道君王开辟时钟塔半位面。” 一行行翡翠色字迹浮现,随后,自行配上了插图,画面上正是显示着眼前这一幕奇景。 “这就是……时钟塔?” 光辉越来越浓,直到一个峰值,刺亮着人的眼睛,即使是闭上双眼也是无济于事。 赫敏不得不抓住眼前的魔法书,挡在眼前。 直到光芒消失,她睁开双眼,眨了眨。 “这里是哪里?” 眼前只有一条宽阔的马路,旁边还有阔叶树林。 转悠了好一阵,她才确定了这件事。 整个小镇,从原处消失了。 “这不是被搬空了那么简单,我确信是这块空间被整体地挖了出去。” 她这么想着,在《岁月史歌》空白处写下自己的想法。 “就好像是一张地图,其中缺了一个小块,被分离了出去。空间缺了一块,留在原地的,并不是一个空洞,因为空洞也是有空间的。或许,这就是半位面成形所需要的代价——永久性从世界分离走了一块。” 女孩儿习惯性地对此进行论述,她从不肯放弃学习的机会,尽管她知道自己只是个剧情人物。 写了一段又一段,魔导书这一页的空白处都快被填满了,也不见这部有生命的魔导书给予回应。 “《岁月史歌》,你究竟是什么……” 孤独地抱着魔法书,躺在清理过的草地上,望着远方的天空,一如过去几十年那样,独自流浪。 自从开始了流浪,她从未长大过,岁月在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许久后,她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请问,你是master说的新生吗?” 第二十五章一样的花纹 “自我介绍下,我是时钟塔剑术课的讲师,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兼任校园保卫部管理人。” 骑士少女穿着一身训练服,一本正经地介绍着。 “那么,你是ster,不,校长所说的新生吗?” “为什么这么早就来了,明明还有好几天的?” “总之,快要到下午茶的时间了,错过饭点可是大忌。” 英灵莉莉的速度无与伦比,抓着赫敏的手,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晃眼,就穿过了层层监测,赫敏出现在小镇上。 远处夕阳斜照,难得的晴空,蓝天如洗,宁静的小镇显得安详和谐。 边界处,直接就能看到外界的事物,只是不能直接伸出手去,一层软而坚韧的透明薄膜挡住了她。 这就是防御魔法的作用,使得这里看起来一切如常 又一回头,身后就是一道带着花边的大理石拱门,上面装饰着一圈铭文,中间画着一个高大的钟塔楼徽记。 “这是校长设置的入口,由于整个校区都被搬到了半位面里,外人想要访问这里必须得到授权,否则就会触发预警机制。” 所谓半位面,定义其实相当简单,就是附属于主世界的空间。 或是天然,或是人为,造成的空间褶皱,都是半位面的一种。 小的或许只能藏下一本书,大的可能拥有一块大陆。 时钟塔这片区域,就是在伟大的林校长精心布置下,被藏进了一个人为制造的空间褶皱里面,就好像是在大气泡(世界)上面再吹出一个小气泡(半位面),再用空间魔法和结界加固,就是一个难以被找到的半位面空间了。 “听说英国魔法界也是位于一个巨大的半位面,那儿比这里还要大。” 赫敏精研过魔法界的历史,知道很多隐藏的真相,就好比英国魔法界最初仍是位于主世界,只是后来搬迁了位置,导致麻瓜们再也找不到那里。 “校长说过,那不能算是一个半位面,只是一个超大型的魔法结界,只是后来麻瓜驱逐咒的发明和魔法评议会的保密措施,欺骗麻瓜们忘记了那块土地,看起来很相似罢了。” 莉莉急着去赶下午茶,已经快要到下午四点了,这可是她来到此世的第一餐。 “魔法评议会?是魔法部的前身?” “听闻戈德里克时期,霍格沃兹初建时,那时它叫做长老会,后来在亚瑟王时代改成了魔法评议会,最后才是现在的魔法部·······我在《戈德里克家族秘史》、《伊莲娜拉文克劳与长老会》、《魔法部起源》这些相关书里看到过,这是很古老的事情了。” “亚瑟王·······那时候没有长老会,也没有评议会。” 不知何时,骑士少女停下了脚步。 “怎么会?《梅林自传》里面有提及过,在他创建梅林爵士团初期,长老会对此表示不满,还将他开革出了会员身份。这可是公认的那个时代最有信服力的历史。” “梅林是我的老师,我就是亚瑟王,我很确信,从不存在长老会,至于梅林爵士团,我不太清楚,也许是我死后的事情。” 莉莉如是说。 “你是亚瑟王!天哪!可你是一个女性!” “哦,不,我的意思是·······大家都认为亚瑟王是男性!” 赫敏发现说错了话,忙解释着。 “只是,你是怎么瞒过整个国家的人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 骑士少女并不觉得冒犯,只是头上的呆毛一抖一抖的。 “梅林说过,不列颠人希望的是一个贤明的君王,所以我就是他们希望的模样。” “而现在,我所在的凯尔特人的古不列颠早已消失,我也不再是王,所以恢复本来模样。” 骑士少女在这个时候,面容沉静,才显出几分昔日的风采。 原本还不太相信的赫敏,见到这样的她,一时间忽略了她的性别。 她糯糯地开口,道: “也许·········你真的是王。” 但是,她很快就摇摇头。 人怎么能活这么久? 即便传说中沐浴了红龙的血,也不可能做到。 更何况············之前所有的平行世界,都不存在18世纪之前的历史! 整个世界,仿佛就是被造物主,从18世纪开始创造的。 因为,这是以剧情为主线创造的世界啊! 似乎看穿了小姑娘的想法,少女骑士道: “真正的阿尔托莉雅早已死去,你此时所见到的,是功绩流传后世而升华来的英灵阿尔托莉雅,你可以叫我莉莉老师。” 尽管赫敏经历了几十年的岁月,可她依然保持在十三岁的模样,和阿尔托莉雅站在一起就像是个姐妹。 英灵! 等等,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出现英灵! 正想要开口,阿尔托莉雅已经走远了,她忙追上去问: “莉莉老师,我想知道什么是英灵···········” ··········· 穿过小镇,步行至校区,远远地就看到中心处那个高大的钟塔,上面的时针指向15:55分。 “快点,要迟到了!” 英灵少女拽着赫敏飞奔,穿梭在一个个教学楼之间,直奔时钟塔的餐厅。 咚——咚——咚—— 巨大的时钟敲响了,踩着最后一声钟鸣,一人一英灵闯进了餐厅。 初一进入餐厅,就听到叮咚作响,好似泉水流淌过石上,又好似山间的明月,清脆、欢快。 背对着两人的,是一位白袍锦袍青年男子,跪坐古筝面前,十指翻飞,忘我地演奏者这曲《高山流水》。 随着他的节奏,餐厅里一排排扑腾着透明翅膀的小仙女,开心地排成队伍飞来飞去,小小的额手掌洒下闪光的银色灰尘,在空中飘扬开来,非常美丽。 在青年两边,各有一条长桌,长桌两边各有上千个椅子。 无论是古色古香的长桌还是雕刻精美的椅子,上面的漆层都擦拭得发亮,干净得能当镜子。 莉莉默默地带领着小姑娘,来到长桌一端,那里摆放着一本厚厚的黑色烫金大部头书籍。 “这是所有学生的名册,但凡被录取的学生,他们的名字都会自行显现在上面。” 莉莉翻开第一页,书页里照出一阵荧光。 第一排第一个名字,赫敏·格兰杰赫然列名其上。 “你是第一个,也是特殊的一个。” “校长说,现在其实还不到确定录取名单的时候·····是学校自己选择了你。·” 赫敏捂住了嘴,屏着呼吸。 她在学生名册的书页上,看到了和《岁月史歌》一模一样的装饰花纹。 第二十六章用餐 不知何时,音乐停止了弹奏,餐厅上方的水晶吊灯打开,照得这里金碧辉煌。 时钟塔毕竟不是古老的霍格沃兹城堡,这里并没有限制电子装置使用的魔法,用的是电灯照明。 霍格沃兹的学校里,有着被称为“梅林法则”的强大限制,不要说电灯,就连火绳枪都别想使用。 林校长认为,正是这样的魔法,使得魔法界与外界严重脱节,以至于难以接受新事物,几百年来几乎在原地踏步。 秉承着这样的想法,作为新时代的魔法学校,时钟塔致力于接受新事物,鼓励创新,并且乐于公开招收学生。 他走到长桌这里,对第一位学生,笑着欢迎。 “欢迎你,格兰杰小姐,希望你接下来在学校能度过一段愉快的学习生涯。” 正思考着那花纹的赫敏,被莉莉一肘撞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红着脸点点头,对着校长小声说: “我也很开心来到学校。” 正说话间,餐厅后面走来几个穿着树叶编成的裙裳、身材窈窕的少女,她们手里端着大大的餐盘,上面用银色的罩子盖住。 “这是我在大森林深处找到的树精,我与她们签署了契约,聘请她们来时钟塔工作,看起来她们做的还不错。” 赫敏坐在座位上,看着这些树精送来餐盘,揭开罩子之后,出现在面前的是她从未见过的食物还有餐具。 见到她发愣,林校长热情地为她解释着。 “这是中餐。” “为了找到能做出地道中餐的大厨,我特意去了华人街,才挖到了二十来个合格的厨师。” “这一道,是鱼香肉丝,这是素炒三鲜,这是扬州炒饭,这是锦绣成堆·········” “这一道汤,是银龙过海,这一道看着是鸡肉,其实是蘑菇、素鸡、竹笋拼出的样子········” 他这边说着,那边的莉莉早已抓起筷子,在快速扫荡。 虽然是初次使用筷子,但是常年握着剑柄的手,一样能够很快适应。 “音乐回放!” 对着那架古筝使用了一个回放魔法,顿时餐厅里响起了一阵舒缓、平和的曲目。 整个餐厅只有两人一英灵在用餐,小仙子在到处飞,树精不时过来加菜。 为了气氛,特意调节了灯光色调,显得更加温馨。 用完晚餐,英灵少女向两人点头致意,就灵体化了。 “她?” 赫敏是第一次见到英灵的灵体化,有些好奇地问。 “她去巡视校园了。” 赫敏这时想起初见时这位莉莉老师自称校园保卫部管理人,了然地点点头。 随即,她又想到今后的行止,开口问道: “校长,请问,同学们会在什么时候报道?” “只剩下七天了,第一批新生数量不会很多,大约在三百人到五百人之间。” 这还叫不会很多? 霍格沃兹一届学生也才五十多人哎! “整个英国有那么多新生的巫师吗?” 赫敏脱口而出。 “当然没有········” 白袍青年眼中都带着笑意,对于这个小姑娘,他总是要多加照顾一些的,毕竟········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里不是培养巫师的学校吗?” 赫敏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这里不是传授魔法的学校吗?为什么不培养巫师?” “只有巫师才能学习魔法吗?” 饶是赫敏经历颇多,也是首次听到这种说法。 “是什么带给你的错觉——只有巫师可以学习魔法的呢?” 青年人继续反问: “妖精有自己的魔法文明,擅长打造魔法武器,比如格兰芬多那柄传世之剑;家养小精灵的魔法甚至超过它们的主人,纵然是在禁止幻影移形的地方依然畅通无阻;古老的龙种,不是现在被冠以纯血龙的那种龙兽,它们有吟唱龙语释放的强大魔法··········” “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不同于巫师的魔法体系,为何你视而不见呢?” 赫敏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说辞,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青年,道: “那些都不是人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就见到林正阳的嘲笑。 “是啊,你也知道,巫师是人类啊!” “我还以为,巫师们都把自己从人类之中分离出去,单独成族了呢!” 瞬间,一股巍峨的气势,弥散开来,置身其中的赫仿佛见到了一座刺破长空的青山。 “如你所说,巫师也是人类。” “那么,同为人类,为什么就不能像巫师一样学习魔法呢?” 赫敏答不上来了。 “这里正是——” 青年人大手一挥,指着这四周。 “——给予他们圆梦的地方!” ··········· 伦敦,魔法部。 刑罚审讯司,部长正带着人,亲自观看审讯。 他的身边,有一个书记员,摊开记录簿,随时记录审讯过程。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按照程序来说是这样的——” “是谁指使你,偷走神秘事物司的预言?” “你为谁工作?” “你的任务是什么?” “这一次是你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 对面被魔法镣铐束缚着的人犯,依然是垂着头装死,就是一言不发,也不肯抬头与他们对视。 摄神取念这个魔法的关键就在于眼神对视,但有的相关领域大师可以做到没有眼神接触的情况下读取记忆。 对抗这种无孔不入的读心大师,唯有坚定的意志以及大脑封闭术。 很显然,魔法部的一个普通职员不可能有这么高超的大脑封闭术造诣。 越是如此,越是说明这个人的地位不低。 换言之,他很可能知道些重要的消息。 问完所有问题,静默了半分钟,部长转向书记员。 “记录,按照审讯程序,对方拒不合作。” 书记员快速写下一行字,魔法的光芒一闪而过,这里的记录会复制三份,一份归档,一份保留在刑罚司,最后一份保存在情报司。 第二十七章部长的心事 “那么·······” 部长微笑着看向坐在另一边的巫师。 “莱特纳!” 这个带着诡异笑容的黑人巫师,欣慰地点点头,看着凡人的目光就像是屠夫在看待宰的肥猪。 事实上,审讯程序只是走个流程罢了,自打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个家伙不会开口的。 为了挖出这个家伙,查询到谣言的最初传播者,以及泄密事件的幕后真相,魔法部不惜停办一切业务,内部整顿了两个月。 这个家伙非常狡猾,袭击了多个同僚,对他们施展了夺魂咒。 在事发后,武力抗捕,制造了很大的混乱,魔法部甚至为此搭上了一个精英傲罗。 不幸的是,那个重伤不治的傲罗,正是莱特纳的朋友。 魔法部审讯,不同于麻瓜政府,抓人也不一定非要有完整的证据链——他们有魔法。 吐真剂,能让人不能撒谎; 摄神取念,读取记忆,不过这个有时候会被伪造的记忆欺骗,假如对方同样精通记忆魔法 时间转换器,回到过去的时候,旁观整个过程; 回溯魔杖,闪回咒,检查这个家伙曾经释放过的咒语··········· 有太多的办法,可以确定一个人究竟做了什么。 魔法部毕竟是一个官方组织,算上它的前身,存在了超过千年,怎么可能没有对付犯罪巫师的手段? 只要肯付出代价,很少有挖不出来的情报。 熟练地取出一份质量上乘的吐真剂,黑人莱特纳上前,捏住这个年轻男巫的下巴,咕嘟咕嘟就给灌了下去。 魔药生效的威力相当迅速,很快,几人就得到了所能知晓的一切情报。 但是,这并不能让几人高兴起来。 阴沉着脸,部长站起身,宣布: “这次审讯到此为止,把犯人看管好了,务必保密。” “记住,他是重要的人证,身上不能有明显的伤痕,更不能神志不清·······我们可能还需要他出面指证。” 部长凝视着黑人莱特纳的眼睛,说着。 后者心领神会。 “放心吧,部长,我会把他塞进第七号房间,除了您没人能够带他出来!” “一定保证他神志清醒,每天开开心心的。” 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在“开开心心”个词上特别加重了语气。 点点头,部长走出房间,所有人都跟着走出去。 走在最后的黑人,当着大家的面,给这个房间上锁。 手臂粗的铁链,缠绕在门上,用魔法加固的这种锁链,使用大部分开锁咒都是无效的。 “现在,所有人跟我去会议室,接下来全程保持静默,所有人不得离开。” 一行四人,都是阴沉着脸,全程沉默着,一言不发。 压抑的低气压,仿若给整个魔法部带来了一阵暴风,在半路上遇见他们的职员都是默默避开。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 人们纷纷小声猜测,过道上的画中人也在交头接耳,不时就能看到去往别的画像串门的人物。 总之,大家都感觉到一股新的风暴即将袭来。 到了一处很少有人来的楼道,用随身的钥匙打开上锁的门,部长手抓在门把手上,侧开身子,让开仅仅只能供一人进入的角度。 待三人都进入之后,他才缓缓松开门把手,倒退着进入、落锁。 钥匙是一次性的,并且不能同时存在两把钥匙。 做了几个古怪的手势后,部长检查了一下室内,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没有阿尼玛格斯,没有时间转换器,没有窥镜,没有隐形人········这个房间暂时是安全的。” 他拉过一把躺椅,舒服地躺了下去,顺手把公文包丢在玻璃桌面上。 这个房间意外的简陋,除了一张透明圆桌,几张躺椅,就只有四面墙壁上恒定的火把照明。 “都说说看,我们怎么应对这件事。” “原本以为是反对派搞出的谣言,没想到背后牵扯到美利坚魔法国会。”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 部长叹了口气。 都说魔法界人少好管理,其实真正坐到这个位子上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巫师可比拿着枪的麻瓜麻烦多了。 巫师可以使用魔法,手段多变,难以预测,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某个巫师的底牌是什么。 在魔法界,每一个巫师都是潜在的动乱分子。 他们很有可能隐藏着炸掉三条街的力量,而从外表上你很难区分出来。 或者某些隐秘的黑魔法,诅咒,或者是某些失传已久的古老神秘。 即便是魔法部应付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松。 每天都要处理一大摊子破事,不是派人清理麻瓜目击者的记忆,就是解决魔法物品在麻瓜世界搞出的骚乱,又或者是逮捕某些黑巫师,打击盗猎偷猎珍惜神奇生物的猎人,调节各大巫师家族之间的纠纷············· 最重要的是,魔法部长的权力,远远没有想象之中的大。 巫师们,天生蔑视一切权威,敢于反对任何势力,这是他们手中掌握的魔法带来的自信与骄傲。 所谓“胸怀利器,杀心自起”,大约就是如此。 烦恼地揉着太阳穴,这位人至中年的部长,突然感觉自己心很累,好像退休。 “部长,我认为这件事可能性很大。” 一位年轻的女巫首先开口。 她是法律司的长官,叶卡特里娜,一向是现任部长的心腹大将,很多棘手的事件都少不了找她参谋。 “丽娜,你的依据是?” 丽娜是她的昵称,事实上,她是部长看着长大的堂侄女,不过只有在这种私下会谈才会这么称呼。 “请称呼我为叶卡特琳娜,部长先生。” 叶卡特琳娜依然执着于这个称呼。 “好吧,你还是这么固执。” 无奈地摊着手,部长示意她继续。 “正如我们所知的那样,麻瓜社会正在对魔法界施加影响,这种趋势是不可逆转的,除非再也没有麻瓜巫师的存在······” 第二十八章魔法界的局势 “这是不可能的!” 几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事实上,巫师的人口数目一直以来都是制约魔法界成长的重要因素。 每年从麻瓜社会吸收新生血液,是保持巫师数目的重要举措。 假如没有这些源源不断的麻瓜巫师加入,魔法界能否延续至今都是个问题。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叶卡特琳娜点点头,继续说着。 “麻瓜巫师来源于麻瓜社会,自幼耳濡目染,他们的想法,很大程度上会受到所在国家的影响。” “等到他们自我觉醒后,这些默默然引发的魔力暴动,会被各地魔法部监测到,接着以各种方式接触到魔法界。” “当他们进入魔法界时,不可避免地就会带来新的思想·········” 部长已经坐直了身子,聚精会神地听着。 “比如,我是一个美利坚麻瓜巫师,我自幼生活在麻瓜社会,等到我进入美利坚魔法界后,却发现美利坚魔法界居然事事受到英国魔法部的控制,那么我会怎么想呢?” 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英美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这主要是它们之间由来已久的经济矛盾造成的。 早在1929年经济危机后,英国为求自保,宣布放弃自由贸易政策,实行保护关税法。 1932年7月又在英联邦内部实行对内低关税对外高关锐的帝国特惠制,即所谓渥太华协定,旨在形成一个以英 镑为中心的经济集团,以阻止美国、日本等势力侵入英联邦市场,保持英国在国际贸易中的霸主地位。 美国对此当然不能接受,它要求英国解散英镑集团,取消帝国特惠制。 在遭到英国的拒绝后,1933年便也成立美洲的渥太华协定,建立美元经济圈以抵制英国。 英美之间的排斥和竞争进而造成两国间深刻的经济矛盾。 此外,美国一贯奉行的孤立主义也是英美接近的巨大阻力。 20世纪40年代,孤立主义思潮在美国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在孤立派的促动下,1935年美国通过中立法,对交战国实行武器禁运。 1937年又制定了一个更加严厉的中立法,禁止美船只航行到交战区,防止惹起战端。 中立法的存在使英国不敢企望来自美国的任何援助。 就目前而言,英美两国并不十分友好。 魔法界的发展与此不同的是,原本美洲大陆存在土著巫师,使用特殊的印第安原始巫术。 英国政府在入侵美洲时,英国魔法界也有相当一批在野巫师前往,甚至魔法部也受到英国政府的邀请,派遣了精锐的巫师队伍前往,不少巫师家族也纷纷看准时机下场,瓜分美洲。 对于巫师们而言,美洲就相当于一片新的宝藏,古老的魔法遗迹,特殊的魔法生物,全新的魔法文明,未知的魔法材料······ 战后的红利相当可观,现在的纯血家族几乎都大发横财。 他们剿灭了印第安土著巫师,搜刮了每一份战利品,建立了种植园,圈占了养殖场,置办了丰厚的产业。 最重要的是,吸收了一个土著巫术的精华,大大推动了本土魔法的发展。 现在很多实用的魔咒,都是在战争前后发明的,比如简单实用的门钥匙咒语、带人瞬移的幻影移形,对大部分恶咒起效的铁甲咒········ 最后,那些定居美利坚的巫师,得到了这么一笔横财,迅速就建立了自己的家族,形成了美利坚魔法界。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那里是不存在魔法部的,都归属于英国魔法部管辖。 “在国家观念的传播下,逐渐的,人们不能接受美国魔法部事事倾向于英国魔法界的利益。” “所以,才会爆发三次独立战争,美利坚魔法部才会被改组,他们推动成立了美国魔法国会,事实上成立了美利坚魔法国度。” 事实上,麻瓜社会对巫师社会的影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长期以来的潜移默化。 只是一直以来,大家都对此视而不见,直到某一天矛盾爆发了,才会猛然发现这些真相。 这次泄密事件,最初就是某个职员被美国魔法界的特工施加了夺魂咒,从而搞出的乱子。 起因很简单,就是对前次英国魔法部在国际魔法联合会议上对美利坚魔法国会的抨击,引发了美利坚某些派系的不满,他们的人就是纯粹来搞破坏的。 一般而言就是恶心人,捅出一些丑闻,制造矛盾,煽动谣言之类··········· 但没想到的是,这次搞出的动静出乎意料地大,在不惜成本的追查下,那个特工还是在穿越国境线之前被截住了,当时他试图扮成麻瓜乘船混过去。 本来他掩饰得很好,可以看出他对于麻瓜的事物非常了解,几乎就被他成功了。 可惜,当地有一个非法的黑巫师集会地点,偏偏就在他选择的那处偏远地区,然后,一个麻瓜驱逐咒暴露了他。 被打扰的黑巫师以为遇到了傲罗,当场袭击了他,双方混战之中,被闻讯而来的傲罗小队全部抓获。 之所以这家伙这么倒霉,并不是所谓的命运,而是魔法部储存的一个古老的诅咒魔法,在确认了他的长相、拿到了他丢弃的随身物品,预言师对他使用了这个诅咒——一旦他试图离开国境,就会遭遇各种不顺。 “总体而言,这个美英对抗的趋势是无法阻挡的,我们也不可能就这个事件真的对美国魔法界做什么,只能在规则允许范围内还击。” 叶卡特琳娜做了总结。 “好吧,这件事回头交由你负责,给我狠狠地打回去!” 部长咬牙切齿地说着。 毕竟这次事件的风波不小,若非他当机立断封锁消息,不惜立下不可违背的契约,还不知最后如何收场。 因为太多人知道了那个预言,而预言的内容过于不利,更重要的是—— 那个预言,是真实有效的。 预言石板,是古埃及法老王的收藏品,传说是太阳神拉所赐下的神器。 第二十九章谁在篡改历史 “关于美国魔法界的事情,暂且这么处理。” “下一项,关于那个预言,你们有什么看法?” 部长看向另一个巫师,就是那个书记员。 “伊恩,素闻你对预言魔法很有研究,不如你来说说看。” 伊恩·韦斯莱,韦斯莱家族的成员,入职魔法部不到一年,以全优成绩通过霍格沃兹的考试,并且拿到过十三个证书,是不折不扣的学霸。 值得一提的是,他本人是个拉文克劳,并且对占卜类魔法曾经痴迷过一阵子。 在场四人,只有他对此了解最深。 “好的,部长。” 紧张地摘下眼镜,伊恩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他不比其他两位资历深厚,今天刚入职的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太放肆。 “放轻松点,伊恩,我们又不是在办公室,这里只是个闲谈,你看你太紧张了。” 莱特纳和叶卡特琳娜对这个新人投去善意的微笑。 不管怎么说,看起来他似乎的确没那么紧张了。 “部长,我曾经在占卜一类的魔法上下过不少工夫,还试着做过一些预言。” “总体而来,不管是哪一类的占卜魔法,在大事件上的准确率较高,而对鸡毛蒜皮的小事方面准确率就很低了。” “比如战争、重要任务的死亡、社会的变迁、自然灾难,涉及到这类大事件,预言师较为容易看清楚未来。” 魔法部的倒台显然属于这一类。 “不过,即使是大事件,预言的成功率也相当低,统计上来说成功率在两成以下。” “一般情况下,大多数预言师研究预言魔法一生也只能保持在三成左右的成功率,这已经足以被称为预言大师了。” “除了某些先知血脉,比如公元前著名的特里劳妮家族,世代都会出现窥见未来的天目,他们的预言甚至准确率接近九成半········剩下的半成是没能说完预言。” 听到这里,叶卡特里娜突然开口问道: “能不能请特里劳妮家的人检查一下这个预言?” “不,我想并不能········事实上,上周我刚参加了阿里斯·特里劳妮的葬礼。” 部长慢吞吞地说着,一边回想当时的场景。 “噢,你们不清楚,特里劳妮家族的人都背负着一种诅咒,他们通常都会过得不好,而且无人相信他们的预言,直到预言实现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另外,站在他面前,会有一种被窥探的冒犯感,阿里特·特里劳妮确实能够窥探未来,但没人会喜欢被人看穿的感觉。” “总之,自从阿里特去世后,他们一家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部长看起来并不开心的样子。 “真正的特里劳妮能够通过命运之线来看清某些人在做些什么,同时以他为节点的命运之线都来自于哪里。 往往一名先知,可以看到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如果有什么人在算计自己,就算在很远的位置,也会产生了条命运之线过来,让先知有所警惕。” “假如这个说法有真实性的话,我们是不太可能再找到他们家了,甚至别的预言大师也会避而不见。” “特里劳妮家的人,没准现在已经不在英国了。” 伊恩最后做了总结。 “预言的内容大多是未来的一种最有可能的结果,它虽说有较大的可能性实现,但也是可以通过努力避免的。” “未来是不确定的、可变的,预言师存在的意义就是从无数命运的丝线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种可能,避开其他的危机,为人指点正确的道路。” “部长,我们完全可以将这个预言当成是一种预警,而不是必然发生的未来。” 点点头,部长开口,提及到另外一件事。 “还记得半年前时间厅的非正常时间记录吗?” “部长你是说有人进行时间旅行,修改了既定的历史?” 叶卡特琳娜微侧着头,她的金发披散在半腰,柔顺得好似一泓瀑布,看得伊恩目眩神迷。 咳嗽了几声,瞪了伊恩一眼,部长示意她继续。 “时间厅的小布什发现了多件古代流传下来的魔法时钟有长达三天的无规则混乱,同一时段,所有时间逆转咒都有不同程度上的混淆,这足以证明有人进行了非法的时间旅行,并且造成了明显的历史悖论,从而波及到外面这个时空。” 哈利波特世界,时间旅行并不神秘,至少在时间领域上面的探索,早已发展得很深。 诸如小时逆转咒,可以回到几个小时之前的过去,这是最普遍也最安全的应用。 除此之外,还有以一天、一周甚至年代为计算单位的时间魔法,能将人送到遥远的过去。 “时间旅行自古有之,可以追溯到遥远的神话时代。迄今为止,自从评议会建立时间厅以来,陆陆续续我们观察到或者阻止的历史修改就有4726次。” “每一次历史的变动,都会带来很大连锁的变化,很多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有的人从未出生过,有的伟大巫师沦为了三流野巫师,该死去的人活了,活下来的人死了············” “人们不会有记忆,要不是时间厅有神话时代的神秘魔法保护,我们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会记得。” 每一任魔法部长,都要去一趟神秘事物司,翻阅各种绝密档案,其中就包括曾经被修改过的历史。 “时间旅行甚至能够危害到整个世界的安全,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我现在就在怀疑,在过去或者未来的时空,就有人使用了危险的时间魔法——阿卡夏记录中,整个世界的时间轴都倒流了二十多年!” ········· “时间逆流了二十多年!” “究竟谁一直在篡改历史?” 时钟塔的单人豪华公寓内,赫敏洗漱完,换上一身米黄色的睡衣,在软软的床上躺着,翻着手里的巨大魔法书。 第三十章画中世界与冬日计划 赫敏这本神奇的魔法书,最近总是在不时地发烫,随后就会有某一段记录被擦除,显示为空白。 根据赫敏的观察,这个空白记录是按照从当前时间点一直往前覆盖的。 当记载有这个世界古往今来全部历史的书页都变成空白,就代表着这个世界没有历史,没有过去了。 “这一定是个很强的魔法。” 赫敏舒服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仰躺着往前翻。 岁月史歌的书页是无穷无尽的,每时每刻都在变动着。 每次进入一个不同的世界后,就会逐渐生成很多新的书页,并且记录一切重大事件。 但是现在,赫敏连续往前翻了五十多页,全部都是空白页。 “又是这样,字迹在消失。” 就在她的面前,某种页面上,记载着历史重大事件的字迹淡去,变成空白。 郁闷地把书丢到一边去,赫敏悄悄打开行李箱,取出一件看起来有些古旧的银色斗篷。 “隐形兽的皮毛制成的隐形衣,为期一年,价值三百七十个金加隆。” 她打算进行一项很有趣的活动——夜游校园。 早在她还是霍格沃兹三年级生时,她就多次参与夜游活动。 “可惜了,我只能独自上路。” 每个世界都有一个格兰杰家,但都不属于她。 每一个世界,她都是孤单的。 “时钟塔,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披上隐形衣,瞬间消失在原地。 “无声无息,消除气味。” 最后又给自己加了一个忽略咒,这样就不容易被发现。 把魔杖放好,悄悄拧开门把手,慢慢地走出去。 走廊天花板上,有一盏盏照明灯,照得走廊一片光亮。 她所在的女生宿舍,是楼梯边第一间。 再过不久,这些豪华单人公寓,就会有新生入驻,但现在,只有她一人住在这里。 “额,我差点忘了,现在学校是空的。” 赫敏有些胆怯了,整个时钟塔现在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着的,差不多整个校园都是。 除了一些雇员和校长,这里几乎没有人。 预定的学生还没有到报道的时候,原本应该出现的教授,她一个也没见到。 想到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游荡,还是有些心理压力的。 不过,这点不困难不算什么,她还是顶着隐形斗篷,一步步小心地在校园里游荡起来。 不同于霍格沃兹那折腾人的过道、不断变化的楼梯,时钟塔更类似于现代大学校区,一切都很正常,充满了学术气息。 赫敏很快就学会了与画像交谈,因为她发现这些画像大多是有渊博知识的学者、哲学家,类似于牛顿、亚里士多德之类的古代学者画像,在这里也不罕见。 他们通常会交流一些心得,继续着生前未尽的思考与研究。 只是赫敏一直没能问出画中怎么做实验的,每当她提到这个问题,所有的画中人都会闭目不语。 “太神奇了,他们居然能跟生前一样做实验、观察星体运行,甚至还能出门购物!” “这绝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时钟塔的画像跟霍格沃兹的那些有本质的区别!” 一晚上下来,赫敏似乎发现了什么,浓郁的好奇心,迫使她恨不能飞到校长寝室,询问这个秘密。 这种渴望探知真相的心态,在她亲眼看到一个画像上多了个苹果之后,达到了顶峰! “画像一定隐藏着什么深奥的秘密,我要弄清楚它!” 兴冲冲的赫敏回到了寝室,径直坐到书桌前,扯过一支羽毛笔,沾满墨水,在她的随身日记(岁月史歌)上写下她的发现。 “时钟塔的画像疑似连通一个画中的世界,他们能够自由往来,甚至那里也有宇宙星空,与这里一般无二的自然法则···········” 正好多出了很多空白页,可以写得多一点。 事实上,她可以写在别的日记本里,但那有可能会暴露她的秘密,而《岁月史歌》目前为止只有她能够打开。 即使是曾经某个世界的邓布利多也对此无可奈何。 写完这些,她收好隐形衣,抓紧时间趴到床上去休息。 明天,说好了要跟着莉莉老师学习剑术的。 在寂静的夜里,魔法书静静地躺在那儿。 ········· 魔法部。 “基于当前混乱的世界局势,与麻烦的时间倒退现象,以及那个糟糕的预言·········我提议,实行备用方案,以预备魔法部在遭受到重大打击后留下的最后希望。必须要有人坚持完成这个计划,熬过寒冷的冬日,重建魔法部。” “代号:冬日计划!” 在这个隐秘的会议室,四个人指着不列颠这块土地为见证者,四只手仅仅交卧着,魔杖抵在其中,魔力的火花不断迸溅着。 不同于两人定约、一人见证的普通版本的牢不可破的契约,他们选择了更加古老的原初版本。 这是可以以大地作为见证者,立下绝无可能违背的誓言,强大的魔法甚至能够绵延到他们的子孙传人身上,这是一种可以传承的誓言。 “我,唐纳德。” “叶卡特琳娜。” “莱特纳。” “伊恩。” 接着,他们异口同声地读出誓言。 这一步,要求他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诚心实意,并且极其坚定地许下誓言,才会生效,任何强迫都只会导致失败。 “必将誓死捍卫魔法部的荣耀,在魔法部遭到重大打击甚至被迫解散后,尽我所能,牢记重建魔法部的使命,代代流传,直到实现。” “在此过程之中,我必将力求保证这个秘密不被发现,绝不泄露冬日计划的任何细节。” 一圈又一圈的火苗,缠绕着他们四个人的手臂,不列颠的地图在其中若隐若现。 “我们一分为四,相互保密,每十年重聚一次,加固契约,以维持契约的效力不会衰退。” 唐纳德部长加上了这一句。 又是一圈火苗,缠绕了上去,这是被四人同时应许的表现。 “即便在我们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我们依然愿意保护我们的秘密,并永不背叛。”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们能做到不以任何手段,试图逃避这份责任。” “············” 随着一条条誓言说出,火苗几乎把他们团团包围住。 最后,契约完毕,烙印在他们的手腕上,就好像是被沸腾的水烫到了一样。 随后,魔法的印记一闪而过。 “好,誓言成立。” 脸上难得带上了点笑容,部长说: “我会将冬日计划列入最高绝密,并且不保留我们四人的姓名,只有下一任的魔法部长继任时才能观看。” 预言之中的事情距离现在还有四十八年,现任部长怕是看不到了。 冬日计划,本身就是假想为魔法部遭受突然且难以预料的打击,陷入奔溃甚至分裂,在此不利情况下做出的备用计划。 假想之中敌人控制了魔法界,他们不得不各自带走部分资料,转入地下,以备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再建魔法部。 在当场写下唯一一份计划书后,部长当场用魔法封存了它,一个黑色的洞口凭空出现在屋子里面,看着就像是一个信筒。 “这是一个保密魔法,只有真正的魔法部长才能找到,看到里面的绝密档案。” “事实上,它从来都是空着的。” “要想把某件东西藏进去,就必须永久付出一份代价。” “就像是这样——” 咬着一块毛巾,部长截下了自己左手小指,痛的差点晕过去,汗如雨下。 “这是不可治疗的伤势,只有这样,这份魔法的效力才能足够强大,保证秘密不会被外人看到或者遗失。” 边上的人用魔法给他止了血,看着他亲手放进了羊皮纸,那黑漆漆的洞口化作一阵烟雾,随即散去。 第三十一章霍格沃兹停校风波 “部长,这里有一份请愿书需要你过目。” 前来送信的这个女秘书是刚调来的,上次那个据说因为制造恐慌被打发到美洲那块儿当外交随员去了。 “放在那儿吧······我一会儿在看。” 部长有些虚弱,面色也有些苍白。 女秘书很有颜色地退下了。 “没想到,这个魔法的代价这么大。” 趁着没人,他躺在椅子上,稍微休憩了下。 他原以为最后只是永久损失躯体的一部分,没想到居然还抽走了他好几年的寿命,这几乎就是一种献祭。 他年纪也不小了,这么一下子,险些没缓过来,还是几个下属给他紧急治疗了下。 好在这种消耗是一次性支付的代价,而且也不是真的完全无法弥补,至少部里面库存的魔药还是能够起到缓解效果的。 “唔·······请愿书,关于关停霍格沃兹的一致意见,来自家长的联名请愿。” 唐纳德部长仔细地翻找着桌上那一堆文件,从中抽出关于近期霍格沃兹的那份。 “霍格沃兹传说中的密室被打开,放出的怪物杀死了一名拉文克劳的女学生,听起来就像是传说故事一样啊。” 这份文件已经是三天前的了,记得那时候他忙于处理别的事物,尤其是准备冬日计划的物资储备,这花去了他相当多的工夫。 沉思了一会儿,这位中年的部长难以做下决定。 他又把那份所谓的“请愿书”拿起来,仔细阅读上面的各个家长签名。 马尔福家、韦斯莱家、布莱克家、波特家、艾伯特家、布尔斯特罗德、卡罗家、格林格拉斯家············ 几乎所有的家族,无论是否纯血,这次都一致地赞同霍格沃兹停校。 他们的子女都在霍格沃兹,那里原本应该是相当安全的,有着千年以来的各种防御魔法保护着,就连古灵阁都未必有那里安全。 但是现在,有个学生死了。 这意味着学校不再安全。 那么这些家长自然不愿坐视孩子陷入生命危机——即便霍格沃兹再怎么解释也是无效的。 除了霍格沃兹,欧洲还有两所知名的魔法学校,大不了办理转校手续。 反正对于巫师而言,跨越国界的旅程并不算太远,无论是门钥匙还是飞路网络,又或者飞天扫帚,再不济还能以麻瓜的方式赶过去。 “嗯,出了这种恶性事件,看来是不得不暂时停校,至少在排查出幕后着之前,阿芒多.迪佩特估计也撑不住了吧?” 想了想,唐纳德部长还是起草了一份通知,系在窗边一只猫头鹰腿上。 “去带给霍格沃兹的校长。” 窗外天气有些湿润,这只猫头鹰冒着雨拍打着翅膀,滑过去,很快就不见了。 坐回到座位上,他又拿起一份文件,这三天他累积了不少东西。 “关于龙之峡谷盗猎者的追捕,批准。” “对角巷走私八眼巨蛛的毒液,查封店面,处以罚款。” “嗯,发现不在魔法部控制下的摄魂怪,疑似从法国游荡过来的·······这种危险的黑暗生物,直接剿灭。” ··············· 他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种事物,很多报上来的事情都已经有了详细的处理意见,只是最终需要他这个部长来批准执行与否。 在这些方面,其实部长还是有很大权力的。 这么说吧,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即便是千年的老牌家族,等闲也不敢怠慢。 真有必要时,他也可以收拾掉五六家所谓的纯血家族,而且很轻松。 但之后就不得不面临对方的反扑了。 纯血之间,互相倾轧互相扯后腿,但他们多年下来积累了相当多的财富和人脉,在魔法界拥有相当的影响力。 打击纯血家族,分化其中部分,再拉拢部分,提拔混血巫师,保护麻瓜出身的巫师··········· 这是一直以来他坚持的为政之道。 大势就是纯血贵族的地位必将随着麻瓜巫师的增长不断被冲击,阶级矛盾日益明显,把握住这个难以改变的大趋势,再顺势而行,协调各处,基本上就是他主持魔法部的执政后理念。 他本人是没有子女的,也无所谓所谓的阵营,他只在乎魔法界的秩序稳定。 为此,即使是出卖掉霍格沃兹的利益,也毫不犹豫。 这是一个真正有理想的的政治家,绝非玩弄权术的政客。 很快吗,他就批完了全部积压的重要文件,开始阅览那些琐碎的、不太重要的报告。 “伦敦新开设的魔法学校?” “时钟塔魔法学校,校长曾是中国巫师联盟荣誉领袖(亚洲道教协会公认道祖),拥有一种有别于欧洲的魔法传承·········” “现在面向全球招生,一切有意者都可以参与入学测试,合格者将被录取·······” 时钟塔的这份报告不算长,只有不到两千个字,但是其中的意义相当丰富。 “这不是正好瞌睡了来了枕头?霍格沃兹停校,学生正好转校,这个新学校也是恰逢其会了。” 唐纳德对此乐见其成。 “霍格沃兹垄断了全英国的教育,这实在是太不利了,多一个新的魔法学校也是件好事。” 任何新建魔法学校,理论上都是要给当地魔法部提出申请的。 这个时钟塔学校明显是没有经过这个程序——但是,在此之前,英国也不存在第二家类似的学校。 所以,居然在原则上找不到错误。 “嗯,这个是法规的盲区,需要法律司的人加班加点,出台一份教育法,将这个漏洞补上。” “以后不再允许没有魔法部批准的魔法学校视为非法。” 他在空白的纸上写下处理意见,随手一抛,这份处理意见就自动在空中变形、折叠,成为纸飞机,飞了出去,顺着这里径直进入了楼梯。 它会把自己送到对应的部门,这是一种新的传信魔法,适用于魔法部这种比较大的部门内部传递消息。 在此之前,魔法部在部内使用猫头鹰传信,结果那些小家伙们把这里到处都搞得一团糟。 猫头鹰满魔法部到处乱飞,留下满地的羽毛,还有各种排泄物,几乎所有人都是不堪忍受。 而当时的猫头鹰管理部却门只有两个新人,处理上千只猫头鹰的杂物,一度成为最不受欢迎的部门。 最后,现任部长上台后,取缔了部内猫头鹰传信的方式,改为这种全新的传信方式。 虽然纸飞机不能飞得太远,但在部内使用已经足够了,这本来也没多少距离。 至于对外,依然保留部分猫头鹰,这些小家伙们长途旅行上海市很有帮助的。 第三十二章想转校的汤姆里德尔 阿芒多.迪佩特。 霍格沃兹一位前校长;?他是邓不利多教授的前任,也是伏地魔在校期间的校长。 当然,这一年,他就是因为汤姆·里德尔同学搞出来的密室事件,不得不引咎辞职,之后才是阿不思·邓布利多接任校长。 “唐纳德,你不可以关闭霍格沃兹!” 接到通知后,阿芒多几乎是立刻赶了过来,一路闯到部长办公室,毫不客气地质问着他。 身为全英国唯一的魔法学校校长,他的学生遍布欧洲,有这个资本跟魔法部长叫板。 不过,此时的他,看起来脸色很不好,阴沉着,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一百万。 “我记得我在信里面写得很清楚明白了。” “这是大部分家长的联名请愿,而我不能不尊重他们的意见,以及为学生们的人身安全着想……” “冷静点,阿芒多,要不来点饮料?” 唐纳德说完,桌上就出现两杯散发着蒸汽的热可可。 勉强平息了怒气的老人坐了下来,也不客气一声,拿起杯子就喝。 喝完以后,这个脸上带着黑眼圈的老校长,就看到了唐纳德推到他面前的请愿书。 看完上面一行行人名,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几乎所有的学生家长都有署名,其中不乏很多他一直以来的支持者们。 这代表着,他已经不被信任了。 “能不能……” 这个可怜的老人,似乎想开口说着。 “我不能……” 唐纳德带着点怜悯地看着他。 他们其实是在霍格沃兹的校友,尽管不是同一届,彼此互相都有往来。 “若是平常的事,我都能想办法,可这件事,已经惊动了整个英国。” “所有人都在为学生们担心,这不是我想压下就能压下的。” 最后,似乎是不忍,他还是加了一句: “听我一句劝,阿芒多,趁着现在他们还没有弹劾你,自己引咎辞职吧,好歹能保留些体面。” “假如你不想成为魔法史上第一位被弹劾下位的霍格沃兹校长。” “我会考虑的……谢谢你,唐纳德。” 阿芒多把脸埋在双手间,肩膀耸动着,似乎在哭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眼睛都通红的,起身就要离开。 “再见……” 唐纳德目视着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消失在门口。 晚节不保,就是如此,谁能想到霍格沃兹隐藏着密室的传说居然是真实的呢? 偏偏怎么就被你给碰上了呢? “唉,倒霉的阿芒多……” 摇摇头,部长大人为他的运气不佳叹气。 “还好,我一直以来都比较幸运。” …… 霍格沃兹。 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 十三岁的张明正奋笔疾书,他的学习压力几乎是同学们的六倍。 来自师父的要求,他必须在一个学期内自学完成霍格沃兹一到三年级的全部课程,并且每门课都要达到优秀。 这意味着他不能参加魁地奇,没有假期,每天时辰表都是排满的。 事实上,一年级的课程相当轻松,相对于中国学校的教学进度,英国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只要规划得好,张明还能每天给自己留出两个小时的休憩时间,出去玩一会儿巫师棋什么的。 可怜霍格沃兹居然连电子游戏机都没有,娱乐项目只有一个魁地奇,难怪小巫师们都热衷于夜游搞恶作剧等等,这是被魔法界的娱乐文化贫瘠环境逼出来的啊! “霍格沃兹真是越来越危险了,霍格沃兹的密室,神秘的怪物,到处搬迁的蜘蛛老鼠,上周三居然还死掉了一个拉文克劳学生……我觉得霍格沃兹太危险了,我想转学到时钟塔,跟随您一起学习——我最亲爱的教父(师父),老师,校长大人。” “——您最听话乖巧的学生张明。” 写完信,张明吹了吹墨水,用两本书把它压着,放在座位上,等待它自然风干。 就在他离开座位上的短短一会儿,一个前来借作业抄袭的同学看到了这封信。 “转学到时钟塔魔法学校?那是什么地方?” “有人要转学了?” “新的魔法学校?” “我妈也打算让我转校,不过德国那边似乎只招收纯血,而且它们都在国外。” “霍格沃兹要是关闭了,咱们都得转学。” 很快,附近就传遍了这个消息。 家里有人的自然不用担心转校,出身巫师家庭的他们自然有家长烦心这些事情。 但是,出身麻瓜家庭的小巫师们,下场堪忧…… 没了霍格沃兹,非巫师家庭出身的他们,必然会失去在学校学习魔法的机会,被遣散回家,以后成为一个三流的野巫师——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包括始作俑者汤姆里德尔。 消息发酵了一会儿,下午就传到了别的学院和年级。 纯血们谈论转校事宜,麻瓜家庭的小巫师们对新的魔法学校表示期待,最后甚至惊动了学生会主席汤姆里德尔。 “一个新的魔法学校,不限制学生身份?” 英俊的学生会主席汤姆里德尔也有些惊讶。 事实上,他正在为自己的鲁莽买单,一旦霍格沃兹被关闭,他只能回到孤儿院里,再也没有接触到学习魔法的机会。 除了学校里的教授,没人会无偿地传授魔法。 这一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就在今天,他正准备找个替死鬼,比如低年级的新生海格——在柜子里培养八眼巨蛛这种高危生物的白痴。 只是有一点,他的变形术课教授阿不思邓布利多,总是会出现在他的附近,似乎怀疑到了他的身上。 这让他很被动。 贸然出手,未必能瞒得过这个老狐狸。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着。 但很显然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就在今天早晨,有人看到,校长接到了一封信急匆匆地离开了,这给他很不好的预感。 他不能接受回到孤儿院的结果,所以他不得不冒着被邓布利多拆穿的风险,实施计划。 就在这时,他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是另一个选择,也许他可以考虑转校? 第三十三章拉文克劳死亡的真相 “消息可靠吗,马尔福?” 汤姆定了定神,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马尔福说。 “我不知道,这是从拉文克劳那边传来的,据说某个学生打算转到这个新的魔法学校,它”就在伦敦。”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是卢修斯马尔福的父亲,当然现在也只是个学生,他也有一头的铂金色的头发。 在学生年代,起码在这个时候,他是汤姆为数不多的挚友。 “也许我们可以去调查一下这个学校。” 汤姆对新的魔法学校升起了兴趣。 要知道,霍格沃兹一家独大,垄断英国教育业的地位长达千年之久,从来没有人敢在它的主场英国挑衅它的地位。 更何况,还是在伦敦,霍格沃兹的隔壁……这几乎就是在公然宣战啊! 没有底气的家伙是不敢这么做的,当然疯子傻子除外。 很显然,不只是他们这么想的,别的小巫师也是如此。 很快,在这些小巫师们背后家长的人脉关系下,他们搜集到了这所新魔法学校明面上能够搜集到的一切信息。 出乎意料的少……这真的是一所新的不能再新的学校。 霍格沃茨城堡八楼,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对面,有求必应室内部。 这是一个神奇的屋子,也称为“来去屋”。只有当一个人真正需要它的时候才能进去。 它时有时无,但当它出现时,总是布置的符合求助者的需要。 汤姆里德尔将拉文克劳的冠冕,藏在这里数以十万计的杂物之中。 现在,这里被布置成一个堆放杂物的地方。 到处是堆积如山的杂物,破旧的魔法书,残留着固体、液体的魔药瓶、废弃的坩埚、闪烁着怪异光芒的黑魔法造物,不时还能看到一些飞不起来的游走球············ 历代的学生丢弃在有求必应屋的杂物,统统都在这里。 汤姆一个人走在这里,他很有目的性地穿过几座垃圾堆,来到他存放物品的地方。 “冠冕飞来!” 他小声地念着飞来咒的咒语,魔力在体内运行,经由魔杖释放出这个魔法。 一个不起眼的冠冕,撞开一些杂物,从某个垃圾堆底下飞出来,准确地落到汤姆的手里。 英俊的学生会长,带着迷人的微笑,轻言细语地对着冠冕说话: “拉文克劳女士,又是一个星期没见了。不知道您考虑清楚了没有,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您的收藏放在哪里?” 黯淡无光的冠冕里,突然传出一个缥缈的女声: “斯雷特林家族的耻辱,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死心吧,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学生会长的笑容渐渐冷却下来。 “啊,瞧啊,您还以为这还是您的时代?现在可不比当初了。” “莫非您还以为我不敢对这样一个,保存了您思想的容器做些什么?” “其实,我不打算这样逼迫的。我一直对您很敬佩,真的。” 他的花言巧语,似乎并没有打动伊莲娜拉文克劳,不过他并不心急,继续说着。 “我知道您那时很辛苦,学校每时每刻都面临着危险,不是某个校长的仇人就是麻瓜的军队,甚至学生里面也有麻瓜的内应。” “您担任校长的最后一站,不就是麻瓜出身的巫师里应外合,伙同黑巫师操纵的麻瓜军团,攻入了学校吗?” “瞧,您保护着他们,他们却向您挥舞刀子,为此您受了在当时难以愈合的重创,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您不觉得不值得吗?这么保护那些泥巴种?他们但凡有点廉耻之心,就不会背叛!” 似乎这句话触到了痛处,冠冕里面伊莲娜的声音再次传出: “庇护那些受到迫害的小巫师们,让他们免于教会的迫害,是我们四人共同的愿望,即便是你的祖先斯莱特林也是赞同的!所以才有了霍格沃兹!” “但是这不包括那些泥巴种!” 汤姆的声音尖锐起来,他激动地说: “拉文克劳校长,最后跟在你身边一直坚定地保护着霍格沃兹的,除了其他三位创始人,全都是纯血的巫师!而恰恰是那些泥巴种们,他们制造了密道,放进了敌人!您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还看不清楚究竟谁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吗!” “背叛者只是一部分,并不能一概而论。” 汤姆显然是对那段历史了解颇深,不知道他究竟为此下了多少精力,一点点找出线索,还原了拉文克劳死亡的真相。 “恰恰相反,我认为您是被他们的可怜相迷惑了!他们才不值得同情!我的祖先正是看穿了泥巴种们反复无常的低劣本质,这才下定决心阻止泥巴种们入学。” “而您居然在临死之前,还逼迫我的先祖答应,不阻止泥巴种们成为学生。” “您可知道,在您死后,我的先祖就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他原本的祖宅!” 汤姆在找出斯莱特林的秘密实验室时,找到了当时他留下的笔记,以及对于麻瓜的忌惮。 出于保护霍格沃兹的目的,斯莱特林在密室里留下了一条用魔法约束的蛇怪,并且留下给他的后代们的留言。 当麻瓜巫师再次背叛、霍格沃兹面临灭顶之灾,而他们都已经不在的时候,斯莱特林家族的人,应当遵循先祖的愿望,召唤蛇怪以对抗来犯之敌。 在密室里,斯莱特林着重描述了那个混乱的时代,以及他们四个人维持霍格沃兹的艰辛。 到处都是黑巫师、战争、杀戮,仅有的一片乐土就是他们四位名声在外的白巫师所建立的学校。 几十年内,他们经历过不下四百次成规模的攻防战,一度打得非常艰辛。 因为不能让未成年的小巫师们送命,所以仅仅靠着学校的教授、校长来抵抗,每人都要面对数倍乃至于十几倍的敌人,不得不依靠城堡本身的机关、陷阱来防御。 拉文克劳生命之中最后一战,她死亡的主要原因,同时也是导致斯莱特林出走的最大诱因——她在保护霍格沃兹时被她所保护的麻瓜巫师们从背后偷袭,被多种可怕的黑魔法造成了在当时不可解决的沉重伤势。 斯莱特林本人为此彻底对麻瓜出身的巫师失去信任,并且坚决地要求霍格沃兹拒绝麻瓜巫师入学,但是拉文克劳以多年的情分逼得他不得不答应不再干涉此事。 事情的始末,时局的动荡,血与火,背叛与阴谋,以及友谊的破裂,斯莱特林将他的忧虑、灰心、失意都详细地记载了下来。 受此影响,年轻的汤米里德尔,也坚信麻瓜不可信,对麻瓜巫师报以非常强的戒备心理,天然的就潜在着不信任的种子。 尽管现在不同于过去那个时代,魔法界已经迎来了短暂的和平,可汤姆却觉得这都是虚幻的,表面的,麻瓜们随时都看攻入霍格沃兹。 为此,他必须要获得更多的知识,更多人的支持,来增强纯血这一方的力量,团结起来面对麻瓜们可能的战争。 这也是他一直缠着拉文克劳的原因,既然斯莱特林可以留下密室,其他创始人或许也会留下些什么。 第三十四章学校制度的优越性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认可你的,我的遗产绝不会留给野心家。” 到了最后,拉文克劳留下的思想,仍然没有松口。 “既然这样,那您也不要怪我了。” 汤姆失去了耐心,也没时间多纠缠了,他必须要在教授注意到之前,解决所有的事情,然后完成转学。 最近阿不思那个老家伙一直盯着他,这让他很不舒服,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对于邓布利多,他还是有不少理解的。 这个人,曾经与他的必有格林德沃,差点一统欧洲魔法界,掀起新魔法革命。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他反戈一击,将他的爱人亲手击败,逼得格林德沃收手,自愿住进了他自己建造的那个巫师监狱···········简直跟智障一样,完全是个老疯子,做事完全没有逻辑。 汤姆不太明白他的想法,听说是因为不小心用黑魔法杀死了妹妹,母亲也自杀了,弟弟反目了——这种小事情就让他变得奇怪起来了。 但即使是老疯子,那也是公认最强大的老疯子,汤姆对这种脑子有点混乱的人一直是敬而远之的,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随手一个黑魔法丢过来,就像杀了他妹妹那样。 “这个老不死的疯子,最近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 汤姆猛地想起来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传闻,听说他一直未婚,没有绯闻,没有女性朋友,唯一的爱人是格林德沃··········· 他有着微妙的恶寒感,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那个老玻璃不是看上我了吧?” 仔细回想了在变形课上的点点滴滴,结合课后与邓布利多的会面,加上一些脑补,汤姆脸色变得很古怪,就好像是吃菜时碗里面发现了半只虫子一样 “········这个礼拜我必须要转校了!” 最后汤姆下定了决心。 在斯莱特林学院的休息室,汤姆见到了他的同学们,差不多都在打包收拾东西。 消息传播得远比想象之中快,大家都知道魔法部的最新公告了。 到处是飞来飞去的猫头鹰和吼叫信,校长办公室整天没人,现在都是几个教授帮着拆信。 假如不拆吼叫信,它就会自己爆炸,拆了的话,就会爆发巨大的声响。 吼叫信上面都附加了声音洪亮的魔法,而且有延时爆炸的特效,能够充分表明寄信者当时心里的愤怒。 “汤姆,你也决定转校了吗?” 夏尔,他的室友走了过来。 他是一个矮个子,带着点雀斑,长相一般,家里四代人都是纯巫师,天生的斯莱特林。 “嗯,转学是必须要的,虽然我也舍不得霍格沃兹,它对我就就像家一样。” 汤姆有些伤感,孤儿院出来之后,他在霍格沃兹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并且再也不会被视为怪物。 年仅16岁的他,其实一直都对这个学校抱有深厚的情感。 “哦,我家里人说让我回家自学,反正家里人也能指导我。可我,不是很愿意,我是说,我更情愿,和大家在一起。” 另一边一个小胖子凑过来说着,他眼睛都红了,看上去就是刚刚哭过一样。 “谢尔,听我的,还是要在学校里面学习,这不是自学就能够替代的。” 汤姆在这里就是孩子王,他说的话很有信服力。 “在中世界那会儿混乱的时期,整个欧洲的巫师都是各学各的。” “大家要不自学,要不跟着父母长辈学,运气好才能找到一个不错的老师,这导致了非常,非常非常严重的偏科!” “即便是那个时代的大巫师,很多名震一方,都只懂得一门学问,比如黑魔法,比如魔药,变形术,大家只懂自己那一个领域,却对别的几乎一无所知。” “直到霍格沃兹的建立,这才有了系统而全面的教育。魔法教育的普及与健全,进而导致了巫师们的魔法素质大大提高。从学校里面走出来的巫师,他们或许各方面都不太出彩,但是没有明显的短板,这极大地提高了他们的生还率。” “即便是现在,有没有进入学校学习的差距依然是巨大的。” 汤姆突然问: “你们还记得我们在猪头酒吧外面教训的那几个成年巫师吗?” “当然记得!” “简直是不堪一击,连三年级生都不如。” 不知不觉,休息室的同学都聚拢过来了,汤姆是学生会主席,更是一直以来斯莱特林学院的明星,他们的默认领袖。 他们曾经一起挑战过成年巫师,并且迅速吸取经验,树立了信心。 “那就是我们和野巫师的差距。我们从一年级开始,到七年级毕业,学习十几门重要的课程,中途有教授讲课,有同学交流,还有图书馆的参考书籍可以借阅,甚至还有前人的笔记……” “而野巫师什么都没有,他们穷困潦倒,连购买咒语书的钱都未必有。即便是自学,他们也没有我们这么好的条件,掌握同样一个咒语,他们只能自行摸索,浪费掉数倍于我们的时间。” “学院派具备碾压一般的优势,这是野巫师怎么也比不了的。自从霍格沃兹建立以来,魔法史上出名的巫师基本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鲜有家族传承派和野生派的巫师。” 最后,汤姆总结道: “学校是必须的,哪怕是转校,也不能待在家里自学。” 汤姆其实是希望说服一部分同学跟随他一起去时钟塔,毕竟别的学校实在是太过于遥远,而且他未必能顺利进入。 混血的身份在霍格沃兹不算什么,可别的学校就可能成为阻碍。 这是他一直试图隐藏的秘密。 在霍格沃兹,所有人都把他看作某个纯血家族的末裔,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隐藏了真正的姓氏。 知道他一切的邓布利多和校长又不是会到处宣扬这些的大嘴巴。 他隐藏地很好,良好的礼仪,风雅的谈吐,过人的头脑,渊博的知识量,还有最重要的是,他的魔法水准相当高。 这一切掩盖了他的自卑。 对于他不是父母相爱而是因为迷情剂才产生的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痛苦……所以他杀掉了里德尔家的人,嫁祸了他的舅舅,夺走了斯莱特林的吊坠盒,就是为了掩盖他的过去。 在他看来,混血是不光彩的,只有纯血才配得上他的天赋,所以他疯狂迷恋上了寻找斯莱特林遗物的过程,毕竟这是他血脉的源头,继承了蛇佬腔的能力,他就是斯莱特林最后的传人。 第三十五章来自异世界的老师 十一月,时钟塔首批录取通知书发放日。 高高的塔楼上,着一身月白色丝绸道袍,林校长眺望着远方。 “校长,我们要怎么寄信?不需要猫头鹰吗?” 赫敏好奇地问,她习惯了猫头鹰送信。 “不,当然不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总指望着猫头鹰送东西?那会耽误时间的。” “我们用更便捷的方式……” 说着,他就摊开那本学生花名册,右手一抹,上面就多出来一行名字。 “这些都是早先预定的学生,他们不是财阀出身就是高官子弟,过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得到魔法。” “当然,学费他们已经支付过了。” 赫敏心领神会。 建立这么大的校园,还有买下整个小镇的地皮,自然需要一些冤大头买单。 霍格沃兹的校董会,也是这样,每年都会给学校捐助一大笔经费,不然学校早垮了。 “这些走后门的学生,除了真正用心学习的,别的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反正他们也待不了一学期就会被劝退了。” 一个带着眼镜的东方人在旁边说着。 他有东方人的面孔,又似乎带着点西方血统,是应召而来的老师。 “库洛洛,还没开学你就想着劝退他们了?看样子前天那个财团少爷真的得罪了你?” “这样可不好,身为教师要高风亮节,以身作则,小肚鸡肠怎么行?” “学生还看着呢……” 林正阳转头笑着打趣道。 “别叫我库洛洛,叫我库洛里多,还有,我不是小肚鸡肠,是真的不看好他们。” 库洛里多挂着浅笑,一身西装穿出来一种贵族气质。 “要是在我的世界,就这些个纨绔子弟,哼哼,根本不配成为我的学生。” “那是库洛你要求太高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像你女儿那样的万年也不一定能出一个。” 另一个穿着御神袍的老师走了过来,他身穿扶桑战国时期贵族专用的华贵御神袍,紫色的衣服带着黑色的神秘花纹,用金线点缀着一些细小的五芒星。 “原来是晴明,你不去哄哄那个巫女,跑这里作甚?” 来人正是传说中的大阴阳师晴明,自世界的彼端,响应召唤而来。 “桔梗她……最近总是躲着我,说是在斩断和平行世界同位体之间的联系时,受到了资讯的干扰。我劝过她,她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晴明有些苦恼,桔梗的心思不是那么好猜。 “女人就是麻烦,所以我宁愿单身到死。” 库洛里多是典型的单身主义者,他一身未婚,虽然迷恋他的女人不在少数。 赫敏听着两个老师互相交谈,短短几句话,他们已经换了古扶桑方言,古中国雅言,神代精灵语,感觉在听天书,一个词都不懂。 “对了,小姑娘,谢谢你帮我们定位到了这里。” 晴明弯下腰来,摸摸赫敏的头,笑着说。 “老师,你在说什么呢?” 晴明说的是扶桑战国时期公卿之间流行的雅言,即当时的中国官方语言。 放在现在,除了研究古汉语的专家之外,就没几个人能懂了。 “我是说,书是我的,该还给我了。” 晴明换了英语,这次赫敏听懂了。 “老师,你说的是这个吗?” 不太情愿地拿出了《岁月史歌》,赫敏最后看了一眼,就还了回去。 “我在上面写了很多字,对不起……” “没关系。” 晴明接过这本书。 随后就见到这本书在他的书里面变形,换了封面,完全变了样子。 一股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晴明之书》,原来这才是它真正的名字。” 赫敏惊讶地看着它。 “这本来是我参悟阴阳术,对光阴岁月偶有所得,于是写下的一本书,上面记载了我的光阴之理还有随性写下的一些阴阳术。” “那是我那个世界好些年之前的事情了,我把它弄丢了,然后在这里用上了。” 晴明检查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这本书经历了相当久的旅程,已经成长为一件不弱的宝物,算得上意外之喜。 “那么,好姑娘,作为感谢,我会传授你我的独门长生术,你再也不用担心寿命了,可以长生不老。每个周日下午两点,到办公室来找我,这是我的信物。” 晴明最后留下了一枚刻着五芒星的木质小印章,笑眯眯地抱着他的书走下了塔楼。 “收好那个,这是阴阳师的传承信物,你拿着它就代表可以接受他的真传。” 库洛里多好心地提醒着她。 “在扶桑战国时期,阴阳师挑选合意的弟子,教授普通的阴阳术,但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得到师傅的认可,进行更深的修行。” “晴明作为当时首屈一指的大阴阳师,五芒星的桔梗印就是他的标志,这就是授予你身份的象征物。” “别的学生只能算学生,但你可以自称弟子,是学派之间的师徒关系。假如他死了,你有资格继承他的道统,还有遗产。” “刚来就听到有个人在诋毁晴明啊……” 楼梯上走上来一个奇怪的……生物。 不辨男女,看不清面容,就好像是一个影子一般,笼罩在面纱下的人物,只是听声音似乎是女声。 “四眼眼睛仔,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当心真的咒死了晴明。” 库洛里多在死前,借着魔女的帮助,成为了一片世界群落的集体意志,简称天道,从而达成了魔法使最终的成就——化身根源。 他可以说是口含天宪,有原力加深,每一句话都等于恒定了大预言术,即使是不刻意的情况下也有一定的机会出口成真。 “我只是个投影化身,仅仅几句话还不至于能咒死堂堂的大阴阳师。” “倒是白子熙,你什么时候能找到你的仇人呢?” 库洛里多的眼神透过镜片,投注到那片什么阴影之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并没真正地来到这个世界,区区一个投影,也不是舍不起。” “你当心死在这里,回不来老家。” 库洛里多似乎很不待见这个魔女。 第三十六章汤姆的悲惨世界 “哼!” 两人针锋相对,塔楼上变得更冷了,墙壁上结出了一层层黑色的冰霜,渐渐甚至有细小的雪花开始飘落。 见到两个老师剑拔弩张的气势,尽管还是听不懂他们说的话,赫敏还是有些受不了。 等到塔楼上下起冰雹的时候,她终于是忍不住了,悄悄来到校长身边。 “校长,老师好像要打起来了,你快去劝劝吧!” 林正阳顺手拉过了小赫敏,塞给她厚厚一大羊皮纸袋子,吩咐着: “今年仓促了点,没准备好电脑,只能用烧的方式寄信了。” 烧信? 那不是一种祭祀亡者的风俗吗? “没错。” 赫敏有种被看破心思的羞怒感,赌气跑到一边,用魔杖点燃了整个纸袋子。 随后,她看到用橡皮筋捆扎好的厚厚一叠通知书,火焰沾上它们就变成了不详的幽绿色。 在火焰之中,这些通知书好像融化了一般,流淌着,变形成为一种亮晶晶的半透明卡片,又一点点消失不见。 “通知书会出现在稳妥的地方,比如书包,床头,或者是书页里,总之会保证被录取者能够及时看到。” 林正阳不耐烦一张张填写录取通知书,索性用了魔法,让花名册自己填,除了名字地址不一样之外,其它完全一致。 “魔法部有踪丝,它们就寄托在魔杖上,每个正规魔杖店出售的魔杖都必须登记过并缠上踪丝,这是他们监控未成年巫师的手段之一。” “踪丝非常灵敏,但也准确,经常会产生误报,当你身边有成年巫师时他们无法分辨就是是谁使用了魔法。” “霍格沃兹也有特殊的魔法,能够筛选出觉醒的小巫师,自动进入学生名册。” “当新生的小巫师第一次前往霍格沃兹分院时,就视为完成了一次入学仪式,与学校签订契约正式成为学生,这是一个很精巧的构思,很有创意的魔法。” 林正阳不理会那边冷战的两个老师,给赫敏讲述着他的想法。 “我这里选择学生,不需要他们自行觉醒魔力,我只需要他们具备一点。” “那就是机运,用这里的话说,就是命运和运气。” “因为是第一次,我挑选学生,并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随机到他的名字,而年龄不是太大,他们就能入学。” “万一有人拒绝了呢?”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毕竟时钟塔只是个新学校,或许会被当成骗子也说不定。 “那就是没有这个机运了。” 场上陷入了沉默。 成捆的信件被焚烧,却一点烟都没有,只是见到一点点雪花飘落。 “转校申请,霍格沃兹那边出事了吗?看来伏地魔还是放出了蛇怪,邓布利多看上他了。也难怪,那个老头子,最喜欢跟他一样有才华的人。” “说起霍格沃兹历史上,能在这个年纪超过小汤姆的也不多了。” 抖了抖手上的信,林正阳似笑非笑,带着一种莫名的讥讽。 “那你会不会接受他呢?” 赫敏紧张地问。 汤姆里德尔虽然还不是后来的黑魔王,可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过去的经历给了她很大的心理压力。 “接受?当然不!” 林正阳斩钉截铁地回到道。 “为什么呢?他是那么优秀,一定螚给学校增光添彩!” 赫敏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好奇……谁会拒绝这么一个天才的学生呢?就因为他未来可能会成为黑巫师这种理由? 林正阳似乎能够看破赫敏的内心一般,耐心地给她解释着。 “我当然不会因为一个人还没有犯下的错误而判断那个人……事实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伏地魔或者黑魔王,这一点,作为经常穿梭平行世界的你应该明白。” 赫敏沉重地点点头。 她见到过黑化的罗恩和哈利争夺黑魔王之位,邓布利多是最大幕后黑手,格林德沃复起发动魔法革命,上古邪神入侵等等各种版本的哈利波特世界。 在这些世界里面,每一个都是不同的。 就连她本人,不同世界的赫敏,也不是完全一致。 有点赫敏,嫁入了纯血家族,有点则成为了魔法部长,有的成为了奥术师,更有奇怪的赫敏本身就是造物主…… 汤姆里德尔未必一定是伏地魔,伏地魔也未必是黑魔王,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用未来可能的事情来判断,任何人都有成为黑魔王的潜质。 “我真正拒绝他的号理由,就是他没有维护自己的母校。” “最初打开密室放出蛇怪,可以理解为误杀,可以说他一手导致了霍格沃兹的重大危机。” 赫敏并不奇怪眼前的青年校长怎么知道这些。 在短短半月的相处之中,她已经确定这位校长包括那些个老师,全都是异世界的来客,一如她以往旅程之中遇到的那些。 “他离开那使他厌恶的孤儿院,来到学校之后,可以说这里成了他半个家。可是,在他做了这些事以后,没有想办法去解决自己留下的烂摊子,却想着转校。” “从这里我觉得他不够爱护自己的母校。” “霍格沃兹是他最初成长的地方,也是他树立信心所在,人生的转折点,意义是不同的。即便如此,他也是说走就走……” “时钟塔不可能给他更多了……” “你看,对霍格沃兹都不爱护,又怎么能指望他维护时钟塔呢?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啊!” 确实,从这里看,拒绝他的理由相当充分。 …… “什么?居然拒绝了我!” 汤姆里德尔收到消息后几乎不敢相信。 他可是把自己的履历写得漂漂亮亮的。 每门功课都是优秀,学生会主席每年都是全校第一的成绩,受到过多个教授的高度赞扬…… 他甚至附上了往年的论文,还有他拿到的各项奖状。 这么优秀的他,居然被拒绝了?! “居然有人拒绝我?” 汤姆仔细看了看回信。 写得很隐晦,委婉,但是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您太优秀了,我们学校小不敢收哇! “是不是邓布利多那个老头子从中作梗?” 仔细想想,在学校里面,所有教授里面,只有他有这个动机同时也有这个实力阻止他转校。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立魔法学校,愿意为了他这么一个看起来天赋还不错的学生,去得罪战胜了黑魔王格林德沃的强大巫师吗? 汤姆认为答案显而易见。 “是啦,他肯定不愿意放我离开他的视线……该死的老玻璃!” 愤怒地将信纸揉碎,英俊的学生会长手指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血印子。 “我不会屈服的……” 身为学生会长,与副校长打交道的机会相当多。 但每次,邓布利多总是会以一种暧昧的,令人发寒的眼神打量着他,并且笑眯眯地请他喝一些奇怪的饮料。 机智的汤姆里德尔看出了不妙,礼貌地拒绝了。 但这不是结束,终于有一天,英俊的学生会长屈辱地留下了眼泪,并且指着斯莱特林的名字发誓要报复。 回去立马疯狂学习魔药学,并且很快就显现超凡的天分——在某个老玻璃带来的浓厚危机感之下。 魔药学教授、斯莱特林院长斯拉格霍恩喜欢和有名气、有势力的人结交,他在霍格沃茨创办了鼻涕虫俱乐部,俱乐部的成员全是家庭背景显赫,或者具有非凡才能的年轻男女巫师,斯拉格霍恩总能从他的得意门生那里获得实惠和好处。 为了打动这位教授,汤姆花了很多心思收集这位院长的喜好,然后投其所好,终于得到了他的倾囊相授,短短两年就成为了魔药学领域的专业人士。 从此,他可以每次面不改色地喝光老玻璃招待他的任何加料饮料,为此他痴迷上了魔药学。 也正是因为这些经历,让汤姆偶然间了解到了魂器。 斯拉格霍恩一次谈话之中,透露了永生的秘密,激起了青年伏地魔心中的邪恶余念,正是斯拉格霍恩,告诉了伏地魔魂器的存在和作用。 这几乎是汤姆人之中的一大转折点。 假如没有那一份加了迷情剂的饮料,汤姆不会疯狂学习魔药学,也许不见得能够打动斯拉格霍恩,那么后者不会得意忘形讲述魂器,也就不会有七个魂器的二代黑魔王和他的食死徒…… 起因是一杯饮料,推手是两个人,可以说这两个人对此要负主要责任。 “主席,邓布利多教授让你晚上九点去他的办公室帮。” 一个斯莱特林学生进了休息室,给学生会主席带来了一个消息 “嘎嘣——” 牙齿几乎要咬碎了,汤姆铁青着脸,几乎要吃了面前的这个四年级斯莱特林学生。 “教授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被吓到的四年级斯莱特林学生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好,好像是说什么学生会事物,魔法部要求一些学生,去,去做个调查。” 说完,这个学生再也不敢多待,跌跌撞撞地就跑了出去,在拐角处摔倒了。 “该!死!” 愤怒的汤姆炸掉了休息室,然而很快就有人见到邓布利多教授带走了他…… 第三十七章入学测试 “道友,桔梗的状况越来越严重了。” 校长办公室之中,大阴阳师和林道祖对坐品茗,蒸腾的白色雾气,在杯口袅袅而上。 晴明面带忧色,他这次投影而来,其实不光是游玩,也是来求助的。 “剧情人物想要超脱,并非易事。” “更何况,桔梗又是某段时空内的主角之一,这固然带给她更多潜力,也是阻碍她修成真实的因素。” 晴明点点头,道: “桔梗她是在踏出关键那一步时,受到了同位体桔梗们的影响,获得了不属于她本人的识念与记忆,甚至因为她的特殊性,很多死去的桔梗以她为桥梁,彼此沟通起来……” “上次我撞见她化身为一尊黄泉巫女,身纳万万灵,走的是即身成就黄泉路的道路,都快赶上大半个扶桑地府了,整个扶桑的死灵都被吸引过来了……事后我不得不帮助她抚平暴动的灵潮,将她安置在幻想乡大结界内部,横断两界,这才没彻底失控。” “现在每隔几天,桔梗她就会融合部分他我记忆,接受死去的他我一生的修为和情感记忆……我能感受到,她渐渐在迷失了。” 长叹着气,大阴阳师也在苦恼着。 所谓同位体,又叫他我,非我之我,是一个人的另一种可能,理论上每个人都存在无限个可能性。 但是,实际上还是有穷尽的,只是相对来说庞大到难以穷尽。 “原本我与桔梗预算之中,是斩断与他我的联系,走上诸界唯一的道路。不想阴差阳错,桔梗她反而开始被动同化他我……这是我庙算有差,不能怨人。” 晴明直言自己的过失,并且列举了之后采取的手段,又接着道: “她现在这种过程,一旦开始就难以打断,只能期待她本人自行挣脱,那时兴许能够领悟到诸界唯一的境界,彻底超脱剧情的束缚。是以,这也不能算是一件完全的坏事。” “只是桔梗修行不过百年,即便算上前生身为翠子那一世,也不到两百年,我推算她最多可以容纳不超过二十个他我,超过这个数目就很危险了,而她已经逼近了界限。” “总之,道友,我想请你出手,哪怕不能根治,暂时缓一缓也是好的……她太累了。” 林正阳想了想,道: “我梦中世界,还缺一个引梦人,就让桔梗去一趟吧。” “黄粱一梦越千年,想来应该是足够了。” 晴明展颜一笑,道: “那就拜托了。” “你我一体,何必客气。” 大礼堂内,挤挤攘攘地,前来报道的新生站成几行,按照高矮排成长长的队列。 他们大多数都是十岁的,十一岁的孩子,少数有些大一些,也不超过十三岁。 最初一届,不招收旁听生,以及大龄学生。 这是发放录取通知书时就已经预先设定好的规则之一。 “校长,该你来主持入学测试了。” 带着眼睛的库洛里多,穿着裁剪合体的燕尾服,一本正经地走过来,手上捧着本厚厚的魔法书。 库洛里多之所以愿意来到这里,原因只是出于对异世界的知识的追求。 他看似是人,其实是另一片包含数以百计平行世界群落的世界抑制力,显现在人前的不过是特意降格制作的投影。 虽然如此,这个投影也具备巅峰时期身为库洛魔法使的他全部的力量,还有更胜一筹的知识,可以视为精通近乎所有领域魔法的法神——魔法神灵。 “第一次入学测试后,也不知道这里能够还留下多少人。” 说了这句话,库洛里多就让开身位,看着林正阳走上前去。 “肃静——” 洪亮的声音传遍大礼堂,带着好一丝威压,增强了这句话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视。 场面上为之一静,这些孩子们起码不敢继续大声喧哗了。 扫视了场上,大约有五六千人,林正阳开口继续说: “你们都是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并且顺利找到学校的入口,来到这里的新生——” “——截止此时,报道流程结结束,因为各种原因错失入学机会的人数,已经达到三分之一。” “但是——这不代表着你们已经成功入学!” “按照通知书的指示,找到学校的入口并且顺利来到这里,只是第步。这一步不限制外人帮助,但接下来,你们还需要独自面对一次入学测试。” “通过的,顺利入学,失败的,将被遣送回家。” “好,接下来,由我来主持这一次的测试,白教授,请你把准备好的香炉给我,谢谢。” 全身笼罩在一层黑纱之下的魔女,递上了一个半人高的古董香炉,又送上了一盒子长香。 将长香插入香炉之中,引火点燃,顿时,一阵青烟缓缓升起。 “现在,开始。” 场上的孩子梦突然都觉得好困,眼皮耷拉着,合上了双眼,竟是纷纷陷入了沉默。 他们在无形的力量影响下,站着进入了梦乡。 “香燃尽之前,凡是能够自己醒来都是,都算合格。” 点点头,这位东方的魔女静候在一旁,看护着新生。 又向着库洛里多交代了几句,林正阳离开了大礼堂。 走到外面,这里挂着一副画像,画上是阿基米德这个知名的数学家,只见他捧着一本《算经》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旁边还有一本翻开的《古汉语汉语词典》。 敲了敲画框,阿基米德没有反应。 林正阳随手甩出一小团电火花,打在画框上。 “谁?” 阿基米德抬眼看了看。 “校长,您有什么事情吗?我正在研究古中国的数学,没事不要打扰我。” “有事,请替我告知晴明,时间已经好了。” 林正阳没有在意阿基米德的怠慢,画像中的阿基米德来自于林正阳本人对历史上这个人物的印象。 他认为阿基米德就是一个痴迷数学的学者,那么阿基米德必然不懂得什么叫溜须拍马,任何打扰她算术的了都不会受他欢迎。 “好的,校长。” 老头子不情愿地离开画框,去通知别人。 第三十八章魔法部来人 每个画框,其实都是画中世界的门户,画中的人可以通过那个世界彼此串门,就跟真正地活着差不多。 这是一个只存在于画中的世界,也是时钟塔最初设计的防御之一。 毕竟总有一些奇特的魔法,可以绕过有形世界的限制,从别的层面上入侵。 画中世界既是防护也是反击的重要机制之一。 不久,阿基米德回到画框,继续他的研究。 晴明带着桔梗急匆匆地从旁边跑下来。 在学校内,不方便使用空间能力,那会引起防御魔法的排斥。 “准备好了,桔梗的自画像。” 他们来到准备好的仪式,在一间空教室里面。 桔梗的状况很不好,她必须时刻压抑着那不时飘散出的妖气,看起来这次她有点“吃撑了”,这次同化的一个他我,似乎夺取了九尾妖狐的妖力。 “现在我告诉你怎么做。” “要进入画中是世界,首先必须要特制的颜料,最好是魔力充裕的那些,绘制自己的自画像。现在你们两人,就是你们两个人的画像。注意,这个过程之中,要不断坚信画中世界的存在。” “最后,画完自画像,你还要在这一层画上,添加一扇门。这需要你注入自己的精神,媒介可以是血液,只需要一点点,涂成一扇门。” “最后,抓紧她的手,闭着眼睛,推开那扇门,就能进入画中界。” “画中世界和梦中界的区域有部分重叠的,任意一处都能进入梦中。嗯,你有一炷香的时间。” 晴明很快完成了仪式,推开了画上的门,拉着桔梗走入了画中。 画中世界,和现实世界几乎毫无区别,非常拟真,也许是因为这些画大多数都是真实度很高的缘故。 桔梗身上的妖气似乎受到了抑制,渐渐退隐了下去。 “快!” 拉着她一阵小跑,走到画中世界对应的校长办公室,晴明取出一个金色的小钥匙,打开门。 门后是一片黑暗,通向梦境的世界,沉眠者的国度。 “到了,一梦千年的节点。” “谢谢你,晴明。” 桔梗忽然开口。 “我陪你一起去梦里。” 抓住妻子的手,两人的身影渐渐被阴影吞没。 …… 一炷香燃尽,场上已经苏醒的学生都陆陆续续被两位教师用魔法牵引到一旁,被魔法阻止发出声响吵醒其他人,尽管陷入梦中轮回的的他们根本不是这点声音能够弄醒的。 通过考验的新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们在梦中轮回的见闻,魔法的神奇初次对他们揭开了面纱,这里的一切都是显得那么新奇。 “刚刚我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我梦见我叫做罗密欧,爱上了一个叫着朱丽叶的女士……” “我梦见我成为一条火龙,被一个小子用魔咒杀死了,天呐,太真实了!”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梦见我成为了百万富翁,结果一次投机失败,欠下了一大笔债,穷困潦倒,然后遇见了一个卖后悔药的老人。我吃了三次后悔药,三次都是失败的人生。” …… 种种梦境,各不相同,提前醒来的,必然是有所领悟,且有些潜力的。 这个测试主要是考验他们的领悟力,梦中轮回,只要能表现出一定的求知欲,学会一点有用的经验和知识,那么就会自行醒来。 “好了,时间到。” 真巧,有三个学生踩着点醒来,也被林正阳视为合格。 大袖一挥,无形的魔力绳索牵扯着他们,到一边站定。 “测验结束,合格者七百六十一人,剩余的人,统统遣返。” 话音刚落,大礼堂顿时一空,那些失败者都被传送出去。 半位面外面自然有政府的人,他们会负责到底。 “现在,欢迎你们,成为首届时钟塔新生。” 音乐响起,林中妖精们款款而来,送上准备好的食物。 这么多人每天光是食物,久足够吃垮一个学校的经费。 此刻,那些烧烤,肉类,汤类,还有甜点果品,都是难得一见的优质食材。 光是看到这些,就让人联想到疯狂燃烧的经费。 “请入座,开宴。” 在教师席位,吃完一顿丰盛的晚餐,林正阳在办公室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晚上好,校长,这么晚来打扰你,真是抱歉。” 来人是来自魔法部教育管理司的职员,名字叫做克里斯。 他有着一头棕褐色的卷发,身上带着点烟草味,一看就是经常抽烟。 “请坐,克里斯先生,信函里面有提及过时间,似乎你迟到了三个小时。” 变出一大碗牛奶,加上一罐蜂蜜水,还有一些做的很精致的小饼干,盛放在瓷盘上,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林正阳坐在沙发上,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哦,谢谢,真是,帮了大忙了。” 克里斯看起来似乎饿极了,他抓起饼干就吃,嚼了几下,噎住了,又灌下了一大杯热牛奶。 “霍格沃兹出了大乱子——” 他含糊不清地说,林正阳又添上了很多的饼干,还有一些汉堡。 “我被拖在那里,不能脱身。” “原本我是该带着那儿的转校生名单过来的。” 他又吃完了一盘点心,咬了一口汉堡。 “但是——职员办公室那里,发生了严重的大爆炸。” “有个学生,炸掉了霍格沃兹,逃了出去,打倒了三个人。” 克里斯继续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我当时在场,被一条咒语打中,太混乱呢,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魔咒,所有人都在恐慌。” “最后排查了很久,确定了那个逃逸的学生,是学生会主席,叫着汤姆里德尔,收拾局面浪费了我很多功夫。” 有趣,汤姆逃离了霍格沃兹,这是为什么呢? 林正阳看过各个版本的哈利波特,猜测着他这一反常行为的原因。 克里斯吃完最后一个汉堡,低声地笑着,凑过来说: “霍格沃兹的变形课教授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个老玻璃,他一向喜欢年轻可口的男孩子,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事后,我们怀疑……” 他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第三十九章进击的汤姆(4000字大章求推荐) 真不愧是《哈利波特与基佬》的世界啊! 原来汤姆成年后黑化的最大原因是基佬邓布利多的“关怀”吗? 这可真是符合英国的国情啊! “咳咳。” 清了清嗓子,林正阳转换了话题。 “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谈谈关于每年教育经费拨款的问题,要知道,维持这么大一个学校,每天都等于在燃烧钞票。” 克里斯也觉得不妥,他是有公务来的,于是他也换上了一副公式化的微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林校长,魔法部经过研究认定,您具备开设魔法学校的条件,并且相信您有足够的学识、素养,能教导出优秀的巫师。” 开办魔法学校,并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魔法部对此有过相关的评定程序,大致还是要看是那人实力如何,学识素养如何,不可能出现某些三流巫师随便办个补习班就自称魔法学校的可笑情况。 要知道,魔法学校考试合格发放的文凭,是在整个欧洲都通用的,这是以后求职的加分。 魔法部每年都会从霍格沃兹吸收新血,首先就是要最出色的巫师,那些证书最多的。 现在霍格沃兹出现重大危机,可见的未来一段时间将不能继续开办。 为了保证人才储备不至于断档,在解决霍格沃兹的麻烦之前,魔法部自然会将目光更多的转向别的地方。 比如,一个新的,有实力的魔法学校。 恰好,时钟塔不久之前建立,他的创办者在亚洲一带拥有广泛的声望,并且公认为是近百年来学术成就最高的巫师(修士)。 这令部长很感兴趣,于是特意吩咐了这次交流,主要的目的还是来表示魔法部的支持·····以及考察。 “我们与亚洲那里的巫师交流过,他们对您的推崇无以复加········不过我个人很好奇,您为什么不留在家乡开办学校呢?当然了,英国也是不错的地方。” 林正阳没有就这个问题发言,难道要告诉你这是个任务? “既然魔法部评定过我本人的水平有资格开设学校,那么我更想知道,魔法部愿意出多少钱?” “这个,我不负责这方面。” 克里斯有些尴尬,干笑着。 “那就请你为我带个信,就说时钟塔这里经费紧缺,即将倒闭,恳请——部里面尽快下放第一批教育拨款。” 林正阳的话又快又急促,看得克里斯先生有些呆了。 “还有,由于我们这里的学生数目比较多,学校的食物供应经费不足,需要部里支持一下···········” “等等,数目多?这里有多少学生?” 克里斯打断了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霍格沃兹每年招生也不过四五十人,平分到每个学院也才十几人,怎么也算不上太多吧? 他下意识地拿着霍格沃兹的标准来衡量时钟塔。 “啊,这个数字,我相想,好像是七百二十一位,假如我没记错的话。” “你说多少?” “七百六十一位。” “这不可能!你这是讹诈!” 克里斯出奇地愤怒了! “那就是八百位,就这么算吧。” “魔法部绝不会接受讹诈的!” 克里斯挥舞着手里的公文包,看上去他显得气坏了。 显然,按照霍格沃兹的教育体系,只有自我觉醒了魔力的小巫师才被允许入学,那么一年怎么也不可能达到这个数字的。 哪怕算上转校生,也远远打不到这个数字。 “别着急,请听我慢慢给你讲述其中的缘故。” 林正阳依然很有礼貌地说。 “我倒是想听听你的解释。” 时钟塔招生已经开始,很快它的不同寻常就会被外界注意到的。 毕竟在巫师总人数不超过一万的不列颠,突然冒出七百多位巫师,这不是一件可以忽视的小事。 “是这样的,我们在现代魔法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延伸,发现了魔术回路的奥秘,并发现每个人身上都有这种闭合的魔术回路。只要找到合理的办法开启它,那么人人都能觉醒魔力成为巫师。” “基于这个理论,我们进一步探索魔力的奥秘,发展了一系列开创性的全新魔法,我们称之为时钟塔魔-魔法体系,将大大地改变人们对于魔法的固有认知。” “以高等数学,物理学,进行演算,我们发展了奥术;古老的血脉魔法,在外面的教授手上焕发新生,恢复了埋藏在历史之最的血脉术士传承;魔网的发现、继承与恢复,我们研究出了利用魔网施法的方法,由此出现法师学派;来自沙漠的贤者,为我们带来了星象的启示,另一个失落的魔法文明,带来了新的创意·············” 林教授施展教化之术,口吐莲花,无形之中入侵可怜的魔法部职员的心灵,不知不觉间编织了一张大网,将这条可怜的小鱼儿捕获。 等到这一波洗脑神术过后,眼前这人就会成为时钟塔的坚定支持者,作为时钟塔的内线,源源不断地把魔法部的消息传递过来。 “克里斯,你愿意加入到我们吗?” “我愿意!” “你愿意投身这伟大的事业,推动魔法世界的变革,并且为此不惜抛妻弃子、朋友反目吗?” “我愿意!” “你愿意为了全世界的利益,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教育拨款吗?” “所有的拨款都应该属于时钟塔!霍格沃兹必须关闭!落后的教育方式必须改革!” 克里斯站起身来,激动地挥舞着双手。 “我们必将胜利!为了伟大的事业!革命!革命!”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又成功度化了一个···········” 林正阳淡漠地看着。 克里斯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最近时钟塔附近窥伺的人越来越多了啊·······” ·············· 月光照耀着海面,天上零星地点缀着几颗星辰,带着寒冷的微风轻轻吹拂着。 一块露出海面的巨大黑色岩石后,是一个陡峭的悬崖,直落而下,黑糊糊地看不清。 在这里可以听见海浪吹拂的声音,闻到大海的气息。 这是一处不怎么景气的海边小镇附近,比较偏僻的所在。 汤姆幼年时期,被政府开设的福利院收养,那家福利院,每年都会组织几次外出游玩。 以政府的拨款经费,这里已经算是不错的游玩地点了。 当时,就在这里,年幼的汤姆遇到了他的初恋——那是一个郁金香一般高雅、美丽的姑娘。 因此,这个地点被他格外珍视。 他将自己懂得的古代魔法,用书写古代魔法文字的方式,一点点铭刻在其上。 同时,这里也是他的一处实验室,进行各种危险的黑魔法研究。 受伤之后,他第一时间甩掉了老玻璃的人手,躲到了这里。 他相信那个老家伙暂时不能亲自过来追踪他,因为他离开时特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尤其是魔法部的官员也在场。 这里的入口相当隐蔽,同时还有强大的反侦测魔法,即使是邓布利多这样的巫师也难以轻易追踪。 再加上霍格沃兹本身的烂摊子,那只蛇怪被汤姆吩咐着隐藏了起来,没准以后还会用得到。 邓布利多必须待在学校处理一系列复杂的手续,不能为难一个打算转学的学生——在相当数目的学生选择了转校去别的魔法学校时。 “该死的邓布利多··········” 男孩倒抽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给自己敷上一贴奇怪的半凝固状态魔药。 他依靠在石洞的角落里面,左臂有一块奇怪的焦黑状伤疤,一直在流血,那是在搏斗时挡下一个魔咒造成的。 给伤口上药并不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尤其是这份魔药似乎不是那么对症。 但没有办法,他现在只能留在这个早年布置过古代魔法的地方,这能保证他不会再落入那个老玻璃的手中。 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蛇类的嘶嘶声,一股黑色的烟雾从伤口接触处盘旋而起,形成骷髅头、吐着毒牙的小蛇,好似是活着的一般,烟雾扭动着,不久缓缓散去。 这是一个巧妙的魔法,是汤姆在魔药学上的经典之作。 效果出奇地好,烟气彻底消失,带走了魔咒造成的伤痕,只是在左小臂上留下了一个吐着尖牙的蛇和骷髅头的标志纹身。 “我会保留这个痕迹的,邓布利多··········我一定永远记住你给我的,将来必将十倍报答。” 男孩俊秀的脸上,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阴郁,还有煞气,这使得他看起来有些像是一条毒蛇。 “离开了霍格沃兹,我该去哪里呢?” 欧洲三大名校,英国的霍格沃茨、法国的布斯巴顿与北欧的德姆斯特朗,现在霍格沃兹面临停校,他的很多同学已经办理了转校,去往了另外两家。 但对于没有家族没有关系的汤姆来说,想转校到后面两所学校,不能说毫无希望,但显然短期内不太容易。 “听闻世界上一共有十一所名校,但英国境内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魔法界实在是太封闭了。仅仅只知道名字是不可能找到的,魔法学校都是一个地区魔法部的重点关注区域,任何形迹可疑的巫师都会被当做凶徒逮捕,更别说各个地区的相互封闭,导致我现在连他们的招生标准都不清楚。” 不是第一次,汤姆如此痛恨魔法界的封闭、排外,以及消息闭塞。 “难道我要从此放弃魔法,像一个麻瓜一样生活,打拼十年二十年,成为英伦上流社会的渣滓?” 他这样想着,无意识地在原地徘徊者,岩洞里面回想着他的脚步声。 洞内没有照明,只有一些空洞照进来的月光,显得有些阴暗,但这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阴影之中反而让他如鱼得水。 他在这个年纪,就拥有了寻常成年巫师才能掌握的高深魔法,但这都是基于霍格沃兹浩瀚的藏书量、教授们的独门传授、禁书区那些珍贵而秘藏的魔法书,以及他本人勤奋而不懈的努力,最后才是所谓的天分。 但现在,他离开了霍格沃兹,将很难接触到更加深奥的魔法知识。 毕竟,除了霍格沃兹这种魔法学校,还有谁会将自己的魔法传授给别人呢? 在魔法界,每一个魔法,都是珍贵的。 书店里面出售的魔法书不光售价昂贵,而且通常是被魔法部阉割过的删节版,即使这样,也很难找到有价值的。 那些真正有价值的魔法书,都被牢牢把控着,绝不会轻易流入市场。 要想获取高深的魔法知识,要么加入那些家族,要么给魔法部卖命,两者都不选的就只能混迹灰色领域,与黑巫师打交道了。 “我首先需要一个工作,记得斜角巷的那家店很出名,我想那里也许缺少一个店员。” 他曾经接触过博金博克,那里可以搞到不少高深的魔法书,黑魔法道具,甚至还有魔法部明文禁止的龙蛋。 在那里工作,一定能够学习到更多的魔法知识,这才是他的目的。 就在汤姆仔细思考下一步的人生规划时,他听到了奇怪的“哔啵哔啵”声,就好像是很多气泡同时破裂的声音。 “谁?” 汤姆握紧了手中的魔杖,贴着岩壁、矮着身子,慢慢靠近过去。 “会不会是家养小精灵?或者别的什么魔法生物?” 汤姆在心里揣测着。 这里的魔法大多数是针对的人类巫师,对于家养小精灵的幻影移形暂时无能为力。 因为很多神奇生物的魔法运行方式跟人类有细微的差别,这使得很多针对人类开发的限制魔法对他们难以生效。 最典型的就是霍格沃兹的保护措施禁止幻影移形,但家养小精灵依然能够自由做到这一点。 等到了入口大厅处,这里被开凿出了一个简易的平台。 在这里,他看到一个年轻人,穿着东方的服饰,倒在那里昏迷不醒。 第四十章未来人 谨慎地挥了挥魔杖,汤姆给这人加上了“闭耳塞听”、“统统石化”、“速速禁锢”、“锁舌封喉”,以确保安全。 随后,他仔细检查了这个人,没有魔杖,只有胸前挂着一个玉牌,上面写着“夏阁”两个弯弯曲曲的繁体字。 “看起来好像是东方的文字··········” 可惜霍格沃兹并没有开设语言课,汤姆看不懂这个。 “这人好像是东方人,没有魔杖,不是欧洲的巫师,大概是来自别的区域。” 事实上,魔杖也不是在所有的地方都流行,尽管欧洲巫师是这样。 在别的地方,有用手指配合手势施法的,也有用很多道具施法的,身上挂满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魔法道具,出现一个不用魔杖的巫师不算稀奇。 “他是怎么绕过我的魔法限制,跑到这里的?” 汤姆检查了下岩洞内的魔法,没有被入侵的迹象。 “这就有趣了··········” 谁也不知道汤姆的想法。 半身笼罩在黑暗中,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不久以后,昏迷的男子渐渐醒了过来。 “唔……” 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撑着冰凉的石面,小口地喘着气。 “太一号自检中,1%,2%,7%··········99%,100%,自检完毕。” “功能完好,使用者身体状况受损中,轻伤,记忆丢失,启动备用程序。” “链接魔网中·······证书失效,魔网拒绝访问,转入卫星网络········” “接入成功,已同步当前时间点,公元1942年11月11日上午7时12分,欢迎使用太一号,时钟塔魔术协会出品,版权所在,仿冒必究。” 悦耳的女声让男生一阵激灵,好似想起了什么。 “不——” 他的话被不知名的存在无视了。 “记忆备份接驳成功,数据灵魂终端传输器运行良好,记忆重启成功。” 没有去理会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信息,男子倒下了,他本来就很虚弱。 “欢迎回来,时钟塔冠位指定大魔术师夏阁殿下。” 好似脑子里面突然涌进来大量的无形的东西,冰凉彻骨的,浑身都在发抖,他蜷缩着,干呕着。 记忆传输并不是个很舒服的感受,等于一下子把你全部的记忆重启了,甚至回想起小时候那些遗忘的事情,有需求的话就可以精确到每一毫秒。 “我回来了,这个时间点,现在这个世界还是安全的。” 他恢复了一些,在周围看了下,这里是个潮湿的岩洞,看起来似乎是被人开凿的,留有魔法的痕迹。 “果然,如我所料不差,这个地方是这段时期臭名周助的黑巫师伏地魔的藏身之所。” 他注意到自己身上丢了一块玉牌,那是他出生时父亲给他定做的魔法饰品,能起到辟邪的作用,可以有效驱逐黑暗生物。 “看起来,他似乎搜走了我的东西。” 男子冷笑了一声,随手从虚空之中取出几件干爽的新衣服,换了上去。 “这个时候的魔法啊········原始、粗糙、不精确,听说就连那个霍格沃兹的什么最伟大白巫师也不懂数学。” “不懂高等数学,怎么学习魔法?没有给整个宇宙建模的计算力,凭什么踏出根源之路,点燃奥术之火?一群原始大猩猩。” 他很反感自己身上的限制魔法,对方用了几个在这个时候比较流行的魔法,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太一号的正常运转。 “一切魔法,来源于意志,而意志归根到底是思维,思维就是存在,就是一切神秘的源泉。” “只要我的思维并未停止,我的最终变量就不会消失,任何人都不能剥夺我的施法能力。” 他赤着双足,走在岩洞里,但没有接触到湿滑的地面。 一层坚韧而有单薄至不可思议的透明薄膜,覆盖在他的体表。 这是至净水结界衣。 经过魔法能量的多次变形改变,结合时钟塔尖端炼金术、附魔术,赋予了普通的水轻便、坚韧、隔离、过滤、防御、预警、消毒等等多种效果之后,成为了一种非常方便的能力,出身时钟塔的学生都会被赠与一件,非常珍贵。 同时这层薄膜对于绝大多数已知的魔法伤害也有很强的阻挡效果,即使被击穿了也会自行愈合。 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哪怕在他昏睡时,这层防护也不会消失。 它是具备智能的,懂得隐藏,一切以保护主人为第一优先。 这是汤姆里德尔没有发现的原因。 “预定时间点抵达后,偏差还不到三个基数,五位魔法使对高维宇宙的猜想基本成立,这个世界确实存在至少十个维度。” 他毫不在意地走过前厅,路过几个房间,汤姆设置的保护魔法被他视若无物。 “等回去后我一定要求加薪,这种旅程太不舒服了,要不是为了张秋·······我才不会来这受罪!” 到了一个黑曜石的大门,这个是这里保密措施最严格的地方。 “好吧,这个魔法确实不错,那就只能··········” 他的手中光芒闪现,一把闪光的粉末洒出,接触到这种银光闪闪的粉末之后,门就悄无声地打开了。 “开门粉尘,韦斯莱把戏店,百年老店,十个英镑一桶,你值得拥有。” “像这种魔法,在这个时代还算得上不错,可到了2017年,连小孩子的玩具都能破解它。” 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男人昂然踏步其中,毫不畏惧可能存在的陷阱。 “阿瓦达索命!” 迎面就是一道手腕粗细的绿油油的光芒,其中充斥着施法者本人强烈地负面情绪。 然而,毫无用处,它在半路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就好像根本没有出现过。 “昏昏倒地!”“障碍重重!”“霹雳爆炸!”“历火熊熊!” 汤姆的施法速度相当快速,一秒钟就同时释放了多个魔咒,同时从多个角度瞄准,锁定了来人可能的躲避路线。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所有的魔咒统统消失,甚至汤姆连它们怎么消失都不知道。 “你拿了我的东西。” 玉牌闪烁着灵光,挣开了魔法的束缚,从一个黑色的大木箱子里面冲出。 “汤姆·里德尔,我听说过你,一个臭名昭著的黑巫师,不自量力地挑衅时钟塔········” 他饶有兴趣地走过来,瞧着汤姆的脸色。 “你被载入史册了,史上·········最自不量力的黑巫师,当然,你现在还不是那个后来的你。” “不过,作为你挑衅我的代价,我给你留个记号吧?” 汤姆被无形的手抓住,在空中挣扎着,他的魔杖在刚才脱手飞出,被他自己的一个缴械咒击飞了。 “听说你在后世变成了没有鼻子的丑陋模样,谁知道是我做的呢?” 汤姆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鼻子不见了,他曾经引得女巫们尖叫的容貌彻底完蛋············ 他终于成为了·······伏地魔的模样。 “果然,念头通达了。” 他放下了对于汤姆的控制,后者掉在地上,低声地吼着: “你是谁?到底为什么?” “我是谁?我是夏阁,你不是偷走了我的玉牌吗?那是小篆和甲骨文书写的,我的名字。” 夏阁冷漠地笑着。 “至于为什么?因为你冒犯了我!” “你该庆幸,你好歹是我知道的黑巫师,所以我不能轻易地在这里杀掉你——这会引起时空的畸变点,导致那条该死的时光龙找到这里。”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 汤姆觉得很冤枉。 人在家中坐,灾祸上门来。 明明是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说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句子,接着就开始攻击他,最重要的是,从头到尾,这个人的魔法他都完全不能理解。 就好像是小学加减乘除都没学好,就去听复变函数的演算一样,完全理解不能。 “我知道,你听不懂。” 夏阁继续说道,毫不在意自己都透露了什么。 “魔网贯穿真实与虚幻,五大魔法使收束时间线,所谓过去现在和未来,对于他们而言并无分别。” “即便有人修改了历史,也会因为时间线的收束回到原轨道,这是难以逆转的力量——除非有谁能够胜过五位魔法使。” 这些话,听到汤姆的耳朵里,完全是一团乱麻,一堆莫名其妙的句子。 “南瓜、冰镇汽水,十三年,有陨石?” 他轻声复述了一遍。 汤姆开始怀疑对面这个人,是某个研究黑魔法导致精神失常的疯子。 不过,就算是疯子,那也是有强大力量的疯子。 甚至,汤姆可以说,他比邓布利多还要可怕几分。 “我没有南瓜和汽水,也没有陨石·······” 夏阁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在说什么?” 汤姆勉强自己挤出个僵硬的笑容,摊开手,试图说服对方: “或许有些误会,我是说,我们本来没有冲突。瞧,你也没有损失什么,不是吗?” 夏阁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不约地看向了他,这次再也没有交谈的兴趣了。 汤姆失去了意识,同时消失的还有这一段记忆。 “太一,这个是怎么回事?我不记得还有什么条例是我没有看过的。” “尊敬的殿下,您刚才所说的话,可能会影响到历史的正常运转,所以我对此进行了屏蔽,他所听到的都是毫无意义的词句。” “这是《时间旅行指南》明文规定的条例,参见第三百七十六条和七百五十四条,在这种情况下,个人光脑有必要进行必要的举措,以防止产生严重的时间错乱现象。” “您方才的举动,可能会导致19世纪现代魔法历史大事件的改变,包括但不限于导致未来的您不能入学时钟塔·······” 夏阁耐心地听着个人光脑的絮絮叨叨,直到它说完最后一个词,这才不耐烦地清理了这个岩洞。 抹去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夏阁离开了这里。 “真是让我失望,本以为敢于向时钟塔叫板的最后一个黑巫师领袖,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 “这很正常,先生,时代在不断进步,魔法也在不断革新之中,越是后期越是完善。” “从最初的巫师即兴使用魔力,到魔咒的发明,再到魔杖的出现,接着是魔术刻印的进步,中间经历了相当漫长的时间,这是一个渐进的演变过程。” “在这个时代,巫师还是少数人的专利,绝大多数人都被认为是不具备那种天赋的麻瓜,只有伟大的时钟塔之主,与他的五位好友,创造性地提出了魔术回路理论,发明了魔术刻印,使得人人都能有机会学习这门学问。” 夏阁穿梭在镜面世界,这是一个临时构造出来的镜面世界,他在其中可以进行旅行,等出现在现实之后这里就会销毁。 这种旅行方式在后期成为了主流,因为足够安全可靠,而且迅速。 “巫师这种职业,简直就是一群大猩猩,脑子里都是纯血、混血、麻瓜,总共才多少人口还不肯消停,跟一群内斗的猩猩有什么区别。” “按照陈教授在快讯上的观点,他们属于血统论的极端拥护者,这严重阻碍了魔法的扩散。” “巫师们明知道没有可靠依据证明我们也能学习魔法,于是就炮制了一种血统论,来试图欺骗自己也欺骗他人,可惜·········麻瓜,他们是这么称呼不懂魔法的人的,麻瓜之中总是会诞生巫师,这其实从根本上否定了所谓的血统论。” “然后,对于麻瓜巫师的歧视、排斥、打压层出不穷,这更进一步地内耗,更是拖累了他们的进步。” “然后,他们被魔术师取代了,新兴的施法体系,碾压了他们,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几乎不在一个层面上啊!” “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已经到了。” 镜面世界破碎成无数细碎的光点,夏阁出现在一片荒野之中。 第四十一章四维隐身 “这个时间点,陈教授出现了吗?” “陈攀教授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到达时钟塔任教,他首次出现在公众场合是在时钟塔魔术协会成立时,以特邀观众身份加入协会。” “可惜了,我还打算见见这个时代的陈教授呢!” 夏阁有些失望。 他来到这个时间点,是有任务的,必须要保证某些事件不出现意外。 时间线收束,顾名思义,相当于否定掉对自己不利的可能性,让最后结果永远导向某个大致的方向。 比如,某个大事件的发生,会引发后世的变革,改变整个世界。 但是,未来有很多可能性,这件事情也许会因为各种因素,从而不发生。 你要确定这件事情,使其必然发生,就必须要收束时间线,否定掉一些不利的因素,让那些可能发生的时间线消失,或者变成相对不存在,或者让其发生的概率为0········· 总之,就是相当于收束一团线条,让世界往一个大致的方向运转,不至于太离谱。 收束这团线条的方向,让所有的线条大体上方向一致,就是所谓的时间线收束,也是所谓的岁月长河。 “时间旅行原则,第三条,小事可改,大势不可改!我猜违反这条原则的都被魔法使们抹杀了存在,肯定有人这么尝试过。” 这里有很多巫师,他们的帐篷是隐形的,外面还加了伪装魔法。 整个营地设在荒地上,从外面看去这里只是一堆野草和石头。 “这里有对敌陷阱,驱散麻瓜、还有几种我没听过的预警魔法。” 夏阁就在营地的一角,站在一个帐篷前,仔细地观察着魔法的痕迹。 “太一,记录这些场景,回去后我要就此课题做个小论文,关于巫师们在外露营常用的魔法解析。” 肉眼无法察觉的光,一闪而过,由于能量辐射相当微弱,巫师们那粗陋的魔法根本毫无察觉。 这是个人光脑的扫描功能,专门为各种魔法进行数学建模,只需要很简单一次透射,这个帐篷上面的所有魔法的数据就被收集完毕。 “我看看,这些魔法的模型·········太原始了,大部分能量都被浪费了,以这种能量衰减速度判断,不到四个小时就要彻底失效,这低下的能力运用效率。” “太一,将我刚才的话,记录下来,接下来,全程记录,这是我的论文素材。” “好的,先生,祝您事业顺利。” 夏阁一一走遍了这个营地,记录下每一个营地上布置的保护魔法。 他在这里走来走去,营地内的巫师却对他视而不见婷听而不闻。 “瞧,这个应该是这个时期典型的黑巫师了,似乎是非洲那边的,带着动物牙齿的挂坠,据说这些粗糙的魔法物品可以辅助施法。” 镜头来了个特写,那个躺在地上哼着小曲的非洲巫师,光着身子,满身酒气,似乎喝了不少酒。 他的脖子上围了一圈牙齿项链,都是神奇生物的牙齿,经过打磨去掉了尖锐的棱角。 “这些项链上面,有许多微雕,我们放大十倍、百倍,能够看到很多细小的文字,这是古代魔文。” “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下,古代魔法非常繁琐,很多咒语要咏唱几十秒,用的就是古代魔文,后来巫师们简化的近代魔法,其咒语发音和字意和古代魔文版本相差甚远。从这一点可以判断,巫师们在古代魔法的基础上进行了相当多的改良,这一点值得肯定。” 镜头转向夏阁,他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但是巫师毕竟先天不足,不能跟魔术师相提并论。” “巫师们从未发现过魔法生成的原因和其中蕴含的原理,他们的魔法不过是在反复的、枯燥的尝试之中,将正确的那一种规律记录下来,并加以使用、改良。” “最初的时候,巫师们甚至还有各种古怪的施法仪式和材料,经常可以看到一个巫师扔出魔法生物的粪便,原地吐口水,接着挥动魔杖画圆圈,最后放出一个清理咒。” “这看似好笑,其实是因为这个巫师最初实验魔咒时,发现的唯一一个成功案例,当时他就是这么做的,这种做法被他认为是必要的手续。直到巫师学校出现过,这些魔咒才被去掉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不必以的繁琐步骤” “从这里可以看出巫师们的魔法,其来源充满了各种经验主义、神秘主义,这导致新魔法的诞生充满了随机性,并且异常危险。” 夏阁调出数据库,检索了长达十二万条记录,又删掉了绝大多数,留下了三十条具备代表性的案例。 “在这里,我附加了三十个代表案例,充分说明经验主义者试验新魔法的危险性,比如这个试验魔咒吹跑了整个小镇,导致8300多人不知所踪的,还有把自己变成半人半蛇的,脑袋搬家的,炸掉房子的········” 就在夏阁对着镜头摆姿势时,边上一个人影闯进来,从夏阁的身体里面直接穿透过去,就好像夏阁只是个幻像。 “哦,这是我新开发的四维隐身,别看他从我所在的地方穿过,其实在四维空间之中,我们的坐标还有相当远的距离。” 他很满意自己的新魔法,并且乐于分享这个魔法的原理。 在他所在的时空,每时每刻都有新的魔法被开发出来,除了少数具备太大影响力和破坏力的魔法受到限制,其他的基本都不存在太大保密。 “这个魔法的要点在于高维空间理论,理论上认为宇宙最起码具备十个维度,而我们的肉眼只能观察到三维,因此我们属于三维生物。” “我使自己藏身在四维的空间之中,实际上同时可以存在复数个完全相同的空间,但从三维坐标上看是完全重合的,具体原理解析请看附件00001、00127、04099还有09735,我在其中做了详细推导,相关数据模型请看01998号文件。” 第四十二章贫穷的王冠级魔术师 “在人类存在于这片星球上的过去几百万年内,魔法一直扮演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是早期人们探索和认识世界的三条道路之一。其他两条道路分别为科学与宗教。” “其中魔法与宗教一直纠缠紧密、不可分割。正如em巴特勒在他的著作《巫术仪式》(1949年)之中提到:如果没有巫术和魔法奠基,根本就不可能产生宗教;同样,没有宗教中的一些根源,巫术和魔法也不会被赋予重要的意义。” “尽管这个作者在当时是属于麻瓜一列,但不得不说他的话很有道理——事实上,早期的宗教背后,都站着巫师,例如著名的基督教,其历代教皇之中,已经被确认是巫师或者巫师后人的就多达十七位。” “除了巫师创造的宗教之外,其他的宗教来源不一,有神奇生物的原始崇拜,有域外来客被视为神灵。” “在2017年9月中旬,时钟塔宗教管理局解开埃及《亡灵书》蕴藏的密码,确认古埃及神系来源于域外世界,属于能够进行位面旅行的强大生物。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正在与我们魔术协会交战的古音多文明,又叫做母河系文明,同样也是一种域外来客。他们无疑是高度智能、极端凶残,并且异常狡诈的!” “我以王冠的名义再次呼吁,小心警惕你的身边人,古音多文明擅长使用时空母河的力量,将凝聚魂种的灵魂转生到本地居民身上,悄无声息地完成夺舍重生!再次重申一句,不要以为有了魔网就能万事大吉!魔网的确可以阻拦古音多三魂种以上的灵魂无法侵入,但对于力量在此之下的弱小灵魂拦截率只能占到99.7%!” “时空母河的力量层级极为高等,目前魔术协会对此知之甚少,初步猜测是一个横跨多元宇宙的构架实体,具备难以忖度的伟力,流经我们所在世界的很可能只是这条时空之河的一条细微的支脉。” “古音多文明具备利用这种高等力量在不同世界进行灵魂之旅的技术,目前暂时无法找到百分百免疫对方这项夺舍技术的方法。” “正确应对夺舍的办法就是成为职业者!” 夏阁对着镜头,严肃地喊着: “职业魔术师,但凡是通过考核合格的,哪怕只是位阶为末子(frame),面临魔王级以下的灵魂夺舍,最少也能抵抗起码72秒钟,佩戴有灵魂抵抗增强方面道具的,更是能延长到两分钟以上,这段时间完全足够启动魔术刻印预存的各种防御魔法和示警魔法,我们协会的快速反应小组会立即瞬移赶到拯救你!” “选择骑士道路,对于灵魂层面的抗性稍微差一些,但移植了血脉之后会对此类夺舍抗性提升;但出人意料的是,骑士因为长久的磨练意志力,在进阶为大骑士之后反而能够有限地反同化部分魂种,目前对此类现象尚在研究之中。” “关于古音多文明魂种相关知识、以及魂种等级层次、夺舍原理及预防,在本次解说相关的链接可以下载,每次下载只需要17.99积分,逢年过节还可以打九折,亲,这么划算,还不快去下载?” 录到了最后一段,夏阁又忍不住给自己的学术论文打了个广告。 “总算录完这段了,张秋给我设计的广告词,实在是太羞耻了,我都不敢念出来。” “想我堂堂是时钟塔认证王冠位魔术师,居然要为了提高一点下载量在这里打广告,简直一点点威严都没有了··········” 夏阁沮丧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使得它们尽可能看起来顺眼一点。 “宿主,由于你经常毫无节制地贷款购物,目前已经负债接近120亿,根据现有利率计算,若不能在三个月内换上40亿,你很可能会陷入无休止的债务纠纷·······” 太一冷静地在心底列举了清单,上面都是各种珍稀的宝物,包括但不限于古音多术士遗物日记本、古音多秘宝鼻烟壶、云龙高等神性能量精华、无色魂种十份、凤凰死卵、自律反应人偶制作工艺········· 夏阁的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在链接中回复: “这,这都是为了,研究,对,是研究·········” 太一号智能并不想说话,并且贴出了更长的一份清单。 夏阁的脸腾的一下子红透了。 “怎么还保存着这份清单啊,我不是已经删除了吗?” “快点,快点删掉啊!” 太一号默默地飘过一句: “先生,这是您出发三个自然日之前,时钟塔公立银行给你发来的特别警告,你被催款了~” “也就是说,您身为王冠级别魔术师的信用额度也被用光,下个月开始所有的收入都会被强制执行还款,直到您还清债务为止~” “怎么会这样快的·········” 夏阁仿佛受到致命一击,做出失意体前屈,再起不能。 “那是因为上次您炸了协会的豪华炼金术工房,还有投掷积分为张秋小姐购买礼物,最后是准备屠龙武器············一共是14亿7269万多。” “假如您能够猎杀那条时光龙成功,除了可以抵消全部债务,还可以套现200亿以上,然而您失败了~现在您就不得不考虑本次旅行结束后如何应对催债公司派出的谈判专家团队了。” “当然,考虑到您的强大武力值,对方可以会配齐一个标准作战大队的武装部队,在三位冠位魔术师的带队下,构建大型战斗结界封锁你所在的区域,我劝您最好做好战斗准备··········趁着在这个时间点,向几位陛下求助也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夏阁号沉默··········· “这不能全怪我吧?谁能想到那条该死的时光龙是古音多魔王转生体!要不是这样我会失败吗?” “这句话您可以留着给讨债公司的谈判专家说,也许他们会给您减免掉部分债务?” 第四十三章白子熙 夕阳的余晖照在营帐上,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 等候了一天一夜的黑巫师们,终于等到了机会。 空气中显现出涟漪,那是光线被扭曲的现象。 根据他们从内线手里得到的情报,时钟塔具备超大型的魔法结界,除了学校开学放假之外,只有有人外出采购时才会开放,这里就是进出口之一。 “准备好,时钟塔的人就要出来采购了!” 一个领头的巫师小声地交代着计划。 “等会儿,莱斯你带人先布置反幻影移形咒,柯林顿你带两个人堵住后面,我带人从侧面绕过去。” “注意,一定要同时,我就不发信号了,看到我冲出去就一起动手!” “记得一定要快!干净利落!拿到头发就喝下复方汤剂,带着钥匙混进去。” “现在,拿好这个。” 他拿出来几张小纸条。 “老规矩,我们用这个纸条传递消息。” 附加了特殊变形咒的纸条,在其中一块上写字,其它的都会显现出来同样的字迹。 字条的通信能力会受到施展这个魔法的巫师本人的魔力水平限制,局限性很大。 “注意,纸条距离不能超过一百英里,那会导致我的魔力不足,效果很差。” 一只白净的纤细手掌伸了过来,领头人随意地给出一张多余的纸条。 他的身上这种纸条还有多余的。 “为什么不用金币做标记呢?纸条实在是太容易损坏了。” “那是因为经常有蠢货把假的金加隆当成真的金币给花掉了!” 领头人不耐烦地回答着。 “我知道字条容易弄坏,所以每个人都可以多拿几张,反正我们这次只是潜入,不会耽误太久,我加在纸条上的魔法足够支持48个小时,肯定够用了。” “事实上——” 他顿了顿,想了下。 “一切顺利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在三个小时内完成任务。” 最后,他又加了一句: “虽然大家都是老伙计了,但是我还是要多嘴一句。一切以我们的安全为主,必要时任务可以放弃。区区5000金加隆可不值得去卖命。” 说完,他笑了起来。 渐渐地,他的笑容僵硬起来。 因为,他的老伙计们,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一起笑一笑,缓解面临任务的压力。 他们都保持着原地一动不动的姿势,好似石化了一般。 “你们·······怎么了?” 领头的巫师额间带着点点汗珠,他故作镇定地说着话。 他的伙计们,看起来不太对劲。 “我想,你不该这么迟钝才对。” 一个难以形容的女声响起,很好听。 从刚才开始,就只有他和这个女声的主人在交谈。 但诡异的是,他居然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对。 这代表着对方有干扰他正常思维的能力。 还有瞬间让十几个精锐的“猎手”失去反抗能力的手段。 评估了敌我双方的战斗力,他识相地·········怂了! 领头的巫师不敢再动。 “你很聪明,不像是那些热血上头的莽夫,难怪你的团伙儿能活跃十几年。” 勉强地笑了笑,双手竖起,缓缓转过身去,领头人看到的是一袭白裙。 手提着琉璃八角宫灯的女子,胸前别着一只枯萎的栀子花,柔顺的乌黑长发如同瀑布般垂落到腰间,简单地用红绳系着。 “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吧,你不会想知道隐瞒的后果的。” 这个女子温婉地笑着,但对面却好似看到了洪荒猛兽一般,几乎站不住脚了。 “这家伙肯定不是人类,肯定是某种恐怖的神奇生物变形的!该死,比火龙都要可怕,怎么还有这种神奇生物活在世上?他们难道不都是应该早就在万年前绝种了嘛!” 这个领头的巫师不敢隐瞒,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本来就是一个盗猎集团,专门狩猎各种珍惜神奇生物牟取暴利。 这次过来时钟塔,是接到了一个委托,价值5000金加隆,任务目标就是弄到时钟塔这期新生的名单。 本来他们评估了一下情报,认为一家新建立的魔法学校应该潜入的难度不大。 白子熙百无聊赖地,低头玩着手绢,听着这个可怜的巫师说话。 “大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那个委托人用了伪装,而且很难跟踪,我只是查到他与布莱克家族有关,别的就不清楚了。” 点头哈腰着,这个巫师陪着笑脸,希冀能有个好结果。 他们只是求财,可不是来送命的。 在魔法界,毕竟还是要看实力,不同于麻瓜社会,这里的强大巫师是真的有一人敌国的实力的。 懂得保护自己,是每个盗猎团伙都要学习的第一课。 无疑,这个家伙是深刻理解的。 “来,注视着我的眼睛。” 白子熙终于抬起头来,拿正眼望来,那一双幽深的眸子,似乎带着别样的吸引力。 心里暗暗叫苦,但这个巫师还是老实地遵从了。 半晌后,满意的白子熙放过了这个嘴角留着口水、双目无神的家伙,把他们打包都丢到了一架无人驾驶的青铜马车上。 马车是全封闭的,里面的空间远比想象之中大,十几个人和他们的东西都装进去也毫不费力。 接着,这架马车就自行驾驶起来,缓缓加速,冲入半空之中一个莫名出现的紫黑色漩涡,消失不见。 “又收拾了一批不怀好意的人,这次还有校内的学生串联,真是不得清净,恼人得狠!” 哀叹了一声,白子熙继续提着八角琉璃宫灯,灯中泛着幽幽的紫色光芒。 在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队面色苍白的人影,仔细一看,都是裁剪的纸人。 黑压压的云朵遮盖住了天空,再无星光与月光。 在这样的无光之夜里,提灯而行的白衣女子,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后面跟着一队队纸人,别提多渗人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那回荡在旷野之中的歌谣,低吟、婉转、催人泪下,带着些令人痴迷的魔力。 站在远处,就能看到,不时就有从各个地方跌跌撞撞都出来的巫师,加入到纸人的队伍里,一起上路。 第四十四章第一次接触 “大家都看到了吧?” “这就是时钟塔十三大神秘校园传说之一,黄泉引路人,传闻她是一位白裙女子,提着宫灯,身后跟着纸人,会唱着根本听不懂的送葬曲,但凡被她吸引住的,都会无法控制自己一般,跟在后面。” “一旦跟在后面,渐渐地,就会变成一张纸人。” “嘶——我也一直以为这只是校园传说而已,想不到今天竟然见到了!” 夏阁离得远远地,对着镜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行走的路,仔细看,从四维视觉上看,是在一步步逼近这个世界的底层,也即使所谓的黄泉。” 夏阁的光脑迅速计算,同时生成了一系列的数据模型。 “那是非常神秘的领域,除了魔法使以外很少有人对此有了解,据说黄泉是世界的另一面,也就是所谓的死后世界。” “在此我要强调一点,那就是,没有王冠的阶位,比如我这样的强大魔术师水准,贸然接触那个世界是极其危险的。” “在早期,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故,事后处理起来相当麻烦。那个世界大存在形式,对于还处在三维世界的我们难以适应……不过这可以通过开启四维视觉,四维触觉,等四维感官加以改善,类似的法术模型可以在官方网站付费下载,对于古音多魂种秘术来说,高维感官依然能够起到不俗的效果。” “接下来我们不能太过靠近,即使是我,再往前走一点也很可能会被察觉。” “嗯,看到了,那就是彼岸花……” 镜头放大,盯住了远处的景象。 白子熙带着人渐渐变得透明,走向一条铺满黑色石板的小路,这条路通向不知名的远方,路的两旁开满了火红色的无叶花 她的身后,一行人也随之踏了上去,所有人都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最后,那条突兀出现的小石板路,也莫名消失。 “瞧,这就是黄泉路,彼岸花,难得一见的奇特景象。” “据说彼岸花是制作长生药的一剂主药,每年只有少量的这种花会流出时钟塔,现在我想我找到了这个秘密……可惜这很难复制,我可不想为了点药材搭上一条性命。” 夏阁录完了这里的奇特景象,没有打算进入时钟塔,而是再次试图链接魔网。 “先生,我的殿下,我已经说过了,魔网拒绝访问,您的授权密钥有效时段是2006年7月1日到2026年7月1日,但现在魔网还未公开化,您的密钥是无效的。” 夏阁不理会太一号智能的吐槽,坚定不移地选择了重复。 “无效操作!” “无效操作!” “无效操作!” ……在不间断地重复着,接近百万次之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一半。” “下面去另一个关键地点,总是要确认一下历史是否正确。” “先生,您刚才……发送了密码?” 百万次的错误操作之间,是存在很明显的空挡的。 具体的类似表现就是0和1,用二进制数编制的密码。 只有魔网的主人会得到这个消息。 毕竟百万次的错误指定不可能是偶然。 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夏阁启动了魔术刻印中预存的空间移动方程式,两位数以上的魔法同时和谐地结合在一起,将他瞬间送到了另外一处。 伴随着技术的进步,魔法的运用方式和效率日新月异,这种预先编码和建模魔法的方式,越来越成为潮流。 经过编码和模拟后,将多重魔法融合在一起,能起到单一魔法达不到的效果。 魔术刻印的发明更是彻底淘汰了各类魔杖,后者更加先进而且具备传承性与成长性,甚至能够作为魔力核心提供额外的魔力支持。 它的本质是一种概念武装,与本身的生命力,魔能和精神体是共生的,不完全是实体,具体的存在形式相当微妙,介于精神与物质之间并且同时存在这两种属性。 在魔法使们解析了古音多术士的部分资料后,开发出了新一代法术预存功能,魔术刻印就充当了“法术书”的效果,可以预存魔法,必要时自律反击。 战争之中,技术的进步是飞快的,每个人一年内至少要对自己的魔术刻印优化三到七次。 “到了,这就是第一个被发觉的古音多灵魂,它只是一个密武者的灵魂,携带者三个最低等的无色魂种。” 夏阁在一条破旧的小巷子里面找了个位置,调出一个豪宅,躲了进去。 “接下来可能比较危险,我也无法保证这种近距离会不会被魔法使发现,只能这么做了。” 豪宅术,是一个临时的半位面,里面会出现魔法生成的一次性家具,具体的大约是一百多平方米,有一室一厅,当然可以调节。 他人躲进去了,镜头却依然在外面,也不知道这个镜头是什么原理。 昏暗的巷子里面,喝醉了酒的酒鬼骂骂咧咧地经过,在墙角处,停下来,扶着墙壁,呕吐着。 半晌,扔掉了酒瓶,席地躺下,呼呼大睡。 这里不属于有钱人的社区,通常也比较偏僻,所以很少有人来。 官僚主义在哪个国家都存在着,英国同样如此。 这些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地方,根本没有警察巡视。 所以,有些游走在灰色领域的巫师,看中了这里的隐蔽,在这里建立了保密点。 “该死,怎么会有人?还是个麻瓜!我早说该加上麻瓜驱逐咒的。” “小声,彼得罗夫,这里是非法集市,一旦加了驱逐咒,就会立刻暴露在魔法部视线中,你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两个声音在交谈着,却看不到人影。 “该死,他在我店门口吐了,他抓到了我的脚!” 一道绿光闪过,那个酒鬼死了。 两个人影撤去了幻身咒,原地显现出来。 “你怎么又杀人了?” “一个麻瓜而已,怎么算是人?” 彼得罗夫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你……” 另一个巫师正要说话,就见到已经确认死亡的酒鬼,又站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密武 那醉汉歪歪扭扭地站起来,活动了几下身子,做了几个古怪的动作,随即,用不知名的语言说着什么。 “杀了他,快,彼得罗夫,快点杀了他!” 另一个巫师似乎察觉到什么,拔出魔杖,刷刷刷就是几个大威力的黑魔法。 彼得罗夫转过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方才倒下去的醉汉,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敏捷地不可思议,接连闪避开好几个魔咒,贴了上来。 “消散一空!” 醉汉身前一大块地面消失不见,但他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轻巧地一个折身,贴着地面滑了过来。 没等彼得罗夫继续反应,那醉汉就从他视线之中消失。 一双有力的胳膊盘上他的脖颈处,就听到轻轻“咔嚓”几声,好似骨骼关节处碰撞的响声。 “骨头响了?”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他陷入了黑暗。 “该死的,这是什么东西?阴尸,还是僵尸?” 另一个巫师,眼见着那个“醉鬼”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叠了自己的身躯,从视觉盲区绕到身后,双手扶着彼得罗夫的脖子,就是那么轻巧地一抖,一声轻微的脆响后,他就耷拉着脑袋,倒了下去。 被对方贴身到这个距离,已经不太可能用幻影移形离开了。 那需要非常集中的注意力,才能成功离开这里。 在战斗之中这么做,很难保证注意力不分散,一旦出事就是身体分离的凄惨下场。 “你这个怪物!” 这个巫师愤怒地吼着咒语,喷涌而出的魔力在魔杖端口形成了汹涌的火焰,渐渐形成了各种形体。 火焰凤凰,火焰骑士,火焰独角兽,火焰鹰头马身兽…… 这是来自地狱的火焰,厉火咒。 这个恐怖的火焰果然逼退了对方。 那个人退后了几步,用英语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土著,你是术士的后裔?” 没有得到回复,厉火咒一旦释放就会不断吞没巫师的魔力与体力,好似一个大号的火焰喷射器,源源不断地涌出可怕的火焰。 那个巫师脸色发白,现在他已经徘徊在失控的边缘,心一狠,魔杖往前一推,大片的火焰冲着那个怪物涌去。 使用这个魔法,能召唤出不断变得越来越强大的魔火,这些火能够拟态成一些怪物的形态,不分敌我地不断地追杀一切可以燃烧的物体,比咒语“火焰熊熊”产生的火威力强得多。 但一旦失控,连巫师本人都会被消灭掉。 这个黑魔法本身具备一定的诅咒力量,厉火本身难以被去除,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威力会指数性提升。 假如魔力足够,时间足够,理论上可以烧光整个世界。 “愚昧的土著……” 短短一会儿工夫,那个醉汉已经换了一副样子,身材变得匀称,双目闪着寒光。 见到这些冲过来的拟态火焰生物,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 重重吼出! 肉眼可见的气爆,形成了冲击波,扇形的区域内,前方的厉火全部被扑灭。 直接面对这股冲击波后,手持魔杖的巫师僵立在原地,然后眼耳口鼻中都涌出血来,跪倒在地。 那一吼,直接碎掉了他全部的内脏,他死定了。 这个古怪的人走到两具尸体边上,吸了两口,灰蒙蒙的雾气就被从尸体边上抽出,在半空之中两个模糊的人影挣扎着。 “灵魂,质量一般般,按照这个数目,得有十几万才能搭建起绝望之门的底座,接引阿苏母大人过来这个世界。” 他似乎不太满意,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把这两个灵魂一点点吸走。 灰白色带着银芒的雾气,一点点钻进它的鼻子,很快就全部消失。 打了个饱嗝,他舒服地伸展了下,看了看四周。 “这个世界还算不错,有母河经过的痕迹,还有很多质量不错的灵魂,献给阿苏母大人一定能得到很多赏赐。” “等消化了这个土著的记忆,再去寻找同伴,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他找了一个方向,就离开了这里。 半刻钟后,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穿着黑色风衣的林正阳找到了这里。 “幕后黑手杀人灭口?” 观察了现场以后,他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亡魂显踪!” 魔力的光辉一闪而过,又暗淡下去。 “不见了?两个巫师的灵魂都消失了?” 沉默了片刻,林正阳想到了不久之前魔网接受到的错误指令,解开密码之后得到的消息信息量很大。 “场景重现!” 四叶草的徽记隐约浮现在胸口,魔术刻印全力运转显现出淡蓝色的光晕。 在这个魔法的作用下,方才发生不久的场景,开始了倒退。 一直倒退到那个醉汉“死而复生”的那一刹那,林正阳停下了画面。 “奇特的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应该有的,那带着明显的虚空的印记。” 本世界的土著或许不清楚,但接触过虚空的林正阳知晓那种力量,来自于真正的虚空。 所谓虚空,不是空间,是世界之外,介于存在于不存在的奇妙境界,没有时间空间物质,只有能量。 每一个世界都浸泡在虚空之中,比如林正阳开辟的洞天世界也是如此。 接着,林正阳又仔细观察了下这个闯入者的动作。 “力量运作形式类似于气血,接近武道,又没有明显的特征,不是仙道之属,这是一个我没有接触过的全新体系。” 想了想,林正阳又翻出了新收到的加密信息。 “来自未来的警告,这是对于闯入者大介绍——古音多文明,又称母河系文明,其起源于母河的其中一岸,于虚空眷属彼此交战,拥有通过母河在很多世界进行灵魂之旅的能力……” “其最强者为真灵,寄托在母河之中,拥有难以想象的可怕力量……” “代表职业为古音多术士,和密武两种进阶路线,特有的魂种技术是他们不朽的根基。” “母河支脉接连断流,有枯竭之忧,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将蒸腾在这个世界的母河水重新提炼出来……” 第四十六章去时钟塔 “母河的河水不会凭空消失,它必然存在着,只是以我们无法观察到的形式。” “我们假设,一条母河支流流经一片世界群落之后,其水位下降了百分之七,而这几个世界的体量不同程度地增加了。” “从这里可以推断,母河的河水,以某种形式存在于这些世界之中,或许我们可以采用某些手段将被吸收的河水重新夺回,重建一个水库,避免母河彻底消失……” “智慧文明生物的灵魂,或许含有微量的母河精华,只是稀释后浓度不再能够被观测到,为此我们掠夺了一个世界全部的生命,最终提炼出不到一滴的母河河水。” “这与之前推测的贮存量相差甚远,我们不得不从别的方向入手。” …… “最终,我们彻底毁灭了一个世界,让它坍塌成一个原始的黑点,终于见到了原本已经消失的河水,这证明了我们的推测——母河并未消失,它只是换了形式。” “流域馁过多的世界群落,导致了母河水位的不断下降,毁灭多余的世界,将会使这部分消失的河水再现。” “由此,掘井人计划启动,为了更多的河水,我们需要对母河河道内的世界进行定期清理,以防过多的世界侵占掉太多河水,致使母河干涸。” …… 看完了这份情报,林正阳面色微变。 主神对此也有所反应,给出了新的任务。 “降临者林正阳,你选择了支线任务:击败母河文明的入侵,至少三次。” “完成奖励:下个任务世界七选一。” “失败惩罚:下个世界为惩罚世界。” 沉吟了一会儿,他选择了接受这个任务。 假如他得到的情报无误,古音多文明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他们依托的根基母河主要流域并非主神空间控制的这个世界附近。 那就代表着投入这里的力量不可能会太高。 “今晚,这也算是第一次入侵吗?” 他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学校那边,还是要清理一下。真是麻烦,才几个星期就刷掉了一百多人,也不知道这一期学生能有几个毕业的。” “传讯术”带去了他的口信,在半位面内,主管半位面的超级人工智能,将会忠实地执行他的命令。 所有在这次泄密情况中表现不太好的学生,都会从学生名册上被划去名字,删除记忆,打道回府。 严重的,会直接私下处理掉,事后报一个失踪,魔法事故就算了事。 时钟塔这一届新生质量参差不齐,心思重的不少,就是不怎么专注学业。 因为多次不及格被批评,搞小动作被处分,还有挑衅老师被体罚的,不知凡几。 光被剔除学生名单的就有一百多位。 “单纯又好学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少了,这年头,好学的孩子都不简单了。” “为我指路吧,直至天明……” 星光汇聚到他的身前,形成一个闪耀着金色荧光的巴掌大小箭头,指着某一处,不断地摇摆着,微调着。 加快了脚步,他追赶了上去。 …… 荒无人烟的山谷里,一座破旧的城堡坐落着,长久无人居住的塔楼前,生长着稀稀落落的低矮灌木。 在城堡某处房间内,传出一声声压抑的哭泣声。 “爸爸,爷爷离开了,奶奶也走了,现在就连你也要离开了吗?” “不要走好不好?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小女孩儿哽咽的声音充满着迷茫与无助,她伏在父亲的病床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特妮纱,爸爸很抱歉。” 男人无力地伸出枯瘦的手臂,摸着小女儿的头,充满着不舍。 他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着话,好像是漏气的气球发出的声音。 “这是我们家的诅咒,特里劳妮家族,生来背负着天目的宿命,被动地接受着天启,直到死去。” “特妮纱,你记住,从你这一代开始,就要尽量避免窥探宿命,凡人不应当触及神灵的领域。”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点着头。 “记住了就好,咳咳咳,我已经预见到了特里劳妮家族不得不面对的命运,但是,我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万事万物总有结束,流传三千年的天目将在你的下一代断绝,这是不可逆转的宿命。” 他的话带着一种力量,让人一听到就觉得不详。 “您也没办法解决吗?” 特妮纱不安地扭着身子,她感觉屋子里突然有些发冷,向着父亲更靠近了一点。 男人憔悴地不成样子了,眼睛凹陷下去,瘦的皮包骨头,干瘪得好似整个被抽干了血液一样。 “我没有办法……这是宿命啊!自从先祖得到天启,将预言的天赋代代相传,我们家族做了上万条预言,超过一半的都已经实现,剩下的全是难以解读的谜语。” “我们干扰了世界的运行,道破了未来的走向,涉及了神灵的领域,最后传承必将断绝……别的危机先知者都能避过,唯有宿命,是最后一个难关。” “我死后,不会留下别的画像,你要是想念我了,就去三楼我的书房,那里有我在十年前的自画像。我花了十年教会画像我全部的习惯和知识,还将大部分记忆都复制了给它。” 挣扎着说了这些,男人不舍地望了望窗口,那里有一束盛开的紫罗兰。 “我真希望米娜能够过来见我最后一面啊……” “可惜,我已经早已预见她的失约,愿她的新生活能够一直幸福下去。” “她会照顾你的,特妮纱,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改个姓氏好了。” 特妮纱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 “爸爸……” “别哭,别哭,是似乎看到了新的内容……” 男人喘着气,抓住床板,坐了起来。 “……在那里,在那里,有伟大的光,特妮纱,去伦敦,去时钟塔!一定要去时钟塔!” 最后,他瞪大了双眼,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掐出了一道道红印子。 “时钟塔能够庇护你!特里劳妮的宿命可以被打破,那里是命运之外的地方!” 第四十七章来袭 宁静的预言家山谷迎来了不速之客。 男子一身用帆布改做的衣服,穿着起来好似练功的武道服,在伦敦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头发梳成发髻,用一只竹簪束着,他的气质显得沉静有力,让人不自觉地忽略他的容貌。 来人踏入了山谷的范围。 “这里就是预言家特里劳妮家族的祖宅吗?” 男子回头问道。 “是的,大人,特里劳妮家族在这里有个祖宅,非常隐蔽,据说有三千年来数之不尽的魔法保护着。” 身后的巫师恭敬的弯腰回答。 他不敢不恭敬,也不敢欺骗。 眼前这个人,不是巫师,但比巫师更可怕,让他想到了传说中的魔鬼。 一样的强大,一样的……非人! “有趣……从这里的确看不到,你们的秘法也是蛮有趣的。” 这个男子背负着双手,打量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荒凉山谷。 入眼所见,唯有乱石堆,荒草地,和一条浅浅的小溪。 “大人,我们方才已经打破了一个保护魔法,它会对城堡里的人示警,里面的人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这个巫师不安地说着,生怕隐瞒了什么导致自己遭受折磨。 “预警?不用担心,我在这里,他们跑不了的。” 男子笑着摆手。 “再怎么精巧的设计,碰上绝对的力量也是无用的。” 右手伸出,一点蓝芒渐渐出现,修行顶级密武成就的实质化气魄,凝聚成了一把蓝色的三叉戟。 “邪王真水魔功,第三式,控水。” 空气中的水汽,还有远处的小溪流,地下的暗河,等等周围一切水汽都聚集起来,形成一条在半空之中汹涌澎湃的蜿蜒河流。 “去吧!” 这条河流好似一条真正的龙一样,冲向了山谷某处。 几百万吨水,在重力的加速度下,精确地撞击在某一点上。 毫无花哨可言,就是纯粹的以力破法。 哗啦啦,好似有琉璃打碎的声音,水流形成的长龙打破了保护魔法,在击穿了城堡之后,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不愧是顶级密武,才是第三层就能比得上死亡水鸟拳大成后的威力,等邪王真水魔功第五层修炼完成,一定能形成一个品质更上层的魂种。” “我云盘,也能更进一步。”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可惜。 “要不是半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把这门生之密武修成第五层了……” 半月前,他在美洲某个地方屠杀了一个小城市,取得了两万多新鲜的灵魂,用来快速提升密武,恢复实力。 却在紧要关头被人打断,导致秘法未能尽全功,只是勉强修成了死亡水鸟拳五层和杀戮之手第一层。 “那个男人,你查到他的消息了没有?” “还没有,大人,那个人是东方人面貌,我们渡鸦爪痕在东方几乎没有情报点,那里太神秘了。” 这个巫师是一个名为“渡鸦爪痕”的秘密结社的成员,号称继承了拉文克劳的意志,以追求更多的知识为主旨,里面充斥着各种疯子,天才和野心家。 他们在英国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发现了云盘的身影,本以为是发现了新的神奇生物,打算捕获。 可惜敌我实力相差过大,不但猎杀行动失败,更被这个凶人找上门来,所有人都被种下了灵魂种子,逼迫效忠。 眼下,渡鸦爪痕除了个别编外人员,差不多全部沦陷,被这个人在灵魂之中种下了一律灵魂种子。 通过这个种子,云盘可以控制他们的生死,监控他们的行动与思想,必要时直接拿来挡灾,还是云盘的复活载体。 当然也有好处,就是云盘可以通过灵魂的联系,提升下属们的实力,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运行密武,渐渐成为密武者。 “继续追查那个男人的身份,我要知道他的情报,任何情报!” “拥有能够重伤我的实力,那个人肯定不是普通的杂鱼巫师,我不相信这样的人会籍籍无名,你可以把重点放在那些名声显赫或者实力出众的巫师身上,想必会有所得……” 巫师恭敬地弯腰,道: “大人,能否请您留下他的画像,或者给出更详细的特征?实力出众的巫师实在是太多了,难以排查。” 水汽凝聚,在空中结冰,顷刻间,形成了一个华裔男子的半身像,容貌清晰,气质传神,一见难忘。 “啊,这个人是……” 云盘正在操纵着水龙,一尾巴一尾巴地抽打着城堡,进行拆迁工作。 他不急着找出人来,要的就是给里面的特里劳妮家族后裔心理压力,好似猫捉老鼠一般,玩够了才会吃掉。 “大人,我认得这个人。” 渡鸦爪痕的巫师说着: “这个人在几年前来过英国,置办了很多产业,挥金如土,今年又开办了一所魔法学校,他本人曾经在伦敦魔法报上出现过,我记得是这样的。” “他的情报很少,只知道他有个弟子,前不久在霍格沃兹读书,现在大概是回去时钟塔了,因为霍格沃兹陷入了一起重大的教学事故,不得不停校整顿。” “这个人,很强,据说他是整个亚洲公然的最强巫师,号称突破了凡人的层次,进入了名为地仙的境界。” “仙?那是什么意思?术士?” 云盘饶有兴味地问着。 他的云龙一不小心,被城堡上一个魔法陷阱困住,吞掉了小半截身子,散落成水流,在山谷里制造了一场小型降雨。 “大人,那里的巫师和我们不太一样,他们追求的是生命层次的进化,仙,就是一种进化。” “那个人,名叫正午的太阳,姓氏是树林,他就是东方的地仙。” “所谓地仙,浩劫不死,与天齐寿,其实就是我们这里传说中的现世神灵。” “老实说,我们也不上很相信这个说法,那不是比梅林还要伟大了吗?哈哈,哈……” 他笑不出来了,因为云盘转过来注视着他,那眼神太过于具备压迫力。 第四十八章全见者之戒 “其实,这个说法不算错,以这个世界的眼光来看,他跟神灵没有区别。” “母河是已知的一切生机的来源,它流经相当多的世界,古代音多文明据说鼎盛时期曾经接触过仙道统治的世界,仙在神上,仙贵神贱,他们以阴阳对立统一的矛盾螺旋为前进正辩之理,一心求得真正的超脱,是非常棘手的文明。” “当然,你这种井底之蛙是不能理解的。” 渡鸦爪痕的巫师讪讪地闭嘴,他根本听不懂。 “要不是散去魂种的风险太大,也许我早就投身仙道了··········谁能知道母河还会有干涸的一天呢?” 母河体系的根基,就在于模拟母河构造的魂种,基于母河独有的规则而成,其本身就是精神意志知识记忆感悟等等的精华凝聚,也是母河文明能够灵魂不朽的根基。 一旦散去,最好的结果就是失去一切记忆、魂力,以新生灵魂的姿态转世,相当于彻底地消失了。 “这个世界出现仙人,只是个偶然,我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整体文明,还是偏向于母河体系。” “只要不引来大规模的干涉,想来应该问题不大,只是那个仙人确实是个阻碍,度过重重劫劫的仙人最难杀了···············” 云盘回想起面对那个仙人的时候,一种久违的威胁感,那是能够彻底杀死他的危机。 “那个仙人,恐怕真的是天仙的层次,不过,我也不差……” “三个魂种,就能初步构建起第一魂环的循环结构,只要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就能进入最下位的魔王领域。” “一个魂环的下位魔王领域,能够在当前这种低等世界的最高基础上,再次强行拔高一层上限,只要给我时间,我将再无畏惧。” 母河体系,在 他看着山谷里面坍塌了一半的城堡。 “这里真的有全见者之戒吗?号称能够看到世界上任何想看到的事物,可真是不得了的宝物。” “大人,这个戒指是特里劳妮家族流传几千年的宝物,必须要有特里劳妮家族血脉才能使用,据说效果是能够看到世界上任何地方正在发生的事情,只是不能遇见未来,也不能窥探过去。” “那也很不错了。” “嗯,你去劝说他们,把那戒指交出来,作为代价,我承诺留下他们的性命。” 全见者之戒,这是他所需要搜集的一些可能跟母河有关的东西。 由于母河是诸多世界历史长河的具现化,其中沉浮着历史,所以某些沾染了母河精华的物品,通常天然带有窥探过去现在未来的能力。 或者说,母河就是所谓历史的规则化,相当于本来不存在的东西,但却违反常理地活了起来。 但凡母河水浸泡的世界,其本身历史就会形成长河状,并且“活”起来,再也不是一段段记录那种死板的东西,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做是有意识的。 其中原理非常复杂繁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全见者、预言家、先知这种职业多多少少都跟此相关。 这也是他找到线索就赶紧追上来的原因——为了可能存在的河水下落。 “运气好,兴许还能找到特里劳妮家先祖当年遇到的支流,那里应该还有残留的水洼。” “云道友……” “收手吧……” 清光一闪,道服男子已经出现在百步之外。 两人的打扮竟然有些微妙地相似。 “母河即将干涸,就连寄托其中的真灵都一一陨落,身躯化为无量星河,滋润万千世界,更何况你呢?” “不如听贫道一句劝,趁早收手改换门庭,还不算太迟。” 云盘表情凝重,道: “真灵术士怎么可能陨落?你又是从哪得知的消息?” 就在此时,林正阳眼神地撇过某处,云盘也疑惑地看了过去。 “怎么回事?” 那个跟随而来的巫师眼前一花,就此消失了两人的踪影。 “这,人呢?” 他吞咽了口水,难以理解这两人的思路。 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都走了。 “他们落入了岁月的长河之中,已经不在现在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特妮莎扶着穿着睡衣的男人走了出来。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左手食指处,多了一枚古朴的青铜戒指,正在散发着不弱的魔力辐射。 “奥古斯都,你想跟我动手吗?” 这个巫师是认得特里劳妮家族的人的,他是当代的奥古斯都家家主,跟特里劳妮家祖上有姻亲。 奥古斯都的祖奶奶就是特里劳妮家族的人。 “您说笑了,舅舅,我只是··········” 奥古斯都尴尬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只是屈服了而已·········罢了,这不能怪你。” “这只戒指,就是你想要的全见者,等我死后,你就带走它吧。” “但我要你现在发誓,要竭尽全力,把我的女儿总到时钟塔。” 男人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根根由黑变白。 奥古斯都不禁为之动容。 旁人不知道,他是知道这个戒指的副作用的。 带上这枚戒指后,的确是能够全见全知,但这是对于别人而言。 若是本身就是特里劳妮家族的预言家,更有另外的效果。 可以借此沟通岁月,深入时间的长河,观测过去未来的种种可能性。 但是,代价就是彻底地消失。 巫师死后,都会去往阴间,在死者的世界继续另一端旅程。 对于巫师而言,死亡只是生命之中必经的一个过程,但凡法力高深的巫师,他们对于死后世界的态度与麻瓜是不相同的。 也有些灵魂会选择留下,一旦选择逗留人间,就会成为幽灵,经过千百年后,最终消散。 而动用这枚戒指另一种力量的代价,就是连幽灵也做不了,更不能去往死后世界。 “您这又是何必呢?” 奥古斯都叹息着。 “我这个没用的人,临死前总算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起码我的女儿,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第四十九章循环 “我愿意订立牢不可破的誓言,只是还缺少一个见证人,特妮纱……她学会了这个魔法吗?” 奥古斯都迟疑地看向了小姑娘,后者恶狠狠地瞪着她。 “特妮纱不能做见证人,我们用老魔法,虽然麻烦些,但是用不上见证人。” 就在这一会儿,男人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他目光炯炯有神,好似一团燃烧着的火焰,逼迫着奥古斯都。 大有立刻翻脸出手的意思。 奥古斯都尴尬地看了看他手上那不起眼的青铜戒指,苦着脸。 “舅舅,没必要这样吧?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的。” “哼,要是你做不到,你就死定了!” 两个人伸出左臂,互相盘在一起,两只手紧紧握住。 一道蓝色的火苗从戒指上冒出来,盘旋成火圈,将两人都困在里面,强大的魔力涌动着。 “你愿意发誓,竭尽全力,保护我的女儿特妮纱,并且把她送到时钟塔,让她入学吗?” “我愿意。” 火焰在空中编织出花纹,缠绕在两人的脖子上。 奥古斯都脸上淌下汗水,这个戒指的魔力太强大了,一旦失控会很恐怖,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舅舅,你撑得住吗?” “放心,我就是死,也要完成这个魔法才会去死。” 他的舅舅也不轻松,奥古斯都看到他的头发全白了,动用这个戒指的副作用远比想象之中大很多。 “奥古斯都,我问你,愿意改姓特里劳妮吗?” “不愿意!舅舅,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你在干嘛!” 奥古斯都差点脱口而出,有些恼怒。 “别介意,我就是问问。” “快点!” 奥古斯都催促道。 这个老魔法是原始版本,对于巫师的负担很大,他们有些吃力了。 “你愿意打理特里劳妮家族的产业,以其中七成的收益归你,直到特妮纱成年后再归还给她吗?” “我愿意。” 又是一道火焰花纹爬上两人的身体。 “那么,你能保证,任何时间,不以任何手段,谋取特里劳妮家族的产业吗?” 这次,奥古斯都沉默了一小会儿,才不甘不愿地回答: “我愿意。” “那么,誓言成立!” 火焰彻底消失,花纹隐去,但两人都能感受到强而有力的约束,随着魔法仪式的结束,冥冥之中有一股这种无形的力量,加在两人身上。 那股力度,超出了奥古斯都的想象,令他有些惊讶。 “别惊讶,这个戒指是特里劳妮家族的起源,它又不可思议的力量,远胜过所谓的死亡圣器,现在,我交给你了。” 他颤颤巍巍地脱下戒指,丢给了奥古斯都。 后者忙伸手接过,想了想,还是放进了口袋里,没有敢戴上。 “爸爸……” 特妮纱小姑娘抱着爸爸的手臂哭了起来。 就在这一会儿,男人就好似老了三十几岁,脸上多出了大片的皱纹,嗓子越发苍老沙哑。 “可惜了,你妈妈还是没有来……特妮纱,现在我把你交给你的表哥照顾,他是不能违反那个誓言的。” 他牵起女儿的小手,放到奥古斯都手里面。 “来,叫哥哥。” “哥哥。” 特妮纱不情愿地轻声喊了一声。 奥古斯都倒是厚脸皮,直接应下了。 按照辈分,的确是可以这么叫。 “特里劳妮家族的产业,都在古灵阁,不过不在英国,你需要带着这个钥匙,去德国古灵阁,他们会给你文件,保险箱里保存着详细的记载和魔法契约。” 一把银钥匙被奥古斯都收好。 “现在,立刻,马上,去时钟塔!” 点点头,奥古斯都牵着眼泪汪汪的小姑娘,走出破败的山谷。 “血与火的未来,只有那里是安全的,特妮纱,一个人要坚强起来……” “爸爸……” 含泪送别女儿,幻影移形中,两人消失不见。 男人步履蹒跚地,独自倚着乱石,走回自己的卧室,他要给自己准备后事。 防御魔法很快恢复了,特里劳妮家族城堡再次隐形,连同这个山谷也不再显现。 这是最后的,彻底地封存。 除非特里劳妮家族后人再次来到这里,否则施加了魔法的城堡再也不会出现在人前。 山谷外,两个身影缓缓显出来,他们似乎穿着隐形衣一般,从头到尾旁观了全过程。 “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了,看着自己踩进坑里还要帮着扶着一把,这种体验真是糟糕透了……” “时间的循环成立了,我们不用担心时间错误引来历史的抹杀,从而变成不存在的人,这应该高兴才是。” 说话的人赫然正是方才消失的云盘和林正阳。 他们似乎经历了相当久远的时间。 “是啊,应该高兴,我们成功活了三千年,来到了这里。” 云盘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了魂种,身上充斥着阳和之气,形象没变,倒是气质完全不同,就好似一个真正的得道高人。 “说来也怪你,非要找什么母河水,要不是你,哪会洗白了历史?我们本来可以用时间魔法回来的。” 母河可以视为多元宇宙生命的起源和记录,在某些世界的具体表现就是历史长河。 云盘与林正阳被不知名的魔法放逐到历史之中,本来是可以轻松返回的。 但是云盘当时不死心,非要找母河水,在三千年前的死海终于找到了尚未枯竭的支流。 抽干了那条支流的结果,就是等于历史河流的河水具现化后被人抽干。 “这就是母河水,不愧是生命起源之名,难得一见的宝物。” “可惜,腐蚀性太强,几乎能分解任何物质,也就是母河文明的魂种能够抵挡。” “魂种和魂环的运作原理,本来就是效仿母河的结构,自然能够抵挡,这也是母河文明的特殊性。” 云盘手中一个小小的水壶,装着满满的河水。 清澈透明,似乎沉浮着历史的印记。 “你该修仙道,必须要放弃魂种,真的想好了吗?” “当然,这是我的选择。我没有必要跟着母河一起葬送。” 第五十章美德修士 伦敦市西史密斯菲尔德大街,圣巴索罗谬教堂。 巨大的地下室里,一群黑衣修道士,静坐在高大的雕像前面。 一个为首的修道士,在胸前握着银质的倒十字架挂坠,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大书,聚精会神地念着。 “礼赞万能主宰,造物的本尊,那高悬天空的太阳与滋润万物的森林···········” “我们在此聆听您的教诲,静候您的降临,愿您的国度,降临世间,如同行在天上············” ················ “主说:你们要警惕,世界之外的来客未必都是好的,古音多的魔王善于玩弄人心,要时时警醒,坚定本心。” ·············· “主说:我将在预定的时刻再次降临,带来新的变革,那时候,人们将拥有远超现在的智慧。” ··················· “主说:记住我的名,记下这些话,我将与你们同在,与世界同在。昔在,今在,永在!” ·············· 布道尚未结束,就见到那大理石的雕像,放出白色的光芒来,照满整个地下室。 在那白色的光里,一众修道士都感受到了一股伟大的、温暖、神圣的意志,和煦地拂过他们的心田,顿时一切浮躁都消去了,只留下一片安宁、平静以及淡淡的喜悦与幸福。 往昔充斥着心中、难以派遣的欲望,或者彷徨,都消逝了········· 人世间一切美好,善的,高尚的德行,仿佛都聚集在这里。 这就是他们的主,他们的神,一切善之成就者,美德的传播者,智慧贤达者,全知全圣以及全能的神! 在场的修道士,无不为此折服,情愿皈依,跟随主的脚步,去传播善与美、爱与正义·········· “主啊·······” 一个老修道士感动得泪流满面。 “我们终于等到了,您回归大地的时候!” 另一个修道士,激动地跪了下来。 正是为首的那股布道者。 “主啊,请您指点我们前进的方向!” 那股伟大的意志联通了他们所有人的内心,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他人的心思,出乎意料的是,在场中人竟然没有一个是品行低劣之辈。 “看到你们,我很欣慰,你们严守了我的教条,以美德约束自己,坚持每日反省内心,今天在场的人虽然少,但都符合了我的要求···········” 那个伟大神圣的意志如此表达着,祂并非通过人类的语言,而是直接将信息传达到他们心底。 “我授予你们,美德修士的称号,希望你们能够一如既往、始终坚定不移地保持这份高洁的品性,远离外道魔染。” 紧接着,一股圣力自不知名处传来,修道士们身上都闪耀起五彩的灵光。 “美德修士,以七种美德为首,诚信(faith)、希望(hope)、慷慨(charity)、正义(justice)、勇敢(fortitude)、节制(temperance)、宽容(prudence)。” “十四种美德其次:自信、谦逊、感恩、忠诚、怜悯、仁慈、勤奋、坚韧、积极、礼貌、真诚、自律、尊重、公平。” “除此之外,一切美好的、向善的行为规范,算得上美德的,也可以计入其中。” “但凡坚持七种主要美德,素无劣迹者,即可就职美德修士。” “这是我对善行者、圣者的偏爱,更是对你们的期许。” “去吧,新的时代即将到来,将我的旨意宣告给义人们听——那坚持美德的,即便不信我,我也嘉许他,那全无道义的,纵然百般虔诚,我也不为此高兴。我所在乎的,其实从来都是走在这条路上的同道者,我并非自认为是人们的主宰,而是来为人们引路的先知。” 那股神圣伟大的意志消失了,地下室又仿佛回到了原样。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世界从此不同了。 新鲜出炉的美德修士们,感受到自身滂湃的力量源泉,站起身来,单手抚胸,肃穆地静默着。 “吾主归来了,并给予了启示,这件事需要通知别的教廷,尽快传达吾主的旨意。” 布道者首先点名,指着后面一个年轻的修士。 “科特,这件事交由你去负责。” “是,马太大人。” 交做科特的年轻人上前低头抚胸行礼。 马太不光是平时德高望重,更是上一代的教皇候选人,曾经的大主教,向来为人敬重,以往这个秘密结社的审核都是他负责的。 他践行美德修行长达六十年,一生未婚,方才转职时,他的美德之力也是在场众人之中最高、最纯净的。 此时,站在他面前,众人都能感受到他那几乎形成实质的美德力量——诚实、宽容、正直、忠臣、怜悯、正义········ 强大的感染力,让人觉得好似遇见了圣者。 “我们美德社,也要迎来大规模的招人,只是我还是如同以往一样要求,宁缺毋滥!” 马太捧着布道书,上面不是大众的圣经,而是用拉丁文写满了美德诫言的内部教义。 “真正能够聆听吾主的教导,信奉美德并且亲身践行的,在当下只可能是少数人,我们只挑选那些在七大美德上没有缺漏,并且本身没有劣迹的义人。” “这需要安德烈你去做,先从教会内部选拔,挑选出初审人选,再交给我。” 安德烈是个中年人,温文尔雅,很绅士地点了点头。 他一向是马太的副手,这次只是被重新赋予了新的职务。 接下来,马太将任务一一分到每个人的身上,根据他们原先的能力和转职后美德的修养水准,来重新划分职责。 这样,重获新生的美德会,很快就重新规划了结社目标,以及每个人的职责和任务。 最后,布道者马太,荣光焕发,站在地下室的台阶上,兴奋地喊着,完全不像是个老年人。 “诸位,为了吾主,为了真善美,为了爱与正义,让我们行动起来!” 第五十一章因由 特里劳妮山谷外,虚空之中,跌落一个身影,狼狈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 “这次的任务总算顺利完成,二周目世界线覆盖达成,时空螺旋被保护起来,衔尾蛇计划第一部分进行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即便有再多的时光龙,也别想颠覆这段历史。” 魔能的光辉闪烁,一阵蓝光之中,时钟塔冠位魔术师夏盘,发动了时航器,回归了正常的时间点。 ········· 特里劳妮山谷中,全见者戒指现身时,林正阳心领神会,就势裹着云盘,顺从那熟悉又陌生的法,一同“栽入”无形的岁月之中。 这里是这个世界从诞生到毁灭的一切记录,过去、现在、未来的交汇之处,也就是所谓的历史长河。 几道讯息,同时自上游和下游传递而来,令他明晓这件事的始末与因由。 在这里,过去未来竟然可以互相传递消息。 “不愧是滋润一方世界群落的母河支流,竟然有这种神妙。” 方一跌落到这实质化的河水之中,林正阳身下自然而然就托生两朵青莲,将他托起,飘在水面。 “母河的伟大,你怎么能知晓?” 云盘有些狼狈地划了几下,浮到水面。 他还不是结成魂环的魔王,只是军团级别实力,三个魂种只能让他在母河之中坚持一会儿,但要是太久的话,无色的魂种很有可能被泡软,结构散架,到时候魂力消耗殆尽,倒霉的还是他。 普通灵魂的结构,来到母河之中只能被分解,成为气魄和魂力这两种本源力量。 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在感受到魂力的流逝,气魄和魂力对抗着母河的分解之力。 要不了多久,他这一具才转生半个月的身体就要耗尽气魄,灰飞烟灭了。 “看起来,似乎母河的支流带给了这个世界更多的奇妙,比如这条历史之河,它不应该只是一个概念上的记录吗?比如阿卡夏记录那般?” 林正阳好奇地伸出一只手,要去触摸身前一寸的河水,那里倒影着一段历史,妖精叛乱、巫师死伤惨重······· 云盘冷笑着看着他,双手环抱,只是鼓动着全身,密武形成的实质化生命之力转化成气魄这种高等能力,在体外形成保护层。 这样做只是为了节省一些魂力的消耗,相较于气魄,魂力更为难以补充些。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时,节省下魂力是有必要的,毕竟他不知道究竟遭遇了什么。 可能是仙道的法术神通,当然也可能是魔法文明的神秘力量,他也懒得多问,大不了舍了这一具转生之躯,放弃这个世界的任务,顺着这条母河支流前往下一个世界,继续下一个任务——反正任务没有规定必须是某个世界。 林正阳的手上显现出一层不起眼的白光,好似一层薄膜,裹着他的手臂,深入了水面之下。 然后········轻轻搅动。 荡起一阵涟漪·········· 原本清晰的历史,就此模糊,很多影像,都在发生变动········· 走马观花,目不暇接,只是一次轻微地搅动,造成的影响却相当长远。 “这是什么法术?” 云盘终于是禁不住问了出来,他也去过几个仙道所属的大世界,但能肉身接触母河的也是少有。 “这是天庭斗部武学,白玉天书下部所载晶明乾灵掌,在天庭之中修习这部武学的有七千之数,算是一种较为小众的武学,共分七等,直达太乙天仙。” “可惜我只得了下四等法门,只到天仙之境。道友若是转投我,我必定倾囊相授。” 林正阳笑吟吟地看向他。 “哼!有缺漏的天书,我可不学!” 云盘虽然拒绝了,但是心下已经动了心思。 母河体系,在多元宇宙之中,其实是非常冷门的一种体系。 母河体系根基在于魂种,最初结成魂种非常艰难,之后提升更是让人几乎崩溃。 这个体系入门难,提升难,最后的成就也不过是在九个魂环之上的真灵之境,并没有太多优势。 在一个世界经历上千年的学习、感悟,也不见得能够凝聚出一个新的魂种,耗时久、效率低。 等到离开这个世界,除了那精华的一点魂力,九成九的别的力量又要全部放弃,从头再来。 这是何其奢侈的一种做法! 要不是母河和魂种带来的转生便利,数不清的世界之中不断累积,古音多文明根本不可能诞生那么多魔王。真灵。 三千人,才能有一个将密武练到入门;三十万人,才能出一个掌握气血之力的格斗家;三十万个格斗家,能将一门密武推倒大成,达到可以凝聚最下位无色魂种的程度; 魂种凝聚之后还是种子,需要不断以各种感悟、知识和魂力喂养,直到饱满起来,大成之后才能支撑灵魂转生,这一步又需要消耗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然而五个无色魂种,才能完成最下位的无色魂环,成为最下位的魔王。 魂环分九等,每上一层,魂种的质量要求都更高一层。 赤橙黄老板青蓝紫、无色、黑色,九个魂环的要求各不相同。 九个魂环,全部完整,四十五个魂种循环体系,并且嵌入母河深处,感悟母河真源,才能晋升真灵······· 这一道路,何其漫长而崎岖? 一步步走来,没有什么奇遇、不走捷径的话,怕不是要上千万年的阅历感悟才能成为真灵! 然而有这个时间,在别的体系,可能只需要百分之一的时间,早就达到比肩真灵的这个层次了。 要不是真灵寄托在母河深处,有母河的庇护近乎不朽,怕是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即使是这样,古音多文明在母河全盛时期,也不敢轻易接触别的体系。 这是母河先天不足所致,它虽然是多元宇宙的规则集合体之一,但并非真的无处不在。 它只是部分宇宙群落的历史具现化,混合了这些世界的规则,成为一种规则聚合体。 在多元宇宙的层面上看,大部分晶壁系、宇宙、位面、世界根本和它没有关系。 在它最巅峰时期,也只是占据了多元宇宙其中一角,看似庞大,其实根本不能和别的体系相比。 现在它竟然还会有断流这种事情发生,就充分说明了它的先天不足。 别的多元宇宙实体,哪里出现过这种可笑的事情············ 云盘最初是没有机会接触仙道,直到接触时他已经凝聚了魂种············ 若真是能够有机会投身仙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第五十二章前往过去 不知在透明的河流之中飘了多久,久到两人都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 云盘的肉身早已耗尽气血,气魄只是支撑得久了一点,现在也消失了,深蓝色的水晶般灵魂,浸泡在河水里,三点光芒护着他的灵魂,消耗着魂力抵挡母河的分解之力,静悄悄在其中沉浮。 林正阳座下的莲花也开始枯萎,他不得不变出新的,弃了旧的。 他们在一点点逆着河流流向,往上游方向而去。 两人都不敢随意动弹,以免引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这个魔法,远比想象之中的强,设计到了世界的更深层次,是时间领域和因果律的高深应用。 按照林正阳的划分方式,是属于预言系的高深魔法。 他们的想对时间其实是停止的,但是在这条具现化的时间形成的历史长河上,似乎又存在另一种时间度量方式。 “时间的本质是一种顺序,至少在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林正阳传念过去,云盘的灵魂抖了抖,他听不明白。 “你看,我们现在其实已经脱离了整个世界的时间流,按理说我们不存在时间的概念了。” “但是实际上,依然有时间的概念,这说明我们身上本身就存在一个相对时间,不以世界为基准,而是我们的个人主观来判定——这其实是一种顺序。” “比如,我已经换了新的莲花座,这在我来说,有个先后顺序,先是那个已经消失的,再是现在这个大一点的。但发生的这一切,都不在世界的时间内,也就是这段时间,是不存在的,两个时间并不相互联通。” “只有我将自己投入到世界之中时,两个时间单位才会交汇,在世界之中某人看来,我一直是坐在现在这个大的莲花上的,但其实中间有段过程,他们无法观测········” 云盘不置可否,他也没有再发出声音,当然这里不能传声。 这里其实不存在空间,更不存在所谓物质,也不可能传播声音,只有时间,流淌的时间,具现化如同水流一般的时间。 这是被母河同化后的后遗症之一,历史会具现化,并且未来可以影响过去,过去也能干涉未来,时间不再是单行道,总有些逆流的水流存在着。 两人之所以能闯入到这里,还是那全知者戒指发动的魔法护持着。 这个魔法并非为了杀伤,其本意就是为了来到这里,直面历史的河流,所谓全知,便是得名于此。 试问若有人能在这样一条岁月长河上随意拨动时间、修改历史,窥探过去和未来那些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情,那么他想要混一个先知的名头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可惜两人不知道如何停止这个魔法,也没有带着那个戒指,林正阳猜测特里劳妮家族的人应该有通过那个戒指结束这个魔法的方法,不会像他们这样在里面苦熬——熬到这个魔法失效,回到世界内侧。 特里劳妮家族的巫师,也没有他们俩这样在母河存活的本事。 云盘来自母河文明之中最强盛的古音多,魂种天然就是模拟母河结构创造的,生存力很强。 林正阳来此的只是一具化身,他降临的神念本质已经纯阳,本体安住于虚空,不是这些普通的母河之水能够分解的,自然无所谓。 他只是顺应时间的循环,按照过去未来的他传达的消息,前往这个魔法世界的过去。 要应对来自域外的敌人,自然要从古老的神话时代就开始布局才行············ 这已经是二周目了,也就是说,某段时间线上的他,已经完成了这个循环一次。 只是这个世界的历史是可以改变的,未来和过去相互影响,所以只是完成一次循环还不够保险·········· 林正阳和不同时间的自己还会继续完成第二次、第三次,也就是所谓二周目、三周目。 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埋下更多的坑,以便使未来的自己占据更多的优势,就像滚雪球一样,经过上万年的滚雪球,到了未来很有可能会形成相当庞大的力量。 “那是什么?” 下游涌起一阵浪花,拍打过来,隐约可以见到水面下有一个黑影,正在靠近这里。 “嘿嘿,那是我音多文明的魔王,他夺舍了一条诞生在异域中的时光龙,加以改造之后甚至能在母河主流潜泳,你不要指望能够比他更快!就这种沾染了小小一条孱弱的支流河水形成的时光之河,根本不可能阻挡他的。” 云盘鼓动魂力,传出这一句话,随后缓缓下潜,尽量远离这里。 那条时光龙虽然是古音多魔王,但是不见得会在意他一个区区军团级别的小喽啰。 即使他死在这里,他的上司也不会为他讨回公道的。 “天然能够遨游时光的龙族?很有想法,我还以为你们古音多术士都是靠着密武和魂种吃饭的呢!” 正交流时,那团黑影已经靠近,巨大的双翼,狰狞的尖嘴,满口的锋利牙齿,四足六爪,皮肤表面带着青铜色的光泽。 它的怕是有两层楼那么高大,掀起的浪涛高大数十米,对比之下他们两个人就显得极其渺小。 浪花拍下,林正阳没有硬碰硬,在对方的主场这么做,是极其不明智的。 在扔出魔杖变形成他本人模样之后,那浪头逆流而上,淹没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 在浪潮退去之后,林正阳在另一边浮出水面。 好在河水毕竟有个顺流而下的趋势,短时间内那时光龙不能再制造这么强的浪涛了。 实质化的岁月长河,看起来居然真的跟一条河流一样。 并不打算和它继续接触,正好护持在身上的魔法已经衰弱了不足原先一半。 他看准了一朵浪花,纵身一跃,挣破了魔法的束缚,回到了世界之中。 哗啦啦,水声响起在心底。 他临走时偶尔一瞥,隐约看到云盘那深蓝色的灵魂被浪涛席卷,投入了不远处另一朵浪花。 第五十三章选王仪式 “拔出此剑者,当为不列颠之王!” 骑士少女正双手紧握着,紧张地看着那柄插在石头上的剑,就见到一个人影自半空中落下。 那个黑发黑瞳的男人,正巧落到石头上,下意识扶住剑柄,轻轻一带,拔了出来。 “拔········出来了·········” “这,居然是个外邦人!” “他是黑发黑瞳黄皮肤,是没见过的人种,会不会是巫师?” “这怎么算?咱们难道要让外邦人当王吗?” “不,你们认错了,他就是远近闻名的先知梅林大贤者阁下!” “原来是贤者阁下,难改能拔起剑来!” “剑就是贤者大人十三年前插进石头里的,当时我就在场,那剑可是贤者从仙女手里取来的宝物!” 场上一时间议论纷纷。 倒是骑士少女神情有些微妙,她有些不确定地问: “老师,你在做什么?难道这不是你放进去的剑吗?” “还有,今天早晨您不是说要到森林里面向湖中仙女交流魔法,所以不能亲自来主持仪式的吗?” 她轻声说着。 “啊,这个,老师我觉得今天也许不是个好日子,咱们可以改天再举行仪式··········” 刚刚清醒过来,林正阳就察觉到这柄剑的与众不同。 剑本身寄托着这片土地上人民的祈愿,渴望一位完美的王者,更有很多强大的魔法,被精巧的技术融合在其中,这是一柄附魔后的国运之剑。 虽然他拿起了它,但是明显这剑的主人不是他,只是剑也不排斥被他持有··········就好似神兵与铸剑师的关系,神兵自会择主,但铸剑师偶尔拿着它也不会跟无关的旁人一样被排斥,只是想发挥全部力量就是空想了。 “这剑就是誓约之剑,现在是选王仪式,还有··········亚瑟居然变成了莉莉~!” “再联系上刚才她称呼我老师·········看来我这趟旅程比想象之中的还要辛苦啊!” 虽然在历史的光阴河流之中,林正阳已经得到了不知道是几周目的自家留下的暗示,大约估计到了这趟旅程的辛苦,可也没想到这么辛苦。 “莉莉叫我老师,这就意味着我还要前往更早的时间点,去履行老师的责任,顺便准备这柄剑,筹备选王仪式,顺带的还有一揽子麻烦事,比如··········我肯定就是那个梅林了!关于梅林的故事流传太久都走样了,只能靠我临场发挥········好在这年头大家还比较淳朴,忽悠、传销、洗脑还是很有市场的,不需要后世那么大的投入,一点点把戏都能让他们信以为真。” “但是,我究竟要去多少个时间点呢?jk梅琳原著所写的梅林可是在霍格沃兹魔法学校的斯莱特林学院上过学的啊!但这个时间点还不存在这个学校!也就意味着,我至少应该在后世以梅林的身份进入斯莱特林学院学习,并且再以时间魔法来到这个年代作为亚瑟的老师·········” “求学至少七年,教授莉莉长大至少十年,再加上后来扶持亚瑟南征北战,怕不是要浪费掉五六十年!要是再出点别的意外,这个数字很可能要继续翻倍再翻倍,保守估计,我得呆上两百年,才能保证完成预定目标。” “想想就觉得辛苦,真的很想找个苦力·········” 心下暗自叫苦,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并没有暴露什么,而是顺着莉莉的话往下说。 “老师我突然觉得有点草率了,也许应该再慎重一点···········” 他的眼神落在少女稚嫩的肩膀上,伪装成男生的莉莉为了能够追赶上同龄人的进度,不得不挥洒更多的汗水,她的肩膀上其实都是伤痕。 突然觉得有些怜惜起来,这个少女,为了承担这个民族的未来,究竟都付出了多少代价? “其实·········” 少女上前一步,严肃地说: “老师,不列颠已经等不了了!” “虽然不明白您为什么突然决定要亲自主持仪式,但这里没有比您更加适合的主持者了!请您主持这场选王仪式吧!” 在场者之中,不乏实力不弱的骑士侍从,他们都信服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实力,因此在两人交谈时,规矩地站在后面,没有上前打扰。 他们来自不列颠各地,或者出身贵族家,或者是富商家,或者祖上是骑士侍从。唯有“阿尔托利亚”是尤瑟王的私生子,继承了潘德拉贡的姓氏。 当然,只有她自己自以为是平民之后,自以为是孤儿··········尤瑟王不允许任何人透露她的身份。 这是对子女的一种磨砺方式,让他长在平民之中,去掉骄奢淫逸的不良风气,还有利于积攒人望。 私底下,其实尤瑟王不光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保护着,还让军中重臣的后代早晚跟随她一起训练,更是请出了贤者为她启蒙教育,传授各种知识,从小就教导她一定要成为王,把她当储君培养··············可谓是相当尽心尽力了。 只是,有一点,这个女孩子从此只能以男子的身份活下去,以王的身份活下去,付出不可谓不大,但并没有为自己谋取些什么。 “莉莉··········” 他轻声地唤着。 “你确定要拔出这剑,承担万民的夙愿,披荆斩棘,成就王者之业吗?” “是的,老师,为此我已经准备了十三年!” 她坚定地抬头,仰望着老师,坚定的眼神不可动摇! “你认为是剑鞘重要还是剑更重要?” 胜利与誓约之剑,又名石中剑、王者之剑,它的剑鞘并非凡品,能够庇护宿主永不流血。 在亚瑟王传奇中,圣剑的真正能力,是来自于剑鞘上的“不死之力”,拥有治愈持有者的伤势和永驻青春的能力。 假如她回答是剑鞘,那么就会走向另一个结局。 “当然是剑!剑能击败敌人!带给不列颠和平!” 微不可查地叹息着,林正阳让开了位子,让他们一一上前尝试。 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挑战者都再次失败,他们之中不乏很多有名望的骑士,也曾经不止一次地试图拔起这石中剑,加冕为王,但是十三年里从无一人成功。 这更加增加了剑的神秘色彩,也让它的名声广为流传。 一柄只能被天命的王者拔起的剑,贤者从湖中仙女手中得到,产自精灵国度阿瓦隆的魔法剑! 十三年的酝酿,最初这剑只是一柄尘世罕见的强大附魔宝剑,但随着几乎整个不列颠人都相信它是王者之剑时,它就被种种传说附加了一层神奇的力量,真正成为了王者之剑。 所谓的选王仪式,其真相本来就是如此,必须要等到剑成为王者之剑,才能选出真正的王。 拔起此剑者,为不列颠之王,再也不是空谈了! 骑士少女当场拔起了这剑。 “王者之剑虽强大,但其剑鞘却较其剑更为贵重。配戴王者之剑的剑鞘者将永不流血,你决不可遗失了它。”89 第五十四章走入历史 新鲜出炉的骑士王并未将劝告放在心里,这导致了她最终的失败。 王!才刚过成年仪式的少女,在那一天,被国内的人这么称呼着。 这是个战乱的时代,战乱的开端,是一个帝国的灭亡。 原本应该是无敌的帝国,在众多异教徒的侵略下等待着死亡。为了与异教徒战斗,帝国把原本守护一个岛国的兵力调走了 那就是开始。 她的国家失去了帝国的庇护,无法继续独力后,很快地分裂成了一个个小王国。 异教徒的进攻,部族间,可说是自杀行为的内斗,之后,就是被称为“如夜晚般黑暗的日子“的长年征战时期。 就在这时,她以王的继承者的身分出生了。 国王相信梅林的预言,期待着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可是生下的孩子,并不是国王所期待的人,因为那孩子,不是男孩。 就算身上有着王的宿命,不是男孩就无法继承王位,这是此时世间默认的规则。 少女被寄养给一个家臣,以一名骑士的小孩的身分而成长。 虽然国王因此失望,但贤者却很满意。 本来,性别就跟成为国王是没有关系的。 更重要的是,贤者相信,少女在预言之日以前必须离开城堡的这件事,才是真正的国王之证。 “果然是这样啊···········” 新鲜出炉的贤者,在返回据说是自己居所的神秘小屋之后,在屋内正中央发现了留给自己的日记。 这是某段时间点上他自己亲自写下的,姑且可以称为《梅林日记》《贤者自传》之类的东西。 其中有很大一个篇幅,描述了关于尤瑟王和亚瑟王尤其是后者的内容,以及贤者梅林这个身份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和一切关键的事件。 “我真是给自己找了很大麻烦啊········” 看着自己的笔记他就有些头疼,但是又不能不去认真阅读,要是因与果发生严重错误的话,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 也许世界会自行解释,将这一段揭过去,那是最好的结果。 但更可能的是,世界无法抚平错乱的时间线,从而历史断流,演变成巨大的时间风暴摧毁掉整个世界内的文明。 然后出现长达十二年的夏天,只有四个小时的周末,不存在17号的6月,或者更加糟糕,出现数亿以万计数的不存在过去的人·············· 这就是时间旅行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之一。 当过去现在未来不再是一条单行道,未来人可以回到过去时,这种事情就免不了会一再发生。 每一次时间旅行,都是在挑战整个世界的承受力。 当时间旅行者开始大规模地进行篡改历史的行为时,差不多也就是时间线彻底崩溃的开端,最后演变成末日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究竟是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啊……” 无奈地趴在桌上,毫无风度的贤者大人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之前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没有这么多的麻烦。 “感觉就像是刚接任掌门那一会儿,到处都是意外状况,总是有处理不完的琐事,偏偏还不能随手打发掉……” 林正阳抱怨着,摊开一卷卷宗,用羽毛笔蘸着墨水就开始书写。 这种老式的羽毛笔,是空心的,每次蘸着墨水能写一两行,接着就又要继续蘸墨水,用起来体验感很差,但已经是这时候难得的书写工具了……制作羽毛笔的羽毛都是采用的天鹅身上落下的那种,还要经过处理,算下来每一只合格的羽毛笔都要价值一枚银币呢! 当然,这是指的私铸银币,这里有好些个大大小小的王国和部落,靠着铸币挣钱的人可真不少。 不光是主君铸币,大贵族私下里也一样铸币。 这些银币这种掺杂的杂质太多,能有三成银的都属于良心货币了,以至于等额面值的货币购买能力迅速下降,很快就造成了物价飞涨,钱不值钱。 身为贤者的梅林,不光是宫廷法师,还曾是尤瑟王指定的储君辅佐人,也就是不列颠版顾命大臣。 在尤瑟王死讯传出之后,他更是接管了部分王族直属军队,收拢了一批仍旧忠诚于王室的官员,按照事先的计划,蛰伏起来,按照推行这个选王计划。 别看他现在过得这么简朴,其实他差不多算是一路诸侯了,每天都要处理很多军政大事。 在亚瑟王成长起来之前,十三年内,他都是点燃着蜡烛,熬夜批阅卷宗的。 白天他还需要教导年轻的骑士各种知识,地理,天文,算数,军事,内政,官制,法律,人文…… 要不是这具身体已经远非常可比,早就该倒下了。 权臣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差不多林正阳已经明白诸葛亮吐血而死的感受了。 可不就是累死的嘛! 又是一夜过去,蜡烛一直燃到天明,烛芯燃烧留下了一种刺鼻的味道充斥着小屋。 推开窗户,让新鲜的带着湿润水汽的空气进来,冲散掉这股异味。 一个穿着亚麻布的侍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在窗口处停下,鞠躬行礼,随后说道: “贤者大人,王请您前往誓师大会。” 林正阳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目送着这个少年侍从离开,林正阳猛地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云盘呢? 回头找出日记本,往前翻了两千多页,没有任何消息,又往后查了五百多页,还是没有。 “我命令你,显示云盘第一次出现在日记里的记录。” 日记本突然动了起来,哗啦啦书页自行翻动着,快速翻过了至少上万页,才停了下来。 这本日记同样是有很多页数,从表面上厚度完全看不出来竟然会有那么多页。 某个时空的他最初制造这本日记时使用了龙皮作为原料,不知名的海洋巨兽的皮做书页,保守估计按面积算能有几十个足球场那么大,换成书页那就是以十万计数。 “云盘居然掉到了那个时间点!” 89 第五十五章眠龙勿扰 斯莱特林城堡外,已经化为一片泽国。 数以百计的学生们,在不远处拔出魔杖严阵以待。 他们的前方,是四大创始人,和作为支援的两位学生会主席,和四位七年级级长。 四位院长负责缠斗这只怪物,而他们负责看护学生,以免某些头脑发热的家伙冲上去找事。 他们站在泥潭的边缘附近,释放着各种魔法,制造出障碍,困住泥潭中心那个庞大大物。 挣扎着,咆哮着,那是一只体长十几米,凶猛暴戾的红龙。 不同于那些早已退化或者血脉不纯的龙兽,这只红龙是珍惜的古代龙种,即使是在神话时代也是罕见的强大神奇生物。 然而现在他被迫落到了地上,又被泥潭困住,进退不得。 它高高昂起的嘴巴喷涌出岩浆,将困住他足部的泥潭蒸发掉一片。 “泥潭地狱!” 这是这个大面积的地形改变类魔法的名字。 制造出一大片沼泽,足以困住大面积的军队,戈德里克曾经用这个办法让麻瓜的军团无功而返。 “障碍重重!”“锁腿僵立!”“藤蔓捆绑!”“束缚锁链!” 有学生注意到,几位院长很少直接攻击火龙,更多的是使用变形术,变出藤蔓、锁链困住它。 他们互相交谈着,讨论着彼此的想法。 这个年代,学生们可不比后世,可以平安喜乐地学习。 这是混乱的中世纪,黑巫师,邪神,教会,麻瓜贵族,各种凶残神秘的神奇生物,还有野心勃勃的类人种族。 几乎每隔一两月,就会碰上一次袭击。 原因各种各样,或许是某个教授的仇人找上门来,或者是觊觎这里丰富的魔法资源的黑巫师,或者是被挑动、唆使的麻瓜军团,甚至是某个背叛家族的学生引来的追杀············ 四位创始人不得不一一迎战,无论那原因是什么,无论对手是谁,无论是对是错···········他们必须要保护学生,保护霍格沃兹,并且绝不能妥协哪怕是任何一次! 妥协等于软弱,软弱就是罪过,这会引来更多觊觎的眼光,早就窥伺这里的敌人会一拥而上! “古代龙种具备非常强大的龙族魔法,浸透在它们的血液、筋骨、内脏甚至皮肤上,随着它们年龄的增长,这种魔法会越来越强大,像这只红龙,起码也有五六百年的年龄了,现有的魔法几乎不能在它的身上生效。” “只有非直接针对它的魔法,才可以有限度地束缚着它,但它的力量很强大,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它就能挣脱了。” 一个高年级学生小声地侧过头,对身边一个小男孩说着。 那似乎是他的弟弟,两个人的长相有三分相似。 “哥哥········” 弟弟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在哥哥疑惑的目光之中,他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一边。 顺着这个方向,这个高年级生,看到了披散着一头金发,以手蒙面,似乎在哭泣的低年级女生。 “那是佩佛利尔家族的格瑞丝,今年的新生,听说她是背叛了家族,逃到了霍格沃兹的。” 弟弟小声地说着。 “这条红龙就是追着她一起来到霍格沃兹的,大家都说是她带来的麻烦。” 高年级生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背过身去。 这样的事情不算常见,但也偶有听闻。 像这样某个背叛家族的小巫师,除去霍格沃兹这个白巫师的领地之外,几乎没有去处。 除了这里,别的地方都是黑巫师的地盘,没有足够自保之力的格瑞斯·佩佛利尔,背叛家族就等于不受保护,走不出多远就会成为猎物。 “要我说,院长他们就是太心软了,什么人都收,像这种背叛者就该拒绝她入学,谁知道她惹了多大的麻烦!” 弟弟还在继续说着,看起来他似乎很不待见这个背叛者。 这个时候,大大小小的巫师家族才是主流,巫师们以血缘为纽带进行传承,占据地盘,搜集资源,并且与麻瓜贵族来往,为国王服务获取领地和人民,这是这时候的常态。 背叛家族在这个时候,是极其违反普世道德的,就跟中国古代忤逆父母,不孝不义差不多,都会令人不齿。 “别说了,格特,院长们自然有他们的想法,既然她已经入学了,我们就是同学了,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哥哥严肃起来,抿着嘴唇,看了看那边的战局,斯莱特林使用了一个强大的黑魔法,沼泽泥潭里面流出了各种冒着酸气的腐蚀性液体,接着巨大的沼泽居然一把将红龙按住,埋在这种酸液里。 呲呲作响,红龙的皮肤在这种古怪的酸液之中浸泡,冒出青烟,痛得这只红龙不断怒吼、翻滚。 但是这里到处都是沼泽和毒液,它又喷出一大口岩浆,消灭了部分沼泽,大片的水汽形成白雾,遮盖了视野。 只听到嘹亮的吼声,带着节奏和韵味感。 “是龙语,它懂龙语魔法!梅林,带着孩子们往后退,城堡里能保护他们!” “你也去,帕琪!” 赫奇帕奇对着一边的学生会主席喊着,顺手又变形出几只高大十米的沼泽巨人,冲进了白雾里。 “院长,我知道了。” 两位稳重的学生会主席,跑向后面。 “所有人,在级长带领下,退进城堡,这里不安全了!” 很有经验地,他们排成队伍,有条不紊地退到了最近的那座塔楼,从上面可以观察到这里的战场。 这样的撤退训练,他们经常会进行,因为每年总有四五次,霍格沃兹会被人围攻,需要依托城堡上各种防御措施来保护自己。 就在大家都在塔楼窗户上伸着脖子往外看时,英俊的学生会主席梅林走到呆在角落里的格瑞斯·佩佛利尔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悄声说: “怎么样,转生成女人的体验如何?” “格瑞斯”抬头,惊讶地望着他,随后是恍然大悟。 “一点也不好,这个蠢丫头居然为了所谓的爱情,被人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就偷了家族的宝物,跟人一起逃了出来··········要不是遇到我,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这么说,这丫头还没死?” “格瑞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当然活着,我所杀的都是取死之人,我只是暂时依附着而已。” 梅林就是已经在多个时间点转移,为了不过多地影响历史,不得不来到这个时代入学的林正阳。 他听到这个回答,笑了起来。 “古音多的术士,说自己不杀无辜之人,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据我所知,里面古音多的术士,最喜欢的就是搞各种活体实验了,从异界召唤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生命,然后解析、研究,进行各种血腥残忍变态的实验,现在你跟我说,那些都是取死之人?” “那我问问你,你自己亏不亏心?” “哼,那些事情与我无关!” “格瑞斯”小声地吼着。 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了,毕竟一个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知识渊博、实力强大,而且有钱有势的男巫,另一个疑似是这场战争的祸根,两者凑到一起,难免引人注目。 友好地冲着学生们点点头,温暖阳光的笑容让一些小女巫们都看呆了,梅林拉着格瑞斯到边上一处空教室里。 “那么,你的任务又是怎么说?你在美利坚制造的伤亡怎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算毁灭世界来提炼母河源质。” 梅林给这里释放了隔音魔法,即使是有人看到,也只知道他们在交谈,不能听到声音,除非对方会唇语,不然别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是战争!战争自然是不择手段的!” 这次是男声,云盘并没有用格瑞斯的声音在说话。 “算了·······争论谁对谁错毫无意义。” “我只问你最后一句,战,还是和?” “你要是选择战斗,我现在就能彻底消灭你,这个小女巫的身体可没有修行密武,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要选择和平,就跟我指着母河、大道、冥河、星界、深渊、地狱、命运·········所有你知道的伟大存在,宣誓散去魂种,皈依仙道,放弃你古音多军团长的身份,重新开始!” 梅林已经抽出魔杖,周围引而不发的是城堡的防御魔法,身为学生会主席的他在战争时期有一定的权限,可以动用非杀伤性魔法,这里已经被各种限制魔法包围得水泄不通。 为了防止他脱离格瑞斯的身体,以魂种的方式通过灵界、梦境世界离开,梅林还特意制造了“墙”,这种独创性的魔法是他在研究了古代魔法之后开发出来的,一旦云盘打算以这种方式逃逸,就会一头撞在坚硬的墙壁上,不死也残。 云盘不是瞎子,更何况对方几乎就是明晃晃地准备动手。 他暗中试着潜入自己的梦境,却发现非常晦涩,以往一念就能进入的自己的梦境世界,现在却好像很不稳定,心下顿时一沉。 古音多术士都是梦境的主宰,他们通过梦境可以联系到各个不同世界的访客,甚至交换知识和信息,是除开通过母河进行之外沟通异界的重要方式。 现在,不能够了。 于是他沉默了。 过了半晌,他终于开口 “······散去魂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的。” “指着那无形无相难以形容的道,指着我求道的心,指着那诸天的神圣,我在此立誓庇护你,只要你放弃毁灭这个世界,脱离古音多文明,投入我宗门,不做危害宗门利益的事情,我就尽全力扶持你,直到你顺利走上仙道,度过散去魂种最虚弱的时候。” 仙人的誓言不能随意乱发,这一句话一出,就有肉眼难见的“线”,在两人之间出现,连接着二人,誓言一方已经许下条件。 “既然这样·········我应下了!只要你不背弃誓言,我也绝不首先背叛。” 誓言的线,穿过两人,又隐去不见。 这时候,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外面传来整齐的欢呼。 “走吧,这个小丫头的事情,看起来还有的麻烦。” 长呼了一口气,梅林首先拉开门,走了出去。 佩服利尔家的区区一个追踪者就是红龙这种可怕的魔法生物,真不知道随后还会派出什么样的人来谈判。 总之,为了家族的声望,佩佛利尔家族势必不能轻易放过背叛者,必定上门要人。 而学院的四位创始人,为了学校的声望考虑,也不可以退让,更不能交人。 最初确实有家族来要人,学校放人,但是后来那些学生下场都不怎么好,还有些根本就是打着来学校盗窃魔法知识的主意。 到了后来,学校再也不肯放人走了,谁来要人都不行,哪怕那个学生本身出身的家族也是一样如此。 可以预见,佩佛利尔家族势必要与霍格沃兹四位创始人发生激烈的战斗。 前者是传说中战胜死神的三兄弟的家族,拥有强大的军团,家族成员过万人,统治着半个欧洲,实力很强大,虽然最近在非洲大陆陷入了战争泥潭,导致家族军力有些捉襟见肘,可也不容小视。 四位创始人,斯莱特林、拉文克劳、格兰芬多、赫奇帕奇都是绵延上千年的大家族,属于当世一流的统治者,也拥有不俗的影响力,更是四位顶尖的强大白巫师,战绩惊人从无落败。 一旦冲突起来,霍格沃兹势必发生战争。 “对了,这个小姑娘究竟偷了什么东西?佩佛利尔家族也可没几只成年的古龙,就这么放出来追踪,连个巫师都不跟着啊?” “她偷了复活石,这东西是佩佛利尔家族召唤阴尸军团的重要信物,没有这个佩佛利尔家族在战场上就会缺少很多炮灰。至于追踪的巫师,早被我解决了,不然怎么可能只有一只红龙在这里晃悠?”53 第五十六章母河与魂种 “原来是这样,骑着火龙一起来的是佩服利尔军的人吧?你杀了他们家族的人,这件事掩盖不住的。” “我想,他们大概会把这件事算到霍格沃兹头上··········看来不能善了了。” 塔楼上,梅林看着下面,火龙已经被放倒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锁链,刺入了他的血肉里,被密密麻麻的木桩钉死在地上。 斯莱特林指挥着沼泽,一点点把它往下吞没。 从这里看下去,能够看到沼泽里冒出很多气泡,气泡炸开,大片的水汽蒸腾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下面是个面积光大的露天温泉一样,这都是沼泽的水分被火龙的体温炙烤之后导致的。 火龙的体温非常高,身体内部温度更是堪比岩浆,当然这一点只有古代龙种可以做到,现代龙是不可能达到这一点的,这也是区分古代龙种和现代退化龙种的重要依据之一。 “佩佛利尔家现在处境不算太好,不然就凭这个小姑娘也想一个人逃出来?我估计那个男巫本身就是其他家族派来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家罢了。” “处境不好才更不能示弱,何况再不好那也是巫师家族里面的霸主,四位创始人虽然也是出身千年的大家族,可论起家族势力,加起来也不够佩佛利尔十分之一············人多也是力量的一种啊!何况佩佛利尔家精英辈出,历代欧洲大战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大发战争财,不知道囤积了多少战争物资·············我不看好霍格沃兹,这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 “我估算了下,整个欧洲的巫师力量对比,佩佛利尔能占到三成半左右,资源占到七成五,他们不只是局限在欧洲这一小块地方········要是对面不惜代价,霍格沃兹今天就要被血洗,这是毫无疑问的。” “加上我和你呢?我们也可以参战的。” 云盘依旧是借用着佩佛利尔家小姑娘的身体,这个小姑娘貌似很信任他,加上一路上受了很多刺激,现在更是主动将意识屏退,让云盘这个外来者主宰。 “即使是我们参战,要是不能拿出决定性的力量,也不过是能保住自己罢了,也许能带两个人走掉?” 梅林沉吟着,有些把握不定,佩佛利尔家势力极广,早在他为尤瑟王当宫廷法师的时候,佩佛利尔三兄弟就已经开始倒卖资源、大发战争财了,他们甚至还谋取了几个伯爵头衔和自己的领地,就连国王都承认的那种。 “决定性的力量,那就只能靠你了,一会儿你大发神威,能不能击败十几万的阴尸军团?” 云盘挑了他眉头,用的还是格瑞斯的脸,不过不得不说姑娘颜值不赖,脸蛋精致、肤色白润,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家娇养出来的小姐,可惜家里人明显没有教过她不要轻信外人。 “你在开玩笑!” “那种东西,只会用在正面战场上,就霍格沃兹这么点地方,根本摆不下,再说·········” “佩佛利尔家族这时候内斗很严重,不可能真的在这里投入太多力量的。” 梅林嘴角挂上笑容。 “早在亚瑟时期,佩佛利尔家族就经历过一次严重的内斗,多达两万人的成员互相攻击,三圣器只有老魔杖还在家主手里,隐形衣下落不明,现在复活石刚寻回来还不到百年,就又被人偷走···········呵呵,你一定想不到,他们内斗起来有多精彩,可宫廷戏剧有意思多了。” “···········我突然觉得你变化很大!你自己有发现吗?” “格瑞斯”在一旁幽幽地说。 梅林止住笑容,想了想,很肯定地说: “这一定是我呆在亚瑟王时期太久的缘故,亚瑟实在是太有趣了,我经常捉弄她,带着她去围观佩佛利尔家族内斗,这也是我的一种恶趣味吧。” “她?” “格瑞斯”惊讶地问。 “啊,亚瑟是女扮男装的,尤瑟王的私生女,因为女子不能接任王位。” 梅林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全然不提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他出于恶趣味而安排的。 “对了,拿好这个符召,这会接引你去往那一方界域,等这里的事情完结了我就要离开,不过不能带你一起。” “有了这个,你能够以飞升者的身份去往那里,当然前提是你得首先有一定的修为吗,至少要证人仙才行。” 一张带着金光的符纸飘出,落入他的掌心,旋转了几下,隐去光泽,就像是一片绿色的硬树叶,上面有着蜿蜒的脉络,躺在掌心,有些微凉。 “对了,这是给你的礼物。” 一个沉甸甸的玉匣子,扔到了他的怀里。 “我花了三年工夫誊录的《伯阳玉书金文》,除了没有原主神念之外,其他的一字未改,里面还有我个人的批注,你不必担心看不懂。” “格瑞斯”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就把玉匣子和符召给藏起来了,可能是藏入了真实梦境,古音多术士都擅长这个领域。 “其实我出身一个没落的武道世界,我家祖上曾经出过炼气士,祖传有十四幅入道观想图,你不必担心我看不懂上面的隐喻。其实我去过很多仙侠世界,当然都是比较偏远的,没有太多大神通者的没落世界或者干脆是仙道萌芽的早期。” “我也曾经多次拜入宗门之中学道,只是母河体系别的都好,唯有魂种这方面排斥太大,我始终不能在不散去魂种的前提下修成元神。” “所谓魂种,最初就是术士们观察母河、研究母河之后,根据母河的结构创造而出的,是灵魂的精华、意志的结晶、人生感悟和阅历的积淀,是真正内在的内在,核心的核心,一经成就,就排斥灵魂上再有别的核心。这就是入门难,退出更难!” “古音多文明和其他母河文明,共有的就是魂种,这种灵魂结构,因为与母河的机构相似,所以才能被母河天然视作一体,从母河之中汲取魂力,做到永不枯竭··········其实一切力量都是母河在支撑着,每个凝成魂种的人都在每时每刻汲取母河的力量,越是往上消耗越大,真灵的不朽就是靠着消耗母河的力量维持的。” “只知索取,不知回报,母河再大,也终于是不堪重负了········我在这里,每待一天都能感受到母河的力量衰退,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联系在渐渐远去。” 他叹着气,不再多说,而是走到了拐角处,下楼去了女生休息室。21089 第五十七章梅林无姓氏 死亡圣器的最初拥有者是佩弗利尔(peverell)三兄弟,分别是安提俄克(antioch),卡德摩斯(cadmus)和伊格诺图斯(ignotus)。 他们都是实力强大的巫师,拥有独特的、精湛的技术,创造了这三件能力不同的魔法物品。 隐形衣是一件永久附魔的隐形衣,性能比那些只能用一年就会失效的隐形衣好多了,制造隐形衣的技术即使到了二十世纪也是一门秘密,在这个时代出现几乎是一件战略物品,在打听情报上面非常有利。 复活石并不能复活死人,常人只能用它召唤出一个思念体,只有召唤者可以看到,比灵魂真实但比真人虚假,只有佩佛利尔家的人才知晓它真的用法,并且可以用它制造出源源不断的阴尸大军,这是一件战争利器。 至于老魔杖,这是一件可以不断成长的魔杖,使用它的都是些实力深厚的巫师,而这只有生命的魔杖会不断学习主人的精湛魔法技艺,从而不断变强,但这只适合于单挑,在战争之中实用性最低。 后世的传说之中,围绕了这三件标志性的物品,诞生了所谓的“死亡圣器”的传说,但在这个时候,它们还不是那么广为人知,也不存在死亡圣器的说法。 死亡圣器的标志,其中竖线代表老魔杖,圆圈代表复活石,三角代表隐形衣。 这其实是佩佛利尔家族的纹章,而不是所谓的死亡圣器的标志。 至少在这个时代,佩佛利尔就是势力遍布几大洲的巫师界霸主,成员超过两万人,附庸家族多达二百多家的巨无霸。 沼泽边上,年轻的斯莱特林仔细地检查这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火龙,强效且加量的一池子的生死水灌下去,成功地放倒了这只火龙。 他先是看了看外观,又量了量龙的两翼和尾端,检查了鳞片的大小形状和生长方向,最后,他站起身来,对着其他三人说: “只有佩佛利尔家族才有这种返祖的古代龙种,你们看,两翼下方都有这个纹章,这是佩佛利尔家的快速机动火龙打击手的队伍,只是不知道这只火龙的乘客到了哪里。” “我怀疑,那个佩佛利尔家的小姑娘隐瞒了很大重要的细节。比如她是怎么孤身逃出这么远的,又是怎么解决追踪的巫师的,还有,她都做了什么。” “没必要这么苛刻,斯莱特林,她还只是个孩子。” 一边,带着精致的珍珠项链的女巫上前来,她是四大创始人之一的赫奇帕奇。 她拥有令人平静的魔力,天然使人亲和的气质,难以对她生起恶感。 她对于小巫师总是有所偏爱,乐于教导他们。 在四位创始人之中,她是最长寿的,也是在任最长的校长。 终其一生,为了维持霍格沃兹的开办,将整个家族千年积攒与本人毕生的财富都贴补进去,只保留了自己心爱的一只金杯,留给了后人。 “没错,我们不应该过多地责备一个孩子,要知道我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见得就没犯过错。” 格兰芬多也赞同赫奇帕奇的意思。 最后是拉文克劳,她海蓝色的眼眸里,流露出非凡的智慧光芒,她同样不认为应该责备一个十岁的孩子。 “萨拉查,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一个孩子能够做得到的,即使是一个成年的女巫也做不到,我认为,即使是询问那个可怜的孩子也得不到多少消息。” 萨拉查·斯莱特林点点头,道: “我会派我的宠物沿途搜索一下痕迹,同时写信为佩佛利尔家,我的家族跟佩佛利尔家有过些来往,总之,这件事兴许是个误会。” 戈德里克.格兰分多、萨拉查.斯莱特林、罗伊娜.拉文克劳和赫尔加.赫奇帕奇。 他们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并且彼此同进共退,从不怀疑彼此。 这件事已经被确定下来了,斯莱特林转身就去了地下室,在那里写信,通告鹰头马身兽送到佩佛利尔家。 又到禁林那里,放出一只巨蟒,这条蛇会秉承着他的意志,搜寻可能存在的袭击佩佛利尔家火龙骑士的凶手下落。 尽管可能一无所获,但这个事情还是不能放松。 梅林在安抚好了学生们后,命令级长们带领各自年纪的学生进入寝室休息,随后就去塔楼寻找斯莱特林院长。 半路上,他在挂着油画的走廊遇到了赫尔加·赫奇帕奇。 “梅林,拉文克劳院长让你去一趟她的办公室,口令是亚瑟导师的姓氏。” 半透明的白色幽灵飘过来,他是某次霍格沃兹攻防战之中死在霍格沃兹的学生,穿着生前的校服。 他对梅林很尊敬,悄声在他的身边说完这句话,就退到一边去了。 “亚瑟的导师·········没有姓氏的贤者吗?” 咀嚼着这句话,梅林眼中带着精芒。 走到城堡的西边,拉文克劳学院宿舍和公共休息室附近,塔楼的最高端,这里就是拉文克劳的办公室。 这里有一个骑士的画像,不过这会儿他不在画上,大约是到临近的画框里串门去了,白天闯进来的这只火龙造成的风波可不小。 对于他们这些只能活在画中的人来说,也算难得的消遣了。 拉文克劳办公室前,有一个扶梯,上面蹲着两只看似石膏做的渡鸦,腾翅欲飞。 “梅林无姓氏。” 两只渡鸦摆了摆爪子,眼睛眨了眨,盯着梅林看了看,随后,扶梯后面的橡木大门无声地打开。 没有丝毫畏惧,活跃在公元五世纪的贤者,昂然挺身步入办公室。 大门在身后悄然关闭。 室内壁炉烧得正旺,照得室内一片红黄色,办公桌上高挑的镀金烛盏上,点燃了一丛丛蜡烛。 罗伊娜拉文克劳,坐在办公桌后面,平静地望着他。 “请坐,要来一份饮料吗?红茶,蜂蜜还是牛奶?” “不需要饮料,院长,请问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呢?” 梅林坐到桌前的椅子上,正对着罗伊娜。 进来时,他不经意间看到一旁书架上少了一本《亚瑟之死》,就知道自己暴露了。108 第五十八章猎巫运动的真相 时间魔法固然一定意义上可以干涉预言,不会轻易被人看出时间旅行者的身份,用魔法的手段很难分辨,但不能保证时间旅行者本人不会暴露身份。 比如,梅林活跃在亚瑟王时期,前后50年名声远扬,时间在公元五世纪,即500年左右。 这就不能怪别人把你写进各种吟游诗人的诗歌之中了。 那个时代还不存在信史,人们只能从流传至今的古老诗篇里面,来研究那个时代。 比如没有姓氏的贤者,亚瑟王的导师,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有人说梅林是梦魇这种生物,所以能够容颜不老、长生不死;有人说他惯会玩弄人心,还有各种恶趣味;更有人把梅林描述成一个使用魔法给尤瑟王拉皮条的卑鄙巫师········ 众说纷纭,谁都无法确定梅林到底出生何处,背景如何。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梅林并非当时的贵族之家出身,所以没有姓氏。 欧洲中世纪极其混乱,只有贵族有姓氏,梅林不是贵族,所以名声再大也没有姓氏。 伊莲娜让人带话,其实就是“我已经发现你了”这个意思。 “难道还要我多说吗?大贤者阁下?” 拉文卡劳早已戴上了自己心爱的冠冕,中央一颗巨大的海蓝色宝石在周围细小的珠宝映衬下烨烨生辉。 “是因为梅林爵士团?还是因为名字相同?” 梅林很好奇自己暴露的原因。 “梅林爵士团有一副传承下来的画像,亚瑟王拔出石中剑时,身边就站着梅林。” “原来是那个时候的画啊···········因为不是魔法画像,所以当时我也没有注意。” “还有梅林爵士团,我只是出于对麻瓜的怜悯,才联系了几个好友组织起来的。” “我没想到,五百年前一时兴起创建的爵士团竟然能够一直维持到今天,说老实话,我一直觉得那个组织撑不了多久的。” “那种纯属为麻瓜着想的组织,我后来甚至想亲自解散他,因为需要保护的其实是巫师。” 梅林活跃在公元500年左右,而霍格沃兹建立于公元992年,相差整整五百年。 在这个没有史书的年代,要想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除了靠时间的魔法回到过去就只能翻阅各种传承久远的诗歌和先祖的手记了。 所以,其实暴露的可能性比想象之中小。 别看伊莲娜拉文克劳猜了出来,但是整个学校的学生包括其他三个院长整整六年下来都没有丝毫怀疑。 如果不是伊莲娜最近翻阅了亚瑟王时代的诗歌,还不至于会联系到自己学校里的学生会主席身上,只能说都是巧合。 “既然被认出来了,那我就承认好了,正好我也有离开的打算。” 脸厚心黑的贤者,顺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情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伊莲娜没有说话,她似乎被噎住了一般,缓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追踪史料,寻找猎巫运动的真相时,无意之中查到了亚瑟时期的美德会身上。这个古怪的教会号称上帝教人践行美德,依据德行成就圣灵,它的起源地是爱尔兰的一所乡下小教堂。更有趣的是,那段时期正是您隐居爱尔兰的时候。您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伊莲娜·拉文克劳只是平静地叙述着这个事情,丝毫看不出动怒的迹象。 梅林感应到一点隐晦而微弱的额魔力波动,这个冠冕似乎有抚平心神的作用。 “美德会因我而诞生,多次猎巫运动主要是由我推动,但目标从来不是巫师。” 梅林一点也不含糊,直接承认了自己的“伪神”招牌。 “既然今天不是你们四个齐聚这里,看起来你已经有所察觉了。” 梅林很确定这里只有伊莲娜一个人,这是不可能留下他的。 “猎巫运动,并没有真正伤害到多少巫师,我知道火刑架上死掉的更多的是刚刚魔力暴动不久的麻瓜出身小巫师,或者是一些被误杀的人。” “我承认这是误杀,但猎巫运动是有意义的。” 梅林的双手交缠着,回忆着过往的事情。 “在未来的某些时空,按照现在来算,属于时间的下游,来自世界之外的入侵者正在与我所开创的魔道文明交战。” “双方的战场,从入侵的那个高维度坐标开始,不断在历史的河面上往四面八方蔓延,占据更多的可能性。” 梅林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得出伊莲娜似乎不明白高纬度坐标。 “所谓高纬度坐标,具体解释起来很麻烦,你只要知道,从源海进入世界之中,是直接进入这个世界的某一段时空,这个坐标不光包含方位还有顺序和时间,甚至包括逻辑和因果,是很复杂的。” “一旦这个坐标确定,对方就不会被随意分散到不同的虚幻时间线,而是会锁定某一条,以此聚集起来,更加难以对付。” “他们入侵过很多次,对这方面很有经验。尽管我们也成立了时间巡游者小队和历史维护者,甚至后期还成立了时空管理局,但仍然无法完全遏制对方的扩散。” 两人的眼前出现一条长而蜿蜒的河道虚影,下游方向一点墨色开始不断往周围扩散,就像是一点墨汁落入水中晕开一般。 “所以你来到了过去,还在控制之中的过去,打算自上而下打击入侵者?” 伊莲娜柔声说着,她似乎相信了这个说法。 “只是,这跟猎巫运动有必然关系吗?” 梅林摇摇头。 “猎巫运动,其实是为了找出那些举止异常的,突然学会了稀奇古怪本事的,还有懂得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和见识的人,他们往往是被那些入侵者故意制造出来分散我的视线企图蒙混过关的。” “真正的入侵者,就潜藏在水面之下,我必须拨开这些迷雾才能找到他们。” “那亚瑟王的死···········” “亚瑟的死是个阴谋!” 第五十九章隐瞒的线索 “只要亚瑟还相信我,还站在我这边,那么我迟早能够把这些家伙一点点找出来清理掉,所以他们挑唆了亚瑟的下属和他们的亲人,设计杀害了她!” “我被几个入侵者的高手缠住,他们得逞了······” 深吸一口气,梅林沉下脸。 “假如你发现了这些域外来客的线索,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不要忽略,哪怕是细微末节。” 梅林诚恳地注视着伊莲娜。 伊莲娜陷入了沉思,她的脸庞在壁炉的火光照耀下显得那么静谧。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回答。 “我这里,没有你想知道的。” “还有——” 还不等梅林追问,她语气强硬地说。 “现在,立刻,请你离开霍格沃兹!” “这里不再欢迎你!” 一股强劲的旋风凭空卷起,推着梅林连同椅子一起冲出大门。 随后,“彭”地一声,大门重重地关上,在一阵让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中落下锁链。 ············· 半夜,月明星稀,一个淡淡的身影行走在通往禁林的小道间。 斯莱特林穿着一身巫师袍,魔杖前端放出柔和的白光,照亮身边十几米。 他的身后,跟着一条吐着蛇信子的巨大蟒蛇。 拥有蛇佬腔的萨拉查·斯莱特林天然对于蛇类生物具备很强的支配力量,这是他的家族都天然传承的血脉。 据说他的祖上与蛇的王者有关,甚至可以追溯到北欧神话之中的中庭之蛇,缠绕世界的巨蛇。 他的身上带着些树叶和灰尘,脸上隐隐有些倦容,似乎是一直忙活到现在。 “克丽缇丝,注意别把那家伙的头撞到地上,还有脸!” “头别昂起来太高,他会掉下去的!天啊,我要说多少次!别拿你的口水去舔我的袍子!” 萨拉查发出“嘶嘶嘶嘶”的声音,用蛇语跟这只名为克丽缇丝的母蛇交流,顺手把自己的袍子一角扯回来,,上面已经沾上了这条两人高的巨蟒留下的口水。 魔杖在袍子上点了点,袍子角重新变得整洁干爽,萨拉查不耐烦地跟这条蛇交谈。 “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是忍一忍,咱们不能把这家伙塞进箱子里·········那会让他窒息!” 这条巨蟒委屈地低下头,甩动尾巴,那后面系着一条绳子,后面绑着一张漂浮的毛毯。 萨拉查幸运地找到了坠落的佩佛利尔家龙骑士,把他带回到了这里,一路上全靠漂浮咒和这条蟒蛇牵引。 绳子绑在蟒蛇身上,让它很不舒服,时不时就扭动着想摆脱套在身上的绳圈。 好说歹说,萨拉查终于安抚了自家宠物的怨气,就听到周围的树林中传来脚步声。 他警惕地望过去,那里的灌木还在晃动,几片树叶飘落,显然是有东西方才经过那里。 “奇怪·········克丽缇丝,你有发现什么吗?” 巨蟒吐了吐舌头,看向某处,又示意他跟上来。 蛇的追踪方式与人不同,更不用说这条蛇是斯莱特林家族培育的异种,具备三分之二的魔法生物血脉,在追踪敌人方面有非凡的天分。 这也是先前萨拉查能找到这个佩佛利尔家族火龙骑士的关键因素。 萨拉查犹豫了下,又看了看躺在毛毯上的伤员,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佩佛利尔家的人受了严重的伤势,虽然他已经给他灌下了伤药,敷上了白鲜,也只是勉强给他吊住了姓名。 这家伙失血过多,头部方面也受到创伤,全身大面积骨折,内脏也不同程度地移位。 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萨拉查检查时看出他在倒下之前给自己释放了好几个强效的治愈咒。 在现场还找到了破碎的护身符,带着明显的埃及色彩,那个护身符抵消了相当一部分冲击力。 这或许是他能活下来的两个重要因素。 但是现在,萨拉查对他的伤势毫无办法,只能带回霍格沃兹找赫尔加·赫奇帕奇。 赫尔加·赫奇帕奇是草药学和魔药学的专家,她的家族世代经营草药和魔药,对于治疗各种重度伤势很有心得。 “现在我们没时间去追究别的事情,这家伙活着才能对我们更有利,我不能因为好奇放弃拯救他,那会导致霍格沃兹和佩佛利尔家族直接冲突。” “至少,也要从他口中得知真正的袭击者,另外这家伙还是个重要人证。” 萨拉查总是冷静地衡量得失,他有很强的自制力,知道自己在何时应该做什么。 “走吧,克丽缇丝,先记住刚才那东西的气息,有空我们可以再来看看。” 巨蟒听话地点头,拖着绳子往前蜿蜒爬行,漂浮的毛毯就这么裹着一个苍白着脸的男子向前缓缓飞行。 他的胸口不时起伏着,证明了他还活着。 夜晚的露水沾湿了毯子,萨拉查注意到之后,又加了一个“防水防湿咒”。 顿时,光芒一闪,毯子恢复了干爽。 萨拉查和他的蛇走远,这里的树枝又响动了起来。 隐形的人在林间行走,因为不熟悉路径,不时拨开草丛和树枝,或者与难缠的魔法生物和植物交手,魔法的光芒闪动着。 “刚才那是……斯莱特林院长!大意了,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在禁林。” 一个声音说着,听起来年纪不大。 “我看见斯莱特林院长好像带着人回来了,是佩佛利尔家族的人吧?” 另一个声音肯定地说。 “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反正咱们都是要趁夜离开的,学校根本不可能是佩佛利尔家族的对手,留下来就是个死。记得六年前北地的死之王入侵吗?当时整个学校的学生只活下来三十个人,就连四个院长都受了重伤。” “……可是,离开了学校咱们去哪儿?” “别怕,我知道一个好去处,等咱们去把那个飞船开动起来,什么佩佛利尔家都不算什么!主炮一击就能轰沉整个大陆,区区几个中世纪巫师算什么!” “……哥哥,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什么叫飞船?主炮是什么?” “啊哈哈,这个,听我给你解释……” 两个声音渐行渐远,没入禁林深处。89 第六十章兄妹 森林深处,有一片被压得平整的草地,尽头的地面向下陷进去很深,形成一个深谷。 雨水淤积在这里,久而久之,形成水潭。 顺着仿佛被奔驰的火车一路撞倒的大树,梅林走在这片罕有人迹的禁林。 大多数学生都不敢接近这里,越是老生越是知道其中的凶险。 各种有毒的植物,危险的神奇生物,拥有稀奇古怪能力的魔药········ 每一种都可能让这些未成年的小巫师死于非命。 他们只有在魔药课上合神奇生物课上实践时,才会被允许在教授的看护下分批进入其中。 即使如此,禁林深处仍然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这里生活了太多的危险的神奇生物。 更有从前斯莱特林家族培育出来用以充当防御的那些物种,比如一片打人柳,中间夹杂着嗅嗅花,再搭配一些蛇箭草,足够让草药学和魔药学基础不扎实的巫师栽个大跟头。 在当下,以家族传承为主流的时代,巫师们的偏科依然很严重,甚至很多巫师对于魔药一无所知。 这点在禁林深处那一堆堆深埋地下的尸骨身上可以得到验证。 他们很可能都是卓越不凡的巫师,有独特的个人技艺,或是懂得很多失传的实用魔法,但死了就是死了,无法分辨出哪种植物有毒或者无毒,哪些是诡异的魔法植物,哪些又是可以解决当前危机的途径,就只能死在里面。 斯莱特林家族打造的防线自然不是没有解决之法的,懂得其中奥妙就可以轻松过关。 现在,梅林头下脚上,陷入了一团漂浮在空中的无色烟雾之中。 这是一种特殊的魔法植物,没有杀伤力,只是会随着风缓缓移动,是一种介于真菌和藻类之间的奇特物种。 它很难以察觉。 一旦撞到它就会被缠住,随后上下颠倒。 从外面看去,就仿佛是中了咒被倒挂在半空中。 猛然间,自己面前的世界整个人颠倒了起来,脚下似乎踩在棉花上,虚不受力,梅林顿时知道自己又遇上了悬浮藻。 “又是这种东西,斯莱特林家就没点谱吗?把悬浮藻到处乱放,这东西可是会到处乱飘的!” 深呼一口气,梅林倒退着往后走,过了几步,终于眼前再次颠倒。 漂浮咒加在身上,整个人轻飘飘好似一根羽毛一般,螺旋似的落下。 被这种悬浮藻缠住,只要继续走几步就迟早走出去。 绕过这块,梅林一边走,一边检查着树上的伤痕。 这一带的树不同程度上都受过严重的灼伤,还有些是直接被碾压过去,断裂成好几段的。 “这好像是飞行器的尾焰啊,又是一个开着星际战舰过来的?” 不久之后,梅林找到了这个凹陷下去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假如有飞行器坠落,只能在这个水潭下。” 轰隆声响起,地面在颤动,好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动作。 在远处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响声越来越近,最终,一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小型飞盘,从水潭下跃出,缓缓上升。 “果然又是一个自带金手指的家伙!” 飞船,驾驶舱内,一个金发男巫,兴奋地搂着怀里的小女巫,对着面前的光屏喊着: “帝俊号,我们上升!” “收到,sir!” 机械感十足的人工合成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全舱内都没有一个操作钮,全是智能操作,这座飞船的技术程度远超这个时代。 圆盘状的飞碟一个盘旋加速,闪烁了几下,就往天外飞去,天空之中只能看到一小段带状白云。 “报告,sir,前方遭遇了未知生物,疑似神话生物——火龙。” “调出图像,让我看看。” 光束在空中形成一面新的光屏,上面分成七十二个小格子,从不同角度显示了一群骑在火龙背上的人。 他们带着厚厚的兜帽,掩盖住大部分面容,骑在火龙背上特制的鞍上,胸口出有明显的佩佛利尔家纹章。 “啊,哥哥,那是佩佛利尔家的人!” 金发碧眼的小女巫惊讶地指着光屏上的人,她认出了那个著名的家族纹章。 在这个时代,真的很少有人说不认识这个纹章的。 “他们是在往霍格沃兹的方向飞啊········” 金发男子摸着下巴想了想,低头笑着问怀里的妹妹: “赫本喜欢霍格沃兹吗?” 小女巫感受到哥哥的呼吸,看着哥哥那炽热的眼神,脖子上爬上了一层红晕。 她躲躲闪闪地,避开哥哥那好似要吃掉他的眼神,把小巧的身子往哥哥怀里缩了一阵,才期期艾艾地说: “赫本,喜,喜欢霍格沃兹。哥哥,帮帮院长他们吧?好不好嘛?” 似乎很满意妹妹的举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妹妹柔软的身体和熟悉的香味,又磨蹭了几下,吃足了豆腐,哥哥这才抬起头,对飞船智能下了命令: “帝俊号,攻击这些人。” “收到!” 画面中,正在飞行的火龙背上,几个巫师突然掏出怀里的窥镜。 这种能够预报恶意的魔法道具正在旋转着、闪烁着,冒出刺眼的血红色光芒。 顿时,他们脸色都变了! “致命危险!” “敌袭!” 顿时,几十只魔杖举起来,发出光芒。 随后,粗大的光束炮准确地命中了所有人和龙。 帝俊号飞船进行了一次常规火力打击。 齐射两三秒之后,原地只留下了孤零零一只火龙,他的背上一半以上的血肉都被气化了,发出痛苦地吼声,栽倒下去,像一只断线的风筝。 “怎么样,小赫本,哥哥说过,咱们到了飞船上什么都不用怕哦。” 趁着小女巫盯着画面看呆了,哥哥趁机大肆揩油,把咸猪手伸到妹妹的衣领里。 “真的好厉害···········要是那时候能有这艘船,爸爸妈妈就不会死了·······” 小赫本眼圈一红,就哭了出来。 她九岁就失去了父母,被哥哥带着一路逃跑,躲避黑巫师的追杀,辗转两年才遇到霍格沃兹的教授,过上了三年安稳的日子。 第六十一章德国骨科欢迎你(为北斗天枢撒花) “不哭不哭,赫本,你还有哥哥在,哥哥永远都不会不要你的!” “哥哥会一辈子照顾赫本,绝不让赫本离开的!” 哥哥把妹妹搂得更紧了。 他把头埋在妹妹的胸前,贪婪地感受着这种带着温度的柔软,几乎不能抑制自己的渴望。 在这个年代,到处是战乱,十四岁就结婚的不在少数。 今年已经满十四岁的赫本,红着脸,任由哥哥对她的轻薄,小声地问: “哥哥,你会娶我吗?” “当然!” 已经有些迷糊的哥哥,嘟囔了几句,让飞船智能自由行动,本人则是迫不及待地抬起妹妹的下巴,一把吻了上去。 智能的座椅缓缓放平,两个人热情地接吻着,释放对彼此的爱意。 “赫本,我爱你·········” “我也爱你,梅森··········” 衣衫一件件落下,两人滚作一团。 不知何时开始,帝俊号智能调节了舱内的光线,显得柔和,原本播放的音乐也悄然停止,只是偶尔还能听到轻微的引擎工作声。 ·············· 飞船的速度超出凡人的想象,虽然不是全速行驶,也早已离开地球大气层。 等滚完床单的兄妹两人在飞船上的浴室进行爱的play时,他们已经距离月球不远了。 “哥哥·········” 小口地喘着气,小女巫轻轻地咬了咬哥哥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一小排牙印,随后又心疼地舔了舔。 哥哥一副虚脱的样子,进入了贤者模式,感觉此时此刻脑袋空空如也。 直到妹妹含怒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终于用力咬了下去,方才唤醒了他。 “哥哥,我们到月亮上了!” “哦,那就去看看吧,这个世界的月亮,没准有些特别的呢!” 小女巫怀疑地看向他。 “这个世界?哥哥你去过别的世界吗?” 梅森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哈哈大笑: “哥哥我就是来自别的世界啊!” “骗人·········你明明和我是双胞胎,怎么可能来自别的世界!” 小女巫一副不信的样子。 “唉,我说真的,老妹!” “谁老了!” “都一起睡了十四年了,怎么不是老妹?” 肩膀上被咬出血了! “别咬别咬,是我错了,我错了!” 妹妹一副胜利的模样,又心疼地给他舔了舔伤口。 “我告诉你,我在这辈子之前,还有个人生,在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住了十八年,当了十八年的麻瓜。” “直到某一天,我加了一个书友群,你不知道什么叫书友群?就是类似猫头鹰笔友会的那种形式,跟你在霍格沃兹写信给德国的笔友聊天差不多,只是人数更多一点。” 妹妹乖巧地趴在哥哥的胸膛上,静静地聆听。 他们兄妹好久没有这么亲热过了。 霍格沃兹的学业是紧张的,不时地还会遇到遇到各种攻击,学生们都忙于学习提高自己的能力,以便在这个乱世落下去。 每天的课程表都是排满的,大家上完一天的课程都很累。 更何况,男女生宿舍是分开的,每个人都至少有三个室友。 学校里的老师们通常不会批准小巫师们外出,他们也找不到可以私会的机会。 酝酿了十四年的感情,进行了十四年的光源氏计划,这次终于终于达成了德国骨科成就。 尽管这个时代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根本不算什么。 妹妹只觉得无限的幸福,全然没注意哥哥在讲述着另一个世界的见闻。 “·········那个作者说要给我一个炮灰的角色,我就说给我有妹有房父母双亡,最好是带着金手指,我随口就答应了,也没仔细看,第二天醒来我就出生了,当时我就蒙了,好在我还记得这个金手指,就说这艘帝俊号,它是一艘具备星际航行能力的飞船,最大能容纳3000人,有飞船游泳池和全套的娱乐设施,当然武器也是齐备。” “在这个魔法还不能突破大气层,科技完全处于荒漠的中世纪世界,这样一艘飞船完全可以横行无忌。” “可惜的是,时间久了,我差不多忘记当时那个群主跟我说的注意事项了,我只记得他好像笔名叫做新叶什么的,对了,他说要是我推了双胞胎妹妹就会打断我的腿!” “嘶——” 哥哥瞬间惊起一身冷汗。 “我想起来了,我的昵称叫做北斗天枢!那个害我穿越的家伙笔名叫做新叶!我跟他打赌十八岁前不推倒妹妹就能成为男配!” “哥哥,你在说什么?” 不明所以的妹妹直起身来,天鹅绒的丝绸软被滑落,精致的锁骨暴露在他的面前。 “你不懂!我跟他打赌我不是妹控,更不会推倒亲生妹妹!” 梅森绝望地垂下头。 “他肯定是算准了的,给我一个这么漂亮可爱温柔体贴的妹妹··············” “别怕哥哥,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 妹妹抱住了哥哥,温柔地安抚着他。 “对,那个家伙不在这个世界,他肯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的!” “我是在自己吓自己!” 梅森搂着妹妹,看着妹妹那好似天鹅般美丽的脖颈,顿时又忍不住吻了上去。 “嘤咛”一声,妹妹软倒在她的怀里。 眼看着又是一次《缘之空》经典剧情上演,飞船突然受到重击,晃动了一下。 “帝俊号,发生了什么?” “sir,我们遭遇了不明攻击。” 光屏显示出一片黑暗的背景宇宙之中,飞船居然停驻在半空中,无论怎么样都飞不动。 “经过分析,这里有一张无形的力场网络,拦截了帝俊号。” 光屏上用虚线描绘出了一张兜住地球的巨大网络。 梅森顿时皱起眉头。 “力场网络,这个时代有这么先进的技术吗?” 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吧。 “难道是神话时代的产物?这个星球真的存在神?或者是外星人?”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飞船的舷窗,传来敲击声。 随后,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亲,德国骨科欢迎您!” 第六十二章宁死不屈 “哥哥,窗外有人!” 小赫本一把拽过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害羞地蜷缩到床角,可爱的小脑袋也捂得严严实实的。 于是,梅森就尴尬地露在外面。 他抓起衣裤就给自己套上,走到舷窗边,惊讶地喊道: “梅林学长!” 来人正是通过魔网瞬移过来的梅林。 他身上套着一层气泡状的罩子,正隔着舷窗与他对视着。 “你·············” 仿佛突然拨开了迷雾一般,梅森瞬间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好似听到了他的新生,神秘的学生会主席笑着点头。 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声音直接在船舱内响起。 “不错,我就是那个梅林!” “真是可悲,你和那一百六十二个同胞一样,都是同一个名为“叶新”的模板复制出来的灵魂,之所以你无法察觉,只是因为你们被扔到了不同的时间点,没有直接相遇。” “记忆不属于你,过去也不属于你,就连你以为自由的意志,也不是真的不存在……” 隔着舷窗,梅森都能感受到那眼神中带着的怜悯。 “你真的以为你是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或许你的记忆告诉你是这样,但是实际上你应该属于那个代号新叶的家伙灵魂的一部分,你的原料有一部分来自于他。” “真正的穿越者,至少你们这一百六十三份灵魂,都是他的碎片拼凑起来的。” 梅林走向了船舱,从合金的墙壁上穿过,就那么走了进来。 “我来向你解释真相。” “怎么可能,这可是星际战舰,有能量防护护甲和偏转力场,你怎么不破坏力场进来的! “那是因为每次你这个飞船的护甲变换方位时,都有个短暂地延迟,只需要悄悄地再施加一个力,每次轻微改变它的运动方位,上万次之后偏转就会导致护甲停顿三十二分之一秒,这时候是不设防的……” 梅林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个船舱完全是全智能化的,没有操作台,与其说是控制室不如说是卧室更为恰当些。 “不可能,中世纪怎么可能有巫师拥有这种运算力?” 梅森并不相信他的说法。 “……我明白了!你不是神秘系的巫师!你是用的是奥术!学的是数学!” 他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 “你作弊!这不是这个念叨该有的数学水准!” “奥术?很不错的名字。不过我更喜欢叫它魔导科技……” “用数学模型解析世界,用心象勾勒理性宇宙,精神实质化,内外宇宙共振开辟半位面世界,这就是魔法神灵的道路!” “我将之命名为——魔法使!” 瞬间,坐在旋转椅子上的梅林背后出现虚影,隐约可以看见那是一处充满了森林和阳光,美丽而宁静的世界,其中各种生物宁静地生活在一起,蓝天碧水,好似仙境一般。 “妖精的国度……远离尘世的理想乡……” 梅森快速地喘了几口气。 他很认真地反问: “你一定也是穿越者!对不对!” 话音未落,两道激光墙瞬间成型,将梅林连同椅子切割成一段段的。 “解决了吗?” 他自语着,抹着额头上的汗水。 原来之所以他一直废话,是在准备绝地反击。 “没有。” 掉在地上的头部突然开口说话了,古怪的是所有的伤口全部没有出血。 “你不是第一个试图偷袭的,之前有三十五个你使用了这种激光。” 半位面虚影凝实,梅林跨步走出,好似穿越了世界的界限一般,从半位面来到了这里。 随后,地面上的那所谓的尸体,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你会说我不信。” “我不信!” 说完这句话,梅森才意识到什么。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 “……” 梅林点点头,示意他看向背后。 “看好你的妹妹,她是真的爱你。据说她跟奥黛丽赫本很像,这是某一次,另一个时间点上的你说过。” 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见到小赫本露出小脑袋,正在默默地垂泪。 显然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哥哥对她隐瞒了很多事情,敏感的小女孩儿有些伤心。 梅森上前抱住妹妹,不住地给她擦试着。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这些要慢慢和你说……” “兄妹之恋是要进德国看骨科的……” 梅林在一旁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父母双亡谁来打断我的腿?再说,大不了我现在一炮冲着德国打下去!灭了德国!” “帝俊号,攻击德国骨科!” “收到,sir!” 璀璨的光柱从天而降,打在了…一家德国骨科医院。 “你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地活着吗?” “……” 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梅森,不,自以为是北斗天枢穿越者的梅森,抱着容貌神似奥黛丽赫本的妹妹,一言不发,好似等着审判一样。 “别这样看着我,这会让我有一种我是坏人的错觉……” 叹息着,梅林站起身来。 “总之,我可以帮你,取出那个真正穿越者的碎片,让你从此解脱,真正地自由,和妹妹一起生活。” “但是代价就是你必须要消除所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和记忆……作为补偿,我会给予你祝福。” “这可是来自于魔法使的祝福,足够让你运气好过常人三倍,一生平安不成问题。” “我选择……” 梅林微笑着,被爆发的光芒淹没…… “……拒绝!” 那璀璨的星光,瞬息见亮度超过了金星,在白天也能肉眼观察到。 这一天,被诸多预言师命名为“星耀之日”,也被后世占卜学视为新时代的到来,天启之年。 “何必呢?即使你死了,我还是能拿到我想要的,我都说过了,这不是我第一次与你们碰面啊!” 梅林孤零零地漂浮在死寂的漆黑宇宙空间之中,手中护着两个小小的蓝色灵魂。 熟练地从其中一个灵魂中取出一个发着微弱白光的米粒大小碎片,放入随身带着的玻璃瓶,那里面已经装了半瓶子的类似碎片。 第六十三章逐渐真实的世界 寂静、空虚而漆黑无光的岁月之河,上游某一处,一股灵性,运行在水面之中。 随着这股伟大的灵运行所到之处,河流那显得虚幻的部分逐渐被填空各种实质,增加很多细节之处,显得真实起来,不再是一团虚影。 “几位,这就是我正在做的事情。” “我正在尝试将这样一个破碎的、只有不到两百年左右剧情的碎片世界填补完整。” “这个计划,叫做补天!” 随着这股伟大的灵性意志沟通着,另外几股气息不同但同样伟大的意志关注过来。 他们那姑且称之为视线的观测,或者关注,仅仅只是一点关注而已,就对真实化的衍变进程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 虚假的历史被编织出新的细节,并且填充了存在的感觉,那或许是一种形而上的名为“存在”的概念,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外来的强大观察者,对于这个世界的真实化起到了良性的作用。 几个外来意志关注着这里,观察着这股灵进行命运和岁月的编织、弥补这个碎片世界的不足之处。 “这是一个剧情世界,它只拥有剧情中设定的那些,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是我将它们一点一点地填补起来。” “一切的历史全都是由我书写的!” “这个不完整的世界将由我补全!” “在剧情之外的空白处,全部都是我留下的痕迹!” “待我将这副画卷六白处,一一填补完毕,它就会活起来,变得真实而完整,并且——彻底脱离那无限轮回的剧情,成为我演化道果的道场!” “几位·········且帮我一次,待我功成之后,必将同样回报于你们。” 这股灵具备了文明之中一切美好的德行,正义、正直、善良,诚心,祂的许诺绝不会有所违背,仿佛祂就是这个世界的美德源泉一般。 “我先来。” 河面上显出穿着白色羽衣的阴阳师,他轻笑着,化作一颗缠绕着地水风火的小太阳,沉入一段河流。 瞬间,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河段,连同河床包括河面,都照得清清楚楚,强大的力量,迅速将上游接近千年的岁月化为真实,并且以一种接近快艇冲锋的速度往上下游同时蔓延而去。 紧接着,是身背箭囊,手中持弓的巫女,周身涌动了浓郁的神性气息,她不发一言,只是取下箭支,向着上游射出三箭,又转身往下游接连射出九支箭,随后点点头,身影虚化消失。 河流下游爆发出一阵阵净化之光,放眼望去,璀璨的破魔之箭,净化掉了一大批被阴影覆盖的河段。 最后几支箭,更是冲入了几个连通世界之外、不断涌入绿色光点的缝隙里,随后,无量光芒放射而出。 世界清净了,污染的蔓延被净化了,世界外壁的缝隙被暂时封堵住。 “谢谢·······” 穿着燕尾服,手持着太阳权杖,左手捧着一本书的魔法师踏着光走出,挥洒下一种奇异的光种。 “我给予了更多的灵性,这能让你轻松些。” 带着面纱,伴随着阴影而来的女性,甩出几道漆黑的闪电,落下水面之下,潜藏起来。 “别忘记你的承诺···········” 最后,从下游的河面涉水而来的,是相貌平凡的路人,他所过之处,各种来自异世界的梦境生物、在光阴长河中巡游的古音多灵魂,纷纷在一片赤色的光海中消融·········· 五位来自异界的伟大意志,相应召唤而来,带来了更多的变数,又各自留下了一种礼物,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原初五大魔法的由来。 这五种力量投入这个世界,持续荡起涟漪,在凡人难以察觉的层面上,整个世界有了本质的改变。 不存在的历史被开辟出来,五种伟大的力量贯穿始终,始终镇压着岁月的流向,束缚着它,以免既定的轨道发生偏移。 未来确实有无数种可能,反应在这个奇异的岁月长河之中就是各种细小的水流,它们或许有很多不同的方向,甚至可以同时存在。 但是,在整个世界而言,未来出现一种可能,就等于多出一条支流,每一条支流都会分走一定的流量。 分得支流太多,每条支流的流量会迅速减少,这条河流甚至会发生干涸的危机。 所以,尽管未来理论上存在无数种可能性,但实际上,在五种神秘力量和伟大之灵的镇压下,只会存在唯一的一种指向最有利发展方向的可能。 也就是说,其余的所谓平行世界全部都属于虚假的世界,它们的终点会是一片浅滩或者小水洼。 伟大的灵运行着,不时引导部分水流,形成小小的水洼,等待着不明所以的鱼儿一头撞上去。 这样的小水洼,密密麻麻,遍布整个河道的附近。 “哗啦啦”,一条长着人脸的鱼儿挣扎着在沙滩上跃起,它不小心搁浅了。 莫名的力量捕获了它,那是一张埋伏在河面下的巨大网络,贯穿着过去现在未来的历史。 “魔网——” 这条鱼绝望地嘶吼着,被魔网抽取了魂力,汲取其中对于其它世界的知识与感悟,反馈给魔网的主人。 “古音多的魂种,实在是大补,其中精纯的魂力精华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这些规则的感悟和知识。” 伟大的灵没有形体,只是好似光一般,在四处游走。 不断击杀那些企图跃出水面的鱼儿,这都是古音多来客的魂种,在岁月长河的具现化。 古音多术士之间,彼此以军衔区分上下级,实力由低到高分别是士兵,士官,尉官,校管,将官,军团,魔王,真灵。 盯上这个不算富裕的碎片世界的,不过是一两个下位魔王,加上几个军团级别的人物,其次都是些连魂种都只是初步凝聚,勉强能借助母河进行短途穿梭的杂鱼。 在这个具现化的历史河流里面,这样的小鱼儿就跟蝌蚪一样大小,一眼望去怕不是成百上千。t 第六十四章战争的真相 一朵浪花溅起,水流涌入一个临时创造的水洼。 每一片水洼,都是一个不断重复着的平行世界。 它们伪装成时间的支流,其实只是一种陷阱。 哗啦啦,几条莽撞的鱼儿一头撞了进去。 这种不稳定的时空,对于外来者几乎是不设防的。 ··············· 金色的夕阳下,平原上两只军队交缠在一起。 “为了吾主!” 骑士们吼出这一句后,身上爆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焰,以远超普通人的速度和敏捷,挥舞着武器,从斜坡上冲下。 对面,是半人马,巫师,巨人和妖精的队伍。 他们使用了各自的方式,参与战争中。 巨人们因为体型的缘故,冲在最前面。 他们投掷石头,拔起树木充当武器,每一步走出都在震动着地面,他们的体格最小的也有三层楼房高,体重巨大,横冲直撞。 不时有爆发了超凡力量的骑士被巨人用树木从马上扫下。 普通的骑士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这些家伙皮糙肉厚,又力大无穷,实在是难得的肉盾。 只有少数大骑士,激发各自的血脉力量,才能勉强缠住这些巨人。 好在巨人的数量不多,只有三十多个,只是他们分散在战场上,严重地打乱了骑士团的阵型。 “牧师!牧师呢!召唤圣灵天使还要多久?” 斜坡上,仍然按兵不动的队伍里,一个队长正在愤怒地咆哮着。 “队长,召唤天使至少还需要一刻钟,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该死,第二队跟我上,从侧翼冲出去,一定要打散那群巨人!” 又一支队伍冲上去,从左侧加入战局。 爆发着超凡之力的他们,速度非常快,两只脚跑起来堪比时速三百码的汽车。 借着这股冲击力一举撞倒几只巨人,冲向了后队,猝不及防的巫师被他们近身攻击,死伤惨重。 “半人马的弓箭软绵绵的没有力道!还是巨人砍着痛快!” 为首的队长挥舞着双手大剑,一下砍倒一只巨人,又转身劈出锋利的剑光,暴涨的灵光破除了妖精的禁锢咒。 “嘿!” 吐气开声,他耸身一矮,避过砸过来的石头,顺手踹倒一只打算偷袭的妖精。 堪比大象的全力一踢,当场踢死这只没有来得及瞬移的妖精。 远远地望去,场上形势颇为有利。 巨人已经全部死光,巫师们被几位大骑士冲进去大杀特杀,已经有奔溃的迹象。 妖精们四处幻影移形,手上各种附魔后的武器造成了不少杀伤。 这种被妖精附魔的后的武器,带有独特的破魔属性,能够穿透骑士们身上的超凡之力,从而伤到他们。 至于半人马·····这群自视甚高的家伙,根本没打算真的加入战斗,在见到弓箭基本无效之后,他们撒开蹄子就已经跑了。 “告诉牧师们,让天使给我们治疗!听清楚了!” 骑士团团长站在高坡上,对着传令兵下达命令。 “斯卡图特,我们要胜利了嘛?” 一身猎装的女子骑着小红马一路小跑着过来,远远地就在呼喊着。 她有精致得如同瓷器般光洁的皮肤,姣好的面容,全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公主殿下,您怎么可以来到战场?” 熟练地翻身下马,公主笑着抹去额头的汗水。 “我只是想亲眼见证这场战争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这位团长。 后者不得不亦步亦趋,紧紧跟随,时刻注意着附近,以免什么流矢落下来。 这里其实已经距离战场非常近了,保不准就有妖精会瞬移过来绑架偷袭。 骑士团的团长聚精会神,提起全身的气血,增强五感,注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在这种状态下,即使有巫师或者什么别的神奇生物用魔法突然显形,他也会瞬息察觉,在对方从刹那的僵直恢复之前,一举出剑砍去。 “真是的,斯卡图特,你总是那么古板,为什么见到我还要这么严肃呢?” 走到无人处时,身边的护卫也都默契地稍微走远了些,留下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这时候,公主突然转身,笑吟吟地凑近来,在骑士团团长的耳边,小声地说着话。 远远地,望过去,好似情侣之间的耳畔厮磨。 “公主,公主殿下··········” 斯卡图特团长就好似一个真正的青涩少年那般,红透了脸,低下头去,不敢看。 “斯卡图特,你知道吗?其实···········” 公主的声音好好听,也很轻,就像是春天的夜莺一般。 斯卡图特不经意间凑的更近了。 一把涂成墨绿色的匕首从腰间刺入,穿透内脏。 一击即中,抽身远退。 “··········其实我不是公主啊!” 难以置信的斯卡图特团长,只是痛苦地半跪在地,致命的毒素已经渗透了进去。 即使是身体超出常人的骑士,也不能活下去了。 “异端审判所,夜莺,奉命猎杀异端!” 当护卫们瞧见不好,找到这里时,只是在地上找到了一枚刻着倒十字架的图章。 后来填写战报时,所有主官都不约而同地略过了此事,将斯卡图特定义为被妖精刺杀身亡。 这样的事情,在同一个战场的附近,大大小小发生了十几起。 或许是某个大头兵,或许是某个骑士侍从,或者是某个被征召而来的伙夫、厨子··········甚至还有农奴。 在非人类的部分,除了半人马之外,妖精、巫师也都有遭遇刺杀的事情·········· 只是有一点,战后双方都默契地遵从,那就是将这些人活着非人的真正死亡原因隐瞒。 每一次,每隔几年,总是会爆发或大或小的武装冲突,这些本该骇人听闻的刺杀事件,战争的遮掩,顿时变得合理起来。 从不会有人质疑战场上为什么会死人,战场死人,那不是很正常嘛? 遵循着伟大意志的安排,异端审判所,坚定地排除着异端,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或者地位多么显赫。 战争可以合理地消灭任何异端,哪怕后者是教皇,是帝国之主。 一个又一个平行的世界,被创造出来,吸引外来者,再一一绞杀。 这些精心布置的陷阱,看着就好似是正常的世界,却如同永远填不满的深渊,悄无声息地吞没了大量的异界灵魂。 随后,当再也没有鱼儿上钩时,这些无用的平行世界,就会成为一段真实的历史拼图,重新回到河道之中,被冥冥之中的伟大之灵,插入到真实的历史之中,变成既定的命。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番外一——林家麒麟子 庭院幽深,茂林修竹,溪流淙淙,别有一番雅趣。 此处是林家大院,松兴大户。 “小阳又去县城外去寻那老道了?” 一个穿着素白色襦裙、上身披着大红色披风的少女昂着头问,雪白的额头点着一点梅花饰,不经意间眉头微蹙。 “回姑娘的话,少爷寅时三刻就出门了。” 婢女恭恭敬敬地答话。 “又是这样········” 抱怨了一句,少女挥退了婢女。 “小阳怎么回事,书也不念了,整天跟着个老道士瞎混。” “不行,我要去给爹爹告状!” 穿过几个拱门,又绕过白玉照壁,少女提着裙摆,径自跑入后堂。 那里,背对着她的,是刚刚脱下官袍、一身家居常服的林家家主。 瞧见自家爹爹正在鉴赏字画,娇俏的少女萌萌地欢呼一声,扑进了爹爹的怀里。 “哎呀,亦竹,这又是怎了?” 林家主忙丢下手上的那副《初雨空山图》,抱住自家宝贝女儿,笑意满满地,好似要从眼角溢出来一样。 “是不是又和王家女郎闹别扭了?那丫头就是心直口快,倒没什么坏心思。” “才不是呢!” 林亦竹抬起头,抱住爹爹的手臂就是一阵摇晃。 “是弟弟啊········他又跑到城外去了,还不让人跟着,我担心他啊!” “爹爹啊——你就管管他吧!他可是连宁夫子的课都缺席了!” “我听放课回来的同窗说,宁夫子气得要开革了弟弟呢!” 林家主初始时还带着笑容,等听到后来就渐渐严肃起来。 不比年幼的女儿,混迹官场的林家主可不会觉得这件事简单。 “且让爹爹想想·······” 他沉吟了一会儿,对着外间喊了一声。 不久,两个下人就进来了,站在下手处,恭敬侍立着。 林家出身本是不凡,祖上更是曾经的门阀旁支,规矩不小,下人们都不敢怠慢。 “你们二人,可知道少爷去了何处?” “回老爷,少爷在城外散仙居上香拜神,已经连续三天了。” “嗯,既然如此,为何不向我禀报?” 捻着胡须,林家主摆出家主架子,一股威严感顿时生出。 “是···········” 两个下人苦着脸,都拿眼睛去瞄白裙少女。 林家主顿时心中有数了。 他转头就瞪了女儿一眼,可惜早被宠溺惯了的少女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嘻嘻笑着。 “那个散仙居,我记得不是早就没没人住了吗?你们怎么安排的,可有人看着?” 这两个下人其实地位不低,在府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祖上六代的家生子,身家清白备受信任,这才能够负责这种重要的事情。 听到家主的问话,其中一个上前递上一份布帛,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 “老爷,咱们府上派出了十几个好手,贴身保护者。外加还给城外李县尉打过招呼,也派了一队人马,就在散仙居那守着。” “嗯。” 林家主浏览着布帛上的内容,不时地点头,又摇头。 两个下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声,别看林家主在女儿面前是个慈父,但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很严肃的。 哪个下人要是敢在他面前失了礼仪,回头一准被打发到别的职务上,再也别想被重用了。 越是他们这些心腹,越是知晓进退,不知死活地逾越本分的人,在这个位子上是呆不长久的。 “先把少爷叫回来,还有,去道录司打听下那个老道士的跟脚。这两件事,你们要仔细了,别给我出什么岔子!” 两个下人应声而退。 不久,林家少爷林正阳就从外面走进来。 一身常服,腰间佩白玉环,头上戴逍遥巾,面若冠玉,英气勃勃,更有一股阳刚之气。 “爹,怎么突然唤我回来?” 少年方才在散仙居拜访一位隐士。 说是散仙居,其实就是一间破庙,供奉的据说是前古仙人,但年久失修,加上上代住持死了,而今成了游方道士和行脚商人的歇脚处。 只不过旧屋五六间,正厅神龛一座罢了。 那位隐士,也就是个老道士,又穷又老,不比别的道馆寺庙之中的道士,是真的没什么太高的道行。 “你说说你自己,都做了什么?” 一看到儿子进来,家主先是不自觉地微笑,随即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换脸之快,让人惊叹。 “爹,儿子只是去拜访一位隐士,向他请教道与德,那是一位真的有道德的隐士。” 林正阳倒是坦坦荡荡,好不怯场,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还敢狡辩!” “你翘课去玩,当我不晓得嘛!” 家主声色俱厉,气的的胡须都飘了起来,吐沫星子四溅。 “夫子的课不过是老生常谈,把圣贤的糟粕反复地咀嚼,倒没见他学到圣贤的精意,即使是我去讲课也能照板宣科,不值得浪费光阴。” 林正阳说的正是开私塾的夫子讲课,根本没有亮点,只知道吊书袋子,言必称子曰,行必从古礼,排斥一切非礼非法,墨守成规,不知变通。 这一点,他的父亲自然是知道的。 “胡说八道,怎能随意诽谤老师?不过,你说的不错,宁夫子确实学问有限……” 林家主虽然批评了他,却展露了笑颜。 林家麒麟子,三岁读百家,四岁能著书,而今六岁有余,习武修道,各有小成,让他去私塾陪着一群庸人学开蒙识字,确实很为难他。 “你最近半年,总是拜访一些隐士,问什么道德……我平常也不大管你,也不知道你都是怎么想的?” “孩儿想学道,寻上师,习上法,拜上宗!” 林正阳斩钉截铁地说,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堂内。 “这个,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呢?” 林亦竹也惊讶地看过来。 “维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孩儿读遍藏书,见古来圣贤仁人,贪生恶死,从而悟得人生可贵,人身难得的道理。” “世间可贵者,莫过于光阴,孩儿只是不想老来遗憾,空自垂泪,徒然伤悲而已。” “唉,我早知道,你生来就不凡的,本以为……不想居然应在仙门,你是铁了心要当仙人的啦!” 林父好似突然老了几岁一样,浑身都有些无力。 一旁抓着他胳膊的林亦竹狠狠地瞪了这个不省心弟弟一眼。 “爹爹,你没事吧?别气着了,弟弟只是一时口不择言,您别往心里去。” 乖巧地小姑娘,扶着林父坐到太师椅上歇息。 林正阳有些愧疚,但仍然站得挺直,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此生,他必定要破除生死大厄,得道长生! 第六十五章学校交流之前 唯一的正确历史内,时钟塔魔法学校,校长休息室。 私人的卧室内,华丽的落地窗,典雅精致的窗帘,水晶的吊灯,整个房间被布置得非常豪华。 少女身材的大赫敏,依恋地双手环抱住男人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言细语地问着: “这次的交流会,要是遇到那些坏人,我该怎么做呢?” “保持警惕!他们会自己跳出来的,等他们找上来就好。” “反正他们的目的是破坏秩序,制造混乱,毁灭文明,最后摧毁整个世界·········任何现有的秩序都是他们的敌人,魔法部还有麻瓜政府都是他们的目标。” “他们一定会搅动风雨,制造战争,挑起各个国家的争端冲突,这些都是老一套了。” “所以,汤姆是个很好的棋子,他足够疯狂,名声也很响亮,更是充满了毁灭倾向,古音多的人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用的棋子的。” “提早把汤姆的魂器拿到手,这能让我们有更多的主动。棋盘已经布置好,就等对手落子了。” 说着,男人吻上了少女的樱唇,又是一阵热吻。 放出两个黑魔王在外面到处破坏,肯定能很快就吸引到一批“有心人”,这是一招闲棋,就看能钓到多少傻乎乎的蠢鱼了。 这次带队的教授,是大赫敏与张明。 前者早已修成长生法,身材容颜彻底定格在少女时代,但无论是学术成就还是个人实力都冠绝时钟塔。 她现在是律政科的主任,兼职院长秘书,同时还是时钟塔魔术协会的副主席。 后者是院长亲传弟子,毕业后返聘回校任职,如今是炼金科的主任,被誉为最有希望在十年内晋级王冠的魔术师。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位教授,三百位守护骑士,护送着人数高大2000人的学生团队前往霍格沃兹。 “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带上这么多学生。” “总觉得不像是交流,更像是示威去了·········霍格沃兹总共才多少人啊!梅林哪,我一定是疯了!我居然被老师追到了手!” “更重要的是,你居然就是梅林!” 好不容易从接吻的晕眩之中缓过来,赫敏小姐终于想到了今天要做的正事。 她看了看墙上的魔法钟,抱怨地说: “马上要出发了,你还不放开我?” “不急,我掌握着整个世界的时间,这哥房间的时间不参与外面的时间流,是相对自成一体的。” 梅林笑着将女孩放倒,看着美人薄怒的模样,更觉得有趣。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只要我愿意,我们可以一直呆在这里,哪怕千年万年,绝不会浪费时间···········” “哪怕只剩下一瞬,也能化为永恒。” 这是何等的狂言啊! 然而对于这个浑身充满着神秘的男人而言,这样的事情仿佛是理所应当的。 掌握了整个世界的他,毫无疑问地也掌握了时间的领域。 所以这对于凡人而言难以想象的手段,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抓住丝绸软被挡住胸前,少女瞬间涨红了双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不·········这太荒淫了·······唔——” 接下来的话,都被一个甜蜜的吻堵了回去。 瞪大了眼睛,少女羞怒地咬破了情人的嘴唇,报复这个荒唐的行为。 不知不觉间,属于时间的权柄号令着,命令岁月在此刻停滞,这一刻,仿佛可以持续到永恒。 长生者的时间观,自是不同凡人。 也不知道两人究竟折腾了多久,十年,或者百年,都不再是肉体凡胎的两人,也不在乎凡人的作息规律。 房间的窗帘一直拉着,但还是能透过窗帘看到,外面一直都是白天。 由于这里的时间与外面的时间不处在一条时间轴上,那么相对来说不管这间魔法屋内过去多久外面也不会察觉,自然也不会迟到,更不会有人来打扰。 正如梅林所言,只要愿意,就算区区一瞬也能化为永恒。 ·········· 霍格沃兹,图书馆内。 三三两两的学生穿梭在书架之间,寻找着参考书和前人的笔记。 小赫敏安静地坐在一张桌子前,摊开一本厚厚的大书,不时地在笔记上摘抄些什么。 并非出身魔法家庭的她,想要追上那些自幼掌握很多魔法的同学,自然要牺牲更多的空余时间,花费更多的努力。 “赫敏!” 脸上带着雀斑的小男孩跑过来,兴奋地喊着。 “韦斯莱先生!” 图书馆管理员平斯夫人愤怒地喊着! “对不起,平斯夫人,我这就小声!” 罗恩韦斯莱马上道歉。 平斯夫人是这里的管理员,最看不得有人在图书馆大声喧哗。 一旦有人在图书馆毁坏书籍,大吼大叫,肯定会被列为不受欢迎的人员,再想借书就不那么容易了。 “赫敏,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接下来会有格学校之间的交流会,另一个魔法学校的学生会来到霍格沃兹做客。” 男孩压低着音量,献宝一般地分享着这个消息。 在娱乐活动极为匮乏的霍格沃兹,他们制造并且传播各种各样的八卦,并且乐此不疲。 “学校之间的交流,知道是哪个学校吗?” “奥地利国际魔法学校,法国里昂azraald魔法学校,美国加州魔法学校,或者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 赫敏似乎专门对此有过了解。 “据说魔法界一共有十一所著名的魔法学校,都是非常古老且神秘的,但已知方位的魔法学校只有七所,其它的只是传闻之中存在着,具体位置根本无人知晓。” “南美洲有一所非常古老的学校。” “这间南美洲的魔法学校位在雨林深处,对于不小心误入且没有魔法的麻瓜来说,他们看到的只是废墟。castelobruxo是座外表方正、金碧辉煌的城堡,容易让人联想到寺庙。学校由caipora(葡萄牙语,巴西当地原住民神话中的毛绒绒小精灵)守护,castelobruxo的校长曾经提出要送几只castelobruxo给霍格华兹的禁忌森林,好让当时抱怨皮皮鬼的校长狄噼(armando dippet)知道他们到底多会惹麻烦,不过被拒绝了。” “虽然非洲有数间较小型的魔法学校,但是最终只有一间超过1000年并获得了国际赞誉。uagadou是所有的魔法学校中最大的一间,他欢迎各大洲的学生前来就读,但是给出的位置却只有「月亮山脉」这个线索。有些人会说有的魔法都源自于非洲,而uagadou的毕业生特别在天文学、炼金术与自身变形术上表现优秀。 魔杖是欧洲人的发明,而在上个世纪非洲巫师们采用魔杖之前,他们只要挥挥手指或是做出手势就可以施法。 得到uagadou入学许可的学生会经由「梦使(dream messengers)」通知。「梦使」由当时的校长派出,会在孩子们睡着时现身,并留下一个记号──通常是孩子们醒来时发现自己握着一个刻有文字的石头,这是uagadou独一无二的挑选方式。” “除此之外,日本的魔法学校以擅长魁地奇比赛而出名,虽然人数非常少成立也很晚。曾经有霍格沃兹的学生无意之中到访过那里,它坐落在不适合人居住的火山硫磺岛上,学生们每天骑着海燕往返家中。最后,北美洲据说还有一所魔法学校存在着。” “这是我所知道的已知的七个学校,还有四家学校在学校里面实在是找不到记载了。” 这一番话,听得面前的罗恩目瞪口呆。 他吞了吞口水,尴尬地坐下。 方才赫敏说的东西,他这个自幼出身纯血家族的小巫师都没有听说过。 “赫敏,我偷听教授们谈话时,好像提到过,是叫做时钟塔的魔法学校。” “时钟塔?” 傲娇的小赫敏想了想,感觉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 “听说这个学校建校于1942年,到现在也不过半个世纪的历史。” “啊!我想起来了!时钟塔魔术协会!天哪,我还以为是——” 赫敏突然惊叫起来。 “格兰杰小姐!韦斯莱先生!” 平斯夫人手持着鸡毛掸,就站在他们面前。 “对不起,平斯夫人。” 赫敏不好意思地道歉着,方才她忘了在图书馆。 “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这次两人都被赶出了图书馆。 “天啊,罗恩,我以前收到过·······我还以为是寄错了。” 赫敏翻找了一下,从某本书的书页里面,找到一张崭新的明信片。 上面盖着邮戳,写着“赫敏·格兰杰小姐收。” “这是时钟塔的录取书,我还以为它是教魔术的,嗯,那种麻瓜的洗发。” 她试图向罗恩描述麻瓜的魔术和魔法的区别,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举动。 不知道为什么,赫敏总感觉,这些纯血出身的巫师总是显得有些智障。 他们连电灯电视都不懂,更别提玩网络游戏了。 简直就像是活在中世纪的被遗忘的族群。 “总之,当时我受到了霍格沃兹的邀请,所以就没有去报道,谁知道,魔法学校的录取信为什么会从邮局寄过来?” “难道别的学校都是这么做的,只有霍格沃兹用猫头鹰寄信吗?”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赫敏为自己的迟钝懊悔着。 “时钟塔的条件可比霍格沃兹好多了,单人宿舍,带浴室和卫生间,还有每年总数一千万的奖学金额度,学校每个学期组织一次环球旅行···········等等等等,条件太好了,所以我才以为是骗子!” 赫敏很沮丧地懊悔着,倒不是为了错过的优渥待遇而懊悔,而是为了自己错判了这件事儿沮丧。 因为武断就认定这是个骗局,所以根本就没有调查过,这才是她懊悔的真正原因。 ’ 第六十六章日渐式微的传统巫师 上午变形术课上,麦格教授让大家把甲虫变成纽扣。 这是变形术的高级课程,设计到活物变形成死物,比单纯的死物变形难度更大。 在场的人没有谁完美地做到的,即便是赫敏,也只是勉强做到。 “格兰杰小姐,纽扣是圆形的,格兰芬多加两分。” 其他人连纽扣的样子都没有,相比之下,赫敏的确是相当出色了。 麦格教授在巡视着,不时给他们点评,指出失误之处。 罗恩的破魔杖不小心戳死了他的甲虫,西莫再次搞出了爆炸,炸死了哈利的甲虫。 他们不得不到教授那里要求领一只新的甲虫。 麦格教授紧紧地抿着嘴唇,她似乎很不满意,但还是给了新的甲虫。 “韦斯莱先生,你需要换一只新魔杖了,我担心你不小心死在你自己失误的咒语下。” 斯莱特林那里传来笑声,窘迫的韦斯莱脸蛋涨得通红,他的家里孩子太多了,所以他只能用旧的衣服和魔杖,根本没钱买新的。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周这个时候,我会检查你们的学习进度。要是我发现有谁没有掌握这个变形……” “顺带提一句,这次不需要你们写论文了。” “因为明天我们要迎接来自时钟塔的交流团,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打理一下自己的仪表,不要给霍格沃兹丢人!” 下面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都在小声地讨论着关于这个学校交流的事情,还有那个未知的魔法学校。 他们或多或少都在报纸上看见过时钟塔的名字,因为同为英国境内的学校,又都在伦敦…… 这半个世纪过去,时钟塔走出的魔术师,报团取暖,在而今的魔法界之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分量。 相当一部分巫师,哪怕是纯血巫师,都不是刚刚从时钟塔毕业的魔术师的对手。 无杖施法,无声施法,战斗施法,高速圣言,格斗精通,一个学习了九年毕业的新手魔术师至少掌握了以上五种个人专长。 在战斗之中,通常一个魔术师可以无伤击败两到三个成年巫师,要是身上带着武器胜算更大。 “虽然我对霍格沃兹很有信心,但是不得不承认,时钟塔也是一所非常有实力的学校。” “尽管它建校时间不足百年,可是时钟塔开创的新型施法职业,即魔术师职业,具备很强的竞争力,历届毕业生都非常优秀且知识渊博。” 下面的议论声更大了,很多纯血家族的学生在交换着他们听到的小道消息。 “为此,我与邓布利多校长交谈过,认为一次学校之间的交流,有助于促进我们彼此教学方式的改良,霍格沃兹也需要迎来一定的变革,以更好地迎接未来的变局。” 她不得不敲了敲桌子,并且放大了音量。 “我们一致认为,闭门造车是行不通的。霍格沃兹的地位在五十年前开始,就不断地遭遇挑战,无论是你们所知道的时钟塔还是圣堂教会,都在不遗余力地冲击传统巫师的体系。” “新的施法职业,比我们更加优秀,这代表着,假如我们不知变通,那么迟早有一天,巫师会消失在世界上,跟上古术士,元素法师,还有古老的祭祀等等职业一并,只能成为魔法史上的一行行字眼!” “未来你们将迎接更多挑战,大量的魔术师,术骑士,美德修士甚至各种古老魔法职业的复兴,带给了魔法界千年未曾遇见过的大变局!” “这次的交流会,就是一次提前预演的挑战,不要存有侥幸,不要用固有的观念衡量对手!你们的对手,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从无到有,数量不断暴增,到而今已经超过十万的魔术师活跃在世界各国,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魔法界人数!” 赫敏把手举得高高的。 麦格教授很欣慰地看到她,这个姑娘总是有一股不服输的认真劲头。 “格兰杰小姐,你有什么疑问?” 赫敏迫不及待地站起来。 “教授,我想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多拥有魔力的学生?根据过往的记载,每年英国的新生小巫师数目不过百人左右。” 麦格教授点点头。 “问的很好,格兰芬多加五分。请坐,格兰杰小姐,这正是我需要着重提醒你们的。” “时钟塔的招生与霍格沃兹截然不同,他们更看着所谓的心性,认为人的成就取决于一些珍贵的品质比如勤奋就是他们最看中的几种之一。” 说到这里,赫敏挺高兴的,她也收到了时钟塔的录取通知书。 “他们与麻瓜的政府建立了联系,通过行政手段筛选具备勤奋,毅力,智慧,勇气等等几种或者别的品质的学生,再发放通知书。” “拿到通知书的学生还需要正确找到时钟塔的几处入口,通过一系列考验之后,才能顺利入学。” “据说,时钟塔会在新生入学后,通过一种秘密的仪式,为他们开启名为魔术回路的体系,从而觉醒魔力,让他们成为拥有施法天赋的巫师——这对于魔法界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这意味着,魔法界的人口会爆发式增长,未来,魔法将不断扩散,直到每个人都可以学习魔法!” “此外,他们不使用魔杖,而是自行制作一种名为魔术刻印的附魔道具,与自身的魔术回路结合,融入身体内部,从而达到类似于魔杖的效果,用以辅助施法。” “他们的施法体系,都建立在魔术回路之上,这是与传统巫师截然不同的理论,我相信你们不久之后会接触到的。” 赫敏再一次举起了手。 麦格教授点头示意她提问。 “教授,我们的决斗课是不是效仿时钟塔开设的?” “不错,时钟塔的每一位毕业生都非常擅长战斗,往年的霍格沃兹毕业生与时钟塔学生之间,曾经发生过冲突,对方往往能够凭借更加快速地施法,灵活多变的策略,和娴熟地魔咒,轻易打倒三倍甚至五六倍的敌人。” “自那以后,霍格沃兹就开设了决斗课,我们认为有必要使学生掌握施法者对决的艺术,提高你们的竞争力。” 麦格教授忧心忡忡地,她看出了传统巫师的衰落以及新生代施法体系的兴起。 “同学们,你们或许年纪好小,所以感触不深,但我执教多年,一点点亲眼见证了这些年霍格沃兹的变化。”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自从五十年前的那一次停校风波开始,霍格沃兹的境况就一直不好。” “有实力的教授离校,去了别的魔法学校,比如当时刚刚建立不久的时钟塔。” “学生来源紧缺,甚至有一年入学新生是个位数。” 她说的是蛇怪杀死了拉文克劳桃金娘的那一年,尽管没有停校,可谁会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危险之中呢? “魔法部对霍格沃兹的经费审核越来越严格,年年削减教育拨款,用于扶持新兴魔法学校的发展,时钟塔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们占据了魔法部教育经费的六成还多。” 因为当年魔法部的那个小职员现在已经成为了魔法教育司的主任,他在这方面的话语权很大。 加上时钟塔毕业生涌入魔法部,已经形成了时钟塔派系和霍格沃兹派系分庭抗礼的局面。 最后导致魔法部有限的教育经费不断向时钟塔倾斜——毕竟后者每年培养的优秀毕业生数以千计,比起霍格沃兹的百十来人多出几十倍。 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能看出传统巫师的衰落,和新兴施法体系的崛起。 麻瓜政府更倾向于和时钟塔合作,因为后者掌握了核心技术——让任何人都能拥有魔法天赋的技术是最高机密。 “同学们,你们生活在当代,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因为魔法迎来了高速发展,每一年都有新的理论被提出,全新的魔法被发明,古老的魔咒被发掘出来重现人间……” 接着她话音一转: “但也是最坏的年代,因为这些变革不是由我们引领的,我们必须迎头赶上,不然终将会被淘汰。” 她的话沉重而饱含深情,深深地打动了这群十一二岁的小巫师。 大家都能听出她话中的无奈,与对于他们的殷切期盼。 所有人都沉默了,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就连马尔福也不在盯着哈利了。 “教授,邓布利多教授也没有办法吗?” 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了。 “他可是上个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曾经击败过两代黑魔王的啊!” 麦格教授这次只是摇头,也不回答,就宣布下课。 赫敏,罗恩,还有哈利聚在一起,还有很多人跟他们一样,都在讨论着这个神秘的时钟塔。 不少纯血巫师家族的学生,在高声说着,尤其是斯莱特林,他们很多人的家长都人脉很广,能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邓布利多也没办法,他自己也不是时钟塔院长的对手,就连当年的神秘人企图进攻时钟塔也失败了,但是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后来神秘人再也不敢靠近那里。” “我知道,时钟塔是唯一一处安全的地方,神秘人不敢靠近那附近,他们都说是时钟塔的创始人出手警告了神秘人。” 马尔福偷偷地跟一个斯莱特林女生说着话。 他的父亲在魔法部工作知道的内情更多一些。 “要我说,时钟塔可比霍格沃兹好多了,那儿也招收我们这种自然觉醒的巫师,管这个叫天生魔术回路畅通,只是我父亲要我跟着教父,所以我来了。” 马尔福的教父就是斯莱特林院长斯内普,在这里他可以私下里开小灶,学习高深的魔法。 不久,学生们就散去了,下午还是有课的,魔药课可不是可以轻松度过的一门课。 因为那沉重的压力,赫敏打算下午待在图书馆,她总觉得自己所学的太少,并且努力劝说他们多突击一下,争取在交流会上争光。 哈利和罗恩觉得她很烦,不想陪着她,借口要写作业,魁地奇训练,躲开了她。 “早晚你们会明白,努力学习的重要性的!麦格教授都说了!这是一个竞争的世界!” 公共休息室内,失望的赫敏丢下这一句话就跑远了。 “也许,赫敏说的是对的。” 哈利回想着麦格教授那严肃的面容,她说的那些话,有些踟蹰。 “那又怎么样,不是每个人都是万事通小姐,万事通先生的。” 罗恩照样是一副不求上进的样子,他无精打采地翻着自己的变形术课本。 “我看到那些书就头晕,根本看不进去,她总是那个样子,好像就她知道的最多似的。” “别这样,罗恩,赫敏每次都能给学院加分,还有,你还借她的笔记抄来着,去道个歉吧。” 罗恩沮丧地趴在桌上。 “好吧,这次是我的不对,一会儿我就去……为了下次借她的作业……” 第六十七章大小赫敏的会面 时间不知不觉地就溜走了,交流会如期到来。 在早上大礼堂吃饭时,学生们都在欢呼。 教师席位上都是空着的,这让少了很多束缚的学生们集体放羊。 他们讨论得很热烈,幽灵们穿梭在周围,不时地参与进去,这些幽灵最喜欢的就是热闹了。 猫头鹰们不时地飞来,带着信件或者包裹。 赫敏敏捷地端走面前一大杯牛奶,随后,一只猫头鹰落在了那里,顺便打饭了罗恩面前的一晚奶油浓汤。 “哦,抱歉,罗恩,你知道的猫头鹰们一向如此。” 她根本没有一点点歉意,只是礼节性地表示一下,语气和神态都充满了疏离。 哈利埋下头去,假装对鸡腿很感兴趣。 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样的赫敏是他从未见过的,就好像是,真正的陌生人一样。 赫敏从猫头鹰的腿上绑着的包裹里面,取下十份《时钟塔周刊》,是最近十周的期刊读物,由时钟塔魔术协会发行。 昨天晚上她特意询问了麦格教授,打听到了这份半官方的期刊,一口气订购了过去十周的份。 这不算便宜,一份就要五个加隆,好在她家是牙医,属于中产阶级,父母给她的钱还算充裕。 “赫敏,你订的是时钟塔的报纸?” 哈利看见了封面上那个高高的钟塔,不禁起了好奇心。 “没错,我对这个时钟塔很好奇,要知道,我差点就到那里上学了。” 她随口回答着,顺手喂了这只猫头鹰一片抹了黄油的面包,这只猫头鹰咕咕叫了两声,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该死,它抖了我一身羽毛。” 罗恩抱怨着,可惜没有人理他,赫敏更是看也不看他。 她匆匆吃完早饭,就离开了格兰芬多餐桌。 “她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不,比那还要糟糕。” 在她走后,哈利同情地看了罗恩一眼。 昨天,罗恩的草药课作业没有写完,还是哈利帮着他写的。 “我怎么知道她想的什么,女生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 邓布利多带着学校的教授站在四座塔楼外面的空地上等候。 他的身边是斯内普,麦格,海格,费里奇等人。 他们都换上了正式的服装,即使是斯内普也好好打理了一下他的头发,换上了贵族式的礼服。 其中最显眼的,无疑是洛哈特,他打扮得就像是要去参加化装舞会一样,看起来跟开屏的孔雀一般,充满了荷尔蒙的味道。 就在这一会儿,洛哈特还在喋喋不休着。 “上次我去佛罗利亚,遇到了时钟塔的教授,我们友好地切磋了一下,当然啦,我总是稍稍胜出一筹的。不过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故意让了他一下,后来他送了一个用东方魔文镌刻的翡翠吊坠,价值两百个加隆。” “要我说,他一准是打算邀请我去时钟塔任教,不过,我还是喜欢霍格沃兹,很遗憾地,我就只好回绝了他。” “洛哈特,能否请您安静一点!” 终于,一向古板的麦格教授忍不住出声制止了他。 她今天戴了个新的巫师帽,尖尖的帽子让她看起来有些恐怖。 “额,好的,好的。” 洛哈特早年在拉文克劳毕业,麦格教授大概是他最敬最怕的老师之一。 事实上,这里包括斯内普都曾经教导过他,洛哈特的年纪相对来说还是太小了。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人都是很耐心地站着,洛哈特又忍不住了,小声地嘀咕着,不过声音很小。 “他们来了!” 邓布利多突然喊着。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只见到一束光自无穷高处打下来,照在草地上。 随后,光芒中形成一道拱门,带着不知名的魔文的大门-矗立在他们的眼前。 门被推开了,从门后走出来的,首先是一个看起来年纪比邓布利多还要大的老头子,他的头发胡子全是白色的,正是这次带队来的张明。 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时钟塔讲师,后面是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出大门的学生。 所有人统一穿着绘有时钟塔图案的制服,学生们的更类似于武道服,讲师们则什么衣服都有。 “邓布利多教授,真是好久不见了!” 张明老头子爽朗地笑着,上前就给了邓布利多一个熊抱。 洛哈特发誓自己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真是怀念五十年前我在拉文克劳上学的时候,记得那时候你还没有这么老,可惜我只待了不到一年就转学来了。” 张明一边豪爽地用力拍着邓布利多的后背,一边放声大笑。 这次,就连麦格教授也听到了声音,好似断了几根肋骨,不,也许是全身骨裂也说不定。 邓布利多那最起码断掉两次的鼻子都开始往下滴汗了……这是痛的,他痛得发冷汗了。 张明看起来是好头子,力气却能跟巨龙角力,哪里是一百多岁的邓布利多脆弱的小身板可以比拟的。 大赫敏混在一众时钟塔学生的队伍里面,借着光门刺眼的光掩护,悄然离开。 “魔网联通,权限通过,欢迎您,尊敬的梅林夫人你激活了霍格沃兹区域魔网。这是您的首次登陆,你拥有的权限有……” 不紧不慢地通过临走前梅林留给她的密钥激活了这里潜伏已久的魔网,大赫敏保持着光学隐身和力场隐身,行走在霍格沃兹塔楼间。 这里的魔网早在上千年前就已经被预备下,一直处于低活性休眠状态,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实际上,大赫敏很怀疑梅林是不是曾经在这里玩弄过霍格沃兹的学生……毕竟魔法史上也有过梅林在霍格沃兹读书的记载。 “那个家伙,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啊?怎么连女生宿舍的密道都有。” 大赫敏面红耳赤,看着视网膜上呈现的即时地图。 通往女生宿舍的密道多达十几条,而且设计得都很精巧,要不是有这张图,大赫敏也不敢相信。 “我轮回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发现过这些密道……” 这张地图的来源不问可知,上面比活点地图还要清晰,它是实时更新的,并且会通过空地魔网进行导航,目标显示就在格兰芬多女生寝室,正在往级长浴室走。 由于霍格沃兹有特殊的防御魔法,现在的大赫敏其实是借用了赫敏格兰杰这个姓名,在魔网的掩护下成功欺骗了城堡的魔法,因此她可以很轻松地进入这里。 终于,她来到了级长浴室。 “终于要见面了,过去的我……” 地图上显示着,这里目标就在里面。 轻声喊出了口令“梨子”,随后她就进入了级长浴室。 “时间停止!” “灵界牢笼!” “虚空放逐!” 伴随着常人听不到的呼喊声,正从墙上的美人鱼画里探出脑袋的桃金娘,什么也不知道就被一下子定住,又踢出了这个房间。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了。” 当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大赫敏手上已经多了一根魔杖,那是和她曾经的魔杖一模一样的那一根。 “真怀念啊,曾经我也有这么一根一样的魔杖,后来我把它拆掉了,取出了里面已经成型的魔法纹路,拓印到了我的魔术刻印上。” 大赫敏伸出一段光滑的手臂,微微用力,魔力的光辉显现出来,一个圆形的印记显现。 “瞧,刻印的魔力是不是有些熟悉?这才是魔杖的精华所在,每一只强大的魔杖都有这种类似的纹理,这就是一种独特的魔法,魔术刻印,说穿了就是这种纹理的集合体,它是可以成长的。” “通常魔杖很难做到成长大部分的魔杖都是定型的,潜力有限,除了老魔杖,那是特殊工艺,我一直觉得刻印的开发借鉴了老魔杖的制作原理。” 对面的小赫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是未来的我?时间转换器?” “不……” 她摇摇头。 时间转换器使用时要尽量避免被过去的自己看到,以免被过去的自己误杀导致死循环。 “我是赫敏,这是没错的,你也是赫敏,我知道。” “别担心,时间旅行守则不是绝对的。固然要避免与过去的自己碰面,但那其实只是为了防止误杀。比如过去的你要是见到一个人突然出现,还有着自己的模样,也许会直接举起魔杖。” 小赫敏下意识地看向了被拿走的魔杖。 “所以,你就拿走了魔杖……不,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赫敏。” 大赫敏笑得很狡猾,好似偷吃的狐狸一般,眯着眼睛。 “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来讲清楚……” “你是哪个时间的我?为什么会有魔术刻印?” 小赫敏感觉到了不对。 “啊,这是一个禽兽老师潜规则学生的故事呢,你想听吗?” 大赫敏愤愤地说。 两个赫敏看起来差不多大,不过大赫敏是定格在十六岁的模样,小赫敏才刚刚十三岁。 看起来就像是双胞胎姐妹。 “不过,别想着找人来哦。我知道的,这个年纪的我,没了魔杖连一个魔法都用不了。” 第六十八章交流 “邓布利多教授,还记得当年霍格沃兹停校那件事吗?” 张明和邓布利多走在校园里,随意地聊着,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当然记得,那一次魔法部的傲罗和打击手足足来了上百人,彻查了城堡,终于在衣柜里面找到了八眼巨蛛。后来证实是鲁伯海格私下里养的,为此他被判开革学籍,折断魔杖。” “这件事过去差不多半个世纪了,可我还是要说,这不是八眼巨蛛做的。” “依我看,倒像是蛇怪,你瞧,又是石化,又是夺魂,即死性那么高的魔法可不常见不是吗?” 听到张明的话,邓布利多并不觉得意外,果然他也早有怀疑。 “这件事我就不多说了,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可不愿意见到霍格沃兹再因为这种原因衰落下去。” “多谢你的好意。” “不必客气,霍格沃兹可是与我时钟塔齐名的英国名校啊!我们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只能是被我们正面击垮!” 张明狠狠地锤了邓布利多的背,差点没让他背过去气去。 “关于霍格沃兹并入时钟塔这件事,邓布利多教授你是怎么看的?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条件可以慢慢谈嘛!” 他们两人走得很靠前,后面的人都被甩得老远,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我不认为这是个可以谈论的话题,霍格沃兹绝不会在我的手上被收购!” 邓布利多强硬地回绝了这个提议。 “那么,我们谈谈别的,比如魔法界的血统歧视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最近这些年越来越严重了。” 接下来,张明就纯血歧视与邓布利多交流,并且再次重申时钟塔的理念,不看出身,只看努力。 “我认为一切歧视都来源于利益,是利益阶层之间的倾轧。 比如长久以来的纯血巫师对麻瓜巫师和混血巫师的歧视,以及传统巫师对魔术师的歧视,其实本质上都是出于利益的关系。” “因为利益冲突,所以排挤,所以歧视,所以顺理成章地打压,以保证自己的利益不会减少。” “嗯,这个想法很不错。” “时钟塔代表的是新型的体系,魔术师不需要传统巫师那么高的天分,不需要自己觉醒魔法,只需要他们足够努力和勤奋就好。” “所以我们注定是有教无类的,不看重个人天赋,至少不如你们看重。” 邓布利多缓缓点头。 “魔术回路的确是伟大的发现,魔术刻印也是伟大的发明。可惜没有见到你们林校长,实际上我早有拜访他的打算。” “啊……这个,你想拜访我的老师啊!老师他,咳咳咳咳,有些忙,恐怕最近你是见不到了。” 张明虽然都六十多了,但还是对自家的老师抱有足够的尊敬。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透露自家老师的底细。 “希望老师不要到处留情,那么小的师娘有一个就足够了……” 他暗自嘀咕着,心里却有些不安。 也许,大概,他的老师不会对更小的女生下手吧? 那样岂不是坐实了禽兽校长的名声? 级长浴室外,穿着霍格沃兹制服的梅林,静静地等候着。 “艾文,你在这里做什么?” 路过的级长对着他站在这里很奇怪。 他认得这是今年的新生艾文,不过为什么新生会知道级长浴室? “因为格兰杰学姐在里面,我不能让别人进去。” 梅林故意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这个年纪的他,模样又可爱,害羞起来看得这位拉文克劳的女级长恨不能抱起来狠狠蹂躏一番。 “真是好可爱的小男生啊!” “你是不是喜欢格兰杰?要不要学姐给你介绍别的好女生?说真的,格兰杰不怎么会打扮拉文克劳可是有不少漂亮的女生哦!” 她忍不住调戏了一下这个小男生。 倒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纯粹地觉得好玩。 “不了,我还是在这里等格兰杰学姐。” 被当成艾文的梅林笑得很阳光。 “真是的,本来还想用这个豪华浴室的……” 摇摇头,这个拉文克劳的级长走了。 “差不多了……” 梅林打开门,冲了进去。 里面传来一声尖叫,已经恢复到十三岁身材的赫敏,惊讶地潜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头。 “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填不上错乱因果的最后一环,你就会恢复到十三岁的模样。” 梅林满意地打量着,泳池和水似乎根本不能阻挡他的眼神。 “你早就计划好了的,对不对?” 愤怒的赫敏喊着,手一挥,池中的五颜六色的泡泡就飞了出去。 “你指的是什么?你的穿越始末?还是那一晚?” 梅林轻松地躲开了所有碍眼的泡泡,看到了赫敏露出水面的胸口。 “魂淡啊!你这个禽兽老师!” 羞愤的赫敏理顺了因果,刚刚送走自己,就意外地发现《岁月史歌》一闪而过,消失在失控的隧道之中,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那都是因为我的小赫敏实在是太甜了,青涩的小赫敏好比青苹果,成熟的赫敏就是饱满的红苹果……现在赫敏你是青涩的外表下,火热的心,真是让我动心呢……” 一边说着似乎要挑战常人三观的话,梅林已经脱去了衣服,缓缓踏入水池之中。 “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大约和亲爱的赫敏练习得多了,我想想,是三百次,还是五百次……” 赫敏撇过头去,红着脸。 尽管前不久被这个禽兽老师骗到了手,但赫敏其实还是很羞涩的。 尤其是这里其实是级长浴室虽然平时很少有人过来,但也保不齐什么时候某些人会借着级长的关系来泡一泡。 级长浴室的口令可是已经五六年没有换过了,知道这里口令的人不在少数。 这意味着随时可能有人闯进来。 “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 “这里可是公共场合,随时可能会有人来的啊!” 赫敏几乎要崩溃了,这个荒唐的家伙,居然,居然真的打算…… 真是恨不能咬死这个家伙! “等等,为什么你穿着霍格沃兹的校服?” 赫敏注意到他脱下的衣服了。 “这个啊,现在我的身份是格兰芬多一年级新生艾文波克,格兰杰学姐,请多多指教哦~” 梅林已经捉住了这条美人鱼,搂着她的腰。 带着爱意的吻,如同雨点一般,脸上,唇上,脖颈上,锁骨,胸口……种下一颗颗草莓。 …… 傍晚,两人才整理好衣服,躲开来往的人群,从走廊离开。 赫敏换上了一件高领的毛衣,遮住了脖子以上,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带着能让人融化的甜蜜爱意。 “都怪你,现在要怎么出去见人啊!” 她拿着一面小镜子左看右看,看看这个高领毛衣是不是能够遮挡得很好。 “这是我给你留下的痕迹,不可以用魔法消去哦!只可以等待它们自然消退。” 梅林挽着赫敏的手臂,两个人在一起好似一对恩爱的情侣。 “另外,别记错了,现在叫我艾文学弟,格兰杰学姐……” 梅林在学姐上面咬得很重,赫敏的脸更红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说这次你不来的吗?” 赫敏低声地问着。 “本来是不来的,可是我回去翻了翻书,发现这个时候的赫敏,貌似有追求者啊……居然还会嫁给罗恩那个废物,我怎么能忍呢?” 梅林的手在赫敏的身上探寻着,却被后者不客气地打开。 “出了罗恩,貌似还有个别的学校的什么足球队员,也该觊觎我的小赫敏……所以我就找了这么个身份过来了。” “那是魁地奇,不是足球。” 赫敏知道梅林是故意说错的,他肯定知道什么是魁地奇。 “还有,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剧情,那是三强争霸赛时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还早着呢!” 赫敏经历过很多次平行世界的轮回之旅,也知道了剧情世界的含义,她甚至于看到了哈利波特一到七部的原著。 “我可不管那些,谁敢伸手,就要剁手,这个世界我才是主宰,只存在一个赫敏,我的赫敏。” 霸道的发言却让赫敏很有安全感。 她流浪那么久,最缺的就是一个能给她依靠的人。 罗恩不可能,所有平行世界的罗恩和赫敏结婚后都变成了废物,一事无成,婚后也不幸福。 嫁给哈利也不是个好主意,他通常会成为一个魁地奇运动员,和赫敏没什么共同语言。 也许,这就是赫敏为什么喜欢他吧…… 张秋和夏阁,留在霍格沃兹,这是邓布利多一再要求后才被应允的。 作为交换生,他们会在这里待上一个学期,以更好地交流。 礼堂里面,卢娜神秘兮兮地对同学们说着疯疯癫癫的话。 “我的父亲跟我说过,时钟塔的校长就是梅林,他一直活了三千多岁,还喜欢漂亮的女学生,是个大色狼哦!” “赫敏订阅了《时钟塔周刊》,时钟塔的院长是东方人,不可能跟梅林有关系。” 哈利忍不住反驳她。 “对了,赫敏呢?” “一下午都没看见她了。” 第六十九章休息几十年也不算什么 赫敏换上了华丽的天蓝色长裙,上面用魔法颜料染过,闪耀着点点星光,走动间有闪光的星之沙在空中闪过。 她一改过去的模样,将头发放下来,弄得熨帖柔顺,长长地披散在身后。 精心装扮过的她,显得性感而迷人,由于过去的反差,发而更加吸引人注目。 “这,这真是赫敏吗?” 罗恩口齿不清地含着土豆泥,盯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赫敏身上。 “没想到赫敏也可以这么美。” 哈利倒是没有盯着赫敏,而是注意到她的手臂挽着一个男生。 “赫敏什么时候和艾文在一起的?” “什么?我不知道,赫敏居然也会有人喜欢。” 罗恩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今天晚上要有舞会,吃完饭后,我打算去拉文克劳那边找个姑娘,你呢?” “我……” 哈利心头掠过一个身影,那是今天见到的那个时钟塔的女生。 “我打算去约那边的女生。” “不会吧?” 罗恩惊讶地看着他。 “你要知道,时钟塔跟咱们霍格沃兹可不是盟友……” “我听我爸爸说,他们都是一群无耻且卑鄙的家伙,比斯莱特林还要讨厌,一准都是黑巫师。” “别看他们看起来好说话,其实眼睛都往天上看的,肯定不会理睬你。不如去找金妮吧,她是我妹妹,我知道还没有人约她……” 不等罗恩继续劝说,哈利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放下刀叉,离席走向时钟塔的位子。 为了招待过于庞大的时钟塔交流团(足足2000人),霍格沃兹不得不挪用了很多空教室的课桌,用变形术变成更多的餐桌椅,才让来宾不至于坐在地上就餐。 现在,张秋就和她的小男友夏阁坐在一边,两人之间之相隔不到十公分。 他们都是这一届的佼佼者,每个人都已经通过了职业魔术师的考核。 这通常是毕业生才拿到的头衔,考虑到他们才三年级,这已经是十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情了。 张秋是张明的孙女,在时钟塔素有公主之称,模样身段都是东方美女的特色,加上自幼服用养颜丹药,更是较之别人多出几分柔美。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句诗就是在形容你的啊,小秋秋——” 男生舔着脸凑过去,企图蒙混过关。 张秋伸出一只光滑细腻的小手,轻巧地点在他的额头上,推了出去。 “你很受欢迎啊!霍格沃兹的女生是不是特别热情?” 张秋的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夏阁握住女神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我早已经将这颗心许给你了,你还不知道我吗?” “是吗?我怎么看着你和那个疯疯癫癫的女生走得很近?” 张秋抽了抽手,没抽动,夏阁握得太紧了。 “是不是打算毁弃毁约,休掉我这个未婚妻,跟着外面的野女人跑了?” 这话听得夏阁直冒冷汗,他已经察觉出未婚妻眼中透露的杀气了……一个不好,今晚这里就要成为凶杀现场,至于死者是谁,有待商榷。 “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对你的爱,梅林可鉴,那是有不可违背的契约做保证的!” “哼……” 傲娇地哼了一声,张秋转过头去,专心地对付着面前的一盘大闸蟹,夏阁殷勤地忙前忙后,讨好未婚妻,为她剔出蟹肉。 “看在你这么积极的份上,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今天我允许你邀请我跳舞。” 明明是我们领舞好不好? 当然这话夏阁是藏在肚子里面的。 “请问,这位同学我能邀请你跳第一支舞吗?” 就在两人你侬我侬哦,到处撒狗粮的时候,很没有眼色的哈利过来了。 他努力地无视了夏阁与张秋紧握的手,鼓足了勇气,对她发出了邀请。 一时间,这里的时钟塔学生都看了过来,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夏阁只有在自幼定下婚约的张秋才会显得那么温柔,平时对待别人可没有那么宽和。 张秋在瞬息错愕之后,就笑吟吟地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小男友。 她不说话,就是默认这件事交给男人解决。 夏阁缓缓站起身,礼堂中很多人看着这边。 哈利是霍格沃兹的风云人物,夏阁和张秋是时钟塔的风云人物,两方汇聚,自然更吸引眼球。 “她是我的未婚妻!” 夏阁左手一拉张秋,抱在怀里,后者难得地顺从着,乖乖靠着他,没有说话。 这给了他更大的鼓励。 “所以,我想大约不能跟你跳舞了。作为来宾,我和她将会领舞,跳舞会上第一支舞蹈。” 男生的眼神里有一种力量,好似藏着剑一般,盯着哈利。 哈利几乎有些窒息。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个男生似乎在这里很有地位。 他坐的位置最靠前,而且是正中心,周围的学生都默契地给他俩留出空间——要考虑到时钟塔来了整整2000人,这就很不可思议了,实际上,这里显得稍稍有些拥挤,而他们俩起码身边各有一人的空间。 “对不起,我……” 不知怎的,哈利有些窘迫,脸上好似有火焰在燃烧着。 他失落地离开了这里,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礼堂,中间还不小心撞到了礼堂门口进来的一个人。 “对不起!” 哈利跑远了。 “呵呵,我们的救世主同学失恋了。” 远处,化名为艾文的梅林,挽着赫敏的手臂,在拉文克劳长桌的末尾坐下,这里有不少空闲的位子。 两个学校分坐两侧,尽管时钟塔那边颇有些拥挤,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坐到这里来的。 时钟塔的学生,与霍格沃兹的学生,仿佛是水和油,彼此泾渭分明。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玩过家家的游戏。” 赫敏看着梅林,他正把玩着赫敏的头发。 “过来这里又有多少实际意义呢?根本没有人能阻止你,只要你愿意,一个呼吸之间就能找出所有的外来者……” 她的话突然停住了,梅林居然当众亲吻了她。 渐渐地,她慌乱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双手怀抱住梅林。 “现在我回答你,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愿意。” “因为我愿意,所以我以这个身份跑来旁观这里的所谓剧情,因为愿意,所以我选择你成为我在这个世界的伴侣……” “我愿意,所以我做了,并没有什么复杂的,不是吗?” 梅林黑色的瞳子里,深邃地望不见底。 “我经营了这个世界很久很久,具体多久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在神话时代穿梭,一一斩杀那些古代神灵和恐怖的史前生物,他们大部分都不是本土产物,有的来自源海,有的是某些异世界规则的碎片,更多的是世界之间的流浪者,成功在世界破灭前逃离的逃难者……” “从这些背井离乡的家伙身上,我得到了很多东西,知识,规则,来自于其它世界的文明资料……这些极大地开阔了我的视野。” “我见识了太多太多,以至于差点连自己都迷失了,这个时候,一个灯塔出现在某一次失控的时间循环之中,我遇到了你,是的,在某一个被我创造出的平行世界之中。那是你我第一次碰面。” 赫敏惊讶地说: “我们曾经碰面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因为当时我没有在意你没有看到我,我只是在追杀一只藏在少女心中的丘比时,偶然注意到了你。” “后来我多次在不同的平行世界遇见你,这使得我不至于迷失在岁月长河之中,你如同灯塔一般,照亮了我。” ”这个碎片世界需要补全,消耗了我太多的精力,只有我亲自生活过的时间,才能真正稳定下来,逐渐诞生新的历史,所以我很累了。真的,真的真的,很累。”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能想象的。” 梅林用很轻松的语气说着沉重的话题。 “古音多所谓的魔王,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他们只是一群强盗而已,充其量算是恐怖分子。” “我在源海打捞的别的世界破灭后的碎片时空里面,见识到了各种可怕的现象。” “畸变的天体,扭曲的时空节点,随意修改熵的未知生命,颠倒现实与虚假的模因生物……” “这一切使我心力交瘁其中很多东西的诡异程度超出想象,一度将我逼近绝境。” 梅林难得显露出几分疲倦的神态,那是积累了无数年的劳累,不是来源于身体,而是精神深处难以恢复的疲倦。 赫敏心疼地触摸着他的脸,把他抱在怀里,静静地安慰着他。 从未有一刻,她觉得面前两个人的心是那么贴近。 梅林继续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给她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曾经我以为古音多文明算是难得的对手,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我多天真。” “守护任何一个世界,哪怕是这么一个贫瘠的碎片世界,都是不容易的,总是有未知的挑战等待着你,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光是能够随意扭曲因果,修改既定历史的外来者我就遇到了不下三次。最危险的一次是被一个奇怪的狸猫,用一个电话亭抹去了我的存在……” “还有一种虫子,它们没有实体,靠啃噬时空为生,等我发现时,他们已经在神代和上古时代之间制造了大面积的空缺。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些虫子,我不得不在那片历史上打了个补丁,到现在那片时空都很不安稳,时间魔法在那一块几乎无法准确定位坐标。” “我很累了……所以,让我休息下吧!我都工作了几百个元会了,偶尔休息个几十年也不算什么……” 第七十章决斗之约 哈利跑出大礼堂,一口气跑到灌木丛里,才停下来。 喘息着,他的思绪终于慢慢回归了理性。 回想起刚才的鲁莽举动,哈利就感觉无地自容。 “我怎么会··········突然就冲上去了?她明明是有男朋友的,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仔细想想的确是很奇怪,好似什么都不想,就直接冲上去了,就连那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我怎么能当着她的男朋友面去约他呢?怎么看都是不合适的·········” 他沮丧地提着脚边的杂草,漫无目的地在空地里徘徊。 现在再让他进入大礼堂,他是死活也不肯干的。 大约自己已经成为一个笑柄了吧。 他这么想着。 夜晚,天空上繁星点点,四周无人,显得格外空旷。 寒冷的风吹在身上,透过巫师袍,让他打了个冷颤。 哆哆嗦嗦地抽出魔杖,给自己一个保暖的魔咒,他终于暖和起来了。 “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醇厚的男声传来,他回过头去,一个拳头就砸在他手臂上。 彭,魔杖脱手而出。 接着是一个利索的过肩摔! 脸着地,眼镜碎了,割破了他的脸,温热的血液滴下来。 他只感觉眼前都在冒着星星,一阵天晕地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起来!站起身来!你方才有胆子当着我的面约我的未婚妻,怎么现在就没胆子回击了?” 哈利听出了这个声音,终于,他艰难地爬了起来。 果然,是那个女孩身边的男人。 此时,他正拿着属于哈利的魔杖,在手上把玩,魔力的光芒隐隐在他的手心运转,魔杖轻轻颤动,发出只有哈利能听到的哀鸣。 “你在做什么?” 他还是晕乎乎的,下意识地扶着自己破碎的眼镜。 那一记强有力的过肩摔,可真的震荡到了他的脑子。 冷笑着看着他,对面的这个高个黑发男孩儿,只是低声年念了几句。 随即,一阵腾云驾雾,哈利眼前的世界倒转了! 他被悬空倒挂了起来! 霍格沃兹长长的拖地长袍倒挂,显出了他的内衣,幸好,今天他有穿长裤。 “你就这么点水平?呵,也敢跟哥抢女人?你凭什么!” 夏阁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一分钟之后,透过魔术师个人系统终端扫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发现他快要窒息了,才解除了这个魔法。 重重地摔倒在地,这次是头先着地。 “小子,下次把眼镜擦亮点,最好看清楚了什么人不能招惹!” 他随手丢弃了哈利的魔杖,然后靠近了他,轻声说了一句: “要不是这里是霍格沃兹··········哼哼,不会有下一次了!” 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这个大型不可燃垃圾,夏阁高昂着头,向礼堂那里走去。 狼狈的哈利在他身后艰难地爬起,难以抑制的愤怒涌上他的胸口! 他喘着粗气,用尽毕生之力喊着: “卑鄙!” “嗯?” 夏阁一挑剑眉,心下有些不悦。 要不是这里是霍格沃兹············ 他转过头去,锐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看去。 哈利鼓足勇气,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两人之间,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恶意·········以及一丝杀意! “很好·······你成功激怒我了!肮脏的巫师!” 对视了十几秒之后,夏阁用比数九寒冬还要冷冽的语气吐出了这句话。 “你也一样,卑鄙的魔术师!无耻的偷袭者!” “偷袭?” 夏阁咀嚼着这个词,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 哈利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好似看到了什么愚蠢的猩猩一般,仿佛在看马戏团的小丑的表情。 这更加激怒了他,他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给他一拳。 好在,夏阁似乎是不愿意和他多话,只是冷冷地回答着: “巫师,既然你我都有着杀死对方的想法·············那么,来一局无限制决斗吧。” 哈利茫然地看着他。 夏阁不满地嗤笑了一声。 “你不会连你们巫师的传统都不知道吧?无限制决斗,可是你们巫师过去几千年一直推行的仪式啊!” “虽然我不是很看得上那么原始野蛮的行为,但是不得不承认一点,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继续说话,不是吗?” “那么,时间我来定,明天晚上八点整,地点由你来!” 哈利针锋相对。 “明天晚上八点整,可以,地点就在这里!” “很好·······那么,你可以去寻找你的助手了,假如你做得到的话,就是拉上你们那个死了老妈又死了妹妹的校长也是一样!” “不许你侮辱我们的校长!” 哈利活像一只发怒的小狮子,可惜他身上沾染着不少泥土,脸上还有被玻璃碎片划开的伤口,看起来狼狈极了。 “那就在决斗里干掉我,这样我就不能继续侮辱你们的伟大的校长了········” 懒得跟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废话,夏阁拍了拍汉服正装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就走。 礼堂里面,正在举办舞会,尽管双方高层都明白这不过是个形式。 时钟塔作为魔术师的大本营,和英国巫师的起源霍格沃兹之间,就差撕破脸皮直接开干了。 这些年,不管是在明里还是暗里,双方交锋何止一次两次。 最初还是巫师占据优势,毕竟他们先行了几千年,但是越到后来这个优势越不明显。 时钟塔商业协会成立后,魔术师们组成商业联盟,团结在时钟塔的麾下,以麻瓜界诸多金融大鳄为首,大肆吸收各个领域的精英人才加入,成功组成了在全球也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商业联盟。 巫师们不懂金融,甚至将魔法界的中央银行——古灵阁交到了妖精手里。 出身华尔街的魔术师对此嗤之以鼻,随后实施了三个十年计划,成功摧毁了整个欧洲魔法界的经济体系。 古灵阁三次濒临破产,英国十八位纯血家族的产业纷纷缩水,面临财政压力不得不出手很多珍贵的产业。 魔术师们挥舞着英镑,购下佩佛利尔家族的古灵阁英国分行,马尔福家族的三处火龙养殖场,邓布利多家族名下的三处带有保护魔法的房产········ 巫师们不懂数学,不懂理财,不懂金融,他们把金子锁在地下室,藏在古灵阁保险室内,这种落后的理财观念根本不是精通金融有些的商业大鳄的对手。 魔术师的体系,全面碾压传统巫师,不光是在魔法的领域。 因为不考虑出身,任何人都能学习魔法,时钟塔收罗了一大批来自麻瓜世界的大龄学生。 他们来自于不同的领域,往往功成名就,接触到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神秘魔法,很快就一头沉浸了进去。 当然,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优势,在各个领域促进了时钟塔魔术体系的建立。 比如《魔法界金融报告书》、《十年彻底摧毁古灵阁》等等计划,都是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成功人士提交出来的。 私下里,他们将魔法世界称呼为里世界,非魔法世界则是表世界。 时钟塔的招生不看家庭背景,不看个人天赋,只看重毅力、智慧和勇气的做法,更是进一步增强了他们的荣誉感。 “只有真正的精英才能在时钟塔学习。” 这句话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在欧洲上流社会之间流传起来。 魔法的存在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 在这种情况下,霍格沃兹的校长邀请时钟塔的学生过来交流,实际上等同于“求和”。 因为即使有千年积攒下的财富,整个传统巫师阶层也经受不住外界大肆涌入的资本了。 整个欧洲巫师不过几万人,而麻瓜社会多少人? 魔术师们成分复杂,包含了各个阶层,与各国政府联系更加紧密,必要时他们可以借助私人关系大肆融资,用杠杆操作数十倍上百倍的资本,来冲垮巫师们的金融。 事实上,时钟塔一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采取逐步蚕食的方式。 这是因为这毕竟是一个存在着魔法的世界。 逼得太狠,谁也不能保证这些流传许久的魔法家族会不会有什么惊人的底牌。 就拿落魄的刚特家族,即使是穷困潦倒到了那个地步,家里还有一件斯莱特林的挂坠盒。 再比如说罗恩家,是韦斯莱家混得不怎么好的一支,家里还有个祖传的魔法钟,能显示每个家庭成员的安危。 所以说,双方尚未正式决裂,但也快差不多了。 要知道,霍格沃兹的校董会,已经有八个家族因为破产,不得不转让了董事席位。 这些席位无人敢接手,因为这意味着年复一年地投入数以十万的金币,但收获的不过是名誉和声望。 最后,为了这些席位不落到魔术师的手里,邓布利多代表邓布利多家族收下了这八个席位,在庞大的资金压力下,他不得不去求助自己的弟弟阿不福思·邓布利多。 第七十一章魂器哈利波特 大礼堂的桌子早已被收走,改成举办舞会的空地。 周围的光线暗淡了下来,礼堂中心成了最亮的地方,一群幽灵正在跳舞。 悠扬而和缓的乐曲,伴着舞步进行。 大约是经费紧张,邓布利多没有请来小有名气的三姐妹爵士舞团,而是邀请了一堆幽灵即兴表演。 好处幽灵是不需要报酬的。 夏阁在靠近中心处一张小沙发上找到了正在吃着瓜子的张秋。 “你去试探了?结果怎么样?” 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张秋优雅地拈起瓜子,嗑瓜子,吐出瓜子壳。 行云流水一般,动作之间颇具美感。 颜值高,有气质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不客气地挨着她坐下,夏阁给自己来了一碗南瓜汁,随后嫌弃地撇撇嘴。 “没什么意思,这些学校里的小巫师都还是老一套,离了魔杖什么魔法都用不出来,本来还以为他们这些年教育改革能有点长进呢!” 张秋依然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夏阁知道她其实是在刷好友群。 “别关顾着刷群,看看魔网在这里的覆盖率,还有信号传输有没有什么死角。我听说这个城堡有些年头了,没准有几百个秘密房间,咱们要是拆了它能发掘出多少古代魔法啊!给这些原始人用真是浪费……” “我已经在做了,你真以为我没事就来群聊天啊?这可是在敌人大本营。等等,我先拉你进来。” 张秋操作了一下,夏阁视网膜上就投影出了一个邀请。 意念中想法通过,他加入了一个人数高达2000人的群。 魔术刻印优化到第四版,在物质微观层面进入了中微子级别,在精神层次上面涉及到灵魂最小单位粒子的波粒二重性。 总之,已经彻底和一个人的组成粒子和灵魂最小结构彻底结合在一切,具备概念武装和灵魂法宝的双重特性,几乎可以视为某一个人的一部分。 要想夺取一个人的魔术刻印,除非这个人彻底死透了,并且灵魂也被捕获,否则只要有一个原子或者一个灵魂粒子逃脱,魔术刻印都能够使这个人在另一处复活。 其中涉及到因果律,灵魂学,能量学和命运学的高深魔法应用。 理论上来说,魔术刻印进化到这一阶段,已经拜托了绝大部分意外死亡,只有灵魂本身的成长限制了魔术师们的寿命。 相比之下,能够轻易被折断,能被缴械的古典主义魔杖工艺已经落后了何止一个时代? 全球魔网已经覆盖了大部分陆地和海洋,正在往地心蔓延,理论上只要不是特殊区域,都可以通过区域魔网,进行全球魔网通信。 这一伟大的技术进步,灵感来源于麻瓜社会的军用互联网。 然而互联网全球通信还处在理论阶段,时钟塔已经把月球改造成了巨大的信号塔了。 加上漂浮在大气层的改造孢子植物充当信号中转,地面上信号长期满格。 随着他们两千人团激活了霍格沃兹地下灵脉网络,这里也被魔网侵蚀着,不久后这里甚至连保护魔法都会被突破。 一旦能够将霍格沃兹标记在地图上,时钟塔背后的军团绝不会手软。 相对的,要是巫师能把时钟塔的从半位面搬入现实,他们也会立刻动手…… 一进入聊天群,立刻刷刷刷流淌下上百条信息。 开启刻印之中的个人智能信息处理中心,夏阁过滤了大部分无效的垃圾信息。 “欢迎夏阁老大,老大有没有什么发现?” “格兰芬多塔楼三层疑似有秘密建造的暗门,有特殊的防盗魔法,正在尝试突破。” “如有有价值的魔法书,我愿意以市价收购,用信用点结账,要求不能有明显的破损。” 这是张秋的回复。 “报告公主殿下,我们小组发现霍格沃兹的画像在监视着我们,正在尝试反向解析这里的画像世界坐标。” “建议联通时钟塔画中世界,收编这些魔法画像,反向监视霍格沃兹。” 夏阁这么回复着。 时钟塔的画都联通一个被人工创造出来的世界,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是画中生物生存的地方。 理论上,任何画像,都是这个世界对外的一个窗口。 有时候,他们也会借助画像达到长途旅行的目的。 “《我与霍格沃兹救世主的决斗约斗》”上传成功。 用了长达八百字,配上几张特写的大图,一小段视频,夏阁精心制作的帖子瞬间置顶加精,下载量突破300,很快达到500,最后满了2000。 “支持。” “加一。” “当心他们耍诈。” “区区巫师而已。” “看我夏阁老大如何吊打巫师。” “666” …… 又是一阵支持打气,对于这种事情,他们都是司空见惯。 时钟塔那一天没几个学生要准备决斗? 只不过一般不会死人而已,所谓决斗自然是腰分出胜负的,败者失去一切自然理所应当,胜者要是赢得不够精彩同样有失脸面。 “就这样吧,你们继续努力,争取早点破解这个地方的保护魔法,我先下了。” 夏阁靠近了搂住张秋纤细的的腰肢。 “给我们上去领舞了,我们不去,他们怎么有机会到处跑?” 说着,就拉着她的手,走到礼堂中心,和着美妙的乐曲,缓缓舞动。 身影不时交错,眼神对视之中,彼此心有灵犀,默契感十足,多年的感情尽显无余。 趁着这个机会,不少时钟塔学生到处溜达,在霍格沃兹这片地方打探敌情。 或者是寻找这里的学生套话,或者是听生活在这里几百年的幽灵聊天,或者干脆分工合作测绘地图…… 他们不是来交流的,是来踩点的。 靠着魔网强大的信号,以及群里小伙伴们的即时回复,一切进行地还算顺利。 另一边,梅林与赫敏不知何时离开了礼堂,他们找到了有求必应室,打开之后里面是五星级的酒店布局。 一路尾随赫敏而来的罗恩在这里跟丢了,只能悻悻地返回,正巧撞上一身狼狈的哈利。 这个时候的哈利连修复咒都不会,所以眼镜依然是坏的。 他的脸上,腿上似乎都受了伤,隐约有点淤青。 “摔的?” 罗恩怀疑地打量了一下。 “你摔哪儿了?能摔得这么重?” 犹豫了一下,哈利还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好朋友。 听完之后,罗恩一脸的懵逼,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哈利,你说你要跟一个魔术师决斗?而且还是无限制决斗?” “是的,这有什么规矩吗?” 哈利承认自己不知道决斗的规矩,他以为就跟打架差不多。 “哈利,这不是规矩的问题,无限制决斗是没有任何规矩的,只有胜负,不不,不该这么形容。” 罗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扯着哈利就去找麦格教授。 “无限制决斗,就是双方尽一切手段杀死对方,只能有一方活下来。你可以选择任何人当你的助手,注意是任何,哪怕你的助手是摄魂怪或者凤凰,或者是神明。” 哈利这才知道夏阁临走时那句话的意思,他真的可以找邓布利多当助手帮忙的…… “在决斗之中,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包括绑架对方的亲人,施展恶毒的魔法之类。” “哈利,你这次真的鲁莽了,他这就是要谋杀你!” “要知道,魔术师们都是擅长各种阴谋诡计的,他们总是能够想方设法地骗到你,而且他们的魔法也都是非常非常邪恶诡异的,我们必须要立刻找到教授,你会死掉的!” “我妈妈说,对付这些魔术师,绝不能让他们有机会使出那些阴谋诡计,你必须要看着他们被魔法的火焰烧光,不然他们都会再次复活!” “复活?就跟伏地魔那样?” 哈利下意识念出了那个名字。 罗恩哆嗦伦敦一下,他还是不适应那个人的名字。 “别念出那个名字,哈利!这个名字被那个人诅咒了,谁念出来就会被诅咒。我听说过的,魔法部有人说神秘人用49个无辜的灵魂诅咒了这个名字,那是一个非常非常邪恶的黑魔法。你不能继续念下去了,不然你也会被诅咒的。” 罗恩没有注意到的是,背后哈利额头上的闪电形伤疤似乎闪过了一道黑光。 到了教职工休息室,这里居然没人,两人又跑了不少地方,还是没找到。 这个时候,哈利忽然额头有些作痛。 他隐约地,好似灵魂离开了这里,到达了另外一处。 这是一个昏暗的地方,看着像是地下室。 “他”在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卢修斯!” “黑魔王大人,真的不行啊,魔术师们都看不起我们巫师,怎么也不肯卖魔术刻印的资料。再说我也没钱了,我上个月就破产了。” “废物!” 哈利感觉自己一阵愤怒,随着挥舞着手臂,地上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就被撞倒在地。 “哈利,哈利?” 又是一阵腾云驾雾,哈利感觉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躯壳,罗恩正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摇晃着。 “你怎么了?突然就捂着伤疤倒下去了?” 哈利这时候才感觉到伤疤火辣辣地痛。 “我,我刚才好似是看到了伏地魔他在教训人,好像要买什么资料,是什么刻印的……我没听清楚。” 罗恩似乎更加担心了。 “哈利,邓布利多说过,神秘人会通过你和他之间这种联系,来窥探你的记忆,你最近有没有认真联系大脑封闭术?” “额……” 一想到斯内普那面无表情的态度,哈利就一阵无语。 这让他怎么学。 第七十二章奇怪的洛哈特 有求必应室是个奇妙的地方,每一次打开都可以随着人的心思变换。 现在,它就变成了五星级酒店套房。 梳洗过后,穿着浴衣的两人相拥着说些闲话。 不知怎么的,就提到当初张秋正式拜师,成为她父亲门下弟子的事情。 赫敏总觉得那套科盟仪式过于繁琐,与学院风格大相径庭。 “师徒科盟,仙家至重之事,怎可轻言儿戏?” “师徒之间,天然存在人身依附关系,这是一种责任义务,比父子还要亲近。” 男人板着脸,他虽然现在用着梅林这个真名,可还没有忘记自己出身何处。 “那我也没有什么科盟啊·········” 女孩儿幽幽地说,把脸蒙在被子里面。 “我们真的是师徒吗?” “我怎么不记得东方正经仙家收徒时,还有给师徒陪睡的龌龊事?” “还是说········你一早就打着坏心思?” 这话问得就尴尬了,大家都知道是这样,何必拆穿呢? 好在男人自这个世界的开辟之初一直活跃到现在,早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元会,脸皮也修炼成了星球那般厚,根本不为所动,半点惭愧也无。 “过去的事情何必多提?你不是我创造的第一个赫敏,也不是最后一个。” “在我与蓝色狸猫在追逐战之中,不知开辟了多少个平行的世界,创造了多少只可爱的赫敏小萝莉··········但现在他们都被我返回到了这里,只留下一个世界。” “果然·········难怪你那么熟练!你是不是曾经杀掉过我的同位体?” 女孩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这几天偶尔在梦里面,我会看到她们在哭泣,天空被撕裂了,大陆被击沉了,放眼望去都是无边无际的海啸。” 微微一笑,男人抚着女孩儿的脸,道。 “别想那么多,平行世界的崩溃是必然的,因为每一个平行的时空其实都是在摊薄整个世界的原力,相当于把一瓶水分成两份,久而久之水就不见了。” “你之所以梦见那些,其实是平行世界奔溃,原力返还到主世界之中,残余下的资讯。其实,她们也算是你的投影,就如同平行世界是主世界的投影一般。” 这个解释不能让她满意,不过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充满了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即使是真的杀了她的平行世界同位体也肯定有他的理由。 聪明的女孩儿不应当追根究底,那只会把男人从身边推开。 “那么,我陪你睡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要给我个交代?”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男人玩弄着女孩儿的头发,有些心不在焉。 “什么怎么想?你不是我的女人吗?” “你不是想耍赖吧?我问你,我算什么人,是你什么人?你又是我的什么人?” 男人刮了刮女孩儿的鼻子,被不满的女孩拍开。 “好了,不闹了,我会娶你,在这个世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嗅着少女身上略带甜意的体香,男人在她红唇上轻轻一啄。 女孩儿敏锐地察觉到话里面的隐含意思,不满地皱着眉头: “这个世界··········你果然背着我在外面养着情人,还是别的世界的!” 无师自通地领悟了掐字诀,在男人腰间一揪。 “这点劲道就想掐疼我,还早得很呢·······” 男人俯身,吻如雨点般落下。 “梅林,你一定是萝莉控!” ············ 格兰芬多餐桌上。 “赫敏呢?一直都没有看见她,今天不是要和时钟塔的学生一起上课吗?” 哈利找出课表,早上有一节草药课户外实践,要去禁林外集合。 “昨天我看见她跟艾文走在一起,好像是去约会了,舞会才过一半就走了。” 罗恩沉着脸,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不高兴。 “艾文,那是谁?拉文克劳吗?” 哈利开学时错过了分院仪式,不记得这个人。 “是低年级的学弟,家里开魔药店的,很有钱,人也长得帅,是个格兰芬多。” “要我说,她一准是被那小子迷住了,说不定还中了迷情剂。你知道的,他们家开魔药店,这种药肯定有很多存货。” 哈利好似是第一次认识罗恩这个朋友一般。 “罗恩,你不该这么说的。” “哦,抱歉。” 罗恩低下头,一顿狂吃海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哈利昨夜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也没精力去管别的事情。 他还在发愁晚上八点的决斗。 “也许,我该去图书馆找找线索,禁书区,需要教授的批条子。” 他找到了金妮。 “所以,哈利你要我去说服洛哈特教授,在这张条子上签字,是吗?” 金妮看着手中的条子,上面写着“批准借阅禁书区书籍”。 她神色有些淡淡的,看不出是失望还是高兴。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洛哈特,他根本名不副实。” “但是他的确是教授,他能开条子。” 哈利的要求,金妮难以拒绝,毕竟她一直是喜欢着他的。 “好……既然是哈利你要求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替你达成。” 金妮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到她眼中的晶莹。 她早就听说哈利当众向张秋表白的事情,又从哥哥罗恩哪里逼问出了决斗的事情。 这让一直暗恋哈利的金妮很伤心。 “你回去吧,下午我会去找你的。”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迟钝的哈利还没有察觉到,只是觉得金妮有些异样。 哈利走后,金妮捂着脸跑进了宿舍,一个人蒙着被子暗自垂泣。 不管怎样,金妮总是无法拒绝哈利的请求,她终于鼓足勇气敲开了洛哈特的办公室大门。 “哦,金妮,小姑娘这是来做什么?” 洛哈特似乎有些惊讶。 “是有什么问题要请教吗?请进吧,我自认为还是足以解答大部分课程的常见问题的,要知道,其实我并不是外界传说的那样滥竽充数。” 他让开了大门,请金妮坐下。 随后,他坐会桌子后面,从高高堆起的信封上抽出一份开始写回信。 “我知道你们怎么看我的,自从我第一次在黑魔法防御课上出丑……但是实际上,我一直在对抗一个强大的诅咒。” 洛哈特低着头,在信纸上笔走如飞,很快就回了三封信。 “每一年这门课的老师不是死了就是离职了,这不是毫无因由的,持续了四十多年,有二十多个教授死在任上,正是那个邪恶而可怕的诅咒影响着。” “那些死去的教授,本身都是对黑魔法很有研究,并且本身实力不弱的精英,能悄无声息地干掉他们的诅咒,威力可想而知。” “那是一个非常邪恶的魔法,需要几十个人的生命作为材料,霍格沃兹这门课进行诅咒,此外每年都需要继续杀戮无辜的人,维持这个魔法……神秘人一直都有坚定的属下,在执行着他最后的命令。” “此后,这门课空缺了十几年,没有任何人敢于接手,邓布利多教授不得不一年换一个临时教授,直到他邀请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为霍格沃兹献生的时候到了,我义无反顾!” 不知道为什么,洛哈特对着一个小姑娘说出了这一番话。 也许是他预感到了不详? “小姑娘,把你藏着的字条拿出来吧,它都褶皱了。” 金妮忐忑不安地递过去那张字条,结结巴巴地说: “教授,这是,这是……” 洛哈特看了几眼随手签下了名字。 “没什么不能说的,学校的魔药学课的确是基础了点。你要是未来打算考药剂师的资格证书,就必须要额外给自己加课。禁书区的书也不都是禁止的,这本《强力魔药》放在那里只是因为有些内容属于魔法部管制范围。” “好了,你拿着这张条子,给平妮夫人看,她会让你进去的。” “我在拉文克劳读书时,对魔药课也很感兴趣,那时我还是级长来着。” “教授,你是拉文克劳的级长?” 金妮拿着条子,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洛哈特不是个骗子吗?怎么还是拉文克劳的级长? 级长往往是一个学院的年纪优秀者充当,每个学院每个年级都有一个。 洛哈特要真是骗子,绝对当不上以智慧渊博著称的拉文克劳的级长。 “你还真当我是骗子了……” 洛哈特哭笑不得,索性推开了面前的厚厚的书信。 “我当初可也是以全优成绩通过毕业的,凭本事拿到的巫师等级考试证书,要不是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现在早该在魔法部了。” 洛哈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快到中午了,你该回去了,最后——” “附赠一个劝告,不要随意相信来历不明的东西。” 他神秘地笑了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好似披上了一层金辉。 “教授,再见。” 金妮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办公室,只觉得洛哈特教授今天真是太反常了。 第七十三章哈利·里德尔 傍晚,时钟塔的学生在霍格沃兹外面禁林边上埋伏着。 他们打算旁观这场决斗。 “有趣,巴菲特上午放倒了洛哈特,问到了不少隐秘情报。” 张秋与夏阁在湖边散步,这条湖上有不少人在玩耍。 一只巨大的章鱼怪就生活在这里,偶尔还会看见人鱼在远处游动。 霍格沃兹的生态保护做得还是很到位的。 “洛哈特怎么也是个成年的五巫师,巴菲特怎么做到的?我记得他还没有考取职业魔术师资格吧?” 巴菲特,就是某个投资专家的儿子,金融方面很有领悟,不过魔法方面嘛,只能说还不错,跟张秋比还是差一些的。 “那个洛哈特真的是个草包,邓布利多真的是找不到人了才会找他。” 张秋很不屑的给他展示了当时的现象录像。 “也不能这么说,他在校时期的履历还是很棒的,各门课都是优秀,只是后来毕业后荒废了,这才显得弱了点。” 夏阁明显地对霍格沃兹的教授都有过相当详细的了解。 “咦,这个记忆魔法很不错。是他自己的改良魔咒吧!值得借鉴一下,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记忆魔法上他算得上是专家了。” 夏阁看着录像说。 “也许吧,反正巴菲特现在用替身魔法暂时变化成了洛哈特,但是在他暴露前我们必须要先解决掉他发现的这个日记本。” 日记本,正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别的学生不知道,他们俩是知道的,临行前由校长室传达的机密消息,其中就有搜集几样魂器。 “巴菲特知道这个日记本吗?你说出去的?” 张秋摇摇头。 “不,他不知道,但是他认出了这是巫师体系里面的黑魔法,他发现洛哈特被日记本里面的灵魂控制了,所以才偷袭的洛哈特。” “现在的问题是,他没有办法摧毁那个日记本,上面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古代魔法。” 张秋摊开手,无奈地说: “咱们这个等级,能学到的魔法还没有涉及到高深的灵魂领域,只能找我爷爷看看了。” 普通魔术师,和成年巫师掌握的魔法差不多,两者的差别只是魔力使用效率和施法的方式不同。 只是时钟塔的教育方式更加全面,魔术师们任何时候都能使用魔法,而普通巫师们离了魔杖就是个麻瓜。 “另外还有一件事,洛哈特之前就在城堡里做了什么,我们有人看到他从废弃的女生厕所跑出来。” 夏阁想了想,还是打算把事情推到大人身上,他虽然是首席,可不代表应该包揽所有的事情。 “这件事交给老师们头疼去吧,刺探情报什么的,他们才是主力吧,我们可都还是学生啊。” 这件事就这么被忽略过去了。 晚饭时分,哈利和罗恩早早地吃完饭,就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八点整,夏阁换上了一身紫黑色的夜行衣,如约来到这里。 “你就找了这么个助手?” 夏阁有些失望,罗恩怎么也不是个有实力的对手。 “那你呢?你的助手是谁?” 罗恩上前问道,他似乎对时钟塔出身的魔术师有着非同一般的恶意。 “我的助手……” 夏阁露出一个微笑。 “……就在你身后啊!” “快跑啊!罗恩!” 后面传来一阵风声,伴随着哈利的喊声。 罗恩回头看了一眼,就被一只大腿粗细的棍子敲在脑门上,一头栽倒。 “罗恩!” “你为什么偷袭?” 哈利的怒意不加掩饰了,眼睛几乎在往外喷火。 夏阁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刚刚从土里面“长出来”的岩石巨人就走到了他的前面,挡住了夏阁的身体。 “都说了这是无限制的决斗,为什么你还以为我会手下留情呢?” “要知道我们可都是施法者啊,就用施法者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吧!” “抛弃无谓的天真,拿起你的魔杖,用出你全部的本事,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话音未落,高达两层楼的岩石巨人,挥舞着手里巨大的木棍,冲着哈利一头砸下。 这让哈利想起来那一年遇到的巨怪,可惜这次的岩石巨人明显是魔法造物,是受到操纵的,可不是智商有限的巨怪能比。 “障碍重重!” “僵立石化!” “锁腿并齐!” “沉默寡言!” “锁舌捆言!” …… 一边躲避着岩石巨人的攻击,一边跑到着挥舞魔杖,哈利拿出来了他全部的实力。 “你就只会这些基础的魔法吗?这些魔法我看两遍就记住了。” 夏阁指挥着岩石巨人,追得哈利几乎走投无路。 看似体型庞大的岩石巨人,意外地有出色的敏捷,至少跑动起来速度追的上哈利。 “阿瓦达索命……” 哈利放出了一道幽绿色的魔咒,这个即死魔法很难豁免。 在时钟塔崛起之前,这个魔法自从被创造出来之后,从未有人找到它的反咒。 一旦被击中,那就是死亡。 不过这也分人的,比如哈利魔力太过浅薄,他的索命咒效果就很微弱了,充其量能够让人流鼻血晕倒。 夏阁不躲不闪,就站在那里,那道绿光在靠近他身边三尺处,就被抵消了。 好似露珠在阳光下消融一般,又像是雪化了,魔咒本身的魔力结构,在更加稳固的魔力场之中迅速破坏,散成点点魔能,被夏阁护身的力场捕获,加入到魔能循环之中。 这是正式魔术师拥有的魔能力场,时刻参与进人体与外界的能量循环之中,在呼吸之间不断提炼纯净魔能,供给个体缓慢而安全地进化。 这也是魔术师能够吊打传统巫师的另一个方面。 这层魔能力场的技术含量,超过本土巫师魔法文明一万年以上。 传统巫师个个都是高攻低防的脆皮法师,护身魔咒只有一个铁甲咒,能削弱非物理魔咒,反弹部分恶作剧咒语,但遇到阿瓦达索命这种充斥着负能量的魔咒,就显得毫无作用了。 所以说,魔术师能够胜过传统巫师,不是靠的侥幸,而是实力。 “不错的索命咒,听说它是你们巫师口中的不可饶恕咒?用负面情绪催动,靠着魔力加成,造成负能量杀伤,对没有护甲的巫师确实是杀伤力显著。” 在哈利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夏阁毫发无损。 “你似乎被保护得太好了,索命咒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彻底宣布无效了,任何一个正式魔术师都能够轻易抵挡下来。” “这个魔咒只是靠着强烈的憎恨和杀意驱动而已,对负能量的应用非常浅薄············不过从中我看到了你的决心,能在战斗里面用出这个魔咒,足够证明你杀我的心思很急切了。” 岩石巨人回到夏阁身前,挡住了视线,哈利看不清对面时钟塔学生的表情。 他喘着气,努力回想着在禁书区看到的那本《至黑魔法解析》,寻找能够帮得上忙的咒语。 地面在震动,地下的泥土被瞬间活化,魔力运行在这些泥土之中,勾勒成各种魔文,塑造形体,一个个泥土巨人爬起身,在地上留下坑坑洼洼。 接着,这些临时塑造的傀儡,扑向了哈利。 轰隆隆一声巨响,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 所有靠近的巨人都被魔杖喷出的火焰炸碎,失去活性,落在地上回归本质。 灰尘之中,哈利静静地举着魔杖,他的额头上闪电形伤疤里不断涌出强大的魔力。 “嘶嘶嘶嘶········” 好像是蛇吐信时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蛇语?你是谁?” 夏阁终于认真起来,飘起在空中,召唤出一阵狂风,夹杂着数以百万计的牛毛细针,吹向另一边。 “时钟塔的小子,你惹火我了!” 幽幽的绿色火焰,从哈利手中的魔杖里喷出,形成一圈又一圈火焰盾牌,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狂风。 这些被召唤而来的火焰,在狂风之中依然挺立,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坚定地挡在外面,烧掉所有的细小的细针。 “你不是哈利波特,他做不到这个地步。” 夏阁毫不慌乱,挥手间打散扑向自己的火鸟,又继续变形,制造出更多、更大的泥土傀儡。 暗中,他还在准备着大招,准备给对面这个古怪的家伙一个狠的。 “我当然不是哈利,这点我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把他逼入绝境,我还没意识到——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呢,那个预言·········” “我是伏地魔! “时钟塔的小子,看在你们校长的份上,现在收手吧!” “我不计较你先前揍他,毕竟这帮到了我。” 夏阁警惕地看着他,似乎真的想要停手? 不过这个家伙的名声烂大街了,相信他还不如相信恶魔。 “是吗······” “里德尔先生,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哈利”咧开嘴,吐出蛇信子,表现出一个冷森森的笑容,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阴暗潮湿的蛇类。 “当然··········不是!” 阴影之中涌出很多细小的触手,好似一条条蛇一般,从背后偷袭他。 阻拦的岩石巨人只是坚持了片刻,就被无数触手捆绑,被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拖下去,没入到阴影之中,进入了另一个层面。 “纳尼亚之光!” 璀璨的光华出现,半空之中的他变成了太阳,正能量的气息涌动着,整个霍格沃兹都能看到这一幕。 纠缠着向半空之中伸出的阴影触手们,遇上了天敌,以光速消失不见。 对面的“哈利”浑身好像是被泼了硫酸一样,融化起来,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留下,就这么在正能量射线攻击下,彻底蒸发,原地只留下一套衣服、一副眼镜还有一只魔杖。 第七十四章处理 巨大的声光效果,无论是那战斗的声响,还是之后那庞大的发光源,无疑是显眼的目标。 城堡各处,一一亮起了火光,原本被熄灭的壁炉,纷纷被家养小精灵点燃。 原本已经睡下的教授们,不得不立刻披上衣服,前来查看情况。 麦格教授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连帽子都没有戴上,就提着魔杖冲了出来。 弗立维教授迈着小短腿,在地上跑得飞快。 小巴菲特扮演的洛哈特一如寻常,故意落在后面几步。 西弗勒斯.斯内普和斯普劳特从另外两边跑了过来。 别的教授还在安抚着学生,他们要么是文职人员要么不善于战斗,只好做些后勤。 “闹大了··········” 夏阁在光脑里面留下这么一条信息,就关闭不断闪烁的即时通讯软件光标。 “这家伙,似乎是很出名的那个黑巫师头子啊~这个是灵魂嫁接技术?很新潮啊!” 一边埋伏着的学生们,都跳了出来,近距离围观,看热闹不嫌事大。 “刚才有人在这里召唤了阴影世界的生物,这里有残留的痕迹,有点像咱们时钟塔的手法,可惜对方计算力太差了,太粗糙,倒像是外行人做的,照着书本生搬硬套。” “我怀疑有人泄露了学院的内部资料。” 夏阁板着脸对他们说: “这件事暂时封锁,回去要立刻上报,要警惕巫师勾结魔术师之中的败类,出卖学院资料谋取私利。” “还有一件事··········” 看着不远处赶来的几位教授,夏阁问着他们: “准备好接引军团了吗?这里马上就要发生战斗了!” 首先赶到现场的还是张明老头子,他一夜未睡,在卧室打坐入定。 收到孙女的传讯示警后,立刻从浅曾入定的状态醒转,扔出一柄散发着寒气的飞剑,化出门板大的剑光护盾,裹着自己就好似流星一般遁了下来。 “乖孙女,是霍格沃兹的学生挑衅?你没有受伤吧?” 长胡子的张明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宝贝乖孙女,上前就是一个熊抱。 “不怕,爷爷给你出气,看爷爷揍他们!反正跟邓布利多翻脸是迟早的事情!” 难为情的张秋,无奈地推开自家越来越壮实的爷爷。 “爷爷,您能不能正经些,刚才这里可是发生了袭击事件哎!有校外的黑巫师混了进来,用了奇怪的灵魂魔法。” 张明眯着眼睛,习惯性地扶着自己长长的白胡须。 “既然出现了黑巫师,那么霍格沃兹自然要给我们时钟塔一个交代。” “放心,他们不敢翻脸的。” 张明看着欲言又止的夏阁,微笑着点头。 对这个孙女婿,一开始他是看不上眼的,但现在越来越喜欢。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也是华裔出身,另一方面就是这小子够努力勤奋,最后,就是这小子不花心,这才是最难得的。 “夏家小子,这件事,一会儿一定要咬死,是霍格沃兹的责任!” “还有你们,怎么说话不用我来教吧?” 一边围观的十几个小子,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张明在学校里面,掌管的是学校的规章制度方面,犯错的学生都要经过他这一关,没有哪个学生看到他不紧张的。 “这是,怎么回事?梅林呐!这里发生了什么?” 副校长,格兰芬多院长,麦格教授,首先赶到这里。 霍格沃兹有针对空间魔法的防御,所以在校内基本上都不能用幻影移形。 当然这一套只针对巫师的幻影移形,对家养小精灵的魔法不起作用,因为后者不是人类。 “我的学生,在霍格沃兹,你们的地盘上,被外来的黑巫师,用邪恶的黑魔法袭击了!” 张明立刻沉下脸,显得怒气冲冲的。 “邓布利多呢?我要好好和他谈谈!” “校长马上就到,请让开,我要检查下现场。” 麦格教授抿着嘴唇,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就举着魔杖,照亮了这里。 地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还有翻起的草坪,凌乱的脚印,雨水,被狂风吹过的痕迹,还有——哈利的遗物,那一身脏兮兮的巫师袍、魔杖还有碎掉的眼镜。 “哈利!” 麦格教授无疑是认出了这几样东西的主人。 作为格兰芬多的学生,又是邓布利多的重点关注对象,哈利是很有名的,在麦格教授心里面也排的上号。 “哦,事情是这样的·········” 夏阁作为第一当事人,自然要给对方讲解下当时的经过。 周围还有十几个随行的时钟塔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从不同的角度,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就在麦格教授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的时候,其他的几位教授也到了,他们还顺便带来了另一位当事人,罗恩。 “罗恩,现在你来讲一下,为什么你们会违法校规,出现在这里?” 麦格教授不好直接管教时钟塔的学生,只能拿着自家学生出气。 何况这次的事情,她不能只听信时钟塔的一面之词。 斯内普没有在听他们说些什么,只是走到了那堆衣服边上,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感觉随时都能刮下三层黑灰。 他捂着自己的左臂,弯下腰,把脸凑过去看,那融化的液体似乎有着令他着迷的魔力,看得他是那么入神。 另一边,大家都围观着罗恩,死死地盯着他,这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压力。 他的话有些磕磕绊绊的,显然是被吓到了,谁能知道一次决斗会闹出生命危险呢? “教,教授,我本来以为,他们只是互相发射恶咒而已,我,我真的没想到········” “韦斯莱先生,我恳请你,掠过这些毫无意义的话语,请直接告诉我们事情的始末。” 弗立维教授直接打断了他。 “好,好的。” 罗恩哽咽着,哭着说。 “事情是从舞会之前开始的,哈利见到了张秋,就喜欢上了她。” 一部分时钟塔出身的学生看向了张秋,被后者狠狠地瞪了回去。 “············后来,哈利从金妮手里,借到了一本禁书。” “等等,禁书区的书都需要批条才能借阅,谁会给她批条?” 麦格教授打断了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哦,我想是今天金妮问我要的批条。” 巴菲特顶着洛哈特的外表,在一边插嘴。 “不过当时我记得写的是《高等魔药》啊,我不记得我有批准别的书籍。” “那么,金妮·韦斯莱小姐,无疑是违规借阅了禁书,交给了哈利波特!” 麦格教授的语气冷冰冰的。 不比别的事情,出了人命,都是捅破天窟窿的大事情,这次真的可能会开除某些人的! 作死的熊孩子,闹出大乱子,尤其是这次出了人命,更是牵扯到别的学校,想轻拿轻放也是做不到的。 “既然金妮韦斯莱小姐也牵扯到此事,那么我提议,不如先到城堡里,找齐了所有当事人,好好地谈一谈。” 斯内普阴测测地说,他一直盯着罗恩,双目无神。 “至于现场,我会留在这里等待邓布利多的,就交给我吧!” 赫奇帕奇的院长斯普劳特示意自己留下保护现场。 很快,一行人就沉默着往城堡赶。 出了这一趟子事情,尽管目前为止都没有证据显示是时钟塔的阴谋,但是死了一个预言之中救世主的霍格沃兹队伍明显对时钟塔更加排斥了。 两队人几乎是完全分开的,一左一右,彼此也不交谈,只是从霍格沃兹那边看,他们是非常警惕的,手臂寸步不离魔杖。 走到半路,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响,好似有鞭炮炸开的声音。 斯内普捂着手臂,痛得跪倒在地。 “他来了……是他来了!” “快去通知邓布利多!” 斯内普抬起头来,眼中充斥着疯狂的冷静,他是大脑封闭术的高手,即使是在盛怒之下也照样能够保持清醒与理智 “我去阻拦他一会儿,记住,撑不了多久!” 斯内普抓着魔杖,顺着手臂上那个黑魔印记的召唤,冲向……城堡! “现在,还不能说明邓布利多的下落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校长在哪里?” 张明转过头,问副校长麦格教授。 “邓布利多今晚约见了客人,不在霍格沃兹。” 麦格教授小跑起来,年纪不小的她体力已经有些不支起来。 “我已经给他传讯了,他现在已经到了!” 时钟塔的学生没有太多赶去送死的念头。 张明留下张秋和夏阁两个男女首席安抚学生,吩咐他们慢点走回去,就架着剑遁,一溜烟地回去保护学生。 等赶到城堡时,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个站在走廊上的石雕。 可以看出都是霍格沃兹的学生,穿着传统巫师袍,似乎是起夜打算下来看热闹的……今晚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点。 “副校长?我们在这里,这里!” 墙壁里头,突然钻出来一个学生的半只身子。 他们好似穿过水一样穿过墙壁砖石,墙上的保护魔法和加固魔法根本不起作用。 第七十五章潜流暗动 “你叫巴菲特吧?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假扮洛哈特嘛?” 走过去,张明跟着这个矮个子学生说。 “洛哈特逃了出来,撞见蛇怪,直接死掉了……” ··········· “汤姆,出来啊!我知道你在这里·····” 魔杖竖着举在胸前,斯内普一步步走在走廊里。 他循着那曾经订立下的契约,抢先赶到这里。 然而看到的,只是变成石头的洛哈特,他倒在地上,失去了灵魂。 “汤姆——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你说你会留下莉莉的姓名!结果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墙壁里面传来,好似有什么在爬行。 斯内普警惕心大起,往那边追过去。 ··········· 金妮正在宿舍里面,完成她的论文,关于香欣草配置欢欣药剂之前的预处理方式,周三上课前就需要交上去,每个人至少要完成十三英寸。 方才宿舍里的人看热闹都离开了,只有她还在赶作业,没有工夫出去玩儿。 实际上,要不是为了帮偶像哈利寻找那本危险的黑魔法书籍,她本来也早该完成这份作业的。 “不知道哈利为什么要研究那么危险的黑魔法········” 叹了口气,金妮搁置了羽毛笔,一手捧着书本,翻找着资料。 她从拉文克劳的丽娜那边借到了相关的笔记,拉文克劳有个小型图书馆,里面放置着各种笔记,都是学长们一代代累积下来的。 “因为在图书馆消耗了很多时间,才抄录了他需要的内容,现在不可能再跑一套图书馆了。” 图书馆在晚上是不开放的,而作业就在明天上午要交,算算时间,今晚是不得不熬夜了。 “来这里,来这里,快来这里···········”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她的心底响起。 金妮顿时觉得迷迷糊糊的,她好似梦游一般,离席,出门,顺着一条小路,走到一个死角。 这里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圆环,她就弯下腰爬了进去。 在她走进去之后,这个圆环就从墙壁上消失不见。 里面是一处平坦的通道,似乎通向奇怪的地方。 迷迷糊糊之中,金妮只觉得这条通道好漫长。 “嗯··········从没走过的密道···········”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现代化的房间,完全不同于霍格沃兹的装修风格。 这里有水龙头,有空调冰箱洗衣机,甚至还有电视电脑和电灯。 到了这里,金妮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这里是·······我被夺魂咒控制了?” 金妮抽出魔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同时悄悄地往后退。 “很抱歉,用这种办法让你来到这里。” 一只圆滚滚的蓝色狸猫,从房间上挂着的一副壁画里面走出来。 那是一副风景画,原本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麻瓜画,但是居然可以藏下一个人。 从小生活在魔法世界的金妮并没有对此大惊小怪,别说是可以藏人的壁画,就是能让人消失的消失柜她也曾经听说过。 拜他们家那对擅长整蛊的双胞胎所赐,小时候她可是见识过相当多稀奇古怪的魔法道具。 即使是这只会说话的奇怪狸猫,也不能让她动摇。 “除你武器!” 趁着这只狸猫喋喋不休的时候,金妮喊出咒语,击中了这只狸猫。 毫发无伤。 “真是的·········都说了我明明没有恶意的呀!” 狸猫似乎很无奈的样子。 “为什么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外来者都那么不友好的呢?” 它把手伸进肚子上的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统统石化!” “腿停僵立死!” “昏昏倒地!” “霹雳爆炸!” ······· 金妮试探着释放了几个魔法,堪称超水平发挥。 她掌握的魔咒很有限,能用于实战的就更少了。 但是,一切都被狸猫取出来的一件普通的披风给弹出去了。 “没用的,你的攻击只要打不破这面反射斗篷的上限,那么来多少次都是一样。”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金妮不愧是格兰芬多的熊孩子,继承了他们家祖传的勇敢(作死)传统。 这个时候,见到对方似乎真的没有恶意的样子,居然不想着跑,反而试图和对方交流。 “呼,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好好说话的巫师了!” 狸猫长呼一口气。 “我是来自异世界的多啦天尊,前来你们的世界追查一个时空大盗的下落。” “那个家伙自称来自盒子之外,真名不详,曾化名叶新,是个非常邪恶而且诡计多端的大盗。” “然后我一路追着,去了很多世界,但是在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他的踪影。不过我确信,他仍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 蓝色狸猫给他展示了那个人的画像,多达上百幅,高矮胖瘦都不同。 “这些都是他常用的模样,我最近追踪到这个时空,但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说到这里,蓝色狸猫有些不太高兴。 “你们世界的守护者,姑且这么称呼他吧,就是叫做梅林的那个,坚持认定我是入侵者,一直在各个时间不停地追杀我呢!” “我是不方便出面了,所以我希望能够请求你,帮助我留意一下那个时空大盗的下落。” 蓝色狸猫脸上带着正义的光辉,无比郑重地说: “那个家伙盗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必须要在他的野心得逞之前追回,不然很多世界包括你们的世界在内都会发生巨大的灾难的!” 金妮犹豫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面前的这只狸猫很可信,很正义,非常像她童年时买的那个玩具抱枕一样亲切。 “好的,我···········” 她正要答应下来,就听到身后传来鼓掌声。 一身宫廷法师打扮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身边跟随着一只通体黑色的狸猫。 蓝色狸猫顿时面色大变,取出口袋里一个小小的电话亭。 不过,任凭它这次怎么拨打电话,都毫无反应。 “多拉天尊,没有大雄天尊在,就凭你那个快要报废的智脑,怕是san值欠费了。” “乖乖地跟我走吧,不然,我不保证那几个天尊见到了邪神的正体后会发生什么。” “要知道,寻常人只能大概只能坚持一分钟所有,就会变成彻底的精神病人,这还只是看到倒影。” 蓝色狸猫气愤地大喊着: “卑鄙!我是绝不会对你屈服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它取出了一只大炸弹。 “不想这个星球被炸掉的话,就给我把人还回来!” 第七十六章化为此世之根源 和多啦天尊的交易,很愉快,各种意义上。 “那么,交易达成,我就不留你们了······” 连接世界内侧与世界外侧的漩涡打开,无法形容的颜色布满了这个不存在的房间。 “对了,附赠这个给你们。” 随手把一个密封的玻璃瓶丢了出去,不等对面四人一狸猫说话,男人赶紧弥合了这个缝隙。 “关门关门!打扫门户!” 难以言喻的彩色光带旋转着,涌向世界的各个层面。 无论是只存在阴影生物的阴影层面,还是存在负能量的负能量层面,或者是一些特殊的类似于画中世界的层面,都被这些散发着所有颜色彩光的光带贯穿。 这是魔网的具现化,也是这个世界最完善的魔力转换机制。 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同的层面,就像是鸡尾酒一般,每一层的液体都不相容,结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在过去的无数年里面,伟大之灵不断地给这杯酒里面增加更多的溶液,弥补杯中的空白。 这就是所谓的补天了。 假如最初接手这个破碎世界,萌生了补全它的想法时,这个世界可以看成是一堆小石子组成的,那么,之后祂倒进了黄沙,接着是水,再之后又加了酒,每一次总是能加进去更多的奇怪的东西。 “阴影世界魔网覆盖完成········” “钟表世界魔网覆盖完成·········” “以太位面魔网覆盖完成·········” “负能量位面魔网覆盖完成·····” “正能量位面魔网覆盖完成···········” “四大元素位面魔网覆盖完成·········” “耳语者世界覆盖完成········” “阴间世界覆盖完成··········” “···················” 常人无法察觉的光,照彻了所有的层面,一切的一切都被这光照透了。 这一瞬间,很多人都有所感应。 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眼前的世界都有所不同了。 那种感觉非要有所形容,就是显得更加鲜活了。 没有对比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明显。 假如现在是在看彩色的漫画的话,以前就是在看黑白色的老照片。 整个世界都在潜移默化间,完成了一次蜕变。 “终于完整了!” 男人伸出双臂,自豪地拥抱着虚空,好似拥抱着整个世界,随后,消失在原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旁观了这一切的金妮突然露出迷茫的表情。 “我不是在写作业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站在一面墙壁面前,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可惜总是想不起来、 ············ “他终于成功了·········” 赫敏在占星台上,望着天边的星星。 这一刻,学校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再也不管她的事情了。 什么哈利波特,什么洛哈特,什么斯内普,就算统统死掉也不算什么··········· 再也不会有什么能够打断她了。 “假如我成功了,那么我会用某种方式告诉你。这样,你不是想看一次九星连珠吗?假如我按照计划成功了,我就会展现给你看············” 此刻,太阳系九大行星连成一线,不需要望远镜,即使是在肉眼观察下,也能轻易地看到。 那一条直线之中,九个闪耀着光芒的星星,比往常耀眼十倍百倍,甚至超过了月亮的光芒。 赫敏一边笑着,一边流泪,一个人默默地待在这寂静的占星台上,痴痴地看着这一个奇景。 “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她知道,那个男人终于达成了魔术师的最高成就,化身为此世之根源。 只是这一步踏出,就是人神之限,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女娲补天需要五彩石,那么这里弥补这些个碎片充当胶水的是什么? 只有祂可以胜任! 以祂崇高的本质,加上无数年内收集的信仰,在魔网这一渗透世界各个层面的庞大物质规则集合体的辅助下,将一系列类似于以太位面、阴影世界等等诸如此类后期添加的层面之间彼此充当粘合剂,填补最后的一片空白。 这个世界,再无缝隙,每一个层面之间的空隙都被无处不在的祂填满,祂就是炼石补天的最后的五彩石。 赫敏在心里埋怨着这个男人,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说是爱,他们之间并没有通常意义上的恋爱过程;说是恨,也谈不上,毕竟他有时候还是对她很好的。 只是···········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走了? 多么狠心的男人,平时表现得再怎么恩爱甜蜜,到了离开的时候半点犹豫都没有。 冷风呼啸着,吹过高高的塔楼,这里是霍格沃兹的最高处,每到晚上总是吹着狂风。 不知道为什么,赫敏此刻的心非常寒冷,感觉比夜里的冷风还要冷。 她抱着自暴自弃的想法,一把扯下身上的恒温披风,松手,任凭它从指尖滑落,被风吹跑。 飘啊,荡啊,没过多久就不见了。 这是那个自顾自闯进她的生活,又自顾自宣布对她的主权,自顾自赶跑她所有追求者的男人留给她的。 现在那个自说自话的男人终于跑了,她也自由了。 只是总觉得空空落落的。 “我恨你!” 她低声地呢喃着。 “是你自顾自地插手我的人生,自顾自地安排我的经历,也是你自顾自地让我知道了世界的真相···············” “从我出生开始,就受到你的操纵,完全没有哪怕一丁点的自由,所以我恨你——” “你自顾自地做了这一切,玩够了就一走了之,我恨你啊——” 泪流满面,女孩儿终于放声大哭。 她的哭声被掩盖在大风的呼啸声之中。 只是这一次,风在靠近她的附近时,违反常理地减弱了,直到她面前时,更是一阵轻风。 风中,似乎隐隐有熟悉的笑声传来。 再仔细去听,又听不到了。 “是你吗?” 她对着面前的空中说。 回答她的只有风,轻柔的风好似情人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庞,揉乱她的头发,就像那个男人一直以来的恶趣味。 “你明明答应过要娶我的·········” 抱歉,这次看来要食言了。 她似乎听到男人这么回答着,然而这次真的没有任何声音。 “我就知道,你这个骗子!” 假如我没有回来,那么你就自由了。 一只猫头鹰,一只拖着长长的尾羽的凤凰,一只黑色的狸猫,各自给她带来了同样一封信。 “这是我最后写的信,由于不确定能不能准时到达你的手上,为此我特意准备了七封,分别前往不同的时间点,用不同的方式寄给你。” “下面我将要说明一点,我这次是为了魔法的前路而孤身前行。” “你我都知道,我早已经走到了魔法道路的尽头,遍数整个世界,不存在可以成为我的导师的人了。之后的路,必须要有人前往,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我开创的魔术师的道路,都已经传下去了,心像世界一步步精神实质化,映射到现实之中,就是个人专属的半位面世界,到此处止步,可以称为魔法神灵,又名魔法使。我回顾这一身,这算是我最自豪的几件事之一,为这个世界的魔法开辟了前路。” “然而,之后到底有没有路呢?精神实质化形成半位面,象征着施法者本身已经成为了一种奇迹,之后很容易就联想到更深一层,比如世界的本质,诞生一切的根源。有与无,存在与不存在,包容一切矛盾的状态,也是任何一个研究魔法的人最终要面临的问题,是不是要挑战这一步,困扰了我很久。” “最后,我尝试着从别的地方寻找答案,比如,异世界的来客。” “他们并不研究魔法,而是从别的方面,以完全不同的世界观和方式探索着这个真相。” “我捕获了一个特殊的灵魂,这个灵魂似乎在世界与世界之间,那种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存在的混沌之中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变化,我从其中知晓了更深层次的秘密,关于到一切世界的秘密,来自于盒子之外的猜想。” “得到这个秘密之后,我发现有很多文明都在寻找他的下落,也许古音多文明本身也是为了寻找他而来。云盘下落不明,似乎离开了这个世界,现在也无法询问他。不过不必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另一个强大世界的来客,出了高价买下了这个奇特的灵魂。” “请原谅我的仓促离去,我已经感受到了压力,有种莫名的伟力,正在试图抹去我,为此我不得不冒险提前计划,将这个秘密随我一起消失。同时,我不会留下任何与此有关只言片语,以免你遭遇不可测的危机。” “现在,你看到了九星连珠没有?我化入世界后,转化成这个世界的根源之前,处在那种特殊状态之中,大约还可以有限度地做一些改变。” “希望你喜欢——爱你的梅林。” “最后,顺便提一句,这次你真的自由了,无论怎样,不会再有一个人闯到你家,不管你的想法,就命令你做这个做那个了。” 最后的最后,女孩儿看完三封一模一样的信,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定定地望着天上的奇景。 塔楼下似乎传来喧嚣声,隐约还能听到呼喊声与争吵声,不久,又陷入了寂静。 这一夜无眠。 第七十七章密室的终末 一转眼,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邓布利多依然没有回来。 任何人都联系不上他,包括副校长兼凤凰社成员的麦格教授也是如此。 在搜寻城堡的过程之中,斯内普被人发现昏倒在魔药课教室,他的手上死死地抓着一块鳞片。 现场残留着大量的战斗痕迹,包括某种神奇生物的血液,和一颗被剜出来的蛇眼珠子和蛇类最主要的毒牙。 经过推测,斯内普是遭遇了蛇怪,经历了艰难的战斗,成功毁掉了对方两只最具有威胁的眼珠,打断了毒牙。 “实在是难以置信,这只蛇怪从牙齿和眼珠的大小来看,起码有千年的寿命了。” “你们斯莱特林的院长果然实力不俗,竟然能够战斗到这个程度,看起来他稳稳占据着上风。” 一个时钟塔的讲师在还原着现场。 “看,大约是在走廊拐角处这里爆发第一次战斗,他使用了某种锋利的切割咒,非常精准地戳瞎了那条蛇怪,在这里还有眼珠内部的液体残留,两只眼珠,包括头部一大部分头部,做得真是漂亮!” “听说他是魔药学的大师?也许他处理过类似的蛇类生物组织,才能这么精确,这个魔法其实是他致胜的关键点。在后续的战斗之中,这条蛇怪不断损失血液,说明这个魔法造成的伤势有难以愈合的特性,请原谅我判断不出来具体是那一种,类似的效果比较罕见。” 这位套着白手套的讲师,一副狂热兴奋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医学狂人。 “在这之后,他巧妙地利用蛇怪转向不便的不利之处,进行转移,在死角处使用了各种限制地形的魔法,不过蛇怪的皮肤补水普通魔咒可以伤害的,最后,他把这个大家伙引入了这个教室,在这里敲断了它满口牙齿,拔掉了毒牙,甚至还有余力收集了蛇怪的毒液——精彩的手法!不愧是魔药学的大师!” 这位讲师在底下一滩半凝固的血液里面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短口瓶子,上面沾染了很多血液。 “就是这个,他把蛇怪折腾得够呛,活着的蛇怪取下的毒液才是品质最佳的。” “那么,现在那条蛇怪呢?” 麦格教授强打着精神,这个晚上发生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她一时难以招架的地步。 先是哈利波特与人决斗死掉了,接着是黑巫师入侵,再之后发现自家学院学生串通欺骗老师从禁书区盗取黑魔法,回到城堡就发现洛哈特被夺去了生命,接着是惊天动地的一番大战,斯莱特林院长斯内普昏迷不醒。 到现在,都没有统计出到底在斯内普与蛇怪的短暂交手之中,到底破坏了多少地方,又有多少夜游或者看热闹的学生被误伤。 时钟塔那边也不消停,又要求霍格沃兹给出一个交代。 然而邓布利多这个本来该挑大梁的人一直不在。 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她一个人肩膀上,现在霍格沃兹只有她这个副校长能做主了。 可怜她其实年纪也不轻了,还要处理这么多烦心事。 梅林啊,怎么今年霍格沃兹就这么多事呢? 麦格教授感受到了世界的森森恶意。 “蛇怪,那家伙受伤不轻,而且也没有多少威胁了。失去了致命的视线,还有毒牙,又失血过多,我怀疑它已经死了。” 这位讲师站起身来,洒出一种银色的粉末,地上顿时显现出很多痕迹,似乎是难以发现的黏液。 “循着黏液可以寻找到那条蛇怪,它受伤很重,逃不了多远的。” 最后,他们在破开的洞口处,发现了几个世纪之前的供水管。 “瞧,这个是中世纪城堡常用的设计,我在幽灵古堡那见过类似的,不过这边的还要古老。” “当时的贵族利用地下水、井水、泉水甚至湿润空气之中的冷凝水,在墙壁内部制造了非常完善的供水体系,直到现在依然不算过时。霍格沃兹这边的貌似更加先进一些,有特殊的魔法维护,历经千年依然运行良好。” “其实我一直对这个城堡的供水网络非常感兴趣,要是能够·······” 另一个讲师似乎是对类似的建筑设计非常感兴趣,在这个墙壁上破开的大洞前面,喋喋不休,好似看到了什么珍贵的建筑实例一般,给大家讲述着他的看法。 麦格教授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了他。 “请原谅········我想请问您是教什么课程的?” 一边的几个讲师都咳嗽了起来,用眼神示意。 “额,我在学校是教授魔法建筑和工程学的。” 他这时才惊觉,这里不是适合谈论他的专业的地方,有些讪讪的。 “在我接触到魔法之前,我曾在中国东南大学进修过土木工程,我特别喜欢建筑,尤其是魔法世界的建筑。” “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他让开身位,讪笑着退到一旁。 “麦格教授,这里面是供水管道,蛇怪看起来是通过这些遍布城堡的管道来进行转移的。” “您知道它到底通向哪里吗?” 众人都在这里聚集着,除了几位教授在安抚学生们。 麦格教授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除非找到当时斯莱特林家的城堡设计图,谁也不知道这些管道到底是怎么排布的。” “我只知道,污水会直接排入到黑湖湖底,千百年间都是这么下来的。” 谁也不希望去钻下水道吧? 这里可是沿用了千年之久,知道下水道多脏吗? 即使是有隶属于霍格沃兹的家养小精灵遵循着旧例一直在按时维护,也不能改变这里很脏的事实。 “那么,我们恐怕无法找到那条蛇怪了,除非有人知道它平时的藏身之处。” “毕竟是这么长的管道··········” 麻瓜研究课的教授这么说着。 一时间,场上陷入了寂静之中。 蛇怪的下落,是一定要追查的。 尽管瞎掉了眼睛,被敲断了毒牙,那也是一条危险的蛇怪,光凭本身的身体就足以虐杀学生了。 放任不管是最大的不负责。 可是,到底要怎么办呢? 他们也不可能真的钻进这些不知道通向何方的管道里,和蛇怪捉迷藏。 “我知道蛇怪会去哪里。” 一个声音轻轻地说着。 他们看过去,不知何时,赫敏站在那里。 “赫敏?好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麦格教授的第一反应是,又有违反规定夜游的熊孩子。 “教授,我查到了一些资料,或许可以对你们有所帮助。” “请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找蛇怪。” 话音刚落,她转身就走。 “五十年前,霍格沃兹曾经有过一次大事件,一位拉文克劳的女生,被发现死在女生厕所,从此那里就被废弃。” 在路上,她这么对着后面的教授解释着。 “原来哭泣的桃金娘也是死在蛇怪的对视下。” 麦格教授恍然大悟。 关于密室的传说经久不衰,那一次魔法部甚至派出了傲罗和打击手,在城堡里检查了三天,但是他们忘记了水管。 来到那个厕所,桃金娘不再,其实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被放逐到不知名的地方,即使是幽灵也不可能找到路径回来。 在水池左边的一个铜制龙头上,他们发现一条暗金色的小蛇被刻在龙头的侧面,雕刻得栩栩如生。 “就是这个,曾经有人用蛇语在这里说话,桃金娘对我说过,她有听到类似嘶嘶的声音。” 几位教授检查了片刻,互相点点头。 “好姑娘,谢谢你的帮助,给格兰芬多加五十分。” 麦格教授难得地露出一个微笑。 “接下来交给我们这些大人吧,回去好好休息下,今天大概我们不能上课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通知级长们传达这个消息,在我们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前,所有的学生都不能单独外出,必须集体行动。” “我会的,教授。” 赫敏神色如常,冲着她点点头。 她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以后的麻烦事情还多得是呢! 得到了这个关键的消息后,密室的入口难不住这么多教授的。 临时去学习蛇语不太现实,麦格教授随手把厕所的门变成了一条细长的蟒蛇,命令它上前。 蟒蛇吐着蛇信子,对着水龙头嘶嘶发声,不出意外大概是类似“让开”“打开”“别挡道”之类的意思。 于是,通道打开了,一部分人跟着下去,另一部分人在上面接应。 沉眠五十年的密室,再一次迎接了新的来客。 这一次,将是彻底地解决这个大麻烦的时候。 在密室之中,他们果然发现了失血过多,已经垂死的蛇怪。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斯莱特林曾经的实验日志之类的东西,可惜有价值的都早已被汤姆里德尔带走。 他们带回了蛇怪的尸体,最终再次封锁了密室。 “这下子,总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 然而,决斗的事情还没完呢,麦格教授只觉得一阵心累。 第七十八章千年神器 河流倒映着蓝天白云,油油的草坪生长着,牧羊人忙着驱赶羊羔们到水边河水,一副田园牧歌画卷。 河流的上游处,一处不起眼的棚屋里,壁炉白天燃烧得正旺。 围着桌子坐着一圈穿着巫师袍的人,他们神情肃然,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国家大事。 “邓布利多,你这次聚集我们过来是想做什么?不会还是兜售你那一套过时的理论吧?” 一个老巫婆,用沙哑的声音,毫不客气地针对着邓布利多。 她的手杖敲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杰特林娜,别这么说,邓布利多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先听听再说。” 另一个老年巫师,对着邓布利多点点头。 老巫婆哼了一声,消停了下来。 邓布利多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当然也许是早已习惯了他的这些老朋友们的作风。 不管嘴上说得再怎么不好听,但毕竟还是相信着他的,不然又怎么会来到这个疙瘩地方。 “诸位,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亲眼见证了巫师的衰落和魔术师的崛起。” “在所有的领域,巫师都不如魔术师。这一点,即便再怎么顽固的人,也是不得不承认的。”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至于那么着急。 “我们巫师的数量增长,远远不及魔术师,他们从时钟塔那里获得了后天拥有魔力的手段,并且有一套完善的传承体系,在过去短短半个世纪内,就在数量上压过了巫师的总人数。” “没错,欧洲魔术师的数量在十年前超过了巫师。” 老巫婆插了一句。 “在基础上,我想我们需要找到这种方法,让麻瓜拥有魔力的方法,既然时钟塔可以做到,说明我们也可以。” “其次,还是传承的完整。” “众所周知,近千年来,巫师的进步是很缓慢的,因为我们的一切都是前人从愚昧之中一点点探索出来的,现代的巫师远比千年前的巫师更强大,这是明证。但是,区区千年,加上巫师的人数,不足以让这条道路发展到下一个阶段。” “我曾经与格林德沃走遍了世界各地,寻找各种古代魔法遗迹,发现五万年前甚至三十万年前,存在数个发展到较高程度的魔法文明,即神话时代所谓魔法文字的使用者。” “他们无疑是有比而今巫师更加先进的魔法文明,与当前与众不同的体系,令我惊讶的是,某些壁画上,出现了类似于时钟塔的图案。” “也许,我们需要的答案,就在这里。” “你是认为,时钟塔的创建者,就是还原了某些古代魔法文明的传承,才拥有了先进的魔法技术?” 佩佛利尔家族的族长原本一直在假寐,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缓缓开口。 “不错,这么一来也说得通了。” “巫师们先天拥有魔力,但实际上跟麻瓜之间并没有真的变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否则不能解释每年都有麻瓜巫师诞生。” “这其实早就暗示了我们,学习魔法的天赋并非全部来自于所谓高贵的血脉。” “我们这些年也进行过一些实验,移植一些低等神奇生物的魔法血脉,尝试污染麻瓜或者哑炮的血液,使得他们拥有魔力……不过结果不太好,很少有人能撑过去,在很多案例之中,只有少数人可以短暂地活下来,并且使用魔法。” “我跟你的思路不一样,我给他们使用的是魔法材料,在麻瓜的身上种下这些魔法材料,让它们与麻瓜的身体长到一起……失败了,他们变成了怪物,没有成功案例。” “我们佩佛利尔家族,开发了更加先进的魔杖,对了,应该不能叫做魔杖了。” 佩佛利尔家的族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金色怀表,从脖子上解下来,举给他们看。 “我们尝试从炼金术之中寻找灵感,开发了类似魔杖的魔法道具。它们更加不容易损坏,而且可以天然附加几个强力的保护魔法,比起魔杖来造价更贵但实用性强,尤其是在战斗之中。” 接着,几个人都不再发言,陷入了沉默之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咳咳——” 邓布利多咳嗽了一下。 “诸位,巫师的道路没有经年累月的研究,是难以进步的。然而我们面临的局面已经不容许我们再缓慢下去了。” “根据我的推算,不出十年,魔术师的数目就要达到巫师的十倍以上,到时候,巫师就要彻底沦为附庸,甚至就此消失也说不定。” 其他三个人没有说话。 巫师沦为附庸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时钟塔招收学生不会因为父母是巫师就拒之门外。 谁也不可能为了巫师的未来,而拼上身家性命。 要真的到了需要他们为巫师的未来抛头颅洒热血时,那巫师还是消失掉好了。 从来江湖血早冷,在座的都是百岁高龄的老人,狐狸之中的狐狸,早没了这种热血了。 “我找到了早期的魔法文献,由威尔逊执笔的《屠龙法典》原典,详细地记录了两万多条魔法,是公元五世纪的第一部魔法文献。这部法典对当时的魔法进行了系统的总结,阐述了魔法的部分原理,总结了很多条基本原则,其中一些我们至今仍在沿用,比如变形法则中不可以无中生有,必须要有一个饼才能变出更多的饼。” 邓布利多抛出了这么一个炸弹。 三个人只是微微动容,但还不足以打动他们。 暗自叹息着,邓布利多继续说。 “除此之外,我寻找到了黑斯廷斯的庄园……” “魔法六学宫?!” “你找到了魔法成文运动的精华?失落的《黑斯廷斯魔法学迹》三十卷?” 公元749年到754年,受到当时的魔法成文运动的影响,黑斯廷斯邀无偿地提供了豪华的庄园,请了当时的巫师,魔法师,吟游诗人,甚至一些学者,编纂一部魔法的经典。 最多的时候有超过两千多名魔法师住在他的六个庄园里,记录下他们掌握到各种咒语,道具,配方和施法过程,为此花费了大量的财富和人力。 黑斯廷斯的六个庄园一度被称为“魔法六学宫”,每一个庄园的内容均被编纂为五卷,最后成为《黑斯廷斯魔法学迹》三十卷。 黑斯廷斯的努力并不彻底,三十卷的内容超过五万条,但是其中夹杂着大量重复,矛盾甚至虚假编造的部分。 后期经过校对之后,剩下的只有一万七千多条,而且这部文献由于经手人太多,行文格式和表述方式也非常复杂,对阅读者造成很大的困扰。 更重要的是,连提纲都没有,也没有目录,查阅起来需要一页页去翻找。 中世纪曾有考古学家感叹:“黑斯廷斯留给我们的是一部永远整理不完的经典。” 后来,在战乱之中,这部魔法经典彻底消失不见。 其中注明的几个大杀伤性魔法“最终审判”,“浩劫重生”,“毁灭之云”,“末日风暴”,“雷鸣爆破”,就此失传。 这部经典之中,拥有非常强大的魔法,包含了相当一部分古代魔法文明失落的精华部分,要说这里面存在着能解决当下窘迫局面的方法,他们是相信的。 “抱歉,几位,那部巨著尚未能够取得。” “它被藏在一处金字塔内,妥善地保存着,也因此躲过了八国战乱的摧残,成功地保存到了现在。” 邓布利多展示了一副羊皮纸,上面绘制着一副精致的地图。 “这是那个金字塔的结构图,它属于当时一位无名的法老王的长眠之所。据我所知,这部经典被刻画在石板上,世代由守陵人一脉的神官看守。” “埃及?无名的法老王?你是不是还想说七件千年神器和三柱神?这一套骗人的把戏可瞒不过我老婆子的。” “我知道这是一部漫画里面的内容,抄袭也要用点功夫,我不想陪你继续聊了。” 那个老巫婆似乎不感兴趣起身打算离开。 “如果我说,那部漫画的内容,是真实的呢?” 她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一如往常,淡定地坐着。 “那部漫画,正是我名下一个小出版社出版的,作者正是我植入了记忆的一个麻瓜少年。” “我在那里发现了古代恶魔系法术的传承。” “他们通过各种血腥的角斗仪式,让罪犯和努力们相互厮杀,放大他们的情绪,在最巅峰时刻抽出他们的灵魂,具现化那些极端的情绪,加以改造扭曲和封印,创造出种种具备超凡力量的怪兽,并且封印到经过处理的石板之中。” “其中,这些怪兽按照属性的诞生的方式和能力的区别不同被他们划分出各种类别,大致的有普通怪兽,精灵,恶魔,人族,类人族强大的怪兽甚至能够接近信仰造就的幻神之力。啊,对了,诞生于埃及信仰之中的三只守护精灵,被称为三幻神。” 这个惊人的消息顿时震惊了他们! 第七十九章不打牌,终为蝼蚁! “让我们学习打牌吧!” 在旅途之中,邓布利多不止一次这么提议。 “不,我们没工夫玩小孩子的这种游戏。” 另外三个老人都是蔫蔫的,完全提不起精神。 “这里面的各种关卡都必须要在游戏之中胜出才能通过········这是一种黑暗的仪式,游戏只是个表象。” 邓布利多手上拿着一叠镀金的金属卡片,饶有兴味地观察着。 “我们可没有那么好的兴趣···········你自己玩去吧。” 在一处阴暗的石头房间里面,几个人都疲倦地坐下休息。 几个老人都上了年纪,半截身子入了土了,经过前面几个关卡陷阱之后,已经很累了。 他们似乎待在守陵人一族使用过的房间里,这是为数不多的安全的区域。 “在这个充满了未知与神秘的地方,最好还是顺应着它原本的规则行动。我们的目的并非法老王的陪葬品,而是古代埃及神官的魔法传承,那一套千年神器尚在其次,最重要的还算创造怪兽、恶魔和精灵的黑暗炼金术。” 邓布利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轻声说着。 他手上的金属卡片,似乎是由黄铜铸成,外面镀上了一层黄金。 “这种金属卡片,就是封印石板演化到后来的精简版,我能感觉到,这里面封印着一个异类生灵,拥有不俗的力量。” 他的鹰钩鼻子几乎要顶到牌面上,上面绘着一个手持双剑的男子形象。 “我不得不承认,这种黑暗炼金术超过我的预期,这事一个高度完善的体系,与我们欧洲的魔法截然不同。” “我很好奇,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的消失,这么强大的文明。” “也许在最后能够得到答案。” 又休息了一会儿,他们继续往下一个关卡走去。 对于常人来说无比可怕的诅咒,在他们这些浸**法半辈子的老巫师面前,并不像是想象之中那么神秘。 只要不贪心到去动那些陪葬品,就不会触动那些涂抹在其上的毒药,也不会触发古老的魔法陷阱。 自古以来,关于法老王陵墓的可怕传闻很多,但是从各种金字塔之中满载而归的也是不少,大多不少太贪心的人总能避过很多危险。 在破解了几个迷宫一般的关卡之后,他们简单地吃了些干粮,补充了体力,又用魔法变出清水来解渴。 陵墓之中难以寻找洁净的水源,即使是守陵人一族进出金字塔的甬道,也早就因为年久失修断了水源。 好在他们不是寻常的冒险者或者盗墓贼,而是身经百战且身家丰厚的巫师,这些困难对他们没有影响。 “我一直以来都喜欢打柱球,当然国际象棋我也是很喜欢的,小时候我曾经有一小段时间想过要玩遍全世界的各种游戏,称霸游戏界,成为真正的游戏王。” 一个老年男人,打扮得好似退休的绅士一般的巫师,少见得属于巫师之中穿着打扮接近常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巫师。 “索尼,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有这么幼稚的念头。称霸游戏界?我怎么记得你好像从六岁开始就开始学习经营魔药了?” 老巫婆在一边懒洋洋地问着。 他们有当年守陵人一族的地图,是通过相对安全的后门进来的,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很少。 毕竟即使是已经封闭的金字塔,其实也是需要定期地修缮和护理的,尤其是那些魔法陷阱,要是一直无人检查、保养,迟早会消失在世界上。 “这样幼稚的想法当然是我没有学习魔法之前有的,那时候我出身贵族家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个巫师,直到那一天我把房间里变成了花的海洋。” “我觉得这个法老王就很有意思,在自己的陵墓里面设置了这些黑暗游戏,只有一路赢下去,赢到最后的人才能来到他的面前,获取最后的决斗资格。” 他们走得不算快,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条通道的墙壁。 这是人工开凿的甬道,墙壁上还有着埃及的文字和很抽象的图画,不过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大部分都出现了皱纹,少部分已经从墙体上脱落。 用手指从地上沾了一些石屑,邓布利多观察了一下,说: “这里起码有两百年没有人维护了,给我地图的那个人看起来没有说谎,他们一族是真的没钱给这里修缮了。” “这很正常,哪有千年不变的忠诚?别说只是守陵人的后代,就算是当初那些守陵人本身,要是能活到现在,也不见得还会对这里有多少恭敬。” 佩佛利尔族长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感而发。 又继续顺着通道往斜下方走了三十多米远,到了一个宽敞的地方,那里有一道门,在门的两侧,各有一个两米多高的埃及战士雕塑,手持长矛对准前面,好似面临着敌人一般。 可惜,岁月流逝,原本栩栩如生的雕像,失去了魔力的光泽,变得残破不堪。 在石头大门左右两侧,是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书写的警告。 “这里已经是通往墓室的道路了,门上刻着古代埃及文字,是在警告盗墓贼和守陵人,再往前就被视为入侵者了。” 邓布利多精通各种语言,就连巨人的话也听得懂,对埃及的文字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 他年轻时期曾经满世界的寻找未知的魔法,没有少打过埃及炼金术宝典《翠玉录》的主意,大概就在那时自学了埃及文字。 “在这前面,属于伟大法老的沉眠之地,胆敢入侵之人,必将受到神的制裁,灵魂被打入黑暗之中,肉体被彻底销毁···········” 邓布利多把这句话翻译给他们听。 “就是说,接下来我们要正式接触到所谓的黑暗仪式喽?” “我想········是的!这门后有一种黑暗的力量盘旋不去,当心些,这可能是古埃及的神明拥有的力量。” 他们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石头的大门,举着闪耀着光芒的魔杖进入其中。 第八十章 “咔嚓”,轻微的破裂声,从脚下传来。 下一秒,四人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然后落下巨石。 然而四人依然淡定地目视着这一切。 这对于普通盗墓者而言已经算是绝境,但是对于他们巫师而言不过是寻常把戏。 掌握了空间魔法的他们,在这里依然可以轻易离开,通过事先制作的门钥匙回到英国。 “这里似乎埋葬过不少盗墓贼,以往都是守陵人清理的。” 邓布利多看着手上的地图。 “守陵人的地图上有记载这里机关的开启方法,不过暂时用不上,反正我们也不会原路返回。” 古埃及的魔法体系,以各种仪式魔法和黑暗炼金术最为突出,其他方面略显薄弱。 那个时代的埃及似乎没有这么方便的幻影移形魔法和门钥匙,在这方面的限制几乎不存在。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还没有进入到真正核心的区域,所以没碰上。 也可能是通过守陵人的后门进来回避了那些魔法陷阱。 最大的可能是,类似的强大魔法,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了。 顺着通道继续前行,几人都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黑暗的力量盘旋在周围。 那是不同于他们巫师的一种魔力,黑暗,但并非邪恶,而是象征着一种沉眠、安息的意味,与其说是魔力,不如说是庇护亡灵的神力。 再往前,就见到一个雕像堵在中间,无法绕道过去。 雕像看到他们走进,竟然动了起来。 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了四人。 在这个狭小的通道里面,避无可避。 为了防止塌方,四人都没有使用大威力的咒语,只是变形了附近的石头,化作锁链束缚了这个雕像,最后被佩佛利尔族长一魔杖敲成了满地碎片。 “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这个雕塑上附着的魔法依然能够正常运作?” “这就是埃及的黑暗炼金术吗?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只有这样的魔法文明,才能带给巫师们新的未来啊!” 对邓布利多的话,几个人都表示赞同。 这一路上,他们领教了这个失落的文明的各种魔法,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方面都达到了相当的高度。 更重要的是,适用性强,也能改变巫师们人数不足的缺点。 古代埃及的神官,可没有必须要拥有什么苛刻的天赋才能学习黑魔法与白魔法。 “对法老保持敬意,需要每次迈步时左脚向前,而不是左右**替。守陵人世代相传的秘诀,也不过就这么一句话。所以他们能够安然出入前厅,而不惊动守陵的雕像。” “这个游戏,是法老考验来者的谦逊与智慧,要是连这个都过不去的话,也谈不上之后的游戏了。” 轻松地破解了这个关卡之后,几个人来到了下一关。 狭窄的独木桥下,是森森白骨,四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对于他们而言,考验勇气的项目根本毫无效果。 第二个房间,有类似的碑文。 “石板之中的精灵,挑选合适的宿主,优劣在此显现。” “这个大概是所谓的封印石板的祭坛所在处了,那些石板之中真的封印着古代的精灵。” 在三人高的祭坛上,放置着几面巨大的石板,这样的石板在这里还有不少。 每个石板的表面,都有诡异的图案,好像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怪兽、异兽,也有人形的,雕刻本身的技艺很粗糙,但是细节处偏偏显露出神韵,非常丰富,就好似真的下一刻就能活动起来一般。 “小心,他们要苏醒了。” 在靠近一个石板时,邓布利多首先发现了异状。 在边缘的一块石板上冒出了青烟,紧接着一只样貌狰狞、酷似狮子的怪兽从其中飞出,巨大的獠牙冲向四人。 魔法的光芒闪耀着,但是这只怪兽毫发无伤,最后邓布利多怀里的金属卡片放出光芒,一个带着翅膀的奇特球状怪兽跑出来,制造了大面积的烟雾,挡住了那只狮子。 “快,抓住这些魔法道具,这些盘子有特殊的效果,没有盘子的人都会被视为食物!” 在房间的另一边,小一点的祭坛上,摆放着刻着奇特魔法文字的决斗盘。 他们一人拿了一个,装备上之后,就被抽取了魔力。 随后,就能隐约感受到房间内石板之中沉眠的气息。 其中已经有超过一半的石板之中,彻底一片死寂,这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掉的弱小怪兽。 “支付我们的体力和精神,可以召唤出想要召唤的怪兽出来作战,越是强大的怪兽消耗越大。” 不久之后,他们面前就出现了十几只大大小小的奇特怪兽,一顿围殴,那只自行突破封印石板的怪兽就被打散了形体。 对应的那块石板也裂开缝隙,就此损坏。 “走吧,让我们去黑暗的角斗场,不出意外我们将面临苦战。” 四个老人都有些气喘,尽管魔力可以代替体力和精神进行召唤,但是他们年纪比较不小了。 巫师们的魔力,也是有部分来源于体能的转化的,他们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 “第七十八次,谁去?” 疲惫的四人瘫倒在高台上,一副虚脱的模样。 “我,我来!” 老佩佛利尔给自己灌下一小口绿色的魔药,随后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对面的高台上,出现一个身长十几米高的独角巨人怪兽。 “召唤!” 一只有翼飞马出现在眼前。 “变大,给我变大!” 老头子掏出魔杖,给自己召唤的怪兽进行变形,把两米多高的这只飞马变大到了十几米。 随后,两只凶残的怪兽彼此搏杀。 “唔·····真是痛啊!这该死的黑暗游戏,居然会让怪兽跟宿主心灵相通。” 他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骂骂咧咧。 “这是肯定的,毕竟这里的怪兽,本身就是诞生于人心之中,再经由黑魔法封印到石板里面的,它们每一个都是可以跟宿主心灵相通的。” “这就是获得强大力量的代价!” 身后的邓布利多累得几乎都睁不开眼睛了。 第八十一章干豆腐邓布利多 岩石建造的金字塔内,宽广的决斗场上,被黑暗的力量笼罩着。 布置在这里的黑暗仪式,沉眠千年后再次运行。 这一次,挑战者不是奴隶也不是罪犯,而是企图获取神的智慧的挑战者。 “千年眼,创造恶魔的道具,至少要拿到这一件。” 仪式的主持者,正是几千年前守护千年神器的神官。 在埃及的神话之中,追求的是灵魂死后不朽,而并非肉体的长生,所以大凡神官,都有将自身转化成另一种形态的手段。 比如,与这些创造出来的怪兽融合。 眼前的这位神官打扮的怪兽,正是神秘的大神官转化而来。 “外来者,既然能走到这一步,你可以提出一个要求。” 大神官笼罩在兜帽阴影下面的脸庞,看不出表情。 “我希望能够得到埃及黑魔法和黑暗炼金术的传承。” “·······” 似乎是惊讶这个要求,眼前的大神官沉默不语。 邓布利多沙哑着嗓子,不舒服地在高台上咳嗽了几下。 走到这一步的,只剩下他而已。 持续高强度的作战,不光要消耗魔力和体力维持怪兽的召唤,还需要不时地应付随处可见的陷阱,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过于劳累了。 其他人都在半途坚持不住打击,退了回去。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受到伤害,但是每次召唤额怪兽受到重创,他们也会随之感受到部分痛苦。 这是直接作用于精神上的打击,难以抵挡。 即使有事先准备的欢欣药剂,让他们能够坚持了半个月,到了现在也无济于事了。 欢欣药剂这种魔药制造的欢乐感只是一种虚假的感受,在频频承受怪兽死亡的情绪冲击下,彻底失去了作用。 后来他们拿这种魔药当水喝,也压榨不出丝毫的快乐。 邓布利多能够撑下来,还是因为他过人的意志力。 “外来者,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是在过去,选拔神官也是一件繁琐而困难的事情,我不确定你你是不是符合条件。” “不过,若是你能够胜过我,倒是可以接受一件神器的传承,也有资格去阅读皇室的藏书。” “这样,我可以为你指出神官的传承所在,你去藏书室可以自己翻找。” 神官所用的语言,是古代的埃及秘语,适用于祭祀的场合,是上等人才会懂得的。 邓布利多在来这里之前,下大力气学会了这门语言。 别看黑暗游戏似乎看起来很公平,其实到处都是坑。 要是观察力不仔细,或者准备不充分,即使是硬闯进来也是没用的。 比如这一关,看不懂碑文,就不懂规则,一开始就会死在怪兽的口中。 若是不懂得埃及上流社会的语言,那么在这里无法跟神官交流,就会失去传承神器和提出要求的机会。 其中悄无声息之中这个黑暗游戏已经筛掉了不符合条件的人。 不懂古埃及习惯的人,不懂古埃及文化的人,实力不足的人,太过贪婪的人,不够谦逊的人············统统都会倒在各种小细节上。 “那么,开始吧!黑暗游戏!” 黑暗力量笼罩起来,对面的神官亲身下场,白光之中显现出一条修长矫健的身影。 “青眼的白龙,毁灭,喷射,疾风弹!” 邓布利多不甘示弱,身后一个模糊的人影飘上前来,一手魔杖一手宝剑。 “寄宿在我心中的精灵啊,为我击败眼前的敌人吧!” 浑身的魔力涌动起来,用尽毕生所学的魔法,硬碰硬打了上去。 毁灭的白光,与魔杖射出的魔法火焰相互对冲。 “就是现在!” 怀中的金属卡片中,最下方刻画着格兰芬多画像的那一张,就此点亮。 这是从守陵人和盗墓者手中获取的魔法资料,结合邓布利多所掌握的炼金术创造出来的道具,就是为了用在此时此刻。 在这个精神意志高度同调的关键点,他无比深刻地接触到自己的心灵。 “我选择······格兰芬多!” 他将霍格沃兹的格兰芬多宝剑带在身上,这时候顺势抛出。 这是格兰芬多的宝物,历经千年传说的武器,寄宿着传说与信仰的力量,在这个仪式魔法的作用下,是可以真正显化出力量的。 模糊的人影实质化,面貌依稀可以看出有七八分与格兰芬多相像。 宝剑落入这个怪兽手中,初一成形,这只由邓布利多的信念诞生的精灵就鲸吞海吸一般,不断自周围夺取黑暗力量。 “格兰芬多,霍格沃兹四大创始人之一,最伟大的白巫师领袖,千年传唱的名字,攻击力3700,守备力3000,魔法师族,等级九星。” 角斗场的另一边,有个带着眼镜的男人,诧异地看着这里,面前的精灵闻所未闻。 “当前时间点是1990年,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这种近神精灵了吗?” “观察点,1990年,4月13日,19:08分,武藤双六记录。备注:决斗精灵的重现,近神精灵诞生。” 声音回荡在过道里,却没有被正在决斗的两人听见。 “格兰芬多,是剑术大师,是白巫师的领袖,身经百战,曾经击败过一条古代火龙,所以,按照黑暗仪式的规则,他对龙的杀伤力将会上升。” 随着邓布利多的口胡,周围原本平复下来的黑暗力量,又掀起了一阵小规模的魔力漩涡。 格兰芬多模样的精灵,气息又上涨了一小截。 “接着,是格兰芬多生前随身的宝剑,由北欧妖精一族们特有的魔法打造出来的拥有神奇效果的魔法剑,这将继续提升他的实力。” 口胡再次被黑暗仪式认可,似乎有一种神秘的意志在主持着这个仪式,格兰芬多微微颔首,这次谁都能看出他握着的宝剑附着了一层强大的魔力,黑暗游戏认可了这柄剑。 “最后,为了巫师的传承,为了霍格沃兹,为了全欧洲········一定要赢下这一场!” 邓布利多继续口胡,说着各种垃圾话,暗中给这个借由自己心中对格兰芬多的全部印象造就的精灵加上各种魔法,随后拔起长矛,飞身冲向了大神官。 格兰芬多缠住了那条青眼白龙,邓布利多对上了大神官。 “很久之前我就意识到一点,要想击败你们,不付出代价是不行的,所以我,学会了战士的战法!” 战斗之中,邓布利多连连狂吼,一手魔杖一手长矛,古铜色的八块腹肌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见识下现代炼金术的力量吧!” 邓布利多一长矛刺中大神官,随后,从腰间施加了无痕伸展咒的袋子里面,端出一挺轻机枪。 随后,金属的轰鸣声,响彻整个金字塔。 第八十二章新的神 “哈哈哈,果然这才是炼金术的真谛!” 浑身肌肉鼓起,邓布利多手持机枪,子弹射击在对面,将大神官转化的怪兽打得步步后退。 “还没完!” 他扔掉了枪管滚烫的机枪,魔杖喷射出魔力的光华,把角斗场附近的碎石变形。 很快,地面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凸显出来一个个机枪碉堡。 接着,火焰喷射,酷似红色警戒游戏之中的机枪碉堡出现,交叉的火力网封锁了阵地。 青眼白龙眼看着主人陷入危险,抽身回援,被持剑巫师格兰芬多一剑斩断了尾巴。 锋利的魔法剑,在黑暗仪式的加持下,拥有了克制龙族的力量。 大神官捂着胸口,一阵剧痛。 青眼白龙是他召唤的精灵,受到重创他也会感同身受。 “机枪子弹打不死你!那是火力还不够——” 彻底抛弃理智的邓布利多,用高超的记忆魔法,将自己催眠成一本小说之中的人物“甘道夫”,由此拥有了坚韧到不可思议的意志力,区区精灵受到的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他大呼酣战,魔杖连连舞动,整个角斗场都变成了他的阵地。 精通炼金术的邓布利多在研究了死对头魔术师的手段后,学会了阵地战。 大量的堡垒拔地而起,被魔法变形成为战场之上的各种武器。 各种枪支弹药,大炮掉包,坦克导弹,甚至还有战斗机········ 一时间,仿佛来到了二战绞肉机战场。 火舌吞吐,炮弹齐飞,间或有一二魔法飞射,青眼白龙在击破一架飞机后被上百枚航空炸弹包围·········· 轰—— 炮兵阵地,无人操作的大炮自行填充弹药,校准,齐射! “多就是美,大就是好,来啊,感受多炮塔神教的力量吧!” 更多的炮塔拔地而起,密密麻麻地堵塞了整个角斗场。 “多就歌颂一个炮塔就心痛 我没空理会我只感受你的数量 政委要往哪走把我灵魂也带走 它为你着了魔留着有什么用 ··················” 哼唱着多炮塔之歌,狂战士邓布利多熟练地带上了墨镜和耳罩。 刺眼的白光在眼前绽放············· 金字塔轰的一声彻底被摧毁,黑暗仪式被迫中断。 对面已经没有什么大神官了,青眼白龙终究是不敌多炮塔之神的无穷伟力,在十万吨当量的大伊万之下彻底消融。 “啊,赞美暴力美学,赞美多炮塔之神,我是邓布利多,我是个巫师,我不是甘道夫,我不是甘道夫,我是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恢复了自己原本的记忆,他擅长记忆的魔法,给自己伪造多炮塔神教教徒的记忆以便适应这种作战形式。 “还不错,这次,没有人能够阻拦我了。” 一切都在强大的核爆力量之中消失了,除了神器。 躺在废墟之中,七件流传千年的神器,涌动着黑暗力量,阻挡着无处不在的强辐射。 在精灵的保护下,邓布利多上前捡起这七件神器。 入手之后,就能感受到其中积累上千年的黑暗力量。 金字塔本身就可以视为是一种能量的聚集之所,以此为神器充能,数千年累积下来的力量实在是恐怖。 有了这七件神器,邓布利多对自己心中的计划更多了几分把握。 除此之外,还有几处地方没有被大伊万的强光高温辐射摧毁。 “我就知道,传承之地没那么容易消失。” 收拾了七件神器,嵌入到地上的金色石板上,密封的大门开启。 邓布利多昂然直入,有神器傍身,有强大的精灵守护,加上随时可以使用“无限军火制”,他有什么好怕的? ············ 半月后,一座大森林里,到处是拆迁办经过后的模样。 倒伏的大树,燃起的大火,一条巨蟒在丛林深处蜿蜒逃生。 “汤姆,为巫师的未来贡献你那黑暗扭曲的灵魂吧!” 白袍巫师邓布利多身上挂着神器七套件,左臂装备着决斗盘,上面插卡槽里放置了四张散发着强大黑暗力量的卡片。 “霍格沃兹四大创始人的传说诞生的精灵,欧洲最伟大的四位白巫师当面,汤姆,你难道不该坦然赴死吗?” 四个精灵神态各异,不约而同地用出了魔法,搜寻伏地魔的踪影。 只是毕竟不是当初四位白巫师,而是人们的传说在黑暗力量的帮助下诞生的全新精灵,所以他们使用的魔法其实都是创造者邓布利多本人所懂得的知识,加上部分古埃及的黑魔法。 “你逃不掉的,汤姆!” 魔力的光辉在涌动,海量的枪炮组成阵地,半个森林被变形成二战的战场。 得到了七件神器之后,邓布利多的力量膨胀到了从前的上万倍,这还是神器的力量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枪炮声齐鸣,炮火笼罩了每一寸土地。 飞舞在天空之中的战斗机不时俯冲下去驱赶野兽,轰炸机投下一枚枚航空炸弹。 半天后,邓布利多在废墟上收集到了伏地魔的魂片。 “极度黑暗的灵魂,十万人的血肉性命为祭品,抽取三幻神的神力,创造出新的神。” 邓布利多望着手中的银色小盆,楞楞地,看得出神。 伏地魔的魂片在小盆里面打着旋儿,好似一团灰色的雾气。 “踏上这一步,总是要有牺牲的。与其牺牲人类,不如牺牲外族。” “巫师与魔术师,都是人类,只是魔法的道路不同,两者相互争斗不能让非人种族得了便宜……” 老人的脸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坚毅与神圣感,他找到了自己的使命,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 “假如一切顺利的话,我就能复活阿里安娜了……” 支持着邓布利多一直在黑暗游戏之中走到最后的另一个支柱,就是复活他的妹妹阿里安娜。 青年时代的他曾经因为痴迷于黑魔法,误杀了自己的妹妹,从此以后与自己的兄弟阿不福斯反目成仇。 …… 禁林内。 “邓布利多,你这是这么意思?” 马人族的长老愤怒地咆哮着,蹄子踏着地。 “你是想像马人开站吗?” 邓布利多面无表情地站在前面。 “……禁林是巫师的禁林,是霍格沃兹的禁林,从来不是马人的地盘,更何况……是霍格沃兹庇护了你们,而非你们庇护了霍格沃兹。” “没了霍格沃兹的庇护,你们早被灭绝了。” 对于这帮将死之徒,邓布利多也不想多说什么。 摇摇头,他发动了古老的决斗盘,四大近神精灵凭空出现。 “不可能,他们早该死了!” 马人族一片哗然,上了年纪的马人不乏见过四位创始人画像的,毕竟他们实在是太出名了。 “杀光他们!” 冷酷的命令得到了执行,四位攻击力超过3500的精灵在十几个呼吸之内就屠杀了整个半人马部落。 所谓攻击力,是以三幻神之中的巨神兵为标准的4000划分的,能达到3500已经是霍格沃兹千年以来累计的信仰造就的奇迹了。 因为本身不是被当作神崇拜的,加上巫师的人口数量一直很少,所以才没有跨越那个界限。 “接下来,是妖精……” 半日后,古灵阁彻底化作废墟,与此同时,妖精们的几处大本营,也就是聚居地,被攻破,无论男女老少都被屠戮一空,尸体,消失。 巨人部落被不明人士袭击,消失无踪。 牺牲了大量的妖精,半人马,巨人和神奇生物的血肉灵魂当做祭品,用以充当素材。 到了这一步,澎湃的黑暗力量已经再也遮掩不住了。 在魔法部的废墟上,邓布利多高举着一本黑金的亡灵书,用古埃神官祭祀的礼仪,一板一眼地念出了咒语: “太阴,太阳,复活,重生,重生吧!” 冥府的大门为此打开,祭坛上的祭品被一个灵魂占据了身体,阿里安娜回到了她死去之前的那一刻,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哥哥,你怎么突然老了这么多?” 她惊奇地望着一身神官袍的邓布利多。 “哥哥还有事,你先睡一会儿吧……” 热泪盈眶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将自己重生归来的妹妹交给自己的弟弟阿不福斯邓布利多。 后者也是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百岁老人了,小心地抱过昏睡过去的妹妹,难得地没有跟哥哥吵架。 “这次我是真的原谅你了,看在阿里安娜的份上……” 就在这时,仪式祭坛上,摆放着七件神器的祭祀石板,突然冲出接天通地的光柱,冲散了云彩…… 就在邓布利多的眼皮底下,居然有人篡夺了仪式的魔力,进行另一种他也看不懂的仪式。 “格兰杰小姐?” 邓布利多惊疑不定。 此时的赫敏格兰杰与他印象之中的那个万事通小姐可是除了面容之外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她穿着华丽的白色裙裳,手里举着礼仪剑,一股凌冽的锋芒感,好似身经百战的女剑手。 “归来吧!那不朽的神!自古以来一切魔法的根源!” “情人的爱,唤回你的人格……” …… 究极的黑暗仪式,发动到极致之时,整个地球都受到明显的影响。 大陆在漂移,海洋掀起飓风,外太空之中魔网不规则地震荡…… 七件神器顺从着她的意志,作为媒介沟通着世界的根源,积攒数千年的黑暗魔力在疯狂消耗…… 咔嚓,咔嚓,神器不堪重负,发出破裂声。 “给我回老家结婚啊!你这个负心汉!” 终于,神器超负荷运转,碎了一地,所有的黑暗力量全部释放出来,白天变成了晚上。 但是,还是不够,通往根源的道路依然没有打开。 “给我开,心象的世界,映照出我的心灵!” 赫敏不甘心失败,咬破了嘴唇,用出了最后的本钱。 一抹纯白的光,照亮了这里,心灵的具现化,个人的现实,那心象描绘出的世界,在这一刻,扭曲了现实…… “半位面,魔法使!” 邓布利多浑浊的眼睛里面,冒出了精光。 他也是首次见识到魔法使的诞生,奇迹的代名词,魔法的神灵。 这种威势,已经超过了他借用霍格沃兹千年信仰创造的四位强大精灵。 “她是打算打开通往世界外侧的空,怕是光凭这个还不够……” 犹豫了片刻,邓布利多还是打算出手。 “去帮助她吧,她……也是有想复活的人吧?” 看了眼昏睡的阿里安娜,邓布利多还是让四个精灵上前助力。 精灵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这极大地帮助了赫敏。 光柱击穿了魔网,击穿了太阳系的假象,打在无形的边界上。 世是存在边界的,但不是玻璃罩子,任何人从边界线过去都会从另一段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角落。 要想打开通往世界外侧的孔,就必须有非常高的神秘度,和对应的方法。 比如……梅林的袜子。 在梅林挂到天上去,变成世界的根源,开始流出神秘之后,这个袜子页成为了根源的袜子,具备圣遗物的强大力量(大雾)……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真的要去找别的男人了……” “到时候,让别的男人打你的孩子……” 赫敏气鼓鼓地抚着腹部,在祭坛上冲着天空高声喊道。 似乎是最后这句话触发了了不得的设定,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静。 空窍,打开了,那是不存在光与暗的区域,无法用言语形容,一切神秘的流出之地,任何可能与不可能,非常与正常,总之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最终之地,世界外侧的根源,出现了。 “再不回来,我就去找那个什么克鲁姆,什么罗恩,什么塞德里克了……” “你的孩子我不会给他梅林的,他会跟着别的男人姓,你给我的房子票子都会贴补到别人家……” 通往根源的孔弥合了,仪式眼看着失败,绝望的赫敏一下子跪倒在地,禁不住哭泣了起来。 大雨,倾盆般落下,一个男人打着伞,悄悄地替她挡住了雨,轻轻地在她耳边说: “我回来了!” 第一章咸溪鬼宴 幽谷之中,一条深溪边上,少年褐衣短裤,赤着双足,背靠大石,折着杨柳叶,吹奏着。 不久,似乎是厌倦了,夕阳照着,他半躺在青石上,一手拄着脑袋,一手平摊,置于丹田。 眼帘垂下,半眯半睁,胸口缓缓起伏间,好似龟类仰头吐纳,却是在修习一种简单的吐纳功夫。 不久,日落西山,石头上犹有余温,少年好似睡着了一般。 哗啦啦水花溅起,溪中顶着虾头、拿着石头叉子的古怪生物从水中走出。 “时辰到了,该回去了。” 这只怪物冷冷地口吐人言,但是听上去总有一种古怪的方言味儿。 少年人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张口呵出一道长长的白气,竟达四尺多长,打在青石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子。 在这块巨大的青石上,类似这样的印记还有多处,只是都比较浅。 印痕由浅到深,可以看出少年经常在此练习。 见到这一幕,这只半人半虾的生物也是禁不住地嫉妒,阴影怪气地说: “人族真是得天独厚,你小子不过练了三个月,就能吐气成剑了,难怪几百年就能成仙得道。不似我等水族,先要机缘巧合之下开启灵智,又要闯过化形之难,辛辛苦苦修行数千年也未见得能得一个正果。” 说到这里,这只虾兵更是怒火中烧,尤其是看到这个少年人正眼都没有往自己这里瞧一眼。 当下把石头叉子一摆,跟驱赶羊群似的,在半空之中舞了舞。 “快点回去,神女要清点人数了,去晚了仔细你的皮。” 它的大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瞧了瞧,又哈哈大笑。 “小叮当,我瞧你这身白白净净的,怕也是受不得鞭子吧?” 少年径直走过来,目不旁视,一步步走入溪水之中。 只是在经过这只虾兵身边时,轻声道: “今天我升职总侍,心情不错,暂不跟你计较,只是日后别求到我头上就成。” 说着,就把腰间一块墨玉腰牌冲着溪水一晃,水面往两侧分开,脚下流动的水形成一层层软软的阶梯。 他就这么踩着,缓缓进入深处。 隐约之间,可以看到水下一处亮晶晶的水晶宫殿,上书“咸溪水府”。 那虾兵还在原地琢磨着他的话。 “总侍?他竟然升到了总侍,那岂不是以后分派活计都归他管?可这没道理啊,他明明是个人族!” “难道········” 虾兵想到了什么,捂住了嘴巴,看了看四周,忙赶回水府。 水府之中,富丽堂皇,到处是珊瑚珍珠,瓷器古玩,摆放在殿中各处。 门前倒是有几个虾兵蟹将看守,少年拿着腰牌验过之后就顺利通行。 水府正门只有咸溪神女可以进出,边上另有一个侧门,他方才便是从侧门进出。 每日他都有三个时辰的机会,可以离开水府,在陆上玩耍。 毕竟不是天生的水族,不能总是待在水底,久不见日光。 “水府虽好,到底不是我家。” 走在水府白玉铺就的砖面,少年在心中暗暗想着。 腰牌在水府之中另有妙处,可以令他如同水族一般呼吸无碍,周身看似被水包裹着,其实都隔着一层。 炼气功夫三个月了,少年而今已经能够感受到腰牌上一种无形之力,隔绝了水流,滤出空气,这才是他身为凡人能够在水府生存的最大缘故。 一路走来,不乏化形的蚌精,如同人间少女,身穿绮罗宫装,见到他微微侧身。 在水府之中,她们都是最下等的侍者,见到少年这个总侍自然要主动行礼。 在七岁时,少年和姐姐一起被祭祀水神的神婆绑在装满鲜花嘉果的木筏上,推到水中,成为送给水神的童男童女。 自幼失孤,少年姐弟俩相依为命,即使到了水府成为最低等的侍者也是同进同退。 一转眼,就是七个春秋。 少年已经在水府生活了七年,总算熬出了头,从普通干粗活的侍者,升到整理花草的侍者,再到管着两三个收下的小头目,管药园的大头目,到现在管所有侍者的总侍。 他在水府一处,有自己的单门独院,身为总侍总算有些优待。 水府很大,足足占地数十亩,有虾米蟹将和各种水族精怪两三百口。 别看咸溪只是一条宽不过三丈,长不过二十几里的小小水域,咸溪神女可是一方水神,背后靠着茂林江氏,来头大着呢! 若非如此,怎么能建得起这么大的水晶宫,坐拥沿途上万信众四时供奉的基业? 到了住处,只是简单的一个小院子,两三间屋。 其中一间是他的卧室,另一间是书房,最后一间是修炼用的静室。 三月之前,他立下功劳,得了神女赏赐,有了修法的资格,这才特意赐下了这么一间通体由青石垒起来的石头屋子。 走进院子,就见到穿着一身碧绿色水袖长裙的姐姐迎上来。 “姐姐,今天可是得了闲了,怎么有功夫来弟弟这里?” 姐姐丁玉辰是负责水府收支的账房先生,或者说,算是管账的。 这水府之中,也有迎来送往,开销不小,每月进出流水都是一笔麻烦事。 姐姐小时候曾在母亲膝下学过算盘,管过家里的账,识得字,这才好不容易得了这份差事。 水府之中化形的水族不少,但是能识字、会打算盘,看得懂账簿的可就真的是稀罕了。 要不然,也不可能轮得到她一个小字辈上位。 没错,正是小字辈,那些水族大多都是被咸溪神女点化后才拥有灵智的,最小的也跟着神女五六十年了。 只是到底不是凭自个儿化形的,这点化时好似神女也没多用心,导致他们一直都化形不彻底,不是顶着个虾头就是舞者个钳子。 平日里,丁玉辰也是很忙的,一府上下出纳用度,哪怕是一匹绢一盆花,都是有定数的,出库入库都有记录,而她需要一笔笔清点,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神女出身茂林大族江氏,据说这一族跟南海龙王也能攀上亲戚,在茂林这一带地祇之中也是颇有名望。 每个十天半月,总能遇上几次来宾,不是某地的土地就是别处的山神、水神。溪神,又或者是什么没有正经司职的野神、毛神,前来拜见。 因此,一般情况下,姐姐倒是比弟弟要忙得多。 “丁当,你听姐姐说。” 丁玉辰一把拉过弟弟的手,走到院子深处,压低了声音。 “三个月后又有宴会了,这次是鬼宴,你必须要趁机逃出去,不然……总之,姐姐一定会帮你的。” 丁玉辰心焦如火烧,紧紧握着弟弟的手,惶恐地说。 “什么是鬼宴?” 丁当奇怪地问道,这是他首次听说过这种宴席,往常水府里可没有举办过。 “鬼宴啊,那是吃人的地方。 你我这样的,都是被神婆挑选出的有根性的凡人,按照他们传授点粗浅法门,吐纳清气,去阴排浊,时日满了就是一道上好的菜肴,附近三百里内,就数这儿的鬼宴名气最大。” 姐姐这辈子已经是毁了,但还有你在,不能看着你也陷在这里…… 你逃出去,先不要到处乱撞,去躲在三圣庙,我打听过了,那边是造化三圣的祖庙,供奉的是开辟之初就存在的古神,他们绝不敢进去搜人的。” 连珠弹一般,将这些话都说完,丁玉辰就紧紧地看着弟弟,好似要把他的音容笑貌映入心底。 “听明白了嘛?你一定要逃出去!” “九月初九,那一天会有各路鬼神到场,按照惯例会有宴会,是最后的机会,可不能等到鬼宴到来那一天。” “你且记着,那一天神女必然无暇分身,你抽空溜走,丢了腰牌,走小路直奔三圣庙,姐姐会给你掩护!” “千万记得!不要再回来了!” 丁当心下大惊,仔细想了想,确实思量到几处不妥之处。 “是了,每年都有童男童女祭祀,按理说这七年下来总该也有十几号人在,怎么而今只有我姐弟二人?” “还有,莫名的提拔我为总侍,甚至越过了常年跟随的老人,这本就是不符合常理。至于找回了宾客落下的簪子这种微末功劳,根本只是个借口而已。” “至于传授我炼气之法,也不过是为了食材更加鲜美而已。” “好一个咸溪神女,吃人的水神!” 他反握住姐姐双手,红着眼睛说: “姐姐,我们一起走!” 丁玉辰抽回手,摇摇头。 “你我二人,本来就是互相为质,怎么会有机会一起出府?这些年来,你可曾见我与你同时离开?” 不待丁当回答,她自己就先答上了。 “从无一次!每次我不是被人唤去清点库藏,就是某处又有什么陈年旧账,又或者你那有什么烦心事········总之,你我本就是姐弟,正因如此,以我为质,方才有你每日出府嬉戏三个时辰的福分,莫非弟弟你还没看明白不成!” 恍如晴天霹雳一般,丁当惨笑着,几乎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自己真是被淤泥迷了心窍,往日里如同活在梦里。 什么安稳日子,都是虚假的,好似泡沫一般。 原来他之所以每日可以有三个时辰上岸的“特权”,都是他的姐姐作为抵押换来的! “弟弟你明白了就好···········往日里我看破但不能说破,只因别无选择,不然你我姐弟二人除了待在水府又能去哪里呢?” 她双目含着晶莹的泪水。 “家中无有长辈,族里尽是豺狼,堂堂县爵之家,竟被庙中神婆选为祭品,怎一个惨字了得?” “你我年幼,待在这里还可活命,纵然逃出,又能去往何处?有家也难回,何况咱们都被当成死人了,族里那些人定是早已瓜分了家中地产,回去了也难逃杀身之祸。” 丁当又是惭愧,又是愤怒,恨族中长辈无耻陷害,恨自己无力,恨这吃人的鬼神,更加惭愧的是自己居然一直让姐姐替自己考虑这么多。 “姐姐,是我的错,我都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 丁玉辰泪流满面,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弟弟的头。 “长姐如母,谁叫你是我的亲弟弟呢?我都不护着你,还有谁能护着你?” “姐姐·········” 丁当哽咽着,上前抱住姐姐无声地痛哭。 丁玉辰只是轻轻拍着弟弟的背。 “弟弟你生来不凡,爹爹在世时曾说过,当初怀着你时,娘亲梦见红日入怀,出生时更是馨香慢室,屋前屋后的雪都化开了,说你定然是降世的圣贤,注定要出将入相、名留青史呢!” “他还说,咱们丁家祖上是开国的十八名臣,淮海公,传到你身上还有个县子的爵位,不定将来还能重现祖上荣光。” “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她只比弟弟大三个月而已,就必须要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强撑着为弟弟遮挡风雨。 在这陌生的水底宫中,到处都是陌生的水族,谁能知道她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又吃了多少苦头。 “弟弟,你要记得,回去之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咱家父母死得蹊跷。爹爹是有爵位在身的人,暴毙身亡本该惊动大理寺,按大辽律例,要府、县之中专人彻查此事,但出事之后,却是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其中必有大隐情。” “所以你不能以丁家人的身份出现,更不能轻易牵涉此事,隐姓埋名才是上策。” 丁玉辰想到就要与弟弟从此分离,禁不住悲从中来,缺必须强打精神,将各种事情交代清楚。 她出来一次不容易,随着鬼宴的临近,对她的监视也是越发严密了。 这次也是偷空跑出来的,时间上很紧张,由不得她慢慢叙话。 “弟弟,你要牢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丁玉辰抓住弟弟的手,看着他郑重地点头。 “无论是爹娘的死因,还是忘恩负义的族人,又或者是这附近的鬼神,当初逼迫我二人充当祭品的神婆········都不是好对付的!” “你一定要慎重再慎重!若不成大器,绝不兴复仇之念!” “答应我!” 丁当已经是哭成了泪人,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好,我答应姐姐,若不成大器,绝不起复仇之念!” 丁玉辰看得出弟弟是真的记在了心里,如释重负。 “这就好,这就好,等弟弟你将来位列朝堂,权倾天下,才算的上成就大器,想怎么做不成呢!” “等我权倾天下,必一一清算,叫他们,血债血偿!” 少年带着哭腔,发下了狠话。 第二章东方含墨字镇元 水府幽深,难见阳光,平日里依靠东海夜明珠,奇异水底彩虹,荧光水藻,还有能发出微光的珍珠照明,都是人世罕见的奇珍异宝,在这里却不过是寻常照明之物,俯拾皆是。 水神之富,可见一斑。 偏殿之中,乐声阵阵,丝竹管弦,琵琶二胡,各种乐器连番演奏,水府之主正在设宴款待一位来客。 在水府混迹了七年,丁当也算是对这位咸溪神女的喜欢有所了解。 若非是心情极佳时,断然不会这般将舞姬唤出。 在偏殿宴客本不算什么,毕竟是比较私人的小宴,不是群神毕至那种大场面。 水府之中养着一队舞姬,选自蚌精之中的佼佼者,个个容貌姣好,能歌善舞,调教了不下二十年,精通人世间上百种知名舞蹈,懂得用七十二种最美的语方言演唱。 此时,殿中隐隐传来的是三百多年前一个史称后蜀的小国的宫廷夜宴曲,以曲调温柔缱绻,词藻华丽极美著称。 更妙的是,这支曲子是后蜀国主亲自写给宠妃的,填词大体是意思是二八佳人初见君子,心有非思,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可真是……今年的第四位了啊……” 丁当袖手侍立在殿外,无声地叹息着摇头。 “希望这一位能够活得久一点。” 前面三个文质彬彬的君子,被邀请到这水晶宫种,自以为是遇见了所谓的“江上遇仙”“神女有意”的戏码,结果连三天都没挺过去…… “江上遇二女仙赠玉留情?神女有意巫山云雨?怕是想多了吧?” “哪来的那么多仙缘给你们碰上?” “神女有意下嫁倒贴的那是一朝天子,女仙赠玉留情的是仙神临世,哪个是真正的所谓凡夫俗子?” “真的以为这等绝色美人是那么轻易能得的?不过是看中了尔等一身皮囊尚算可口,比起老人更加美味罢了。这大概是血食吃多了也挑嘴了。” 后面这几句话,丁当都是藏在肚子里面的。 少年人心里面装了心事,有了权谋,这看人看事,不由自主地从另一个角度去解析,果然往年有些不明之处豁然开朗。 “这个咸溪神女江若晴,搞不好地位比我想象之中的还要高些。” “咸溪水神这个神职不必多说,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玩意儿,不值当这么大的声势。若真计较起来,还是她别的身份更加显赫一些。” 想到这里,丁当藏在袖子里面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着两只胳膊,掐出了浅浅的印子。 然而明面上,他一如往常一般,巡视着,检查侍者有无怠慢偷懒。 “咸溪是并江的一条分流,除此之外还有伏魔瀑,钱谷,丛涧,落蝶河等等各处细小支流,根据往年听到的消息来看,怕是这一大家子垄断了并江流域,每一条支流都是江氏族人主持,占据水神之位。” “天下水族,以龙为长,大凡出名点的水域,一般都有龙王主持。并江龙王之名,素有耳闻,如今看来就是江氏族中的跟脚,都是龙子龙孙。” 江若晴若真是龙身,哪怕还不是真龙,只是混血或者蛟身,那也足够可怕了。 在水中,普通水族精怪都能兴风作浪,更不用提龙裔,控制水流更是本能一般。 这给丁当逃生计划平添了几分麻烦。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来得及逃脱,万一中途被发现,在水中毫无反抗能力。 “水府赐下的炼气之法,不过能强身健体,让人百病不生,就算再练几百年甚至几万年,也就是这个程度了,我必须要想想别的办法,距离九月初九只剩下二十来天了。” “我绝不可以独自逃生!那不异于把姐姐推入蛇窟,大丈夫宁死而不为也!”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带姐姐一起走!” 走到一处,他的身影悄然偏折,转入一条小道。 走了没多久,就见到一处水牢。 这里平时也无人看管,到处都爬满了青苔,砖缝里面都是河底的淤泥。 往常那些被江若晴邀请到水府之中过夜的文人墨客,或者剑客豪杰,做着碰上仙缘的美梦,大多一夜之后就失去了全身精气神,好似枯骨一般被丢到这里等死。 这里的人原本都是所谓的才子,或者血气旺盛的年轻人,不光出身富贵,大多还有一身好皮相,这才能有幸成为神女的入幕之宾,得以一夜风流,尽管这个过夜费可能高得出奇了。 不管他们原本怎么风流倜傥,羽扇纶巾,谈笑间指点江山,激昂文字,而今都是耄耋老人,面黄肌瘦,形销骨立,奄奄一息,一副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 这些人是不需要看管,更不可能逃脱的。 他们被催发了全身精气,已经是油尽灯枯,死后连鬼都做不成,去冥府告状更是妄想。 这些人差不多都还在梦里面,怀念着神女的温柔小意,绝世芳容,全然不见走进水府时的气度,已经是彻底的疯了或者废了。 不过也许对某些色中饿鬼来说,这种死法也算不枉一生?毕竟这江若晴也是一方水神,龙族血脉,化形后更是人世难寻的美人呢! 较之人间佳丽,这背靠茂林江氏,久经男女之事的神女更是多了几分凡间无有的气质。 从这一方面来说,也说不好到底谁亏谁赚。没准某些色鬼就是觉得拿性命当过夜资也算合理。 丁当脚步不停,一一略过这些真的在等死的废物。 他以前知道这里,但没有过来看过,也没有往这里多想,现在想来,也许错过了什么。 “我记得有几个看起来有些道行的道士剑侠,入了水府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可惜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他还小,只是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 遍寻了所有水牢,没找到他想找的。 这里大多数都是空的,有些里面有尸体,就是没有还能说话的活人。 “没有嘛……” 有些失望地往回走,丁当不是很意外。 “大概是关在别的地方吧,好歹是能够放出那般大火的,怎么样想也不会这么轻忽的。” 正思忖间,外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遭了! 这里可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来不及多想,丁当就跑到最近的一间砖石房屋里面,这里有个阴影处,处于视觉的死角,只要不是特意去看,一般不会被人注意到。 忍受着这里奇怪的腐臭味,丁当捏着鼻子匍匐在墙角阴影之中。 恶臭味传来,他不禁屏住呼吸,外呼吸停止,自然而然地转为内呼吸,内息在体内流转,渐渐地,那种不适感消失了。 一直以来,人身都习惯于口鼻呼吸,突然停止,顿时生出巨大的恐怖感,好似下一刻就要落水一般。 然而丁当牢记着当初学习这门炼气法诀时其中的教授,此时是难得的功候体验,只要突破这一层窒息假象带来的恐惧感,就能顺利完成第一次内呼吸,从此以后可以摆脱只能用口鼻呼吸的巨大弊端。 “人身区区百年寿,概因口鼻呼吸,一呼一吸,损伤五脏,耗竭元气。若能摒弃口鼻呼吸,,转为内息,流转四肢百骸,寿可绵延三甲子。” 回想着这一段话,尽力地放空心绪,渐入无知无识的微妙境地,没有任何杂念,只是自顾自地感应着体**息奔腾不休,入平时没有注意到的细小经络之中,冲开不知名的穴位,不断壮大。 隐隐之中,他似乎可以通过内息,感应到周身三尺之内的事物。 脚步声渐渐靠近了,已经能听到交谈声。 “这次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 “听说是神女来了兴致,显出了真身,就给吓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管他呢,丢在这儿等死算了,反正喝了无忧散的人,最后都会在美梦之中死去,明天再来收尸罢了。” 两个横行的螃蟹人,好似被煮熟了一般,背着红色的马甲,扛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就随手一丢。 “走了走了,穷鬼一个,还以为能有点油水。” 一个螃蟹人说着,不屑地摆了摆钳子。 “你还在想着好事呢!便是有好东西,也早被神女收走了,哪能落到这里。” 渐渐的,他们的声音远去了。 丁当依旧匍匐着,他已经进入了难得的功境,一时间还不舍得退出,索性趁着这里安静,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他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上各处渐渐飘出白气,好像是在蒸笼里一般。 “咳咳咳”,另一边,躺在地上的“死尸”轻轻地咳嗽了几下。 听在丁当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 瞬间把他惊醒! 活人! 那人是谁? 他微微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清亮的眸子。 虽说披头散发,那人也还是显得很好看,难怪有资格被神女看上。 丁当是这么想的。 “那个小娃娃,你姓甚名谁,可有表字?” 这人气若游丝,却还是缓缓撑着冰冷的地面坐起,艰难地盘起双膝,双手环抱子午诀,睁着眼睛盯着丁当。 “我,我复姓东方,双名含墨,表字镇元。” 丁当略微想了想,就报出了自己的化名。 他筹谋逃生之路,也没有忘记给自己起个化名。 此时单姓为贵,复姓为贱,祖上多为奴隶。 又以单名为贵,双名为贱,多给家奴或者庶子起双名。 东方含墨其实可以理解为贱民出身的贫民,含墨嘛,含着墨水,以后好做个识字的人,寓意对贱民来说还算不错。 “贫民也有表字?镇元又是何解?莫不是镇园子的水缸?” 对面的男人浅笑着,似乎看穿了一切。 “罢了,真名也好,假名也罢,镇园子啊……现在跪下磕头吧!” “为什么我要磕头?” 丁当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遇到高人的好运气,或者对面这个受了重伤的家伙有什么好处会给自己。 “不愿意吗……” 这个好似剑客一般的男人,也不见喜怒,只是右手伸出轻轻往下虚按。 “你做了什么?” 不知何时,丁当感觉到肩膀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压下,感觉好像是肩膀上多了一座假山一般。 于是他瞬间跪倒了,双膝磕在地上,额头狠狠地撞在石板,头破血流。 “如何?感受到了吗?这就是法术!为师教你第一课,能伸能屈,识时务者为俊杰,遇到比你强很多的人,最好是乖乖听话,不然就会有苦头吃。” “别看为师现在命不久矣,可收拾你的力气还是有的。龙女我杀不了,还教训不得你个小娃娃?” 丁当脸贴在地上,完全无法出声,这无形的力道似乎把握得很有分寸,恰好让他无法动弹,又不至于受伤。 “听好了,为师本是前朝人氏,名叫李嘉,表字书文,族中排行第三。家中本是书香门第,当地大族,后遇兵乱战火,逃难时误入深山野林,得遇恩师传授三部法术,修炼有成,得以驻颜有术,所以看起来脸嫩,其实我也两百四十多岁了。” 老妖怪,丁当在心里面咒骂着。 “今天不幸遭了暗算,被那条淫蛟毁了一身功行,不久将离人世,我要你承我道统,你愿不愿意?” 丁当感受到压在身上的力量消失了,忙抬起头来,看过去,这道人面色红润,容颜好似二十三四的青年,一看就是回光返照。 想了想,丁当这次磕了头,白捡的便宜不能错过。 “好,好,好啊!” 这道人一身锦袍,用金线绣了花鸟鱼虫装饰,气质逼人,端的是王侯公子,不是小门小户。 看着不像是道人,更像是名门望族继承人,自小养出的一身贵气。 “我这一脉,并非玄门正宗,祖上而是不出世的野仙,可没有道教背景,不能自称道长,只好道一声方士或者仙术师。” “我从恩师学三部法术,一部剑诀,专讲飞剑之术,可惜缺了仙家养炼飞剑的法门,疏为遗憾。为师只得了两柄飞剑,方才斗法时都已毁去,不然还能传授与你。” 没有剑的御剑术,你说了有什么用。 丁当兴致缺缺。 “一部呼名收妖法,念诵精怪妖物真名,无需法力,只需熟背《白泽图》,念出对应章节,可以降服一应小妖小怪。” 仍旧是没用的东西,不对,对付那些虾兵蟹将也许用的上。 “最后是雷法,采集雨天雷震之气,收入脏腑,运化五脏精气,久久形成雷珠,打出去,可以劈碎石板,能降妖伏魔。” “这一次,要不是大意了,身没带上足够的雷珠,哪里会落到这个境地?” 说到这里,他也是有些懊悔。求推荐票,月票。 第三章飞剑兵解成仙去 “可曾读过诗书?” 李嘉问着。 “幼时读过蒙学,识得一两千个字,不曾读书,只知道些儿歌。” 丁当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就难了,只读过蒙学能顶什么用,法诀说给你听你也不能解·····听你口音,是大辽茂林一带方言,想必是本地大户,被那丧尽天良的庙祝神婆神父一流,送入此间受苦受难的。” 李嘉想了想,又问。 “你记性如何?” 丁当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想了想。 “水府偏殿门口有块千字碑,我看了三遍就能默诵下来,虽然不大看得懂。” 说着,他就背诵起来,抑扬顿挫,朗朗上口。 那碑文本就五字一句,两句一行,通篇上百行,一口气背下来居然都没有差错。 “马马虎虎!” 李嘉不是多么欢喜,神色恹恹的。 “既然这样,你先记下再说,我把剑诀、收妖术、雷法都念给你听。” 他吐字清晰,快如连珠,一口气背诵了一刻钟,中途都没有换气。 “这是心法纲要,一应修持、运用法门都从其中演化出来,你现在不懂,只需要记住就好。” “要是你有机会逃出去,一定要记得多读书,不然就算得了前辈古仙的传承,连字都不认得,只能空守宝山而不得其门,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李嘉一阵气血翻涌,脸上涨红了。 好悬忍下了一口逆血,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以假死之法蒙骗了那龙女,藏匿了一点生机,但毕竟受创太过,又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到现在也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我瞧着你小子也不像是个老实人,罢了,索性再帮你一把,你且上前来。” 丁当不敢不上前。 李嘉双手好似鹰爪一般,迅疾地扣住他的脉门。 “平心静气,忍住痛!” 李嘉低声喝道。 随后一股剧痛从双臂被握住的地方传来,好似钝刀子在割一眼,迅速爬上肩膀,向上直到头顶,再顺流而下,蔓延至全身。 “呵——呵——” 好像一条垂死挣扎的死鱼儿,丁当睁大了眼睛,出了一场大汗,好像刚从泳池里面出来的一样。 水牢之中其实是隔绝了水汽的,实际上整个水府大多数地方都是没有泡在水里的。 因为很多来自人间的珍贵物件儿,要是总是跑在水里,迟早要泡坏了,更别提那些娇嫩的名贵花卉,都是不能直接养在水里的。 就是招待人间的客人,四方的鬼神地祇,也不能总是在水里,那也太失礼了。 所以,才能看到丁当此刻汗如雨下的场景。 “好了,我替你打通了全身经络。你再勤修苦练一两月,运内息时时滋润,贯通其中,想必不久就能更近一层。” 李嘉有些疲倦,放开了丁当的双手,显得更加颓丧了。 “听着,你修习的这门吐纳之法,实在粗浅,要尽快转修。我传下的那门剑诀开头部分有这方面的修持,本是给剑仙门下打基础用的,不算什么不传之秘,但也比你现在这个好多了。” “啊?那个剑诀,不是说的驾驭飞剑一类法器腾空挪移,百步杀人的嘛?哪有讲炼气的?” 丁当是真的不懂,他只上过一年蒙学,认得字不假,但要他去解读道书隐喻,从深奥晦涩的文字里揣摩功法秘钥,实在是难比登天。 即使是修行,也需要深厚的文化功底。 李嘉听了这句话,尽管早有所预料,还是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一口逆血上涌,这次没有忍住,呕了出去,倒在地上,当场就气绝身亡。 却是生生给气死了! “呃·······李嘉,你没死吧?李书文?老师?师傅?” 丁当试探着上前,看了看。 “真的死了?” 他心里头一片茫然,说好的传我法术呢?你只背了一遍,还没有给我仔细讲解关窍呢? 什么神桥紫府,什么云房育英,我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啊? “这算什么?耍我吗?” 就在此时,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李嘉,猛地伸手,揪住丁当的衣角。 “诈尸!” “不是·······” 李嘉原来还有口气在。 “为我兵解·······” 他从口中吐出一柄柳叶小剑,薄如蝉翼,两寸长短,剑身反射着寒光,远远地就觉得有锋利感,却是自发溢出的剑气刺伤了他的肌肤。 “这剑自出炉后没有沾过血气,用之兵解不会太过损伤命魂,你拿着它,快点!” 丁当正在好奇他怎么藏下这柄两寸小剑的,顺手就结果了。 随后,就被李家抓着手往前一送,刺穿了他的心肺,感觉就跟刺入豆腐之中一般,完全没有什么阻力。 “好,你替我兵解,就算还了我传法的恩情了,以后咱们就两清。” 被刺穿了心肺,李嘉居然还能笑着说话,也许是他特意选的方位,居然不影响说话。 “我传你法诀,只是为了尽一份心力,传下道统,不使前辈心血就此失传,倒不是真的觉得你小子多么可靠。” “你也别把这事太放在心上,还是要先注意下你自己的处境。我瞧着这水府龙女的做派,怕是把你当做家畜养着,到了过节宴客时,少不得宰杀一番好做美味。” “以后能不能活下去,多半还是得看你抓不住得住机会··········这柄飞剑,方才我没有对你讲过,它就是为了给我兵解准备的,现在就留给你了。” “你要是用点心思,未必不能在短时间内学会驾驭这把飞剑,趁着那条孽蛟不在时杀出水府·····不过这都是你的事情了,与我再无瓜葛。” 李嘉哈哈大笑,一股柔和的阳气在室内盘旋、凝聚,最后从他的顶门冲出一个两寸小人。 小人穿着白衣,怀抱如意,踏着一朵青莲,就停驻在空中。 身形有些模糊,不过带着些许的金光,依稀可以看出跟李嘉的面容有无六分相似。 “你我师徒缘分,就到此结束吧!” “我借你之手兵解,全了这场劫数,而今尸解成仙,总算得了正果。” “又传下了道统,我再无挂碍,一身轻松,现在就要离开人间了。” 这个小人微笑着,裹着一股阳和之气,在半空中一闪而过,往上方上升而去,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好似流星一般。 沿途的什么砖瓦墙壁、水府禁制,全然视若无物,好似这道人影根本就是个幻像一般。 最后,在一片耀眼的金光之中,消失不见。 丁当在水牢里面是看不到这一幕的,他只看到那个两寸小人穿过砖墙石壁就此消失。 “不好,我得赶紧走!” 来不及多想,丁当收好那两寸小剑,藏在身上,又匆匆抹去了自己的脚印和方才留下的痕迹,直奔别处。 他需要赶紧洗个澡,把身上沾染的血气和水牢里面潮湿腐烂的臭气都洗去。 水府之中,不乏有食肉鱼类化形的精怪,对于这些气味非常敏感,绝不是轻易就能蒙骗过去的。 水府偏殿之中,侧卧在宝座上,慵懒地把玩着琉璃盏的美人顿时皱眉大怒。 “哼!该死的李书文!” 价值百金的琉璃盏就被一把掷在殿上,摔得粉碎,西域传来的葡萄美酒洒了一地。 殿中原本正在载歌载舞的舞姬们纷纷花容失色,吓得伏倒在地。 神女没有注意这些舞姬的意思,而是把目光投向水府上方某处,似乎看到了什么令她不悦的事情,好似发现自己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精致好似瓷器一般的面容,不知为何染上了一层薄怒,气红了脸颊的神女,倒是另有一番风情。 “我道是怎的不知死活,敢来本宫这里打秋风!没想是拿着我当人劫,尸解成仙去了!” 胸口一阵起伏,她的愤怒简直难以抑制。 可惜李嘉完了此劫便早早飞升,就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不给她拦截自己元神的机会,现在已经过了仙门,进入天界了。 大凡尸解成仙,对尸解的时辰、方式都有很苛刻的要求,不仅有非常多的忌讳,还需要本身修行足够,差一点火候都是不成,选择这条路子成就尸解仙的,多是数算有成之辈。 李嘉早早就挨过了前面几道劫数,只差一道人劫,精挑细选之下才选了江若晴,借她之手毁掉肉身躯壳,再用飞剑兵解,时辰无差,这才一举功成。 不是对天机术数了然于胸,敢这么玩就是自投死路,绝无生还可能。 对于被当成软柿子捏的江若晴来说,心里就不太好受了。 原本已经弄死的对手,居然在眼皮子底下完成了绝地大翻盘,甚至先自己一步成就,位列仙班,简直不能更让人生气了! 奈何,等她察觉对方用意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即便想要出手拦截也做不到了。 一时间,江若晴脸色显得很是不好看,这种反差感,让她几欲吐血。 尸解仙虽然是仙中下等,到底也是叱咤云端,长生不死的仙人了。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欣羡。 饶是龙族得天独厚,天生寿元悠长,也是比不得仙人的。 也不知何时,她才能修成真龙之身,长生不死? 神道虽然富贵,到底受到拘束,不能擅离职守,不如仙人逍遥。 “给我寻一斤火枣,一斤百禾,三两云桂,半斤交梨过来。” 她随口吩咐下去,自然有侍者前往跑腿,替她取来府库之中的珍藏。 不久,这四样难得的灵果就被盛放在玉盘之中,摆到案前。 吃着用寒气保存的隔年灵果,江若晴一口口狠狠地咬下,银牙好似钢刀一般,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 每当她心中不快的时候,就喜欢咀嚼点什么东西,最好是美食,零嘴什么的也好。 一旁侍立着的侍者们,无论男女都是大气不敢喘,生怕座位上这位绝世美人突然化出蛟身,一口咬下,把自己当成零嘴嚼吧嚼吧给吃了。 “九月初九又是节日,这次祭神庙会要不要提高贡品数量?嗯,我不开心,信徒就要让我开心,这次就多要几对童男童女当祭品!” 不耐烦地半躺在宽大的扶手椅上,这位神女心不在焉的想着。 方才李嘉成仙后飞升的一幕,让她很不开心。 第四章天生万物,无有高下 “金奴,替我把香炉点上,上个月刚进了一批南诏的香,听说有养颜去燥的效果,先去三两试试。” 慵懒的江若晴,眯着双眼,侧卧在云床上,好似水蛇一般的细弱腰肢,在贴身的襦裙衬托下尽显无余。 她右手拄着雪腮,左手卷着一册线装书,看的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声。 “这人间的书生啊,都是假正经的。夜晚读书时,他们心里头不想着功名,不装着圣贤教诲,反倒期待着有女鬼自荐枕席,嘻,都是一棒子棒槌,哪有这么笨的女鬼呀!” 换做金奴的贴身小侍女从殿中一处红漆大箱子里面找出用油纸包着的合香,用铜质小秤量出三两,端在一个兽耳小香炉里面,用火折子点燃,放到帘幕边上一处玉树下,袅袅升起的烟气散发着清幽淡雅的芬芳,闻到一下,顿觉精神提振,沁人心脾。 听到自家主上的话,金奴抿起嘴唇,捂着嘴笑着回答。 “这样的女鬼兴许也是有的,县主可还记得红娘子与傅三郎旧事?可不就是所谓的才子会女鬼吗?只是女鬼痴情,而书生薄幸,到底还是找了法师,逼得红娘子泪洒判官殿,可不就是又痴又傻的女鬼吗?” 金奴是江若晴自幼贴身的侍女,情分不比寻常,是以能够随意些。 “说到红娘子,这倒是有趣了。听闻这女鬼眼泪落入幽冥之境,竟然化作了一条情人河,连泰山那位久不出世的帝君都惊动了,特意过问此事。” 江若晴放下书卷,百无聊赖地盘着自己柔顺光洁的长发,回忆着。 “说来也是奇怪,那女鬼生前不过是普通官家小姐,死后也是普通生魂,不成气候,偏偏几滴眼泪就能震动幽冥,造就大河,莫非就是人间所谓真情感动天地?” 她面上颇有些兴致缺缺,似乎不以为然。 “县主,婢子倒觉得是那位白鹤仙人从中作梗呢!” 金奴明显是有不同的版本。 “听闻那傅家三郎在赶考路中,遇白鹤口吐人言,这才辨明人鬼,得知红娘子真身,挖出尸骨,请来法师,一心要了却前尘过往,好不耽误自己的锦绣良缘。说来也是可笑,那傅家三郎与红娘子私会半年有余,卧榻之侧,枕席之间,竟说不知是人是鬼,岂不可笑?” “那白鹤仙人丁令威,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不知,帮了这个负心汉,逼得红娘子夜夜哭诉,搅得冥府不得安宁。若说其中没有算计,婢子是第一个不信的。” “至于什么真情动天,真情动地,真情之泪化作大河之类流言……婢子觉得统统不可信。” “纵然真龙有泪,也未必可以这般声势,何况区区一个凡鬼,半点道行也无,凭什么做到这些大事?闹下这好大场面?怕是有人拿着她作筏子,背地里试探着冥府虚实呢!” 金奴说得版本是流传在地祇鬼神之间的另一个版本,不同于人间广为流传的才子会女鬼的传说,这里面多出了白鹤仙人,又多了一个泰山帝君,整体上显得少了几丝暧昧,多了一分肃杀。 对于凡人而言,这也许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传说,但对于江若晴这种非人种族来说,也许只是过去了不算太长的一段日子,记忆犹新,是以看法完全不一样。 “白鹤仙人……这个人我倒是有听说过,是灵虚山的隐居仙人,于三百年前修成长生,平时喜好变化白鹤,游走名山大川,搅风搅雨,最近百年内经常听到他的事情。” “听闻他祖上也在茂林,这一路走走停停,倒真的像是在往家里头来。这人是个麻烦,而且是大麻烦,他专与地祇作对,像我这种时不时挑几个合意男子当药渣的水神,也在他仇敌之列。” 江若晴猛地坐起身来,精致的黛眉蹙起,带上一抹令人一见怜惜的忧愁,浓得似乎化不开了。 “坏了,我记得茂林丁家最近好像是灭门了?” “县主,这事过去还没多久,算算人间才有七年而已。” 金奴是水中精怪,也有道行,区区人世七年对于她而言只是相当于人类的一两个月而已。 长寿种族的时间观念,永远与寿命短暂的人族大相径庭。 “这件事虽说跟咱们水府没太大关系,但包不齐会被迁怒,我看最近还是要收敛些。” 想了想,江若晴吩咐着。 “叫手下人都仔细些,晚上不要出去打猎了,过路的白脸书生什么的都让他们去罢,别再往家里领,免得惹了祸上身。这位仙人啊,是人身得道,最看不得同族为异族血食的。” 天下万物,有九窍者皆可修行,成仙得道,并非只有人族有仙,万物都有成仙之机,无非缘分深浅不同。 不过,一旦成仙,便再无种族区别,神通变化,在诸多种族之间变换形神,不过等闲事尔。 主仆二人一是蛟龙一是水中精怪,平日里见惯了这种事情,也不觉得吃人有什么不对的。 天生万物,彼此争杀,各有死伤,便是龙族偶尔也有被人吃掉的,那么龙族吃人又有何不妥? 人族还不是照样宰杀牲畜,猎杀野兽,照样吃遍天下万灵? 天生万灵,众生平等,无有高下,吃龙不是罪,吃人也不是罪。 至少不存在所谓天地因此降下灾劫的说法。 不光是如此,在少数一部分地祇眼中,人族并非是上好的极品。 每年以牲畜祭祀还比活人祭祀更好些呢!三牲祭祀,做得好的话是一道美食,活人祭祀,除非是却人手了,谁会特意去找麻烦呢? 这凡尘之中,到底是人族势大,独占七成土地,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跳出来一两个看你不顺眼的方士野仙,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伐山破庙,推倒神像,褫夺神职,端的是无耻至极! 大部分地祇都并非出身人族,对于食用血食这个沿袭了上万年的传统,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 比如这位出身门第不低的蛟女,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 只是想起这位出身茂林的仙人,素来以人族自居,成仙之后依旧如故,见到以活人祭祀的地祇总是喊打喊杀,所以主仆俩不想触这个霉头罢了。 当下,吩咐了下去,水府往常每夜派到岸上去巡查,守株待兔,专门勾搭那小白脸书生的队伍,就可以收回来了。 “对了,我记得那丁家的一对儿女似乎在水府里头,已经待了七年了吧?改天找个机会放走他们算了,我可不想真的惹怒了一位滞留人间的天仙。” 第五章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 梳妆台上,琉璃镜前,少女端坐其上。 云鬓高挽,水袖罗裙,琉璃镜前,玉人静静梳妆打扮,芊芊素手自梳妆台上一个铜盒之中取下一片染着颜料的唇纸,犹豫了下,还是轻轻抿上一小口,顿时,樱桃小口更显得娇艳欲滴。 丁玉辰很少这般打扮得艳丽,往常在咸溪水府之中,她都是尽量低调,素面朝天,不让自己妆容越过别的侍女。 这般做的侍女,都会被神女选中,挑去充当舞姬或者陪床的玩物。 以前她年级小,往后一躲,也没谁特意去为难一个小女孩儿,往往就给她分到些清闲的活计,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可现在不同以往,她已经满十四岁,要是还在家里,这会儿也该办及笄礼了…… 望着镜中渐渐显出几分颜色的美人坯子,丁玉辰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也不知家里的祖祠可是爬满了青苔?爹爹以前总是带着弟弟亲手打扫,从不让下人靠近,现在没人打扫了,七年过去,还不知破败成什么模样呢!唉,当年走得匆忙,连神主牌也未曾带走,列祖列宗已经断了七年香火了……” 十四岁,在大辽已经是成年了。 大户人家主母这时候都会举办及笄礼,邀请一些亲朋好友家的女眷到场,将女儿介绍出去,意思就是我家有女已成年,可婚配。 如有意愿的人家,其家中管事的女眷,聚会时就会下个帖子,约好赏花踏青等等,彼此相看,观察这女方行止,如果满意就会进一步接触,打探女方家庭情况,最后才会谈婚论嫁。 如果女方疼爱女儿,大多会再留几年,但也会留意着男方,将适龄男子一一打听清楚,择优录选,男方女方可以先定下婚约,约定时日成婚。 大辽风气就如此,女子十四可婚配,二十为大龄。 按大辽国而今律令,女子超过二十四岁未婚,每岁有五千钱罚金。 即使是富裕人家,这笔钱也不是个小数目,都能赶上一两个月的支出了。 “要是娘亲还在,今年我及笄后,就该收到很多簪花帖、赏花帖了……” “唉……” 幽幽一叹,丁玉辰垂下了眼帘,眼圈都红了。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日子,不是真正亲身经历过的人,是难以想象的。 七岁开始,家族骤变,父母去世,族中逼迫,再到成为祭品沉入溪中,被水府收留,勾心斗角…… 这七年里,从一个护着弟弟的懵懂少女,磕磕绊绊活到现在,没有和别的“祭品”一样被随意打发,也没有触犯禁忌被打死,她吃尽了苦头。 没有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没有人会可怜她的眼泪。 冰冷的现实教会她擦干眼泪,收敛情绪,陪着小心,露出笑脸,去迎合各方,奔走着为自己和弟弟争取一片小小的天地。 别看水府远离人世,就觉得这里是世外桃源。 这里一样有捧高踩低,一样勾心斗角,身为人族,又是年幼,丁玉辰起初几年可谓是受尽了委屈。 加上还有个不懂事的弟弟,总是会无意之间闯下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在这种处处艰难的环境下长大,她不得不养成了敏感的心思,和警惕的心。 少说,少争,多做,多想,守规矩,知本分,是她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摸索得来的经验。 “下次,怕是就该轮到我侍寝了……” 水府之中多有招待地祇鬼神,神仙妖怪,或者人间王侯公子,每次都会指派一些侍女前往侍寝。 有时若是遇到尊贵客人,咸溪神女还会亲身下场,厮混一番,细细数数,这样的裙下之臣七年里她少说见到过三五十个。 像她这样的侍女,本就是附庸的奴隶,生死祸福尽数归于水府神女之手,便是随手送人也很有可能。 这也是她这次盛装打扮的缘故。 及笄之后,她便不能推拒这项“规矩”了,她十二岁那年,就曾有一位冥土来的鬼神看中了她,被她以年幼为由回绝了,对方看在神女的面子上不敢强迫,只是她从对方的眼神里知道他没有死心。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永远留在水府里,哪怕是当个洒扫的也好。 她并不愿意当成玩物,去侍奉不知来路的客人。 水府主人来往的客人当真是什么都有。 若是遇上那些喜好吃人的妖怪,连个囫囵尸首都不会留下。 她是见过的。 比她晚一年进水府的小姐姐,就因为被打发去侍奉一个鹰头妖怪,次日就剩下半条吃剩下的胳膊和杂碎,场面之血腥恐怖,让她接连做了三个月的噩梦。 梳妆完毕,尽管百般不愿,可终究她还是要出门去。 今日一早,她就已经得了传召,令她梳洗打扮去见神女。 于是,她就猜着,这次是轮到那拿她待客了。 “希望我要侍奉的是正常人族吧……” 带着几分忐忑,和对未来的不愿,丁玉辰收拾好心情,把不该有的心思藏起来,至少面上不显出什么,这才一步一挪地挪向寝殿。 短短的路途,仿佛好似过了半生那么漫长。 可是再漫长的路终于还是走到了终点。 心砰砰直跳,几乎快得要从胸膛里面跳出去,丁玉辰一咬牙,还是步入了熟悉的宫殿。 与最初所想不同的是,殿中并无客人,只有一主一仆,分坐桌边,各持黑白子,对弈正憨。 “来啦啊?快让我瞧瞧,陈明珠的女儿现在出落得怎样了。” 江若晴倒是挺热情,不像平常那样。 要说这水府上上下下,侍女怎么也有两百多号人,算上外放打理产业的那就更多了。 江若晴平时哪有功夫关注这么多人,都是吩咐几个心腹照看,一般不会理会。 丁玉辰也不知道这次这位咸溪神女又在发什么疯,只好乖乖走过去。 江若晴凑过去仔细瞧了瞧眉眼,容貌,满意地点点头。 “嗯,还不错,陈明珠当初就是百里闻名的大家闺秀,号称才貌双绝,她的女儿果然也生得巧,模样身段在人间都数得上了,就是配个王侯公子也是够的。” 江若晴笑着又拉过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掌纹,又问了出生时辰,暗中推算。 得了一个卦象,她又解卦,得卦辞如下: “燕子衔泥,上吉,主家人团聚,和睦相处。” “她的家人怕是只剩下那白鹤仙人了,没想到那丁令威上千年没回老家了,这还惦记着呢!早知道当初丁家倒霉时就该拉一把,这时候想做人情也晚了,以那老头子的性子,能不牵连到我身上就算幸事了。” 想到这里,江若晴面色就有些变了,差点连笑容都挂不住了。 一边的金奴察言观色,知晓自家小姐这是有心事,便把丁玉辰拉到一边去哄着,说了好些好话。 “我也不瞒你,当初跟你娘陈明珠是见过一面的,那时她泛舟溪上,因一首好词打动了我,我赠了她一盆玉树,也算一个手帕交,听闻后来她嫁入了丁家,就此便断了音信。” 丁玉辰睁大了眼睛,听着江若晴讲故事。 “后来你丁家不知怎的,惹了许多人,具体怎的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其中牵扯到大辽鬼国。你娘让家生子拿着那盆玉树求到我门上,我念着过去多少有点情分,便托梦庙祝,借祭祀之名,收留了你姐弟二人。” “天可怜见,你们族里那些没脑子的亲戚,巴巴地恨不能早点弄死你们俩,好瓜分那本应承袭的爵位——记得好像丁家爵位还能再承袭两代?” 江若晴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不屑地讽刺着。 “这些人啊,都被贪念迷了眼睛,也不知道怎么活到那么大的。你爹是丁家顶梁柱,整个一族人除了他就没几个出息的,他一倒,丁家没几年就被豪强大户吞得干干净净,县官找了几个由头就给发配了边疆。直到去年,最后一支能够袭爵的丁家旁支也遭了盗匪,一家十几口人都死得干干净净。” “你们的幸运是遇到了我,不然这会儿也早坟头上草木丛生了,那帮子小人,为了爵位什么手段用不出来呢!”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丁玉辰承认这位神女确实有庇护之恩,但是说什么看中与娘亲的情分多加照顾就是谎言了。 她跟弟弟在这儿都待了七年也没见这位神女有多关注过,就连今天这样单独见面也只是首次。要是果真情分不浅,早干嘛去了。 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只是丁玉辰还不清楚的事情。 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好事,不然以这位神女的性子,才不会理会到她呢! 心下暗暗松了口气,丁玉辰也展露笑颜,这次就要真诚许多了。 不管怎样,对方的确算是有恩于她,眼下姐弟二人都只是这里的一个奴仆罢了,哪能真的跟主人家对着干。 “神女对婢子有大恩,婢子无以为报,愿生生世世侍奉神女。” 江若晴故作不悦,道: “我与你娘相知甚笃,你该唤我一声姑姑才是。” 丁玉辰忙推辞不敢。 “婢子怎敢……” “就这么定了,叫我姑姑就是!” “……是,姑姑。” 丁玉辰只得改口。 于是,江若晴这才满意,拉着她的手又是好一番甜言蜜语,说些女儿家的谈资,聊一些鬼神之间私生活的八卦。 别看江若晴私生活混乱,其实她还算比较洁身自好的。 比较她好歹出身名门,还要讲究些门风。 那些个山野之中的野生山精野怪化形后,那是当真叫做一个混乱。 没有高人教导,又不通人间礼仪,不识字,不读书,全凭好恶喜怒判断是非,常常惹出各种乱子。 听着江若晴给她讲述那些山水之间自然灵登上地祇神位后的各种乱像,乌烟瘴气,丁玉辰当真是大开眼界。 原来类似江若晴这种,已经算是相当洁身自好的了,好歹她只是偶尔挑几个看得过眼的小白脸勾搭下,毕竟她也没有丈夫。 很多神女,明面上是神女,私底下其实跟人间的暗娼差不多,完全是荤素不忌,只知道给钱就行,居然闹出了某某神女陪睡一夜白金的笑话…… 从言谈之中,都能听出来江若晴浓浓的不屑。 “今日始知晓神祇之真面目……” 不知怎么的,丁玉辰想到了曾经听说过的一句话。 “聪明而正直者死后为神。” 这样整体腐朽到根子的地祇们,真的不如换掉算了,让人间的英雄顶替上。 …… 方才江若晴推算丁玉辰运数时,提到了丁令威这个名字,虽然她本人没有念出来,却在心底想到了不止一次,更是简介推算到了他的身上,顿时惊动这位游戏人间不愿飞升的仙人。 “江若晴……” 数百里外,县城城门外,穿戴着青色道服的清瘦老者,背着手走进来。 他嘴里头在不断地念叨着,声音也不小,不过旁人好似听不到一般。 “哼,又是一个不知廉耻的神女!” 江若晴推算他,他这里就有感应,江若晴又想到他的名字,接着就连想法也被他悄然感应到一二。 他索性也不继续走路了,就当场变化,双手一摊,一舞,就变成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鹤。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这只白鹤拍拍翅膀,飞上了城门上一颗高高的柱子,接着口吐人言。 “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 重复了几十遍,见人就喊,这只白鹤就停在城门楼最高处,造成的轰动在半刻之内就传遍了县城。 最后,连一直宅在县衙里头赏玩古董的县令都被惊动了,亲自带着一班子下属过来,围观所谓奇闻。 “这鸟不详,口吐人言,不是成精妖怪就是鬼魅附体,左右,给我拿弓箭来射它!” 县令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只白鹤就觉得自己心情不快,干脆命人射箭。 数十只羽箭射得歪歪斜斜,被白鹤轻而易举地躲开。 “找到了!” 白鹤掠过这里,从人群头上飞过,落入城中一处宅院。 “那不是县尊的院子吗?” 旁边有知情的人惊呼。 “什么?快给我追!” 就在此时,白鹤又飞了出来,脚下抓着一只铜铸的半身神像,重重地一摔! “湖仙,湖仙!” 县令一路狂奔,扑到地上,却没有接住,神像摔得粉碎,县令当场翻了白眼,昏了过去。 “小小一个淫祀鬼灵,也敢在老丁面前作妖?” 白鹤人性化地撇了撇长嘴,随后从空中啄了啄,似乎打散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空中隐隐响起一声凄厉的女人叫声,随后,让围观者们身上一寒,好似温度突然骤降了几度一般。 “县尊大人祭祀邪神,被仙鹤点破了。” “万幸白鹤仙人指点,这才没有酿成大灾,诚为本县之福啊!” 县尉有些幸灾乐祸,这么大的罪名,丢官罢职算轻的,怕还是要牵连家族。 一向他就跟县令不对盘,这下当然要一口咬死他的罪名。 众目睽睽之下,谁能轻易翻案? 要是绊倒了县令,没准他也能往上挪一挪,比如主簿? “仙人赐福,仙人显灵啊!” 场面一度混乱,县令呆呆地,失魂落魄,好似丢掉了精气神一般。 第六章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辽国,深宫,长明殿外。 冰冷的台阶结满了寒霜,侍卫在门外的宫女、黄门冻得直哆嗦,一个劲儿地把冲着掌心哈气,来回走动着,不时使劲搓着手,给予自己一点温暖。 殿内,还有着光明,燃烧的烛台和墙壁上的火把,还有墙角摆放的火盆,将大理石砌成的庄严宫殿照得灯火通明。 大辽立国有三百多年,虽说偏安一隅,但也算得上是强盛。 可惜历代王朝都有不肖的国主,比如大辽,传承十几代,很是出了几个昏庸之辈。 当今大辽国主,便是其中之一。 今上不理朝政已经有三年了,大事小事尽数托付给国师,一心烧炼外丹,寻仙访道,以求长生不死。 “来人,来人啊,给孤取一份甘露!孤今日要对月设宴,祈求神仙临凡,赐享仙丹!” 喝得半醉的国主,一左一右揽着两名姬妾,跌跌撞撞地走到殿门。 “大王,承露盘要到后半夜才能收集一盘露水,眼下还没到时辰呢!” 一个小黄门大着胆子上前诉说。 承露盘,是一面宽大的银盘,放置在十丈高台上,每月承接露水,以为炼丹合药之用。 据众仙馆中方士名家所说,甘露洁净,可以为养生延命之药,久服可以容颜不老。 故此,起高台,做承露盘,每日国主都要引用露水,然后修炼国师传授的御女成仙之术。 朝中大事小事,一应托付国师,以至于朝纲废弛,政治败坏,已有十年之久。 “大王啊,没有甘露了,不如去丹房取一葫芦金丹,记得上月方士回报,炼成了一路豹胎易经丸,也让妾身姐妹尝尝鲜嘛?” 两个姬妾对视一眼,她们父母族人姓名都捏在国师手上,早就成了国师耳目,每时每刻都要注意后宫的动静,传递情报。 国主本身昏庸,又自幼养在深宫,全然不懂这些隐私手段,对身边的变化毫无察觉。 就在不知不觉间,国师为首的方士们几乎把持了大半后宫,什么黄门宫女都得听他们的。 但凡心向王室的,都会被打发得远远的,换上听命国师的人手。 可怜这个国主,仍旧醉生梦死,活得跟豢养的肥猪一般,不知死期将至。 丹房之中,晚上依然有方士在看守炉火,不时添加柴火,保持温度。 自古以来,烧炼丹药都是极其辛苦又危险的活计。 炼丹辛苦,彻夜不眠,就为了掐准时刻,使丹炉内汞蒸气顺利结霜,再按照时刻加入材料,比如硫磺,木炭,硝石等等。 很多炼丹方士都会培养一些学徒,代替自己看守炉火,节省时间。 炼丹还是个危险活计。 很多时候烧炼丹药的方士本身也不确定究竟会发生什么,每一个丹方的成型都需要数以百计的实验。 实验是不可预测的,在实验丹方的过程中经常发生炉毁人亡的事情。著名的黑火药,据说就是在这一过程之中诞生的。 即使是对炼丹痴迷成性的国主,也知道不能把丹房安置在自己居所。 所以,丹房其实是单门独院,特意隔开,周围还有人工渠环绕,一为取水方便,二为排污方便,三为救火准备。 平均十天半月,这里就要炸炉一次,换掉新的装备。 十年下来,砸进去的何止是金山银海? 炼丹消耗,非倾国之力不能为也。 “夜已深了,这个时候出宫不好吧?” 虽然喝了酒,脑子有些不清晰,不过国主还是知道那里有点远的。 有些犹豫,随后他还是拒绝了。 “宫门已经落锁了,这时候出宫太麻烦了,来来回回地折腾一遍,还不如等到明天清晨。” 醉醺醺地,他转过身去,就要往殿内走。 两名姬妾想想也是,她们其实也不愿这么玩还折腾,要是真的唤起了那一群人,再把宫门打开,怕是真的要折腾到明天早上。 宫门一旦落锁,除非有紧急军情或者意外事件,不然即使是国主本人想出去也是很麻烦的,除非他想夜奔,不带銮驾随从仪仗等等孤身出去。 睁着眼睛,扶着墙壁,年近三旬的国主一阵干呕,放才似乎喝得多了点,现在不太舒服。 “昏君!夜夜笙歌,何其荒淫!失道!怠慢政务,不理朝纲!失政!贬斥贤人,任用小人!失德!” “如此无道无政无德之君,何愁国家不乱,民生不艰?” 就在这位年轻的国主眼前,多了一个青衣道服人影,指着他的鼻子在骂,吐沫星子都快要溅到他脸上了。 两个姬妾吓得花容失色。 国主背着身没看到,他们可是亲眼瞧见这道人是怎么从一只白鹤变成人形的。 她们当然不会朝着神仙想,只会以为是妖怪。 叶公好龙,无非如是而已。 当神异之事发生在眼前,她们反而会因此惊惧,惶惶不安。 “来人啊!护驾!护驾!” “刺客,有刺客啊!” 随着凄厉的叫喊声响起,很快,大队人马赶到,脚步声,甲胄声,武器碰撞声。 巡视的侍卫立即赶到,整整齐齐围住这里。 这是王室卫队,算是大辽国目前为止依然保持战斗力的军队之一。 国师曾经试图染指这支卫队的军权,却被王族强硬地顶了回去,这是一支只忠诚于王室的军队。 喝了酒的国主是无所畏惧的,他没有半点惊慌失措,也不管身边围着的侍卫,只是看着这个青衣道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君何人也?仙耶?妖耶?神耶?鬼耶?敢问尊号何为?来自何方?” “哼!我自是仙人!我名丁令威千年前茂林丁家人,今日来此为讨公道而来!” 丁令威一摆袖子,就听见叮叮当当一片落地声,周围围着的侍卫身上手上的甲胄兵器全部脱手落地。 “好,这一手使得好!” 国主眼前一亮,拍手叫好。 “不过比国师还差些,国师能够口吐火焰三丈散,双手下油锅捞铜币而不沾染,道人这一手虽然妙,可还是不够资格当国师的。” “最多……当个五品的宣经科仪使!” 国主伸出五个手指,数了数,一脸痴呆相。 他还没有酒醒,几乎在梦里。 “未知道人是在野方士还是哪处道人,有没有度牒?要是没有度牒,还得先补一个度牒,颇为麻烦,不若你再表演个戏法,我就给你免了这一手续。” 竟是将丁令威当成了求官的方士或者道人一流。 方士与道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方士没有度牒,往往随性而来随性而去,居住深山老林之中,少见外人。 道人,就是得朝廷认可,经过考核发下度牒的出家人,不管有没有真道行,只要有度牒就行。 “……摊上你这么个国主,真是,真是……” 丁令威召出冰水,当头淋下去,顿时,酒醒了一半。 再加一盆冰水,被穿堂的冷风一吹,彻底醒了。 “这这这,真是仙人?” 国主惊讶地环视左右,所有人包括他的两个姬妾都停顿了,以各种姿势凝固在原地,就跟凝固在琥珀之中的树叶一样。 他惊骇过后,眼中充满了狂热。 那是夙愿得偿的畅快! “哈哈哈哈哈哈,孤的诚心终于打动了仙人,仙人终于来到孤眼前了啊!” 状若疯癫,国主大笑着,扑向丁令威,却被一把躲开。 “仙人,求赐长生药,孤不想死,孤还要再活三十年!” 见到丁令威很不热情,并且很显然地不喜自己,这位国主丝毫没有考虑到国主的尊严,当场就跪倒在地,涕泗横流。 “你竟然只剩下三年阳寿……” 丁令威看出眼前这位国主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你吃了太多铅汞之物,本就是剧毒之物,又挥霍精元,贼去人空,底子彻底空了,而今已经是药石无救,神仙也难救。” “孤,我还不想死!” “求神仙救我啊!我还不想死!” 丁令威却不再关注他,只是看向不远处。 一个淡淡的影子,在月下站立。 “又是地祇鬼神?竟敢来到我面前,不知丁某人这一路下来杀了很多鬼神吗?何必自寻死路……” 丁令威这话并非自负就人间界而言,那些地祇之中,大多数都是一乡一村之地的毛神淫祀,信众不过寥寥百人,少有能成气候的。 即便是名山大川之主,出了神职领域范围也少有能够击败他的存在。 当然,类似泰山帝君这等自远古走来的地祇除外。 第七章冥土鬼国论龙气 “仙人何必为难这些凡人,丁家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 “我可以解释的。” 那身影向前走了几步,脱离了树荫,在月光下可以看出容貌。 只见他面目方正,举步威严,身披蟒袍,腰盘玉带,最显眼还是额间一抹红黑色的法纹。 “国师!你来得正好!” “这个妖人想要行刺孤王,国师快救驾!孤王一定把国库都送给国师炼丹合药……” 国主又变了脸色,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可惜在场的两个做主的人没有。 “原本以为这里的国师是什么旁门左道,不想居然是神道中人……看来我丁某果真跟神道犯冲,真是到哪儿都能碰见!” 似是讥讽,又像是感叹,丁令威没有当场出手,只是周围包括那个被酒色掏空,被丹毒摧残的国主在内,全部都消失不见。 周围的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失去了额外的色彩,仿佛是黑白照片一般,天地间只剩下黑白二色。 “不是仙人跟神道犯冲,是仙人眼里揉不进沙子。” 国师看着就跟三十岁的人差不多,性子也不急,就与丁令威好似朋友一般交谈起来。 “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仙人都是要飞升的人了,又何必跟那帮小辈们置气呢?” “哪座庙里没有冤死的鬼?仙人还能一个一个过去替他们申冤不成?不值当的。” 国师换换摇头,似乎很不理解丁令威的举动。 丁令威只是冷冷笑着,瞧着他在那里自说自话。 天地间渐渐连白色也消失,只剩下一片片灰蒙蒙的,周围的景物也变得开始模糊。 这里,已经不再是人间界了。 说话间,两者已经遁入了虚实之间,在阴阳交界处临时开辟了这么一处容身之所,以此作为棋盘缠斗。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彼此争锋时反而没有什么大场面,一切都是在常人无法轻易涉足的领域内。 这一处临时开辟的灵域,不存在人间界那般限制,能够更好地容纳二者的力量。 “仙人若是有什么条件,大可以提出来,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别说仙人你真的是古道热肠,专好打抱不平,我是不会信的。” 国师终于又开口了。 他面临的压力比想象之中的大,额间的法纹已经开始微微闪现灵光,这是驾驭了超过自身能力的外力,导致无法顺利收束造成的。 他不得不首先开口,尽管这意味着示弱。 “我离家千年,回来一看,老丁家居然亡了……我首先要个解释。” 丁令威依旧云淡风轻,一派从容淡定。 对面的这位地祇,还不是他的对手。 一股清气,无端自虚空之中生出,盘旋而上,化为一只白鹤,昂首阔步,缓缓而行。 那国师已经受不住了,身上到处显出法纹,渐渐有红黑色的神光亮起,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这片灵域摇摇欲坠,仅仅只是丁令威放出了修成的一点仙气,化成的这只白鹤,就好似有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祂胸口。 砰砰砰…… 其实这里是没有声音的,因为这里是阴阳两界之间的交界处,两者都是以法相真身在虚实之间交战,只是在表面上反应出来看似这般不起眼。 丁令威又压了一片羽毛过去,很小心地,吹了一口气。 当然,并不是真的吹了一口气,只是个比喻。 虚实之间,那无形无相的清气法相,轻巧地分离出一点,压在一个小小的闪烁着红黑色光芒的小气泡上。 接着,无声地灭了,那气泡撑不住这份压力,被压破了…… 灵域内,国师仰头就倒,好似有琉璃破碎声响起,他这具法身散了一地的珠子,晶莹透明,带着奇异的光泽。 “琉璃身,宝光体,这就已经可以在阳世显圣了,鬼身修成这个不容易,何苦搁丁某人面前找死?” 说着风凉话,这位仙人全然没有仙家气度,大袖一展,就把地上这些个不规则的琉璃珠子收了起来。 “当我不知道,就是你小子跳上跳下撺掇来事的?我不去招你,你倒惹上来了!” 又仔细打扫了战场,这位仙人离开这里,往幽冥深处下沉。 冥土,大辽鬼国,福地平原。 此处,大放光明,宫殿成群,地涌喷泉,乐生阵阵。 历代辽国国主,依次坐好,正在举办宴席。 他们都不是生人,身上大多都带着各种法纹,涌动着神光气焰。 在冥土,鬼神之间的力量对比,非常直接粗暴,只需要看对方身上灵压的强弱大致就能看出。 神力弱的,这光焰就短,神力强的,自然光焰就长,更有的比如那辽国开国之主,身上的神光浓厚,在背后隐隐形成一个光轮,照满方圆一丈多。 除此之外,坐在前面几个坐席上的国主,身上神光也不短,至少都有三尺。 接下来就长短不一了,依生前功绩论,有多有少。 几个出名的昏庸之君,身上只有一层浅浅的白光,连毫毛长短都不到。 他们连坐席大资格都没有,只好尴尬地站在殿门口,单独地有流水席给他们。 “大辽立国三百年,要说国祚也不算短了。遍览史册,历代王朝之寿,不过两三百岁,能有三百二十余年,已属高寿。” 坐在首位上的辽国开国之祖举杯道。 “即便而今国运断绝,也不能说夭折,诸位何必沮丧。” 他环视着殿内历代国主,大多沉闷着,脸色都不太好看。 辽国国运变化,他们这些位于冥土鬼国的祖宗先辈们,是最清楚的。 阴阳两界,本就是互相影响,阳世的气数变化,在幽冥之中反映出来尤其明显。 他们生前都是主宰辽国的国主,事后也因龙气一灵不昧,转化成冥土的鬼神,随龙脉兴而兴,随龙脉衰而衰。 阳世辽国这些年民心渐失,又被奸人窃取龙脉之气,直接导致他们受到大给养大大减少。 很多生前没什么功绩的国主,已经感受到自己在虚弱下去了。 “武王,我等能安享阴福,全奈阳世气数供养,若是辽国国灭,眼下这大好福地,不过是空中楼阁,早晚腐朽,湮灭成土。” 有一位国主离席下拜,言辞恳切道: “求武王指点迷津,开解破局之路。” 接着,一个又一个,席位靠后的国主,一个接一个地离席下拜,异口同声地说道: “求武王指点!” 武王,其实就是辽武王,他生前以武功卓著,南征北战打下了辽国疆土,谥号为武,是以被称为武王。 传闻武王无后,传位养子,这下面下拜的其实跟他没有血脉的关系。 武王与寥寥几个仍在坐席上的国主对视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叹道: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为之奈何?” “纵然你们求我,我也没有办法啊!” 他仍然是笑着的,尽管下面几位都快要哭出来了。 “阴阳分隔,往来不便········若我等冥土之神,能够左右阳间之事,哪里轮得到我辽国呢?这世上必然永归一国,地上神朝也不是梦想。” “譬如我辽国当今国主,素来痴愚,我不喜他,是不是能换下他?并不能!我虽然是开国龙气之首,独占三分尊荣,但一旦天命终结,也不过是普通鬼众,靠着往日功绩,配享宗庙,得几分死后之荣,其实还不是鬼物而已。” 他坦然站起,看向远方。 这处宫殿正对着外面高大的光柱,从这里站起来就能看到。 “所谓鬼神,其实还是鬼类,不过侥幸得了敕封,受了龙气,就有神异,号称鬼神,我等便是此类。除此之外,乡野之间,无知蠢妇村名,信奉孤魂野鬼,久久得了香火信愿,也如同你们这般,号称鬼神。” “这种鬼神,只好在冥土作威作福,不敢轻易去往阳世,被光一照,被雷一震,被风一吹,就要受创,除非将脆弱的鬼身修成神道法体,状若月光、琉璃、水晶,行走动卧好似生人,才算摆脱了阴质,算得上真正的神祇。” 远处,光柱矗立着,接通天地,大约有十几丈高大,柱子里面可以看到农民种植蔬菜,收割稻草,士子文人辩论不休,将士巡视边疆·········但凡他想看到的,依仗过去龙气主持者的身份,他有权限看到。 “比如那个祸乱朝纲的国师,就是一位修成神道法身的冥土神祇啊!” “要想干涉阳世气数,非得有人修成类似的法身方可不避龙脉之气。” “可惜,我自下降冥土以来,昼夜锻炼,至今一无所获,想来不是时日太短就是缺了上进之法。” “只好作壁上观罢了········” 他这一番话说完,场上一片寂静。 任凭他们之中生前主宰大权,威福自用,死后也不过是冥土鬼国之中依附龙脉而存的十几位王侯之一,再想要干涉阳世的事务却是不能。 这种明知后人在作死,恨不能回到过去掐死自己的子孙的感受,大约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 可惜他们做不到更多了。 “我曾经试图托梦阳世国主,就是二世,我的儿子。” 坐在他左手下方席位的那位国主点点头,他还记得此事。 “那时辽国还不是辽国,浩儿继位时不过是一方藩镇,治下才只有三郡,不过百万军民。我当时还只是被追封为武乡候,新死不过十几日。那时浩儿身上集结百万军民之气,云气浩荡,体制初成,我费尽心思才侥幸示警,令他警醒危机。事后,龙脉躁动,当时的鬼城崩溃一半。” “之后,再过两年,我再次去往阳世,浩儿已经进位侯爵,这次却连靠近都做不到了。大凡人主,都身系万民,自有愿力集结,汇合城云气,能辟鬼神,万法难侵。所谓龙气,便是统御,只要国家体制尚在,统治治下百姓,自然便有这等民心愿力,这便是所谓人道龙气来源之一。” “我等要想插手宫廷,除非找到别的帮手,比如阳世的妖族、水族,代为转达。只要是阳世的生灵就可。” 下面的几位都目光火热地看向他。 原来还有这种方法。 “其实这个方法屡见不鲜,历朝历代都有各种类似的事迹。诸如鱼腹藏书、狐狸夜鸣,宗庙神异,仙人传书,都是玩烂了的把戏。只是有一点,大辽立国三百年,土地兼并,人口太多,官制废弛,武备不修,已经是积重难返···········再兴大辽,难度将不亚于重开一朝,需得一位真正的英明之主,不可轻忽!” “几位,可从宗室之中挑选几位候选,由我等在冥土运转龙气,尚可造就一两位具备蟒蛇之运的潜龙,最多不要超过三个,一来龙脉衰败,不堪重负;二来分薄龙气,有夭折之患。” 说完这些,他又坐回席上,自顾自享受美酒佳肴。 冥土鬼国之中,享受不亚于人间,龙气福田之中,各种享受应有尽有,所谓阴间享福,其实就是指的这一类。 十几位国君,各怀心思,举杯握箸,却是食不甘味。 眼下生死存亡就在眼前,每一日都能肉眼可见地感受到龙气天柱在缩小、降低,哪里能够不担心呢? 国家灭亡后,他们这鬼国虽然不会立刻奔溃,但等到新朝鼎立、继承天命,他们这些往日的王朝都被会打落尘埃,再不复如今这般风光。 前朝的鬼国如今安在?也不过就剩下了一座残桓废墟,孤零零一个素服老头子,守着那往日的荣光等死。 他们可都是去参观过的,那里连口井水都没得喝了,那位前朝开国之主,只能等着冥土的雨水解渴,活得还不如他们鬼国之中一个平民鬼众呢! 之前他们就是一天天看着自己的阴福享尽,眼看好日子要到头,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偏偏他们无能为力,往往会提醒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这种心情,这种感受,不是活人能够明白的。 第八章神霄侍中截气数 股幽冥广大无边,远超过人间界。 丁令威显出本相,一股浩荡连绵的清气盘旋,时而结成云气,形如白鹤,栩栩如生。 这股清气纯净而灵动,充满勃勃生机,连绵不绝。 一路上,过路的鬼神纷纷避让,以免撞上这股庞大到好似一座连绵数百里的巨大山脉,由清气组成的实体。 这才是丁令威的本相,就是一股庞然清气。 自他修成仙道之后,便再非人身,而以这纯净清气为实像本身。 在人间界,祂以白鹤、人身显现时,难免受到拘束,但在这幽冥与人间界之间的交界处,便可以自由舒展。 就在这股清气实体组成的“山脉”带着浩浩荡荡的气势继续努力往幽冥之处下降时,一点紫气裹挟着火焰,好似流星一般,赶上了祂。 在丁令威面前,火焰消失,原来是一副卷轴,缓缓在面前,自行舒展开来,其中漂浮出一行鎏金赤字,都是神文,各有神异,非仙道中人不能解读。 丁令威阅览过后,这卷符术卷轴当场溃散,化为一点特殊的元气,被丁令威毫不客气地吞下。 “时辰不多了········” 这般想着,他拖着长长的尾焰,好似一颗彗星一般,加速往幽冥之所前进。 那是丁令威自身修成的至纯清气与幽冥之中的重浊之气碰撞摩擦产生的异象,仙道以轻灵之气为贵,阳和为宝,与幽冥之所格格不入,至少对于丁令威这种天仙是这样。 越来越近了,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幽冥之所。 幽冥之地漂浮在一片混沌之中,外形轮廓好似一片树叶,并非天体球状,而是一层层的、一叠叠的好似纸张堆叠起来的夹心饼,这是一块大陆。 幽冥之中,冥土分很多层,自天地开辟之后,就在不断增加,随着时日推移渐渐形成这般庞然大物。 人间界的生灵死后,天魂归于天,地魂归于地,这命魂过了幽冥路、鬼门关,便会落入浅层的冥土之中,再因为过往经历或是去往阳世王朝对应的鬼国,或者是某处鬼神的神域,某个家族在冥土的村落之类········什么牵引都没有的就会直接落在冥土大陆随机一处野外。 而丁令威的目标,就是其中浅层冥土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丁令威在靠近幽冥界边境时,收束起来,化为一点火星,窜了下去,投入到下方某一层冥土的某处。 冥土,辽国龙气天柱所在。 一十三位身披光焰的鬼神,穿戴着生前掌握大位的朝服,个个神色肃穆。 “历代龙气之主,共二十五位,有功绩者十三位位,大辽国运龙脉在上!我等于此,祷告龙脉,将分离一分气数,塑造潜龙,希冀再兴大辽。” 齐声祷告之后,他们一一下拜,依次走入半空之中的光柱之中。 因为曾是辽国龙脉之主,所以并未受到排斥。 天柱连天接地,贯通阴阳,由龙气组成,宣示正统。 在这里,他们可以看到阳世人道运数变化。 一片苍茫的大地上,灰蒙蒙的一片,有村落民居的地方才有稀薄的白气笼罩着,城池上方则以繁华程度来看,各自带有一点红色云气,只有帝都带着黄色云气,其余城池大多都是红白之色。 “大辽不如以前富庶了,以往州府之上总也能见得一点黄气的········” 有一代国主感叹着。 继续观察下去,辽国疆域内,有不少成气候的地方,隐隐显出不凡气象,有狮子、豺狼、虎豹········· 它们都是人道气数化形,在这里显现出来,冲着中央天柱龇牙咧嘴,不怀好意。 “到处都是豺狼虎豹啊,气数分裂就在眼前。” 中央天柱,与他们所在的冥土天柱大不相同,其上有蟠龙盘旋着,可以见到是一条红色蛟龙,其口衔者丹书,象征着天命正统。 他们一十三位贤明国主与它对视片刻,这条蛟龙奄奄一息地甩动着尾巴,敲打着天柱外一片黑气。 “这就是那国师的手段了,借龙气修行,转嫁灾祸、怨气于百官,我等那不成器的子孙起码为祂分流了三成民愤,死后连到鬼国来的机会都不会有,怕是要堕入地狱受苦···········” 就在开国之主点评着时,那爬满天柱的黑气突然断裂、破碎,消失,接着自下而上,一点点溃散。 “那个鬼神亡了?” 十三位国主都有些莫名其妙。 以鬼神之躯,修成神道法体,在他们眼中的大人物,就这么,突然暴毙了? 可气数不会骗人,他们在天柱之中观察,对于辽国境内的气数消长变化,一览无余。 “天柱也只能看人道气数大致变化,对于个人而言未免疏漏,更何况牵扯到大神通者,我们不必寻根究底。” 阴阳相隔,实在是无能为力。 比如百年前,外戚势大,一时几乎篡位,半壁江山沦入外族之手,带剑上朝,百官参拜··········· 他们在冥土几乎恨得咬牙切齿············ 尽管如此,他们也只好旁观,却无力干涉。 又比如说,十年前,那位突然出现的鬼神,迷惑国主,受封国师,公然窃取龙气,他们同样无能为力。 到底,他们都是已死之人,冥土之鬼,再非人世生人,这活人的事情,他们是没资格去管的。 “不管怎样,到底也是件好事,没了那位国师,就不必担心干涉我等谋划了。只是·······那位国师在时,勉强还能维持中央,现在他突然倒下,怕是中央不稳,天柱都未必能够维持了。” 大辽第二十代国主先是惊喜,接着又有些迟疑,想到了后果。 紧接着,就在他们眼前,那本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天柱,开始倾斜············· “不好,天柱要倒!” 齐呼出声,他们一齐发力,催动阴世这一截天柱,将龙气反哺到阳世。 终于,天柱挽住了,只是又矮了一大截,散逸出来的云气飘飘荡荡,被周围那些豺狼虎豹等等瓜分大部分,只有零散的落入民间。 然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冥土鬼国上方的龙气天柱,缩水了三成。 这一部分龙气都在方才被送往阳世去了,可惜其中大部分都在中途消散。 “冥土之中,我大辽根基不足,区区三百年的积累,只这一下,就已经消耗了三成。” 开国之主沉声说道。 “不能再等了,现在就分裂气数,在宗室之中选出潜龙,由龙气自行择主,相信必然能够选出英明贤能之主。” 十三位过往贤明国主的意志,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阳世龙气。 就在他们同心合力祷告之下,龙气渐渐产生变化。 阳世,辽国首都,一根孱弱的天柱上,衰老的红色蛟龙睁开眼睛,似乎是被吵醒了。 它不满地动了动身子,打量着四周,随后,吐出一缕缕黄色云气,凝成几颗细小的珠子,投往下方,不知去向。 做完这一切,它又挣扎着,吐出了红色的云气,同样消失在半空之中,不知去往。 接连几次,到最后他吐出的云气,已经稀薄得只剩下半红半白了。 最后,这条老龙缩回天柱之内,好似虚脱了一般,疲惫不堪。 阴世,天柱内。 国主们睁开眼睛,也是一阵疲惫,原本身上洋溢着的光焰都有些明暗不定,阴世鬼国的天柱更是只剩下最后一小截。 “成了,三大一小四颗龙珠,当能造就三条潜龙,余下气数已经散入宗室子弟之中,如有机缘巧合,也有一两分成龙指望。若是那三条潜龙全部夭折,残余龙气还会转移到余者之中,不至于一无所获。” “人道气数以紫为贵,青色次之,黄色为吉气,红色次之,白气又次之,灰色不服王化,黑色大不祥,这是人道气数,仙神妖怪等等不入此间。我大辽毕竟还是根基不足,要是有能有紫气,怕是短时间就能造出一条成气候的蛟龙。” “强行以鬼国积累的运数,转化到阳世,折损超过半数,实在是···········莫说紫气,就是黄气,都有些不堪。” 几位国主争论不休。 从这里往阳世转移气数,本就损耗过半,再去造就天生大运的潜龙,又是一笔海量的支出。 除非是不想过日子了,把鬼国的龙气全部砸进去,不然这些话也只好说说而已。 冥土,天柱上方,一点火星滴溜溜地转悠。 就在方才这鬼国历代贤明国主运转龙气填补阳世基业时,这点火星在半道上,将那通过阴阳两界勾连的天柱内部,侵蚀了一个小口子。 从其中泄露了大量红、黄、白三色云气,甚至其中偶尔还见到一片青气。 这个火星子,一共吞下了三成以上的云气,差不多达到了方才输送往阳世用以塑造潜龙大运的一半。 最后,才满意地填上漏洞,离开冥土。 在阴阳两界之间,火星恢复了丁令威的模样。 他通体由清气组成,浑身放射出仙光,手中握着一大片云气,约有百十来亩,其中大部分是白气,少量红黄之气,青气只是以一点点丝线的模样在其中沉浮。 “辽国国主昏聩,我丁家子孙数代忠良,竟破败至此,算来辽国龙脉也有一半责任。这笔账总也得有所表示,贫道就取了你宗室潜龙一半气数,给我老丁家当补偿,如有不服,可去信天界找我丁令威便是。” “我今受职神霄玉府右侍中,不久就将上天赴任。” 这团云气之中隐约显现出形象,是一条蛟龙,怒吼着,却带着几分畏惧。 丁令威微微一笑,就打散了它。 那百十来亩云气,就在眼前,被他祭炼,由白化红,再由红到黄,由黄到青······· 每一次转化,云气都凝聚、浓缩,体积缩小何止百倍,这弥散开来总量占地过百亩的云气,最后之上下方圆十几尺的青色云气,状若伞盖,堪堪遮盖一座小亭子。 “这样,也就差不多了,有这份气数护着,想来只要后生不太蠢笨,我丁家怎么也能兴旺起来。” 言毕,这青色云气形成的伞架,就消失不见。 丁令威身形一纵,一扇仙门就在眼前洞开,仙乐奏响,通天大道就在眼前。 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两排仙娥躬身迎接。 “恭迎仙君即位··········” 新任的神霄玉府右侍中,一步跨入其中,仙门合上,再次消隐无踪。 茂林府城,一处民居宅院内。 正在窗前,就着蜡烛读书的少年,猛地抬起头来。 “身上好似多了什么东西?” 他奇怪地看了看身上,又在周围的地砖上找了找。 方才眼前突然闪过青色,又感觉到身上好像多批了一层衣服。 明显感觉到多了什么,但就是找不到。 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大片青色云气,结成伞盖,垂下丝绦,笼罩着以他为中心的屋子。 “丁当,早课完了吗?米粥已经熬好了!” 一个女声响起,是姐姐的声音。 “来了!” 放下了这个疑惑,丁当放下了书本,跑了出去。 丁家姐弟俩已经从水府之中搬出来,到了茂林府城。 咸溪神女好事做到底,给了他们路费,还赠送了许多用得上的物件儿,包括一些金珠首饰,甚至还想方设法买回了当初丁家的一处房产,就是位于府城的这所房子。 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了。 第九章给你送造化来了 用完早饭之后,丁当去往了后院。 后院栽种着一小块竹林,这时候依然郁郁葱葱,风吹过,带起一阵沙沙声。 拉开一扇门,只见灰尘落满一地,本是杂物房的地方,过去好似也没有几个人打理。 “这里就是以后的宗祠所在了,先打扫下吧。” 除尘、洒水,打开门窗通光通风,最后还点燃了艾草,熏走了很多蚊虫。 忙活了一上午,这间小屋子才收拾完毕。 接下来,就是请入神主牌位。 丁家本是有宗族的,自然有自己的宗祠、家谱,最早能上诉到千年前。 原本都执掌在丁当父亲手上的,这是族长一脉,管这个宗族谱系传承的。 可惜当初他父亲是一脉单传,突然遭了不测,这个权利自然旁落,也不知给谁的得了去。 这个时代大家族的族长权利还是有一些的,比如族田、族内共产之类的。 可都是价值不小的物件儿,被人盯上在所难免。 要知道族田有供养族内子弟读书,接济族人的功能,本是为了这个预备下的,是共产,但掌管族田的族长自然可以从中获利,这也是不明说的猫腻。 “只剩下这些了·········” 抱着十几个木牌放到供桌上,依次排列好,下面用木板堆好,最上面的是千年前的祖先,下面就是十几个牌位。 最下面的是他的父母双亲的神主牌,刻着姓氏名字,背后还有生卒年月日。 都是新鲜的木料重刻的,原本的宗祠根本找不到了。 “听说我跟姐姐到水府后,不过三月,丁家族人纷纷被下狱论罪,罪名是溺死县爵,祖产充公,宗祠下落不明。” “倒是便宜了他们·········” 咸溪水府在人间影响力有限,多是一些采买的渠道,能打听到这些已经算是下了力气了,不可能指望更多。 “祖先在上,不肖子孙为避大祸不得不改名换姓,祖宗有灵还请宽恕一二。” 双手合十,丁当闭目诚心祷告。 先祖有灵并非说笑,时下人认为,过往的祖宗,会在幽冥之中照拂阳世子孙,经常有祖辈托梦显灵的事迹可以听闻。 是以,丁当也是很诚心地希望祖先能庇护自己一二。 “丁当,丁当········” 姐姐在唤她。 “怎么了姐姐?” 丁当过去时,看到姐姐在跟客厅一个差人聊着什么。 “这位就是东方小弟吧?本人赵家家生子,叫做赵五的便是,我是给你家送造化来了。” 这个差人满脸堆笑,脸上的横肉硬是挤出来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确实是东方含墨。不知道这位官差大哥说的造化是什么?” 丁当打亮着这人的差役服、官靴,最后在他身上的佩刀上停留了片刻。 “是这样的,我是奉明府之命前来的。” 这位赵五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冲着官衙的方向拱了拱手。 “明府看中了你的姐姐,打算纳她当第三房小妾,岂不是造化来了?” 赵五挤眉弄眼,一副你得了便宜的样子。 “这小子真是一飞冲天啊,凭着他姐姐的裙带,混个官身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赵五来之前还不觉得,来了之后一见丁玉辰就知道这小子要飞黄腾达。 就凭这个小娘子的姿色,在整个茂林也算是一流的容貌了,难得的是还有一种气质,难怪能迷住了知府大人。 赵五是真的觉得这是一场造化。 不知多少人家,挤破了脑袋,费劲了心思,倾家荡产,空耗费几十年经营也没捞着一个正经的官身。 眼下这小子买掉姐姐马上就能有了! 明府临行前可是吩咐过的,只要他乖乖听话,从九品起步,这可就是正经有编制的官身了! 他祖父是差役,白役,在巡捕房不过是个跑腿的,混了三代也不过是让他升到了班头,收下管着十来个人。 就是这样,也是没用品级的吏员,想再进一步难比登天,这是官吏的分界线。 “这可是明府的小舅子啊,过了两三年找个由头提拔几级,怎么也能有个七品官做做,现在混个脸熟以后也好说话。” 想到这里,他的笑容更是灿烂了三分。 说实话,这个时代,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不要说隐姓埋名的丁家姐弟俩,在明面上是破落海商的嫁人,祖代都是平民。 就算是官宦人家,这种名为联姻实为卖女儿卖姐妹的事情也是很常见的。 假如这会儿在这里的是另一个家庭,的确会当成是造化,麻利地把丁玉辰打包了送过去。 可惜,丁当,不,明面上东方含墨,东方镇元,他不一样。 “不行!” 怒吼声中,一个身影刷的一下闪了过来,晃花了赵五的眼睛。 丁当愤怒地上前一步,拔出赵五的刀,一把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再说一遍?” 他地眼神里闪烁着寒光,根本不顾及到对方身上的官皮。 对他而言,什么鬼知府,都比不得姐姐的一根头发。 闹翻了大不了杀官造反,反正这破朝廷欠他们丁家的! “额,这是怎么了?” 赵五眨眨眼,迷惑地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刀,没有反应过来。 “这这这,有话好好说啊?杀人可是有罪的,你可要想清楚,杀官差罪加一等,起码也要流放三百里外啊!” 赵五冷汗直冒,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丁当!” 丁玉辰俏脸含怒,上来拉住。 “我怎么教你的?凡事三思而兴,不可意气用事!” 然而丁当始终不松手,丁玉辰力气不如他,不能移开那刀。 “姐姐,我不会让你去给人当小妾的。” 丁当坚定地说着,顺便把刀一把送回刀鞘里。 对他而言这种钢刀毫无意义,只是为了恐吓这个家伙才用上的。 “回去告诉知府,我东方玉辰不给人当小妾。” 丁玉辰,现在叫做东方玉辰,她这么回复着。 赵五也是被吓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这种身手的怪物。 那种速度,怕是民间的侠客也不过如此了。 “是是是,小人这就走,这就走。” 他也不乐意在这里呆下去了,谁知道会不会被人一刀宰掉。 至于知府那边,如实回复就是了,难道指望他一个当差吃皇粮的为了这种事情赔上姓名不成? 铁打的小吏流水的官,反正知府也就在本地待上五年,还能因为这个小事情把他怎么样不成? 审时度势,他麻溜地溜了,他见过很多自以为是然后死得稀奇古怪的年轻人,可不想这么栽进去。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琢磨着。 “先前我就该注意到的,这么大一个房子,就姐弟俩两人住着,怎么看都有些蹊跷啊,听闻这宅子里面以前闹过狐仙的········” 想到这里,他回过头,只觉得不远处那个宅子,平白显得几分阴森。 第十章柴米油盐酱醋茶,神仙也为银钱烦 天分五方,东南西北中,以方位划分。 天有九重,自下而上,去地越远,越是轻灵,九重天便是最高一层。 仙神以功行高低、修法偏向不同,去往各方天界、不同重天。 等闲飞升仙人,不过位于最下一层重天,而九重天之处,唯有道行最精深、功行即将圆满证道的天仙才能抵达。 这不是规矩,也无人看守,而是自古以来约定俗成。 但凡功行道行不到,根本见不到更上一层的天界,并非凡人所想的只需要不断往上飞就能抵达。 九重天之外,混沌莫名之所。 一个庞大无匹的旋涡状星云缓缓运行着,中心是昏昏明明,通向不知何方的黑洞,一应星河便围绕着这里旋转。 “娲皇,这一局终究还是我赢了,等了十一个纪元啊,你们再也不能阻挡我了!” 黑洞之中,传出这么一个信息。 “外道教主,你尚未胜出。” 周身流淌着无尽的仙光,垂下浩浩荡荡的紫气,手持山河社稷图的娲皇自九重天内走出,抬手挥洒淅淅沥沥的细沙,化作一片片星河,其中有恒星、行星等星体,结成阵型,网住了那混沌莫名的黑洞。 “没用的,我的化身已经成气候了,再过一会儿便能顺利成仙,这一局终究是我胜出。” 又是两个身影走出九重天,来到这世界外侧,他们各自身披紫气,有无量神光仙气遮蔽。 “外道教主,你还是不肯说明你的来意吗?” 开天三圣之一的伏羲,目视着黑洞,他透过这表相,与其后的外道教主交谈着。 “我的来意很简单,早在二十个纪元之前我就说过了,我要这个世界。” 黑洞背后的“外道教主”冷笑几声,又道: “十一个纪元之前,你们扑杀了我第一个化身时,我就告诉过你们,我绝不会放弃,现在你们可是怕了?” 祂放声大笑,笑得是那么肆意。 “若是怕了,便自行远遁他方,我从一开始就只需要这个世界。” “狂妄!” 身披帝袍,戴帝冕,垂玉帘的帝王在一旁出声。 这便是开天三圣最后一位,中皇太一。 “外道教主,你须知晓,这一方天地,是合我三圣之力,演化了上千个衍纪方才有这般规模,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当心——来得去不得!” “那就试试吧,我要做成的,那必然能成,所到之处,百无禁忌,无非是时日长短罢了,我还等得起··········三位圣人,请你们瞧好了。” “难不成你们还能再重炼天地,定立地水风火不成?” “我会给你们机会?” 黑洞之中混沌莫名的祂,又爆发一阵无法言喻的力量,在九重天外扫过,无声地销毁了大半的星河,将三位圣人拖在原地。 ·········· 大辽,茂林府,东方宅。 已是入夜时分,熄灯之后。 化名东方含墨的丁当盘膝坐定在木床上,呼吸间吐纳着,突然感受到灵感迸发,往日里难以理解的《混元剑经》竟是豁然开朗起来。 “夫剑乃儒雅中之利器,有正直之风,和缓中锐锋,具温柔之气,灵则通神,玄能入妙。飞来飞去,无影无踪。作云作雨,如虎如龙···········” “习得形剑成于外,则剑气备于内,是尔身心自有主。其为用也,可除灾以断水,可画地以成河;斩七情、断六欲而绝淫根;破异术,灭妖通以绝恶党·········以此而功成。” “夫剑气即罡气也,而宇宙之内,必以此而为化育,主宰声杀权宜·······” “炼剑莫先于炼气,炼气要首在于存神。存神之始功,根于固精,能此法可以论剑之练法·········” 炼剑法门,不过上万字,以往晦涩难言之处,尽数豁然开朗,对于如何修持剑法,各个阶段的注意事项,下手功夫以及验证,都清晰明白。 这里头的隐喻关窍,其实并非很多,之前李书文都已经点破,所谓功法,就是方法,告诉你怎么做,依着这个方法一步步去做、去修、去炼,便能对照法门之中提及的各个特征得知自己进入了什么程度。 丁当大喜之下,下床,走到书桌前。 为了节省灯油,家里已经熄灯,不过这难不倒丁当。 悄悄地拿下插销,推开窗子,小心翼翼地不让声音传出去,以免吵醒对面的姐姐。 这院子其实不算大,姐弟俩房门相隔不过十几二十步,加上又是夜深人静,不小心一点可就惊动了姐姐。 月光从窗外洒入,照得屋内亮堂堂的,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冷风。 自炼气小成以来,丁当日夜参悟李书文传授的法门,与丁玉辰一起研读,至少入门部分都解读完毕。 表现在外,就是明显的各方面都超出常人,无论是速度还是敏捷,又或者是力量,更加耳聪目明,甚至很少生病。 就着月光,他轻轻研磨墨条,沾满墨水,毛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领悟,将灵感和自己的修持经验记录成册。 姐弟两人自打从水府回到人间之后,处理杂物之余,就是相互对照,参悟这炼剑之法。 他们往日里见惯了各路地祇、山精野怪,成气候的大妖,冥土的公候,渐渐对于人世间的繁华有些看不上眼。 便是一地知府,牧守一方,治下十万民众,也比不得解决修行路上遇到的一些细小关隘来得有吸引力。 准确来说,他们的眼界远超绝大多数凡人,他们毕竟是在水府之中生活过七年的,迎来送往都是大多非人异类,耳濡目染尽数神仙八卦。 试问白日里,那区区一个捕快班头,说什么一地知府欲纳她丁玉辰为妾,怎么能得逞? 往日有冥土公候位的鬼神欲招丁玉辰为妾室,都被婉拒,何况区区一个人间知府,不过五品的小官。 这两人不是在人世长大,也不懂人间的规矩,骨子里头全没有普通升斗小民对于王法该有的畏惧,了不起就是拔剑而起,血溅五步。 这灵感上头,源源不断,不知不觉间丁当竟然写了二十多页,五六千字,将大部分疑难之处都解读完成。 吹干了墨汁,将纸张按照顺序叠好,收在胸口,贴身小口袋里面存放。 这个东西,可比黄金贵重多了,登仙之梯,可不正是千金不易嘛! “《呼名收妖篇》需要熟背《白泽图》,通晓世间各类山精野怪真名,才能下手修炼,要是背错了或者念错了可就乐子大了。而且这门法术只是纯粹的收妖之术,就是练得再好也不过是个捉妖的方士,得不了长生。” “雷法也是很有问题,需要采集雷雨天过后散逸的雷霆精气,攒簇五脏之气练就雷火之精,这其实是一门护道防身的神通法门,除了修炼五脏精气以强壮内脏的部分之外都是应用法门。” “找个机会我可以试试看,按照记载威力还是不小的,只是这个必须要雷雨天过后,也是急不来的。” “只有这篇《混元剑经》,才是完整的登仙法门,涵盖固精、保命、存神、炼气、修剑、通达大道的一系列步骤,内容详备,论述完整,只需按部就班,最迟两百年定能修成老师那般地步,飞升天界不是空话,是根本法门,重中之重。” “而且,功力越深,剑气越强,本身也可以用以对敌、斗法,越看越觉得是一种玄妙。” 丁当心下一片空灵静谧,周身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内真气自行循环不休,隐约听见一波波的潮汐声,功力又隐约有所精进。 进入静定之中,识神退位,元神显现,一点性灵之光,圆坨坨,照下五脏六腑,渐渐透出身外,与月光交相呼应。 就这么站立着,修炼了一晚上,直到次日,黎明时分,他才收功醒转。 “昨晚真是好机缘,莫非是所谓的顿悟?” 内视片刻,真气活泼,通体泰健,神清气爽,整个人精气神都处于巅峰,功力更是上涨了一小截,比得上过去半个月的功夫。 “丁当,你昨晚站着练功?” 丁玉辰打水过来,正准备生火做饭。 “昨晚你动静有些大了,月光比往常亮三倍,以后可得注意了,咱们现在可是在人间。” 丁玉辰叮嘱着,显然她昨晚也没忘记晚课。 所谓修炼,本身就是日积月累,一天天当成习惯坚持下来的。 “知道了,姐姐,今天还是青梗饭吗?我有点想念水府里面的松子茯苓糕和人参百花苏了,这人间饮食也太差了,连黄精都买不到。” 以往水府之中,就算是下人,吃的也都是凡间少见的好东西,即便看起来平常,其实陆上难寻。 没有药材可以吃,光靠五谷杂粮,其实根本不顶用。 现在姐弟两人平常用的都是青梗饭,还是别人送的几千斤青梗稻米,到现在也吃了差不多一半多了。 “人间大多住着的都是凡夫俗子,自然要吃五谷杂粮,不是谁都能吃得起药材的,这些青梗米吃完了就没了,我算了算省着点还能撑两个月。” “吃完了就辟谷吧,不然实在没法子了就去喝露水吧,反正也饿不着。” “额·······” 丁当有些尴尬,大部分青梗米都进了他的肚子。 实际上,他们两个人早就可以做到辟谷了,吞吐日月精华可比吸收五谷之精更为便利。 只是长久以来,丁当还是习惯时不时地吃点什么。 “我可告诉你,这米饭一天只能吃一两,别的是再也没有了。你以前在水府里头可以每天嚼药材当零嘴,知道花了多少钱吗?咱们带的钱可不多,这个月你必须给我找到挣钱的法子!不然就辟谷吧!” 丁玉辰瞪了弟弟一眼,自顾自地去淘米去了。 她说的都是实际的问题,以往在水府里面养叼了胃口,水府家大业大,不把普通药材当回事,只是寻常零嘴,可放到外面都是根本见不着的灵药。 在这里,就连茶米油盐酱醋茶,都需要自备银钱了。 “姐姐说得对,在人世离不开钱,我得找个一劳永逸的来钱法子。” “听说皇帝最有钱,比水府娘娘都有钱,不如我也当个皇帝玩玩,这就不愁没有银钱了。” 第十一章瞎子算命 一  秋风送爽,又是一个秋天。 早起练剑时不小心毁掉了第七把木剑,丁当,丁镇元终于出门去找来钱的买卖了。 街头巷尾,各有人家开门做生意,成衣铺子,裁缝店,茶馆,酒家,客栈,炊饼,首饰珠宝,典当,钱庄,车马行…… 一上午,他就在街头东逛西逛,差不多每家店的生意都光顾了一番,心里面大致地有店谱了。 “这些营生,倒是看起来不错,可惜还是来钱太慢,修行需要金山银海填进去,不然就只好熬日子了……” 一想到自己和姐姐满头白发的样子,丁当就打了个寒颤,摇摇头,大踏步往前走。 一直等到他坐到一家临街的茶楼里时,方才那个不妙的想法依然萦绕在眼前,挥之不去。 在靠着大门的一个位子上坐好,叫了一壶凉茶,他一边自斟自酌,一边嘀咕着: “做什么稳赚不赔而且暴利呢?” 这话被邻座的的老头子听了,咧开一口镶金牙,笑着接话: “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情,还稳赚不赔? “非要说有一桩的话,那当然是当官,最好是当大官!俗话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可不就是一个稳赚不赔的暴利买卖嘛!” 丁当眼前一亮,有些意动,不过还是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大碗凉茶,在桌上留下几枚铜角子,这才结账离开。 “我要当官!” …… 夜幕之下,知府后衙。 书房内,知府一身常服,穿戴得跟富家老爷似的,坐在桌子一边,手里盘着玛瑙手串。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瞎眼老道,一身缝缝补补的破旧道袍,头上随意地挽着个发髻,用一根削掉树皮的树枝权当簪子。 不过知府可不敢小看他,这瞎子据传言开了阴阳眼,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十卦九准,算失物算姻缘,都是很灵验,就连前程也是一看三年,是附近百里有名的算命相师。 “大师,您看我的官运如何?是不是能有机会升迁升迁?我这两年的考评都是中上,我表舅还说要给我运作下,听闻州里头明天有个长史退下来,这就有空缺了。” 知府期盼地看着这个瞎子老道,也不待他询问,自个儿先吐露了风声。 “大师,你看这个事儿,能不能成?” 书房里四下无声,只听见那个瞎眼老道的指节在桌案上敲击的声音,不急不缓,一下又一下,好似敲在知府的心上。 他也不敢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 别的江湖术士要是敢在他面前摆谱,他早让家丁给丢出门外去了。 可这一位不一样,这一位可是有着真本事的,六年前要不是他指点了自己,也没这么快爬上这个位子。 “嗯·······这件事吧,不能说没有指望,只是希望不大。” 瞎子老道平静地说。 “凭你自己的格局,爬到一府主官,已经是极限了,再要强求更进一步,难,难啊!” 接着,他话音一转,道; “除非——” 一只保养得很好的右手摊开,伸出五指,晃了晃。 知府很贴心地递过去一叠票据,都是百两的不记名银票,见票即对,看这数目怕是不下于千两。 这是找这位大师指点的规矩,明码标价,关键之处就要收费。 收了钱,这个老瞎子明显热情了些,点点头,也不清点,就把银票收入怀里。 “其实你想要更进一步,最好的办法还是拜入朝中大员门下,投下拜帖,多走动走动,五品的知府在地方上算是不小,但到了京城就不起眼了。当然这一步你已经在做了,可是你妹找对门路啊!” “大师指点的是,这个门路不好找啊!我也活动了不少次,可都是杳无音信啊!” 知府也是一肚子苦水,找着人就往外倒。 “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大将军王府上近来似乎在寻找白狐幼崽,你不妨在这方面下功夫。” 知府大喜,大将军王那是谁啊?当今娘娘的亲哥哥,手握兵权的异姓王,在朝堂上可是能够跟国师分庭抗礼的实权派。 若真的搭上这条路子,不要说调去州里,就是当个京官也是轻而易举啊! “多谢大师指点,只是一事不烦二主,这个白狐的消息···········” 不等瞎子老道开口,知府直接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盒子递了过去。 “在下偶然得了一枚珍惜的水魄精英,希望大师喜欢。” 瞎子老道面色一喜,摸索着打开盒子。 一枚不规则的水蓝色石英,静静地躺在白玉盒子中。 “不错,正是水魄精英,您有心了。” 瞎子老道满意地收下这份厚礼。 “既然知府大人这般厚赠,老瞎子也不好藏私,不过这白狐可不是好找的,需要费些手段。” 示意知府凑过来,老瞎子附耳告知其中关窍。 末了,又不放心地叮嘱着: “知府大人千万不要走漏风声,若是有谁问起,也不要透露是老瞎子我出的主意,不然这事可就不灵验了。” 似乎是说了太多,瞎子老道有些后悔,匆匆收好今天的卦资,谢绝了知府的邀请,坚持着离开了。 老瞎子走后,知府坐在书房里想了会儿,唤来心腹家丁。 “去打听下这个老瞎子的事情,看看他是哪一边的人?” 知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对这个算命瞎子的身份,他隐约有些猜测。 “不要随便动他,查清楚他都住哪儿,平常去哪儿,都跟什么人见过面,最好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仔细点,不要给我落下了。” 心腹家丁乖觉地点头,问: “老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这知府想了想,觉得那些钱不能白花,于是又吩咐了一句: “去给我悄悄地找几个猎人来,要最好的那种,老爷我要他们去找全身纯白的狐狸。” 接着,知府又把那老瞎子指点的话告诉了心腹。 方才那老瞎子可是说了,必须要依他所说地行事,才能如愿。 反复叮嘱了几遍,确认心腹家丁都记住了,知府才让他离去。 第十二章白狐幼崽 “想不到这知府家里头,藏了这么多钱。可惜这些珍宝古玩都不能见光,又太过笨重,不能随便拿,也只好挑些容易出手的物件儿,和这些银票了。” 丁当清点着自己夜谈知府后宅的收获。 昨夜他夜谈县衙,在几个库藏之地转悠了几下,着实是大开眼界。 要不怎么说升官发财呢,升官可不就是发财嘛! 这知府到任不到两年,就攒下了十几万两的身家,这还是不算那些不易变现的物件儿,单论现钱就有这么多。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赚钱的办法?” 丁玉辰倒是没有就弟弟这种偷盗的行为说些什么,严格来说她也没有多少人间的律法意识。 “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应一时之急尚可,正经过日子可不能指望这个。” “不如拿这些钱盘下几个店面,我打听过城东有几家店似乎有转手的打算。” 丁玉辰点着盘子里的金叶子、银票、金条等财物,大致估摸出了一个数字。 “黄金涨价了,这些金叶子倒是价值两千两,加上银票,能有五千多两,就是金条我没见过,不能定价,但再怎么便宜也不会低于五千两。这合在一处,就是白银万两,九分银。” 时下黄金很少流通,除非是大宗交易,才会用到金条、金砖,寻常时候倒是金叶子用得多些。 九分银就是纯度九成的银两,大部分钱庄当铺都是用的这种流通银两。 银价与金价之间,兑换比率每天都在变动,大致在一百六十比一左右,有的时候是一百比一,有的时候是三百比一。 所以估价模糊。 这两种其实都很沉,丁当一个人其实也不能带着太多,时间又仓促,大部分还是带回来的银票。 可惜这些银票看起来多,面值却不大,大多是百两面额的,还有十两、五两,甚至一两的,加起来也没想象之中的多。 大额银票,超过百两的,就不是那么容易取现了,必须带上户主的印章签名,才能取出,不然旁人纵然得了银票也别想取出一文钱。 钱庄存钱,可是需要花钱的。 所谓钱庄,就是保存银钱的地方,户主存钱进去,按时还要缴纳费用。 “这些事情姐姐拿主意就好,我反正也不懂这些。” “你啊……都叫你多读书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连管账都不会。” “读书和账房本来也没什么关系,那些酸儒有几个懂帐的,还不是要请账房先生。” 一提到读书,丁当就兴致缺缺。 他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活像蔫了的青菜。 “读书真的就那么讨厌吗?为什么我觉得很有趣呢!” 丁玉辰好奇地问。 她对人间的诗词戏曲还有各种书籍都很感兴趣,市面上能买到的书她都买了一份。 “很无趣啊,那些诗词歌赋戏曲统统都是无病呻吟,只有史书有点意思,只是书店里头只有野史杂记,正史连一本都没有,只好当做小说来看。” “至于什么圣贤之说,百家之言,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那些所谓圣贤还不如咱们在水府里头遇见的那些客人呢,全是浪得虚名,说些空话大话,我是没见着几本能入眼的好书。” 丁当爬起来,一边走向外面,一边说: “昨晚我有些意外收获,今天要出城一趟,怕是要明天这会儿才能回来。这边有事姐姐你先自己打发了,那个知府不是省油的灯,多半还会弄出些事情来。” “我晓得了,你自己路上小心一点,尽量少杀生,免得惹本地城隍不快。” 姐弟俩修行剑仙之道初成,便好似开封的利器,杀气正浓之时,故此之说尽量少杀生。 …… 城外约百里处,一座无名丘陵上,到处生长着树木花草。 时值秋季,一片肃杀,泛黄的树叶落满大地。 进山的小道上,一行人各自背着弓箭,牵着猎犬,肩上站着猎鹰,身后跟着大队的民夫,浩浩荡荡几百人进入山中。 “听好了,知府大人可是说了,这次只要通体雪白的那种白狐,最好是活的。事成之后你们每人最少有二十两赏银,三枚金叶子。要是能抓到活的,赏格翻倍。” “你们都是附近最好的猎人,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绝活儿,这次可不能藏私了,能不能过个好年,就看这一趟了!” 知府的心腹家丁,现在也换上了猎装,看着就像是个大户管家,走在队伍前面,对着十几个猎人吩咐着。 “追狐狸没问题,这里哪个不懂追狐狸?可这儿真的有白狐吗?” “通体没有杂色的狐狸都是异种,本就罕见,没听说茂林这片地儿有的。” “我在这儿打猎近十年了,从没见过白狐,只有红狐,而且毛色也不纯正,杂色总是有的。” “就算有毛发白色的狐狸,也不可能一点杂色也没有啊……” 猎人们纷纷叫苦,白狐,还要是皮毛没有一点杂色的白狐,真是难度太大了,这得多少年才遇到一只啊! “我家知府大人可是请了刘半仙算过,这儿肯定有白狐,你们只管尽力便是。” 这个心腹家丁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自顾自地扯上了老瞎子的旗号。 尽管知府老爷吩咐自己时没有明言是瞎子老道指点迷津的位置,可自己难道还猜不出嘛! 老爷见了刘瞎子,回头就让我带人来这儿找狐狸,除了那个神神道道的瞎子算出来的还能有谁? 还需要多说嘛? 得意地想着,这个家丁又在人前炫耀着,吹得这位刘半仙天上有地下无,把几个猎人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可怜那瞎子老道,一番叮嘱,全都白费。 一只巴掌大的小小狐狸,从道旁草丛里悄悄地溜走,前肢离地,人立而起,已经把这伙人的话听得差不多了。 过了一会儿,它循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小路,绕了几个圈儿,到山洞里头。 啾啾鸣叫了几声,这只小狐狸焦急地冲着山洞里唤着。 不久,一只小巧的白狐幼崽慢吞吞地爬了出来。 正是通体雪白,一点杂色毛发也无。 第十三章截胡 两只狐狸在洞口处徘徊了一会儿,过了不久,一大窝狐狸就跟着从洞口出来,绕道丘陵背部,一路小心潜逃。 虽说这里是丘陵,但是仍然有村落坐落于此。 往常这一大家子狐狸,三五不时地,就会去附近村子里咬死几只鸡,全当加餐。 秋季时分,落叶满地,这一群狐狸离开丘陵后,直奔临近的山区。 茂林不是多山之地,但也有些不算太高的小山。 就在这群狐狸走后不久,沸腾的犬吠声从远处传来,随后一队猎人循着踪迹赶到这里。 “这里有个狐狸窝,没错,一窝子狐狸,刚走没多久。” 猎人们查探了这个洞内,里面干草还有些余温。 “追!” 放出了惯用的猎鹰,在四下里转悠了几圈。 鹰类是天空的猎食者,视野广阔,惯于寻觅猎物,加上秋季树木的遮蔽不如春夏繁茂,很快就有了发现。 猎鹰在天空上鸣叫着,盘旋着为猎人指引目标。 “狐狸有灵性,知道我们要来,这是往后面的山里逃了。” “我的阿黄说,差不多二十多只狐狸。我看啊,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目了。” 一个猎人自豪地打个唿哨,一只猎鹰飞下来,爪子抓着他的肩膀。 “要是让狐狸逃进山里,可就不好找了。那虎丘山虽然小,但怎么也有一两里方圆,三百丈高,找起来费工夫。” 商议一番,这些猎人留下一人,负责后面的民夫和各种琐碎杂物,其他人都顺着踪迹追赶上前。 那家丁跟了一路,早已汗流浃背,再也不说别的,只是坐在一架牛车上,拿着块干毛巾,不断地擦着汗。 ············· 入山口处,无人的小屋。 这里是往来入山采药人和猎人们熟悉的地方,不拘是谁,都可以在这里夜宿。 木屋很简陋,胜在安稳、能挡风雨、遮寒,屋内有壁炉和堆好的木柴,还挂着些晒干的肉干,来往的人用了多少都会记着补上多少。 这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在这一带,这算是无言的规矩,也是一种习俗。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指着山中的出产贴补家用的人们,总是会额外地多一份朴素的敬畏。 所以,这座小屋一直坚定地矗立在这里,几百年内也不知被多少人修过多少次,重建过多少次。 屋内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总是用了又被添上,偶尔还会多上一些晒干的动物肉、木耳香菇等等菌类。 一年春夏秋冬,每隔三天、五天,总是会有来不及赶回家中的入山采药人、猎人宿在这里。 这一天,仍是白天,太阳高悬天空,却已经有客人到访。 “小狐狸,躲什么呢?乖乖地跟我走,不然啊,就把你卖给那些猎人。” 来人是一个背着药筐,握着药锄的少年人。 他背靠着大门,对着屋子一角喊着。 “真的不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少年好似没了耐心,眉头轻皱。 “嘿,那边有十来个猎人,天上还飞着五只老鹰,地下跑着二十多条犬,这虎丘山才多大点地儿,要不了两个时辰他们就能把这片儿翻上一遍。到时候,你可就藏不住了。” “要知道,这老鹰的眼睛,可锐利着呢!从天上往下看,那是清清楚楚!这狗的鼻子呢,有多灵也不要我来说了,你们去村里偷鸡吃的时候也没少被狗撵。怎么样,现在还不肯跟我走吗?” 还是没有反应。 少年不耐烦了,双手轻轻一扬,几道寒光一闪,屋内的简陋家具纷纷化为木屑,却没有伤到墙壁。 遍地木屑之间,躺着一只小小的白狐幼崽,跟老鼠差不多大小,眼睛半眯着,惊慌失措原地绕着圈儿,形态可掬。 “原来是这么小一只啊···········” 这少年就是闻讯而来的丁当,他一路上扮成采药人,一边采集些用得上的药材,一边远远地跟着那些猎人。 即便是被发现了,别人看到他采了满满的一筐药材,也不会怀疑。 上前几步,丁当一把抓住这只小狐狸,捧在掌心。 突然被抓住,这只小白狐好似炸毛一般,张嘴就咬住了丁当的一根手指。 可惜这只小狐狸似乎牙齿不够锋利,根本咬不动,咬了很久连个印子都没有。 “这小东西,这么小就知道咬人,长大了肯定也是个不消停的。” 用随身带着的麻绳捆好这只小狐狸的四肢,又特别注意反复打了几个死结,让它动弹不得,也不能出声,丁当满意地把这只狐狸埋到药筐下方,用一堆细软的草药遮挡住。 “听好了,我这是在救你的命,你要是落在外面那么多人手里,那群狐狸就白死了。” “二十多只狐狸呢,刚才我来时就看见一只被狗撵住了,爬到树上的,要不是为了引开那只狗,它能那么蠢吗?” “跟着我你就放心吧,就算被发现了,我照样能带着你逃掉········” 也不管那狐狸听不听得懂,丁当把药筐一背,药锄一拿,脸上手臂上、腿上用草药汁水那么一抹,瞬间一个为了贴补家计不得不冒险入山采药的平民少年新鲜出炉。 “无花果二十钱一斤,白果四钱一斤,新鲜的木耳四十钱一斤··········采药人不易啊!” 丁当感叹了一句,推开猎人小屋,走另一条路,往府城赶。 此去一来一回,算上绕的远路,怎么也有三百多里,走走停停怕是要花一天一夜。 路上,不出意外地,他与一个牵着猎犬的猎人擦身而过。 那个猎人只是例行地询问了他几句,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事先丁当准备了很多驱蚊、驱蛇的草药,兑水涂满身上,浓郁刺鼻的药味足以骗过猎犬的鼻子,遮盖住狐狸的狐臭味。 采药人入山采药,经常会被蚊虫叮咬,或者遇到毒虫毒蛇,这种用草药涂满全身的方法能有效地驱蚊驱虫,是有经验的药农的经常用的手法,丁当花了十两银子从附近的药农手上获得了全套的配方,配齐了一套,包括身上的药锄等装备。 第十四章何家大郎 虎丘山下,猎人小屋处。 一行人聚在一处,边上是豺狼、狐狸、野猪、豹子等等猎物。 他们已经翻遍了这片山头,抓住了全部的狐狸,然而········没有白狐。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怎么会没有白狐?” 有些富态的家丁气得直跳脚,冲着这群猎人发火。 “这位大人,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是没有狐狸了啊!” 一个年轻的猎人站出来,看得出来他是这里说得上话的。 “我们已经走遍了这里,可能你不太懂,但是我们相信不会再有没有被找到的狐狸了,这只是个小山头!” “狐狸再快,也跑不出猎鹰的眼睛,藏得再好,也躲不过猎犬的鼻子,这里已经没有别的狐狸了!” 他指着地上被捆住四肢,在地上挣扎的狐狸,信誓旦旦地说: “这就是我们找到的全部的狐狸,全是红狐狸,没有你说的白狐。” “没有白狐?没有白狐!没有白狐我怎么回去跟老爷交代?!” 这次这个家丁真的火了,也不管面前的这些猎人个个本事高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单手打翻他。 他原地蹦了三尺高,叉着腰,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我告诉你们,这里一定有白狐,绝对有白狐,也必须有白狐!” “没有白狐,我回去也不好交代,我不好交代,那笔赏钱你们也别想领到一文!” 这句话一出口,他顿觉不妙。 场上的猎人都是面色不善,手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不远处,有些体格健壮民夫也眼神闪烁,隐隐往这里靠拢过来。 冷汗就打湿了背后的衣襟,这个家丁知道自己惹了众怒,正想要说些软话下台阶,局听见先前那年轻的猎人说话了。 “这位大人,咱们事先说好了的,拿到白狐有拿到的赏赐,拿不到也有拿不到的工钱,现在我们确实没有找到白狐,那白狐的赏钱不敢跟您讨要。只是,咱们应领的那一份儿工钱,该给的,您不会想着吞没了吧?” 虽然说得好听,但是这个年轻的猎人也是语气有些凌厉起来。 欺上瞒下、克扣赏钱这种事情,在哪里都不少见。 不过这些猎人不比别的,他们经常需要用刀子讨饭吃,这儿又是荒山野外,要是真闹翻了·······反正每年总是有几个倒霉的家伙失足摔死或者被野兽吃掉的。 这会儿这个家丁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他平时也算个伶俐人,不然知府也不会把这么私密的事情交给他来办。 当下暗暗叫苦,不过还是收敛了几分,勉强笑着答道: “该有的辛苦费,自然是不可能少的。方才我只是一时气急了,这才说错了话,还请几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好说,拿人工钱,替人办事,我们也不会故意赴宴你。” 话说开了,场上的气氛就缓和了下来,众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氛围。 “只是这位小哥,我是说,假如,假如这山里真的还有白狐呢?万一,藏在某个地方没被发现呢?” 家丁还是试图再劝一劝,毕竟这关系到老爷的吩咐,之前老爷百般叮嘱,千般肯定,他实在是不敢怠慢。 就这么回去,少不了一段鞭打刑罚。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若是真的还有藏得这么好的狐狸,第一次没找到,第二次再来也是一样。我们人累了不打紧,猎犬和猎鹰都累了,它们已经不可能再绕着这山跑上跑下了。” “再说,过一会儿就要天黑了,这山里可危险了,现在不走就来不及赶上关城门,别到时候还要睡在城门下。” 猎人们的意思是不想继续找下去了。 牵着的猎犬都吐着舌头哈气,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它们的主人喂着一些干粮。 猎鹰倒还是精神百倍,只是一直盯着地上的狐狸,若非被人安抚着,怕是早禁不住下去加餐了。 家丁瞧着这个场面,也觉得不大现实。 最后,他想了想,突然抬头道: “不如··········烧山!” “什么?” “不可!” “你想触怒山神吗?” 猎人的反应不一,但都是反对。 “我再加五百两,从我自己的私房钱出,这只是个小山坡,只要把狐狸逼出来就行!” 听到五百两,他们有些犹豫了。 “六百两!” 还有有人反对。 “当心山中神灵发怒!” “七百两!” “烧山太过了,死了要被山神爷抓到地狱的!” “最多一千两,我只有这么多了!再不成咱们就回去!我没钱了!” 场上静了一下,相互对视着,为首的那个年轻的猎人点点头。 “成了,一千两,我们替你烧山,把山里头的野味都逼出来,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赖账,当心我们的刀子!” “放心,我怎么会反悔呢?只要你们替我烧山,我一定如数交付一千两,我不会抵赖的。” 心下都在滴着血,这个家丁咬着牙,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希望如此。” 为首的猎人把人叫齐了,商量了怎么烧,怎么堵住路口,逼出隐藏的野兽。 这些猎人彼此都是相识的,住得很近,多少打过交道,这时候分工合作,很快敲定了一个简单易行的计划。 接着,在为首青年猎人的谋划之中,民夫们搜集可燃物,配着车上原本就预备着的一些火油、木炭等物,在山中各处可能通行的小路上开始点火。 一处又一处,不久,四下里燃气了火焰,冒出了滚滚浓烟,造成了大火烧山的假象。 烧山是假的,烟熏是真的,真的烧山是不肯的,那样等于断了猎人和采药人的营生。 他们的主意一早就是烟熏,那些车上预备的可燃物都是为了这个准备的。 也就是说,即便这个家丁不主动提高赏格,他们最后也是会尝试下烟熏这条路的。 “可恨,可恨啊,猎人里头怎么出了这么个异类,这般奸猾,平白让小爷赔了一千两!” 他恨恨地记住了这个青年猎人的模样,依稀听见别的猎人叫他何家大郎。 “以后别撞到小爷手里,不然············不然叫你吃官司,告到你倾家荡产!” 正巧就在这时,那个何家大郎,转过头来,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带着浓重的额煞气,吓得这个家丁浑身哆嗦。 “怎么了,大郎?” 有个相识的猎人注意到青年猎人的目光,疑惑地看了看,问着。 “没什么,就是在看一只没胆的猴子,嘿,这一趟真是好买卖,一来一去就多了近三千两,回头咱们再去找个白狐出来,零零散散能有三千五,足够寨子里买上几十把刀了。” 何大郎是附近寨子里数一数二的猎人,这一辈当中都以他为首。 “那要是这儿没有白狐呢?” “没事,咱们可以把皮毛染成白色的,再不成我记得还有个土方子,也能把狐狸毛发变白,反正那些官老爷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还能分辨得出来怎么变白的不成。”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这一趟完了,卖了这些野味,咱们就要多搜刮些铁,回去多打几口刀。这国师暴毙,皇帝昏厥,各地都是不祥之兆,我瞧着啊,这大辽马上又要乱起来了1” 第十五章观亭江神 夕阳下,古道边,荒草绕凉亭。 赶路的行人在这里歇脚,看见亭子便知乡村不远。 亭子不大,有长条躺椅,都是木头的,可供人歇息。 丁当坐在一条栏杆边上,慢条斯理地束好长发,顺便摸出一个冻得僵硬的冷馒头,一点点揉碎了,去喂小小那么一只狐狸。 边上就有一位书生看着稀奇,贴过来瞧着,看了老半天。 等到丁当把整块馒头喂完了之后,这个书生才开口说话。 “这位兄台,你这只狐狸,瞧着真机灵,可是家养的?” “不,这是我在山里捉来的。怎么,你想要买?至少这个数!” 丁当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那书生腼腆地笑了笑,道: “在下却是囊中羞涩,再说这狐狸也不值得两千两。” 丁当摇摇头,道: “不是两千两,是二十万两,要是送到京城去还能再翻一倍!毕竟,这可是成精的狐狸,狐仙的幼崽,岂是凡狐能比的。” “我瞧着这位仁兄身家颇丰,又有些眼缘,这便折价二十万两,买与你了!” 不由分说,丁当一把把小狐狸送到这书生怀里,之后翻开他的行囊,抽出一份用布帛裹好的信件。 “这信,作价二十万两,归我了!” 这书生下意识地捧着怀中到处乱撞的小狐狸,目瞪口呆地望着丁当,似乎是从没见过这般强买强卖之人。 当见到眼前这个清秀少年翻出那份书信,他连忙开口拒绝: “不成,不成,这信是别人托我送的,可不是我的东西。” 丁当微笑着,退了一步,顺势让开这书生腾出的手。 “这书信谁送不是送,便是给你你也不过是蹭一顿饭,最多主人家留你住一宿。” 他指着那书生怀里的小白狐,笑得神秘莫测。 “你与我换了这小家伙,别的不说,可是卖了那素娘子好大的情面,少不得平步青云,日后还要感谢我今日送你造化。” 这书生气得起身就要来拿回书信,在这宽窄不过五六步的小亭子里边,左晃右晃,上蹿下跳,只瞧见人影飘飞,听见衣裳舞动的风声,愣是连一片衣角也抓不着。 “莫闹,莫闹,这事你真没有吃亏,你且回家耐心等候,不久就会有应验··········” 清朗的笑声过后,便见着一道人影,身披寒光,直上云霄而去。 “我这是·······撞见仙缘了?” 还留在亭子的书生只怀疑自己仍在梦中,直到他怀里的小小只白狐不满地咬了他一一口。 “哎呦,怎么还咬人呢?” 他手忙脚乱地应付这只狐狸,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心,哄着。 ············· 宿县,十里外,观亭江神祠坛。 这是当地非常出名的一位地祇,颇有神异之处,屡屡显灵。 听说经过这里的人如果有不恭敬之处,就会手足乱舞,发疯癫狂,跑到山里,变成老虎。 当地人没有敢不恭敬的。 这一天,傍晚时分,有一道剑光自天际落下,正在这观亭江神祠坛不远处落下。 剑光渐渐淡去,一个青衣少年的身影自其中显现而出,索性附近无人撞见。 “才飞了十来里地,就耗去了三成真气,却连马都跑不过··········” 这两天丁当试着在天空御剑飞行,但结果不是很令他满意。 他这一脉剑仙御剑飞行的路数,是将剑气化作一种光,裹住自身在其中穿梭,即便没有真的剑一样也能飞。 缺点就是很慢,对真气损耗太大,以丁当的功力飞行,不过堪堪追平在平地上奔跑的驽马,离地也就几十丈,飞个十几里山路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已经到地方了吧,在上面瞧见了,我想想啊,就在这庙前应该是有大石头的··········” 绕了这观亭亭庙转了一圈,丁当在江边瞧见一片乱石,都有五六人高,上面还有些荒草、泥土。 “这里应该是有一条悬藤来着········找到了!” 丁当上前,找到一根悬挂在石缝之间的悬藤,上前扣了这藤蔓几下。 随后,便站在原地等候。 不久,有两人踏着水浪从江中走出,来到岸上后,身上的衣服一点没有沾湿。 “来者有什么事情?” “我是送信的。” 丁当神色如常,并不以为惊奇,只是把信递过。 这两人取了信就走,也不多说话,扭头就走。 只见得他们一步步走入江中,最后一个浪头打过,淹没了这两人的头顶。 “唔,按照我的推算,今晚江神应该是在宴请一干才子书生,过会儿八成要见我,这机会留给那个人他也最多就是蹭一顿饭,最多得些谢礼。” “要是换成我就大不同了·······” 丁当抬头望向自己头顶上方三尺之处。 一顶深青色的华盖半隐半现,丝丝璎珞垂下,一缕缕金黄色吉气为骨架,伞面上点缀着各种祥云图案。 不久,那做仆人打扮的两人去而复返,对着岸上的丁当说: “江伯要见你!” 丁当点点头,跟随着这两人分水而下,显出一条青石小道,道路尽头可以见到建造在水底下的屋舍亭台楼阁。 江神的神力隔开了江水,这里一如陆上,四周亮堂堂的,环顾四周不知光源何在。 这两个仆役将丁当引入一间宽敞的大殿,在末位的坐席下座下,这里已经摆好了桌椅碗筷,有精美的菜肴、点心、干果等物招待。 丁当入席之后,打量了场上,人不多,只有四十多人,都是些年轻人,看着都是十五六岁乃至于二十岁出头,穿戴都是不凡,看得出非富即贵,相比之下倒是显得丁当相形见绌了。 “今日恰逢本伯诞辰,大会宾客,诸位或是得了本伯请帖,或是闻讯而来,或是机缘巧合,都是本伯的客人,本伯敬诸位一杯。” 主位上的江伯站起身来敬酒,下方客人都是捧起案上牛角杯,也是一口饮下。 随后,就是歌舞,有怀抱琵琶的歌姬上台演奏,有身披轻薄纱衣的舞姬献舞,不时还停驻几步,献歌清唱。 那歌舞之间,纸醉金迷,身旁的侍女轻言软语,频频劝酒。 酒醉半酣之间,饶是在座之人非富即贵,出身不凡,都是见过不少场面的,也不禁沉浸其中,显出几分真颜色。 殿后,隔着珠帘,江伯不知何时来到这里,正指点着殿中男子,对着两个宝贝女儿介绍。 “这位就是江左梅郎,诗词双绝,容貌过人,可惜这书生体弱多病,注定早夭·········” “这个对侍女动手动脚的,是本地大户王家的二少,平时看着还好,弓马娴熟,听说还取了武秀才的功名,没想到醉酒了这般放肆··············” “这是鄞江候府老夫人的娘家外孙,去年得了秀才,有些文名,也算好学,没什么劣迹···········” 两个女儿一红一紫,穿着襦裙,梳着双丫髻,出落得亭亭玉立,聚精会神地看着。 瞧着场上这些年轻人半醉后的丑态,姐妹俩拿着绣帕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唉,别笑了,认真些,这里头每一个都是为父好不容易才请过来的,你们俩要是再不满意为父可就没辙了!” 江伯有些气恼了,一人一下,在她们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哎呦!” 她们异口同声地喊着痛。 “爹爹,那末席的男子是谁?” 妹妹眼尖,指着靠近殿外的那个席位。 江伯看了过去,入眼正见到一位漫不经心地打着瞌睡的少年。 “那是········” 他有些眼生,随后想起来了。 “这是来送信的人,为父临时起意,便请入了殿中,待我用法眼去看看他的来历。” 江伯运转神力,再用法眼看过去。 法眼能观过去,能看未来,辨明来去,算定前程,种种因缘和合,都能清楚明白。 不过这个非常依赖本身道行,若是道行不足,便只能瞧见一团迷雾。 丁当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出几根削成蝉翼一般的银鱼之肉,慢慢地品尝,猛地眼前一亮,天星乱坠,到处都是雪花。 “有人在探查我的来历?就在那里,是河伯!” 他眉头轻皱,随后又舒展开来。 这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哪有父亲给女儿选女婿不查清楚对方来历的? 不过到底还是不爽,丁当意念一动,真气上涌,化作丝丝缕缕,呈现云雾状,护住周身。 在殿后,江伯从天机之中已经探明了丁当的过去,包括他的家世,正想看更多时,眼前升起厚重的云雾遮盖住。 “微末道行,也想遮挡本伯的法眼?” 江伯直接破开云雾,就要窥探丁当的过往经历。 就在此时,猛地一个身影闯入眼帘之中。 “何人窥探?我丁令威在此!” 随后,天空上劈下一道雷霆,震得他双耳欲聋,双腿发软。 “原来是那一位的后裔。” 他两眼一黑,就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爹爹,你怎的了?” “要不要紧?” 两个女儿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唉,没事,为父只是有些脱力了,此子背景也是不凡!” “为父观此子,身带贵气,面有格局,隐有青气,可谓白衣卿相、布衣王侯,乱世一等风流人物。” “这正是为父等候的人啊!” “历来神道随世而异,每逢人道变迁,吾等地祇也不能身免,总是要结交这等英杰人物,方能有望安稳度过变局。” “至于什么礼遇、一干外物,舍了也就舍了,日后还怕没有回报吗?” 观亭江神笑着对女儿说。 “比如历朝历代都有的,各地龙君嫁女之事,你道是随便谁都能有这个资格?不外乎结交人道豪杰,显示神异,以免被战火波及。” “可惜为父只有你们两个宝贝女儿,自家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外嫁?如是不然,就连我也都要学那些湖海龙君,嫁个女儿过去了·······” 听了父亲这番话,苏浅语和苏倩玉两姐妹羞红了脸颊,这次又隔着珠帘往外面窥探了两眼,只觉得这少年真是生得好相貌,一时都是看呆了。 “提到此子,为父不得不多说几句。” “他现下虽然看似无权无势,但在天上可是有人的。” “九霄之天,神霄最高,那神霄府之中唯有历代功行最高的天仙之中佼佼者才有一席之地,而那新任的神霄府侍中,便是此子千载之前的长辈。” “神霄府职责重大,一直未能满编,这侍中之位空悬已有百万载,不想今次被白鹤仙人丁令威占了去,实在是让人看不懂啊!” “为父只是个小人物,在人间排不上号的地祇,也就在这江边一亩三分地上耍耍威风。别人敬我,尚称一声神君,不敬我的,唤我毛神,毛神毛神,可不就是牛毛大的小神嘛!” 观亭江神自嘲地笑着,揽住了两个女儿,不让她们再看。 “这丁家小子实在是门第太高,非是你们俩的良配,为父把话都说明白了,你们可懂了吗?” 世人都说江伯好,谁知江伯的苦恼? 两个女儿生得太好,也是一桩错。 “过一会儿,你们就按照事先说好的,前去敬酒,若是觉得中意,就送上信物,约定提亲时日。” 苏浅语、苏倩玉两姐妹羞得双颊泛红,双手不断地绞着绣帕,只是轻轻地点着头。 第十六章自罚三杯 殿内。 丁当举起手中的牛角杯,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上面的花纹装饰。 他也算是经过大场面的人了,在水府时没少见过各种珍奇之物。 咸溪神女背靠大族,宫中宝物应有尽有,即便是一个普通的侍者,待上一年半载也会变成鉴赏家。 无他,眼熟、手熟罢了,与各种古玩真迹朝夕相处,自然而然养成一种感觉。 比如,他现在把这杯子拿到手中,手感就告诉他,这是真正的犀牛角雕出的杯子。 再多把玩了几下,就断定这杯子有些年头,最后再通过杯身上的纹理、手法等等细节推断,最后的结果往往八九不离十。 “梁国的大匠之作,宫廷御宴的酒器,失传两百年的手艺了,可惜手上这个不是精品,最多能值五十两。” 丁当轻声点评着。 殿中的歌舞犹在继续,不过对他而言没什么吸引力。 他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索然无味。 这些舞姬,无非是些化形成人的水精,学了点粗浅舞蹈,容貌也不过中上,歌词更是陈词滥调,总体而言,只能拿来糊弄些凡人,丁当这种见惯了的人就没什么兴趣了。 “若论水域,这观亭江远在咸溪之上,一是江河一是溪,差别甚大;若论宫殿规模,这观亭江伯坐拥一方大江,水府之中宫殿就显得寒酸了些,就连咸溪水府都有些比不上。就算咸溪神女出身江氏大族、身家丰厚,也太说不过去了。” “看来,这位江伯,日子不太好过啊,也许跟他人身封神有关,毕竟江湖水系向来被水族视为自留地,哪里容得下人族插手?” 心里头腹诽着,丁当有一搭没一搭地品尝着案上的时鲜果蔬。 水府之中的饮食大多都用冰镇过,才能长久保存,这里头就有点寒气残余,常人若是经常食用,难免大病一场,故此观亭江神特意准备了一种鸽子蛋大小的红色果实,唤作明红,性暖去寒,中和寒气。 这东西多吃有益健康,活跃气血,又有提神醒脑之效,可惜因为味道有些酸涩,所以场上诸人大多只是吃了一两枚就停箸了,白白错过了这种好东西。 一阵鱼腥味自边上而来······· 丁当心下了然,放眼望去,一位捧着酒壶、打扮素净的黄裙侍女正在挨个敬酒,看着倒是容貌不错,举止也挺大方,就是一股子鱼腥味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被她敬酒的人,大多都挥退了她,酒至半酣,什么真性情都上来了,甚至有喝得上头的家伙,以为这是自己家,指着她的鼻子骂。 “这便是江伯的女儿了,也不知这江伯是什么来历,这么大一把岁数了有这么年轻的女儿?还有,从未听说这位江伯的妻子,莫不是还有别的隐情?” 丁当在心里八卦着,面上却不露半分。 他这次来这里,本不是他本人真的料事如神,而是祭祖时得来的指点。 若非是那样,他还不知道族中还有个那般生猛的老祖宗,在天上做大官。 “希望老祖宗没有坑我,我怎么瞧着这丫头有些蠢啊·······” 丁当端了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酒一杯,压压惊。 “故意给自己身上弄出鱼腥味,真的把场上的人都当傻子了啊?” 丁当无语地看见了这样一幕。 一位病公子,敏捷地避让开来,那酒水差点撒到他的身上。 “对不住,这位公子,我这就给你擦擦·········” 这位脸色苍白的病公子,戏谑地看着她做戏,看着她装作慌张地擦着桌案。 随后,憨憨一笑,饮下了那敬酒,却什么也没说,就当没有发生什么。 根本没有理会她··········· 这位号称江左梅郎的公子,显然瞧出了什么,故意无视了各种暗示、明示。 “被嫌弃了········” 丁当叹了一口气,为这个蠢姑娘默哀。 场上不止一个聪明人,但是没有一人愿意看出她的意思。 其实经过前面四五次之后,大家都看出了她的套路。 无非是她有意的人面前,就会故意弄撒酒水,或是落了东西,或是碰掉什么,总之,她若有意,便不仅仅只是敬酒,总要想方设法搭上两句话,试探一下。 到了最后,差不多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套路。 等到了丁当面前时,她已经窘迫地几乎无地自容,但还是坚持着把戏做完。 丁当对这蠢姑娘无话可说,自银盘上取下最后一个琉璃盏,将其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敬酒这种事情,不是你这样的,多学学你的姐妹,喏,看她怎么做的。” 这个黄裙少女扭头去看,另一边她的姐姐穿着白衣白裙,正和另一边的一位富家公子相谈甚欢。 “话说你是叫做苏浅语还是苏倩玉?我头次见到你们,分不清楚。” 黄裙少女羞恼地跺脚,脸上红得跟番茄似的。 她靠近了,愤愤地舞了舞拳头,道: “你们这些人,都把我当耍猴看,对不对!” 丁当扶额叹息道: “原来你才知道啊,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正是来耍宝的吗?大家都知道,你真觉得能坐在这殿中的有傻子不成?” “对了,还未请教,你是姐姐还是妹妹?啊,姐姐想来应该稳重一些,那么你是妹妹吧,你是苏浅语,对也不对?” 丁当一直觉得,不管在哪里,身为姐姐肯定是稳重的,就跟他的姐姐一样。 “哼,你猜对了,我是苏浅语!那就是那个丁家的丁镇元吧!” 苏浅语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看得丁当有些好笑。 若是不提她身上那股浓重的鱼腥味,倒也算得上是赏心悦目。 现在嘛···········净注意这股味道了。 “我说,你至于吗?大家都知道江伯这次宴会名为庆生、实为相亲,不然找这么多适龄未婚男子作甚?你何苦这般,平白作践了自己,还弄这么一身难闻的味道··········真是蠢透了!” “要你管!” 苏浅语瞪了他一眼,不过不再继续哭了。 “算了,便宜你了,我走了这么一圈,竟没一个愿意收下这物件的,实在没脸这么回去,送你好了!” 她解下腰间系着的一枚玉竹,揣到丁当怀里,随后急匆匆地退走。 正说话间,另一边那位白衣白裙的少女也转了过来。 这宫殿之中,分列两排,这姐妹俩分别从一边过来敬酒,想来是事先商量好的。 大家都知道她们的身份,除非是喝得实在高了,不然只有傻子不知道。 只是这种事情,看破不说破,大家都是难得糊涂。 相亲嘛,不过是彼此合眼缘罢了,不合意,那就是普通的敬酒,合意了,那就留下些小物件。 这年头,谁不想娶江伯的女儿呢? 虽然这位江伯是人身得神职,女儿也是人族,非是龙女,但是好歹也是江伯贵女,比人间王朝公主都来得尊贵,更别提陪嫁之物必然不菲。 苏倩玉缓步走来,在丁当案前停步,轻声道: “方才妹妹冲撞了丁公子,小女子在这里替她自罚三杯,算是赔罪。” 说完,连饮三杯葡萄酒。 第十七章两枚玉竹 苏倩玉是苏浅语的姐姐,姐妹两人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前者要稍微高一点。 言谈举止间,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文尔雅、大方得体,相较之下,苏浅语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令妹活泼可爱,挺有趣的。” 丁当当然不会计较这等小事。 又过了一会儿,苏倩玉起身离去。 不久,宴会进入尾声,周围的客人被仆役一一引入客房休息。 “也不知今晚江伯相中了谁?” 邻座一位公子哥儿走过来,艳羡地看问。 “今日难道不是为江伯庆生的吗?” 丁当故作不解,挑了挑眉毛,惊讶地反问。 这位公子哥看了丁当一会儿,突然一笑,轻轻拍着手道: “不错,今晚正是为江伯庆生而来。” 他伸出右手,自我介绍: “我住在江左,梅俊生,人称江左梅郎的就是在下,未请教这位兄台?” 丁当握住他的手,顿时有一种奇妙的感应。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看到不同的画面。 丁当看到梅俊生头顶有云气结成一只红色的麋鹿,脚踩白云,身披霞光,温和地看着他。 梅俊生眼中又是不同,他瞧见一座青色的华盖,垂下丝丝吉气,其中隐隐约约有龙影不断游走不定。 啪! 甩开那只手,梅俊生惊疑不定,退了半步。 “方才那是········” 丁当也是一时出神,随后存想丹田之下一轮红日自海面升出,渐渐升到胸口,停驻在那里,光芒万丈,一切异象都被阳光遮掩住。 此是气运遮蔽之法。 此时若是有人用粗浅的望气术直接望来,首先会看到雾气,再深入就会一头撞上观想而出的太阳,等于直视正午的阳光,双眼刺痛、泪流不止。 “奇怪,今日是怎的了?突然间气运显化形态,差点就遮盖不住了。” 丁当正仔细回想着今日的经历,听见梅俊生的问话,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还能是什么,你我气数交感,彼此显化。你在我眼中就是一只红色的麋鹿,身披霞光,脚踩白云,这是辅星格局,历来都是名臣谋士之象,今日正是风云际会、君臣想见第一兆。” 其实这话只能说半真半假。 梅俊生是辅星格局倒是真的,气数交感也是真的,但君臣际会倒也未必。 只能说是丁当身怀龙气,潜藏的是人主格局,眼下正处于一生之中的低谷,正是创业艰难之时,猛地遇见一位身怀辅星格局的梅俊生,这才迫不及待地打算定下名分。 所谓人道气数,虽说跟人之命运密切相关,但其实本质也是一种元气,自然会有动静之分。 这次就是气数推动,自行演化,所谓时来运转便是如此。 主位副位、主格臣格,彼此气数都是能够相互增益、影响的。 果不其然,丁当再观望自家本身气数,华盖之下,隐隐抚育紫意,这是之前没有出现过的。 再看那居中一点挺拔显眼的本命气,这种本命气看似和别的气数完全相同,但若是认真去看就能发现差别。 别的气数都是流动不休,好似云气、雾霭,时时都在消耗、转化,但这种本命气却好似磐石一般,坚定挺拔,昂扬向上,特征明显。 本命气在大团的金色气团包围下,笔挺地向上冲出六尺,粗细约有两指,金光灿灿,仍是金黄色的。 只是上方末端处,隐约染上了一点青意。 周围不时有一丝一缕的黄色云气被这根挺拔的本命气吸纳,外围全是一片金黄,再往外大片的赤色云气呼啸着往内圈盘旋、转化,化为更为凝练的黄色云气。 只有丁当本人,依稀还能听到风声,好似穿过山谷的大风一般。 “这么快!” 饶是丁当早有预料,也是一惊,气数明显有所增长。 他再打量下对面梅俊生头顶。 一片红光,外围是白色云气,云团之中一只小小的麋鹿冲着他点头示意。 这时他听见缓过神来的梅俊生说话: “命格气数··········这等事物我是不大相信的,不过说起来——” 他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看着丁当。 “说起来,我幼时曾有风水先生批命,说是辅星入命、良臣奇士,只是运压过命,必然百病缠身、自幼体弱。” 说着,他走近几步,从脖颈下抽出一根红线,当头穿着一枚玉牌,正面雕刻着麋鹿献瑞图,正是一方罕见的羊脂白玉。 “那位风水先生跟我家交好,所以留了这枚暖玉给我,每当我病重之时,把这玉当成药,含在舌下就能缓解一二。” “这些年我能一直活到现在,全靠这玉吊着命,不然我早熬不下去了。” 说完,他又把这玉戴回去,贴身护着。 丁当简直目瞪口呆,哪有人初次见面就说了这么多隐秘事情的。 这是有多缺心眼啊! “我叫丁当,曾经开国公的子孙,我家没什么好说的,估摸着你们都知道了。” 梅俊生点点头。 “至于别的,既然你都这么坦诚了,我也明说了——我家祖上有个本事大得没边了的老祖宗,据说成了天上的神仙,说点了我为潜龙,要我给老丁家挣下一份基业。” “咳咳咳咳咳咳········” 梅俊生急促地咳嗽了几下,脸上闪过一丝病态的红晕,拿出一方手帕捂住口鼻。 在他的指缝间,丁当隐约看到了血丝。 “梅兄,你没事吧?” “习惯了,这不碍事。” 梅俊生平静地将手帕折好,放入怀中。 “仙踪缥缈,历来鲜为人知。不过我大概知道丁家的老祖宗是谁了,不久之前,京城附近多处传闻有仙人出没,自称其为丁令威。” “最出名的是在一处城外华表柱上和诗一首,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 “想来便是令先祖了。” 梅俊生有些激动,脸上的红晕更是明显了,只是他这一激动,又不免咳嗽。 咳嗽起来,好似要把肺部都咳出去一样,让人听得都觉得心焦。 “如此说来,这事当是不假,丁兄看来是身怀龙气的潜龙了。” “若蒙不弃,请允许我追随,我家好歹也是一地清流,虽然不比郡望世家,但多少也能帮助一二。” “眼下大辽颓势了然,种种弊政难以挽回,几位皇子争斗不休,外戚又手握兵权,不出半年,大乱将至,正是人发杀机,龙蛇起陆。那时,便是丁兄趁势而起时。” 梅俊生诚恳地望着丁当。 他说这话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一番思考。 一来方才他确信自己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二来也是自幼师从那位老师耳濡目染,了解不少隐秘。 他其实方才有话没有说出,那位风水先生在他家附近定居十几年,是他家的供奉,即使是家主都会不时前往请益。 自幼,他便跟随这位先生读书,学的是算术、地理、天文、刑名,通晓的是时局变化,至于各种经典书籍,不过略观一二。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说的便是这样吧?” 其实他本人,他的家族,也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等着大辽这个庞然巨物倒下,踩着从前勋贵世家的尸体,让自己的家族壮大,成为新的世家。 “等到那时,自然会去请梅兄祝我!” “只是现在,请梅兄务必保密,此事不可对第三人讲。” 丁当面色郑重,微微躬身一拜。 梅俊生侧身避过,苦笑着摆手。 “我当然不会对别人讲,就连父母双亲,这事也是说不得的。只有你知、我知,就连老师·······我也不说!” 梅俊生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他的眼神很坚定,没有说笑,是真地不会透露半句。 丁当知道自己也没有开玩笑。 他迟早会去梅家走一遭,但绝不是此时此刻此地。 两个少年,具都不满十八岁,此时却一本正经地谈论着天下大势、君君臣臣。 然而运数造英雄,英雄造时势,能被命星、龙气选中的人,自古以来便是不能以常理推测。 “等等,这是·······” 丁当从案上拿起一枚玉竹。 “两枚玉竹?” 他又自口袋里取出另一枚玉竹,凑成一对。 梅俊生不无欣羡地说: “江伯只有两位待字闺中的女儿,不想都青眼丁兄,丁兄当真好福气。” 好福气? 丁当看着两枚玉竹,一时间陷入了艰难的选择。 第十八章五年大运 江伯水府,后园,紫竹林内。 丁当耐心地等候着江伯到来。 他手中紧握着两枚玉竹,在竹林小径上徘徊着。 这里虽是水底,却别有一番造化,陆地生长的紫竹在这里依然郁郁葱葱。 “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被龙脉看中了呢?现在被卷进去了,想脱身都不能了。” “莫非我祖上有谁藏入了龙穴,这才遭了忌讳,所以被朝廷抄家灭门?” 丁当突然觉得这才是真相。 “是了,定是如此这般,不然,为何我为何身怀这等龙气!这就都对得上了!” “老祖宗说,还有半年,大辽国运即尽,那时我身怀的龙气将快速迎来爆发,表现在外就是五年之内所向披靡,人道征伐无有不利。只是若是不能在此期间扎稳根基,建立根据地,一旦气数速发完毕,后续无力,以后就将泯然众人。” “所以最迟一年内,至少要拿下一县,五年内必须占据足够大的地盘,不然我怕是会死得很难看……” “最初一年,是我最窘迫的时候,必须要借到人手,不然五年大运过后,我怕是才堪堪掌握一县之地,更别提发展前途了。” 丁当最近每晚坐定神游之际,都会老祖宗被拎到一处幻境之中,啃书本,读史册,还有百八十个老夫子自称某某朝博士,翻着花样儿给他讲帝王之学,御下之术,为政之道,还有各种天文地理用兵打仗以及算术等等杂学。 每天他白天做过的事情,晚上都会被拿出来当成案例剖开一一点评,名其名曰“学以致用”。 “我既没有家族帮衬,又没有官职在身,就连钱财也不充裕,唯有身手尚算不错,那么,我该怎么做?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丁当自问自己不是什么不世出的大才,想在短短一两年内达成目标,走正途怕是没希望。 正途不成,自然只有外借了,借人手,借资产,借兵员…… “这次起码也算是一次联姻,希望江伯不要敷衍我才好……” 丁当的打算,就是借此联姻只机,从江伯手中获得一些支持,钱财,人手,情报,都是他急缺之物。 看在他天上的老祖宗面上,这事十有八九不会落空。 尽管如此,丁当还是有些紧张。 另一边,江伯正在训女儿。 发生在水府之中的事,只要江伯留意了,那很难瞒过他。 眼前两姐妹乖乖低头不语,小心翼翼地样子,简直让他哭笑不得。 “唉……” 他无奈地叹息着。 “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啊!我早知道你们姐妹不管怎样都要在一起的。” “爹爹说的是,既然是姐妹,自然同进退。妹妹去哪,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去哪。” 江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同进退是这个意思吗?啊?你是不是非得气死我!真是——荒唐!” “反正不过是一桩联姻罢了,爹爹想借丁家老祖的名头,丁家想借爹爹的人手,或许还有那一份嫁妆?” 苏倩玉抬头凝视着江伯,缓缓道: “丁家老祖位列仙班,神通广大,神霄府又是声威远扬,想来爹爹一定是已经得了不少便利了吧?这算不算把女儿买了个好价钱?” 江伯勃然大怒,挥手就要掌掴她,却被苏浅语一把抱住胳膊。 他本是怒气冲冲,却在看到两个女儿眼神时,顿时又心软下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我是能做出卖女儿这种事情的人嘛?” “我不是跟你们分说明白,那丁家小子就是个大麻烦!你偏偏还往跟前凑!” 他说着,又有些愠怒,回头瞪向苏浅语: “还有你这个不省心了的!我还没问你呢!老实交代,为什么要凑上去!” “你们知道为了把这么多年轻才俊聚集过来,我倒贴了多少人情进去了啊!” “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苏浅语红了眼圈,期期艾艾地答道: “是因为爹爹说过,那丁家老祖在神霄府位高权重。” “女儿只是想着,若是女儿嫁了过去,两家便是成了亲家,那些人就不敢再为难爹爹了···········” 说到伤心处,苏浅语默默垂泪。 苏倩玉也是默然不语,上前抱住妹妹,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哭泣。 江伯也是沉默着,过了良久,方才开口: “你们俩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次我落了东西在爹爹书房里头,次日去取时,偶然窥见有人呵斥爹爹。” “还有,水府里头有几座宫殿已经空了。问遍宫中,读不曾寻到,想来是爹爹送出去了!” “听说族里这些年出的几个秀才、举人都被人革除了功名。” ··········· 一桩桩,一件件,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零零散散说了三五十条。 若是一两条,还可以视为偶然,三五十个细节,就不可等闲视之了。 姐妹俩本是心细,从这些细节之处推测出有人故意在为难自家父亲,而且对方势力极大。 在这地祇水神的领域之中,能将一位江伯逼迫至此的,其实已经很显然了············四海龙宫。 四海龙宫是庞然巨物,光是一个名字就能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在水神之中,这四个字便代表着绝对的权威! 姐妹俩藏着心事,但在父亲面前,总是假作不知,不愿意让父亲难受。 只是这一次,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她们便想着这个主意,希望帮到父亲。 “若是能与神霄府侍中结亲,量那四海龙宫也不敢再找爹爹的麻烦!” “四海龙宫也只好在江湖海洋之中称霸,但在监管九天的神霄府面前,不过是一只大点的蚂蚱罢了!” “以后,爹爹就不用担心了!” 神霄府位于九天之上,唯有道行、法力最深者方有资格加入,其中每一位有正经职司的都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天仙,各有难以忖度的神通。 区区人间界的四海龙宫,连神霄府中一位洒扫的仙童都要巴结,哪里敢招惹神霄府的侍中? 神霄府的侍中,在神霄府也算是地位上等,只在聊聊数位元帅、大帝之下,一言一行都可称得上是代表天意。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及神霄府的职权。 所谓神霄,便是最高之天的意思,神霄府,就是最高之天设立的府衙,专门管理三界大事。 这里是天帝太一的治所,也是三界之中道行最高的仙神道场所在之地。 能抵达九重天的,自然有相应的道行法力,他们联合起来,的确可以左右天数运转,所以神霄府千百万年来一直高居九重天,屹立在众生之上,是所有修行中人渴望的目标。 [.] 第十九章取而代之 江伯看着两个女儿坚定的眼神,又是欣慰又是惭愧。 “自从你们娘亲过世之后,为父对你们俩确实是疏忽了········真没想到,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 他长叹着,走了出去。 “罢了,事已至此,不能再反悔。” 紫竹林间,丁当终于等到了江伯。 “小子见过伯父!” 当先,他就是长拜下去,做足了礼数。 “嗯,你先请起吧。” 江伯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子,不知怎的,就想到自家宝贝女儿,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都觉得不满意。 好在他还记着这小子背景太大,不能轻易得罪,总算忍住没有挑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使是一方大江水伯,也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他的确是很看中这场婚事。 “我的两个女儿,都交给你了,以后你要好好待她们。” “她们养在深闺十六年,一向衣食无忧,论起来饮食用度也不输给郡王之女,你不许薄待了她们……” ············· 观江亭外。 官道左近,一片树影之下,自称梅俊生的梅家少爷,正就着月光,看完了手上一页便签。 “真的能成吗?” “听闻潜龙各有天命在身,常人若想谋害,总是会出现各种意外,不能得逞。” “但老师还说过,气数并非万能,纵然气数再盛,天眷再隆,也可能中道夭折,历代在天命勃发之前就被寻出扼杀的潜龙不在少数。” “所以,我应该还是有机会啊!” 他咬着牙,回首看了看树林里。 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是他知道,那里埋伏着他从家族里带出的上百位披甲锐士。 为了训练出这些精锐,梅家前后砸进了二十万两,耗费十几年自幼选拔训练,购置武器,就是为了在乱世之中博取一份富贵。 总共也不到三百人,为了保护梅长苏,一下就抽调了一百人,可见重视。 这年头,能披甲上阵的都是真正的精锐,必须从小吃饱,经常食用肉食,这又是一笔支出。 若是要再训练进退战阵,能听从号令,就必须要找退伍老兵作为教官,秘密训练。 最后武器装备更是大头,历来私藏铁甲就是谋逆大罪,这些锁子甲每一片甲片都是梅家自家铁匠一点点慢慢磨出来的,而且成品率极低,为此不知浪费了多少资源。 这么花钱砸出来的精锐,正面对阵足够击败大辽普通的府兵两千人,一旦局势有变,梅家有这样的精锐在手,再召集一批家奴,瞬间就能拉出一支过千人的军队,占领一个大县不成问题。 梅长苏到底心中有些不安,但又想起自家这千疮百孔的身躯,终是硬下心肠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心,增益其所不能。” “你既然自诩潜龙,自然要经历潜龙的磨难,不然凭什么你为主我为臣?” “活下来的才是潜龙,你若是今夜便死了,充其量也不过是条伪龙,徒劳为真王开道罢了……” 梅长苏已是面有倦色,额间密布汗珠。 他望着前方,斑驳的树影,模模糊糊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兄,其实我提示过你的。我叫做梅长苏,梅俊生不是我的本名,我既然谎言欺瞒,你又怎可轻信于我呢?” 然而梅长苏有所不知,丁当根本没有听说过他江左梅郎的偌大声名。 “别怪我,丁兄,我也只是想活着而已,有谁甘心生下来就落得一身病痛呢······” “凭什么?我生下来就背负着辅星的命数,而你是潜龙?” “我想试试,是不是可以取而代之!” 他喃喃自语着,想起了临行前自家老师说过的话。 那是今日晨间,先生特意避开旁人,附耳授意,令他带上这上百位披甲锐士,又多番隐喻,隐隐有影射。 “天命有多种,格局各不同,若是机缘巧合之下,即使是毫无根基之人也可夺取天命、称王成帝;若懂得命数转化之法,纵然原本辅星之命也可养成人主格局。” “要改变你本身的命数,最快的法子,自然是挑选一位命格尊贵之人,其中又以潜龙为佳。” “潜龙大运未发之际,显现在外,不过常人之气数,如同龙游浅水,匹夫可杀,然而一旦给了风雨,立刻便是龙飞九天,难以遏制了!若杀潜龙,必选运数未曾勃发之际,辅以秘术,可借来一缕龙气,纵然不多,却能改易命数,提升你本身的命格。。” “你之所以百病缠身,寻医求药久治不愈,便是运数太盛,而命格太浅,导致运大于命。运数兴盛本是好事,可运大于命甚至压倒了命,这就是催命符了!任凭你吃再多的药,请多好的医,都注定早夭。” “相反,若是你能过了这一道坎,便是改了命数,凭你天生大运,以后也是公候有望,极尽显贵!” “所以,该动手时,切莫手软,不然错过一次机会,必然引动天机提早发动,我之运术再不起效用,你便再难有第二次了!” 老师以运术为自己推算了转机,果然自己就在这江伯宴上遇见了身怀龙气之人。 只要这次能够杀死一位有身怀龙气的潜龙,趁着潜龙身陨之际就可以用术法夺取其秉承的部分天命,化臣格为主格。 “到那时,我梅长苏未必不可再开新朝!” “与其给别人当臣子,不如自家当主君!” “丁兄,我将来若能成事,必然会记得给你追封公侯之位,你就安心地去吧!你秉承的天命,就交给我背负!” 身上似乎有火焰在燃烧,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支撑着梅长苏站直了腰。 周围四下无声,只有月光照在林间,斑驳的树影拉得老长,不时有树叶被冷风吹动,发出莎莎的响声。 梅长苏裹着厚厚的大衣,耐心地等着…… 第二十章人心惟微 夜晚,月光正好。 江畔,波光粼粼,泛着水光。 突然,一处江堤边,水面朝两侧分开,显出一条可供十人并肩而行的道路。 随后,全副武装穿戴着黑甲的士兵沉默着走出。 数量不多,仅有八十人左右。 江伯与丁当走在后面,再江堤边上分别。 “镇元呐,你要小心,那位梅家的小辈已然埋伏在外,就等候着你。” 江伯以长辈的语气说着。 他比之前更加热情了几分。 “在这江边,很少有事情发生而能瞒过江中之神的,本伯估算了下,人数在百二十人左右。” “稍后,本伯想见你指挥着玄甲兵,你,会用兵吧?” 虽说是疑问,但江伯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丁当轻轻擦拭着腰间一柄佩剑,点点头,道: “家祖曾在梦中令兵法大家授课,其中有一间屋子,装满古往今来大成兵法,晚辈曾攻读过一篇《尉缭子》、半部《孙膑兵法》,虽然未曾亲临战场,但统帅百人作战想来问题不大。” 接着,他指了指自己。 “晚辈这身武艺,师承李书文,也足以百人敌。” 江伯听到李书文一名,微微有些动容,问道: “可是刚拳无二打,神枪李书文?他如今可还好?” 丁当微微一愣,怎么是用枪和拳的,明明传下的是一门雷法和一门剑经啊,不过他还是回答道: “当时家师借我之手兵解,阳神充举而升,想来如今应当在九重天某一层安享仙福罢。” 江伯抚着长须,叹道: “又是一位故人离开人世间了,当年至交好友,不过才百十年就星流云散、天各一方,死的死,飞升的飞升,只有我还被困在神职之中,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叹息之间,颇有些萧索,江伯望着天空一轮新月,默然无语。 “罢了,本想着考校你的兵法,这时却是没有兴致了,本伯·····老夫这就回去了,镇元你自便就是。” 江伯一甩长袖,背着手步入水下。 “兴致而来,兴尽而归,随兴所至,真是安闲惬意的生活,江伯为何还不所不满呢?” 丁当冲着背影问着。 “人之所羡,吾之所厌,如是而已。” 留下这么一句话,江伯已经走入水下,身后两道水帘垂下,江水再度合拢。 丁当哑然无语,他自是不能理解上了年纪的人的伤感。 摇了摇头,丁当看向身边这八十位玄甲兵。 玄甲黑衣,面带黑纱,铠甲贴身轻薄,但试验过的丁当知道这层盔甲绝非凡铁可以斩开。 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着一种沉凝的气势,令行禁止,纪律严明,都不足以形容他们。 这不是凡间普通兵马,都是江伯培养的道兵,赠与他充作起家资本。 莫说区区一方大户人家私下培养的私兵,纵然是大辽边军之中的精锐,没有千人也休想拿下这八十多道兵。 “江伯待我不薄,日后必有回报。” 这话丁当放在心里,今日江伯的恩情,日后总是要还的。 “若我扫平天下,便尊他为王侯,敕建正庙,列为正神,回报今日借兵之恩。” 尽管原先只是经先祖指点,选中在这江伯联姻,目的就是为了借助女方的力量,以度过最虚弱的时期,可江伯这般大方慷慨,丁当明知是看在先祖的份上,却还是记下了这笔恩情。 “出发!” 丁当小声地喊着。 夜间,这一行黑衣人默默地行走在岸边。 天空上一朵云不知何时飘来,恰巧挡住了月光,令他们始终处在阴影之中。 “真巧,月光被挡住了!” 丁当大喜,握着拳头,看着天空。 本来有月光在,还会暴露身影,现在就不用担心了。 丁当没有察觉到的某处,江伯的神力暗中操纵了江边的风,吹来了这阵风。 虽然说了不关注,但毕竟关系到刚刚定下婚约的女婿,江伯还是插手了。 从江堤下来,是一片小树林,正是梅长苏埋伏所在。 丁当也是一身黑甲黑衣,黑纱覆面,打扮得跟普通的玄甲兵并无二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像是猫一样,蹑手蹑脚地迂回着饶了过去。 在真正的战场上,打扮得显眼是取死之道。 《三国演义》之中,庞统骑着显眼的马,于是被弓手集火,死相极惨,便是著名的例子。 在梦中填鸭式地学习了几十个小时的兵法指挥战阵之术之后,丁当已经知道要保护自己了。 小树林里,一个树影下蹲着一个人影。 丁当悬浮着,真气自脚底涌泉处涌出,形成一层软而坚韧的浮游薄膜,整个人就轻飘飘地浮起,趁着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时,几丝剑气透出。 蹲在树下打盹的家丁,只觉得心口一凉,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继续前进!” 一路上又干掉了两三个懈怠的家丁,丁当距离梅长苏已经不足百步。 这时候已经接近四更。 梅长苏等得有些心焦了,只是不敢乱动,生怕误了大事。 “怎么回事,这都快四更了,那家伙还不出来?不会是住下了吧?” 他有些心神不宁,便开始胡思乱想。 “要是我这次失败了,回去之后要怎么解释呢?本来叔叔伯伯就对我占用家里的资源有所不满,这回怕是就会借题发挥了吧?” “他们盯着那个外放的名额很久了,觉得父亲这一脉独占两条盐路不满,却不想着,要是没有我梅长苏,族里现在怕是连一条盐路都没有·········” “人心呐,苦于不满足··········” “呵呵!” 自晒一笑,梅长苏摇摇头,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很奇怪,突然变得忧愁善感了起来。 “莫非是良心不安?也许吧,我梅长苏如今也是那贪心不足的人啊,沦为往常我厌弃的那种人了,明明我已经比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活得好很多了,却还要索取更多,真是丑陋的人心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好似上面有着镜子,照出他的内心。 第二十一章老师,你究竟…… 深夜,乌云挡住月光。 江堤边上,观江亭边,道左树林。 天地之间,静悄悄的,唯有风声,涛声依旧。 “杀——” 猛地一声呐喊,百人齐齐怒吼着,听到声音的人无不汗毛乍竖,三魂惊吓之下去了两魂,差点没给吓死。 趁此良机,丁当带着几十个黑甲道兵,以最大的声音喊着,冲了上去。 两侧,后方喊声四起,好像藏着三四百人一样。 被吓到的家丁原地哆嗦,被轻易划破了喉咙,几刀砍翻在地。 鲜血从动脉之中猛地喷射而出,一道道血泉染红了黑甲兵的软甲,衬得他们好似一尊尊修罗鬼神般可怖。 几十步的距离眨眼就到,后排的梅家家兵已经被砍翻了十五六人。 梅长苏瞪大了眼睛,双手发凉,哆嗦着嘴唇,下着命令: “不要慌,转身迎战,不要慌,他们人不多,我们能赢的!” 可惜他一人的声音盖不过对面几十人的齐声大喊。 再加上这会儿对方偷袭成功,士气高涨,梅家的家兵已经被分割开来,各自为战,一时间根本听不到他的命令。 丁当身边带着五六人,直奔梅长苏,那显眼的锦袍冠带,即使在夜间流量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杀!” 心头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一片沉静与肃杀,丁当握着一柄钢枪,加速冲上去,整个人贴着地面好似一道阴影在飞,靠近后猛地刺出。 噗—— 枪头没入胸口,自后胸穿出。 梅长苏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黑甲人,惨笑着,口中就呕出血液,其中甚至可以看见内脏碎片。 “原来……是你……” 他的头顶云气不断燃烧着,染成了一片赤红,好似傍晚的火烧云一样。 这是他的气数在尽力挽留他的性命。 那只麋鹿悲鸣着,甚至弯曲前肢跪了下来,灵动的眸子里低下眼泪,在半空中化作丝丝缕缕的白气。 常人受此重创,早已倒下,然而梅长苏不愧是星辰入命之人,竟然还能坚持着不死,他显然是认出了丁当的身形。 仅仅只是今日初见,就记下了丁当的高矮胖瘦身影声音,梅长苏过目不忘大传言居然是真的。 可惜这里发生的事大约不会在外流传,而所谓江左梅郎的故事,也到此为止,很快就会为人忘记。 “我……我不甘心啊!” 梅长苏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可怕。 扑倒在地上,他望着东北方某处,喃喃自语: “老师,你究竟……” 究竟是什么人啊…… 临死之前,他终于看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惜没机会弄明白了。 丁当沉默着看着这一切,在他的眼中,梅长苏身上的云气很快燃烧殆尽,最后那只麋鹿也奔溃瓦解,散为丝丝缕缕的白气消失不见。 最后一点摧残的星光,终于显现,好似米粒大小,在梅长苏尸身上盘旋留恋几圈,猛地向上一冲,射入星空之上。 再之后,就是一点魂灵,飘飘荡荡地,下沉入土,也不知被接引到哪一方冥土去了。 丁当环顾周围,梅家的家丁果然不济事,遇上这种百战道兵几乎是一触即溃,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任何能够站着的敌人。 黑甲兵们沉默着补刀,不时将一二没死透的或者装死的敌人寻出,都是当场杀死。 “真是好一场闹剧……” 不知为何,丁当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也大吃一惊。 原来,他的嗓音非常沙哑,又带着干涩感。 方才短短一会儿功夫,看似不起眼,其实他一直处在极度亢奋的过程之中,平白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这会儿刚放松下来,冷风一吹,顿时感到遍体生寒。 浑身竟然已经湿透,整个人都好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即便是是他这般炼气有成,本该寒暑不侵的身子,都久违地感受到了寒意。 初次上阵,不知节省气力,已经耗尽了真气并体力,现在还能站着,都是靠着毅力强打着精神坚持。 好在,他是胜者。 …… 十几里外,一座高地上,一位手持罗盘的风水先生,默默地仰望着星空。 只见繁星点点,星罗棋布,其中一颗原本不起眼的星辰突然变得明亮,隐隐冒出一点红光,接着连续快速闪了三下。 倾耳去听,只觉得天空之中隐隐有风雷声响动,回荡在耳畔。 再去听时,又听不到了。 “一颗辅星尚未起运便已夭折,天命散去,看这方位,是梅家那小辈。” “果然还是失败了,以辅星之命斗潜龙,怎么能赢呢?” “你生来就注定是辅佐王侯的良臣谋主,潜龙的左膀右臂啊!遇上别人你有着潜龙运势暗助自然无往而不利,但对上潜龙……你的大运数本就来自潜龙,又怎么去逆了这大势?” “自然是被削尽运势,贬入尘埃,剥夺往日一干才华,利令智昏,做出种种昏聩之举,自蹈死地,终于连这星辰垂下的天命也散尽了。” “运数之道,果然奇妙,前一刻还是天意垂青,必定会在乱世之中大方光彩的大气数之人,下一刻就雨打风吹去,死得干净利落。” 一声长叹声中,风水先生平举罗盘,掐诀念咒,脚踏罡步,然后冲着空中星宿按方位依次拜下。 随着他踏步拜下,那空中原本散落的那颗星星射下一点星光,被他恭敬地用罗盘惩戒。 那星光好似一摊液体,在罗盘之中流淌着,有着淡金色的光芒。 “散落的天命被我收集一下,还有原本三成左右,加上这些年陆续收集的一些香火功德,足以炼成一件能够镇压门派气数的宝物。我这一脉传承十三代,至今也有六百余年,总算看见了开宗立派的契机了。” “只是梅家那边还有些收尾要做,这些年虽然仅仅只是银钱往来,因缘淡薄,只有一个梅长苏已经死了,这牵扯就断去了大半,但还是有些气数相连,倒不好真的不管。” “罢了,等我去一趟,指点下梅家人避祸之路,就算了结。” 这风水先生又看了一眼远方,转身离去。 那风声呜呜地喊着,好似是不甘的怒吼。 第二十二章人走茶凉 梅家。 风水先生一身青衫,领口与袖口处用金线绣着阴阳鱼,胸前还有八卦图案,坐在桌椅前不紧不慢地品着茗茶。 与他对坐的,是梅家的二房,梅涟。 梅长苏的死讯,现下还没有传开。 这次风水先生前来正是为了告知此事。 不久,梅长苏的父亲,长房大老爷梅宏,匆匆忙忙地赶来。 “劳烦明道先生等候了,我刚从外面回来,忙着厘清账目,故此来得完了晚了些。” 梅宏道着歉,他真的是刚回来不久。 风水先生不知名姓,外人只知道他的字号,唤作“明道先生”。 梅宏坐下来,梅涟就在旁边给自家兄长斟上热茶。 还不等梅宏喝完这一盏茶,就猛地听到一个消息。 “长苏他……已经去了!” 明道先生沉痛地说,语气低沉而哀伤。 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会被骗过去,以为他真的爱护这个学生。 梅宏乍听到这个消息,好似被人当头一棒,晕晕乎乎的,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他白净的面上涌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嗫嚅了几下,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接着,仰面往后栽倒。 “快来人啊!大老爷晕厥了!你们这些没眼色的,还不快去请大夫!愣着做什么呢!” 见到兄长晕厥,梅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面有喜色,只是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冲着外面大喊。 很快,外面听到吩咐的下人们就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一旁冷眼旁观的明道先生却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梅家内乱就在眼前了。” 他暗自想着。 那梅涟指手画脚地喊了一圈,把附近能指挥得动的下人统统都支使走了,这才转过头来,一把握着明道先生的手。 “先生,先生,求先生指条明路吧!长苏不在了,我们梅家还有这富贵的福分吗?” 饶是这明道先生平素自诩涵养足够,天塌不惊,被这么一张胖脸贴上来,用那种渗人的热情眼神看着,还紧紧地握着手……终于禁不住有些失态了。 佯咳了几下,他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心下暗自思量着。 “梅家年轻一代能拿得出手的不多,也就梅长苏年少有才名,这梅家的家业不少都靠着他的谋算才兴旺起来的。现在他这么一去,这偌大的家业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败落呢。” “这梅涟倒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撑不起家业,既然有这份自知之明,倒不妨指点他一二。” 明道先生自顾自地品着茶水,看着梅家鸡飞狗跳,闹得沸沸扬扬。 先前无事还好,这家中主事人一倒下,顿时显出梅家的缺陷来。 “三代方出贵子,暴富不成世家,这梅家到底还是起家太快,底蕴浅薄,没什么能当得起门面的主事人,也就是一地豪强的局面,难怪那梅长苏短命,这样的浅水怎么养得起大鱼?” “等这趟走完,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免得牵扯麻烦上身。” 心里暗自看低了梅家的做派,又等了一会儿,似乎周围人都把他给忘了,又或许是忙着争夺权力、瓜分家产? 这些家宅阴私,向来都是要避开外人的,倒也难怪没人过来招呼他·······趁着家主昏厥,继承人不在,想着浑水摸鱼的人不知凡几,谁还顾得上一个看家宅风水的相士。 等到天色渐晚,日影已斜,明道放下茶壶,杯中水尚温,也不知他怎么做的,居然到现在还在冒着蒸腾的白气。 “茶喝完了,贫道也该走了。” 他平静地对着四下无人的客厅说着,随后慢慢地整理衣襟,端正姿态,步履从容地迈步而出。 一路上,到处可以看见小跑着的、窃窃私语的下人,明道耳目聪明,大约能够听出是在谈论大老爷重病不起的事情。 见到他经过,也无人理会得。 微微一晒,他摇摇头,心道: “若不是这梅家实在扶不上墙,贫道也不至于白白看着一个好苗子毁掉。” “可惜了,那梅长苏是真的聪明,但偏偏修不得我的道法,若是适合修法,贫道怎么也会保下他一命的。” “所谓,家门和而后百事兴。” “家门不和,互相扯腿,任凭你多大的才干也得拖累到死。梅长苏早点死也好,省的以后被捧高了再摔下来,反而更疼。” “不过经过这次打击,至少三代内,这梅家再无兴旺之机了。” 梅府家宅上方,原本大红的云气正在不断地溃散,不时就有一小团红色云气分离、瓦解、消失。 代表家宅的族运气数,正在逐渐缩水。 大凡风水大家,都有望气之能,这明道自也有一套法子,稍加观望就知道梅家气数有分裂之相,眼下兴旺腾飞的气势再不能维持,是以一早就打算抽身而退。 在梅府门口,他被一个六七岁的顽童拦住。 “是你害了我哥哥,是不是?” 这个顽童表情很认真,眼神很坚定地看着他。 “长苏哥哥说过,他往日最亲近的就是你了,无论什么事情都跟你说。现在他出了事情,你却一点眼泪都没有,还在偷笑,肯定是你害死了我哥哥!” 这个顽童突然扑上来,揪着明道的袍子一角,狠狠地扯着。 一边扯还一边哭闹着,口里喊着: “你还我长苏哥哥!你这个大坏蛋!” 光是扯根本扯不动,他才这么点小人,哪里就有几分力气,能扯得动明道七尺身躯。 于是,这个顽童一把抱住明道的腿,张口就咬了下去。 瞧着他那要扭曲的表情,怕是真的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了上去。 以明道的道行法术,其实本不该被他一个小孩子近身,甚至有的是办法教训这个小子,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任由这个小子捶打他、咬他。 等到这个小子自己腮帮子都累了,停下来时,就听到明道的声音。 “你是长苏的弟弟吧,我听他提起过你。” 明道俯身下来,看着这个小子倔强的脸庞,用一种柔和而平静的语气说着。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他最亲近的人了,自他八岁开始就住在我那庐舍之中,每天朝夕读书、听我讲学,算算年月也近七年了。” “他的死,我这个做老师的确实是有些内疚,但也仅此而已。” “我拿了梅家三百亩水浇地,每年大大小小节礼束脩冰炭孝敬加起来不下二百两,但也按照约定传授了兵法、刑名、天文、地理以及辽史·········你就是去别的名士门上,花这个价,还不一定能如我这般用心,至少我确实是倾囊相授,自问没有藏私。” “至于长苏的死,真正害死他的,不是贫道我,而是你——” 明道指着面前这个小子,又转向了身后梅家大宅。 “——还有这里面的每一个人!” “你们就像是绑在雄鹰腿上的绳子,又像是攀附在树苗上的藤蔓,是你们的短浅目光,生生地逼死了他!” “让经世之才,整天忙碌于家宅内斗,分心于商务小道,呕心流血只为多赚几千两,纵然这次他不死,日后也早晚要与你们分道扬镳!” “你们原先算是助力,现在对他就是阻力,更是枷锁,带着镣铐跳舞,哪里跳得好呢?” 言毕,明道长袖一摆,就把这个愣住的小子甩到一旁,大踏步离去。 也不见他步子多么长,但就这么几次眨眼的工夫,就走得远了,只见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夕阳的余晖之中,隐隐约约,自远方传来一阵萧索、惆怅的箫管之声。 那被甩开的稚嫩顽童,坐在满是灰尘的砖石地上,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大宅之中混乱的局面。 终于,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一日之中,父兄接连出事,让这个早慧的小家伙突然变得处境堪忧起来。 眼下他苦得是那么认真,往常很快就会来照顾他的下人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人走茶凉,不外乎如是。 第二十三章辨伪龙 一片带林地的缓坡上,坐落着几间简单的茅草屋,周围围着一圈用新鲜树枝做成的栅栏。 一身粗布麻衣,用一支竹签充当束发簪的少年站在空地上,背着日头,手里拿着一卷竹简默默地看着。 明道先生回到这里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尘儿比以往多了些静气,不枉我特意择了此地结庐而居。” 正想着,少年已经望见了他,迎了上来。 “师傅,梅师兄是不是·········师傅你连夜赶回来的?” 正准备问的少年猛地见到师傅身上带着的露水,那是连夜赶路不小心沾染上的。 于是本打算问的话暂且放下,他上前替师傅掸灰尘般拍了拍长袍,那些细小的水珠如同灰尘一般,就那么被拂去了。 “你梅师兄去了,为师最后去看了一次梅家,总之,不是很好。” 少年顿了顿,低下头没有说话。 明道叹了叹,摸着弟子的头,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 熟悉的人,又离去了一个····· 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尘儿成才的那一天。 明道看着脸嫩,其实人已近中年,一生无子,只有几个弟子相伴。 梅长苏不能算是传承的弟子,只是交束脩旁听的学生,论及亲厚,自然远远不及眼前的少年。 “尘儿,还记得半年前为师曾经交代过的事吗?” 半晌,明道突然开口问起。 “记得,师傅你叫我绘制附近州府的地图,弟子上月就已经完成了。” 少年走入茅屋,带着厚厚一大捧绸布跑了出来。 明道展开了一一看过后,微微点头,露出一点笑意。 “做得不错,这份地图,道路、地形、府县、河流都很详细,价比千金,堪为进身之阶。” “你我师徒到底能不能趁势而起,就看这次的了。” 只见这绸布之上,用颜料、线条、标注,详细地画出了附近上百个县的大致地形,尽管细节方面有些缺漏,但大方面没有差错。 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一生也就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少有走到百里外的,除非是行商,不然出了几百里外就多是路痴。 这样一份详细的地图,即使是那些常年行商的大商贾,也是轻易舍不得拿出来示人的。 “师傅相中的那人,可是出身草莽?” 少年猜测着。 若是世家中人,自然不会缺这么一份地图。 “那人倒是白身,但并非出身草莽。” “论及血统,他也是开国之初立下大功的公候世家之后,早年也曾显赫过,只是传到这一代没落了。” “这人自幼长在水神府邸之中,见识过不少场面,若论见识,怕还在你我之上。” “为师以运术推算天机,得江南出隐龙一象,这才在这里住下,安心打探消息。这些年见过不少贵人,但都非是潜龙,最多只是伪龙,想来那时是天机未显,寻不得这潜龙。直到长苏出事前后,一闪而过的龙气才被为师窥破,此人是必是龙脉选出的真潜龙,不少那些侥幸得了一缕气数的伪龙可比。” 少年疑惑着问道: “既然都有大运,都身怀龙气,为什么还要伪龙潜龙之分?” 明道哈哈笑着,道: “自然有区别,尘儿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遍观史册,历来天命革新、神器易主之时,总有各路蛟蟒出世,其中不乏一时声势浩大者,身居高位、手握重兵,若论气数,其实也有蛟蟒之形,云气盘结,寻常江湖术士便以为是真龙,其实大谬。望气之术,从此可见鸡肋。” “所谓潜龙,未曾得水之前,也不过是有些运数的常人,这样的人何止十万百万,即使是为师也是算不出来的,只有等到身居高位、拥兵一方时,才能看出一二。然而那时候再想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能不能早一点找出潜龙,就要看各自的本事高低了。” “龙分几种,天龙,就是天意垂青,比如星命,这等便是所谓天龙,往往古来圣贤都是此类。不过自古天意难测,通常我们存而不论。据说五千年前轩辕氏便是得了天龙大运,长出龙鳞龙角,只是有史以来就这么一位。” “其次是龙族,龙族的真龙,那是能飞腾九天、变化隐形的神物,若有人能得一二分龙气,也能逢凶化吉,养成贵气在身,不过历来靠这种龙气打天下的,最后关头往往横死,也是不多见的。” “通常我们说的龙脉,就是地脉,大地之下的龙脉,当然地龙、水龙都算在其中,也就是所谓的风水之中的龙。” “这大地之上,山川形胜,自有其流动之气势,这股气势,气势便是所谓的运,若能加以利用,能增福分、添寿元、利益后代,取得权势,这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这就是常人说的龙气了!” “然而一地风水,不可能被某一人或者某一家一姓占尽,这是不可能的。风水最忌讳就是这一点,你要记好,势不可占尽,风水不可太满,不然缘分势必早尽。” 说到这里,明道特意停下,仔细点出了这一点。 少年点点头,记在心里。 “龙脉运势,在王朝鼎盛时是蛰伏不出的。纵然有人侥幸祖上与龙脉结缘,葬在龙穴之中,也出不了潜龙,更动用不得龙脉继续的运势。” “乱世时,王朝崩溃,天柱摧折,再也无力镇压各地龙气时,才会英雄辈出,各州龙气一时勃发,造就各种大运加身之人。其实若是没有那中央王朝镇压,这些龙脉也不会蓄力那许久,也不会那么可怕,你想想,积蓄两三百年的运势,在短短几年内勃发,那有多么可怕!” “所以潜龙起势之后,运势惊人,每逢必死之境,总能轻易脱身,正是龙脉宣泄这股磅礴运力,这才出现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奇迹。等到晚年之后,龙脉后继乏力,便再难复制这样的奇迹了。” 少年聚精会神地听着,想到了看过的史书上那些经典的不可思议的巧合,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伪龙,就是这种身怀龙气之人,因为一地龙脉,龙气眷顾之人不止一位,所以会出现多位身怀龙气、甚至有龙虎之相的大运之人。” “潜龙就潜藏在其中,往往难以辨识,这也是龙脉保护其宿主,以免早早暴露,被人暗害破了气数,所以这一步,才最见功力!” “伪龙与潜龙,从外在看是难辨真假的。这就需要从各方面考证,有时需要探查其三代,甚至上溯十代人,个中究竟,需要各家独门心法,我这一门有《听脉集》、《论龙》等十几部道术,总能看出一二。” “伪龙遇上潜龙,前者先天运数被克制,往往处处不利,并且在天下大势之中往往充当后者的开道之人,俗称为王者前驱。” “不过,伪龙和潜龙的关系并不仅仅如此,据说,大辽开国之祖,本来也只是伪龙,却步步谋划,最后斩了潜龙,反而得了龙脉青睐,成为潜龙。” “还有,曾有大华朝,其开国太祖王弘毅,本身没有龙脉眷顾,只是收罗民心,步步为营,靠着军民上下一心,居然接连逆袭斩落天下潜龙,到最后登基称帝之时,天下间所有身怀龙气的潜龙不是死了就是俯首称臣,简直是异数之中的异数,其才华之高、谋算之深远,遍数开天辟地也能挤入前五。” “所以,最终能夺天下,跟是不是潜龙其实没有必然关系?” 少年眨着眼睛,猛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确实是这么说不假,但是潜龙的机会大,像王弘毅那种人哪来那么多?咱们只管辅助潜龙称王,得了敕封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你师父我,这辈子的心愿就是重建琼华派!” “要是误了我的事情,仔细为师罚你抄录《万寿道藏》一万遍!” 第二十四章受命阴阳 白云之上,碧空如洗。 空中一点银芒闪过,仙光洒下云端,一股清澈好似芳草味道的气机出现在天地之间。 一个披着银色披风、浑身笼罩在银色光海之中的男人踩在云层上。 “我在九重天待了半日,算来而今人间也该过去两三千年了。” “不知我家那些晚辈们,现在都在何处。” 说着,这道身影就化作一道银色长虹,划过天际,一身浩荡的气机毫无掩饰地显露在外。 沿途之中无论是占山为王的山精野怪,还是栖居凶宅、杀人饮血的鬼物,或者是得天地神职认可的地祇,纷纷噤若寒蝉,龟缩在府邸之中不敢妄动,以免招惹上这位过路的大神通者。 ··········· 一处富家大宅之中。 瞎子老道依然还是那身打补丁的旧衣,正慢悠悠地跟这家家主谈论着什么。 “老李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风水呀——它不对哦!” “那怎么个不对法呢?这可是我专门去十里外桃花湾请的风水先生给看的啊?” 这位家主是个胖子,这会儿急得头上都见了汗,拿着方手帕就在不停地擦。 “嗯·······这个人还是懂点皮毛的,他给你看的是金蟾端坐、招财进宝的风水,是个好地方不假,但你这不是后来又动土了嘛。” “这个原先的风水,它就给破了,就不灵了!” 瞎子老道裂开嘴,笑了笑,问: “你后来是不是动土时没再请人间来看看?” 这会儿这个胖子已经有些坐蜡了。 “是是是,大师你说的是,我后来图个省事,就没去再请。” 图省事? 怕是图省钱吧! 瞎子老道心下有了底了。 看起来是个比较抠门的雇主。 “嗯,这个嘛,风水已经破了,这个气势泄了就再也没有了,就算你现在拆掉,也不能恢复了。” “还请大师指点,我这两年做生意是一直不顺啊!” 这会儿也顾不得心疼了,胖家主塞过去一枚拳头大小的明珠,顺着袖子落入瞎子道人的怀里。 瞎子老道眼瞎心不瞎,也是见识过宝物的,这东西到了手里,摸了两下就知道是夜明珠。 掂量了下,给了百两的估价,这老道也不拿架子了,当时就要给出建议。 “依我看,虽然原先的招财风水没了,但稍加变动下,未必不能改成多子多孙的格局,只要·······” 就在胖家主专注聆听的时候,瞎子老道突然面色大变。 “咔嚓···········” 他听到了轻微清脆的破碎声,好似琉璃裂开的声音。 “叮·········” 碎片掉落声。 这次连这个胖子家主也听见了。 声音是从瞎子老道身上传来的。 他好心地提醒着地方 “大师,你身上有什么裂开了?听着像是玉石开裂?” 瞎子老道顾不得回话,把手深入怀中缝制好的深口袋里,一摸。 手上多了几十块碎片,看着原先好像是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现在无故开裂,当场就给碎成了几十块。 瞎子老道愣在了当场。 “这,大师,玉石也会无故开裂的吗?” 胖家主干笑着。 其实他想说的是,会不会是买到了假货。 随后,他就看着对面的瞎子老道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老瞎子我这会儿突然有事,这单生意,暂时没空了!” 说着,老瞎子也不多话,把进门后收到的赏钱,包括方才的那枚明珠,一股脑地都放下,扶起竹杖就走。 “哎?大师,怎么了这是,好歹先把这事了结了再走吧?” 胖家主一头雾水。 “对不住,今日是真的有事!改日吧,改日!” 瞎子老道是真的急了,用上了平时在人前少用的法术,只是走出了几步,就遁入地下。 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胖子。 三百里外,一处荒野之中,瞎子老道从半人高的草丛里现出身来。 他神情惊慌,左顾右看,看着完全不像是个真正的瞎子。 “玉符有灵,不可能无辜碎裂,必是有杀身之祸将至,故此示警。” “我必须要搞明白灾祸从何而来。” 现在人在荒野,也没那么多讲究,老道就从附近随意抓了一把草,去掉不能用的,剩下的四十九条用以起卦。 默默祷祝,拜过天地、祖师、四方神灵之后,他于心中得了一卦卦象。 可惜卦象模糊,完全辨不出来去,只能大致得出是大凶征兆,应在今日。 “阴阳公在上,弟子阴阳道本代山门行走,今日遭逢杀身之祸,求借祖师神力,庇佑弟子渡过此难!” 喃喃自语之后,这老道睁开眼睛,咬破指尖,将一点心头血为墨,站着符笔,在黄表纸上绘制符箓。 每完成一叠,他就用随身携带的一方铜印,蘸着调好的灵砂,重重地盖下去。 这一叠符纸之上,就显出浓郁的灵光,更有印章加注其上,依稀可以看出是“受命阴阳”四个大字。 这位老瞎子也不知到底练习过多少遍,符笔飞舞之间,一息之内就能画好十几张。 这么赶了半个多钟头,随身带着的符纸都已用尽,他方才停息。 符箓已成,便有宝光,只是被这老道施法念咒制止,又排布好顺序,或是打入地下,或是附着草木,或是拓印入岩石之中…… 这些符箓原本只是画在符纸上,但被这老道用过那方铜印盖过之后,便散发种种灵光,如同活物,颇具灵性,飞腾变化,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这老道对此习以为常,只取出一份绣着阴阳五行图的锦旗,念叨着: “受命阴阳,至圣至德,吾奉阴阳教主令,如律令!” 锦旗无风自动,展开之后,自行悬在空中,数之不尽的字符从旗面上飞出,洒在四周,形成层层叠叠的无形屏障。 昨晚这一切之后,瞎子老道才喘了口气,盘坐在地上,垂下眼帘,默默念诵着不知名的经文。 他的身前,锦旗招招,灵符飞舞,构建了足以欺瞒天机的术法结界。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没有被找出来。 这一劫,就算是过去了。 第二十五章追究 “王子去求仙,丹成入九天。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丁当坐在道旁一块石头上,望着天上飘过的遁光,悠悠地想着。 “九天之上,是什么样子的呢?每次想到这里,总觉得人世间太过吵闹。” “真的,真的不想再掺和了,劳心劳力,百般谋划,为的是那般呢?” 丁当有些惆怅。 这些天,他已经在梦中学完了寻常世家子弟十几年该学的课程,今后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神霄府毕竟高居九重天,那里的一天,人间便是上千年之久。 纵然丁令威有心相助,这一时半会的,也是顾不上。 “也就是说,以后就靠我自己了。” “这其中大约是有我还不知道的奥妙,不然何以仙人都看中呢?” 限于见识,丁当看不出其中的究竟,想了会儿,只得暂且按下。 “刚才飞过的那位,大约是位妖仙?不出意外就是先祖提过的那位狐仙云太微了。” “有人要倒大霉了········” ············ “就是这儿了,我在人间的血裔。” 云太微化作一个样貌清奇的干瘦老者,腰间插着一支玉箫,不知不觉出现在巷子里。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只毛发油亮的小白狐正乖乖地趴在一位公子哥儿怀里。 “不想这才三千四百多年,就沦落到这一步············松山狐仙一脉,竟成了野兽。” 云太微慢慢地走在街上,跟在前面那个公子哥儿的后面。 那主仆之间的对话,不知不觉间都被听在他的耳朵里。 “小刘啊,最近你家里还好吧?” “多亏了公子赏赐的好药材,我娘的病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人上了年纪就是容易生病,你平日里还是多回去照看照看。” “公子说的是,我以后一定戒赌!” 主仆两人走在前头,前面开道的还有几个健壮的仆人。 他们家是本地的地头蛇,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认得他,一路上不时就有店家打着招呼。 “这家人在本地的声誉貌似还不错········” 逛了一圈,这队人回到了城中一处府邸里。 云太微站在宅子外面,随意地观看着气数。 这县城上方笼罩着淡淡的白烟,到这家府邸上方,则有着一层淡淡的透明水色清光,好似一层幕布一般,罩住了下方半亩大小一抹淡红色的云气。 “这家气数也只是寻常,不过祖上留有余荫,积了些许阴德,倒还算是个良善之家。” 沉默了片刻,他袖中飞出一点红光,穿过土石墙壁,落入宅中。 宅中,正上蹿下跳的小白狐,着急地看着桌子上做好的鸡肉,就被那道红光撞上。 随后,灵动的双眼渐渐有些迷糊,眨了眨,又好似是一个错觉。 云太微隔着墙壁,却看见了这一幕,笑着点点头。 “这样我也算有个交代了。” 接着,便化作一点清风,去往别处。 ········ 松山。 这里半山腰有一座狐仙庙,废弃日久。 此刻,却有不少黄鼠狼,聚在其中。 他们各自穿着人的衣服,衣角长长地拖在地上。 为首的那只黄鼠狼,人立而起,口吐人言道: “各位,我昨日得了一个消息,人间的皇帝不行了,没准马上要打仗了。” “所以,大家趁这个机会,要赶紧囤积粮食,以备战乱。” 下面几只黄鼠狼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根据我家祖爷爷的经历,这人间打仗,少说也要十几年,死伤个几千万人才肯罢休。” “现在要是不早点准备,以后就要涨价了!” “趁着战乱,咱们可以多储备些人肉干,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养得白白嫩嫩的,肉质最鲜美,拿到鬼市上能卖出高价。” 说到这里,那开口说话的黄鼠狼口中馋得留下口水,淌了一地。 正说话间,破庙外卷起一阵冷风,刮来一片灰尘。 接着,这群黄鼠狼,都僵着身子不动,渐渐地散做肉眼难见的微尘,被这风一吹,就给吹没了。 ··········· 荒野之中,乱石堆里。 一阵清风刮过,在原地打着旋儿,绕了好几圈。 就在几步之外,结界之中,锦旗招招,符箓闪烁,结成大网,璀璨的灵光将这方圆数尺,化作尘世道场。 那瞎子老道就盘坐在地上,对外面的异状视而不见,口中只管念着经文。 他地膝盖上,放着那枚铜印。 ·那股旋风在这附近很有耐心地一寸寸排查着,似乎笃定他就在这里。 然而每一次,总是会在结界之外绕过去,走的并非直线却不自知。 最后,这股旋风终于消失不见。 瞎子老道睁开眼睛,估算了时辰。 “还没到时候········” 于是又继续念诵着不知名的经文,用经咒的力量加持着结界。 别看方才有惊无险,但就是每次那股旋风靠近时,他都能感受到一股伟力暗藏其中。 若非接引着祖师神力护持,这结界根本撑不下来。 “想来是惹到了得道功深的仙人,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的?” “我阴阳道在这文昌府境内行事,本就是各家打过招呼的,怎么还有人来管闲事?” 瞎子老道心下疑惑,默默盘算着。 “文昌府内,郡望世家、江湖大豪,都不可能有这等牵扯。要说我看不透的···········莫非是那只白狐。”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有些后悔。 “当时话一出口,我就心惊肉跳的,原来应在这里。” “我明明记得当时叮嘱那知府给我保密的!” “现在看来,那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只是这回坑苦了我老道了!” “此番要是侥幸能脱得大难,定要让那个官儿,领教老道我的手段!” 然而现在发狠也是无用,瞎子老道只是打算过了这一难,回头再想办法找回场子。 云端之上,一个模糊的身影卧在其中,侧耳听着什么。 “原来是阴阳公的道统·······既是无心之失,那本座就给你这个面子。” 第二十六章乱了,都乱了! 泰安十五年十一月七日。 文昌府,茂林郡。 知府在府衙之中设宴饮酒,天外降下一道晴空霹雳,当场绝命。 与会者六十余人,亲眼所见。 同一日,各地接连传出满门暴毙的惨案! 其中不乏已经致仕的官员,或者是一方大户。 一时间,文昌府陷入动荡之中。 更有一路悍匪,打破平安县城,自封讨逆将军,公然竖起反旗。 大明湖畔又有十四路水泊寨子,推出盟主,打出前朝王室后裔旗号,自称“唐王”,割据一方。 江南就此动荡不休。 与此同时,大将军王行车经过宫门时,遭遇刺客,中毒昏迷,京城之中乱局已现,各路人马争夺禁军兵权。 …… 自古以来,势力越大,需要的钱财也越多,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为了筹措资金,丁当不惜客串了一把蒙面大盗,一月洗劫上百家大户人家。 这留下了一个蒙面大盗的江湖传说。 之后,拿着这笔钱他就去跑官了。 没错,字面意思,卖官鬻爵这种事情,每个王朝末期都普遍存在。 十万两银,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此时茂林稻米已经涨到了一两二钱银子一斗,十万两差不多是一家粮商的大半身家。 若是去买牛,也能买上上百只水牛。 这已经上一笔巨款了。 至少普通大户人家一辈子继续也就是这个数目。 然而,在这里只能买到一个七品的县令。 “我家公公说了,七品以上,闲职一万两起,若是要实缺,得再加价三万两,要是一县之主,那就是五万两。如果是上县,或者还有别的要求,还要再加价。” “这位客人,你要是没带足银票,可以派下人回去取,一定要快些。这晚了啊,好位置可就都被人挑完啦——” 尖细的嗓子喊着,一个半大小子,在一处僻静的民居院落里头喊着。 院子里,摆着茶果点心,还有桌席椅子,供客人们歇息。 几十个客人,大半都是富商打扮,在这里等候着。 不时地从里面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人,然后换上外面的一人进去。 每次,或是一刻,或是半刻,一桩生意就谈妥了。 丁当就在这些等候的人之中。 他算是其中最年轻的。 这不是他初次来到类似的买官所。 事实上,这已经上第六处了。 前面五次,不是骗子就是没有合意的位置,这才拖到这会儿。 这会儿其实卖官的,背后站的都是京城的大人物,看出王朝乱局,打算趁乱捞一笔。 正所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现在手上的权力还不知道能坚持几天,索性趁机捞点钱财才是正经。 这里就是一位外放出来的总管太监住处,他本是诚王府上的人,但丁当用法探知消息,这家伙其实暗地里串通了吏部的几位员外郎,正在疯狂地倒卖官位。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只要给钱到位,立马官印,告身文书,来往公文,过去履历,官帽官袍,官靴,佩剑,随行仪仗队……等等全套一条龙服务。 保证全无破绽,全无造假痕迹。 因为本来就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想比别的地方,这里好歹没那么黑,至少给钱就能过关。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厮走出来,捏着嗓子叫着: “丙字第六位客人,请进来。” 丁当站起身来,抖抖衣服,抹平身上的褶皱。 在这廉价的桌椅上坐了一两个时辰,其实他一直都在静坐养气。 跟着这个小厮走进里面的屋子,丁当见到了挂在墙壁上的十几张地图。 里面有五六个人,各自面前都摆着东西,大都是官袍等物。 那小厮把丁当领到其中一张桌子前。 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宦官,穿着朴素的服饰,正微笑着招呼他。 “客人,不知您想买个什么官位?” 他笑起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渗人。 “我想要买茂林附近的县令之位。。” 丁当自然把早就盯上的目标说出。 “客人真是好运气·····” 老宦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阴测测地笑道: “半月之前,这茂林府的县令在同一日遭了天谴,被晴空霹雳打死········这两个位子到现在都还空着呐!” 为何空着? 自然是畏惧了! 说是遭了天谴,其实也有风声传出,似乎是招惹了异族中的大能者,得道的仙人,这才惹祸上身。 也有传言,是茂林一带有鬼王出世,这命官无辜身死,就是预兆。 更有的离谱的说,这是亡国之兆。 纷纷纭纭,各种说法都有。 总之,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谁敢去碰这两个位子。 左右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何必冒这个风险。 至少至今仍然空着。 “客人,这里是地图,您先看看。” 这老宦官拿出一份非常简陋的地图给丁当看。 这地图实在简陋,只能看出大致的疆域,上面圈出了一个个椭圆,好似鱼鳞一般。 学过类似知识的丁当知道这个,这个收税的鱼鳞图。 上面每一个小圈都是一块田地,收税时以此作为依仗。 不过这个没有画出道路河流水井等等,不是行军地图,所以不算的什么重要物事。 “我选北辰县。” 丁当毫不迟疑地选中了其中一个。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公子当真是志向远大,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老宦官笑着打趣道。 “借您吉言了,这是十万两,我要一份吏部发出的圣旨,还要仪仗队。” “对了,有没有空白的圣旨,我需要两份,要用过印、朱笔批红的。” 仪仗队和圣旨,都是要额外算钱的。 空白圣旨尤其价高,毕竟圣旨其实有防伪技术,不是行内人轻易难以作伪。 “要不了这么多,只要八万两就够了。” 老宦官还倒找补出两万两银票,都是大钱庄的票据,至少眼下还能兑付。 丁当笑着把钱推回去,看着这个老宦官的眼睛,轻声道: “这剩下的钱,我想跟您买个消息。” “哦?” 老宦官来了兴趣,把银票收到袖子里,笑容显得真实了许多。 “咱家自从出了大内,就再没有人问咱家买个消息了·······问吧,两万两问什么消息都够了!” “可先说好,咱家只能回答能答上的,这钱,可不再退了。” “你可别后悔!” 这老宦官倒是个有气度的,就跟寻常人家的老人差不多,全然没有别的宦官的戾气。 “我想问的是,当年惊动皇城的红玉案,被牵扯进去的丁家,丁书航,字境华。” 丁当看着这位老宦官的眼睛,缓缓道来: “那出首诬告丁家谋反的,是谁?” “背后指使者,又是谁?” “抄家的主事人,都有谁?” ········· 丁当的声音很轻,没有让别的人听见。 这里除了这个老宦官,别的都是些半大小子,可以看出也是宫里头出来的,懂规矩。 这里在交谈时,那边他们也不往这里瞥,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家的事情。 “丁家········你说的是故南平郡候的孙子吧,这事咱家有所听闻。” 老宦官显然是从丁当的姓氏上联想到了什么,有些同情地看过来。 “说起来,丁家真是无妄之灾,只是在朝堂上说了句公道话,只是被国师晓得了,所以就被打入乱党。” “道人乱国,由此开始,不独丁家一家遭殃··········” “要说幕后主使者,这可真难为咱家了。” “咱家当年在宫里头也不过是个六品的内官,哪里就知道那么深,只是听闻是国师不喜,丁家自诩清流云云,大多都是些传言。” “时过境迁,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当事人之外怕是难以得知。” “少年郎,咱家十岁进宫,五十六岁出宫,混迹大内几十年,见过不少这样的事。” “这种事情,其实就是一笔糊涂账,理不清的!” “不外乎党争二字!” “眼下这大辽日暮西山,年轻人不去想着做一番事业,总是执着于陈年旧事,又有什么意思?” “这天下啊,已经乱起来了,还是多想想怎么保全性命吧!” 丁当一时默然。 缓了缓心绪,这才抱拳称谢,道: “多谢长者宽解!” 老宦官笑道: “不必谢,要谢也是我谢你,来照顾我的生意。” 可不是嘛,说了几句好话,就白赚两万两,这种好买卖,可不是天天都能有的。 当然值得一声谢了。 丁当也知道这个,不过还是诚心感谢。 “那么,有劳您给我填好圣旨,我现在就要带走。” 老宦官唤来几个小厮,就取来一份份空白的告身文书,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填写起来。 公文往来也有规范,行文之间颇多繁琐,更有不少防伪的标识。 不过,在这里都不用担心,毕竟这是体制内造假,真的不能再真。 不久,他的告身文书、圣旨、官印、佩剑、配套的官袍等都到手了。 就剩下最后的仪仗队,这是用来显摆的,毕竟总有些人上任时想摆谱。 老宦官给丁当写了个条子,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地看不清。 “仪仗队暂时缺人,不过还有几套成套的物件儿,摆在库房里,你去让人带走,就算钱货两清。” 丁当拿着这个条子,就从旁边的小门走出,外面就是另一条街道。 “大人!” 等候在这里的有五十人,都是江伯赠与的道兵。 这才是丁当的底气。 “你们,来十个人,跟我去搬东西。” 不过是些牌子,服装,乐器罢了,只因为格式难以仿造,这才卖得出价钱。 拿好了东西,丁当等人上了雇好的马车,一行人低调地离去。 ·········· 丁当离去之后,那老宦官突然叹着气,对着左右的两个小厮说: “乱了,都乱了!” “这大辽啊,怕是没几天了,今天晚上咱们就收拾东西,不住在这儿了!” 那个给丁当引路的半大小子奇怪地问道: “干爹,出了什么事吗?” 老宦官摇摇头,面色一沉。 “你们不知道,当年国师·····那个妖道曾经说过,丁家有王气。” “所以,当时丁家被随意找了个名头,抄家灭族了!” “就连祖坟,都被挖出,迁往别处!” “本以为一晃这么多年,这件事早就过去了···········” “可咱家今天又见到了丁家人了!” 老宦官面有惧色,回想着当初的事情。 “那妖道还是有真本事的,起初几年野心未露之时,也做过几件实事。” “他既然说丁家有王气,本来大家都以为是虚言,可今日一见,咱家都是有些信了。” “那十个人,你们白天也都见着了,个个都是人世罕见的大将,在军中可以称为万人敌,却甘心充当一个下人。” “这人要是不造反,谁还能造反?” 第二十七章流民首领 去北辰县的路上,并非一帆风顺。 此时乱局已现,道旁常有拖家带口的逃难者,劫道的强人,落草的山贼····· 好在丁家车队声势浩荡,个个披甲带刀,这才震慑得住,免去了许多麻烦。 马蹄声得得得地想着,车轱辘在年久失修的官道上行驶着,颠簸地厉害。 好在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棉絮,用一层木板压着,这才不显得太过咯人。 车队行进的速度不算快,为了照顾马力,常常是行一段停一段。 两个骑士骑着快马在前方探路,不时会回来汇报情况。 他们都是人世间难见的好手,又有金光不坏的身躯,纵然是遇见埋伏,也能轻易脱身。 这一日,行到一处村落外。 远远地,就见到有不少人,聚集在村外,隔着界石,与村人对峙。 村子里的人,拿着锄头、朴刀、菜刀等等作为武器,警惕地看着他们。 一有越过界限的,就冲上前去,狠狠地打,打得头破血流,哀嚎连连。 “阿弟,那就是流民吗?” 丁玉辰撩开了帘子,已经看见了前面。 她从未见过这般惨状。 这些流民,衣不蔽体,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都是面黄肌瘦,显然已经是一无所有。 他们面色麻木,带着死灰之气,有些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可不可以·····” “姐姐·········” 丁当抓住马缰,看着姐姐那带有某种期盼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成的,姐姐。” 一个小孩子,抓着父母的衣服在哭嚎着,不知怎么的,丁当也有些动容。 想起了自己的双亲。 然而········ “不成,不成的!” “之前路上不是没有试过,但凡流露半点收留的意思,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到时再想脱身就难了。” “况且,车队原本就没有预备太多的清水和干粮,只能沿途采买,原本咱们自己也没有余粮去接济别人。” 丁玉辰眨了眨眼睛,也不说话,就是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丁当被瞧了好一会儿,终于是耐不住了,无奈地苦笑着,道: “这样,我用灵眼去瞧瞧,这群流民里有没有先天秉气不错的,或者有些别的本事的,挑选两个带上吧。” 丁玉辰回了个大大的笑脸。 这话其实是托词。 事实上,这些流民不太可能有人才。 沿途的大户人家也不是傻子,自然早把那些木匠、铁匠、甚至裁缝之类有一技之长者挑走了。 再说,有这些特长的,去哪里不能讨生活,至于跟着这些只会种地的乡亲们一起流浪吗?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吧······· 至于先天秉气不错的·········天下间哪有那许多好事,等着你来碰上? 那些散修、宗门之中弟子何处得来? 真有那修道的苗子,长生的种子,早就被人寻访了去,才不会留在这里。 丁玉辰知道弟弟其实是照顾她的心情,这才勉强为之。 丁当招呼了五六个黑甲骑士,陪同着一起靠上前去。 这种乱世之中,落单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而不能不防备。 之前便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现在出行时丁当尤其注意安全。 靠近了之后,丁当坐在马上,简单地运用真气刺激穴位。 顿时,眼前的事物变得大不相同。 仿佛以往所见,都不是真实的色彩。 灵眼之中,万物的色彩并非仅仅只有七种,而是包含了很多难以形容的色彩。 这是《混元剑经》之中未曾提到的小法术。 丁当入境神游天外时从几位教书先生口中学到了些许运用法力的小窍门。 其实这种灵眼,就连没有法力的人也可使用,无非是找到替代品,比如柳叶、牛眼泪等等擦洗双眼穴位,就能看到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这种气运。 这只是最粗浅的望气术,只能看见最表层的浮运,大略观些色泽,看不穿根底,不过想这些流民这般落魄,还能有多少气运,所以用在此时也够用了。 果然,丁当一眼望其,这些流民都是白色的筷子粗细本命气,夹杂着一两缕灰白之气。 这几百人里头,本命最高的,也只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头顶飘着一根粗长的白色本名气柱,直冲上五六尺,挺拔健壮,在一群流民之中显得鹤立鸡群。 大致地从他所处的位置可以判断,他在其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就见着这个中年男人上前跟村民交涉,也不知谈了些什么,不久就见到村子里有人用箩筐拾掇了些地瓜、高粱,装了两个箩筐。 丁当驱使着马儿,走近了去听。 “咱们村也没多少余粮了,这是村里黄老爷吩咐送给你们的。” “你们拿了这些,就赶紧赶路,别在这儿,咱们也穷,多的再也没有了!” 村民们没什么好脸色,但这个中年男人还是道过谢,转身分配食物。 让人称奇的是,这些流民虽然都眼巴巴地望着这些食物,却没有冲上来哄抢。 显然这个中年男人在他们之中有着相当的威望。 “各位,这些粮食,不能生吃,还有力气的不如就近搜集些柴火,咱们就在这里烤熟了吃。” “要小心野兽,别走远了。” 流民们之中,还有些能打的汉子,这时候分出一些就去四下里收集干柴,还有些就盯着村子那边的人。 这年头不乏趁乱抓人去卖的奴隶贩子,剩下的人显然就是在放着这一手。 丁当在这里看了究竟,也在暗自点头。 这人,心细、胆大、又有人望,若是有野心,未必不能做出一番大事。 至于本命格局太低·········要知道这种东西是可以随着人的境遇不断磨砺而成长的,而气运是可以后天获得的,要是尽信气运不如没有气运。 望气术之所以鸡肋,就是它看到的只是当下,跟才情、人品等等全无关系。 它显现的,其实是一个人在天机之中的地位、处境高低,当然这里单指人世王朝,长生者、异类不入此间。 第二十八章乱世人如草 丁当下马步行,身边两个骑士沉默着护送着,别的仍然骑在马上,隐隐挡住周围各个角度,防止刺杀。 那中年男人早已注意到这边。 没办法,此时能买得起马的本就是少数,更别说丁当身边还有着披甲之人护卫着,一看就是身份不低。 “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这个中年男人作揖行礼。 丁当眼前一亮,同样还礼。 “本官是北辰县新任县令,方才见先生用兵法指挥这些···········” 本想着说“流民”二字,不过为了照顾对方的心情,丁当还是善意地改了口。 “······这些村民···本官颇有些好奇,是以冒昧前来。” 对面的中年男人听到这句话,明显地有些惊讶。 更让丁当好奇的是,他身边不远处那些流民也有些骚动。 丁当实在是太显眼了。 牵着马匹而来,身边跟着五六名精悍的骑士,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肤色白嫩,显然是出身富贵之中的大家之后。 在一圈普遍营养不良、久经风霜,干过粗活的底层平民之中,他自然成为了焦点。 是以,他的话都被听在耳中,哪怕其实丁当并没有太大声说话。 流民们一有动静,就见到左右两个甲士左手按住了剑柄,附近几个骑士也眯起了眼睛,扶上了挂在马上的长矛,随时准备杀过来。 还是这个中年男人首先注意到了这个局面,挥手止住了流民的骚动,之后才苦笑着转身,当即就要五体投地。 “先生这是作甚?何故行此大礼?” 丁当当然不能让他这么拜下去,单手就托住他的臂弯。 那中年人当即感觉好似被一只铁臂托住,哪怕把全身重量都压上去,也不见得那只手有丝毫动摇,只好站起身来。 抬头一看,只见这少年唇角含笑,眼中却隐隐有些寒意。 他心下暗暗叹气,知道自己的算计怕是被看穿了。 本想着能够豁出去这张脸皮,为身后这些乡亲谋个生路,对方毕竟少年心性,如果脸面载薄些,也许就会同意帮忙了呢? 毕竟,这位可是这般年轻就是一县之主,必是大富大贵之家,区区几百个流民,又算得什么呢? 可惜·········这位竟然这般老成,倒不似少年人了。 “先生?先生?” “若是有事不妨直说,本官能帮的会尽力,帮不上的也请你理解本官的难处。”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就听见眼前这位北辰县县令这么说着。 “这位大人,草民名作宋和,南阳县河里字乡人氏,家乡遭了大水淹没,不得已,带着这些乡亲们逃难至此。” “一场大水,从天而降,不时其来处,突如其来,一乡三百多户,就剩下这一半人了。” 他悲痛地说着,向丁当描述着那场蹊跷的大水。 “水,好大的水,满眼望去,全都是水,草民侥幸抱住了家中的澡盆,这才捡了一条命。” “可怜我河里字乡,方圆十里,尽数化为泽国,草民等人·····也不得不沦为无籍之人。” 说到这儿,伤心之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个中年人掩面而泣。 丁当听了也微有些动容,同时有些愠怒。 “既然是南阳县的天灾,那为何不见南阳县县官出面?” 这正是他愠怒之处。 大凡天灾,比如洪水,发生之后如果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引发各种别的麻烦。 比如洪水退后,尸体不处理好,就很容易带来瘟疫。 洪水之后的灾民需要抚恤,需要提供新的住处,甚至补贴部分钱粮。 不然,这些人很可能就会成为流民,甚至山贼,或者干脆被民间造反组织吸收,成为王朝的动乱根源。 历代王朝,对待这类事件都是慎之又慎,概因处理得不好,影响极其恶劣。 所以,丁当才会愤怒县官的不作为。 “大人呐,你有所不知,南阳县,早已经没有县令了,不光是县令,就连县中的六房主事都挂印了!” “南阳县,早就被贼人占据了啊!” 宋和哭诉着他们的苦处。 原来早在半年前,就有一伙贼人,劫杀了上任县令,击败了县兵,还公然打开武库,取出了兵器盔甲,俨然一副铁了心要造反的架势。 偏偏诡异的是,这股贼人,对县中大户秋毫无犯,只是他们这些小民就惨了。 “原本一岁只要交税两次,可这伙人却要每月一次,交不上就要卖身给城中大户!” “要是不从,就有那贼人白天晚上来捣乱,也不杀人,只是变着法儿地折腾,总要逼得人卖身为奴才肯罢休!” 丁当听了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不想这才什么时候,就有这么嚣张的悍匪在了! “这南阳县的贼人,怕不是城中的大户假扮的吧?” “谁说不是呢?可看出来了又能怎么办呢?” “我们这些草民,就像是路边的野草,谁都能上来踩一脚,只要还能过得下去,谁敢反抗他们呢?” 宋和惨笑着,佝偻着身子,灰白的头发在萧瑟的秋风里飘扬,显得是那么凄凉。 阳光照在身上,却仍然阻挡不了宋和身上的那股萧索的寒意。 不,不光是他,还有身边那几百个沉默的流民。 丁当扫过他们,从他们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期盼,那是,一种卑微的乞求。 深吸了一口气,丁当闭上了眼睛,他的心中充满了各种情绪。 愤怒!悲哀!同情!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不是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很显然,不是被逼到绝境,这些底层的平民永远不会想着去造反,去推翻头上的大山。 然而,这个世道,已经连最基本的活着,都不能给他们了! 假如没有遇到丁当这位赴任途中的七品县令,他们的下场会怎么样呢? 大多数老弱妇孺,有没有一技之长,怕是很难继续活下去。 至于青壮,怕是一部分只能卖身为奴,剩下的··········饿死之前就会沦为反贼了吧? “我············” 第二十九章道性萌发 “我········” 丁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该说什么呢? 这本不是他的责任,他也不是南阳县的县令,他是北辰县的,而且还没有正式上任。 但他能拒绝吗? 看着这一双双期盼的眼睛,那带着卑微的乞求,衣衫褴褛的人们,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大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这三百六十二口人吧!” 看出了丁当的犹豫,宋和突然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很快,他身后那些人,也一一跪倒。 扑通,扑通声不断。 很快,跪倒了一地。 到处都是磕头的人。 “大人,发发慈悲吧········” “大人,求您带上我的儿子,他才四岁·······” “大人·········” 悲呼声,一声声,回荡在这道边。 ·········· 另一边,界石那边村子的村民,也是有些不忍。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过来颤颤巍巍地行礼,开口劝道: “大人,不如帮帮他们吧,实在不成,也请带走那些小子,他们人小,吃不了多少的。” 这个看着就像是村长的老人,眼神很毒辣,居然点中了丁当的软肋。 不错,丁当不是不想帮,其实是没有那许多口粮。 三百多人,一天要吃掉多少东西? 丁当一行人,加上女眷和仆人,一百多口人,算上马匹的消耗,一天怎么也要吃掉三百多斤粮食。 这才是他们沿途不断采买的最大缘故。 这还是丁当注意添加了肉干和蔬菜水果的缘故。 食物之中要是油脂太少,那么一个壮汉一顿就要吃掉两斤以上的粗粮,才能勉强足够。 换成丁当这八十位道兵,那消耗更大,顿顿都要有牛羊肉。 越是强兵悍将,越是要吃肉,不然,练不出强兵,只会把人练成废人。 曾有人练兵,一日十个时辰高强度作业,只给馒头青菜,结果半个月之后就有士兵呕血暴毙,剩下的都成了废人。 粮草供应,是这个时代用兵的重中之重,也是良将与庸将的分界线之一。 丁当是不可能供应得起这么多人的。 于是,这个老头子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本官是去赴任的,随行带的口粮,根本不够。” 丁当这么说着。 接着,话音一转。 “但是,本官既然见到了,也不能不闻不问。” 实际上不闻不问也可以,只是不说良心上,就是名声上肯定别想要了。 丁当回头示意,一个骑士就驾着马回转过去,不一会儿就从车队那边驮了慢慢两大口袋过来。 然后,丢到了地上。 “这里是两口袋稻米,算是赠给你们的,省着点应该能应付两天。” “这里距离北辰县已经不远了,你们顺着官道走,就去北辰县。” “本官上任后,自当替你们在北城县落户,至于以后,哎,以后再说吧·······” “先就这样吧,宋先生,这里就拜托给你了。” 丁当又是一阵叹息,环顾四周,只觉得世事艰难。 头一次,他是出于心底,真心想要去做些什么。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些普罗大众。 “假如由我来坐上那个位子,想来他们会过得好些吧?” 红色的夕阳光之中,丁当翻身上马,挥手道别了这些人,回到了车队里。 身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哭声。 回到车队后,丁当当即命令出发。 今日他有所触动,隐隐把握住了一种博大的精神,那是更上一层的契机。 他抓着缰绳,任由身体本能地驾驭着马儿,闭上双目,凝神自省。 “轰——” 澎湃的内息涌动着,真气好似铅汞一般,滚滚奔腾着。 《混元剑经》名为剑经,其实是修身、修心、修行,讲究身心如一,亲身躬行的法门。 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 是以要时时反省,明确自身真实不虚的想法,辨明本性本心所在。 每一次扫去心上的尘埃,使得明心见性,都是一次成长。 此时此刻,丁当感受到内息涌动,遵循规律,在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间不断循环往复,又转入许多细微比头发还要细微的经络之中。 越来越快,越来越壮大,真气越发凝练,内视之中显出淡淡的银色光泽,好似是真正的银水一般。 杂念不生,识神退位,无知无识、本体安住虚空的元神渐渐显现,主宰灵神。 平常人们杂念丛生,有各种心计算计的,便是识神。 元神,便是那一股无知无识、自然而然的本来真性。 任何修行法门,不接触到这股先天而来的真性、灵明,都只是在门外打转罢了。 丁当元神出现,纯化自然,便处于一种清净而神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之中,内息不断壮大,其中运行的真气已经不能在称之为真气。 流淌之间,隐隐好似有玉石碰撞声,色泽好似银质,更是再非是云雾一般的气液,而是凝练好似水银的实质感。 这般运行了三百六十五个周天循环,内息好似勾连了外界大天地,感受到一种无处不在的纯粹精神。 其神凝,其质洁,其行高,其德彰,沛然无匹,至大至刚,或可谓之浩然之气,又名为“正气”,为一切正面之主宰。 元神自有神通,只为尘劳关锁,本来便是真仙,何必往外去寻? 丁当见得本性,辨明本心,此时感受到这股浩然大力,以心印心,以神印神,将自身所想所愿,以最赤诚的态度,传递了过去。 福至心灵! 这不是丁当的本意,更不是在经文之中记载过的法门。 只是元神自发而动,要向这股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正气印证自己的心性修行。 咔嚓——轰—— 雷鸣声响彻耳畔,震动百里! 无数的正气涌入,好似海水倒灌入体,不断被内息炼化,化作他本身的功力。 丁当眼前直冒金星,耳边雷鸣声不断,几乎将他从元神主宰的状态震出。 元神瞬息大放光明,主持着丁当的行动。 他指着天地,一字一句道: “镇元愿为苍生开太平盛世!” 此言一出,立有回应,这次真的是一道红色的闪电从天而降,打了下来。 丁当昂然挺身,好似一根坚定地青竹,站在地上,他骑乘的马匹不知何时已经倒下,口吐白沫。 面对这道红色的闪电,他不避不闪,只是冷冷站着心头更是无悲无喜,也无动摇。 一大股青色云气凭空自虚空之中弥漫而出,涌动间快速成型,结成一亩方圆的伞盖型云气,接下了这闪电。 在丁当的视角之中,就是一条四爪三趾、身披金鳞的赤蛟愤怒地冲着他吐出了闪电,却被天空垂下的一股青色云气挡住。 之后更是狂轰滥炸,不断有各色的闪电吐出,打在这青色伞架上,炸裂开来,不时有云气被劈散,化为虚无。 但始终有丝丝缕缕的青气垂下,修补着这伞架,就是不倒。 持续了不知多久,终于,那赤蛟后力不足,自行退了出去。 恍惚间,眼前一黑一亮。 丁当回到现实,仍自坐在马上,稳稳地行着。 方才发生的都好似是一场梦幻一般。 然而,浑身流淌的真液,很明确地告诉他,这并非虚幻。 再度内视,内府大变模样,元神手上多了一卷竹简,上面正镌刻着他立下的誓言。 这等誓言,对着自己元神而发,字字句句都语出至诚,绝不会有歧义,更不会有虚言欺骗。 只能说,这的确是他的本性。 “原来,我竟然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伟大人物·········” 丁当哭笑不得,却也知道,这的确是自己的本性本心,做不得假的。 “人之修行,正如擦去尘埃,不到见得本性真如,便不知自己本来模样········” 换句话说,见到了本性真如,便是知道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很显然,丁当自以为不是个好人,然而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圣人”。 第三十章北辰县 北辰县。 细雨蒙蒙,愁煞人。 天凉,冷风,冷雨。 静谧的官道上,车马缓缓前行。 “北辰县是上县,有一万五千户,人口六万,当然这是三年前的统计。” “大辽有律,五年一审计,三十年一上洛,天下郡县州府都要派人前往公车署,边远县城往往要提前数月派出人手,方才不失期。” “如是按照人口繁衍增速推断,三年后大概接近七万人了,算上被各家大户隐没的黑户,怎么也能再多出三成,算成十万也未必不可。” 丁当坐在马车内,点燃了一个小火炉,热着茶水,就着点心吃着。 对面丁玉辰正翻阅着一卷书册。 这是买官的赠品,关于北辰县的地理文书,其中就包括《北辰县志》。 大辽开国时定下的国策,命各地县衙定期撰写县志,记载一些奇闻异事,乃至于当地大事。 沿袭至今,已经成为一项传统。 通过查阅县志,能了解到当地的人文地理,乃至于过往大事。 对本地人不能说没用,只是聊胜于无,只是像丁当这种外地来的散官多了一个快速了解治下区域的渠道。 这里有必要提一句,就是铁打的小吏,流水的散官。 类似于那些没有品级的小吏,他们大多是当地出身,子承父业,数代都传承一个职位。 这是为了便利这些小吏行事,与当地人打交道还是当地人毕竟方便。 县令这种散官又有所不同,首先有任期限制,大多是三年一任,最多连任一次,也就是最多待六年。 这是为了防止地方官做大,不利中央。 历来不乏被下属架空的县令。 比如那些只懂得舞文弄墨,对于时政一窍不通的官老爷,很是有不少被蒙在鼓里的。 “我这次就是来造反的,所以县衙六房之中的人,一个都不想留,替换掉只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让我烦恼的事情,就在于无人可用。” “我也没有幕僚,也没有家族支持的人才,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能够运转县衙、处理政务的能吏。” 丁当看着姐姐,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姐姐,不如你来帮我一阵吧,以姐姐的本事,当个户曹绰绰有余。” 县令,尊称县尊、百里侯,掌握所管辖区域的行政、司法、审判、税务、兵役等大权。 县令下设县丞、主簿、县尉、典史等。 再次,就是六曹,也就是小吏了,刀笔吏,过去用小刀在竹简上刻字的小吏。 户曹、吏曹、礼曹、兵曹、刑曹、工曹,共六曹。 县衙虽小,职能一样不缺,故此也有“县衙小朝堂”的说法。 丁玉辰的本事,不要说充当户曹,就是直接入内阁都绰绰有余。 不信? 这还不是吹的。 丁玉辰识字,读过不下五百万字的书籍,这就胜过全天下九成九的人了。 这个年头,能认识一千个常用字的,都是少见,起码家中也是富裕。 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其次,就连世家子弟,能接触到的书籍也有限得很。 这时书籍是传家之宝。 往往很多世家之中,也只不过十几本真正有价值的传世之书罢了。 世家以书籍传家,秘而不宣,轻易不让外人借阅。 导致的结果就是,市面上流传的书,大多数是些诗词歌赋一类杂书。 很多官员,他们一辈子能接触到的书籍,也不过几万字,乃至于十几万字,就算不少了。 这时候著书之人,篇幅不大,字字凝练,一本书也不过几千字罢了。 若单论阅读量来看,丁玉辰可比丁当勤奋多了。 她在咸溪神女手下做事,闲暇时候就借阅图书,算下来五六百万字都是少的。 神道不以岁月为重,往往一任水神寿命悠长,能够搜罗到很多古籍珍本,时间久了自然书就多了。 其中不乏名臣良相著作,甚至一国太祖亲笔手书,讲述为政之道的论述。 这些点点滴滴,都被她当做无聊时解闷的读物,也不知看了多少。 丁当正是有鉴于此,这才打趣她。 “哼,敢取笑姐姐,是不是讨打!” 丁玉辰头也不抬,就是一声轻哼。 小桌上的茶水猛地震荡起来,化作道道水剑,刺了过去。 随后在丁当面前半尺之处,猛地停住,又变回茶水,原样返回,落回杯中。 如有武林中人见到,必然大吃一惊,这已经是凡尘之中武学的大宗师之境。 自古仙武不分家,或者说,仙道就是自武学之上推演而出。 此世多有以武入道者,只是往往隐居乡野之间,少为人知。 武学与神通道法,本来就是一体两面。 至于先有武学还是先有术法,这就等于在问鸡与蛋谁先诞生,谁也说不清。 不知不觉,车队已经进入了北辰县境内。 金秋已过,冬季将至,田野里到处都是收割之后的旷野。 黑油油的土地里,不时有人在拿着农具,翻动着泥土,把水稻的根部埋入土中,可以增加土壤肥力。 “咦,北辰县这边,似乎耕作方式不类别处。” 丁当指给姐姐看。 “这是六十年前的一位县令刘松劝耕时传下的新农书内记载的,将水稻的根部埋入土中,到开春时能增产一斗。” 丁玉辰从县志之中找出来一条记录。 “这么好的农耕之术,为何不曾推而广之?” 丁当诧异地问道。 “呵,推广新技术哪有那般容易,就连刘松这人,在任时也不过推广了十几户··········不是说好东西就一定会被人认可的。” 丁玉辰幽幽地说。 “唉,百姓何其愚钝,做点实事也真是不容易,这位刘松县令,倒是有心了。” 丁当感叹着。 “这刘松当了两任县令,就挂印回老家了。他在任上,年年考评都是中,推广农耕之术也不见成效,一气之下就不干了。” “倒是六十年后,他当年种下的种子,终于开出了花,这北辰县这些年较之别处亩产总体上都是要高出一分。” “可惜,他看不到了············” 第三十一章下马威 到了县城外时,朝阳正好。 一轮红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身上都穿着厚衣服,尽管这队伍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畏惧这点寒意,但为了不太过另类,还是都换上了棉衣。 就连那些道兵,也在他的命令下,在鱼鳞甲之下,多穿了几件衣服。 说起来,这些道兵,都是人族。 不同于别处地祇的道兵,或是水族,或是鬼魅。 这更是佐证了观亭江伯是人族出身的猜想。 县城城门已经大开,门口有几个衙役没精打采地站着岗。 见到这队车马行驶过来,也只是应付了事,他们并不敢真的严查。 小人物也有自己的存身之道,见着这么多披甲之人,还有这么多马匹,自然会掂量轻重。 前方开路的骑士当先下马,问过路人之后,一路领着队伍缓缓行着。 城内可以骑马,只是不能纵马奔驰,以免伤到路人。 ·········· 县衙。 这里看着不大,也就占地十几亩,算上边上的客舍,其实也有些显得寒酸。 北辰县是上县,按照规格,县衙最多可以占地五十亩。 这里显得冷冷清清,大门落了锁。 问过了往来的行人之后,才知道今日是休沐,县衙内的属官都不在。 “这算是给我这个新任县令的下马威吗?” 丁镇元有些失笑。 休沐这种事情,怕是未必那么巧吧? 谁信? “既然锁上了,也不需要钥匙,连同大门都不要了!” 丁镇元负手而立,笑容转冷。 当下就有一个甲士应命,拔出佩刀,上前一斩。 当啷—— 门锁变成两半,砸在台阶上,发出金属声。 四五个探路的甲士当先进入,快速寻找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敌人。 过了一会儿,排查了几遍之后他们退出来回报。 “大人,里面没有危险。” “走!” 这时丁镇元才大手一挥,车队缓缓驶入县衙后面。 正堂当然不是给人住的地方,那里是处理政务、审理民间诉讼的区域。 实际上,县衙有不少空房,是留给过往的官员留宿之用,当然县尊也是可以住的。 只是这一百多号人,统统住下,顿时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于是,又把那些原本上锁的空房收拾了出来。 这县衙的建筑有些陈旧了,好在还没有明显的出现缺漏,可见过去几位县令没有太过折腾。 一直从上午忙活到下午,中午大家就着干粮凑活了一顿。 到了傍晚时分,才有人姗姗来迟。 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穿着便服,身上还带着酒气,走动之间脚步有些踉跄,他的左手还拎着一个小酒壶。 然后他在门口就被甲士拦住了。 “本官白典,北辰县县丞,谁敢拦我?” 他放声高喊着,脸上涨红了,看着好像喝得不少。 听到声音,丁镇元走出来,冷冷地看着他。 他上午入城,大张旗鼓地进了县衙,这么大一支队伍,县里的地头蛇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上司到任,身为属官者,别说未必真的休沐,就算真的今天放长假,你真的就当做没看见? 无非是故意晾着,杀杀威风罢了! 地方官就是这样,县令跟县丞、主簿从来不是一条心。 丁镇元这种,也是常见手段。 估摸着也是看见了自己带着这些甲士,觉得自己来历不凡,不敢晾太久,怕自己年轻气盛,一怒之下杀人,那就不好收场了。 不然,按照惯例,怕是他们会真的装作看不见,到明天才会来呢! “看来,有人欺我年少,这是看轻我呢!” 丁镇元不怒反笑。 外面这个自称县丞的家伙,应该不是试探的卒子。 因为县令不在时,由县丞补上,代行县令职务,所以其实······· “其实这家伙原本是可以顺理成章接替县令的,却被我不小心给砸钱顶替了,这是心有怨愤,特意撒酒疯来着?”正想着,那边果然闹了起来。 守门的甲士没有允许,轻易不会伤人,只是驱逐了事。 于是这白典越发猖狂,高声高语,仗着甲士有所顾忌,反而狂态毕露,引得过路者纷纷驻足围观。 丁镇元冷冷一笑。 “想落我的面子,报复我?” “正好,我也缺个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丁镇元吩咐了左右,从后衙打来冷水。 这初冬时候,井水还有些温。 “用水泼!直到他醒酒为之!” ··········· “我白典,可是有官身的人,正八品县丞,未来前途远大,你怎么敢拦我?” “放开你的脏手,庶民!” “放开,竖子!你这是在袭击朝廷命官,本官要治你的罪!” 这白典被两个甲士一人一边,就给架起来,仍自挣扎不休。 随后,就有人人拎着一桶井水,当头浇下。 劈头盖脸地,就给全部淋湿了。 这下,他哑口无言了。 “咳咳咳咳咳咳·············” 呛到了。 “放下他吧。” 丁镇元的声音传来。 两个甲士松手,这白典就落到地上,疯狂地咳嗽着。 他的脸上、头上,都在往下滴水。 浑身的棉衣,吸饱了水分,变得沉重起来,贴在身上。 经这冷风一吹,顿时,冻得他直打哆嗦。 这下子,就算再怎么醉,也该清醒几分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个少年。 面上犹自带着些不甘不愿,但他仍然是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自然是看过公文的,知道新任县令的模样长相,甚至还有画像。 这是为了防止假冒官员的事件,特意加上的手续。 自从出过一起山贼劫杀官员冒名顶替的大案之后,大辽对此专门制定了多种防伪手段。 这提前发放画像就是其一。 所以,他不能说着自己不认识。 只是,一想到就是眼前这个世家子弟,仗着好出身,硬生生夺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职位,白典胸中就是一股愤怒的火焰在燃烧着。 张了张口,却是一字也未曾出口。 他倔强地站在冷风里,打着摆子,却死活不肯先低头。 第三十二章琐事 “白县丞,见到本县令连声问候都不肯吗?” 丁镇元摆足了官腔,像模像样地拿捏着姿态。 他的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笑容。 白典握拳,松开,又握紧。 终于还是低下头,含糊不清地说着: “……见过县尊!” 丁镇元点点头。 “县丞若是无事,明日请早!上任县令无故暴毙,此事疑点重重,本官不得不严查此事。” “对了,县中还需交接下,请县丞明早整理好这段时日的政务,本官会好好查验的。” “……是,大人!” 白县丞终究还是脑子清楚的,没有公然对抗上官。 不然,丁镇元少不了也要剥了他那身官皮,停职发落。 县令其实没有直接处死县丞的权力。 甚至别的属官,县令也不能直接处死。 官与吏,是不同的。 前者是朝廷命官,有正经的品级,而后者是不入流的,是两个阶级。 次日。 白典果然带着一应县官前来拜见新任县尊。 “我等拜见县尊!” 所谓礼节,也仅仅只是拱手弯腰罢了。 拜见一国之君,才需要下跪。 “县尊,这是县中的户籍并收支账目。” “这是县中县兵的名录。” “这是县里水利百工的具体工程……” “这是积压的刑名案件,还有民间诉讼,已经有两个月了,犯人亟待提审……” …… 不待丁镇元发问,他们首先就把事情都一股脑儿地丢了过来。 “少年人哪里懂得理政,且看你怎么丢脸!” “任你出身世家,见识再广,总不能初次上手,便能无师自通?这政务,哪一样不是要三五年熟悉才能得心应手?” 心下暗暗发笑,这些个属官各自等着看笑话。 他们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每次新上任的县令,尤其是科举出身的进士县令,总是要蹉跎一年半载,才能慢慢掌握县中大局。 毕竟谁也不是天生就懂这些,之前没学过,总是要花时间弄懂的。 丁当一眼就瞧出了他们的心思。 “果然是因我年少,所以才容易被人轻视啊!” 这实属正常,丁当看起来确实年轻,毕竟才十五岁。 而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低于二十五的。 “然而,若是年岁长短论,掌权者个个都该是耄耋老人了!” 不过这时他只是把文书放下,熟悉政务要一步步来。 “本官赴任途中,遇到南阳县逃难的难民,听闻南阳水患,深为可怖!” “今日本官正式上任,正巧诸位都在,不如随本官去安抚流民。” 几个属官还有些不情愿。 丁镇元拿出上官的威严,淡淡地扫了过去,却道: “本官知道这本来不在权责之内,但本官早已应下,几位就权当为子孙积福了!” 好话说尽,若是连表面上都不服从,那这样的下属以后必然得穿小鞋,坐冷板凳。 这只是很简单的道理。 宋和已经领着人来到了北辰县。 只是他们还不得进城,只是在城外等候着。 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只是收拾些芦苇搭建简易的棚屋。 丁镇元一声令下,就征调衙役和民夫,维持秩序,不让他们乱跑。 又亲自带着属官,将县中大户人家一一踏遍,好说歹说,东家给一点,西家给一点,凑了些旧衣服,还有发霉的米。 当然,借此机会,丁镇元其实初步熟悉了城中大户,对下属们彼此的性情能力有所了解。 大致分为几类:一是混日子的,敷衍了事,也没什么本事,多是年级五十岁以上的老油条;二是有些本事,做事还算负责,多是三十来岁的青壮年;三是没什么本事,连表面文章都不做的,指派个任务半天都看不到具体动作的,纯属拖后腿的。 当然根据各自的性情又是另一套划分。 这一天,大致地搭建了简单的棚屋,给所有流民按照男女家庭分配了住处,暂且安置了下来。 用这一天的时间,丁镇元大致地区分出了能用的人手。 “尸餐位素,阳奉阴违,私下里其实是拖后腿的这种,必然是反对我这个县尊的,这种人,要想办法换上,提拔认真做事苦干的人。” “提拔能用的人,踢掉不能用的人,暂时只需要这么简单就行了。” “在朝廷没有倒台之前,基本上都能这么用。” “但我还是需要私下里招募一批心腹能人,以防起事时无人可用的局面。” “那个宋和可以先看看,除此之外,北辰县城中必然有不得志的文人,有些才学的都可以试试,关键还是要来历清白。” “我也大小是个正七品的县令了,也算拿得出手,什么大才不敢想,一些文书之类的总是养得起的。” 这么想着,丁镇元回到县衙后,换上了便服,乔装打扮,带着两个武艺精湛的侍卫,在城中乘车游览。 北辰县不愧是万户大县,几乎可以比拟别处三个下县,因此城内很是繁荣。 沿街到处是叫卖声,卖各种草席草鞋的,卖竹篮的,卖小吃的,还有很多小玩具。 商人来来往往的,都在忙碌着。 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车马不时经过,缓缓在石板路上行着。 城中道路旁,有水渠,排污水,是兴建城池时就预备的排水体系,据说还有下水道,可以沟通护城河,排出污水。 即使是连续下一周的暴雨,这城里的积水也会快速被排出,不会造成积水。 “今日我才知道县令权威之重,责任之大,说是百里侯并不为过。” “城中大小诸事,都归县令管,实则根本就是土皇帝,难怪历史上县令就能起兵勤王。” “说起这个,还没有去军营看过,也不知这县兵,到底是什么样子。” 大辽每府每郡,都有府兵,郡兵,由本地青壮年,服兵役而来。 只要年岁满十六,就必须服兵役,原则上即使是官宦人家甚至祖上有爵位或者是宗室子弟,也不能免除兵役。 如是不愿服兵役,就必须交一笔钱,雇佣他人代替自己服兵役。 兵役时间,为期两年。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服兵役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有这功夫做什么不好? 到了后来,县兵府兵之中,大都是收钱来当兵的。 即使是普通大户,也会每年交三四百钱,雇佣他人去服兵役。 很多家里缺钱的,就一直在当兵,除了自己的两年兵役外,还能从中介处,得到一百多钱的费用。 这代服兵役,俨然成了一项买卖。 家贫之人,为了解决家中口粮,就去当兵,雇佣费用经过多次克扣之后,还能补贴每一百钱给家里。 这就是时下的县兵了。 第三十三章夜磨刀 县城军营。 车马行驶在营地之外几百丈处就被拦下。 不得已,车夫亮明了县尊的身份。 “对不住,这里是军营,只问军令,不知县尊。” 拦路的县兵板着脸说着。 坐在车内的丁镇元几乎要放声大笑。 区区一地县兵,也敢这么摆谱,真以为这里是细柳营不成? 曾有皇帝巡视军队,在别处都畅行无阻,偏偏在细柳营之处被拦住,即使是亮明了皇帝的身份依然被回绝,当时史官是这么记载的:“军中士卒言,无有军令,不得通行,纵使皇帝,不得不拦。” 细柳营是国家精锐,自然是越精锐越好,纪律越严越好。 皇帝也不得不称赞一句好,夸其纪律严明。 然而,别处军营纪律不严?皇帝心中岂能无有忌讳? 很难讲! 当时细柳营俨然为军中表率,精锐之师,一时名声大作! 但是!!! 这里着重要提一句,那是正规军!野战军!是最最精锐的军队! 县兵是什么? 辅兵······ 真正大战时,转运军粮的,负责砍伐木柴的,烧火造饭的············ 就是这些人了。 “真是,胆大包天!” 丁镇元勾起唇角,已是在思考是否要打道回府了。 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恶意几乎是不加掩饰了。 “今天我出门在外,并未带太多人手,假如进入军营,等于自陷死地,实则是兵家大忌!” 此念一出,顿时好似拨开一层迷雾,心头豁然开朗。 这时,浑身上下都好似被针扎着一样,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不安于坐,心生警兆,果然有陷阱!” “铿锵”一声,他拔剑而坐,开着灵眼往军中一看。 蒸腾的黑色煞气,乌压压一片,聚拢在一片黑色的大旗之下,好似一片波涛,其中一条黑蛇缓缓吐着信子,摇头摆尾,作势欲袭! “龙气!” 丁镇元脱口而出。 几乎就在这时,有人自营中跑出,却是一身黑色军装,带着佩剑的军官。 丁镇元一眼就望见他头上一片白红之气,白气红三,裹着一条黑蛇,走了过来。 隐隐地,还能看见随着他走进,那营中飘荡的军气,也蔓延了过来! 绝不可进入营中! 丁镇元心下恍然,龙气之间彼此有所感应,也能互相迷惑。 方才自己差点就行差踏错,进入对方的主场,下场如何也很难说。 虽然自行自己功力深厚,加之仙家剑术神妙,但要是一时不防备,被强弩集火,漏了一两只,也是一样会受伤的。 法术神奇是不假,但用法术的终究还是人,不是仙体神体,也会累,会伤,会病,会死。 “县尉李云松,拜见县尊!” 这县尉行了个军礼,单手抱拳砸在胸口,沉闷有声。 他生得很健壮,孔武有力,年岁也在三十左右。 一眼望过去,就有一种踏实感,这是个沉稳的人。 不得不说,龙气有灵,不青睐无能之辈。 即使是对立的立场上,丁镇元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好一个智将! 将也有勇将、智将之分,这人很显然就是后者。 此时彼此距离不过三丈,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气数了。 受到对面黑蛇的挑衅,丁镇元感受到自家气数之中龙气的动静。 随着他当上县令,原本盘旋的龙影终于凝结出了形象,是一条赤蛟。 头生两角,腹下两爪有三趾,金色龙须,红色鳞甲,已经是脱离了蛇、蟒的格局,化为了赤蛟。 赤蛟双眼一瞪,无声地嘶吼着,似乎是因为被挑衅而发怒。 对面的黑蛇距离蛟相差何止五六级,对上赤蛟处于绝对下风,退缩着,但依然不甘示弱,仍自强撑着。 “县尉治军有方!” 丁镇元心下微微动容,但还是镇定地回答着。 “不敢,这是末将该做的。” “县尊可是要巡视军营,请让我为您带路。” 李玉松邀请着。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头顶云气微微动荡,一抹水光散发而出。 这种情况,在凡人看来,就是他的身上不自觉地就有一种感染力传来,好似让人不自觉地信服、听从。 丁镇元头上的赤蛟大怒,连连怒吼,同样也是一股类似的力量传出,云气微微动荡,抵消了这股龙气异力。 “不必了,本官年幼,初次到任,今天只是途径此处时,偶发奇想,来此游玩,却不意打扰到县尉练兵。” 军营之中,隐隐有钟鼓声传来,倒真是在练兵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既然这样,下官就不打扰县尊的兴致了。” “哪里,是本官的不是,军中重地,本就是闲人免进。” 寒暄了几句,丁镇元的马车又从另一条道路上缓缓行远。 直到军营消失在目光尽头,他才放下帘幕,手仍未离开剑柄。 “不想北辰县里,也有身怀龙气之人,而且竟然已经有了这等气象。” 丁镇元心情很复杂,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这里本是他为自己挑选的地方,人口不少,也挺富裕,暂时远离战乱区域,属于有一段安闲日子方便他准备的好地方。 奈何········ “原本天下各州龙气四散,即便一州之中,身怀龙气之人也不会仅仅只有潜龙一人。” “即便见到有人身怀龙气,也不算什么。” “若我此时拥有一府之地,拥兵过万,民众百万人,区区一条小小黑蛇,还是容得下的。” “这等龙气所钟爱之人,收拢至麾下,必能大增气数。” “可我现在才是区区一县令,权威未建,声望未立,就连这县中属官都没有真正心服,这时便容不下这人了。” “他身上龙气虽然很是稀薄,但也有我千分之三左右,加上军中气数支持,在军营附近居然能在我的气运压制之下保持独立,这就不得了了!” “一县之地太浅,断然容不下两条龙蛇,必然分出个生死。” “我若是想收尽这一县民心,培植羽翼,招揽人才,就必须将他调离军中,想方设法杀之。” “同样,今日之后,龙气感应之下,料想他也起了杀心,必然想法设法谋害于我。” “我当筹谋之!” 第三十四章江湖规矩 夜间。 李玉松带着五个亲兵,回到城中的府邸。 他是正八品的县尉,掌管两营之兵,总计两百人,算上杂七杂八的伙头兵之类,能有两百三十人。 按照制度,他可以有一伙,也就是五人亲兵。 大辽军制,五人一伙,两火一队,队正为正九品。 一营百人,营正为正八品。 这是正规野战军种的军制,有旗帜,有军名的编制。 县兵照例低半级。 他掌管两营,是县尉,也才正八品。 敲响了大门后,开门的是他的妻子顾月月。 “相公,天气凉了,怎么还在外面脱了盔甲?快进来!” 顾月月嗔怪地看了一眼李玉松,招呼着几个人都进来。 府中一直掌着灯,显然是一直等候到现在。 “我让厨房准备了姜汤,放了红糖,这会儿还热着,趁热喝了,省的着凉。” 几个亲兵不敢劳烦她,颇有眼力见地,自己领了一份热腾腾的姜汤就到后面厢房去喝了,把这里让给这一对夫妻。 “相公,你今天这是怎的啦?脸色这么难看?” “可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好?” 李玉松勉强笑了笑,可惜完全糊弄不过去,只好直说。 “月月,我确实心里有事。” “今天,我在军营里见着了···········” ··········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句子欣赏评论:“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谋划机密事件,要紧的就是保密。 今夜刺李之事,事先并未告知任何人。 即使是对行动的亲卫,他也没有透露半句。 行动很简单呢,就是占据有利位置,放火,杀人。 不管是谁,跑出来的一律砍倒! 看似简单,粗暴,无脑的计划,背后花了二百两银。 从不同来处购来的城中地图,彼此对照,李府所在一览无余。 当然,事先已经打探过县中各个头面人物的喜好、日常,丁镇元已经知晓李玉松每晚必然准时回府,而不是住在军营。 得了底下人探听到的消息,丁镇元闭着眼睛在房内盘算着。 “这李玉松,既不贪财,也不好色,一心就扑在军营里,整天就是训话、督促训练,淘汰老弱,还自己贴钱抚恤伤残士卒,照顾阵亡军属。” “果然有本事,这样更坚定了我的杀心!几乎是半刻都忍不下去了!” 这里需要提一句,县令虽是大权在握,却还称不上主宰一县。 只因县令对有官身者,无有生杀之权,所以要弄死这李玉松,就不能走官面上的文章。 况且那李玉松,把持着军权,乱世一起,地位陡然大增,顷刻间就能架空他这个正牌县令。 这几乎就成大患了! “这李玉松,寒门出身,家里只是普通地主,靠着武举得了武进士,这才当到了县尉。” “没有家世,全靠实力,在武举之中考出武进士,这就不简单了!” “前年武举,考十七项,弓马娴熟是基本功,力敌十卒是寻常事,更难得是是进士科必考兵法、谋略,能从一万余人之中一路考上去·······就算现在的我也不敢说十拿九稳,这人论天资勤奋,都已经超过天下九成以上的人了。” 在动手之前,丁镇元早让人取来县中存放的履历,调出来一一看过。 虽说已经下定决心,丁镇元犹然感叹着,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今日只是略观此人行止,便知他已经得了军心,平日还好,要是乱局来临,必然依仗兵权,于我不利,乃是争霸路上第一难关。” “为大局计,不得不杀之,不得不尽早杀之!” 心下杀心大炽,几乎片刻都不能按捺,丁镇元起身,走到院子中。 遥望半空中一轮斜月,其上隐隐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要起风了!” 他喃喃自语着。 ··········· “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梆梆,三更已过,谨防灶火~” “梆梆梆~” 打更人穿着厚衣服,冒着寒风,在一路路地敲着更点。 打更有固定的路线,一般是为了防火。 县城之中,常备着水车,要是有谁家失火,就会调集水车,紧急排查,以免真的酿成大祸。 防火罪,在此时与杀人罪并列为大罪,就严重程度还要胜出后者几分。 概因此时建筑之中很多都是木质,一旦有人放火,很容易就烧掉一片。 要是赶上大风,火借风势,不定能烧掉半个城区。 故此,打更人还肩负着巡查火情、及时示警的重任。 虽然没有品级,但这打更的差事确实是正经的县衙编制。 当然一个完整的县衙,还有很多这样类似的职位,都是细小而不可缺少的部分。 打更人例行地沿着街道走,边走几步边瞧着锣。 但凡敢吃打更这行饭的,都是胆大心细之人,等仙人轻易不敢这么走夜路。 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呼呼的风声,阴影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声。 这打更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梆梆,又是两下敲着,就这么走了过去。 他当然听见了声音,他又不聋。 但是要想活得长一点,把这门打更的饭吃久一点,这时候,他就得是聋子,是瞎子。 走夜路多了,这打更人,十几年下来,什么没见过? 等走远了,这打更人才放下捂着怀里小子嘴巴的手。 “呼·····爹你干嘛呢?突然捂住我!” “你刚才难道没听见声音不成?” “我是在救你啊!混小子!” 原来这次打更人是带着个半大小子一起出来的。 “你爹我吃了十几年官府的饭,一直巡夜打更,都没出过什么差错,你道我真的是瞎子聋子?” “方才那儿,不管是过路的狐仙精怪,还是鬼差拿人,都不是你我该管的!” “安安心心打更,看到火情就敲锣示警,这才是咱的本分!” “那些神通广大的,不管是人是神,都不会对咱们下手,这就是江湖规矩!” 第三十五章退化 打更人教训完了自家偷溜出来的小子后,一手提留着他的后颈,继续循着道路往前走,半点也不回头。 只听到那小子还在嚷嚷着: “爹,你就讲一讲嘛,你撞见的鬼差什么模样的?吓不吓人?” “嗨,有甚吓人不吓人,这鬼差你道是谁?是你娘舅姥爷,在本县土地那处当差,拘捕这新死之魂。他生前最疼爱你娘,你爹我当时带了些酒,他就问我讨了一葫芦过去········” “隔天我休沐时,就去城外土地祠上给他烧了几刀纸钱。” ········· 李府内。 正在摆弄羹汤的顾月月猛地抬头,惊慌失色。 “出事了!” “妾身的耳报神被打杀了!” 李玉松放下碗筷,面容沉凝一片,好似凝着冰霜。 “果然·······” 他站起身来,从墙上取下强弓,挂上箭壶,就要开门出去。 却被妻子顾月月一把拉住。 只见她苦苦哀求着,唤道: “不要去!” “我那耳报神,乃是用的夭折的灵鬼婴儿炼成,受着家中香火,已近乎夜游神。” “等闲鬼物根本伤他不得!” “可这次他连传讯都来不及········” “来者,必然不是凡间人士,或许·······是同道中人!” 李玉松原本要开门的手,停在中途。 妻子顾氏,祖上本是阴阳道外门中人,因而有幸在阴阳道法师门下听过几天道法,得传了几门左道之术,练就了这耳报神并占卜之术,素来灵验。 她既然这么说了,多半是有把握的。 “我日间见过了新任县尊,当时就有一种感应,我猜,那就是你说过的龙气。” 顾月月却是摇摇头,从供奉的神像背后暗格里,取出一个用红线系着的桃木人偶,念动咒语。 顿时,室内无端起了一阵阴风,压得蜡烛火往下暗了暗。 “速去,为我探查来犯之敌,切记小心。” 一阵嬉笑声后,那股旋风猛地刮过,从门缝里飞出。 “这个是我新炼成的桃木神,在神像里受了半年的香火,只算是小成,但有诸多神异之处,比耳报神更可靠些。” 她这么解释着,也是因为知道丈夫看不见这些东西。 “至于夫君所说·········” 顾月月迟疑着。 “按理说,这天下的气数都是有数的,一处多就有一处少,断然不可能凭空出现身怀龙气之人。” “夫君不妨详细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形。” 李玉松就把当时他心中的异样感应一一说得分明。 “这不可能啊!” 顾月月大惊。 “夫君你本就是公卿之命,又逢乱世,得了这北辰县龙脉气数的眷顾,按理说就算当不上潜龙,未来也可以此成为辅龙格局,封侯有望·······这可是主脉的上师亲自开口说过的。” “在北辰县,这个时候,不该出现这么大气数之人。” “他哪里来的气数?龙气增减都是有数的,各地主干龙脉或潜或藏,出世的都是些孱弱的分支,绝不会有人能够在北辰县胜过夫君!” “那人的气数大有可疑············” 顾月月越说越觉得自己说中了真相。 “或是前朝祖宗有灵,龙脉转移到宗室身上,以此造就变数,再整山河?” “我调查过了,那新任县令并非宗室,不姓丁。” 李玉松已经走出去唤醒了几个亲兵,还有府内的家丁。 这会儿他们正在四处忙着寻找武器,点燃火把。 有军法约束着,这府中一时半会儿还乱不起来。 “改名换姓也是有的,不能断定对方就不是宗室。” “还有,今晚来人想必就是对方背后高人了,能破我这几门法术,似乎是有些道行的,不像是散修一流。” 顾月月自忖自家得自阴阳道法脉的几样左道之术,等闲散修是没办法这般轻易破去,是以大胆猜测对方的来历。 “若真是妾身所知的几家道派,倒未必没有转机,若是能借此表明心迹,不争大统,想来也是可以的。” 李玉松沉闷着不说话。 心里却不好受。 “夫君,切莫意气用事呀!” 顾月月也是感同身受,握住他的手。 “夫君,这北辰县虽有龙脉,却是分支之中的分支,实在是根基孱弱,不说在乱世争龙,就算在过去也只能庇佑三代,了不起出个知府,再往上,就超出这龙脉能为了。” “只是夫君苦读兵法,打熬武艺,又将这北辰县一干县兵练成强军,这才有了富贵之望。不然,乱世之中,连这些都未必能有。” “若能借此机会,攀上潜龙,借此大运,夫君何愁来日没有封侯指望?” “即便潜龙事败,夫君并非人主,又有练兵之能耐,何处不可去?固然要委屈了些,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啊!” 此言一出,李玉松顿时有些意动。 若是入场争龙,不成就死,是一场豪赌。 但若是放弃此念,凭他李玉松的本事,在哪儿不能谋取个一官半职? 李玉松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以身家性命为重,原本那隐藏的一点点心思,顿时消散无存。 “月月你说得对··········” 他长叹一声,将妻子揽入怀中。 “是我太贪心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这番话一出,决心一下,再无挽回。 原本李云松头顶盘旋着的黑蛇,哀鸣一声,溃散开来,散为大片的白红色云气,融入头顶那红白云团之中。 细细看去,正有一方小印在其中沉浮。 城内,巷子里。 丁镇元猛地停下脚步。 身后几个道兵同样停下。 他们各有神异,能夜视,在这里也能看得清。 丁镇元感应到什么,就开了灵眼。 一片白色云气,离地三尺左右,猛地飘来,扑到身上,随后不见。 他以灵眼望去,只见头顶那赤蛟长大了一圈,心满意足地盘旋了一圈,又缩了回去。 “这股气数,看来源,岂不是李家的方向?” 正惊疑之间,就有一股阴风到来。 第三十六章半年 以灵眼看去,其中正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童模样,穿着小小的衣服。 只是刚一靠近,就被几个道兵围住,任凭他怎么左冲右突也不能脱身。 最后,他一把扯破了一个锦囊,从其中传出一个女声。 “这位道兄,请高抬贵手。” “我家夫君从未有过争龙之念,只是打着辅佐潜龙的主意。” “妾身乃阴阳道外门弟子,奉命入世,在此只为等候明主,别无他念。” “再则,我家夫君如今正是县尉,在县尊手下当差,这是有了主臣之名分,岂可因猜疑枉杀大将?” “自古未闻有如此行事而得天下者。” 丁镇元叹道: “李玉松有个贤能的妻子啊!” 随后,闭目默默祷祝,再伸出手时,已经得了一封法契。 “若是签署了这封法契,我便信你今日之言。” 方才他凝神沟通上界,得了这封赐下的法契,乃是由天仙所制,有莫测之能。 若是签署,之后再违背,便是自寻死路,报应必来。 这是由上界天仙背书的正经法契,每一张流出都有备案,不可小视。 说着,这法契就自行飞出,落入府邸之内,出现在李家内宅。 李玉松猛地见到桌上出现的这封法契,惊得一跃而起。 这法契好似金箔一般,其上好似流动着金水,细看又只是些花纹。 “这是上界之物,天仙所制,仙文法契。” 头一次见到这种宝物,顾月月言语之间,居然带上了几分喜色。 “夫君,不想这位潜龙竟是牵扯到上界,来头不小。” “拿出这种法契,足见诚意,想来也不会敷衍我等。” 又细细看过文书,逐字逐句读过条款,两人琢磨了下,觉得不算严苛。 无非是不得故意背叛之类的,没有逼迫的意思。 “不知这法契,应该怎么签署?难不成要用印吗?” 李玉松问道。 “无需人间笔墨,只需诚心静气,默默祷祝,不含杂念,自然能感通仙神,留下名姓,说到底不过是取个诚心诚意四字罢了。” 李云松果然凝神静气,摒去杂念,只一心想着自己同意这份法契。 顿时,就见到自家姓名缓缓浮现,心下怅然若失,却又有一种心安之感。 这法契之上原本就有另一方名姓,此时双方都已经签署,便就往上飘起,在光尘中消失。 “成了,这下算是无忧了。” 次日,一夜如常。 只是一向风雨无阻,每天必至军营的县尉大人“抱病在家。” 县尊体谅下属,任命自己的一位亲兵代理事物,挂着个队副的职务。 让人惊讶的是,素来强硬的县尉这次没有顶回去,竟然任由县尊往军中掺沙子。 一晃就是半年过去了。 新任县尊不时在县中走访,具体到每一处乡,每一个村落。 每到一处,必然过问当地乡老,细细问过民生、水利,又做出一副体系百姓的样子。 说白了,就是让这一县上下,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他的名字。 表面上看,成效还是有的。 至少丁县尊体恤下民,仁爱百姓的名声,已经刷出来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未必没有明眼人看出来他这番做派。 然而,这是个比烂的世界。 相较于那些连作势都不稀得做的,丁镇元这里已经是好太多了。 “名声之贵,好比及时雨。” “青史留名,功业不朽,说到底还是为了这个名。” “这名,就是香火,就是气数,就是人望,就是官位·········” “若这是平常年代,以我这般,为官一方,留下个好官声,死后就很大机会获得朝廷敕封,列为正祀,几十年后不定就能成为一方神祇。” “短视之人看中实利,目光长远者看中名声,名声若是够大,死了也能成为鬼神。” 马车里,端坐着的锦袍公子言笑晏晏,与一位妙龄少女谈论着。 正是下乡巡视农耕的丁镇元与苏倩玉。 江伯宴后,他到底还是选择了年纪较小的那位。 倒也没什么别的缘故,总不能把人家两个女儿都给娶了吧? 至于为什么是妹妹,而不是姐姐,也许是后者更加笨拙一点。 “呐,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我家可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这几个月,少说往你这里送了十几个好苗子了。可都是族里这一辈的翘楚,正经的嫡系子弟都来了三个,做人可不能忘本!” 苏浅语手上盘赏着一截新鲜的翠玉葫芦,断口处带着让人心神舒畅的芬芳。 她今日换着一身鹅黄的襦裙,头上梳着少女的发髻,用了一支金钗簪子。 订婚之后没多久,她就从江边跑了过来,说是要看好未婚夫婿。 不久前,已经见过了姐姐,摆过了供桌,冲着丁家祖辈神主牌位上过香,严格来说已经算是丁家人了。 “大业未成,何以为家······” 丁镇元摇着手上的折扇,念着。 “那你去死好啦!下一句是不是马革裹尸,百战无生?然后我做一个望门寡?” 苏浅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接触久了,才知道她的性子,风风火火的,就不是个文静的人。 不过,倒也不讨厌呢··········· 丁镇元靠在车厢内,透过窗子往外看。 此时,外面已经是农耕时节,到处是一片绿油油的,不时有农人扛着锄头,牵着牛在道旁经过。 “今年的假牛之策,看来落实地还不错,想来应该有个好收成。” 假牛之策,就是官府租借耕牛给予农户,或是十几户,或是百户,合力出钱租下一头牛,在农耕时节之用。 此时农户多半买不起牛,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后来也有很多弊病,比如有牛因此病死,有牛饿瘦等等。 真的到了具体地处理政务时,才知道纸上学来的学识太过浅显而片面,远远不如现实中各种复杂的情势。 这半年下来,丁镇元算得上兢兢业业,将县中事物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还有很多县衙内的属官和幕僚群策群力。 治理一县内外,靠的不是哪几个什么名声在外的所谓“卧龙”、“凤雏”,而是需要一整套官僚体系。 大辽立国数百年,这一套军政班子制度早已成熟,只是随着时日推移,日渐腐朽罢了。 而今,在丁镇元手上,一点点焕发了生机。 这就是他之所以要获得这个县尊之位的缘由之一。 打江山不易,治江山更难。 若是没有在起事之前就打造自己的一套军政班子,那么起事之后就要花费更久的时间和更多的代价,才能一点点学会。 别小看这点差距,放在天下大势之中,几年之间,也许到最后就是生死之差。 这半年内,丁镇元已经在这一县内,初步建立了威信,也磨练出了理政的手段。 县中大户,县内乡绅,县衙属官,村中里长·········· 但凡有点地位的,都已经混了个脸熟。 所谓声望,就是这般建立起来的。 这个时代,谁是百姓? 当然不是泥腿子,不是农民! 笔杆子掌握文人手中,话语权都被乡绅掌握。 地方大户,往往盘根错节,他们就是统治阶级的最下一环。 安抚好了他们,掌握了他们,才算真正掌握了一县。 第三十七章乱起(上) 县衙。 丁镇元站在一副锦绣江山图前,负手而立。 半晌后,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情况打探得如何?” 一个青衣老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弯腰行礼,道: “回主上,薛之礼席卷三县,正在往北辰县来。我们的人手探听到,悍匪有八百人,裹挟的流民超过两千,打破三县之后已经有了两万人。” “薛之礼自封建平将军,要一统文昌府,下一站就是咱们这儿了。” 三军未动,谍报先行。 半年时间,丁镇元初步构建了一个横跨临近各府的情报网络。 目前主要精力放在北辰县周边,监察内外,收集情报。 以车马行、行商为主要掩饰,缓缓铺设开来。 目前还比较脆弱,除了北辰县就只能打听些大众的消息、传闻之类。 胜在消息传递迅速,而且全面,能大致地了解到全局,不至于当个消息滞后的瞎子、聋子。 为了这个谍报组织迅速成形,前后已经砸进去五六万两了,这才堪堪搭起架子,距离真正地发挥作用还远得很。 “薛之礼,这个人的底细,查清楚了没有?” “主上,连同薛之礼的部下,还有他们的出身经历,都已经汇总成册了。” “嗯,你先退下吧。” 青衣老叟躬身退下。 丁镇元拿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一页一页地翻阅着。 薛之礼此人,出身海商之家,少年时就横行乡里,经常结交豪杰,与任侠为伍。 后来杀了人,就乘舟逃亡海外,前些年又偷偷地回来,听闻他和他的亲信都加入了一个叫做景教的教团。 景教以光暗二元论为基础,信奉造物双蛇之神,认为世界就是在这造物双蛇争斗之中诞生。 这是一个来历神秘的教派,据说起源于域外,是彻底的邪教。 “薛之礼用景教教义愚弄百姓,编练出八百精兵,打破三县之地,势力不小啊!”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乱民和悍匪了。 县城之中都有武库和粮仓,战时以备不时之需,平日都是小心封存着的。 如今城破,自然尽数归了薛之礼所有。 得了粮仓,就能招兵买马,这年头有粮食在手,就能轻易拉起一支队伍,毕竟吃不上饭的人太多了。 有了武库之中的兵甲器械,三县之地,少说也能武装起来两三千人。 “攻破长春县时,薛之礼用诈用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才入了城池,这时只不过三四百乌合之众,不过斩木为兵而已。” “打下这县,不过十几日,就有了三千之众,个个有着武器。” “之后火并南阳县悍匪,尽屠县中大户,这时已经成了气候,又以均田免粮之号邀买人心,名声传扬出去,成了气候。” “再之后席卷三县,选拔悍勇敢战之辈,编出八百精锐,个个带甲,人人向前,气势几不可挡。” “到如今,单凭城中这点兵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丁镇元面色沉静如水,只是冷静地判断着敌我情势。 “薛之礼有景教支持,又擅长蛊惑人心,作战时不乏悍不畏死之辈,士气旺盛。” “眼下他攻破三县,正是气势如虹之时,兵力又数倍于我,出城野战必败无疑。” “只能守城不出了·········” “唉·········” 幽幽地叹了下,他在厅内踱着步子,慢慢地思考着。 薛之礼不是易与之辈,光从过往事迹就能看出这人难缠。 若非如此,之前三县,也不会轻易陷落。 “风雨将至·········” ··········· 屋檐上,黑瓦片,淅淅沥沥的雨水汇合成小溪,顺着瓦片流下。 “风雨已至···········” 若尘在客栈之中,看着庭院里的雨水。 城中的大客栈,往往后面还有着一连串的小院落,供应着往来客人居住。 这就是其中一个小院,每月的租金足足二两。 他顺应师傅之命,前来此地,已经有旬日了。 突然,怀中微微发热。 他赶忙回到内室,取出一面银色小镜。 用手一抹,镜面上显现出明道先生大袖临风的景象,从背景看大致处于某处山腰。 丝丝缕缕的云雾弥漫在山道上,衬托得明道先生越发出尘。 可惜一开口,他就打破了这个氛围。 “乖徒弟,可有见到明主,送上献礼?” 若尘恭恭敬敬地答道: “尚未见到那位丁县尊。” “徒儿这旬日里周游大街小巷,茶馆戏院赌场青楼,得知这位丁县尊官声极好,在民间素有青天之称。” 镜中人影微微一晒。 “能成大事者,自有过人之处,这不足为奇。” “这不过是惯常的邀买人心罢了。” “只是惯常权术罢了,未见王者之道。” 言语之间,颇有不屑之意。 “一味沉迷权术之中,不通治乱大道,便是平庸之主,非明主也。” “杂糅百家,辅以王霸,动和阴阳,胸有丘壑,这一类人,纵然没有天命地运,光凭万民之人望,也能成事,也可化龙,真明主也。” “若尘你记住,为师平生,最不信的就是命和术了!” “什么天命,什么地脉,什么风水,都是虚的,都是假的,追求这些,就好比水中捞月,不过是一场空想。” “我琼华遗脉,不信天命,不信运数,只修持人定胜天四字,以此为立身之本···········你,要记好了!” 在外人看来精于风水堪舆、推算命数的明道,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徒儿谨记于心!” 若尘却是将“人定胜天”四字记下,尽管此时未必真的懂得。 “嗯,尘儿你继续说,如今局势如何?” “是!” “近来这一带出了个悍匪,号称建平将军,席卷三县,正向这边而来。” “徒儿联系过几个结下过香火情的大户,得知这人底细,疑似有外道插手。” “外道?可是景教?” 镜中人沉吟不语。 若尘只是静候着。 第三十八章乱起(中) “如果景教背后真的有外道插手,那此事非同小可。” 明道严肃道。 外道,与景教又是不同。 景教虽说也传闻来自域外,但本地道派大多知道他的底细,其实是发源于数万里之外的一片蛮荒之地。 但,外道就是真正的来自域外,为此方天地所不容。 沉吟着,明道道出一段秘闻。 “数十万载之前,我琼华受命九天玄女,监察人界,那时伏羲尚是天帝至尊。” “后来,外道教主自域外而来,大战之后,六界奔溃,三神与众仙重订天地秩序,成了如今的三界。” “其后,神霄府应运而生。” “伏羲失德,逊位太一。” “那一战中,太一神崛起,传闻早已陨落的女娲也重现人间。” “其中隐秘甚多,传至如今仅剩下只言片语,难以追究。” “只是,那外道教主与我琼华,还有一段缘分,所以为师知道得多一些。” 明道严肃地看过来,隔着法术,若尘也能感受到他的郑重。 “那外道教主,初临此界时,曾降生昆仑山脉,为我琼华中人,一度执掌天珠,号称怀朔道君,威压当代!” “什么?” 猛地听到这等秘辛,若尘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接着,就是一段段描述,关于那个久远的历史,琼华兴盛时的盛况,号令天下散仙,剑锋指处,万仙伐天…… 听得若尘新生向往,恨不能回到那个时代。 “师傅,那他们最后,胜了吗?” 他忍不住问着。 “胜了,也没有胜。” 明道低沉着声音,道。 “伐天一战,绵延日久,其中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传承至今,很多线索已经难以考证。” “但最终结局是伏羲被扫落帝位,神树摧折,蜀山崩坍,六界近乎灰灰。” “古仙人损失惨重,不得已潜藏起来。伏羲所造神族只余两三神,女娲复活,太一与新神崛起……那一战,改变了天地的格局,但也打破了神人执掌天道的传统,清浊仙道由此兴盛。” “部分琼华门人跟随教主,去往域外,剩余人等,星流云散,在这片天地间潜藏下来。” “其中一脉,受命阴阳印,传下阴阳道。” “另有一脉,就是我这一脉。” “其余散仙下落不明,疑似潜藏在冥土下界,又或者去往域外。” “域外…………也是这般天地吗?天圆地方,宇宙四极?” 若尘对这个有些兴趣。 “域外,据那位外道教主所言,并非天圆地方,而是周天星斗,人人居住在庞大的星体之上,彼此以神通相互联系,亿兆里也只若比邻而居。” “其中大神通者寥寥无几,只是仙道不兴,神道未存,无有天宫地府。” “若是此处为汪洋大江,那处不过是一处浅湾。” “就连那外道教主也自称得道于机巧外物,可见非是善地。” “更有一桩大恐怖之处,那外域即将面临量劫,天地即将坍陷,复返至元初,重演混沌,除那位外道教主之外万物必将不存。” “……所以他们迟早要打回来的!” 既然那外域即将毁灭,自然不能久留,琼华中人也即将归来。 然后…… “要乱了……” 镜中,明道招手唤来一只猿猴,接过其捧上前来的一柄结着冰霜的剑。 “人间王朝争龙,就是棋盘一角演化。” “虽说是一处不起眼的位置,也不能轻乎……为师早已确定了八十多位兼有气数和才干的能人,都有成龙之望,那丁县令,就是其中气数最盛者,也是我看好的人选。” “薛之礼的教军,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两者相遇必有一番龙争虎斗,正是称量此人的好时机。” “你注意关注战事,尤其是城中大小诸事。有气数,还要有真本事才好……” 镜中人影淡去,这面银镜失去了光华,又恢复了灰扑扑的表面。 若尘收拾好法器,走到院中。 当时就有两个在院门外候着的弟子上前行礼。 这两人都是新入门的弟子。 他这一脉虽然传承许久,却对门人很是严格。 新入门的弟子都是外门弟子,先传授武技,讲解经义,不授道法。 等到武艺以及经典熟谙之后,此时已经入门五六年,方才考核。 通过考核之后,授予道术,才算内门。 外门弟子见到内门弟子要首先行礼,而后内门弟子还礼。 若尘也还礼。 过后,他吩咐着: “城中米面油以及日用百货之价,每日早晚两市,都要记录,登记造册,以备查验。” “此事交由你二人去办,汇总后,三日一结,报来与我。” 两个弟子点头称是。 …… 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客栈,客房内。 几个五大黑粗汉子聚在一起喝揪酒。 正就着几碟下酒菜,就从外面进来一人,按住酒壶,冷冷喝道: “将军要我们刺探军情,你们就在这喝酒?” “不怕耽误大事吗?” 这几个汉子猛地酒醒,打了个机灵,勉强在脸上挤出个笑容。 “刘头儿……” “我们……我们……” “我们已经打探好了,对,都探听好了。” 刘头儿额间绑着一块布条,闻言就是冷冷一笑,没有半点温度。 “是吗?” “那么,城中兵卒多少?驻扎何处?粮仓有多少存粮?县中大户多少?家丁多少?” “城中几人能战,几人敢战?” “县衙属官几人,何人能为我所用?何人可以刺杀?” “还有城中各处大街小巷的地图,你们可都绘制了?” …… 这一番话下来,问得是这帮汉子哑口无言。 这刘头儿猛地拉下脸来,一把拍在桌子上,如同穿透豆腐一般,径直打穿过去。 “嘶……” 瞪大了眼睛,这些汉子哪里见识过这般场面,顿时噤若寒蝉,跟被惊吓到的鹌鹑似的,无比乖巧。 扫视了场上,刘头儿满意地收回了手,掌印空缺处好似有被烧焦的痕迹。 “看到了吧,这就是烈火掌。” “只要为将军立下功劳,就能得到赏赐,武功秘籍,神药珍奇,甚至就连呐罕见的道术法门,都是有的。” 第三十九章乱起(下) 几个汉子呼吸声都急促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武学还是术法,都不是常人能够接触到的东西。 寻常书籍也就罢了,这些能够带来力量的知识,无论在哪里都是传家宝贝,秘而不宣。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动乱之时,才会开出这样的赏格,让后来者有了接触这些知识的可能。 若是在平常年间,平民若是想接触武学,大多是参军或者科举。 有了功名或者功勋,才有资格获取武学。 “将军慷慨,果然是天下明主,盖世英豪。” “这条命,就卖给将军了!” “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 脸红脖子粗地几人,当即激动地差点不能自抑,好在还记得身处敌方,没有高声大喊,只是纷纷小声地喊着。 这个世道,一条人命不过三两银子的时代,这般厚赏已经足够买下人心了。 人命其实是有价的。 人心其实是可以收买的。 有时候,邀买人心就是这么简单。 对于底层出身,被视为泥腿子的他们而言,这样的赏格,足以让他们跟着去造反,去杀人,甚至卖掉这条命。 此时所谓死士,大多都是从这些人中来的。 虽然很残酷,但是这是一直以来的规则。 给人卖命,付出忠诚,以此换取资源,向上攀爬。 这就是一无所有的底层平民向上打拼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交代下任务,三天内,给我探听出县衙中的动静。” “军务,政务,粮草,食盐···········这些都要想办法弄清楚。” “县中六曹,各自有什么喜好,或者有什么把柄。县中大户那些能插手城防,那些对县令不满,能为我们所用的,都要一一清楚明白。” “我不管你们是绑架、勒索、下药、威胁还是贿赂,只要能三天内办成了、办妥了,所有人,都记上一次小功。” 刘头儿对着在场的人笑了笑,可惜他脸颊上一抹小小的刀疤完全破坏了氛围,反而显得他更加像是个强盗。 ··········· 城中,一处偏僻的民宅。 这里处于相对僻静而少有人经过的老街区。 因为它的偏僻以及不起眼,所以这里被选为大本营——隶属于丁镇元私人的谍报组织。 名字也很不起眼,就叫做“谍报司”。 这里一切都只向丁镇元本人负责,而不是向丁县令负责。 究其本质,是与朝廷法度相悖的私人情报组织。 与时下各大世家的松散的情报来源不同,这里是更有组织性和纪律性的组织,谍报司从诞生开始就有一套相对完整的组织结构和纪律。 “主上,最近城中多了不少流民,有些探子也混了进来。” “嗯,都查清楚了是哪边的人手了吗?” 锦袍公子扶着雕花椅,翻看着摆在案上的记录。 这些就是这段日子以来谍报司在城内记录的有价值的情报。 所有的情报从每一个情报点收集上来后,都会进行分类、筛选、汇总后,再递交这里。 谍报司会通过分析这些情报,结合时局,推测出其中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说到底,并不神秘,只看是否下功夫。 任何事情,只要发生了,就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情报组织,就是专门搜集这种痕迹,去推测、还原出真相的机构。 比如,从农作物减产、粮价上涨、流民数量增多,推测出敌方缺粮,近期必然对外用兵。 “薛之礼招揽的流民太多,过去一年又是歉收,破城后又被烧掉了几处大粮仓,现在粮食紧缺,所以肯定会盯上北辰县·········这个结论很合理!” “不过,虽说是这样,判断薛之礼半月之内必然开战,还缺少些说服力啊!” 丁镇元口中说着,继续翻过一页。 “主上,这可不是臣信口胡说,都是有依据的。” 一个青年不卑不亢地站在案前,拱了拱手,道: “臣从薛贼过往手法看出,此贼喜好奇谋,往往命心腹死士事先藏入城中,待兵临城下时里应外合,或刺杀、或绑架、或威逼利诱,或放火、或离间,有时还夹杂着谣言,总体而言就是制造动乱、离间人心这等手段,少有实打实地硬仗。” “这不奇怪,攻城本来就是苦差事,他薛之礼真正的精兵不到千人,剩下的都是些流民,哪里耗得起?” “你继续说。” “主上说的是。这薛贼故技重施,前后派出不少探子,混入流民之中,臣也是擒获了其中一些,严刑拷打之下,这才确定了大致的时间。” “综合各方消息,初步认为,贼军将在半月到两月之间到来。” 这青年很有自信地说着。 他叫云翼,字中君,是丁镇元亲自发掘出的人才。 中君,取自本朝一位名士所著《六溪游记散文》之中“中为君子,取道乎中”一句。 他本来是一家商户的庶子,参加过科举,得了秀才,在考举人时连续落第三次,转而专注经商。 又因为颇有才干,云翼一直被家中后母排挤,等到父亲亡故之后更是被赶出家门。 自谋生计的云中君,看到县衙外贴着的榜文,就鼓起勇气自荐,经过简单地考核之后,选择了成为家臣而非县中文书。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丁镇元面前自称为臣。 家臣这一制度,沿袭古礼,虽说大辽立国后一直加以限制,视为非法,但是在这王朝末代时禁令名存实亡。 不少大族甚至一些豪强家族都私下招募家臣、培植羽翼。 毕竟这乱世将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你做的不错,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丁镇元目视着云翼,赞许着。 这份情报看似简单,但一手建立了这个谍报司的他更知道其中的分量。 这需要夜以继日地加班加点,才能完成这份详略得当的汇总小册子。 “这是臣的本分罢了。” 云翼并不居功。 他自知本身并非天下奇才,只是占着个“先”字才当上了这谍报司的主事人。 所以,他才更以“勤勉”为信条,时刻不敢懈怠。 第四十章用间 “对了,听闻这批收留的孤儿里有个好苗子?” 不经意间,丁当这么问着。 “是的,主上。” “臣发现一个小子,确实有吃这行饭的天分。” “好好培养下,兴许,将来也是个得力助手。” 想到那个被买回来的孤儿,云翼脸上不自觉地显露了几分笑意。 “我给他取名,叫做雨化田。” 丁当对此并不太关注,左右不过是有些天分的小孩罢了。 像这样的孤儿,每个月都能搜罗到十几个,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成才。 只有少部分,显现出天分的,才能被允许留下来深造。 至于其它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被传授常用字,读过几本书后,送往某地当个情报点的联络人。 表面上,他们会有各自正当的身份。 当铺老板、成衣店的裁缝、客栈的掌柜········· 谍报司的情报网络,就是这么一点点铺设开来的。 “别闹得动静太大。” “臣明白。” 云翼紧握着双手,激动道。 谍报司首战,绝不能马虎。 ············ 县衙。 盛装打扮的苏浅语摆弄着园中的花草,漫不经心地,想着心事。 园中有一株梅花开了,满树黄花,馨香飘逸。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压低了的呵斥声,依稀还能听见女子尖叫声。 被打乱了思绪的苏浅语,微皱眉头,扬手一指,对着边上侍立着的一个婢女说道: “冰蝶,你去外边瞧瞧,出了什么事。” “是,夫人。” 冰蝶听从吩咐,出了这园子。 在外边,瞧见几个身材结实的仆妇架着一个年轻婢女,用绳子绑着就往外走。 瞧见冰蝶靠近,这个小婢女“呜呜”叫着,不住地挣扎。 可惜她口中被堵上了一条汗巾,也听不出什么。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冰蝶开口问道。 几个仆妇见到冰蝶,马上就陪着笑脸。 “原来是蝶儿姑娘啊,我们这是在抓贼呢!” 别看冰蝶也是婢女,可人家是夫人身边的人,比起她们这些做粗活的下人又要高出几分来。 她们可不想轻易得罪。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 县衙之中,下人们依据各自分派的活计,自发地分成了三六九等。 简单地分类,就是粗活细活,还有手上权力大小,最后就是在主家面前的面子。 冰蝶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就是属于有面子,能说得上话的那种。 虽说她没有管人的权力,但是平日里在这府上谁见了她都给个笑脸。 所以,即便心里头装着事情,这些仆妇还是不大敢不搭理她的。 “抓贼?” 冰蝶也不是好糊弄的,上前几步,看着这丫鬟瞧了几眼,惊讶道: “这不是上一阵子刚采买的丫鬟吗?我记得,好像叫小红的。” “正是!” 一个黄脸仆妇开口道。 “这小蹄子不知恩,要不是夫人开恩,给了她娘二两银子,她早被卖进窑子里了!谁晓得,这该死的竟然偷偷溜进老爷的书房,这可不是恩将图抱嘛!” “老爷的书房哪是谁都能随便进的,这不,还没走进书房,就被当场抓住了!” “我们也是不想吵着夫人,这就准备把她关进柴房,等候老爷回府发落。” 小红犹自挣扎不休,双眼瞪得通红,豆大的眼泪不住地往外蹦,好一副可怜的模样。 看这模样,似乎有冤屈? 冰蝶犹豫着,还是说道: “这事已经惊动夫人了,方才夫人就让我出来瞧瞧来着。” “左右老爷不在,不如待我回过夫人,再看看夫人怎么处置。” “你们先等我一会儿。” 几个仆妇哪有说不好的。 冰蝶回到园子里,向苏浅语如实叙述了见闻。 苏浅语本来正在拿着剪刀剪着一枝梅花,打算拿回去插在花瓶里装饰。 听到这番话,她心下察觉有异。 “有人偷入书房?” 苏浅语盘算着,当即就觉得不对。 她本是江伯之女,自幼修行,自然知晓自家夫君在书房内外布置了多少难缠的禁制。 别说是进入,就连她,轻易也不能靠近。 区区一介下人,不通术法,不修法力,哪来的本事溜到那儿? 更别提那所谓的守护书房的人··········书房哪里需要生人守着? “莫非是夫君临时起意,给书房加派了人手?” 想了想,还是觉得很是蹊跷。 若是这样的事情,没理由瞒过她的。 自她成婚后,这内院之中,一应事务姐姐都交付给了她。 就算夫君要在内院中做些什么,也不会不只会她的。 更别提是在书房加派人手这种人事安排。 她丢下手上刚剪下的一支梅花,提着裙摆,就往外走。 几个侍女不明所以,也不敢问,只是默默跟上。 到了外面,这几个仆妇还在。 苏浅语一挥手,道: “让她说说,是怎么跑到书房边上的?都遇见了谁?跟谁说过话?” 言辞之间,颇有当家主妇的气势。 被取下塞口的汗巾后,小红连忙叫屈道: “夫人,我真没有偷入书房,我是瞧见有人鬼鬼祟祟地,又脸生得很,这才跟唐管事说得,谁知道·········谁知道··········” 她哽咽着,哭着喊道: “谁知道那唐管事就冤枉我,叫人来绑了我,还诬陷我偷东西·········” 苏浅语眼神凌厉起来,扫过边上这个瑟瑟发抖的仆妇,喝道: “说!” 几个仆妇忙跪下来,不住地磕着头。 “夫人,确实是唐管事让我们把这小丫头给绑起来的。” “别的,都跟我们无关啊········” “是啊是啊,唐管事发话,我们也不敢不听。” 苏浅语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不怒反笑。 “原来我竟不知道,府上一个管账房的也能使唤你们?” 场上,所有人都吓得不敢说话。 夫人发怒时,气势逼人,压得她们心头好像有块石头,沉甸甸的,不敢出声。 “给我把唐婉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作妖!” 第四十一章谍影 然而,等报信的婆子回来时,才知道唐婉早已不见踪影。 “好,好得很,没想到连这内宅,现在也不干净了。” 苏浅语吩咐着: “都给我去各房各院仔细瞧瞧,都有谁不见了。” “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一查之下,果然还有三人失踪。 一个在伙房烧热水,一个在外面采买水粉胭脂的,一个管着花木的。 最后碰见他们的,都说是他们自称奉了夫人的吩咐外出办事。 “这三人必是混进来的奸细啊!” “不会吧,唐姑姑人很好的啊········” “看来真的是出事了·······” 府上闹得很大,不少下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着。 苏浅语已经是面若寒霜。 “查清楚这三人的底细没有?” “回夫人,还没有。” 几个下人低着头,看着脚尖,不敢抬头,恨不能把自己缩到地上的砖石缝隙里才好。 “速去查明!” “等等,来个人去告诉老爷。” 顿了顿,苏浅语又道: “姐姐那边暂时不要打扰她,我自己去说。” 下人们应声退下。 等到场上没有外人的时候,她才烦恼地揉着额头: “啊,当家好难啊··········整天要端着,这样不能,那样也不能,真是烦透了!” “本来平日里已经够烦的了,偏偏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 “就给我买一支糖葫芦吧!” “娘,我求求你嘛·······” “不行,最近粮价又涨了,要省着钱,不能乱花。以后,都不许吃糖葫芦了!” 街头,一对母女驻足在摆摊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 扎着双辫子、穿着素花小裙的小丫头,扯着妇人的衣角,就是赖着不走。 插在草堆上的冰糖葫芦,外面包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细心地小贩在外边再用牛皮纸裹着,没有粘上灰尘。 尝过冰糖葫芦的甜味,小丫头嘴馋了,看着这里就挪不动步子。 “我求求你嘛·······” “不行!” “我求求你嘛······” “不行就是不行!” “我求求你嘛······” “不——行——” 反复循环中。 最后,眼见着那边摆摊的小贩都看了过来,妇人终于恼了,一把抱起女儿,转身就走。 一路上,小丫头还在喋喋不休,全然不知家中生计艰难。 随着城中局势日渐紧张,粮价也是一涨再涨,这一家也只是城中千百户人家的缩影罢了。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声传来。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扑入人群,最后倒在一处卖草鞋、竹篮的小摊上。 那半身的血迹,染红了布衣,引发一阵尖叫。 周围的人群纷纷散开,避让这里的乱子。 几个带刀的捕快,握着钢刀,赶来包围了这里。 一个满脸横肉很有凶像的捕头,拿着腰牌朝围观着一亮,口中大喊着: “县尊有令,追捕汪洋大盗李奇,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跌倒在地的李奇已经在方才那一番追逐中,彻底失去了力气,加上失血过多,已经昏迷。 两个捕快上前,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枷锁,铰链,又熟练地搜身。 牙齿、鞋底、衣服内侧·········· “头儿,不是。” 一个捕快就到为首的捕头那里,小声地回话。 这个穿着公服,满脸横肉的捕头,面色微变,一挥手。 “先带走!” 捕快们迅速带着人犯离开。 这样的事情,同时发生在县城各处。 围观的人群最初还有些惊慌,不过见得多了之后,就习以为常了。 随着局势越发紧张,城内加派了人手,搜查各种探子,很是有一些往年的在逃的汪洋大盗落网。 这些明面上的搜查,自然都交给了巡捕。 至于暗战,则是发生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热闹看过之后,人群散去,原本被砸坏的小摊,随后自然会有人前来收尾,总会有些补偿。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一个猎户打扮的人,早早地收了摊子,经过附近一处巷道时,放下东西,走了进去。 四下无人的巷道,这个猎户,抠下墙角一块松动的墙砖,从里面取出一份用油纸包裹,贴身放好。 随后,自然地出城,就像往常的一样。 因为是熟人,甚至巡查的士兵都只是看了几眼,没有怀疑。 出城半里,有个亭子。 到了这里,远远地就见到有人在等着。 走近了看,是个小胡子男人,带着书卷气。 “何大郎,今天顺利吗?” 这人迎上前来,开口就问。 “还不错,多卖了十几个大钱,这是给你带的肉镆镆,城南老店,还热着呢!” 说着,就从怀里,把东西递过去。 那人接过东西,也不打开,就是把腰间一个钱袋解下,反手送去。 “这是说好的,事成后的另一半酬劳。” 何大郎颠了颠,估算着重量,心里就有了数了。 按照和这人的约定,定金先给一半,事成后再给另一半,总共是二十两。 钱多钱少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人来自西边薛家军。 眼下薛家军气势如虹,不宜得罪。 薛之礼号称有五万大军,实际上至少也有两万人,攻破三县,无有抗手。 在何大郎,不,在很多人眼中,打下北辰县只是迟早的事情。 因此,为了何家寨考虑,不得不事先卖个人情,免得到时候大军过境遭了祸害。 这年头,不管是哪里的军队过境,都是一场灾难。 沿途的村寨,必然被洗劫一空,沦为无产的流民。 失去一切的流民,其中壮年男丁,都会被裹挟入军,成为攻城的炮灰。 经历几次战场后,活下来的、见了血的,真正能打敢战的,就会被提拔成为军官。 一旦被选入军中,他们的妻子儿女都会得到庇护,分到一笔财产。 甚至,个别立下功劳的,还能获得披甲的资格 薛之礼沿途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 通过这种残酷的淘汰,在死伤上万后,他真正收罗了一批精锐,再也不是乌合之众了。 第四十二章风雨 何大郎做完这笔交易后,就往何家寨中走。 半道上,就被两个黑衣人拦住。 “何大郎?” “正是·····” 何大郎只来得及回了半句,就眼前一晕,软倒在地。 当啷两下,手中握着的钢刀掉在石板上,溅射出火花。 “带走!” ······· 县衙。 夫妻两人,屏退下人,在里屋中交谈。 “这事不用担心,是我故意令人泄露出去。” “泄露的城防图,不是真的?” “自然!城防布置,每三日一换,临近大战,更是每天都换。” “至于巡防的口令,每日三换。” “就算拿到真的城防图,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丁当自信地说: “那些自以为拿着城防图就以为能够轻易攻城的,都是外行人。” “城防图,无非是绘着城池的构造,但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真正设计到用兵布置,历来都不会记载在其上。” “比如,我这城中,其实就有不少用兵的暗道,自建成开始就被封藏,从未用过。” “即便是历代县令,对半也不知道这些——我是从故纸堆里找出线索,又按照县志一一寻访当初建城时那些大匠留在工曹的笔记、手稿,最后才在文库找到的。” “这些天,我四处巡视,就是在检查这些藏兵洞和暗道,必要时,也能玩一处夜袭偷营。” “不要看薛贼人多,在这方面,他还是个外行。” “更何况··········大辽王气衰微,各地蟒蛇虎豹四起,不知多少人杰在等到时机。这薛之礼现下看着风光,也不过是被人推上前来送死的,怨气缠身,等运数不在时,便是清算他的时候。” 每时每刻,各地蟒蛇虎豹等等气象,都在不断地撕扯着中央天柱上的那条老龙。 时至如今,各地实权诸侯,大权在手,已有割据之象。 从气运上看,就是各地蟒蛇虎豹,截流气运,不再往中央供奉。 从现实上看,就是地方做大,兵权旁落,中央朝廷权威不在。 “这薛之礼,其实正好为我整合文昌府,做了开道先驱。” “击败此人,当能编练出至少五六千精兵,再收拢流民,凑成八千左右,顺势就可拿下文昌府。” “之后,便可筹谋自立,不再沿袭这旧朝官位。” 接着,丁当话音一转。 “随着朝廷法统衰落,天柱倾斜之后,渐渐就不能镇压地方,龙气法禁日益松弛涣散,各地神迹、道迹频频显现,还有不少小妖小怪厮混人间,就连这文昌府也出了不少怪事。” “这北辰县在我治下,有我主持,加上城中城隍辅佐,好歹没有出乱子。” “北辰县外,就听说有狐妖白日穿人衣帽,公然挖心吃人的事情了········” 叹息了一声,丁当也感到无奈。 苏浅语握着自家夫君的手,宽慰着: “这不是夫君的错,每逢王朝末代,总是群魔乱舞。” “等到夫君收拾乱局,建立法统,自然有新的法禁诞生,约束一应妖魔炼气士。” 大凡统治安稳、民心依附的区域,那气数依附秩序形成法网,笼罩着其上,便是所谓的法禁。 越是气数昌盛之地,这般法禁约束越是强大。 等闲术法,遇到这般法禁,统统打回原形。 这便是“法不加于贵人”的由来。 当然,这主要是约束人间炼气士、妖魔、鬼怪、地祇,对于跳出三界外的天仙大能其实用处不大。 “这些小妖小怪到还不算什么,只是连番大战,死伤过万,我担心那战场上诞生魔物。” 一场惨烈大战,死伤上万条人命,受此影响,往往会吸引很多以血肉为食物的魔物。 不同于受天地精华诞生的精怪,也不同于后天机缘巧合开启灵智的妖,魔物,是扭曲之物,扭曲之灵。 魔物一经诞生,必然为祸一方,凶残好杀,手段诡异,等等。 历来魔物都是大害,比如旱魃就是其中一种,所过之处必然千里大旱,所以名声很广。 “夫君不如多招揽些散修道士,举办道场,做法化解怨煞之气,送这些战魂去往冥土也是一桩功德。” 苏浅语劝道。 生魂离体不久,便会受到冥土感召,离开人间。 然而有少数情况例外。 有极大冤屈,怨气顽固,化为凶厉之鬼。 死在特殊的地域,或是洞天福地、风水格局之中,躲过了冥土巡查。 这些,就有城隍土地乃至于水神座下鬼差,前来拘捕,经过简单审理之后,就会送往冥土。 之后去向,还是要依据生前所作所为判定。 各地的阴司,主要司职就是这样。 所以城隍、土地、山神、水神一应地祇,实则是掌握了死后审判之权,是阴司的一部分。 但是有一种情况,最为特殊。 那就是战场。 死在战场上的生魂,不同于那些冤屈之魂化作厉鬼,会转化成军魂。 他们不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是重复着生前的动作,继续与生前的敌人交战。 甚至其中军魂还能保留大部分的神智,能说话能交谈,甚至能吃能喝。 一切都与生前无异。 除了不清楚自己已死的事实。 这就是一些古战场周围闹鬼的传闻由来。 过去的军魂,忘却自己已死,依然重复着生前的征战。 死者永无止境地被被困在生前的回忆中,直到彻底消散。 做法化解战场煞气,炼度水火,使这等军魂得以解脱,去往冥土,重归天地自然,本是遵循循环之理,自然冥冥之中有利天地,自然受天心眷顾。 天地固然不言不语,但自有法度运行,不偏不倚。 这就是功,这就是德,对天地的功德。 不光是具体施法化解怨煞的术士有,首倡者必然也能分润一二。 虽说对于王霸之业,这种涓滴功德根本不算什么,但到底也是一份额外的积累。 更何况,举办这种水陆道场,乃是利民的好事,必然有益名声。 “就依你,此战过后,举办道场法会,邀请一些能人超度军魂。” 第四十三章谋划 长春县,大营。 薛之礼高坐正中,椅子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熊皮。 鹰隼一般的眼神,扫视着四周。 “军师,你看,本将军的兵马,精锐吗?” 他笑着对身边一位文士问道。 军营里,士卒们排成前中后三个队列,经受着检阅。 文士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数了数人数后就变得精明起来。 原本有八百精锐,这段时日他又扩编了,练出了两千披甲士卒。 在军营里,排练进退,熟悉鼓点。 经过一段时日的训练,吃好喝好,砸了不少物资,这批新兵渐渐洗脱了原本的土气。 又因为经历过几次胜仗,现在士气正浓。 不得不说,确实有了点强军的影子。 “将军的士兵,确实算的精兵。” 文士表面上依然是言笑晏晏,半点看不出他心中暗藏的机锋。 “这薛之礼看来是是不甘心居于景教之下了········” 文士本人,姓黄,名照,字栋梁。 他本身是本县小有名气的士子,城破后不得已投降了薛之礼。 当时薛之礼命人四处抓捕士子,威逼利诱,不从之人当场杀全家。 在几个同辈们的人头面前,他·········可耻地弯下了腰。 从贼之后,他安守本分,一心只打算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 奈何,这县城之中士子多是滥竽充数之辈,不知不觉下来就给他混到了个军师的头衔。 “我真是命苦!摊上大事了!这薛贼事败,我岂不是也要遭殃?” 心下暗暗叫苦,面上,黄照却是躬身拜倒,口中恭维着: “将军有此精兵,必能有大富贵!” “哈哈哈,还是黄军师知我心意,不像是那几个不懂事的小子!” 薛之礼两眼一眯,随后满意地大笑,拍了拍黄照的肩膀。 “噗,咳咳——” 黄照肩膀上一沉,胸口一闷,险些岔了气。 看着他这个样子,薛之礼又是一阵大笑。 “军师啊,你这身子骨怎么跟女娃儿似的,也太不结实了,要多练练啊!” 黄照挤出个苦笑,委屈道: “臣········不是武人啊!” 好一副君臣和谐的画面。 可惜,黄照心中从未有过忠诚,更是早早就在谋划着退路。 “这薛之礼起家,就是靠的景教的支持,才拉得出八百精锐,攻破县城。” “可现在他翅膀硬了,却是不甘心当个傀儡了!” “看这新兵,约有两千人,用的都是本地的农户,几乎看不见景教中人的影子。” “做得这般明显,几乎不加掩饰···········这是要公开和景教对垒了!” “如我所料不差,两者必然隔阂很大。” 黄照心中转过许多念头。 “那么·······我脱身之机在何处?” “从贼、附逆,可都是灭三族的大罪,我黄照绝不能落到这个地步!” “光是脱身还是不够!我必须有大功,泼天大功,才能洗刷这个罪名······甚至!更进一步!” 在敌营的这段时日,黄照别的没有学会,倒是演技精湛了许多。 纵然是薛之礼当面,也丝毫没察觉出面前这个向来听话乖巧的文人存着何等可怕的心思。 最磨练人演技的就是生死之境了,那些早早对薛之礼表露敌意的,都已经被砍下了脑袋,连带他们的家人。 活下来的人,早已经习惯了戴上厚厚的面具。 一个亲兵,抱着包裹过来,交给薛之礼。 薛之礼展开外面的布帛,打开看了一会儿,不时地点点头。 黄照目不斜视,坐在位子上,盯着校场上士卒们的演练,不去窥探不敢看的东西。 正是这样谨慎的态度,才使得他活到现在,没有触犯薛之礼的禁忌。 要知道薛之礼这人,早年漂洋过海,当过真正的海盗,那是真的凶残成性、喜怒无常。 若是真的触怒了他,少不得一顿鞭子。 薛之礼抬起头来,看着自家这位“军师”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就满意地点点头。 “军师,三日之内,我们就要开拨了。” “这么快?” “那是自然,区区一处县城,兵不过两千,哪里是本将军五万大军的对手。” 薛之礼一挥手,大大的黑色披风在空中飘扬。 黄照心绪涌动,猜测着方才那亲兵送上的东西。 “莫非是情报········听闻这薛之礼招揽了不少鸡鸣狗盗之辈,惯常溜门撬锁、窃取军机,刺探种种情报。” “不出意外,想来是打探到了北辰县的虚实,这是胸有成竹了?” “不好,要是此贼坐大,哪有我的脱身机会!我势必要想方设法坏掉此事,不能令其如愿。” 薛之礼检阅了军队,便觉得倦了,起身离开。 黄照躬身迎送,周围一群人纷纷起座,躬身迎送。 “恭送将军出行·······” 他们异口同声地喊着。 一排俏丽的侍女,拿着花瓣、清水,在前面开道。 清水泼洒,免除尘埃,花瓣铺地,免除异味。 这薛之礼起事之后,很快就迷上了这样的排场,耽于享乐。 但凡出行,必然要带上依仗,摆足排场。 这般来军营之中,也不忘带着侍女,令有识之士暗暗咋舌。 “这薛贼真是无可救药了,大业未成,便这般奢侈,喜好排场。” “若是让这样的人坐了龙椅,还不知道要怎么祸害这个天下呢!” “怕又是一个桀纣之君········” 这般作态,更是坚定了黄照的反心。 平静的表面下,潜流暗自涌动。 被薛之礼打下的三县之地,时日尚浅,不少大户都是面服心不服,暗自准备着反戈一击。 只是眼下薛之礼兵锋正盛,不敢动作罢了。 “待得薛贼大军离去,我正可以串联各家,袭其后营,断其退路·········” “但是,必须要有能人将他的主力拖在别处,光靠北辰县能行吗?” 黄照盘算着。 先前三县陷落,除了临阵反水的几家之外,其余大户都被洗劫一空,男丁被斩首示众,女子充作军妓,下场凄惨无比。 第四十四章武圣 即便是侥幸存活下来的豪强,也都被迫捐出大笔钱粮,元气大伤。 在薛之礼的大军离开之前,他们是绝不敢动半步的。 除非,当真看到了击败他的希望。 “说到底,还是要看实力。” “只要给我一个机会,只要有人把他的大军牵制住半月,我就能断掉薛贼的粮道,大军无粮,不战自溃!” …… 古意盎然的竹楼小筑,南面临水,推开小窗,入眼便是一片波光粼粼。 占地十几亩的一所宽大庭院内,到处是亭台楼阁,遍地是奇花异树。 这是长春县内一处豪宅,原本属于本地一家富商,现在成了薛之礼的居所。 大门处,一身玄服黑衣,胸前用金线绣着火焰纹路的白发老者,双目拢在宽大的袖子里,闭目凝神,默默等候着,一副闲适的样子。 在他的身旁,躺了一地的甲士,约莫有百十来人。 个个都是鼻青脸肿,失去意识。 大宅附近,鸦雀无声,就连往常都有的流水声也消失了。 静悄悄的,好似从现界隔离了一般。 不久,远方传来马蹄声、车辙转动声、敲锣声还有鼓点声。 薛之礼的队伍接近了这里。 “来了··········” 白发老者猛地睁开双眼,注视着前方。 视线尽头,已经出现了一支队伍。 薛之礼正大摇大摆地骑在马上,由众多护卫骑士簇拥着。 “什么人?”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按照规矩,这个时候附近应该有接引的护卫。 但是,没有看到人影。 反倒是倒在地上的人影比较显眼。 而在百十多之中挺立着的黑衣老者,就显格外地显眼了。 “嗯?由刺客?” 薛之礼瞳孔微缩,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道人影。 那看似渺小的老者身体内,潜藏着堪比岩浆的气血。 即使相隔了几百步,他依然能够感觉到那股丝毫不加掩饰的气势以及········杀意! “术士!阵法!” 薛之礼大喊着,同时抽出了随身佩刀。 他身为武人的血已经在沸腾。 前方,那个老人动了。 一步跨出,神出鬼没,就靠近了冲在前面的几个甲士。 也不见他多少动作,只是一掌平推,掌风化作无数细小的风刃。 这些人连惨叫声也来不及发出,就被打成血雾,染红了半边街道。 狂暴的风刃,继续推进,削平了整片街道。 最后,这条街上所有店铺,都只剩下半人高。 即使是剩下的,也只是一片残桓断壁,狼藉不堪,好似台风过境后的现场。 只是那一片片被风刃切开的地方,看着就跟真正的刀枪痕迹一样。 这一次过后,这片街道,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薛之礼骑在马上,脸色僵硬,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 在他身前五步左右,只剩下五个术士,半跪在地上,艰难地维持着一道满是龟裂的半透明水幕。 方才,就是这几个术士,及时反映过来,用术法合力挡住了那蓄势已久的一击。 他们的法术,确实不错,护住了周围几个人,但也不是毫无损失。 除此之外所有人,全部消失了。 他们也耗尽了心力,至少暂时失去排不上用场了。 那黑衣老者停在原地,默默调息。 这蓄势已久的一招,对于他而言,也不是随手可为。 至少现在,他也需要休息下。 不过,他的目的达到了。 已经展示了实力。 接下来,就能好好地谈话了。 “武,武圣人········” 薛之礼艰难地吞咽了口水,沙哑着嗓子,念叨着。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等人物。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 一尊武圣人,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所谓武圣人,顾名思义,就是武道上足以封圣的存在,是武道的大成就者。 与学术经义上所谓的圣人不同,武圣人具备一人敌万军的力量,因此得以封圣。 武圣人已经是人世巅峰,再进一步,便是仙道。 武道成仙,是为人仙。 不过,历史上天仙多见,人仙少见。 因为武道延寿之能不如仙术,所以想成人仙,一般不超过百八十岁。 即使是武圣人,在过了百八十岁之后,难免气血开始衰败,再想进窥仙道,希望渺茫。 有得有失。 在另一方面,比如战阵之上,武圣人的作用远远超过未成仙道的人间术士,是真正能正面击溃数万大军的恐怖存在! 薛之礼被景教看中,选做傀儡,自然少不了一番培养。 正因为知道对面是何等的凶兽,他越发不安,心慌,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这一刻,什么雄心壮志都没有了············什么摆脱景教,什么割据一方,什么名留青史的想法,在那个身影面前,显得是那么渺小。 “要是能活下去,以后我一定不掺和这些事情了·········” “什么都比不上这条性命更宝贵啊········” 就在薛之礼紧张地趴在马背上,动也不敢动的时候,街道另一边出现了几个人影。 “武圣人,百年出,佐朝纲,天下定·········没想到当真还有武圣人在世。” 为首的一个持剑青年男子,惊叹道。 “景教,堂主,青玉。” “秦安。” “净明。” “灵灵。” “见到前辈!” 这几个景教教徒,当先拱手。 面对这样的前辈,他们表示行礼,表示敬畏。 那黑衣老者淡漠地瞥过来一眼。 顿时,“锵锵锵”,几人拔剑出鞘,如临大敌。 只是一个眼神,就看得他们浑身寒毛直竖,好似被蛮荒的凶兽盯上。 不,比凶兽还可怕很多倍。 在青玉看来,面对凶兽还有机会逃生。 他抓着剑柄的手微微颤动,蓄势的气凝聚起来,随时准备爆发。 即使不敌,也不可以退缩。 第四十五章真相 好在,这个黑衣老者没有真的杀过来。 “景教······当真是景教,不是琼华?” “老夫倒是觉得,你们看起来很像是外道邪魔、域外邪神一流。” 青玉勉强地笑了笑,道: “您说笑了··········这里只有景教教徒。” “真的吗?” 黑衣老者也笑了。 “老夫宗宣庆,追杀景教六十年,最后一个景教余孽,是十年前被老夫亲手捏死的。” “如何?还要继续糊弄老夫吗?” “外来者!” 几个人顿时面色大变。 ············ “醒醒,醒醒,不要再睡了·········” 半梦本醒间,丁当进入了奇怪的梦境之中。 四处都是一片的白色迷雾笼罩着,上下四方,空无一物。 “这里很奇怪。” 丁当试探了下,去观察自己的 身体。 换上了从未见过的服饰,短袖,短裤。 “我怎么睡着了?” 丁当打起了警惕。 通常,他都是夜晚入定炼神的,是一种静功。 按照常理来说,此时本来不该有梦境才对。 或者说,只有凡人,神散多思,才会做梦。 而他这等修行中人,窥破此间奥妙,收敛神意,时刻都在炼神养气,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梦境。 取而代之的,是定中所见种种幻境。 “是幻境吗?” 丁当掐着诀,默诵咒语,静静观想。 不久,他身上涌动出水光,一遍遍往外倾泻,将周围的白雾排开。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眼前白雾只是消散了一点。 “这个幻境,太真实了!” 惊叹地感受着这里,丁当并没有多余的心思。 这种幻境,他见过很多次了,熟知其中情况。 说到底,本质上还是内心的映照。 无论有任何杂念,在这里都会引发出一连串的变故。 最好的应对,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因为这里,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人的意识深处,所形成的幻境。 过往美好的经历、回忆,不堪回首的往事、黑历史,各种想法,都沉淀在这里,成为阻碍。 越是阅历丰富,幻境中越是复杂多变。 很多时候,都会出现一些比较经典的内容。 比如,见到自己功行圆满,飞升上界,名注仙籍········· “下界凡人,你修行已经圆满,快随我去往天界·······” 剑光闪过,乘着龙车前来的接引仙官化作碎片,到处飞去。 “不论见到什么,哪怕是仙佛神圣亲临此地,要来度我成仙,我也是一剑斩去。” 丁当很冷静地砍翻了这些低级的幻境。 于是,一切又恢复了白茫茫地一片。 “屠戮仙官,违逆天意,你有罪!” 神将天兵在云层中探出身来,怒吼着。 “仙来斩仙,神来斩神,父母亲人至交好友全部都是魔障,都是幻像。” “像你这样的,我砍了百十多次了!” 又是一道剑光,连续砍翻了出现的一应神将、天兵、上帝、仙娥········· 只要不被迷惑,这里就真的只是幻境罢了·········· 即便是遇到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也只需要坚守本心,就足够了。 一道流光溢彩的门扉凭空出现,缓缓打开······ 门后洒出一片灿烂的金色光霞········ 丁当不为所动。 门后响起大道仙音,令人舒缓愉悦········ 他听而不闻。 终于,似乎也有些不耐,大门猛地靠近,把他吞了下去。 眼前一黑,丁当失去了意识。 “··········这不是幻境!” 这时候,他才隐约意识到不妥。 ········· 无数世界沉浮的界海之中。 这里,是真正的“无”所在。 由无诞生了有。 由此有无互相对立。 有与无的概念诞生后,世界诞生了。 存在与不存在并存的所在,便是根源,便是世界的海洋。 这里是奇妙的所在。 任何事物都不存在,但又可能存在任何事物。 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分界线。 也是超脱于世界之上的领域。 能够进入这里的,必然是居于世界之上的超脱者、伟大者。 换句话,就是跳出阴阳外,不在五行中。 除此之外,即便是一界之主,不能出现在这里。 在世界内,他们大多是以种种名号。 有的被称作道君,有的被叫做天道,有的显圣后自称主··········· 总之,祂们,是真正不为世界所拘束的存在,是可以开天辟地的伟大存在。 凡人难以想象祂们真正的存在方式,也不明白祂们的想法。 任何对于祂们的想象,就像那个自顾自认定国王用金扁担挑担的农夫一样可笑。 一个意识,在这里“醒来”。 或者说,祂一直都在。 毕竟,这里不存在所谓的时间。 那是只有世界内才有的。 “啊,这一次提前醒了。” 祂这么说着。 随后显现了身影,从不存在也不可观测的状态中显现。 一个道装男子,照亮了永寂。 光芒所在,无中生有,诞生了大片的泡沫,其中演化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有星辰组成的宇宙,有全部是海水的水球,有天圆地方十几个太阳的大陆········ 随生随灭,不断诞生又不断消失。 这就是名为道君的祂,不经意间创造的世界。 “只有真正跨入这个领域,才知道道君的伟大。” “难怪以往从不曾听闻祖师提及,一说就错,果然如此。” 祂叹息着,随后,注目眼前。 一片宽广而虚幻的大河出现,波涛汹涌,祂正半只脚踩在水面上。 河水之中,几种无形伟力,互相纠缠,彼此碰撞、绞杀,掀起阵阵涟漪。 这片大河,就是一方大世界。 在祂证道成为道君的时候,那无限拔高的伟力,在这界海所形成的一方大界。 此时,祂已经位列道君,但尚算不得真正完满。 首先,祂需要将这由祂开辟的此方大界,彻底地占据。 这就需要将别处混入的道君伟力,驱逐出去。 女娲、伏羲、太一,此方大世界开辟时,莫名出现在其中的,便是这三位。 当然,不可能是正身。 只不过是应缘显化,道君伟力形成的化身。 其正身并没有关注这里。 化身所作所为,只是时势演化,与正身毫无关联。 类似的事情,在这界海之中,到处都是。 只要有世界诞生,就会有这等力量混入其中,在其中演化化身。 “别的道君证道时是怎样的,我无从知晓。” “于我而言,必须要先在这方世界扎下根来。” 因为是证道途中开辟的大世,所以具备与众不同的意义。 就林正阳本人而言,就清楚地知道,他需要彻底将别的道君气机驱逐,随后才能算是过了这证道之难。 在此过程之中,祂本人也得以提升。 “经过与这三位的气机交战,我的法力较之开辟此界时增长了三倍有余。” “最初我的法力,论层次还略逊于这些前辈,现在已经不相上下,再继续下去也学不到多少。” “既然已经学不到东西,就是时候把客人赶出去,清理门庭了。” 林正阳注目河中,法力涌动,将他的意志,降临到诸多化身之中。 第四十六章游戏 “这个世界,对于我们而言,是虚幻的,虚拟世界。” “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真相了。” “……嗯,大约类似于你们印象中的话本世界,或者梦境,幻境等等。” “我们通过仪器……法器,在睡梦中进入这个世界,可以选择身份,然后进行游戏……额,不知道你听懂了多少?” “老夫听得懂,你继续说!” “原本我们可以自由退出这里的,但是,现在我们被困住了。” “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被称为外来者的几个人,不得不吐露了自家的身份。 “至于我们,是因为在资料片更新时系统托管bug,现在差不多算是滞留在这里……这里居然是真的异世界啊!” “之后我们就以景教的名义在这里活动,因为之前有过任务的缘故…………” “你不懂任务?其实任务就是系统……系统是什么?额,可以视为天道,或者主宰万事万物的命运。” “我们被留在这里的,是我们的潜意识,使用的也不是我们本来的身体……域外魔头,不不不,我们人族啊,都是人,跟那种传说中的玩意儿不是一回事……” 七嘴八舌,侃了一下午,几个人说得口干舌燥,才大致地描述了自己的处境。 尽管文化存在代沟,但丰富的肢体语言和比喻,还是成功让他们彼此达成了交流。 “原来如此,天道果真奇妙……天外有天,有异人国度,能造法器,神游大千,尔等便是因故元神不得归还,不得已滞留此世……这倒不算罕见了。” 也不知到底想到了什么,宗宣庆用自己的逻辑,理解了他们的话。 “这么说的话到也没差,只是我们的那个世界,是没有神仙鬼怪的。” 青玉,姑且称为青玉的男子,这么说着。 “其实我们更愿意自称玩家,尽管现在看来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是个游戏。” “我们接到了一个长期的连环任务,辅佐一位起义军攻打县城,至少要占领一座城池才算完成。” “为了做这个任务,前前后后跑了差不多两千里地,花了三年时间,这才好不容易扶起了这个薛之礼。” 边上一个女生托着腮,气鼓鼓地说: “农民起义军,果然天然不足,打下县城后,包括薛之礼在内的整套领导班子迅速腐化,不思进取。” “这种堕落速度,快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没办法,毕竟这是时代社会背景限制,缺少教育,这些义军前身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出身,没受过教育,哪来的大局观……他们内讧都没有打起来你就该知足了!” 几个人纷纷大吐苦水。 宗宣庆笑呵呵地听着。 话说开后,气氛就好多了。 “对了,老爷子找我们几个有什么事吗?” “如果有什么能帮的,我们情愿卖您一个人情。” 宗宣庆笑着点头,道: “别无他事,只是借你们几个人头一用……” 话音未落,就听得满厅嗡鸣,满眼望去,剑光穿梭。 同时四下里突兀地刮起一阵凌冽的风刃。 “蜀山仙剑派——御剑术!” “昆仑琼华派——御剑术!” “五灵仙术——风卷尘生!” 几个游戏者也不是傻子,从未放弃过警惕。 眼见得翻脸,便纷纷使出游戏技技技能,同时喊出名字。 “你们……还差得远!” 宗宣庆就坐在那里,也不见得如何动作,只是一股好似崇山峻岭般厚重的拳意笼罩了厅堂之内。 地板被掀起,窗台被切割,瓶瓶罐罐更是破碎成片,到处都是凌乱一片。 然而,拳意抚平了这一切。 灵动活泼好似游鱼一般穿梭来去的尺许长剑刃,凝固在空中,如同落入胶水中,一动不动。 将砖石地板犁了一遍的风刃,在身前停止,正如它突兀出现地那般,又兀自消失不见。 “怎么会!” 宗宣庆拳意轻轻拂过,这几人浑身一寒,顿时失去了意识。 这一下,拳意已经凝固了他们全身,破坏了每一个细胞的运动,当时就死透了。 好在,没有见血,也没有痛苦。 游戏者的消息面板上刷出了一条条信息: “……” “……” “对方使用了意——五岳独尊,效果打断,无效化,免疫精神力伤害……” “你的技能无效化……” “你失去了青釭剑……” “你失去了飞鱼剑……” “你的技能被打断……” “对方使用了意——一刀两断,如意神剑……” “你受到了直接攻击……” “……伤害判定,死亡,正在链接客服,删号进行中……” “程序出现错误,出现未知错误,提交计算中心……” 几道肉凡眼难见的的光,裹挟着淡淡的影子,自几人尸身上遁出,眼看着就要飞往天外。 “留下吧!” 一身轻叹,宗宣庆凌空而立,握住了这几道光。 那光团被握在掌心,如同活物一般,挣扎跳跃不休。 “果然如阴阳公所言,域外来客,居心不良,都不可信。” 末了,双掌一合,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出。 “奉阴阳公令,歼灭域外天魔。” ……………… 世界的其他角落,类似的世界正在不断发生着。 外来者,以及与此相关的痕迹,被一一清除。 “除了三位同道的气机,混入此世显化化身之外,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高居于九霄天外,一处仙府琼楼之中,林正阳的目光透过,淡看着三界风云。 作为此世真正意义上的创造者,他在这里能做到很多。 相比那仅仅只是无意中落入此间的三位神圣,他更能心想事成。 彼此同样立足于大罗境,尽管存在道行的差距,但后者仅仅只有一缕气机落入此间,并不是他的对手。 “驱赶家里的老鼠,却打烂了瓶瓶罐罐,那就不好了。” 强行驱逐,不是不行,只是道君伟力何奇不可思议,仅仅只是化身尚且还能被世界容纳…………但若是真的动用正身,那可以视为大道显化泄露一丝一缕,必然超出承载,导致此世崩溃。 此方天地,本是他证道时演化而来,以他升华的气机为凭依,本身可以视为道果一类的存在。 然而其中混入了异种气机,变得不纯粹了。 这就意味着证道的不圆满,道果未能完全成就。 不管是此世奔溃还是演化之中混入异气,都是很棘手的事情。 固然不可能因此跌落道君之位——毕竟大罗之境是一得永得,不会退转的,这一点林正阳立身此境时便已经了然于心。 只是若是错过了这证道时难得的演化道果机会,想弥补回来总是要费不少心思的。 总的而言,就是会有麻烦。 第四十七章降天为人 昆吾山。 这里是九天之上,奇妙所在。 传说三圣之中,女娲曾于此开辟道场。 山巅之上,宫殿巍峨,白玉为砖,翡翠为瓦,到处是琼楼玉宇,锦绣气象。 遍地是奇花异草、珍兽神鸟,仙气隐隐,蒸腾于山林之间。 说不尽的胜景,看不完的秀色。 这便是寻常仙人眼中的昆吾山。 然而,今天的昆吾山却被浓郁的红霞罩着,浓郁的霞光,自山体中 “哈哈哈哈,老祖终于出世了!” “苦修三十二元会,终于··········老祖我终于回来了!” “女娲,伏羲,我红云来找你们算总账了!” 笑声震动天界,一时间,在九重天之中隐居潜修的仙人,耳畔都在回响着这道贱贱的笑声。 “聒噪!” 一个女声自天外天呵斥着。 山河图自天外飞来,徐徐展开。 其中有一方山河大地,锦绣人间,无数虚影在其中浮现。 一道红霞自奔溃瓦解的山体之中冲出,正撞入其中。 随后,那图卷就那么一兜,就将霞光困住。 霞光之中,一身红袍红衣红发,甚至连同须眉都是火红的男子吼着: “女娲,你困不住我,我已经参透了造化玉碟,明了你们的跟脚···········没想到哇!原来你们才是真正的外道!” “天道不眷顾尔等,尔等实为此世大贼!天地之大盗!当诛!” “今日我红云就要正本清源,替天行道!” 说着,眉心之中,掌中一枚破损的玉碟浮现。 红云将毕生法力,按照玉碟之中所载秘术,一一运使,随后,打出! 这一击,耗尽了红云的心力,他躺在地上,放声大笑。 然而女娲已经顾及不到他了。 就在方才,这一击击穿了三界,去往了天外。 山河图卷好似真的薄薄的一层丝纸,断裂开来,失去光华,堕入下界。 天地变色,第九重天,不,整个三界,都能观看到这一幕奇景。 厚重的云层,旋转着,好似漩涡一般,浓郁到好似墨水一般。 中心处,更是漆黑一片,隐约沟通着难以想象的存在。 黑洞之中,隐约可见,其中光华,正在逐渐成形。 见到这一幕的仙神,无不胆战心惊,难以置信。 那熟悉的气机,正是那往日高渺的天意,或者说···········天道! “降天为人,帝临下土!” “这是············天意显化成人了!” “荒唐,简直荒唐!天意怎么能下降!怎么会化形!” 天意本来高难问,然而此刻居然要化成人形了! 这简直是不可接受! 天道本身,不该有形! 假如有形,便不再是至高的天道,等于是降格了! 现在即将出现的,是上帝。 自古祭祀所谓昊天上帝,其实是无处不在的昊天元气之海,并非某个单独的意志。 这是所有修行者,乃至于仙神公理。 祂,其实就是无知无识的一团气,这股气,造就了万物,是存世之基。 万物由此而生,阴阳由此演化。 这就是修道中人所感悟的········道之本体。 这股元气大海之中,孕育出不少神圣,有强有若,是为先天神圣。 但是,这元气海洋本身,你能想象它有自身的意志吗? 假如有谁能够主宰这维系此世存在的昊天,那必然是当之无愧的“帝”,上帝,上天之帝,宇内共主。 然而以往这种人物从未存在过。 即便是号称开天时诞生的神圣,曾经的天帝伏羲,也仅仅只是掌握了这昊天元气海之中一角,关起门在自家道场里称尊罢了! 这股浩荡的元气大海,本身只是遵循着亘古以来的规律,不断地运行着、演化着,无知无识,更不存在主宰。 所谓天意,不过是后来者无知,强行杜撰而出。 大凡得道之士,都很明白,其实天意只是元气运转自有、固有的规律罢了。 但是现在,居然,真的,有人将天意拉下来了。 这岂不是真的要造出一位上帝,主宰这三界万物? 谁愿意平白头上多出个管着自己的? 往日那般,自由自在,多好? 神霄府。 这里是三界之中,道行最高的仙君所在之处。 丁令威一身麻衣,梳着道人的发髻,用一支削尖的竹签,充当发簪。 他就那么,站在在天门外,袖手而立,目光凝视着远方的空洞。 与他对面而立的,是神霄真王,并一众仙官。 神霄真王面沉如冰,只是暂时按捺住,示意身边仙官上前问话。 丁令威神通法力,在一众仙官之中,能稳居三甲。 如非必要,即便是他贵为太一神钦点的神霄府之主、神霄真王,也不愿意与他为难。 更何况,眼下三界巨变,神霄府职责所在,不能不管,更是无暇与他纠缠。 若是能用言语说合,自然是最好。 “丁道友,为何这般打扮?” “却不知是否我等有所怠慢?” 得了神霄真王示意,一位手持如意的仙官上前稽首,问道。 他是神霄府仙官之首,负责一应仙娥仙官调动。 往日里,与丁令威也算得上是见过几面,是以由他出头。 “原来是元素道友·······” 丁令威转身回礼,展颜笑道: “贫道往日多蒙诸位厚待,诸位仙官仙娥也都算的勤勉,不曾有甚怠慢之处。” 见到丁令威并无动手之意,元素也是松了口气。 他是仙官,不是仙君,并非因为道行高、法力深、神通广被请上来的,而是一步步自底层仙官之中提拔上来的。 若是对方真的不顾往日情面,他可是撑不了几下。 眼下既然对方似无恶意,那就好办许多了。 于是,他趁机问出大家心中的疑惑: “却不知丁道友为何在此阻拦我等?” 早在不久之前,异变出现时,神霄府诸位仙君,就已经被惊动。 在判定了局势之后,神霄真王就打算前往阻止“天意化形”。 概因眼下这三界之中,并无主宰,而是分权而立。 神霄府运转天数,代表仙道,是九重天秩序名义上的主持者。 女娲掌握神权,一应山河土地神、水神等地祇都归属这位管辖。 冥土,被太一,或者说“泰一”的地府名义上管辖。 最后,是一些古神,伏羲所造的神族,以及部分仙人,附庸,分出了另一份权柄。 除此之外,三界之内,还有许多得道较早,如今隐居各处的仙人,不听这三者号令。 这便是三界的秩序,很是松散、自由,适合求仙问道。 但,这降天为人一旦完成,天意化人,便会真正出现三界之主。 那么代行天意的神霄府,以后何去何从? 这便是神霄府诸位仙君,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是以,这才不得不动身,试图阻拦此事,最起码,也要尝试着打断。 只是,他们打算通过天门前往那昆吾山时,却被阻拦了下来。 丁令威的神通,冻结了此处光阴流转。 岁说不是全无办法,但一时半会儿真的是出不去了。 等到他们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也不知外面过去了多久。 运气好些,只是一息,运气差些,可能已经过去十天半个月。 所以,才会对峙起来。 若能说服对方,自行收回神通,还不算迟。 第四十八章神霄之变 “贫道,请诸位道友,暂留此地!” “一切因缘,自有分晓。” 丁令威席地盘坐,端容肃穆。 神霄真王怒极反笑,上前一步,道: “丁道友你此话何意?” “眼下三位圣人在天外天抵挡外道教主,无暇分身,这宇内之事由我神霄府看护,本就是职责所在。” “你无故阻拦,到底有何居心?” “还不速速推开,让出天门!” 丁令威再无笑意,只是淡看一眼,垂下眼帘,低声道: “此事事关天道,牵扯太大,恕难从命。” “放肆!丁令威你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吗?!” 这次,就连几个做武将打扮的仙君也动怒了。 丁令威身为侍中,执掌权柄不可谓不重,本身也有很大的自主权。 但这般行事,也实在遮掩不过去了 在他们看来,丁令威这已经属于叛逆了。 “你莫非忘记自己也是神霄府一员不成?” 丁令威看也不看他们,只是低声道: “丁令威不曾忘记职责,只是·······神霄府既然号称代行天意,如今见到真正的天意化人,莫非还要刀兵相向?” “神霄府权柄从何而来?难道只是从三位圣人手中而来?难道受命于天也是诳语?” “诸位道友,且听我一言。” 丁令威抬头往来,眼中闪烁着精光。 “我等神霄府,能代行天意,权柄并非圣人所授。” “天意化形,正是神霄府新生之时,我等将迎来真正的天帝。” “神霄府本就不该是三圣的操线傀儡,而是上天的臣僚。” “若要摆脱三圣,真正统御三界众生,怕是唯有这一个机会了!” “话已说尽,是敌是友,一言而决!” 丁令威此言一出,掷地有声,震得在场诸仙心绪难平。 这是彻底地逼迫他们,做出抉择了。 神霄府最初建立,是在三圣授意之下,由诸多散仙组成。 然而诸多纪元走来,发展至今,神霄府也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 毕竟,神霄府号称代行天意。 这天意,不等于是三圣之意。 三圣,固然是圣人,有无量法力,但毕竟久居天外,镇压外道教主,鲜有出现。 时日推移,后来飞升得道的仙人,也没有前辈们那般尊崇。 不甘心当傀儡,想真正地统御三界,想·········建立神霄天庭。 这是一直以来,大家都放在心中的念头。 时至如今,圣人久久不出,在这神霄府中,仍然还忠于几位圣人的,怕是只剩下那些个嫡系了。 场上只是过了不到一瞬,就开始了围殴。 几乎是一面倒地屠杀。 “诚如丁道友所言,这是十七个纪元以来,我等唯一等到的一个时机。” “神霄府变成神霄天宫,也该是时候了!” 一位仙君笑着挥剑,将一位同僚斩灭法体元神。 “嘿,不如叫做神霄天庭。” 另一位仙君解决掉几个仙官,并且顺手取出一本簿子,笑呵呵地抹去了名姓: “这紫授仙箓,若是留着,未免是个祸害,贫道一早就给偷了出来!” “嘿嘿,这倒是一件好宝物,等闲法术不能损伤,我可是花了整整两个元会才找到它的破绽。” 然后,一发雷火,将其销毁。 “现在,圣人也不能拘束我等了!” 紫授仙箓,其上签署了众仙名讳,是点卯之用。 然而除了明面上的用处之外,这还是一样难得的宝物,据说由三圣赐下,用以拘束身有仙职者。 本来,这应该是辖制诸仙的利器,可惜···········负责保管这本簿子的,就是个大大地反贼! 神霄真王法体受创,一口逆血几乎喷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毁去紫授仙箓的仙君,吼道: “你,你,玄冥你这个叛逆!” “本王真是天魔迷了心窍,居然让你执掌仙籍。” 玄冥轻笑一声,不屑于作答。 倒是他旁边几位仙君,已经解决了全部的对手,围了过来。 “殿下,你得位不正,法力不精,不能服众,还请逊位,也好保存些许颜面。” “眼下上帝降临,合该物归原主,将这个位子还给原主,这就叫做正本清源。” 对这个被圣人指派过来的神霄真王,他们这些仙君早就受不了了。 圣人假借天意之名,行盗窃天地之实,本就与代天行道的神霄府不是一路人。 或许寻常散仙看不清,错把圣人与天道混同,可他们不会。 权柄在手,伟力加身,他们时刻都能感受到那浩荡的元气海洋之中亘古以来的伟大意志,绝不会混淆。 造物主,并非三圣。 开辟之主,非是如今这三圣之中任何一位。 对于他们这些得道几个纪元之久的仙君来说,圣人就是天地之敌,窃取万物造化之大盗贼。 天地,与圣人不是一路。 两者是对立的。 “我是太一圣人钦点,王气浓郁,是这一纪元的神霄真王!” “天地由三圣开辟,就算是真的天道,也得听从圣人之命!” 神霄真王搬出了圣人谕旨,却被几位仙君一把毁掉。 “所谓开辟三圣,不过子虚乌有,造物主另有其人。” “这三位圣人不过是恰巧在天地将成未成之际,自天外而来,窃取此功罢了!” 丁令威也走了过来。 “本王不信!” 披头散发,神霄真王已经被削去了法力,却仍自不愿低头。 旁人都可降,但他身为王者,却不能降。 旁边,他的所有心腹手下,或擒或杀或降,都已经被制服。 这本来就是谋划数个纪元的一次政变。 尽管事发仓促,一时未能尽善尽美,但在丁令威的及时挽救下,还是达成了最初的设想。 “殿下不信,由我为您分说吧。” 丁令威躬身一拜,道: “这一拜,算了结这段时日的主臣情分。” 神霄真王别过头去。 “造物主造化此世,将成未成之际,天地鸿蒙之中,陷入沉眠,身躯化作万物,道神四散,孕育诸多先天而生的神圣。” “贫道,便是其中之一,因此得知此事究竟。” 第四十九章帝临下土 “当此时,有三道莫名气机,混入其中,显化神圣,是为三圣。” “众神为其屠戮,贫道侥幸逃生,辗转潜藏至今,抛弃神职,投入人身,修行仙道,以待时机。” “所谓开辟三圣,何其可笑?” “开天之功,与圣人何干?” “从源头上,圣人的最大功绩,本就是子虚乌有的。” “若非造物主陷入虚寂,一再退让,不得不拖延绥靖,哪里来这许多事情。” “迁延岁月,动荡不休,这开天辟地之劫难一直未曾消弭,拖延至今,愈发不可收拾。” 叹息着,丁令威与几位同道相顾默然。 “总之,造化玉碟现时,帝临下土,天道这次看来是真正下定决心,要驱逐这几位了。” “就算天道下不了决心,我等也要帮他下定决心,毕竟……上次祂降临中途陷入虚寂,可是差点导致局势不可收拾。” “幸好怀朔作为天意容器,在天道消失后还继承了部分天命余气,这才找到了退路,不然……” 对视片刻,他们纷纷摇头叹息。 纵然是活了十几个纪元的他们,阅历难以想象地丰富,也实在是受不了再来一次的打击了。 希望这一次,不要再重蹈覆辙。 “不必担忧,这一次,我是以帝的身份降临的。” 一个少年的声音自心底传来。 “对啦,我的化身都还在吗?” 几个仙君恭敬地答道: “按照您的吩咐,我等一直有所关注,共计六千五百七十尊化身,除却已经自行消散的已经被发现的之外,而今还剩下三尊。” “一尊藏在冥土,一尊在天外异域,还有一尊刚刚降生人间不久。” 所谓降生不久,是按照他们的观念之中算的,十年、百年,都算是不久。 哪怕是人时世世间过去千年,也不过是九天之上下一盘棋的时间。 九重天,本来就与人间并非一处,就连日月星辰都不相同,时间流逝也有快慢之分。 “嗯,你们做得不错。” 这声音就嘉许着。 其实本不必询问这些,这宇宙六合内外,除了那三位“客人”,别处没有隐瞒,现在问了一下,也只是例行公事。 “既然没有变故,那就一切按计行事。” “是!” “就这样吧。” “臣等恭送帝君!” …… 漩涡之中,人影一步跨出,先自注目三界内外。 除却三处道场之外,一览无余。 浩荡法力,仅仅只是引而不发,便已搅动三界元气海洋,震动不休,形成种种异象。 “一转眼,就过了这么久了,人间时局变化不小。” 林正阳这次醒转,动用了造化玉碟,以昊天之名塑造了化身。 固然不及正身神通,却已经是此世所能容纳的界限了,想再多一分一毫都是不能。 他是如此,那三圣亦是如此。 不过此世存世之基,本来便是由他法力维持,在这里占据了主场优势,即便以一敌三,也有胜算。 “四圣交手,此世难免波及,还是要想办法定住才是。” “希望以前留下的布置还在,不然可就麻烦了。” 这般想着,林正阳身影消失。 再出现时,已是来到了冥土。 冥土无日,只有星与月。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 鬼神,鬼仙,鬼民,还有一些土生土长的鬼物,就是这里的居民了。 林正阳收敛一生气机,自顾自漫步其上。 “不管过多久,冥土都是这般景象,死气沉沉的,不热闹。” “您说笑了,冥土本来便是死灵所聚之地,哪来的生气?自然是死气沉沉的。” “更何况,死灵不比生灵,能够待在冥土居住的,大多是生前罪孽不重的,生前也大多安分守己,到了这里更是如此,自然显得冷清了些。” “哦……那些不本分的,都进了地狱了?这还是头一次听得这种话。” “……你倒是个有趣的仙。” 林正阳身边不远处,不知何时就走来一位皂服女冠,远远地冲着他拜下。 林正阳也不客气,就这么站着受了。 以昊天身份下降,祂便是上帝。 此番出现在冥土,便是“帝临下土,巡视鬼众。” 若是流传出去,这片土地,也会被称作“帝之下都”,就如同昆仑一般。 “小仙璇玑,恭迎帝君。” 女冠并不敢太靠前,只是周身清澈水光泛着涟漪,循环往复。 这是一位道行深厚的鬼仙。 鬼仙,宇内五仙五仙之一,位列仙中下品,是为末流。 在冥土之中,多有鬼众死后修行,信心苦志,经历重重磨难,艰难修成此等仙业。 较之人身修行,鬼身修行难度更大,往往要付出数倍的努力才能追赶人身修士。 失去肉身庇护容易为外邪所乘,在各种关隘之处凶险较之人身修士还多几分。 鬼仙一道更是有各种先天不足之处,纵然是得道多年的鬼仙,其气依旧难以转化纯阳,始终根底就带着阴质,难以窥见上境。 是以鬼仙一道,往往不被修行中人放在眼中,宁可夺舍他人也不肯专修鬼仙一道。 想想也是,论艰难,鬼仙比别处更多几个难关;论险恶,更多了几分凶险;论成就,偏偏还未见得高出。 这样一来,鬼仙被评为五仙之中下等,自然不难理解。 不过眼前这位女冠,就大不相同。 一般修士,修成鬼仙,其光清正如水,无有死气、阴气,这便是难得了。 她却带着锋芒,有着刚锐,凌厉之意,正是修持的一股剑气。 偏偏外显时如同水幕,在周身流转,这是剑气如意,能刚能柔。 别的鬼仙是做不到的,因为鬼身本来就不是肉身,再是凝练如同常人,也受不了这种剑气。 “你真的很有趣。” 林正阳赞叹道。 他当然能看出,这女冠是生前便精修剑气,以此入道,死后依然不忘初心,不同于寻常鬼仙,她其实还是走的剑仙一脉,最多最多,算是鬼身修成的剑仙。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帝君与我一位故人……一般模样。” 第五十章谋划 “……故人,你是指怀朔?” 林正阳很快想到了。 “是,不知帝君与他……” 璇玑小心翼翼地问着。 “那是我显世的化身。” 他轻笑着答道。 化身与正身的联系,很是有趣。 尤其是达到如今他这般层次之后,又是另一番天地。 常人无法想象的领域,大罗之境。 化身会有各自独有的性格,人生乃至于情感。 不同的化身甚至会有南辕北辙的想法。 不过,这一切都是正身演化而来,也不存在凡人想象之中反叛的情况。 化身于正身,好比须发于人,当然这个比喻还不是很恰当,其内在关联更为复杂。 不到此境,难以理解这个境地的奥妙。 若是非要用言语形容,说上三天也未必能说清。 不过有一点可以明确,就是某个化身的缘,不会牵扯到别的化身或者正身。 “此身亦是化身,与怀朔类同但绝非一心,更不能等同。” “不过,既然你能等到我,想必也有些缘故……原来如此是另一个化身托付给你的吗?” 能在这个时候,恰巧遇见,必然是有缘故的。 而能让昊天也不能看清的,只有同为大罗的力量,比如…… “定星盘就在这里。” “这是怀朔当年交付于我,教我在此等候,说是三万六千年后,会有人来取。” “想来,就是尊驾了。” 璇玑捧出一方金色罗盘,其上密密麻麻刻录了星斗运转图案,背面还有装饰的神兽花纹,看着就像是华丽的玩具。 她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这罗盘,似乎是回忆着什么。 “原来是这一样。” 虽然在此之前并未有过关于这件器物的记忆,但是在见到它的时候,林正阳神念之中顿时多了许多回忆。 这是先 前某一位化身所造,留于此地,为了最终一战准备的。 不过这个化身未能带着记忆回返正身,所以这段记忆就此失落,直到此时才找寻回来。 当然,或许是为防泄密,特意被斩去的也不一定。 林正阳接过定星盘,拂袖一擦,星光自其上涌现,罗盘震动起来,与三界星斗呼应。 “定星盘是早年造出,本意是梳理星斗,订立天规所用,只是一直搁置,未能派上用场,不想今日用在这里。” 林正阳解释着,用心关注那星盘,将其转化。 定星盘能定住星斗,却不能定住三界。 若要在道君的交手中保住这片世界,仅仅只是这样还不足够。 贯注法力,将它不断向着理想中的方向祭炼。 原本锻造这般定住整个三界的宝器,需要的时日要以纪元来计。 不过大罗的境界,就在于全能全知,化不可能为可能,化腐朽为神奇,种种奇迹都来自于这里。 林正阳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内,就做到了常人几个纪元才能做到的事情。 定星盘大变模样,整个化成了银色,三界模型都在其中,日月星河缓缓运转,虚影在定星盘上下循环往复。 “再叫定星盘不合适了,就叫你定界盘吧。” 等候了许久,璇玑终于问着: “帝君,不知怀朔现下可好?” “他很好,一切都好,遵从本尊之意,与三圣于天外缠斗,这三万年来,道行进步不小。” “若是没有差错,不久,他就能来看你了。” “也好。” 名为璇玑的女冠,在这荒凉的土地上,缓缓离去。 另一边。 天外天,世界的真正外侧,名为怀朔的存在,心有所感。 “本尊已经决定要了结这一切了·······” 起身,让开身后的黑洞。 下一刻,黄金的光芒,自其中喷涌而出。 千百万亿道光点飞出,照亮了这片死寂的星域。 那是一艘艘流动着的密封光梭,密密麻麻,自异域冲出。 “这阵纹技术打造的星梭,还请三位品鉴!”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虚空之中几点光明所在。 放近了再看,每一处都是一所小小的城池般大小山峦。 山峦上,各有一位圣人居所。 尽管这里没有声音,但是察觉到变故的他们,已经飞身而出。 “外道!” 三个身影站定三角,默契地放出法力,排开了星梭。 不,不能说排开。 那些星梭,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速度前进。 只是,在外人看来好似是凝固在半空之中一样。 这是他们拉长了这段空间的距离。 看着很近其实已经无限地拉长了。 只要他们愿意,这些星梭永远也不可能到达目的地。 伏羲,女娲,还有太一··············姑且这么称呼他们,事实上这只是其自称罢了,姓名称呼之类的怎样都好,无损于其实质。 他们也绝不是自古流传的神话之中那般。 神话,终究只是神话。 伏羲与女娲,不是兄妹,更不是夫妻。 人世的神话不过是凡人捏造的伪物,并不能以此束缚他们。 “怀朔,这就是你的大教?人人如龙?长生不死?” “真的做到了?” 太一瞥了几眼这些星梭,颇有些兴趣。 “果然是外道,企图人人长生不死,已经是近乎邪魔一流了。” 伏羲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道。 的确,真的人人长生不死,任凭这个世界怎么广大,也是不可能供应得起的。 永生之人,会随着时间推移,呈现指数般增长,直到吃光整个世界。 就像是蝗虫一般,而且还是寿命无限的蝗虫·········· 这样的话,被称为外道,已经是轻的,真正计较起来,被冠以“邪魔”二字也不夸张。 因为世界的总资源,是有限的。 “我等大罗道君,能于虚无之中开辟大世、造化万物,称得上无中生有。” “即使如此,一方世界总是有穷尽的,如你这般,不过一两个纪元,整个世界就会陷入奔溃。” “时至如今,你还不醒悟吗?你所谓的大教,本就是一场骗局而已。” 所谓外道大教,就是以“人人如龙,长生不死”这个核心成立的教派。 不过,这一切都是个幌子罢了。 “到了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 怀朔这么回答着。 外道教主,怀朔,当然,也是林正阳的化身之名。 “还要多谢三位这些年的陪练,虽然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毕竟省去了我很多工夫。” “若不是有三位为我演示这上境的奥妙,本尊那边,怕是没这么块完成这一步的转变。” 说完,他的身上,法力瞬息间,节节拔高。 “只是,我也腻了,重复地与三位交手··········到如今三位还有没有拿出来的手段吗?” “如果没有,就请你们,自己离开可好?” 在动手之前,怀朔还是再劝了一句。 正如他所说那般,怀朔,作为常驻此界的化身,他肩负着牵制这三位的责任。 正因如此,这些年,几乎没有多少闲暇时日。 早就腻烦了。 “我等有言在先,彼此不能拿出超出限制的法力,以免波及寰宇,导致世界倾覆。” “现在,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娲,不,应该叫她娲皇,皱眉问道。 道君之间交手,很轻易就会导致世界分崩离析,重归于无。 尽管这三位都是化身一类,甚至只是一点气机显化的化身,同样也是如此。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几位不肯自行退去,而我又不愿毁掉此世,只能定约,绝不亲身下场·······” 这就是久远的约定。 毕竟这三位都只是化身罢了,其正身本尊并未注意到这里。 若是豁出去这一方世界不要了,林正阳的本尊完全可以凭借法力优势随意打发了他们。 这是他们所顾忌的。 但是,这一方世界,其实隐约关系到日后的道途,林正阳不能,至少是不愿轻易毁坏。 这是林正阳本尊所顾忌的。 由此,才有了这些约定。 不管林正阳派出多少化身,占据多少主场优势,都不能亲身下场。 只能用别的手段,比如门人弟子,来相互争斗。 一方是不知浸淫此境多久的前辈,另一方只不过是初窥门径的行人,在这样的局势下,自然是更有经验的那一方胜算大。 每输一次,都会失去一些什么。 比如地盘,比如名声。 从真正意义上的主宰,一直输到现在,被打为“外道”,不得不带领追随着让出三界,退到这里。 到底输了多少场,牺牲了多少人,实在是记不清了。 “在过去,与三位的博弈里,我输多胜少,不过这一次,我不想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了!” 怀朔合身一震,身影淡去,好似一滴墨水融入江水一般,再无行迹,唯有话音回想在三圣心头。 “换句话说就是······我要掀棋盘了··········” 三股伟力,自冥界、人间还有天界三处分别传来,随后合流。 散入三界之中,无形无质,但又无处不在。 三界之中,但凡道行高深之辈,都有所感应。 这股伟力,平日并不显现什么,只是额外地提供了一种稳定。 “成功了!” 冥土之中,昊天联系着本尊,汇报此事。 “这样一来,隔断了他们与本尊之间的联系,这里发生的事情,便能隐瞒过去。” “自天地开辟一来,这么久的谋划,终于功成!” 没错,仅仅只是驱逐的话,只是最开始的时候的想法。 在这之后,林正阳就在想着,截留这三位道君的化身。 证道大罗之后,法力、气机、神念、其实都渐渐纯化、合一,神念就是法力、气机就是气机。 若能捕获这化身所系的一缕气机,仔细揣摩,等同于一位道君亲身演示部分道果奥妙。 道君正身可以视为一方大道,那么化身就是道之显化,承载着部分道之形与意。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要隔断化身与正身之间的感应。 其次,还要防止化身自灭。 做到这两点,便能将其打回原形,得到一缕道炁。 这种炁,有名,唤作“先天道炁”。 每一位证得此境的道君,都有独一无二的道炁显化。 当然,在别处也有别称,唤作“神性”、“智慧”、“真理”等等。 名称不同,其实质相同。 “这就是我的谋划。” “这个世界,就是我的诱饵。” 第一章新的开始 进入主神空间后,伊莉雅就知道了一件事: 轮回者,是真的有资格蔑视土著的。 但凡资深轮回者,无论是眼界还是知识储备,都要远远超出土著。 除非,是达到了超脱世界超脱时间线层次的原住民。 这是质的飞跃。 达到这一步,不需要主神空间的技术,同样能够穿越。 这个时候,原住民反而比轮回者更加自由些。 比如说,她眼前这一位。 “任务:邀请函。” “任务描述:向某个世界的神秘强者表达主神空间的善意,并且发出邀请。” “任务奖励:50000点。” “失败惩罚:无。” “该死的主神,怎么把我送到这个地方了?” “完全没有生还几率啊啊啊!” 疯狂地转着念头,她僵硬着身体,动也不敢动。 “阁,阁下,我……” “我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吧!” 眼前之人看也不看她,就这么回复着。 “可,可是……” 我还什么也没有说呢…… “叮……” “任务:邀请函(已完成)。” “轮回者伊莉雅9957,是否返回主神空间。” “是!” 一道光柱闪过后,原地一个人影消失了。 “主神,原来是这样的存在。” 到了如今,主神空间已经不能再拘束林正阳的脚步。 大罗之道,是一得永得,一证永证。 证就此境地,主神的大部分能力,他也可以用各种方式达成同样的效果。 比如开辟各种副本,比如世界之间的旅行,比如对轮回者进行强化…… “自主神空间创建至今,挣脱轮回者不计其数……唯有我得了道果,这不是巧合可以形容的。” “这是理所应当的!” 华丽的宫殿中,从无到有,由虚化实,一个蛇尾帝袍背展光翼的女相显现而出。 “大罗道果自有万有,岂是易得?” “若非前辈遗泽,或是鸿蒙钦定,绝不可能在这样普通的世界里诞生你这样的奇迹。” “正如浅水之中养不了鲲鱼,大罗的道君,至少也要是洪荒世界那等永恒大界才能培养出来。” “见过八景道君。” 林正阳当先稽首,向这位领路人致谢。 “先前承蒙你的照顾,感激不尽。” 八景道君点点头,道: “这邀请函,不看也罢,左右你也不是个受得了拘束的性子。” “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是提点你几句……这虚无之中,也不是个安稳所在,你……好自为之罢!” 话既说尽,身影如晨雾般消散。 林正阳孤身端坐于殿上,空落落的大殿外,便是一片虚无,死寂。 小小的宫殿,在道君法力的维系下,存在于这虚无之中,而不坍塌、消散。 除此之外,是真正的无。 无时空,无光暗,无方位…… 道君执掌造化,无中生有,划分阴阳秩,订立六合,是造物主,是名大道之君,由此衍生万事万物。 这便是道。 别名为大,远,《道德经》所说之难以言明之伟力,便是大罗道君。 林正阳初入此境,冥冥之中便有所感应,得知关于本身之一应讯息。 每时每刻,他的法力都在不断波动上涨,即便不刻意修持,自然而然地也会缓缓进步……无论是道行还是法力。 几乎见不到上限。 “是时候了……” 林正阳突然叹了口气。 殿中流出一条宽广的大河,正是他证道时无意间造就的一方大世。 大河自上游开始,渐渐腐朽、断流,直到下流。 河道显现而出,而后土壤寸寸消散,重归虚无。 这是世外之人所见。 此世之内。 天柱摧折,五方神兽纷纷显现。 青龙,朱雀,玄武,白虎,麒麟。 身为方位神的祂们,身上也出现了腐朽的气息。 原本与天地同寿的五方神兽,随着天地寿限到来,他们也不可避免地面临死亡。 神光暗淡,神力消散,再也无力维系时空的奔溃。 哀鸣声,传遍天地。 三界同时走向奔溃。 天界。 神霄天宫之中,天帝与众仙平静地迎来终末。 “帝君,这一劫后,天地还会重开吗?” “这一劫后,天地重归于无,纵然是天仙正果,也不能幸免。” “何人可以幸免?” “无人可以幸免,天地本来有七十二纪元之寿,寿尽劫终,自然之理。” “帝君,您呢?” “我?” 天帝笑了笑。 “此身为天帝,执掌三界,自然与三界共存亡。” “更何况,我也不过是一点神念化身于此……” “只是我那正身,乃是大罗道君,不朽之尊,物外逍遥,纵然天地寂灭,也当独存,可以庇护你等。” “君臣一场,全此情谊,你们这便去吧。” 天帝大袖一挥,天宫之中,一应仙人仙兽,都无力抗拒,就此离开此世。 殿外,毁灭的步伐已经到来。 人界和冥界已经彻底消失,天界也只剩下小半。 好似有看不见的大口,一点点吞没着万物。 天帝注视着这一幕,直到终结。 …… 面前的河流彻底消失,与此同时,林正阳收回了维系此世的法力,感受着缺失的那一角补全。 心绪愉快之下,也就不计较化身给他找来的麻烦了。 “十万天仙,这就是这个世界最后的菁英了。” 念动间,林正阳已经用法力凭空造出另一方大殿。 殿中密密麻麻摆放着木牌,正面镌刻着名姓,背后书写着简单的介绍。 “去吧。” 点点晶莹,自他掌心飘出,落入各自对应的牌位中。 一方大鼎被他造出,鼎中点燃着一柱香,烟气袅袅,弥漫而出,供养着这些仙魂。 “受我一柱香火,凭借着外力,你等也算超拔了苦海,日后辛苦修行,未尝不能真正得道。” 虽说希望很渺茫就是了。 那一方世界最终是寿限到了,不会再有纪元往复天地重开的机会,原本作为与天地同寿的仙人,自然也会一并消亡……天地都不在了,仙人自然也会死。 好在他们被林正阳的化身送来此处,有道君法力护持,又受了这香火供养,这才能抵御虚无的无形侵蚀,存活下来。 “昏昏沉沉的也不好……” 沉吟片刻,林正阳念动间,这些神主牌位之中,各自隐约现出一些小小的气泡,其中沉浮着不同的世界。 那些被送出来的仙人,就在其中居住,修行,求道…… 与道君不同,这些普通仙人,根本不能在这样真正虚无之所生存,只能为其开辟一些小巧的气泡世界供其容身。 当然,这所谓的小巧,乃是以道君的角度望去。 实际上即使是这些小巧的,不需要林正阳多少心思就能创造的,气泡一般脆弱的世界,对于这些仙人而言也是相当的广阔无垠。 所以道君的正身法力,其实相当不可思议地强,大到世界内的生物难以想象…… 至少,以林正阳本身而言,开辟普通的世界是没有任何消耗的,或者消耗微乎其微,即便是证道时开辟的那一条大河,对于而今的他而言,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自从进入此境后,他的法力至少增长了三成,并且在可见的未来,直到遇见瓶颈前都会这么一直增长下去。 随着法力的不断增长,他的各方面能力也在提高之中,并且隐约可以感受到自身气机运行在虚无之中,延伸到他处。 虚无之中存在着与他同等的存在,并且有很多强大的世界。 这都是他现在能够感应到的。 主神空间,就是他感应之中相当清晰的一处。 并且,似乎可以容纳他正身进入。 要知道,道君正身法力太强,等闲世界是很难容纳的,一般都是化身显化。 比如之前林正阳进入自家开辟的大界,也只能以化身进入。 “先前听八景道君所言,这虚无之中也不安宁啊!” 林正阳略微有些踌躇,随后下定决心,将被拘束的三缕先天道炁取出。 在这殿中,隔绝了其正身与化身之间的感应,是以这化身的遭遇尚未被正身察觉。 其实道君气机无意间在不同世界显化的化身数不胜数,根本不会在意这么一处角落里的化身。 林正阳本来打算参透大罗之后的修行奥秘,可惜区区几缕道炁根本没有预料之中的有用处。 或许对于未证大罗的仙人而言这是难得的至宝,但对于林正阳而言不过是鸡肋罢了。 收获寥寥无几,只是增长了些许常识,大罗之中的常识。 到了大罗之境,修行的方式可就与过去大不同了。 气机无时无刻都在膨胀,并且与别的道君在不知名之处碰撞、消长、演化…… 表现在外的就是一方又一方世界生灭不定。 彼此的道在争斗不休。 这争斗演化出了一。 一演化出了万,万即万有,名为诸有。 在这些无意间开辟出的世界之中,有些气机就会显化为化身,各有性格爱好甚至与正身截然不同。 等到这些世界消亡后,化身的气机又重归于正身,而这段时日的记忆经历也会有选择地被吸纳。 这就是,通常的道君的修行方式。 第二章姓氏 “何为天道?” “恒强者,天道。” 所谓天道,原来也不过是力强者者罢了。 “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 是啊,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 青铜的灯盏里,燃烧着棉线,制作尚算得精美的油灯,冒着火花,照亮这冰冷的石殿。 白发垂腰的青年,跪坐案前,笑问着站在面前的少女: “君女,今日去城郊采风,可是有所收获?” “今日遇见自称云中的老人,问我天道。” “哦……” 白发的少年两眼微眯,眉头轻皱,思索着这背后的缘由。 夏穆是封君之女,地位不凡,更有神血,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关注,每日所见所闻都会出现在封君桌案之上……包括今夜出现在这神庙里。 他是神庙这一届的巫,自上一任巫传到他这里,已经是六代了。 自岐山子先祖披荆斩棘,驱逐荒兽,开辟这一片基业以来,巫和神庙就在这里了。 神庙并非随意可立。 这天一神庙,便是由初代岐山子,亲自担土砌成地基,亲率领民祭天而成。 整个岐山领,也只有,并且只能有一间神庙。 夏王有令,子爵只能建这么一间神庙,供奉十二贵神,三百从神。 除此之外,都是淫祀。 换言之,这天一神庙,是地区的官方神庙。 同时,也是指定的正祀。 虽说如此,但也没有想象中富裕就是了…… “听说小林你是神子,这是真的吗?” 面前的君女好奇地问着。 “并不是……” 似乎这个问题触及到了隐秘,少年面有不虞。 “夜已深了,君女还请回去休憩,本巫师还要看守殿堂,为国君祈福。” 是的,别看姜国只有三城之地,兵不过万,国微民寡,但这里真的是一处封国。 虽说诸侯会盟时,初代国君的爵位只是子罢了。 岐山这里,正是姜国历代国君的墓葬之所。 所以这天一神庙,也负责守陵的职务。 “什么呀,难得出宫一趟的,就不能多说些新鲜事儿吗?” 少女嘟着嘴唇,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巫师已经黑着脸了。 “········从晌午开始就一直在问东问西,到现在你还不困?” 身为巫师的他,就地位而言其实不输于面前的君女。 毕竟君女只是姜国之君女,封地才几个村庄而已,还不如继承了神庙的他。 这也是他能够这么轻慢的理由···········换成别的人,是不敢这么跟君女说话的。 “在宫里那些下人都不敢跟我多说话,也只有你能说上几句话了·······” 被叫做小林的巫,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缓缓开口道: “以后不要随便接近来历不明的巫,今天你见到的那个云中,可能是道家中人。”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 少女紧张了起来。 “邻国有些动静,我聆听风声,听到了一些,似乎是道家被驱逐了。” “怎么会!” 一声惊呼之后,少女拿着绣帕捂住嘴。 “道家实力可不弱啊,谁能驱逐他们?” “还不清楚,风没有带给我更多的消息,但我听过路的鹏鸟提及过,有青丘被天火焚毁,是道家的人做的。” “所以这是青丘的狐族报复?” 少年点点头,道: “你知道就好。” 接着,少年意有所指: “去年我占卜天下大势,得了不详的预兆,中土将有变故生出,果然这段时日乱象渐生。” “君女若是平日无事,还是多学点剑法术术防身的好。” “毕竟·······很多时候,人只能靠自己。” 可惜这句话明显没有被放在心上。 少女只是笑着摇头。 “不是还有小林你在吗,身为这一代的巫,你可要保护我哦!” 你不明白·········· 少年终究是抬头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话不可说尽,这时再劝也只会被敷衍过去吧。 还是个小孩子呢。 到此为止把。 夜已深了,今夜有风,很冷。 好在这殿中有火把,不算太凉。 “君女说笑了,在这神庙里,自然是安全的,没有人能在我面前伤到你。” “现在,我要做功课了,请回去吧。” 少年板起脸,拿出巫的威严,端坐着,请她出去。 不甘不愿的少女,终究还是在侍女的陪同下,去往了客房休息。 “君女面有死气,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 相面非他所长,但这次他还是看出来了。 结合以往所得情报,加上数次大祭之时得到的预兆,他有些不安。 “来人!” 他唤来了两名带刀的侍卫,道: “去请···········不,还是我亲自去吧。” “你们看守好这里,莫要让宵小之辈闯入。” 两个侍卫点头应是。 正要离开,少年又转身加了一句。 “若是君女来了,就说我不在,千万·····别让她乱闯!” 来到庙后一侧,这里有个阁楼。 顺着软梯爬上去,少年见到了阁楼上盘坐望月的老者。 “老师!” 这是上一代的巫,彭山。 “小林啊,你怎么来了?” 老者也叫他小林。 这是因为他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小林。 久而久之,大家就以为这是他的名字。 实际上,这个时代,类似于这样的名字很常见。 除非是贵族,不然没有姓氏,只有一个小名。 别指望那些名字多么好听········· 大多都是昵称罢了。 “老师,我还是想问。” 小林端坐着问道: “我真的是无父无母的神子吗?” “小林,你是神子。” 上一代的巫师,有些头疼。 这个问题,很多人这么问过他了。 他也都是这么回答的。 “你是凭空出现在天一大神的像下的···········” “可那不能说明什么!” 小林打算了他,不客气地反问: “老师与我都能做到这种事情,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更何况我身上还有一块刻着林字的玉佩!” 这就不像是神子了。 “就算是这样好了,可小林啊,我没有听过林这个姓氏啊!” 第三章神通 姓氏,贵族才有。 每一个姓氏,背后都有来历可考。 姓者,统其祖考之所自出;氏者,别其子孙之所自分。 姓氏指的是两个方面。 姓与氏。 三代以前,姓氏分而为二,男子称氏,女子称姓。 氏所以别贵贱,贵者有氏,贱者有名无氏。 姓所以别婚姻,故有同姓异姓庶姓之别。 氏同姓不同者,婚姻可通;姓同氏不同者,婚姻不可通(天下同姓是一家,故而同姓不婚)。 三代之后,姓氏合而为一,皆所以别婚姻而以地望明贵贱。 这个时候,姓氏区别没有过去那么大了,可以视为一体。 然而其实还是有林这个姓氏的,可惜实在少见,所以他们没有听说。 林姓,出自子姓,为黄帝高辛之后商汤子姓后裔,其始祖为比干。 按照时间计算,差不多正好是这个时候。 换句话说,小林,可能是比干的后裔。 也可能是········现在唯一的林姓,林姓氏的始祖之一。 “以后会有这个姓氏的·········” 小林倔强地说。 “哈哈,我也知道,未来会有这个姓氏,但是,现在没有啊!” 老巫师笑了。 “其实,当初对外宣称你神子的身份,不过是为了方便你登位。” “我一生无子,若是不想王室插手庙祝传承,就只能在外寻找继承人。” “恰好那时你出现在我面前。” “至于神子·········自成汤之后,多半是以讹传讹,造出传说。” “偶尔有一二神子降世,也不过是些小神之子,所得神眷稀薄。” 神子,顾名思义,神赐之子,来历神秘,得神眷顾。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神眷的凡人,并非有神力的神之后裔。 神子依照其眷顾深浅,神灵本身的神力高低,地位也有极大差别。 每年都有这类的神子现世,基本上每一处神庙都有过。 天一大神掌管天下水脉,是不折不扣的贵神,信众不少,不是那些小神、贱神可比。 所以,即使是普通的神子,即神眷的凡人,也可比拟贵族子嗣。 小林并没有神血,也没有神力,很显然是凡人。 不过有了这么一个说法,对外而言,就可以比拟小贵族出身。 加上他本身天赋,这才能在这弱冠之年继承巫师之职务。 “巫的本事,你都学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告诉你压箱底的秘诀了。” 小林端坐着,身体坐直,聚精会神地听。 “我们这一脉巫,传说来自于汤谷,擅听百兽之音,却以祝由术闻名,分内外两种科仪……” “传承至今,其实已经大相径庭。” “占卜,观星,相面,祝由,蛊毒,听风,入幽,招魂……这些你都学了。” “但还有一门了不得的传承,历来不得其人,则不传!” “我看了你这么多年,到现在才觉得是传你的时候了。” “你上前来……” 新老两代巫师对面盘坐着。 少年能够看到老巫师欣慰的笑。 “这一门本事,换做天听,又叫观音,祖辈大巫在海边潮音洞修行悟得这个法门,现在我就传给你……闭上眼睛,不用耳朵听,要用你的心你全部的神去听……” 少年果然闭上眼睛,然而并没有按照老巫师的说法,做到用心去听。 “声音分两种,一种是有声之音,一种是无声之音,它们的本质就是震动,而这震动,产生了声音,用心去听,将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首先,你要忘却形体,这一步能让你进入静谧的境界……” “其次,你要忘却这尘世的种种干扰,处于无所思的定境……” “最后,一点神意,突然就苏醒了,这个时候,你就能想起那些被人耳忽略的声音,这,就是天听之法小成,观音之术。” 老巫师的声音似乎有着神秘的韵味,大约是用上了真言,总之少年巫师果然很快就进入了这种定境。 按照以往冥想的惯例,绝圣弃智,忘却形体,自然内外澄澈,万念不起,随后…… 就像是猛地打开了尘封的大门,千种万种声音轰然涌入耳中…… 风声,哭声,笑声,窃窃私语声…… 当他特意去听人语声时,顿时,原本模糊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只听到人声,而别的声音都不入耳。 “商王,你不得好死!” “比干剖心而死,死状凄惨……” “阐教门人,个个该杀!” “明天去换几捆柴……” …… 一时之间,他沉浸在声音的汪洋之中。 似乎是过了一瞬,又好似过了很久,他睁开了眼睛。 不知何时,他已经漂浮在半空中。 阁楼之上,一望无边,远处天际泛白,竟是已经到了天明。 “好了,你小子还要看多久?赶紧下来,看着你我也很累的!” 老巫师带着倦意的声音从旁传来。 他看护了小林一整晚,已经很有些累了。 毕竟巫师还是凡人,不是神明。 “老师,我做到了。” “那就好,记住这种感觉,下一次可就得全靠你自己揣摩了。” 老巫师面色有些潮红,微有气喘。 少年知道这是因为替他引路大耗元气所致。 不然这种神通哪有可能一次就能轻易入门? 直到此时此刻,才算完成了全部传承仪式。 巫的传承。 是否被传授神通,看起来似乎也是一个秘而不宣的门槛。 现在,他才算真正的巫。 不仅仅只是神庙的主持者了。 他有资格,走出去,进入更宽广的天地了。 “我一眼就瞧出来你小子想做什么了!” 老巫师调匀了呼吸,撇了弟子一眼。 “告诉你,想多了!” “就你这水准,在这小地方晃悠,主持这个神庙也就将就,靠着以往的人脉还经营得下去。出了几百里外可没人能帮你喽……” “嘿嘿,我年轻时也跟你一样,自以为修成法力,身怀神通,结果遇上了厉害人物,把家底儿都掏空了才逃了回来。” “你以后遇上那些大教中人,还有自报来历的家伙,可得小心点儿,别送了性命!” “要知道,咱们这一脉巫,小门小户的,惹不起那大教金仙,就连那旁门大派也是惹不起的。” 似乎是上了年纪了,老巫师一股脑儿地讲了许多话。 把过去那些年的苦水都倒了出来后,零零碎碎地,他开始说起了一些见闻。 不同于小林从鸟雀和风中听来的小道消息,老巫师是真的亲身远行过。 远行并不容易。 大部分人,一辈子就连自家的村子都没有走出过,活动范围局限在方圆十里之内。 一旦出村,就等于失踪。 野外,到处是危险。 远行,等于拿自家小命在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大冒险。 “那是六十年前的事了,我跟上一代巫,也是我的老师告别,准备了二十个厉害的壮士,架着车马,往中原走,半道上遇见一只会扔石头的龙须虎……” “它就打死了我的马,然后吓跑了我的随从,我就抄起法器跟它玩命,它就扔石头,马车还大的石头,一下子飞出来三五块,从我头上飞出去了……” “那您怎么赢的?” “我输了,逃了呗,那老虎后头有人,我也不敢打呀!” 老巫师絮絮叨叨地给他描述,那龙须虎的主人是什么模样。 “那人叫什么,您还记得吗?” “记得,他叫申公豹,截教弟子。” “……截教弟子?” “道家就是他们家开的,遇上了小心点,打不过的。” 新任的巫点点头,将这些都记在心里。 毕竟,不久之后,他也要远行了。 这是传统。 继位的巫需要出门远行,进行修行。 同时,少年还需要去寻找一个答案。 紧了紧怀中的玉佩,他想到了,老巫师曾说过,那个“林”字,据说是中原的文字。 这种雕刻精美的玉,普通人家也是用不起的。 大概,他是出生于那个中央国度的贵族之家。 第四章比干 临行之前,少年得到了他的新名字。 林正阳。 “既然以林为姓,那就要有一个正经的大名。” 于是这个名字就被刻在了石板上。 上面还有十几个名字,那是历代的巫。 林正阳是亲眼见着老巫师用骨刀一点点挫下石屑,留下自己的名字的。 用的是扭曲的鸟篆,看起来就好像是鸟的爪痕。 “这块石板,是要供奉到后面去吗?” “现在是我给你授记,以后就是你给你的弟子授记了。” 老巫师一边刻着,一边慢悠悠地给他讲着。 “这石板,一共有三份,回头我还要再在另外两份上刻上你的名字。” “是……供奉天地水?” 供奉天地水,就是书写符箓三份,一份埋在土里,一份沉入水肿,一份摆在天坛上烧掉,当然石板是烧不掉的,只要摆在那里就好。 前来神庙求神的信徒,因为犯了罪祈求宽恕,一般就会供奉天地水,将自己的悔过书这么处理。 最后巫师就会告诉他们,已经将悔过之意传达给神了。 在这个大神小神不算罕见的的时代,以巫师的身份在神庙里这么举行仪式确实可以沟通神明……前提是神愿意去看,去听。 “你是天一大神的巫祝,未来也要主持着一方信仰,这么重要的职位继承自然需要告知神明。” 老巫师面色红润,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们这会儿在神庙之中一间普通的杂物屋子里。 阳光顺着打开的窗子照了进来,屋子里半透明的灰尘悬浮在空中。 一时间,屋中静了下来。 “君女那边,还有祈福……就拜托老师费心了。” 林正阳打破了沉默。 老巫师头也不回,只是点点头用力地磋磨着石板,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哒哒哒”,木屐踏在木板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转眼,就已经十六年了呀……” 低低地叹息声,是分离前的愁绪。 …… 踏出庙外,林正阳的一头白发化为黑色。 白发不是天生,只是打赌输了,愿赌服输而已。 他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人,无病无痛,自然不可能顶着白发在外行走。 既然出了这里,就不算违背赌约了。 一回首,一袭紫罗裙,摇曳在微风里。 “君女?” “给你送行。” 少女比他低半个头,此时微微扬起头来,浅浅地笑着。 “真是羡慕你,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玩耍。” “回来后记得要给我讲讲,远处的故事。” 林正阳点点头。 这君女自幼生在宫中,囿于高宅广殿,最喜欢听人讲故事。 随后想起一事,问道: “君女上次提到的云中道人,是在何处遇到的?” 君女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在城中一家酒肆里,那道士看着就很不凡,你可别轻易招惹了。” “谢了。” 一回头,招手,出发。 几十人的马队,缓缓在黄土路上行去。 ··············· 数里之外,一处高坡之上,大雪铺满树林,到处银装素裹。 两只巨大的白狐,在雪地里奔跑着,身后甩着三条尾巴。 两只狐狸停下来,人立而起,看向远处巍峨的城池。 一只三尾白狐灵动的双眼眨了眨,突然口吐人言: “那就是姜国?比干把他儿子藏在这里?” 另一只三尾白狐看了看周围,跳到树上,才回答道: “比干与咱们有血仇,一定要杀光他全家!” 隐藏在话语背后的,是毫不掩饰的血腥杀气。 诚如它们所说,比干其实是与这帮狐狸有仇的。 斩草除根,不外如是。 所以即使过去了十几年,追杀比干后裔的事仍未被放弃。 前不久,终于得了一个消息,比干的末裔,被秘密送到姜国。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行动。 “涂山娘娘说过,比干是贤人,他不该绝嗣,所以这一次,咱们不能杀他。” “不过·········只要不死就行,咱们可以圈禁他!” 白狐的脸上露出一个人性化的冷笑。 “反正区区凡人,纵然有几分修行,又能活多久?” “别小看了他,毕竟是比干的儿子,你忘了当初杀比干时死了多少族人了?” 另一只白狐浑身哆嗦了下,尾巴都僵立起来。 比干········ 提到比干,世人是怎么看的呢? 比干,子姓,比氏,名干,沫邑人。 商帝文丁的次子,帝乙的弟弟,帝辛的叔叔。 先后辅佐殷商两代帝王,忠君爱国,为民请命,敢于直言劝谏,被称为“亘古忠臣”。 帝辛(纣王)暴虐荒淫,横征暴敛,比干叹曰:“主过不谏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过则谏不用则死,忠之至也”。 遂至摘星楼强谏三日不去 。纣问何以自恃,比干曰:“恃善行仁义所以自恃”。 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信有诸乎?”遂杀比干剖视其心。 这是十六年前震惊八百国的大事。 杀忠臣取心,如此残暴,世人因此视帝辛为暴君。 帝辛过往英武之名,荡然无存。 从天下人的眼中看,比干是忠臣,是能臣,是有名的贤人。 最初涂山氏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它们栽了个大跟头。 自从涂山氏领了女娲娘娘旨意,前往商王宫中,策划断送殷商国运开始,比干就成了一块挡路石。 在多次算计被比干破坏后,终于定下了阴谋。 不同于世人所知的那个版本,真正的比干之死其实是这样的··········· “涂山氏,九尾狐,看在禹王面上,就此罢手,过往不究。” 比干穿着朝服,按着剑柄,冷冷地看着面前千娇百媚的女子。 他的双目囧囧有神,幽深地好似一汪湖泊。 “办不到!” “我奉娲皇之命,断送成汤基业,你太碍事了!” 苏妲己,不,隐藏在这皮相之后的非人之物,露出了凶厉的一面。 “死!” 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还有那些个被招来的帮手,涌了出来。 “找死!”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璀璨的光,日月坠落其中。 那一夜,王宫向下塌陷了三尺,交战中心的宫殿群落彻底消失,烧成了一片琉璃。 参与那一战的三十多位狐族大圣,只回来了五个,个个带伤。 “常存日月于双目,光与身通举霞身·········” 即使是现在,回想起当初旁观的场面,这只白狐依然是心神摇曳,几乎不能自抑。 “谁想到,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的,那比干,竟然是得道通真的仙家,竟然,屠杀了我狐族三百多个族人·······” 谁能想到呢? 比干宁愿舍弃了长生久视的仙身,也要拼死将它们留下。 狐算人,人亦算狐。 比干也打着为国除害的想法。 虽说最后仗着女娇娘娘的遗泽,杀掉了比干,但是青丘一脉也拼光了家底。 整整三十多位大圣啊,青丘一脉的全部家底,就此断送。 回来的五位大圣,也先后伤重不治。 换句话说,比干一人,打断了青丘狐族的脊梁。 可以想见的未来,青丘狐族一脉,走向衰落是必然的。 这就是血海深仇了。 “比干的心,听说是七窍的。”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挖出那小子的心肝了!” 白狐恨恨地说: “我想看看,比干的儿子,是不是也生有七巧玲珑心!” 第五章先民的巫术 道路两旁,古树参天。 与其说是道路,不如说是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 令人惊奇的是,在马车行驶的前方,无论是高达数十丈的巨大数木,还是野蛮生长的高过车轮的杂草,统统都自然地让开了道路。 于是,原本只能两人并肩而行的小径,顿时拓宽为可供四车并驾而驱的宽敞大道。 松软的泥土,被无形的力量夯实、蒸腾、加固,变得易于行驶。 马车缓缓行驶,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野兽闻风四散。 无论是食肉还是食草的野兽,早在车队行驶之前,就自觉地避开了,仿佛遇见了真正的君主,那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力量。 这就是巫术。 来自远古先民们摸索出的,掌握自然的力量。 巫术,便是人族先民们最早驾驭万事万物的尝试。 林正阳,无疑掌握了这种伟大的力量。 “拟像之术,用在这里,轻易便能制造一条宽敞的大道;驱兽之术,轻易便能驱使野兽,使之降服···········无怪乎巫师位比贵族,有此能为,自然凌驾于凡人之上。” “我今天方才知道巫师之显贵。” 马车之中,林正阳正坐着,面前的一方木案上,摆着清水坛、黏土。 在此之上,是一副绘制精美的半成品陶土地图。 随着他的意念,施加了符咒的黏土,被无形之力添加到地图上,一条微缩的陶土道路。 他在这车内施法,对应在外的,便是那惊人的场景。 所有在这里模型上的变动,都会如实地反应到外间。 此为拟像之术,一种古老的巫术。 它有很多别的名称。 其原理就是象形。 即先民所谓偶像观。 先民们认为,通过塑造相似的形状,可以用来模拟某些事物运动,并且掌握其本质的力量。 以此为基础,诞生了巫术。 模拟太阳升起落下,来掌握太阳循环的力量,以此达成永生。 所谓“存想日月,驻颜不死”的方术,究其本质,同样起源于此。 这可以算是巫术的起源之一。 由此可以演化出惊天动地的神通。 这是林正阳创新的巫术,在没有道路的地方开辟新的道路。 原本这种巫术是用拟像或者象形的方式来操纵自然。 以往也有巫用来开辟道路,只是那种临时捏土人的方式就很粗糙了。 这一类的巫术,塑造的形象越是接近,效果就越明显。 举例来说,要是没有这个做得很精致的沙盘模型,要想做到同样的效果,需要耗费的法力起码是如今的十几倍甚至上百倍。 越是相似,越容易操纵,很简单的道理。 但是,它的用法并不仅仅如此。 同样的原理,也可以用以施加诅咒,赋予活力,驱逐不详,断释邪恶……咒术法力,千变万化,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所谓斗法,便是考验的这种基本功还有应变能力。 巫术,可以说是所有术法的起源。 无论是叫做巫术也好,还是当下流行的左道旁门异术,或者阐教的玉清正法,究其本质源流,都是相似的,都来源于上古先民们对于自然的摸索。 马车在前面停了下来。 一条大河横在面前。 宽约十丈,水光潋滟,自上游而下,这条大河完全阻断了道路。 “巫,前面有大河拦路。” 有人来回报。 虽说隔着帘幕,但林正阳依然可以听出他的举动,知道他很恭敬地低着头。 他的耳力,可以精确感受到方圆数十里内任何一粒灰尘细微震动,每一片树叶震动的次数,每一点细微的气流旋转流向················由此在心中勾勒出一副没有色彩的黑白画面。 这是这个神通渐渐被他开发出来的应用。 即便此刻失去了视力,他依然能够用耳力代替。 神通,便是这种如同神明一般、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 “不用担心。” 清冽好似泉水一般的声音随后从车内传出。 莫名的,就给人以安定感。 “哗哗哗——” 水流声缓缓响起。 令人惊呆的画面出现在眼前——河水被分开了! 好似真正的帘幕一般,这条河,往两面分开,高高地往上,好似一左一右两片正在卷起的帘幕,又像是正在被掀开的盖子。 “这,这是·········” 饶是一路上已经见识过巫术的侍卫们,还是这般惊讶。 就在他们的面前,那水帘之中,依稀可见一些样貌奇特的怪鱼,挣扎着、游动着,却丝毫不能跃出水面。 水帘掀起之后,留下了河谷。 就在此时,车内传来了那个声音: “继续赶路。” “是!” 一行人继续赶着马,从河谷走过去。 河底原本应该是湿润的淤泥,此刻却变得干燥、夯实,一如这一路来的那般。 ·········· “怎么还没等到?” 等得不耐烦的两只狐狸,已经趴在树上睡了有一会儿了。 从早晨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天明。 它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旬了。 “会不会,根本没有从这里走?” 拨弄着从死人身上搜出来的干粮,一只狐狸问着。 “这不可能,这里是姜国去往中土的必经之路,只要那小子打算前往朝歌,就一定会经过这里。” “我们有比干的心血喂养的蝉鸣蛊,只要靠近就会鸣叫,绝不会认错。” 不知从何处摸出来的一个布袋子,被打开了,里面爬着一只好像蝉一样的金色虫子,有着半透明的三对金色翅膀。 “涂山娘娘说了,这个月内,比干之子,会动身去往朝歌。” “闻仲确实算是尽心尽力了,把人送到了这么偏远的小国,又故布疑阵,让我们找了这么久。” “要不是从阐教门人那里探得了消息,我们都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呢!” 雪中,寒风呼啸着,将两只狐狸的交谈声压过,带去远方。 森林之中,一路开辟遇山开道,遇水分水的车队里,林正阳正侧耳倾听。 “阐教,截教……” 早在几年前,林正阳就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自己的听风之术。 听风之术不同于天听这门神通,是一种巫术。 顾名思义,听风带来的远方的声音。 这是一种能够让人听到远方城市声音的巫术。 与此同时,他还学习了百兽语言。 这些都是成为大巫的基础。 每个大巫都是在基础之上,更深层地领悟神通的。 有了神通未必是大巫,但大巫一定有神通。 林正阳借助听风和兽语,从南来北往的飞鸟口中打听天下大事。 当然,偶尔远方的疾风也会带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比如这时候,他就在听那两只狐狸的交谈。 那两只狐狸的妖气,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而且还有血腥,非常醒目,尤其是对于一个巫师而言。 和非人打交道的巫师,假如不能辨明怪异来历,针对性做出应对,那么死了也是白死……毕竟大部分巫师都还是人,而人,是很脆弱的生物。 “绕远一点,希望能够避开这两只狐狸,不然的话,就只好动手了。希望不会那么不凑巧。” 就新出师的巫师而言,对付普通妖物是没问题,但这次来的未免有些过了。 口吐人言的妖物,已经成了气候,遇上了也是挺危险的。 第六章降临 凌晨,谷地小溪边,一行人正在休整。 分工合作,有取水的,寻食材的,生火的,正在准备朝食。 朝食,是早上吃的正餐。 一日之内,只有早晚两餐属于正餐。 坐在铺着草席的地上,林正阳摆弄着草根。 巫师的主业,无非占卜,巫术,命相还有巫术。 用草根占卜是一种比较流行的放方式。 诚心诚意地占卜了几次,林正阳从冥冥之中的鬼神那里得知了想要知道的事情。 这里的鬼神,并不特指某个具体存在,而是广泛意义上的自然本身。 诚心诚意地沟通冥冥之中的精神,向鬼神询问答案,是心诚则灵的另类典范,也是占卜术的根基之一。 “躲不过去了。” 这是他占卜之后确定的事情。 他的行动已经被察觉,接下来,必然会遭遇敌人。 这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只是有一点让他颇为在意…… “将我从殷商送到八百国的,是那个太师闻仲的话,那他的人,现在在哪里?” 遇事不决问鬼神。 于是他再次占卜了。 “大凶。” 难怪至今没有看到人。 讲道理的话,闻仲是大商太师,而自己是比干之子的话,毫无疑问就是王族血脉(比干是王族),没理由放着不管…… 现在想想,自己能一路顺风顺水在姜国长大,混到这个地位,多半那个素未蒙面的闻太师帮了不少忙。 没准老师也是他的手下……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林正阳收好了占卜用的器具。 随后,在车内小憩了下。 占比也是很费心神的一件事情。 很多外行不懂,不知道真正的占卜在于解释卦象。 同样是一模一样的卦象,在不同情况下结合实际会得出成千上万种解释。 而真正费心思的其实就是这一步。 巫师的修行也包括这一步,通过解读烧焦的龟壳上的纹路来预知祸福。 方才连续高强度地占卜,他其实很累了。 睡下之后,这次他并没有进入梦境,而是意识到了某种难以想象的意味。 或者说,是他自我的本质。 来自虚无之中,世界之外的伟大存在,顺着联系关注了这里… 就在此时此刻,他“想起了”过去…… 那在天地开辟之前,混沌诞生之初,他自本尊气机之中分离而出,飘飘荡荡游离于世间。 不知过了多久,才投入了母胎之中,化而为人。 他是道君林正阳,在此世显化的化身。 随后,他就醒了。 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浓郁的馨香,仔细一看,车厢内壁上长出了金色的花朵,个个都抽着花蕾,盛开着。 在他的有意拘束下,这些异象都没有蔓延出车厢。 这是这个世界的特色了。 但凡圣人出,都有异象随行。 并不是彰显圣人威能的排场啊…… 这其实只是此方天意为了避免蝼蚁无知触怒圣人,从而导致圣人一怒灭世。 林正阳在此世降临,自然而然地就是此世的圣人。 这是此世的一种身份的象征。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和以往他所见的都不同……已经有了成型的天道,这个世界能够存续的时间可见的将会是相当久。 “原来这就是百千万亿化身之妙……” 林正阳仔细体悟着这种境界的奥秘。 到了大罗之境,本体安住虚无,是为道体,有无穷广大神通,不可思议之伟力。 一念之间就能开辟诸多世界,号称道君,与大道等同。 到此境中,有百千万亿之化身显化于恒河沙数世界。 这是沙门用语。 恒河沙数,比喻数不胜数。 但凡大罗伟力弥漫之处,所有由此而诞生的世界都会自行演化出对应的化身。 每一个化身,都是独一无二的。 比如这个化身,身份便是比干之子。 这些化身并不知晓本尊,只是自行演化。 唯有世界奔溃,万物重归于无时,这一缕气机才会返回本尊。 大罗之道,便是在这种演化之中壮大,成熟。 “封神榜……真是个成熟的世界。” 评估了这个世界的主题后,林正阳满意地点点头。 并不是所有化身都会引起本尊的注意。 那些在普通世界的化身,基本上都是充当着世界的基本规则而存在着,连形成有形体的存在都不太可能。 只有那些足够强大并且稳固的世界才有价值。 在这样的世界,足以承载更多的力量,形成道君的化身。 比如眼下这个封神榜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若能插手一二,等到世界归墟之后,想必能够带来可观的收益。 “虽说世界本身有所限制,这个化身不能够容纳本尊法力万一,但也算得上难得了。” “这个世界,有诞生新的同道的可能。” 这是吸引林正阳本尊降临的真正缘故……一个有可能诞生全新的道君的世界,新生的世界。 “毕竟是能够容纳大罗之力的世界,比我当初演化道果的那方天地还要坚固,就连大罗,也能稍稍行驶些威能。” 在此世,已经踏入大罗之境的道君被称为圣人。 圣人之下,是金仙。 金仙之下,便是寻常仙人,散仙一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神祇,开天辟地时便存在的古老神明。 眼下,这个世界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帝俊为首代表的古神和圣人代表的仙道,在争夺接下来整个世界的主导权。 已经成型的天道运转着命数,已经诞生了封神榜和打神鞭这件特殊灵宝。 古老的先民巫师被更加先进系统的炼气士排挤,逐渐失去地位,离开富饶的中土,远走他乡。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当前的局势了。 “过段时日,或许可以跟几位圣人打个招呼。” “西方二圣的做法就颇值得效仿,等那三角争锋,四处寻觅援手,自然会找上我来。” “若是要拉拢我,少不得也要许出些好处,把那气数香火分我一份。” “到时候,我也能开个教派,度那么些仙苗,好收割一批气数。” 慢悠悠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林正阳撤去了天机的迷雾。 顿时,整个世界,都知道又一尊圣人出现。 第七章娲皇 封神演义有个有意思的特点。 就是法宝多,而且用处大。 有一件好用的法宝,胜过千年万年修行。 君不见,原著之中,多少弟子拿着师傅的法宝,反过来压着师傅揍? 即便是同为圣人,法宝质量与数量也是衡量彼此实力的重要一环。 “我比西方二圣还要穷啊……” “穷圣人”无奈地叹息着。 “可惜,我这个化身出现得太晚了,要是在洪荒初开时出现,怎么也能寻摸些好材料,现在太晚了,好东西好地方都被人给占了。” 奈何他现在顶着圣人的名头,不太好意思下手打劫晚辈…… 就在此时,面前跳出来两只狐狸。 “受死吧!” 两只白狐口吐豌豆大小的弹丸,一粒赤红一粒淡黄,带着一股腥甜的风,冒着火光,就这么砸了过来。 “哐当哐当……” 闻到那股腥甜味的风,拿着青铜兵器的侍卫们纷纷手足无力,再也拿捏不住武器,软到在地上,兵器脱手而出。 “何必自寻死路呢?” 林正阳所在的车厢上方,猛地涌出大片的五色祥云,往上一托。 那两粒弹丸,就被云彩托在半空中,好似凝固在琥珀中的蚊虫,动弹不得。 “遭了······” 两只妖狐暗自催动着内丹,却如同石沉大海,半点也不见回应。 “你不是比干的儿子!” “你到底是谁?!” 这时候,它们也意识到撞到了铁板。 “问得好········” 林正阳沉吟片刻,笑吟吟地望着这两只小狐狸,答道: “贫道存于天地未开之前,得道较老子为后,修成大罗不朽道身,想那比干何等福德,敢当贫道之父?” “不过是静极思动,随缘显化,借着这一点缘分降临此间,因此有这一段尘世俗缘。” “贫道以林为姓,双名正阳,唤作林正阳便是。” 两狐狸夜没听懂,就在绝望中化为了灰灰。 ·········· 朝歌,王宫,花园。 正在陪同帝辛赏花的苏妃言笑晏晏,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地妩媚,将帝辛迷得神魂颠倒,几乎忘却朝政。 历来涂山一脉狐妖魅力惊人,这一代的涂山氏更是有了九尾,一颦一笑之间,一嗔一语之间,风流婉转,天然就多了十分的魅力。 原本那苏妲己就是闻名的美人,如今被这涂山氏借了外貌,幻化之后,更增十倍百倍,便是得道修行的女仙,也着实比不得。 原本登临王位时,帝辛以英武着称,打理朝政颇有成效,可自从宠爱了这苏妃之后,十六年下来,成功转变为一位昏庸无道的荒淫暴君。 涂山氏眼见女娲娘娘旨意即将完成,心情一直不错,愈发卖弄心计,败坏朝纲。 这一日更是说动了帝辛强夺朝臣家中珍贵奇葩,送入园中赏玩。 正说到兴头上,猛地花容失色,心口一痛。 “爱妃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帝辛关切地问着。 涂山氏勉强给了个笑容。 “妾身无事,只是有些乏了。” 然而她苍白的脸色一点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帝辛正要追问,就见外面有人来报: “陛下,太师有战报传来。” 涂山氏借机脱身: “陛下,军情紧急,不可为妾身怠慢了。” 帝辛犹豫了下,终于还是禁不住自家宠妃的劝说,前去关注前线战报。 西岐之叛,确实已经让大商伤筋动骨。 即使他再怎么怠惰,也知道战事吃紧。 “爱妃,朕就先去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家。” “大王慢行。” 目送帝辛远去,现今的苏后,涂山氏冒名顶替的苏妲己,顿时面沉如水。 “方才我心口绞痛,神思不属,惶惶有感,似乎大祸临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驱散了身边服侍的宫人,苏妲己坐立不安,不知是何处出事。 “姐姐,姐姐,我方才听闻你身体不适?” “可是出了变故?” 雉鸡精胡喜媚,听到风声,料想这里出了变故,连忙赶来。 她想着苏妲己又不是真的苏护的女儿,那个凡女,岂能真的生病? 定是出了事情。 “我总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这心里头,沉甸甸的,也不知究竟。” 苏妲己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自打我受了女娲娘娘的旨意,就一直多灾多难,妹妹,你说······” 她转过头来,迷茫地望向胡喜媚,那眼中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疲倦与惶然。 “我是不是错了?” “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 胡喜媚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慎言!” 背后议论圣人,尤其是女娲娘娘,岂不是给自己招惹祸端? 妲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若是真的出言无状,惹怒了圣人,怕是要落个没下场。 “唉·········” “这次我的感觉很不好,怕是真的有灭族之祸。” 姐妹两人相顾无言。 “不如,我们去娲皇宫拜见圣人,求一个指点?” “也好·········” 两妖支开了外人,驾着一阵妖风,飘飘荡荡地就循着云路去往娲皇宫。 ········· 中黄山,娲皇宫。 这里处于天外,路途遥远,远离尘世。 “童儿,若是那两个妖精来了,给我回了,就说不见。” 女娲吩咐着彩云童子。 彩云童子领命来到宫外等候。 又过了片刻,果然见到两妖步行上山。 “你们来意,娘娘已经知晓,只是娘娘不愿意见你们。” “请回吧。” 彩云童子脆生生的说着。 这番话好比晴天霹雳,打在两妖心头。 “这……” 万般无奈之下,妲己与喜媚,只能伏地叩首。 “娘娘,念在我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还请救救我的族人吧……” 却是从女娲的态度中,妲己自知真的大祸临头,难以幸免,只是苦苦哀求着,希望能打动女娲,为族人求得生机。 雉鸡精喜媚如梦初醒,也一同拜倒在地,苦苦哀求。 “唉……” “难,难,难,此事事关圣人,我并不曾教你们祸害忠良,更不曾让你们杀人剖心,眼下即便是我想保你们,也无理可说……” 女娲的声音回荡在几人耳畔。 第八章大禹 什么是圣人? 其实很简单。 强者。 蝼蚁无法反抗的存在。 正因为力强,才会被尊称为圣人。 并非因为人类眼中的德行,而成为圣人。 早在半日之前,圣人现世的消息已经清晰地出现在天机之中。 而且还是飘红,加粗,置顶,不断滚动的头条…… 天道有灵,已经将这条信息推动到所有圣人那边。 前因后果,都详细告知。 西方教,八功德池边。 静修的准提道人,缓缓起身,道: “师兄,这位圣人,你可知来历?” 接引道人面有疾苦之色,默默地想了一下,回道: “贫道依稀记得曾在开天之初,遇见过一股先天之道炁,潜藏不发,想来便是这位了。” “师兄,我西方教若能请得这位同道加入,或能与玄门争锋。” 准提道人一心扑在教派之上,只是一直以来苦于西方贫瘠,难以发展,这才打算在中原打秋风,捞一些良才美玉,回来也好振兴教门。 接引愁眉苦脸地想了很久,一时间很难衡量利弊。 “师弟,你可要想好了。” “师弟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恐怕这位同道未必乐意。” “我愿让位给他许他,二教主,但凡香火气运功德弟子,都有他一份。” “一门三圣,何其显眼,只怕玄门不能见容,怕是老师也要出手干涉了……” 接引却是不太乐观,更是指了指东方,道: “那封神榜,就是三清分家的引子,就连各自份属人教,阐教,截教这三教的三清都不能容,何况是我西方教一门三圣?哪个能容?!” “莫说老师不能容,恐怕就连女娲,也势必要站到天道那边……今日的封神榜,就是前车之鉴!” 天地之间,如今有圣位七尊。 女娲,三清,接引,准提,还有林正阳。 其中唯有林正基最浅,孤身一人,神真正意义上不折不扣的散人。 要人没人,要法宝没法宝,就连一个弟子也没有。 要人脉也没人脉,没听过紫霄宫讲道,不认识任何圣人。 这都不算散人,就没有散人了。 散人也有散人的好,背后没有多少牵扯,不论是哪一方,至少现在都没有把他牵扯进来的理由。 假如林正阳一心打算逍遥自在,是真的能够一直逍遥下去…… 前提是,没有牵扯进去。 “我若要在中土兴大教,虽然看在我圣人之尊份上,也能立起山门,但是必然会面临三教联合打压……中原是玄门三教争锋,就连西方教也一直难以插足,只是时不时悄悄地小打小闹,度些弟子回去。” “三教经营日久,中土已经没有多少余地给我,在这里其实已经没有机会了。” “西方教倒是不错,我去了那里,想必不会薄待,只是之后那个不知深浅的鸿钧,未必看的下去。” “其实这个世界,就属鸿钧最奇怪。” “之前我一直怀疑他是天道显化,不过似乎别有内情?” “莫非是这个世界特殊的缘故?我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特殊性,充斥着天地间的的旺盛道韵……这个世界,足以诞生一位甚至更多的大罗,只是一时半会儿,我还不能参透个中究竟。” “这个世界的天道也很有意思,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面临一位同等存在,难不成真的是某位同道的证道之所?” 林正阳已经放弃了那些随从,打发他们回去,孤身上路。 一路走走停停,闲来时就神游天道,感受道韵,或者治病救人,一切都是从心所欲,而不凝滞于物。 给他最深的感受,就是真实。 相较他随手就能轻易开辟出大把的那些幻影一般生灭不定的泡沫世界,这个正在上演封神之战的世界出奇地真实,而且稳固。 就连他动用大罗之力,只要不是一次太多,也能承受。 “我本人是无论如何也造不出这样的世界的。” 在反复确认之后,林正阳对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奥秘更加感兴趣了。 “或许这里有令我更进一步的机缘。” “那么,就不能抱着游玩的想法继续下去了。” 虽说如此,但是林正阳还是继续保持着游山玩水的举动,没有真的拜访任何一位同道。 主动上门和别人邀请,两者待遇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是为何,至今为止,也没有哪一方前来接触他。 好似把他给忘了一般。 或许是出于对于意料之外的变数的忌惮,也或许是林正阳本身态度的暧昧。 总之,大家都是在观望之中。 在没有理清头绪之前,林正阳也不想贸然插手封神大事件,引来六圣一致反对。 不过,某些事情,总是在潜移默化中悄然改变。 这一日,林正阳走走停停,在一处山村内歇脚。 坐在一颗硕大的桑树下,他给玩雪的小孩子讲着故事: “从前有个地方,一片大海,汪洋无边无际,叫做汤谷,是天地的边缘。” “那里从海底下长出一颗大树,高到没边了,叫做建木。” “建木之上,一共有十只金乌神鸟攀爬着,随着他们攀爬往复,我们就看到太阳升起落下,这一个循环,就是十日。” “上古时候,神仙往来天界,就是通过建木,去往天帝所在的天宫。这位天帝,叫做俊,也就是帝俊。” “某一次,这十只神鸟,不耐烦日复一日地爬着建木,就一切结伴在天空飞,它们身上放出的光和热,实在是太过了,河水都被烤干,大地都裂开了,人们都快渴死热死了。” “它们就是十个太阳,过去一直都是轮流照着地上,只要他们不从回到汤谷,白天就永远不会消失,黑夜再也不会来临。” “这样的可怕灾难,持续了不知多久。” “人们寻找了各种办法,也不能驱逐它们,让它们回归秩序。” “后来帝俊的儿子后羿,在天帝俊的妻子常仪的帮助下,盗取了帝俊的神弓,射下了九只金乌,最后只留下了一只。” “这就是射日的神话。” “好了,故事讲完了,都回家去吧。” 听着故事的顽童们嬉笑着离开了。 不远处,一个穿着兽皮衣服的人缓缓走来。 “道友可是来自火云洞?” 林正阳笑着伸手示意。 “我是因治水的功绩而升入火云洞的禹。” 来人看着孔武有力,是个健壮的汉子,打扮地很朴素,看着就像是一位普通农人,完全看不出来是大地上曾经的王者。 “原来是禹皇当面。” 林正阳挥手招出桌椅茶水点心,招待着客人。 “禹皇来意,贫道已经知晓。” 不等大禹说明来意,林正阳已经知晓了。 “贫道不是喜欢牵连无辜之人,既然禹皇出面了,自然也要给个情面。” “若是如此,真是大善。” 大禹笑着饮茶。 “作为赔礼,圣人不妨开口,我尽力而为。” “这样,贫道听闻禹皇昔日在东海投下一枚定海神针铁,贫道就厚颜一次,向您讨了来。” “那定海神针铁,不过是昔日用来测定水文的器物,原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既然圣人喜欢,那便拿了去,这也不算什么。” “只是那神铁,如今还留在东海,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当然还在,也不瞒你,那神铁日后还有些牵扯,禹皇既然开口赠予贫道,这里就有不少文章可做。” 闻弦歌而知雅意,大禹也是当过首领的人物,顿时在心中勾勒出好一番圣人博弈的大戏,心领神会。 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次人情算是给出去了。 “总算没辜负女娇的嘱托……” 临行之前,女娇就拜托他出面,向圣人讨个情面,给青丘狐族留一条生路。 本以为空手上门会被拒绝,没想到这般顺利。 只是拿出一个于己无用的神铁,就能从圣人这里讨个情面,算得上很合算了。 总算不用白白欠下人情债。 须知人情债难还,尤其是圣人的人情,那更是了不得,没准要拿身家性命去还的! “不知道圣人对眼下的局势怎么看?截教阐教,两家谁会胜出?” “若无意外,阐教必胜!” 林正阳想也不想,就断定了结局。 “这是为什么?明明截教势大……” “是了,截教势大,却仅有一位圣人,这是德不配位,实力与势力失衡,因而会导致失败……” 毕竟是当过王的让,政治谋略还是过关的,很快就明了了其中缘故。 不过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就不太好了,大禹很明智地没有继续下去。 纵然是三皇五帝,人族先王,在面对圣人的博弈时,也显得力不从心。 只是几次言语间的试探之后,他也大约明白了这位圣人的想法,就是不打算插手太多。 之后闲聊之中,谈了些奇闻,说了些逸事,再也不谈什么大事,只是很普通的聊天,仿佛一开始的试探根本不存在。 又待了会儿,大禹起身离开,回返火云洞。 等在火云洞外的妲己,得知这个消息,终于喜极而泣。 第九章帝俊 汤谷。 这里是日出之起点,日落之终点。 太阳自水下升起,经过一圈后又落入水下。 残缺的建木之上,宫殿之中,沉眠着失位的天帝——俊。 这是一个头戴羽冠,身若太阳的男子形象。 他坐在木雕的宝座上,周身萦绕着黯淡的太阳光辉,缓缓,自长眠之中醒来。 “又多出来一位圣人?” “不是鸿钧那小儿的门人?” “以力证道?” “难道成圣不需要鸿钧那老儿允许?” 残存的天帝权柄能让他自天地之间获取很多隐秘。 帝俊是太阳之神,也是周天之神,更是光阴之神,拥有的权柄非常多,而且强大。 可惜,圣人这种存在,实在是不讲道理。 自鸿钧成圣之后,三界就此进入了圣人时代。 属于古神的时代,已经远去。 与帝俊同时代的古神,一一凋零,或是隐退。 “圣人之下,皆是蝼蚁!” 帝俊至今仍记得鸿钧率玄门众仙打上天庭的那一战。 败得惨不忍睹! 他的部署神仙无一人能挡圣人之力。 即便是有天地权柄在身,他也不是圣人的对手。 就此,帝俊被逼退位,拱手让出帝位。 “那鸿钧老儿,竟然让随身的道童占据宝座,他何德何能能够主宰三界?” 最让帝俊愤怒的就是这点。 那名为昊天的小子,一点都没有天帝的样子,修为也是稀松寻常。 就帝俊而言,哪怕是昔日他的儿子们,随便哪个拿出来都比昊天有资格当天帝。 “所谓昊天上帝者,盖元气广大则称昊天,远视苍苍即称苍天,人之所尊,莫过于帝,托之于天,故称上帝。” “就那个小子,他也配?” 压抑的声音,在殿中回想。 然而环顾四周上下,残桓断壁,一片凄凉,竟然是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他的妻子背叛,儿子被算计,部署被屠戮,剩下的大猫小猫三两只也都被他送走。 眼下这破败的天宫,与逐渐走向凋零的旧天界,只剩下他孤家寡人罢了。 落魄的天帝,眼下只是靠着残存的帝气与权柄,勉强维持着这片天界不堕。 可是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随着昊天坐稳帝位,逐渐被三界众生所知晓,权柄迟早会全部转移过去···········到了那时,落魄的天帝也只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古神罢了。 “那昊天道童,不过是昔日鸿钧身边随时侍奉的小小童子,被他拉出来顶替,不过是个庙里的神像,做的是提现傀儡的活,自然是不配这个称谓的。” “帝俊,贫道不请自来,不知可有酒菜?” 外间一个穿着麻衣的青年,持着竹杖,飘然而入。 帝俊苦笑两声,摇头道: “朕哪里能怪罪圣人?” “至于歌舞酒菜,眼下这里是什么都没了的。” “圣人若是不嫌弃,那殿后还有些开明兽,若是宰杀了勉强能够入口,至于别的,是真没了··········” 林正阳原本也没有真的指望帝俊能招待。 径自在殿中寻了一处坐下,他笑着说。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那玄鸟可不就是你的使者?” “殷商之人,是你的子民,帝辛可不就是你的子孙后裔?” “眼下封神即将完成,殷商气数一旦耗尽,便是你在人间道统断绝之时。” 帝俊默认不语。 “那玄门中人,不该打杀你,因你并未失德,仍是天道认可的天帝。纵然是鸿钧掌握了天道,他终究还不是天道,不能逆天而行。” “所以他们屠杀你的部署,设计使你夫妻儿女反目,削减你的羽翼,让你成为孤家寡人··········这些都不算什么!” “你终究是有功绩的,没有失德,帝位不堕,终究只有你能称为天帝。” “于是他们派遣弟子,在人间传道,号称百家,各自编纂史书、捏造神话,将你的功绩,分而化之,使你之名,埋没世间。” “帝喾高辛氏,姬姓也,其母不见。生而神异,自言其名曰俊。” “高辛生而神灵,自言其名。” 省略了“俊”字,这一细微的变化,却将帝喾从帝俊的阴影中完全解脱出来,达到了脱胎换骨的效果。 对帝俊的改头换面,主要是通过创造五帝之一的帝喾来完成的,以帝喾取代帝俊,将其更名改姓,这一手段可谓釜底抽薪。 “你的子孙们纷纷被改名换姓,却忘记了炎帝就是后稷,西王母就是你的女儿。” “帝鸿成了黄帝的儿子,少昊说成是黄帝的孙子,帝喾说成了黄帝的曾孙子,中容成了颛顼之子,契成了帝喾之子,后稷也被喾占有。俊妻常羲改嫁了帝喾,娥皇走进了后羿舜的宫中。” “你的儿子的功绩,就此被嫁接到别人身上,你的妻子被说成别人的妻子,而你之名姓,却被歪曲、篡改,终于被人忘记。” “看啊,现在他们就要抹除商人对你的信仰了,到那时候,再也无人记得你了。” “千百年后,记得你的人渐渐死去,谁能替你说话?” “玄门天庭,终将篡位,修改史书,抹去你和你的子孙的功绩,让你死也不能瞑目!” “从此只有昊天上帝,再无帝俊,只知道有玄门天庭,不知还有上古天庭。” 这一番说下来,听得帝俊浑身发抖,目瞪欲裂,然而一切不甘、愤怒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长叹。 只见他颓然靠在宝座上,幽幽地说着: “昔日鸿钧有言,不成圣,终是蝼蚁,朕深以为然·········就算权倾三界的天帝,在圣人面前,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到了如今,朕还有什么不能领悟的?” “蹦跶得再欢的蝼蚁,也不过是被随手碾死的下场,有什么区别?” “圣人如果是来看热闹,来这儿算来对了·········一个坐着等死的天帝,可也算稀罕了,数遍开天辟地也算头一遭,比什么都新鲜,现在您满意了吗?” “贫道其实是想问一句,您,愿意转劫为人吗?” 第十章黑幕重重 “转劫为人?” 帝俊皱眉问道。 在他执掌三界权柄时,可没有神仙转劫这一说。 就连地府,其实也还出于雏形。 死后世界的秩序,哪怕是现在也还是一片混沌。 虽说泰山地狱已经出现,但是距离正式的地府体系建立还有一段距离。 鸿钧一手推动封神这场神仙杀劫,还没有抽出空来关注生死轮回。 “趁着鸿钧还没有空管你,现在转劫,有贫道护着,不必担心被人横加阻拦。” “再迟几年,地府体制完善,神仙转劫也要被监管,那时你想脱身可没现在这么便利了。” ……… 一叶扁舟,飘飘荡荡,披散着头发的麻衣少年,站在船头,扶着竹杖,注目远方。 汤谷,这一片汪洋,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光明。 早在帝俊失位时,这日月权柄就落入鸿钧手中,这里也不再是太阳升起落下之处。 现在,就连最后的建木残根也消失了。 构筑在建木之上的旧天界奔溃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 只留下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色巨卵。 放眼望去,高连天幕,下至海渊,这巨卵大小,难以预估。 “帝俊生十日,十二月,为历法,是周天神,光阴主。” “真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一个生法。” 帝俊倒是很有骨气,宁可背着天帝之名消失。 临走之前,倒是再次化生出了一个子嗣。 帝俊在位不知多少年,现在落魄了,多少还有点好东西,都给砸了进去,造就眼前这个巨卵。 “建木残精,天帝余气,这个孩子出世后将是未来的帝皇人物。” 圣人一言点评,立有响应。 一道雷霆劈下,巨卵纹丝不动,但是内里已经隐隐抚育出紫气。 原本继承自旧天帝的余气,就在此刻转化成新的天命。 一道金色长虹划过,一个道人落在水面,稽首道: “西昆仑闲人陆压见过圣人。” 林正阳笑道: “道友既然来了,那截教赵公明可是在劫难逃了?” 陆压摇头道: “非也,那赵公明另有高人暗救,把贫道草人抢了去,已经无恙了。” “那你还回来作甚?莫不是西王母将你赶了出来,不肯看你这个兄弟在西昆仑闲着?” 时下已经少有人知,西王母是帝俊之女,陆压是帝俊之子,自然两者是兄弟姐妹。 “圣人说笑了,贫道与阐教圣人有约在先,必定要在此劫中出手一次,可没有闲着。” “至于姐姐……她自有出路,虽说不比过去如意,好在瑶池还在手中,以后天庭重立也不失尊贵。” 陆压看着巨卵所在,那里原本是建木所在,过去帝俊位时,神仙自此上上下下,往来天界。 目光深沉,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王母倒是好运道,看在昔日情份上,不少古神都看护着她,就是鸿钧也不能轻易动她,以免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总算也不是赶尽杀绝,你们这一脉,改头换面,总是还能有出路的。” 西王母主持瑶池,这原本是旧天界的一部分,被分离出来,由她带着,组成了新天庭的一部分。 西王母身为帝俊之女,过去的公主,眼下成为了新天庭的女仙之首,手底下管着一大批仙女,什么绛珠仙子,桃花仙子,牡丹仙子,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那是一大堆。 不过有必要提及的一点就是,昊天并未迎娶西王母。 西王母更类似于一方诸侯,名义上也是与昊天平起平坐的。 西王母背后,还有一干古神和隐退的仙官,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比起昊天那个光杆司令强得多了。 从这里看,她过得不算差。 “你这个弟弟,未来将在人间做一番伟业,若是机缘巧合,不定也能让昊天招安,混个帝君封号,也成一方诸侯,听调不听宣,也算自在。” “反正,那昊天就是个傀儡上帝,天庭就是个草台班子,谁都能进,有点本事的都能混个封疆大吏当当。” 林正阳意有所指,可惜陆压没听明白。 就算听明白了,估计他也做不了什么。 在这个由圣人主宰的世界,不成圣,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就算是帝俊,天道认可的天帝,就因为挡道了,照样被圣人拆了建木,妻离子散,落得个悲剧收场。 眼下玄门有鸿钧,老子,元始,通天四位圣人,毫无疑问是三界第一势力。。 女娲站在妖族这边,又是人族之母。 西方教,一门双圣。 最后,就是闯入此界的林正阳。 玄门一家独大,在下一盘大棋。 林正阳这些日子走访了各处,看出了些布置。 他有一个感觉,就是鸿钧的身份很成问题。 所以,他也没干别的事情,就是尽可能搅混水。 浑水才能摸鱼。 不把水搅浑了,他怎么好去窥探鸿钧的隐秘? 只要对方有动作,他自信都能看出一二。 反之,对方无动于衷,那就可着劲儿地玩。 不管鸿钧有什么盘算,也不管对方打着什么算盘,我只要把棋盘搅乱就好。 这就是目的。 第十一章论道通天,圣位之秘 所谓封神之战,起因是玄门天庭神位空缺,三教圣人各自定约,以人间王朝征战为引,各凭手段,上榜者为神。 这次神仙杀劫,由昊天引起,鸿钧首肯,三教圣人定约,范围波及到整个中原,是针对三教门人地一次大清洗…… 为什么要说是大清洗? 因为大部分倒霉神仙是上不了榜的。 封神榜上正神数目多吗? 不多。 封神之战一起,死伤者众多。 人间有名有姓的人物分去了一些。 生前修为高深的占了些。 圣人嫡传弟子死了必然要给神位。 除此之外,就是炮灰。 上不了榜的,才是常态。 大清洗,针对的主要就是截教门下。 截教门人众多,多到能凑出万仙大阵……同时期阐教上下加起来正式弟子也不见得过百。 一开始,其实包括截教教主在内,都是心知肚明的。 截教门徒众多,不乏一些根性浅薄,持身不正者,这些通天也是知晓的。 所以他其实是默认了,要借机清理门人的。 之所以后来闹大了,还是因为几个嫡传弟子出了事。 这就破坏了默契了。 于是闹得兄弟阋墙。 碧游宫宫。 通天打发了告状的几个弟子,坐着生气。 “元始你怎么敢欺我?我跟你份属一家,骂我难道不是就不是在辱你?” “老师,圣人来访。” 多宝道人上前道。 “嗯,替为师请他过来。” 林正阳与通天分宾主坐下。 “贫道来此叨扰,是想听通天道友讲解一番圣人之秘,比如圣位。” 通天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开口了。 “圣位有数,共有九位,绝不能多,多则有难!”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戒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 “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指数字开始于一,建立于三,成就于五,壮盛于七,终止于九。” “故此,圣位为九,绝不会多,而今连同道友在内,已经有八位圣人了。” “若是圣位已满,后人之中再有天资绝艳之辈参悟圣道,又该如何?” 通天大笑道: “圣道哪里那般容易成就,不过也许也有可能……” “嗯……” 他沉吟片刻,认真推演一番,迟疑着道: “我等都是先天之灵出身,跟脚深厚,之后立下大教成圣……” 说到这里,通天瞧了过来。 林正阳轻轻颔首。 “贫道乃是开天之前一缕道炁飘飘荡荡,自混沌中入洪荒,只是现在才醒悟本来面目。” 这话倒也不算假话,只是林正阳隐没了自己成圣的经过。 “在成圣之前,我等六人,先后参悟圣道,于金仙果位之上,另有一重境界,唤做亚混元道果……” “我想,若有人能够领悟圣道,也该是在亚混元道果上徘徊,想成就混元无极之境,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等圣人,都是修行不知多少个元会,经历了数不清的劫数,这才有了一身道行,即便是如此,也只是有了个亚混元道果。我在成圣之后,也苦修了一个元会,这才踏入混元无极。” “除了鸿钧老师我不清楚之外,其余六人连我在内,都是先成圣,再证混元的!” “后来人哪有那么轻易就踏入圣道?更何况还没有成圣。” 无极化生天地万物,其时间与空间原是无穷无尽,空间的总集称为「宇」;而时间的总集则称为「宙」。 为便于纪元,乃在无穷延伸的时间中,取天地循环终始为一巡,称为「元」,以「元」作为计算时间的最大单位。其下又分有「会」、「运」、「世」、「年」、「月」、「日」、「时」、「分」、「秒」等单位。 积三十年为一世;积十二世为一运;积三十运为一会。 「一元」也依十二地支排列,因而有十二会。一元结束后,接着下一元的开始,宇宙中又开创新天地。谓之「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因此,如果以年计算,则「一会」计有一万零八百年,如下式: 1会= 30运 = 30(运)x12(世)x30(年) = 10800年(见时运对照表) 「一元」即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如下式: 1元= 12会 = 12(会)x30(运)x12(世)x30(年) = 129600年 通天在说别的时候,林正阳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唯有“混元道果”五字一出,好似雷霆轰响,劈在心湖。 林正阳心头早已是惊涛骇浪,各种预感不断狂涌。 尽管并不明白那是什么,但一种强烈的灵感涌出………… 这,或许就是他正在追寻的,封神世界的真正秘密。 按捺住心头涌动的思绪,林正阳面色不变,继续专心听下去。 通天不曾注意到他的失态,继续说着: “……要说这成圣,也分数种。” “最上一种,以力证道,逼得天道不得不承认你为圣。” “其次,立大教,承因果,此举有莫大功绩,无量功德,天道嘉许,助人成圣…………不过也不是谁都能走这条路,至少也得领悟到混元之秘,借助天道伟力,方能有一二分把握,推上圣位。” “这时虽然名为圣人,但其实还不是真正的混元无极道果成就,离了这圣位,顿时打回原形。” “西方教准提,接引两位就是此例。” “而我与两位兄长不同,身负盘古余泽,开天功德在身,又成圣较早,浸淫圣道日久功深,就是失了圣位,一样是混元无极太上教主。” “最下一种……” 通天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最后这一种莫非有甚不妥之处?” 林正阳察觉到,开口问道。 “确实有不妥之处。” 通天直言不讳道: “老师那里有一种奇妙的道炁,据说诞生于鸿蒙之初,混沌之前,名为鸿蒙紫气,若能参悟这种道炁,以身合之,也能登上圣位……” “只是……只是这样一来,终生不能解脱,必然随天地同归于无,一身荣辱生死寄托于天道,一旦失位就是死期。” 林正阳喝了一杯凉茶,给自己压压惊。 混元无极太上教主,混元道果,圣位,天道,鸿蒙紫气,鸿钧…… 这一个个名词,之间形成错综复杂的关系,大大地开拓了他的眼界。 不愧是有望诞生道君的世界,果然足够神秘。 现在看来,混元道果,也许就是大罗之境的另一种说法,不过这也不尽然,或许还有些差距,也不远了。 圣位看起来像是权柄,又似乎是官位,一个菠萝一个坑,多了就没了。 通天挑眉示意,难得他做出这种亲近举动,倒真是真性情。 林正阳点头承认。 “贫道正是这第一种。” 通天了然。 “果然如此……” 自从第七位圣人出现,进入了三界大能的眼中后,他的过往就被有心人不断追寻,试图寻找成圣之秘…… 奈何这位圣人过去是一片空白,根本无迹可寻。 就连其他圣人,也只能隐约推算出其正身非是凡人,而是一缕道炁托生…………就跟灵珠子转世化为哪吒差不多,不过更加神秘些。 第十二章三花五气显庆云 听了通天一席话,林正阳对圣位少了疑惑。 这一化身原本只是凡人,道行浅薄,只是被本尊关注,特意降临过来,拔伸到此界容纳上限……也就是俗称的圣人。 随后便获取了一种特殊的名器,也就是圣位。 圣位不仅仅只是名器,更是天道的权柄……或者说招安,也可以说是妥协,绥靖……总之是因为林正阳确实拥有混元之力,而不得已由天道给予的特权。 有了圣位这一权柄,只要不是想着重演地水风火这种事情,通常都能随意。 更有一桩好处,能借此参悟天道,助己修行。 所谓天道,便是此界之中,一股恒大秩序,包容三界,其中包含了这片天地自开辟以来的全部道理。 也正是因为圣位是天道权柄,所以才能助人修成混元无极。 这些本不是太隐秘,但对于林正阳这个外来者而言就不容易知晓了。 一经点破,林正阳便使用了这份权限,用以参悟天道。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顶上庆云,金灯华盖…… 不过片刻,他就已经完成了普通炼气士一生的修业,从毫无基础到亚混元道果。 此世的道果显化,多以庆云,紫气,花卉等等喜庆吉祥之物显现,算是一种流行款式。 就好比西方教流行舍利佛光这种法相一样。 混元道果修成,林正阳顶上紫色庆云高有数万丈。 好在碧游宫别有洞天,这等气象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在外。 “我自彼岸之天,天外之天来,来历神秘,隐秘者,玄,可得玄字。” “再添上一个静字,唤做混元无极太上玄静圣人。” 混元无极太上玄静圣人! “混元无极,超脱之始,还不是大罗,未证道君。” 轻而易举修成了此世所谓混元无极,林正阳其实是有些失落的。 这里的混元道果,是另一种超脱之途。 此世有神道,仙道,巫道,等等不同道途,时下玄门仙道走的是炼气士一脉。 由凡夫俗子踏上修炼之路,先要辨明诸天之气,其次认清人身三宝,通过后天种种法门壮大精气神,使之凝练,号称顶上三花。 修行至此,已入仙道,身批霞光,寿延万载。 如不满足,继续修持,将体内五脏六腑,种种元气一一辨明,壮大,培元锻炼,聚出五气,对应天地五行而出,号称胸中五气。 此五气一出,生生不息,人身肌肤脉络脏腑血肉一一有灵,内成天地,无有寿限,渡过种种灾劫之后号称金仙。 金性号称不朽,金仙同样如此,所说不是真的不朽,但已经彻底摆脱生死之限,生死簿中除名,理论上可以一直活到天荒地老。 再往上,就是混元。 混元如一,自成一统,内成洪荒,已经是走在超脱天地的路上。 这样的人物,纵然天道也有所顾忌,不得不绥靖妥协,给予种种特权,安抚其心,世称圣人。 “鸿钧创立的玄门,能够压下古神祖巫,不是没有来由的,光是这混元道途,直指超脱,走到极致毫无疑问可以位列大罗……实在是可怖可畏!” “仙道能压下一众旁门左道,打得帝俊天庭溃不成军,靠的就是这混元道果了!” “仙道立意在于超脱,神道立意在于维稳,前者能出圣人,后者只能有天帝和古神了……其实混元无极这种道果,已经在逐渐摆脱天地大限,无论是神通还是法力都要胜出,难怪帝俊一代天帝,英明神武,却败得一塌糊涂……帝俊还在藩篱之中,圣人已经爬上围墙,看见外面的世界了,能不输吗?” “昔日我在《哈利波特》世界侥幸获得超脱之机,这才能够成为道君,但那是靠着机缘还有巧合,不能复制,而这鸿钧竟然能开辟这么一条直通大罗的道路,让后人拾级而上,步步攀登,直到超脱……除开机缘,若单论才情,鸿钧当胜我不少,至少我依旧无法整合出这样一份道统传承……倒也无愧于仙道之祖,圣人之师!” “由此来看,圣人其实是规格之外的存在,是介于此世上限和大罗之间的过渡。” “圣人,或者说混元道果,不是这方天地按部就班发展下去会出现的,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一棒子古神开辟的天庭和凡人中登神的祖巫争斗,不可能有混元道果这种道路存在着……” “……问题在于鸿钧,这个第一位圣人!” “鸿钧之前,洪荒无圣,祖巫与古神并尊。” “鸿钧之后,天道显现,圣位一说震动三界……” “其后更是传道洪荒三千客,个个都是当时一流人物,跟脚深厚实力不弱,各有天道眷顾甚至盘古传承,其代表就是盘古清气中孕育的三清。” “他们听了讲道,这等能够超脱天地的道法,自然远远超出他们这些古神自行摸爬滚打摸索出的不成体系的法门,无论是立意还是体系,都是无法比拟,这就直接导致洪荒之中大批精英转入仙道,为玄门打下了基础。” “之后一心潜伏,直到门下六圣齐出,弟子羽翼丰满,这才一举压下祖巫和古神,以碾压的姿态一路横推过去……” “甚至在此之前,还有数次大劫,未必没有他暗中推动……” “最后,他对外自称,要以身合天道,未必不是托词,兴许他已经快要完成超脱了……不,鸿钧此人,未必不是和我一样,甚至在我之上的道君!” 一念至此,轰然醒悟,仿佛晨钟暮鼓,豁然开朗。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难怪是觉得这里有机缘,果然是有机缘!不管鸿钧是不是真的堪破了大罗之上的道途,至少他应该有所了解。” “要么是鸿钧别有机缘,这才能够传下混元大道,要么就是鸿钧本身就是大罗中人,除此之外,别无他解!” “是与不是,日后见了那鸿钧,一问便知!” “若是真的能够指点我的大罗道途,就算称呼一声老师也未尝不可!” 第十三章截教军师申公豹 金鳌岛,碧游宫外。 有一道人跨龙须虎而来,有诗曰: 头上青巾一字飘,迎风大袖衬轻梢;麻鞋足下生云雾,宝剑光华透九霄。葫芦里面长生术,胸内玄机隐六韬;跨虎登山随地走,三山五岳任逍遥。 此人便是拜入截教的申公豹。 申公豹,本非人身,在昆仑修炼数千年,方才化为人形。 《封神演义》曾有这么一段: 牙捧定封神榜,往前行,至麒麟崖,驾土遁,脑后有人叫:“姜子牙!” 牙曰:“当真有人叫,不可应他。” 后面又叫牙公也不应,又叫姜丞相也不应,连声叫三五次,见牙不应。 那人大叫曰:“姜尚你忒薄情而忘旧也;你今就做丞相,位极人臣,独不思在玉虚宫,与你学道四十年,今日连呼你数次,应也不应。” 这里说姜子牙学道四十年,申公豹唤他师弟。 接着又有一段,姜子牙与申公豹言语冲突。 申公豹曰:“牙我有一言奉禀,你听我说。有一全美之法,到不如同我保纣灭周,一来你我弟兄同心合意,二来你我弟兄又不至参商,此不是两全之道,你意下如何?”牙正色言曰:“兄弟言之差矣!今听贤弟之言,反违师尊之命,况系天命,人岂敢违,决无此理,兄弟请了。”申公豹怒色曰:“姜牙料你保周,你有多大本领,道行不过四十年而已。你且听我道来。有诗为证: “炼就五行真始诀,移山倒海通玄;降龙伏虎随吾意,跨鹤乘龙入九天。紫气飞升千万丈,喜时大内种金莲;足踏霞光闲戏耍,逍遥也过几千年。” 从这里看,他其实已经修行几千年。 申公豹修行几千年,其实大半时候都是尚未化形时,他在元始天尊门下,其实地位很尴尬,就和黄龙真人一般,都是非人身得道,属于被鄙视的皮毛戴甲之流。 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何申公豹在《封神演义》之中能够说动那么多截教门人,只因为他本身在玉虚宫不受待见,往日里就与截教门人交游。至少在后者哪里不会歧视他的出身。 不过,那是原著··········· 这里的申公豹,在昆仑山化形之后,没有拜入玉虚宫,反而兜兜转转找到了通天,成了截教弟子。 这是一大异数。 “申公豹,也有问题。” “他在昆仑化形,顺势拜入玉虚宫门下,才是常理。” “为什么要收申公豹?” 林正阳就站在碧游宫外望海,望着与他擦肩而过的申公豹。 他就站在这里,一边经过的截教门徒都没人注意到他。 就卖相而言,申公豹还是很棒的。 头戴青巾,广袖临风,麻衣麻鞋,身背宝剑,腰间挎着一个宝葫芦,隐隐有光霞透出。 确实气度不凡,神仙人物。 有这么棒的扮相,难怪原著之中能够拜入玉虚宫,至少这里加分不少。 在一众长相奇怪的截教弟子当中,申公豹鹤立鸡群,更是衬托他的气质。 好在申公豹交游广阔,也不会因为外貌有所偏见,在场截教门徒当中,倒有大半是认识他的。 相互之间,打着招呼,也不生疏。 这是很罕见的事情。 截教门徒过万,往日里自然不是都住得近,往往四散在三山五岳,遍布九州。 眼下这里聚集在金鳌岛上的,起码有一两千人。 这都是其中修为不弱。地位较高的一批。 其中居然有小半都认识申公豹,这就了不得了。 “难怪原著对他的描写是‘跨虎登山随地走,三山五岳任逍遥’,这人脉,真是········” 林正阳啧啧称奇。 神仙之间交朋友也是分圈子的。 申公豹拜入截教门下,修为大约算不得一等,至少还比不得云霄、多宝道人,但是能跟这么多人熟稔,估摸着修为也是过得去的。 他的人品想来也不错,至少声望是刷满了的。 “我有些好奇了··········” 申公豹下虎步行,与各位同门招呼,走在碧游宫前。 那宫门前分明写着“紧闭洞门,静诵《黄庭》三两卷;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 无当圣母正在宫门前劝着多宝道人。 “大师兄,你当真要把那些糟心话说与师尊听?” “师妹,你是不知,那阐教门人是如何污蔑我截教的!” 多宝道人面有怒气。 “可······老师曾有明言示下,若是有人出了洞府,便是祸福自忧,便是真的上了榜,也怨不得旁人。” 无当圣母是截教内门弟子,往日里又是一直侍奉在碧游宫的,是以她不比别人,地位很高。 多宝道人是截教大弟子,也就是无当圣母能够劝说他。 “师妹,这次不同以往,那阐教广成,打死了我徒弟金光,还敢拿着她的金霞冠来耀武耀威,这是上门来欺人了!” 金光圣母正是多宝道人门下,是截教三代弟子。 林正阳在一旁听了会儿,就见到那申公豹上前说话。 “大师兄,此事究竟,师尊已经定论,更何况三教封神,又有弥封,本是天数,非到死后才知到底榜上有无名姓。” “金光圣母虽然身死,却投了西土,我曾暗中派遣人手窥探过,却是已经上榜,事已至此,再也无可挽回了!” “阐教与我截教,彼此仇怨已深,是非要见出一个高低的,只是这其中谋划,还是要千万谨慎,万万不能因怒而行!” 说到这里,申公豹弯腰拜下,郑重道: “大师兄,您是截教收徒,我等表率,谁都能怒,唯独您不能,谁都能乱,唯独大师兄不能乱!” “请大师兄暂息雷霆之怒,听我一句良言。” 多宝道人上前扶起他,道: “师弟请说!” “我截教势大,万仙来朝,这次三教签押封神榜,必然是我教中人占了多数。不然,则榜单不全。” 多宝道人与无当圣母都是微微点头赞同。 “教主有言,吾三教共议封神,其中有忠诚义士上榜者,有不成仙道而成神道者,各有深浅厚薄,彼此缘分,故而神有尊卑,死有先后,吾教下也有许多。此是天数,非同小可,况有弥封,只到死后方知端的···········可见我截教门人必然会牵扯入封神一事,想要躲避是不可能的!” 申公豹把上回广成子打死金光圣母前来碧游宫送还金霞冠时,通天教主的回话复述了一遍。 “正是如此,既然师尊都说了,榜上已经有了名姓,我截教之中有不少人上榜,那自然是躲不过的!” 既然已经榜上有名,那自然无论你是否紧闭洞门,也迟早会被牵扯进去,不存在紧闭洞府就能躲得过去的。 君不见,石矶娘娘是怎么出事的?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你好好的不惹事,别人也会找上门来打死你! 太乙真人就借着哪吒的手,步步设套,阴死了石矶娘娘。 “师弟我有一句疑问,如鲠在喉,却是到了不得不问的时候了!” 申公豹正色问道: “敢问榜上有名之人,是不是必须要死?” “若是那榜上有名有姓之人,活到封神之后呢?” “这·········” 多宝道人和无当圣母都被问住了。 他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第十四章通天本意 “如果上榜之人,都非得要死,那我无话可说。” “可要是榜上有名,也不是非死不可……” “那就是阐教门人,蓄意谋害!居心叵测!当杀!” 无当圣母俏脸含煞,冷冷的说。 想通这个关窍,他们当时就是充满了杀气,恨不能杀上玉虚宫,把那帮阐教门人统统砍翻。 “你们几个,都进来吧!” 通天教主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显然,通天早已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 金鳌岛上此刻聚集了一二千位得道真仙,几乎是截教大半精英所在,这么大的动静,通天怎么可能不关注。 “想来此番少不了这申公豹的谋划……” 林正阳冷眼旁观,却是已经看出了申公豹在其中牵线搭桥,四处奔走的努力。 如非如此,怎么可能一次让这么多截教仙人聚集起来? 想来也只有申公豹有这样的号召力。 “这倒是一步好棋,与其坐等阐教金仙步步紧逼,被人一一设计针对,打杀,申公豹此举无疑算得上不错了。” 《封神演义》原作之中,基本上截教众仙之中能打的,都是被针对设计,或者围殴至死。 然后截教的反应很是迟钝,几乎没什么反应,只有一二亲近的好友才会找上门去,然后重复这个循环…… 不是截教众仙弱,只是敌方用了添油战术,每次都是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深谙兵法之道。 阐教多少门人,有名的十二金仙,还有南极仙翁,云中子等,加起来不到三位数。 反观截教,成气候的仙人,数目过万,其中不乏跟器深厚,道行高深之辈,真的明刀明枪放对起来,除非圣人亲自下场,谁胜谁负简直一目了然! 原著之中,之所以后来万仙阵被破之后截教弟子百不存一,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圣人插手。 君不见,那死伤的截教弟子,大半死于诛仙四剑之下。 如果不是圣人下场,镇压了诛仙四剑,交由门下弟子,就凭他们也能用得了圣人随身至宝? “就算原著之中,通天不摆下诛仙剑阵,那元始天尊也会想着法子让他摆下,不然这等非四圣不可破的大杀器,谁能心安……” 林正阳暗自叹息。 “截教之灭,不在于弱,而在于强,截教太强了,强到别的教派加起来也比不上了,这才是老子偏帮元始,元始不顾脸皮的真正原因……你截教太兴盛了!长此以往,哪有别人的活路?” “通天,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呢……” 目送着三仙进碧游宫,林正阳看也不看,就知道一定是没有结果。 “我猜,通天是懂得,不然早在阐教第一次挑衅时,就该有动作了。” “……然而原著之中三番五次,通天都是忍了,甚至一再勒令门下,不要出岛,禁闭洞府,否则祸福自由……” “只是他的妥协被误以为是软弱,更没有想到真的打出来了火气,最后是低估了他的两个师兄的狠辣……他或许还以为只需要损失一些门人就能过去了,毕竟封神榜上才多少名字……” “可惜,李耳和元始,一早就打着彻底铲除你截教的主意,就连封神都只是个引子,要的就是杀尽你的门徒。” “理念之争,利益之争,哪里容得下情面?” “截教的教义与人教阐教格格不入,势力又太大,以往少不了彼此冲突矛盾,到现在发作起来不过是以往积怨的一次大爆发,就算这次压下去了也必然有下一次。” “至于三清情分……以原著而论,简直可笑至极!也只有通天这个傻子还挂记着所谓兄弟之情。” …… 多宝道人,无当圣母,申公豹三仙进入碧游宫。 “拜见老师!” “老师圣寿无疆!” “老师万安!” 通天正坐在云床上,面色复杂难言,定定地瞧着三仙,久久无语。 方才的话他全部听在心里,此时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些什么。 老师不说话,三仙也不敢多嘴。 方才他们在宫门口交谈,起码有一半是故意说给老师听的。 过了许久,才听到通天开口: “你们可是觉得为师做错了?” “不敢……” 三人齐声应道。 “不敢……哼,我看你们是太敢了!” 通天气笑了。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是老糊涂了?” “我当初是怎么对你们说的?紧闭洞府,紧闭洞府,任凭它天塌地陷也不要出门半步,就在这金鳌岛上闭死关!只要不出岛,我就能护住你们!…………都给忘了?” 严格说起来,那些不听劝告的当真是死的不冤枉。 “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啊?” 通天一一指着他们。 “你们真的以为,打起来我们截教就能赢?” 三人低头不语。 他们正是这么想的。 “你们啊……” 通天无奈地摇头。 “我让你们最好待在岛上,就是为了护住你们,等到封神事了,就算榜上有名,那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你们肉身封神。” “只要不出岛,量他们阐教也不能跑到我的道场来杀我的弟子……这是我给你们想出的主意,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听话呢!” 通天也是无奈了,门下弟子都不听话,个个都是红了眼的斗牛似的,被人几句话就给激怒了,拦都拦不住,就是要寻死。 这他有再大本事,也护不住一帮往火坑跳的弟子啊! “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计策,可惜……” “可惜你的良苦用心,他们不领情,反而还要埋怨你不作为!” 林正阳漫步走入碧游宫。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碧游宫,跟通天论道谈经,交流阵法炼器之术,彼此都有不少收获。 “林道友,见笑了,门下这些不让人省心的弟子,真是搅得我不得安宁!” 通天挥挥手,道: “你们先回去,此事我自有计较。” 等三人离去之后,通天问道: “此事,林道友怎么看?” 林正阳道: “阐教有能人,行的是兵法。” “兵法正道,从来都是以多打少,倚强凌弱,阐教的计谋并不算得上高明,只是好用且实用。” “从这里看,阐教是在开劫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不择手段除掉你们截教,以完满他阐教十二金仙的红尘杀劫……你截教门下不过是替死之鬼,祭天三牲罢了!” “恕我直言,通天道友,你截教门下弟子实在太多了!” 通天闭上双眼,有些疲惫。 “我也知道我广收弟子,引得两位兄长不满,所以当初才搬出昆仑……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 “多少年相互护持的情分,说断就真的断了……” 林正阳不好插话,他并不知道这些,原作也没有提及三清往事,更何况这是别人家事。 这时候,只要静静听着就好。 “林道友,依你之见,我当如何自处?” 通天在踌躇着。 他既不愿与兄长翻脸,又想庇护门下弟子。 当然,他门下弟子众多,也有个亲疏远近。 那些不怎么亲近的弟子,他也是舍得送上榜的。 “嗯……” 林正阳沉吟片刻,道: “通天道友,来日四圣破诛仙时,我当为你挡住一位圣人。” 言下之意,就是来日必然翻脸,要下场见个高低了…… 通天苦笑着,点了点头。 “先谢过道友了!” 第十五章道友请留步 “锦绣成堆,贵气连云,百年公候世家,转眼间,雨打风吹去。” “到头来,不过是,劫灰一抔,焦土十里。” 一片断壁废墟之中,一个麻衣道人端着白玉酒樽,缓缓向下倾倒酒液,玛瑙色的液体洒在焦土上。 林正阳自离开了金鳌岛碧游宫,婉拒了通天的挽留,只身来到此身出身之地。 这里原本是比干家族之地。 比干是王族,与帝辛是同族,血脉很近,所以受到牵连时,不存在株连三族的可能,死去的只是他这一支脉。 “比干,你是此身生父,虽然我另有来历,但以往确实受到你照顾,眼下就以这酒,祭奠一二,,权且尽了一份心意。” 比干死得很干脆,已经入了封神榜,为了免去见面的尴尬,索性就不见了。 林正阳就在这里遥祭比干,实则是在渡化这一片焦土之下的冤屈。 酒水洒下,断壁残桓间,隐隐约约的一些阴影浮现,那是枉死者徘徊的残魂,因为时日推移,早已没了神智,残破不堪,若是无人问津,本来也撑不了多久就要消亡。 常人之魂,死后无法抗拒冥土召唤,自然而然就会离开人间。 所以能够留在这里的,生前多少都有些道行,或者是血气异于常人的武将,借着一股怨气不散,徘徊在这里。 “尘归尘,土归土,今生已经过去,来世还有新生,若是误了时刻,可就不好了,我先送你们去吧。” 酒液化作一阵雨雾,将这些残魂补全,洗去了怨气,换上了一身寿衣。 一个个身穿白色寿衣的人影,就这么飘飘荡荡地,被一阵阴风卷去,消失不见。 林正阳法眼观处,已经见到他们转世而去。 在西方教不曾插手中原之前,这里就已经有了转世之说。 转世无需六道,天地自有轮回。 “西方教的那一套六道轮回,未免太过可笑。” 天道,人道,修罗道,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 其中天道是值得西方教教义之中的天人,这里就可见其野心,要把圣人之下,天下众仙都划归到天道之中。 至于修罗道,又是西方教的天神。 人道不必多说。 六道轮回,是完全根据西方教教义构建的一个理想中的西方教世界运转体系。 往后,西方教改名佛教之后,在中土扎根,就会用这一套说法愚弄百姓,让人世世代代变成顺民,反正还有来世可以享福·········· 其实转世一说,自古有之,前世今生根本是两回事,且不说能不能验证这一回事,就算来世真的能够享福,那也不是今生的这个你了。 在帝俊失踪,昊天未立之时,冥土依然存在,也有一套死后秩序维持,只是名声不显。 方才圣人一言而决,自有冥神相应,将这些人一律走捷径审理。 人间一年,地府就要过去几百年。 越往下的冥土时间过得越快。 所以别看人间那么多生灵生生死死,其实地府办差的冥神鬼差一点也不匆忙,上班下班之余甚至还有闲暇时分,可以休沐。 就在人间这一时半会儿的光景,那地府已经过去了一两天,程序走完,按照冥土法度,最快的都已经饮下了阴河之水,往生去了。 “这里可没有所谓的六道,然而转世这一套流程照样能够办理,可见西方教的六道轮回,不过是往自家身上贴金,这轮回哪里是他们一个在老家被灭教的教派能够弄的出来的?那准提也真是不要面皮了,为了传教连这种谎话都能说得出来·······” 鄙视了一番西方教两个贫穷的圣人之后,林正阳离了祖地,一路游荡,到了朝歌城。 朝歌城内,倒是依旧的繁华。 不过经年累月的战争,到底还是到来了影响。 来来往往的商队护卫较之以往更多了,佩戴着青铜兵戈,浑身散发着煞气,一种独属于战场上的气息。 去过战场的士兵,见过血的兵器,警惕的商队,带来了远方的喧嚣,冲散了朝歌城的浮华贵气。 就在此时,林正阳拄着竹杖,腰间系着白玉葫芦,一步一步,走在街道上。 朝歌乃是大商之都,朝歌人见惯了稀奇的怪人,对林正阳这种异人也只是多注视了两眼,就自顾自地移开了视线。 走在沙土铺就的宽敞大道上,与一头五色神牛擦肩而过,林正阳颇感兴趣地在街边一路小摊上驻足。 摊主是个精瘦的汉子,操着一口地道的朝歌话,热情地招揽着生意: “这位仙人,您看,我这里可都是宝贝,是我自个儿在山上找的,每样只要一块铜刀。” 小摊上摆着几样灰不溜秋的矿石,表面渗出些绿意,看着是翡翠;几株连着根须都被挖出来还带着泥的药草;破破烂烂带着血迹的金属饰品,似乎是从战场废墟里摸出来的。 “这块铜板,我要了。” 随手留下一枚铜刀,林正阳两指头捏起角落里一片不起眼的残缺铜板。 这块铜板上爬满了蜿蜒的铜锈,有着奇异的纹理,看着跟普通的废铜没有任何区别。 真正让林正阳注意到它的,还是其上徘徊不去的一缕熟悉的气机。 拿着这铜板,在掌心揣摩了一会儿,林正阳恍然大悟: “这不是虚无恒钧的侵蚀吗?” 虚无恒钧的侵蚀,顾名思义,就是每一个存在于其中的大罗都在面对的威胁。 虚无本身,什么都不是,而大罗就是与此相对的“有”。 虚无恒钧,就是一切归于无的趋势。 大罗之力可以遏制这个趋势,但是会有所消耗,这是常态的损耗。 林正阳的气机,就是无时无刻不在耗损,又无中生有,不断补充。 这个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对抗的过程。 能够在虚无恒钧之中,对抗虚无,并且自身源泉用不枯竭的,就是大罗了。 换言之,能在这种将一切归于无的趋势或者说现象下对抗并且永久活下来的,自然是不朽大罗。 “这玩意儿曾经经历过世界的大破灭,又在虚无里头待过,最后残片落入这里,从内混沌一直跑到内层陆地……真是太结实了!” “这既然是一方世界的重宝,能在世界破灭后遗留,还能抵御虚无恒钧,已经有资格做我的载道之器了!” “可惜,只剩下这么一点点,做什么都不够用。” 有些遗憾,林正阳把这块铜板收入囊中,准备过一阵子再去研究眼下更重要的一件事,是…… “道友,请留步!” 林正阳一眼就看到某个骑着龙须虎的身影经过,上前喊住。 第十六章人心 前方骑在虎背上的身影晃悠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就一拍坐骑。 那龙须虎四只爪子下蒸腾出云气,顷刻间就出现大片的白雾,拖着它一路上升。 越来越快,跃升,再跃升,气浪向四周推开,形成一股狂风,吹飞了附近木制建筑的屋檐,引发了阵阵惊呼。 然而此刻一阵轰鸣声传来,却是方才飞过的那人那虎,排开空气造成的巨大声响。 好似雷震一般,轰隆隆响了好一阵子。 地上已经倒了一片,全是方才躲闪不及的,还有无辜被卷入狂风中,被吹飞的。 更有被砖石、碎瓦砸破头的,被踩踏的········· 若是再算上更远一点的,怕不是受伤者有上千人。 “·······” 即使是三天两头见惯了大场面的朝歌人,也罕有能见到这种在城内闹事的。 不多时,就有人通报官府,迅速就有着一队披着重甲的精锐前来,各自面带煞气,身上涌动着莫名的力量。 林正阳微眯双目。 他们脸颊上,双臂上,或多或少有一点痕迹,看着像是油彩,但却隐约有着硝烟的气息。 这是巫医的功劳。 结合药物和巫术的力量,挑选出适合的少年,还有后天的培养,经历一系列锻炼之后,诞生的真正精锐,足以以一当百,甚至力敌千人,其中佼佼者有着能够在战场上击败万人军阵的强大武力。 具体的表现在于,血气远超常人,靠近十步内就会感觉到炎热,这不是什么术法,而是纯粹的血气凝练的象征。 这样的无双武士,每一个都要花费巨大的代价,不比培养一支军队省钱,就算是殷商六百年积累,也只是凑齐了这么一支军队,负责镇压国都,清理种种异兽。 这样的锐甲士,是这个年代人族先民们智慧的结晶。 到了后世,这些技术,也没有埋没,而是被各家吸收,演化成了各种道兵之术,流传人间的一鳞半爪则是形成了各路武道。 “人族先民的智慧,巫术,医术,天文,地理···········即使是到了后世,也不甘寂寞,演化出旁门七十二道、左道一百零八们,以及普及更广的武道,与仙神所传道统争锋,从来都没有真正断绝过。” “若是没有这漫天仙神压在头上,以人族的智慧,传承下去,未必不会诞生真正的人道圣位,以人道压天道,这是文明的力量。” “我已经有点想搞事了,由我来一次绝地天通如何?” 看着这些人,林正阳悄然叹息,身形消散在原地。 “方才,那里站着个人,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朝歌的热心民众,向着前来问询的小将说道。 方才事发突然,他们没看清太多,只是见到那个骑着虎的家伙突然飞上天,一溜烟地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飓风和音爆,摧毁了他们的房子。 此时几乎是吓坏了,以往可没有这样嚣张,在城内搞事的异人。 那穿着银袍战裙的将领,阴沉着脸,指挥着麾下士兵,封锁街道,一点点清理过去。 “又是那些该死的异人,每次来都没有好事情,呸!” 虽然满心都是怒火,但是这个将领还是知道自己的份量。 那些只是懂得一两种异术的所谓异人,只要摸清了其手段,做好了针对的防备,并不难对付。 然而能够飞天遁地的那种异人,就很可能是传说中的炼气士,甚至是仙神了。 他也是得罪不起的。 “要是王叔还在,朝歌哪里轮得到这些异人猖狂·········” 想到这里,一股子血气上涌,这个将领不由自主地喊道: “都是妖妃祸国,害死了王叔,大王肯定是被蒙蔽了!” 一旁的副将听了这话,急得跳了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对着他的耳朵吼道: “子素,慎言!慎言!你想被牵连宗族吗?可别忘了咱们这里,可是有费仲那小人的耳目的!你不要命了!” “哼!” 这将领按捺住激愤,朝着身后看去,果然,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正贴着墙壁,慢慢地往后面挪。 看到这银袍小将望来,那不善的眼神里,意义不明。 他顿时知道,事情不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似的。 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磕头告饶: “大人,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费大夫拿了小人全家性命,小人不敢不从啊!” “我可是忍了你许久了,到了如今,你还说什么苦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个奴隶,捡了死人的衣甲,冒名顶替入了军籍,到现在也有五年了········你抱着费仲的腿,靠着出卖同袍,一路爬到监军,真以为谁都查不出你的底细?” “你怕费仲的刀,难道不怕我子素的刀?” 子素冷笑着,抽刀一挥,一颗人头飞起,血液溅出,洒了一地。 边上的士卒都是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这个家伙,仗着费仲的声势,往常没少在各种地方吃拿卡要,就连他们这支商王亲卫,也奈何不得,只能妥协。 实际上,他们早就想着弄死这个监军了。 只是往日里这家伙很是油滑,知道自己惹得众怒,所以几乎不出门,少有能杀他的机会。 也只有这次,接着异人搞出的大乱子,就说他被波及而死,也算说得过去。 “子素,你怎么冲动了,唉·········” 副将是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方才来不及阻止,那监军就已经被他杀了,这时也只好摇头叹息着。 “叔父,你怕什么?” 子素好整以暇地擦干刀上的血迹,仔细擦拭了几遍,然后收入刀鞘中。 “我们是子姓,跟大王同族,往上三代还是一个祖宗,难道大王还会因为这么一个小人论我的罪?” “这费监军见到有热闹,冲在前面,结果被异人的手段波及,一大片墙壁塌了,把他砸成了肉酱,就算论罪,我也不过是罚金十金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说着,他眼神示意,几个心腹就默契地把地上的尸首拖去墙角,然后几个人用力一推,那费监军果真被砸在了下面。 “费监军不幸被墙壁砸死,压成了肉酱,你们,都是亲眼所见!” 当着所有人的面,子素高声喊着。 “将军说的是,监军是被砸死的!” 几个机灵的士卒,已经拿起了砖瓦,跑过来狠狠地砸下去。 随后,如法炮制,一队又一队士卒用各种杂物砸了过来。 即便是原先不懂的,现在也懂了,纷纷效仿。 后来的更是不嫌事大,把边上一栋摇摇欲坠的楼,给整个推倒,哗啦啦一片,整个压了上去。 “监军被异人掀起的气浪波及,躲闪不及,正巧一整栋楼都塌了,他被埋在了下面,碾成了肉酱,真是死得好惨啊!” 这下不用看,都知道这个所谓费监军,是真的被压成肉酱了,字面意思的那种,任谁来了也看不出他最初是被砍头而死的。 子素满意地点点头,道: “这样就行了。” 他的叔父,也就是副将,也是无奈地叹着气。 杀人固然一时爽快,可是这之后收尾也没那么容易。 “希望大王早点醒悟过来吧·········” 望着天边划过的流星,他喃喃自语着。 第十七章另一个洪荒 青空之上,一片苍茫。 罡风凌冽,极光闪烁,挂下道道长虹。 跨坐在虎背上的背剑道人,正闭目冥思。 无人能知的角落,他的元神正在沟通异域的一个存在。 通过一种奇特的感应,他能够联络另一边,仿佛那就是···········未来的他一样。 之所以他会拜入碧游宫而不是玉虚宫,就是因为这个“人”的指点。 事实证明,至今为止,他的指点从未出错。 不过,这不代表申公豹毫无疑问。 毫无保留的信任一个了解很少的存在,连是人是妖还是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几乎不可能的。 “方才那人,是个异数,我在无量量劫之中未曾见得此人,实在是不好说啊·······” 对面那个人,这么说着。 “那是林圣,道号玄静,是开天之前就存在的大神通者,本就有无量法力、莫测身体,得道比道祖还要早,如今不过是降临三界内,天道赐予圣位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前些时候,我还在碧游宫见过一面。” 申公豹元神传讯,竭尽全力,沟通着那个莫名存在。 “这么说的话········唔·········开头之前便已存在,又能以强力获取圣位,此人若是论起来,的确是堪比混元十二重楼。” “或许跟我类似,也是从别的世界横渡虚无而来···········只不过他较之我等更强一筹。” “既然这样,倒也未必不能合作,只是不清楚他的跟脚,以后从此多事了······” 申公豹听得半懂不懂,只是他也不问,因为总是会被一句“时机未到”糊弄过去。 偏偏他很多时候不得不仰仗这位,不管是道法还是炼气,总之只要问了总是能得到详解,无论是什么疑惑都会不厌其烦地给予指点,犹如一位老师。 申公豹能在化形之后,不过五百年,就将以往积累转化为玄门法力,一身道行逼近金仙,少不了这人的功劳。 “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我自己! 这个疑惑深藏在心底,已经很久了。 这个声音自从他还是一只飞豹的时候,就一直伴随着他了。 教他常识,教他礼仪,学习人类的文字,指点他种种忌讳,乃至于拜入碧游宫,一路修行至今········不知不觉也有两三千年了,想想初次相逢时,一切恍如昨日一般。 遇到这个声音,简直是申公豹此生最大的机缘,没有之一。 那个声音沉默了,久久没有回应。 就在申公豹以为这次交流就到此为止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一个与他一模一样,就连坐骑都一样的道人,就凭空出现在眼前。 “这··········你···········” 对面的“自己”笑了笑,态度很温和,眼中带着沧桑,经历太多以至于可以淡看世间万事万物。 宠辱不惊,去留随意。 两者相对,申公豹顿时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顽童,而对面的就像是个老人。 并不是样子老,而是态度,心态,总之就是那么玄妙的东西。 “如你所见,我是另一个洪荒世界而来的申公豹。” “昆仑山成精,修炼数千年,拜入玉虚宫,听道白玉床,阐教不入流,截教广结交,封神榜上客,东海分水将,历经无量劫,彻悟混元道。” “贫道申公豹,见过道友。” 申公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竟然··········是另一个我? 他欲言又止,很想说不信,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对面另一个他平静地看着,坐下的飞虎倒是吼了两声。 申公豹这才注意到,原来两人的坐骑其实并不完全一致。 对面的那只飞虎,给他的感觉就跟多宝类似,属于金仙的那种不朽之性。 另一个他见他望来,轻笑着,抚摸着这只纯白飞虎的脑袋,惹得它舒服地哼哼着。 “这只飞虎,是我当年在东海证道混元时遇见的,那时无量量劫已至,三界坠入归墟,化为乌有,这个孩子当时奄奄一息,在我水府边上被我捡到,就收留了,权当做个伴儿。” “后来横渡虚无,也不知过了多久,同行之人纷纷身死道消,被虚无吞没,我仗着混元法力,撑到现在,身边只剩下它了··········后来在世界胎膜之外,忽然感应到你,这才决定闯入这里,那就是那一次你吞吃那枚毒果开启灵智的时候。” “至于后来的·············后来的你都是知道的。” “现在,我本尊其实还是卡在天上,不过已经能够以神念降下世间,跟随在你身边,偶尔看看这里的风景。” 申公豹没有质疑他的话真假与否,因为无论真假,对方必然道行远超于自己,更何况对自己也没有恶意。 “世界之外,是什么模样?” “跟你一起的,还有别人吗?别的圣人呢?” “混元大道,你成圣了?” “你活到了无量量劫,无量量劫又是什么?” “两个世界,为什么这么相似?” ············ 申公豹有很多问题要问,就算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毕竟,一个跟他所在的世界几乎一模一样,也有三界,也有封神,甚至还有另一个他的世界,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世界如同鸡子,混元如一黑球,脆弱的好似水泡,劲风一吹就灭了一大片,这种世界,在界海之中到处都是,属于随处可见的杂草一般的世界。” “何谓之界海?道友方才提及的虚无又是何物?” “虚无是真正的虚无,唯有金仙以上者能够短暂存在,但是没有混元之力护持,也跟那些随生随灭的气泡一般,只能存在刹那。” “虚无,就是无,难以用言语解说,非得自己亲身经历不能理解,用凡人的言语来形容,必然失去其本意。” “至于界海,就是那空无之中,世界聚集之所,虚无孕育世界的所在。” “至于其中,没有方位上下之分,更没有早晚光阴流逝之别,只有感应与认知长短之分。但凡你所认为的,都能实现,你认为过去很久,那就真的很久,但相反也是这样。” “其他诸如此类怪异难言之事很多,不到金仙,不能出洪荒世界,不到混元,不能在虚无之中行走,当然行走也不是真的在,那里是真的空无,只是我用比喻形容那里。” “总之这世界之外,不是那么好的,更不是你眼下的道行能够窥探的。” “常人若是直视世界之外,必然被虚无侵蚀,没有金仙道行法力都要疯癫。” “至于未来之事,说来话长,如今天地才经历了区区几个量劫罢了,距离无量量劫世界坠入归墟还早着呢,大可不必急着知晓···········你眼下的最大难事,还是要过了封神这一杀劫。” “先前小打小闹,甚至你拜入碧游宫都不算什么大事,毕竟你也是天定的封神之人,身居飞熊之命的开劫之人,至少混个肉身成神很是轻松。” “而我要提醒你的就是,不要试图更改结局!” 申公豹皱着眉头问道: “若是不能更改大势,那为什么·········” “因为你在阐教不会得传上法!” 另一个他打断他。 “我就是在阐教之中,往日里逍遥度日,只知道呼朋引伴,修行时却混了个半桶水,虽然也被传授了玉清妙法,也能听其讲道,但是并非嫡传,这道法上先天就落后一层·········后来我被困在北海眼,炼就了身外化身,在几个量劫之后才行走人间,自证自悟,传下一道旁门道统。” “自此我敛去行踪,也不插手大事,只是偏安一隅,偶尔捞些香火气数,以济修行···············嘿,被压在海眼之中,又有圣人符印,倒成了我的护身符,外间的劫数怎么都是波及不到我的!” “后来我倒是得了老君亲眼,偶尔能够指点我一二,加上小心谋划、一心苦修·······竟然真地给我在无量量劫时分谋取了证道之机缘!” 第十八章以此钟相赠 “证道之机?” “混沌钟,古太一执掌天道之信物,更是镇压天地的重宝。” “我能横渡虚无,此宝出力不少,只是在跨越界膜时,此宝不堪重负,有一些碎片落入了此间。” “而今再看,除了材质特殊以外,已经没有往日威能,只好做个念想罢了。” “申公豹”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铜铃,上面爬满了绿色的锈迹,到处是裂痕,更是缺了一大块。 “混沌钟··········” “从未听过······” 申公豹怎么想,也没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这本是太一主宰天地时的信物,后来又唤作东皇钟,早在第一次古神混战时就已经失落,太一逊位,自然也不能再主持这件重宝。” “事实上,因为此方天地乃是盘古天王所辟,所以他的神斧所化三件宝物都具有特殊的地位,某些意义上甚至要超出鸿钧所创立的圣人。” “太极图,盘古幡,混沌钟··········内藏混沌之秘、造化之精,能助人参悟混元大道,我能成道,它居功甚伟啊!” 另一个申公豹正要继续诉说,突兀地停了下来,道: “我们被发现了。” 苍茫云海之上,一点水墨晕开,瞬间染出一片墨池,随后一个身影好似水印一般,由浅到深,逐渐挤入这里。 “他看破了我的障眼法,不知怎么的循着踪迹找上来,已经被我误导,方才擦肩而过···········现在我们已经不在三界之内,你看到的是他在这里留下的倒影···········最多·还有三千个呼吸,他就能找过来。” 空中的墨水越来越多了,已经就要勾勒出具体的人物形象。 虽说是倒影,但是这也足够令人畏惧了。 一旦被找上来,怕是很难解释了。 申公豹沉默了下来。 他最怕的就是这件事了。 带艺投师不算什么,毕竟截教收徒没那么严,但私自隐瞒域外圣人降临这种重大消息,被揭露出去,纵然截教主不说,扪心自问,他也很难再在截教待下去了。 似乎是看出了申公豹此时的犹豫、踌躇,另一个他很善解人意,替他解难: “等一会儿,你什么都不要说,交给我来应付就是。” “安心···········” 他给了一个宽慰的眼神。 “贫道好歹也是证了混元无极的圣道中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随后,一阵柔和的力将申公豹推开。 一阵天晕地旋之间,只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这里交给我,那太乙真人就交给你了,纵然大势难改,小势却是无妨·········” 申公豹被送走之后不久,那道人面前就多了一个身影,正是循着踪迹而来的林正阳。 “这位道兄,不知你此物你可曾见过?” 林正阳将那没铜片取出,给这个陌生的道人瞧着。 同时在心里暗自打量着,猜测着这人的身份。 “总感觉,这个人很奇怪···········” 那人酷似申公豹,但两者道行几乎不能相提并论。 “怕是跟此刻的通天也只逊色几分,西方二圣不曾见面,但估计也是相差仿佛,哪里来这么一个人物?” 那道人瞧见这块铜片,展颜一笑,道: “原来道友是这么找上贫道的,难怪,难怪。” “这是贫道失落之物,不想却被道友捡到。” 林正阳顿时心里有了猜测。 结合眼前这人与申公豹几乎一样的打扮,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于是,他上前半步,稽首道: “道兄,我心有疑惑,请道兄为我解答。” 与此同时,林正阳已经做好了翻脸动手的准备。 眼前这个道人,极有可能是来自域外,横渡虚无而来! 这是他首次见得除了大罗境的道君伟力之外,能够凭借自身之力做到横渡虚无的存在,而且对方分明修行有混元大道的痕迹,虽然走出了自己的路子,但是那核心的理念并未改变。 若在世界之外,林正阳毫无畏惧,虚无之中正是道君主场。 但是在这世界之内,光凭借一个化身,未必真的就能压得下对方。 不过,对方既然选择了见面,多半是没有恶意。 果然,这道人笑着颔首,招出茶水、坐席,邀请他入座。 “道友疑惑,贫道知晓,还请听贫道慢慢道来。” 林正阳一拉袍角,跪坐席上,正对着一个紫砂壶,下面缓缓燃着火焰。 “这是贫道游荡在界海之中,偶尔自他方天地之中,得来的异种茶树,用五土五水栽培,再有这日月星三光神水冲泡,能滋养道性,祛除隐疾,常人饮之,得道身轻,能举霞而升,谓之心性道远茶。” 接着,品茶时,就听着这个道人将事情缘由一一道来。 原来,他是另一个已经毁灭的洪荒世界的申公豹。 这个肉身封神,被困在北海眼之中的申公豹,从封神时期,一直经历了战国、仙秦、汉朝、唐宋元明清,西游、宝莲灯、宝莲灯后传、白蛇传、聊斋志异、周青成圣··········等等一系列大事件。 直到无量量劫结束前,他争夺了混沌钟,并且成功参悟混元大道。 另一个鸿钧,原始,通天,太上、西方二圣,女娲,周青········正在路上,不久之后就要降临这个新生不久的封神世界。 至于是干掉土著,取而代之,还是相安无事,这也很难说。 因为这个世界的他们拥有本土优势,天道仍在,圣位在身,纯以法力来说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至于申公豹,他是自告奋勇,当先过来探路的。 不过,眼下他迟迟未归,那边想来也发现这里了。 想必不久之后,很可能就要有动作。 “我等寻觅容身之所,已经很久了,像洪荒这样适合我等的世界极为罕见,至少贫道一路走来,只遇到了这么一个,是决计不会放过的。” “那就麻烦了··········不过这跟我无关,我就是闲人一个,无有牵挂,自在逍遥。”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喝完了一壶茶水。 “贫道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道友帮我,贫道愿以此钟残片相赠。” “贫道看道友没有趁手法宝,这混沌钟材质非凡,乃是我等那一方洪荒天地孕育出的重宝,更是护持贫道一路横渡虚无,不知挡下了多少危险,算得上绝世奇珍四字。” “就算现下已经毁坏,也是不可多得的宝材,正好给道友锻造法宝。” 林正阳确实心动了。 “说来听听。” ················· 申公豹并龙须虎,在云里雾里躺了好一阵子,颠簸着,等到眼前云开雾散之时,却是出现在一处临海的小山上。 顾目远望,不远处正是陈塘关。 运起法眼,观望云路,果然见到远处天上一道人踏云而来,仔细一瞧,正是那许久不见的太乙真人。 按捺住心头的愁绪,申公豹仔细酝酿了一下,想出种种应敌之策,随后使了个潜行敛踪、暗算伤人的法门,变化成普通民众,正好跟着上前。 “太乙真人·········正好,这下石矶道友的仇可以报了!” 第十九章李靖的悲喜两重天 陈塘关,总兵李靖,掌管着一方兵马,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加入了西岐周国一方,成为了反叛的一员。 在这个充斥着重重黑幕和阴谋阳谋的世界里,他算得上是混得不错的。 他本人拜了一位师傅,三个儿子也各有出路,都有实力高强身家丰厚的得道仙人做老师,又经营了不少人脉,在炼气士之中有些许薄名。 毫无疑问,就凡人之中,他是混得最好的那一批。 事业有成,夫妻和睦,子孙兴旺,几乎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了,李靖这一生可谓是人生赢家的典范。 前不久,几位阐教的老师入世破十绝阵,他在一旁服侍,偶然听燃灯老师提及自己。 据说自己将来会到天庭当神仙了············ 何其快乐的事情啊··········· 而且自己的三个儿子也都有份,父子四人都是未来天庭的神仙,而且据说品级还不低,至少比自己现在这个总兵的品级高多了············这又是一份快乐·········· 双份的快乐,猛地砸到了他的头上,他简直都要融化了,在这满满的,好似要溢出来一样的甜蜜的幸福里············ 在这样的快乐与幸福里面,就连见到以往最讨厌的那个不孝子哪吒,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今天,他特意请来了太乙真人,想要就哪吒的教育问题,进行一番商讨。 本来嘛,大家都很欢乐,气氛也很好,斋饭也烧得很不错,等等,什么时候我府上有这种菜了? 难道平时我们不是吃的蒸饭和煮的菜吗?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李靖很快就把这个疑问错过去了。 太乙真人很给面子,不愧是得道高人,就是有一点不好,太宠着哪吒了。 瞧瞧哪吒惹了祸他都做了什么? 哪吒打死了龙王的三太子,他给出面保了········· 哪吒射死了石矶娘娘的童儿,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情,他好歹也是有师傅的,只是无心之失想必看在自家老师度厄真人面上,未必就不能了结此事············结果他怎么做的? 他把上门来讨要说法的苦主给打死了! 当然,这些长生中人之间的恩怨,不是李靖一个不到百岁之寿的凡人能够置喙的。 他只是想就哪吒的教育问题好好跟这位真人商讨下·········毕竟,父子关系太僵了,实在是太僵了,娜扎现在整天都琢磨着怎么偷偷弄死自己。 在夫人劝说了之后,哪吒表面上不再喊打喊杀,实际上暗地里李靖知晓他一直在试图用各种方式弄死自己············不被夫人发现的那种!!! 所以说,这大概是李靖这一生最大的不足了吧,至少也算是一个败笔。 本来嘛,太乙真人态度很好,告诉我,哪吒只是年龄还小,等大了就懂事了,然后就不会再这么顽皮了········· 然后我们就哪吒达成了一致共识,太乙真人也会好好给哪吒教育一下,让他多少给自己这个父亲一点点安全感·········那什么金砖啊乾坤圈啊或者混天绫啊什么的,都收起来,别整天想着弄死这个可恶的李靖了。 于是不甘不愿的哪吒总算点头答应了,不过总觉得他的背后散发着阵阵黑气··········大概是错觉罢。 就在酒过三巡,李靖跟太乙真人闲聊,正想方设法套话来着···········天庭上待遇怎么样啊?俸禄是月结啊,还是年终结算?天庭提供住宿吗?能带多少家属?官位怎么算的,跟人间有多少区别··········等等,之类的。 本来一切都是渐入佳境的,太乙真人偶尔兴致来了,还会给大家讲讲那天宫的胜景,各种人间没有的珍奇,大家也都听得很入神。 但是! 但是! 但是! 我的眼前发生了什么? 一个厨子,居然跑到我会见贵宾的大堂! 莫名其妙的炒菜,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厨子,然而我一直到方才都没有感觉出不对劲············ 不仅如此········· 李靖回头一看,太乙真人已经浑身冒出金光,整个人好似一个明亮的太阳,不断往外发出刺眼的光芒。 渐渐的,有五色的云气,一丝丝、一缕缕的,在往外散逸。 太乙真人很痛苦地跌坐在原地,完全失去了意识。 自己的三个儿子,全部都昏迷不醒,只有自己还清醒着,但是完全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啊··········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冒充他厨子的家伙,直奔着太乙真人过去,用一个奇特的瓷瓶,将太乙真人头顶逐渐散逸出来的云气收集起来。 “其实,炒菜还是挺好吃的,比过去吃的都好吃。” 到了这个时候,李靖惦记着的,居然是方才在桌上吃到的斋饭。 炒菜,这种前所未见的烹饪方式,给了包括太乙真人在内的所有人惊喜。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太乙真人,也称赞这斋饭的好吃,甚至破例多吃了两碗黍米。 “让你死前饱餐一顿,贫道也算是难得的仁慈了一把········” 那个厨子,啊,不,这个伪装成厨子的家伙,穿着下等人的衣服,这么说着。 似乎是李靖的视线太过于放肆,这个人回头看了过来,冲着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啊,差点忘记了,这种化仙散,对于凡人药效奇差无比。” “不过············” 这个人笑着望了望左右,李靖的三个儿子已经全部倒下,无一例外。 “果然,你还真的是资质不佳呢,这里就属你的修为最差···········就连你三个儿子都昏死过去了,你还醒着呢?” 那言语之中,充满可恶意。 李靖羞愤得难以自抑,终于,一歪头,假装晕了过去··········· 第二十章申公豹访龙族 化仙散,顾名思义,消融仙体,削去仙气,打落仙灵········神散气消,金仙也能沦为凡人。 是不是很难以想象? 它的前身,是陨圣丹,是不是很熟悉?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子···········通过逆向破解这种能够毒杀圣人的毒丹,申公豹制作了这种化仙散,然后用在了这里。 当然,不是这个才活了几千岁的申公豹,而是另一个活到了无量量劫也就是俗称大结局的申公豹。 由此可见,我们可以知道人在无聊的时候是能够多么无聊·········· 申公豹一路尾行,潜入总兵府,伪装成新来的厨子,用一点小技巧,成功让自己夺得了主厨之位。 随后,大放异彩的炒菜,让太乙真人很满意地············吃下了加料的料理。 现在,太乙真人自辛苦修持上万年的修为,眼下正在一点点被削去············那散逸出来的云气,每一缕,都代表着他一次修行的经历。 悟道的经历,练剑的经历,听原始天尊讲道的经历·········· 被削去的不光是他的法力,还有他的道行、感悟、过往修行的记忆··········· 换句话说,只要有人能够继承这一切,瞬间就能从凡人变成另一个太乙,当然记忆方面仅限于修行方面的记忆。 这种操作,是不可逆的。 一旦全部失去,就算元始天尊向太上老君讨来九转金丹也是无用。 因为失去的不仅仅只是法力的积累,就连修持法力神通的过去·········也被一并剥夺了! 这是出自混元太上的手笔,并非等闲。 太乙真人经此一役,必然沦为繁荣,只能一切从头来过,数万年辛苦修行都打了水漂。 “果然,在这个美食匮乏的年代,提前几千年搞出的炒菜,就连神仙也忍不住···········本来我打算,要是太乙不吃的话,就直接抄着法宝上呢,大不了事后嫁祸给西方教。” 七宝妙树,是准提的宝物,然而现在却出现了一小截枝条,捏在申公豹手上。 七宝妙树,全称为七宝妙刷树,是西方二教主准提道人以其本体西方庚金菩提结合金、银、琉璃等七宝炼制而成的证道法器,号称“无物不刷”,在封神战役中曾两次刷断了通天教主的宝剑。 这一截树枝上,有金、银、琉璃、真珠、玛瑙、珊瑚、水晶七种珍宝坠着,散发着宝光。 这是另一个他打包送给他的东西,对付太乙真人绰绰有余。 在这个时间段,手持一件能够随意发挥威力的圣人之宝,几乎可以视为不败。 君不见,后来万仙阵破时,截教弟子被手持诛仙四剑的四仙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几乎屠戮一空? 这就是圣人法宝和普通法宝之间天堑一般的差距。 不光是法宝威能,更在于圣人法力的加持。 申公豹手持着这一截七宝妙树,仗着靠山支持法力,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太慢了,实在是太慢了,这样下去一个月也不能削尽太乙的道行,果然我还是太心软了,当时应该直接下十人份的。” 与截教三霄仙子手中的混元金斗不同,化仙散毕竟是一种丹粉,可以视为一种药物,能将神仙中人削尽三花五气、道心道性等等一应修持,复返凡人,而被削出来的道行法力就会以一种可见的方式,可以收集起来。 这种失去,是不可逆的失去,因为修行的成果,在化仙散的奇妙能力下,具现化为这种结晶,已经被抽走了。 申公豹以后甚至可以用这种具现化的修行结晶,炼制增进道行法力的仙丹,一步跨入金仙都不是梦。 混元金斗就不能了··········· 它虽然厉害,但更多的是直接暴力摧毁,或者说砍掉,让人修为倒退,但是并没有真的忘记这一段修行的经历,重新修炼回来会少走不少弯路。 这也是封神之战,为什么十二金仙入了九曲黄河阵之后,原始天尊会想方设法从太上老君那里获取金丹的缘故··········他们只是被削了几千年修持的神通法力,服下金丹可以快速恢复。 右手将瓷瓶抛出,掐诀念咒,瓷瓶之中生出一股巨力,那飘散在空中不断挥发的五色云气,源源不断地被洗去进去,形成一道细长的烟柱。 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朦胧,这是已经将要天明了。 太乙真人身上的光焰逐渐暗淡下去········ “不成,还要加快些,天明了必然会有人前来查看,到时候这里就遮掩不住了········” 一发狠,申公豹挥舞着七宝妙树的枝条,在太乙真人顶门连续抽打了五六下。 “当当当当·······” 好似抽打在金属上一般,太乙真人的仙体不愧是经历了九转六环,达成了不死之身,这才能挨得住这几下。 可惜这毕竟是圣人成道之宝,早晚随身祭炼,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元会,威能难以想象。 太乙真人的不死之身,经历了这几下之后,彻底地,被打回凡躯,已经失了法体,沦为肉体凡胎了。 失了辛苦熬炼得来的金仙不死之身,顿时,云气被抽取的速度又加快了数倍,只是太乙真人面色灰暗,已经隐隐有了死气。 “暂且留他一命,要让那阐教主心疼,倒要看看他怎么处置··········” 冷笑着,申公豹随手又是一阵敲打,把金吒、木吒、哪吒都给废了根基,削了神通法力,更是将那良才美玉一般的上等资质,都给打出体外·······就算想要重修,也只会跟姜子牙一样,一辈子无缘仙道。 “既然你等个个榜上有名,注定是要走神道的,贫道就帮你们这一程,专心走神道去吧·······” 金吒木吒还有哪吒毕竟修行日浅,道行不深,还在凡俗一流打转,他们的根基浅薄,不能像太乙真人这么做,也无需这么复杂,只是逼出了一两缕稀薄的白气,这三人就沦为了凡人。 至于哪吒,稍微复杂一点,他是用的莲藕做的化身凭依,申公豹顺便做好事,用一丸神泥,将他重新赋予人身,不过那什么先天禀赋之类的,就再也别想了。 天明之前,申公豹终于抽干了太乙真人最后一丝根基,收好瓷瓶,大笑两声,化作一道黄光,跨着龙须虎,直往东海而去。 第一章我,林正阳,缺乏安全感! 我,林正阳,是中国人,之后穿越到了日本当高中生,现在,我在美国流浪·······集齐了中国穿越者、日本高中生、美国流浪者三大属性的我,真的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来吗?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昨天,自称荒天帝的家伙,打穿了地心。 随后被中国的射日计划拿去当了靶心,至今仍在黑体空洞里打游击。 今天,又有两个自称仙帝的家伙,一起打了进去。 我记得他们。 他们出自一个系列的小说········· 不出意外的话,我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终极大黑幕,上苍之上了········ 然而我不明白··············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面对着眼前不断逼近的天网大军,我无奈地想着。 然后,翻开了我的剧本。 “林正阳面对着天网的大军,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念着——” “上天入地,唯我独尊!” “随后天网机械军团一拥而上·········绕过了这个精神病。” 合上了剧本,林正阳脸上灿烂得好似金色闪光一般的笑容,终于是有些维持不住了,他真的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然后濒临奔溃地喊道: “上天入地,唯我独尊!” 钢铁的洪流,果然无视了他,冲向了后方一个小山丘,那里是美军一支机械化军队的驻地,同时也是,联通地球与这里的黑体空洞,也就是俗称的“两界通道”。 美国军方,四处抓捕流浪汉,强制性地丢到这里来探路,充当炮灰。 他就是其中之一。 火炮、机枪、爆炸声轰鸣不断。 大地在震动,耳朵在鸣响着,林正阳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 他瘫软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望着橘黄色的天空。 这里并不是地球。 或者说,并非正常的地球。 这里是某一个被天网彻底摧毁人类文明的遗址。 类似这样的异世界还有很多,很多,非常多,多到令人难以想象。 每一个黑体空洞背后,都有这么一个异世界。 自从2018年新年开始,局势发生了巨大变化。 原本被美国用未知手段制造的的微型黑洞监狱之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那就是名为荒天帝的存在,在彻底适应了这个世界之后,爆发了恐怖且不可思议的手段,将禁锢打破,并且一度打上白宫,逼得美国总统按下了那个核武按钮,制造了前所未有的大灾变。 升级过n代的核武,加载了来自多个异世界的另类科学后,唯一可以预见的就是杀人效率提升了。 好在各国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研究,挡下了其中一部分,然而也是损失不小。 核冬天倒是没有出现,但是真的有不少地区被核武器彻底摧毁。 经历了这种打击后,各国便再也无力隐瞒,也不想继续隐瞒,对外公布了这个现实。 那就是,幻想,降临。 顾名思义,就是幻想世界中的事物,正在不断入侵人类所居住的地表,甚至这个宇宙。 而人类,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日常世界还好,那些小说世界,动不动打穿地心,捉拿日月,操纵时间线,乃至于资讯覆盖,降维打击,一旦出现一个两个的这种世界,顿时就要造成巨大损失。 比如《完美世界》、《遮天》这两个世界的人物,为代表的就是荒天帝。 荒天帝似乎把这里当成了所谓的上苍之上,然后一路杀了过来,从美国的一个超大型黑体空洞里出来,直接撞进了美国掌握的一个黑洞监狱,似乎是出自某个旧版的科幻电影世界的产物。 这一举动是秘而不宣的,他们企图在这个人形神明身上找出人类进化的奥秘,并且进行了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然后玩崩了。 现在美国已经不存在了········· 失去了绝大多数精锐部队,被摧毁了几乎全部的重要工厂,现在这里变成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小国家。 瞧,这多么应景? 咱们往常不是这么说的嘛,美国就是个伪装成一个联邦的邦联。 荒天帝以无上武力,一举打穿了所有防御阵地,在各大研究所见识了美国的各种反人类的研究,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决定,要将这个罪恶的国家灭国。 他做到了。 林正阳按照剧本的指令,漂洋过海,在经历了一个月的海上求生记之后,从日本来到了美国,然后远远见证了那一幕。 那一天,劫火自天而降,核武与宝术齐飞,然后核武可耻地失败了,一败涂地。 美国被生生打到灭国,字面意思上的灭国。 政府不存在了,整个体系都不存在了。 整个美国的上层阶级,加起来不超过五十万人,全部被荒天帝收拾了。 至今想来,林正阳都觉得恐惧。 区区一个地球,其实对于荒天帝这种异世界的顶尖存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能忍到现在才出手,林正阳觉得荒天帝已经是非常大度了,当然也可能是出于来到陌生世界的谨慎? 总之,一句话总结,林正阳感觉很没有安全感。 “剧本啊,你就不能给点提示吗?我很没有安全感啊········” 躺在一个弹坑之中,林正阳摊开四肢,好像一条风干的咸鱼。 所谓剧本,就是他穿越的元凶。 来历无可考证·········至少林正阳完全没有印象。 其本体是一本没有重量、颜色半透明,只有自己能见到的巴掌大小册子,外形很像记录日常的小本子。 然而其实没有厚度,也根本翻不开。 它就漂浮在林正阳面前,但是却不能用任何方式触摸到它。 每当林正阳遇到危险之前一段时间,上面就会浮现出一小段剧本。 只要按照剧本来做,即使是必死的危机也可以度过去。 林正阳就是因为它的指引,一路逃到美国的,中途经历了大大小小数百次危机。 然而仅此而已············· 指望它获得什么额外的机缘是不靠谱的。 幻想世界,是很危险的,这一点任何人都清楚。 同时,幻想世界,也充满了机遇。 比如,在中国那里,就有一些小型的黑体空洞,联通的是武侠世界。 假如有人进入其中,并且顺利学会武侠之中的内功,再穿过黑体空洞回来,这些能力都是可以保留的。 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 一些不那么危险的世界,被国家垄断着,视为可以开发的资源,从中获取利益。 “我也想找个低危险的世界,搞点保命的本事啊!” 就在此时,剧本上划过一道流光,一行行字迹凭空浮现。 第二章危险的月票 “美帝自三体世界获得二向箔,被视为奇迹般的伟业。” “不甘平庸的林正阳,亲眼见证石昊毁掉二向箔,以武力逼迫美国灭国后,道心萌发,立下了超脱之志向……” “于是,他随便找了一张过期月票,在废弃的地铁站入口,踏上了前往不知名所在的单程地铁·········” “嘶············” 倒抽了一口凉气,林正阳擦了擦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 “过期的月票········剧本的主人这次终于打算弄死我了?” 没错,林正阳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这个剧本的主人·········不是你能用的东西就是真的属于你,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必死无疑?” 他从贴身的风衣里头找出来一张用卡套封好的破旧纸张,上面写着的字迹模糊不清,只是看上去是很简单的东西,就像是一张很普通的过期地铁票。 但是林正阳很清楚这玩意儿并不简单。 “这是地狱单程票,是美国派人某个存在基金会的幻想世界之中带出的啊···········” 地狱单程票,顾名思义,就是一张单程票。 手持这张票的人,无论乘坐什么封闭式的交通工具,都绝不可能中途下车,并且会在中途疯狂地呼叫支援,甚至强烈地认知到这辆车不会有返程甚至中途下车。 “我听到了,列车员在说明,这辆车将不能中途下车,甚至于永远不会停下。” “呼叫支援,请拦下这辆巴士,或者直接摧毁它,我现在找不到出口!” “这是愚人节吗?车上的人都哪去了?” ··········· 这是类似的记录。 据说有专员手持这张票上巴士,随后过了十五分钟就开始急切地拍打车窗,乞求支援。 然而,从外面看去,巴士车内依然如故。 “那个人很奇怪,坐着坐着就开始拍窗子。” “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没怎么注意到他。” “好奇怪,他为什么要拍窗子,是外面有什么人吗?当时没注意到呢·········” 总之,当时默认的是,与他同时乘车的乘客,对他的异常反应··········比如用消防斧敲击车窗的举动之类,全部都会被忽视,哪怕再反常。 最终评定是,这张车票具备超自然力量,能够暗示车票的持有者,使其精神奔溃,认为自己永远无法下车,并且让周围的人对他视而不见。 假如是这样,林正阳还不至于这么畏惧。 最令人畏惧的是,一旦脱离观测者的视线,或者列车到站甚至车祸,那么那个手持车票的实验人员,会当场消失,中途甚至连呼救都做不到。 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是真正的时空穿越,这张车票脱离了那个世界,在地球必然会受到削弱,是不可能做到时空旅行的。” 迄今为止,所有幻想世界来客,异世界的超自然力量,在来到地球之后,全部发生了相当幅度的削弱。 这个幅度有高有低。 最高的比如荒天帝,在原著之中或许弹指间就能重置整个宇宙,但是现在常态下一拳只能打穿地心,还不能直接将地球变成原子汤形态。 最低的也就是内功了,据一个在笑傲江湖穿越了十二年回来的人士介绍,削弱程度不到20,所以现在华夏那边差不多已经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功夫之国”,一轮又一轮的讲座,二十四小时轮换,所有的频道都推出了武功高手的直播讲解,致力于推行武学的普及化,甚至已经有风声,要出台“二十年,五十年计划”,打造更多的强者。 当然那是华夏那边的事情,跟美利坚不搭界。 美利坚这个国家,更喜欢各种黑科技,比如生化研究,比如收容物。 在美利坚毁灭后,很多新奇玩意儿流入民间,比如这张月票,就是其中之一。 林正阳花了不少代价,才夺取了这个东西,就是留着某一天拿来坑人的。 为了更好地利用它,林正阳用一卷产自幻想世界的疗伤绷带换取了这件收容物的研究报告。 其中各种脑洞,让他看了大开眼界。 “与其说这件收容物会让人消失,不如说这本来就不是一张票········它只是有一种超自然力量,让它看着像是票而已。” “而且,在17次试验时,曾经留下血迹,虽然很淡,但用试剂在巴士上仔细涂抹后,发现了端倪,从血液溅出的方位逆向还原,很容易推测出是月票之中突然冒出来的怪物,比如说蟒蛇之类的能一口吞下人类的那种,就是这种类似的东西,攻击了毫无防备的实验人员。” “所以,我更倾向于,这张车票上被恒定了强大的超自然力量,甚至可能封印了某种异常生物,在某个特定条件下会解开封印,冒出来一口吞吃掉持有者。” 这是某一个实验人员的记录,也是林正阳认为可能性很大的一种。 换言之,假如按照剧本的去做的话,他需要时刻提防一个可能会从月票里冒出来的怪物。 “收容物,就是不知原理的未知物体,超自然的存在。” “假如我有荒天帝那种力量的话,这些收容物,其实都没什么用处了吧?” “对普通人而言是非常危险的存在,对仙帝而言或许就是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算不上,都不会被注意到吧?” 叹了口气,林正阳摇了摇头。 美利坚灭国一事,闹得非常大,期间出现过各种稀奇古怪的黑科技,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 说到底,林正阳曾经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了解的动漫小说电影也实在是太少,很多东西他都不认识。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不管是号称能够把人送去黑洞的卡拉ok话筒,还是死亡笔记,又或者钉死耶稣的长矛···········统统都被荒天帝轻松地解决了。 凡人看着是恐怖莫名乃至于触之必死的收容物,完全不讲道理和逻辑,但是对于荒天帝那种层次来说,未必就不能明白其中原理,未必真的无解。 这一点,美利坚用它的落幕来证实了,荒天帝对收容物很感兴趣,甚至能够明白其运行的原理,并且加以掌握···········简直不像是人,难怪现在的美利坚,啊不,这几十个小国家,都尊称他为“在世的god”。 美国自行组建负责研究这些超自然物品的机构,也被命名为基金会。 其位置在深海三千米之下,一个巨大的岩石之中,有来自未来世界的技术制造的基地。 荒天帝攻破了那里,并且将剩余的危险物品或是带走或是销毁,另一部分则被一些研究人员带出了。 流落到民间的,都是一些算不得强力的收容物,比如这张月票。 “在日本的时候,我那次应该果断一点点的。” 曾经在穿越到日本的时候,他有一次进入黑体空洞的机会。 但是他放弃了。 尽管剧本或许能够拯救自己········· 但是谁知道对面是什么情况? 或许是直接暴露在真空之中呢? 于是他放弃了。 三个小时后,那个黑体空洞被军队封锁了。 只是后来在学校里听说,那个空洞之中有人回来过,貌似对面是个有武术、阴阳术的幻想世界,而且背景也是现代,国际形势跟剧变之前几乎完全一致。 “要是那时候能够大胆一点,在军队过来前进去的话·········” 曾经进入过并且又回来的家伙,被军方聘请作为向导了,恰巧那家伙也是同一高中的,所以才会传出些消息。 黑体空洞,已经广为人知,出现的频率也在增加,但是实际上分摊到整个地球,并不是特别的多。 想要正巧在军方之前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 第三章美国流浪汉 原住民怕穿越者,穿越者怕重生者,信息的不对称,会导致情报上的碾压,这带来的后果会是灾难性的。 所以说,某种意义上,进入黑体空洞背后的幻想世界,知晓“剧情”的穿越者就会具备一定意义的优势。 这种微弱的优势,能够一定意义上抵消在未知环境之中的情报缺失,带来一点安全感,并且增加一定的生存几率。 有需求,就有市场。 自打幻想世界入口的情报公开之后,世界各地就掀起了冒险潮……一波波送死的胆大妄为之辈,在国家机构反应过来之前,就抱着简陋的装备,冲进了另一个世界…… 有不少专门做幻想世界情报的贩子,游走在街头,兜售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情报。 这种情况,在如今已经混乱的前美利坚尤为严重……毕竟这片土地已经没有了统一的政权了。 野心家在这里崛起,可惜至今没有诞生一个能够压服所有人的势力,所以这里经常会出现混战……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 “嗖……” “轰……” “……” 一言不发的林正阳,漫步在纽约街头,背后拖曳着一只样貌古怪的蜘蛛形终结者,仔细一看他的掌心有一卷银丝,用这个捆缚着那完全毁坏掉的终结者残骸。 交战中的双方,完全避开了他的位置。 就像是一次次巧合一般子弹,火箭筒,无论再怎么靠近都好,都会“恰巧”不会碰到。 漫步在无人的街头,他一路走来,居然只是风衣稍稍有些扬起…… “是东方人,功夫大师!” “no,no,这是武斗之王,普通的功夫高手做不到的!” “……我认得他,他跟着戴路比上校一起进的那个天网世界,看他带出了什么……上帝啊,他带回来t1997号蜘蛛形终结者!” 毫不在意这些无能的帮会中人的赞叹,林正阳冷漠地走着自己的路。 这样的赞美,早已不新鲜了……没有能力的人总是这样,羡慕他们这些先行者,可谁知道他们的苦处? “一千两百多人,分三批进入天网世界,任务是带回一具终结者残骸,或者别的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之类,结果活着回来的,只有四十六个……除了我这个作弊的,其实只有四十五个而已……” “开拓异世界的阵亡率,实在是太大了,所谓情报,都是我们这种炮灰,用人命拼凑出来的……” 天网世界的地图上,每一个平方公里的情报,平均就要死掉一个人,靠着这种原始的方法慢慢探索……类似这样的情况不断发生着,在世界各地。 林正阳能够活下来,靠的是剧本那种几乎是因果层面的危险回避,或者说指引。 当然,还有他本人的能力,比如华夏官方推广的名为《雏鹰起飞》的基础武功,包括内功,外功,招式,点穴疗伤五大部分。 当然,仅仅凭借他不过区区一年份火候的内力,是不足以让他在枪林弹雨之中漫步而不受伤的…… “武斗之王?那起码得有百年的修行,还得是资质不错,肯花苦功才行……我哪来那个美国时间!” 美国人大部分不懂功夫内涵,只是想当然地把那些内里外放,形成罡气墙,能正面挡住反坦克炮轰击的武侠高手,冠以“武斗之王”,“世纪之王”的名号。 在地球上,不算那些乱入的幻想角色,人类自行修炼,其实成就最高者,差不多也就到了这个水准。 并不是他们不想进步…… “幻想世界不是请客吃饭,不是海南岛七日游,幻想世界是真的会吃人的!” 迄今为止,较为安全,并且能够有效开发的幻想世界,数量极少极少。 绝大多数幻想世界,都是相当危险的。 哪怕看起来再无害。 “不同世界的基础环境不同,生物的基础构造也不同,就算是看着像是人类的,其实也不一定就是一个种族……感冒杀死火星人,可不只是笑话。” “企图从幻想世界带出特产,不亚于赌命,尤其是探路的第一批,简直就是敢死队……” 在起初,不少先锋吃了这种亏,冲进去幻想世界,直接进入了人类不能生存的环境,比如沼泽,岩浆,瘴气,地下洞窟…… 这一类的黑体空洞,都是暂时无法开发的,更别提利用了。 还有一些人遇到了可怕的病毒,对幻想世界的土著而言可能不过是小感冒,对地球人类就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可怕病毒……一旦携带回了地球,瞬间又是一场大流感…… 或者是什么别的物种入侵…… 总之类似的乱子,比想象之中更多。 到了现在,很少有人傻乎乎地冲进去当炮灰了,尤其是新出现的未探索空洞。 “早上好,林,恭喜你又活着回来了。” 一个金发碧眼男孩儿冲着他打了招呼。 “你好,保罗,给我算一下账,这是我摸出来的,那帮子豺狗不要的东西……” 林正阳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这个保罗,是废品站的……这么说或许有些不恰当,他是专门收购一些特产的。 哪怕是幻想世界的垃圾,也未必不能包装后卖出高价毕竟是幻想世界的垃圾,兴许有不为人知的用处呢……有些土豪就是喜欢这些。 那个天网世界入口,驻扎着一支军队,在美国消失后,他们大约属于纽约……总之,这次他们扑街了。 好在天网的终结者一旦突破黑体空洞,来到地球之后,会全部死机停摆,总算是没有上演天网大军攻占地球的戏码。 幻想世界与地球是不同的世界……这个观念越来越被大家认同。 天网的终结者因为技术上的原因,在地球只是废铁,有些研究价值。 荒天帝在完美世界是仙帝,但是跑地球最初水土不服时连区区一个微型黑洞监狱都逃不出…… 更有大批见光死的异形之类的,出处不明,整体不明的生物,踏上地球就是死亡倒计时,死法千奇百怪莫名其妙。 总之,林正阳这次带回的终结者残骸,也真的只是用不上的特产,价值是有,但真的不大。 “嗯,保存得还不错,算你一万五吧,人民币。” “低了,这次只活下来不到五十人,只有我带回了战利品……我要一万八,成不成给个准话。” 林正阳有些不耐烦了。 “那就算一万八,我就喜欢和你谈生意,痛快!” “呵……” 不置可否,林正阳看着他转账。 在美元一文不值的现在,人民币迅速占领了部分市场,现在他们这些捡垃圾的都用人民币……谁让华夏那边局势稳定呢? 这就是林正阳,转职为美国流浪汉的生活。 第四章准备 军用防弹衣,打火石,手枪,子弹,矿泉水,压缩饼干,罐头,方面面,野外高压锅,指南针,解毒剂,驱虫喷雾,氧气罐,备用衣物三十件(适用于各种世界),帐篷,折叠自行车,独轮车,折叠椅,折叠桌,各种伪造货币以及镀金币(各个年代的伪钞和假币)以及最最重要的“翻译糖果”和“空间腰带”。 “出自机器猫世界的翻译糖果和空间腰带,算你3500块,不算贵了,这些杂物算你1500,加起来5000块你就拿去。” 机器猫世界是个奇怪的轮回世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时间重置,因此进入其中的开拓者只要不贪心,就能反复购买一些不太重要的道具。 没错,购买,用21世纪的日本印钞机印出来的真的不能再真的“伪钞”,购买铜锣烧,向那只机器猫提出代购,购买翻译糖果和空间腰带这种民用商品,非常方便。 至于更深入……据说这么做的家伙都陷进去了……那是一个会重置的世界,不能在时间重置前退出去的,就会永远成为剧情人物! 没错,机器猫世界已经吞没了上百个来不及退出的开拓者团队,现在他们都丧失了对这个世界的记忆,真的自以为是机器猫世界的土著……细思极恐啊! 不过机器猫世界的特产,还是以物美价廉出名的,尤其是民用道具。 在二道贩子那里溢价购买了新的装备,林正阳打算去旧货商场淘点能用的二手货。 毕竟接下来没准要去危险的地方,不好好准备简直是作死。 现在这个世界,人民币很坚挺,美元则是一文不值……毕竟这个国家都不在了。 将东西都收好,林正阳腰间缠着一个空间腰带,背着一个空间背包,经过枪战后坑坑洼洼的街头,在一家“功夫商店”隔壁看到了“老爹的古董商店”这个店面。 “欢迎光临,客人。” 一个萝莉笑得甜甜的,招呼着。 “老爹,来客人啦!” 店里摆放着世界各地的古董,水晶头骨,鬼面具,埃及的护符,中国的罗盘八卦风水剑…… “我想要一个强力的护身符,最好的,钱不是问题。” 只是匆匆扫过一眼,林正阳就知道这些都是样子货。 只是摆着好看,看似有点意思,其实只有表面残存着一些灵光,也就是拿来耍耍的玩具。 好东西,并没有摆出来。 “老爹这还有事,小玉你招待下客人,不行就找你龙叔。”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店内传来。 小玉尴尬地回头说: “啊……哈哈……客人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 小玉看着眼前这个样貌柔美、清秀的“少女”,似乎有些不耐,轻轻皱着眉头说道: “我说要最好的护身符,别拿次品糊弄我……” 只见“她”抬起左手,一缕白气被逼出指尖,微微吞吐,形成一道凌厉的剑芒,破空发出啸声。 “剑气?” 小玉脱口而出。 林正阳点点头,潇洒地背过手去,不动声色地用内力理顺手部经脉。 ……为了显摆一次,他方才差不多竭尽全力……这就是内力的不足之处,或者说人类的天生不足之处,区区一年份的内力修为,实在是太浅,只是勉强弄出个剑芒,就给他一种空虚的感觉,那就是内力耗尽的一种虚脱敢,简直让人难受得想干呕。 “下次,绝不这么装了……这跟手指怕是有一会儿不能用了……” 忍着痛楚,林正阳与这个兴奋的小女孩聊着,直到她的“龙叔”出现……就是那个龙叔,没错,林正阳一眼就认出了他……《成龙历险记》之中的主角,幻想世界的来客,成龙。 “这位小哥,我看你身手不凡,又开口要护身符……你是要去对付脏东西?” 成龙拿着一个精装的大盒子,打开,里面躺着十几个巴掌大小的护身符。 靠得这么近,林正阳隐约能够感受到其中引而不发的力量……嗯,差不多够他用个五六百次方才那种能切开普通钢板的剑芒,每次持续十分钟以上…… “我是可以回遇上不洁之物,可能是怪异之物,也可能是异形之物,总之很有可能是突然袭击,令人难以反应……有能阻挡这种突袭的护身符吗?” 林正阳的声音很好听,中性,是适合做声优的嗓子。 “那我推荐这一款,日式的,是阴阳师之间流传的护身符,能张开一个巨大的结界,贴身护卫,短时间内防御力超过机枪碉堡,拿重武器也轰不开,一次大约能挡住五分钟。” “还有这一种,是埃及的护符,有驱逐恶魔和净化异力,还有远离诅咒的效用……” “凯尔特流传的护身符,用橡木磨成,它的作用是……” “道教的桃木护身符,加盖天师道宝,能借风雷,杀鬼魅……” “佛教高僧开光过的念珠,玛瑙的,也有护身结界,还能降服心魔,缺点是只能挡住近距离的枪击,不能阻挡狙击子弹……” 花了半个钟头,谈价砍价,林正阳脖子上,手腕上,胳膊上,手指上,背包里……上上下下戴满了护身之物,功能很齐全,囊括各大宗教,针对性防御各种宗教意义上的“恶魔”“诅咒”“外魔”。 有了这些,想无声无息把林正阳吃掉,可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就是要去挑战命运的时候了。 出了古董店,林正阳深吸了一口带着雨丝的凉气,拍了拍面颊,看着面前的“剧本”。 剧本依然如故,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林正阳很确信,这剧本背后的人,肯定在关注着自己。 上次,剧本在自己强烈要求下,真的给出了提示,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只会在危机到来前提示回避策略……这充分说明了剧本是有主的,而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关注之中。 “这种时刻被盯着,甚至于连未来都被看穿都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我真想知道,到底剧本是谁写的……又是为什么选择我……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回事……” 纽约的天空,被一层层厚重的阴云笼罩着。 自打核武器释放后,这里就渐渐多了云雾,虽然不知道辐射是怎么被解决的,但是貌似留下的影响到现在都没有解决……比如纽约越来越冷了。 雪花飘荡在空中,夹杂着细小的雨丝,好似牛毛,又似细针,淅淅沥沥的,砸在脸颊上,又被稀薄的真气震开。 靴子踏在潮湿的泥泞里,发出令人烦闷的挤压声。 远远的,有混混见到他,都避让开来,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将这个看着很漂亮的少年列为不可招惹之人。 林正阳独自游荡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好似一匹孤狼。 “剧本之中提到,需要找一个废弃的地铁站,然后乘车……” “这里就有个疑点。” “既然是废弃的地铁站,哪有营业的地铁?” “除非是……被广泛认为的收容物,即超自然,难以理解之物,各匪夷所思之现象。” 林正阳默默打量着周围,身为美国流浪汉,这一带他早已混熟,自然知道哪里有废弃的地铁站。 “既然剧本已经写好,想必这个舞台不会让我失望………想必地铁一定会出现…” 林正阳冲着附近最近的地铁站步行而去。 第五章进入 这是一个废弃的小镇,典型的美国风格。 很多美国恐怖大片,都在这种封闭的小镇上取景。 尤其是美国中部,很多类似的小镇,都处于黑帮控制之下,黑幕重重。 在这个动荡时代,更是猖獗。 美丽和坚合众国,本来就不是一个真正统一的国度,其本质上是伪装成一个统一国家的区域联合体。 在这一点上,在美国流浪了一年的林正阳很有话说。 作为一名资深的开拓者,附近所有的黑帮都认识他……或多或少见识过他的武力。 所以林正阳最近已经很少能从黑帮手中收割战利品了。 废弃的地铁站,入口处,大门不翼而飞,门口杂草丛生,冷风呼啸着,夹杂着雨丝还有雪花,打着旋儿在这个大厅里穿过。 有价值的东西,差不多都已经被人拆下来带走,永远别低估人性的贪婪。 这样的天气,这里一个人也不会有。 附近也没有什么建筑物,这里本来是大变之前的一处街区,那时这里也算得上人流量巨大。 可惜的是,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事故,导致了不得不关停的下场,甚至波及到附近的街区,以至于这里成为了有名的废街。 “一点人气都没有啊,这个地方有点邪乎。” 林正阳突然停下脚步,往侧后方看去。 “谁?”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雨雪落地声。 “方才我用的英语,可能是从异界来的降临者,所以没有听懂?” 想了想,林正阳换上古汉语。 “何方高人?” 大致意思就是这样。 接下来他又用古日语、现代日语、现代汉语、古印度语甚至古罗马语,反复问了几遍。 没有人应答。 “明明听见有人说话·········” 皱着眉头,林正阳自语道: “算了,不要节外生枝,我就到铁路上等车。” “哒哒哒”。 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响声,回荡在路上。 废弃的地铁站,自动扶梯早已被断了电源,林正阳从另一边步行下去。 阴暗、潮湿、寒冷。 地下一层光照很差,林正阳打开了随身的腰带,从其中选择了一盏矿灯,然后戴在头顶。 明亮的白光,照亮了前路。 很快,他来到了地下铁路。 通道不知道绵延了有多长,至少也得以百里作为计量单位。 “呜呜呜呜··········” 这里的风不停地响着,好似有人在哭泣一般。 只有林正阳一人守在这里。 废弃的站台,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有车进站。 既然剧本暗示了这里,那么就必然会有列车经过,在预示未来的因果这一方面,剧本从未出过差错。 但是·········· “我倒是希望,这次你出错了···········” 林正阳的心情越来越差了,这里的环境,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受。 无论怎么看,在这种地方会出现的列车,都不会是正常的东西。 “想来是灵车异类的都市传说吧··········说来这里为什么被废弃的来着?” 就在此时,一阵阴风吹过,林正阳猛地全身发寒,内力不由自主地激发,人体散发出热量,抵御着寒意。 “好~冷~啊~”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正阳下意识就想直接回头,却被他的武者本能压制住,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原地翻滚出去。 随后控制着方向,翻滚之后,一下子跳起几步。 一连串举动之后,他已经摸出了两柄冒着幽蓝色火苗的匕首,侧对着原本所在的方位。 一个白色的影子在视线之内一闪而过······· 林正阳心中大凛,随后以自己也想不到的速度朝着地上洒下晶莹的白色粉末···········那是食盐。 然后,地上的食盐迅速被无形的力量染黑,融化。 “我所居之地,即为神域,为神霄上帝人间道场···········” 随着言灵生效的,是他买来的恶意护身符,原本只是绘制在黄表纸上的朱砂符箓,此时飘在半空中,整体就像是灯泡一样,照出一片光明之地。 一道白影,刚侵入这光明圈之中,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好似猫爪子在抓着玻璃,那种尖锐的刺鸣声。 林正阳眉头微挑,一小瓶特制的牛眼泪就倒在左手,往双眼一抹,然后缓缓往四周看去。 “嘶··········” 视线之内,已经出现了不少人影,穿着西装的,运动服的,都是一副等车的样子。 大部分看起来都是浑浑噩噩,只是少部分已经看了过来,露出渗人的苍白笑脸。 一股寒意,从心底猛地涌出,夹杂着恐惧感。 倒退了半步,林正阳调息几下,压住这股几乎要渗人骨髓的寒意,拿着小匕首,咬牙就冲了上去。 那被击退的白影,依稀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样貌模糊,被林正阳加速几步赶上,幽幽的蓝色冷火划过。 “啊···················” 凄厉的尖叫声,传遍了这里,这个白影全身燃起蓝火,被完整地烧光。 周围原本聚集过来,明显不怀好意的灵体,也稍稍地后退了起来。 但是很明显,林正阳感觉到他们的眼神,已经变了。 先前还能理解为是看热闹的眼神,现在,那就是在看死人的眼神。 在护身符的庇护下,生者与死者,泾渭分明,等候同一辆列车。 林正阳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退路那边,已经被隐隐堵住了。 心中冷笑之余,林正阳也在嘀咕: “············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在一会的车上解决我了,那么那辆车上的,就是出事的原本乘客?” “就算一辆列车人再怎么少,也得有个五六百吧,这是要群殴了?” “不过我带的护身符,都是花了大价钱买的,虽说都是量产货色,但是数量不少,想拿下我得做好被我反杀的准备。” “更何况·········我还有这张诡异的车票·········搞不好究竟是谁算计谁呢·············” 车票,在上衣口袋里,隐隐发热。 第六章心路 时间,一点点过去。 符纸招来的光明,逐渐削弱下来。 林正阳迅速换上另一张符纸。 这种制造光明之地的符纸,他准备了不少。 随着大变到来,原本销声匿迹的异类们也开始增多,各种灵异事件频发。 在地球上,这类符纸的生意兴起,人们逐渐习惯于在家中准备几打符纸,镇宅辟邪。 即使是用不上,也习惯于贴几张在门上,或者压在枕头下,尤其以华夏最为广泛应用。 没到晚上,家家户户门口各种灵符结成网络,加上各种开光过具备灵力的门神,以村落为单位,家家户户,笼罩着整个华夏的超级符网,起到了另类的阵法的效果……据说这能够镇压华夏气数,所以才被大长老点名推广。 现在的符纸,中低端的都已经是流水化作业生产了,只有高端符纸净水才是手中制作。 别看这一张声光效果不错,其实也不过是一百块左右,能管十几分钟,应付普通灵体生命效果显著。 事实上,幻想降临现实的影响远远不止如此。 每时每刻,从幻想世界流入民间的各种“特产”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个星球的局势,所以这才是大变革时期。 动荡,无处不在。 如果不想成为炮灰,就要努力成为强者。 这才是林正阳哪怕穿越了一次,也要一次次挣扎在幻想世界的缘故。 只因为不想成为被保护者罢了。 “小时候喜欢看奥特曼,可谁知道在战斗里,那些充当背景板的大楼里面,到底死了多少人?” “美国大片里,超级英雄大战外星人,有谁注意到背景里面到底死了多少人?” “我可不想成为被保护的那一方,那种生命随时可能被莫名其妙的地方飞来的一块板砖,甚至一截钢筋给取走。” “哪怕接下来的这列车是通向酆都,我也会踏上去!” 林正阳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 “穿越过一次,从前世的普通华夏人,成为此世花开院家族的一员,有幸接触到阴阳师的世界,却因为缺乏见鬼的资质而无法学习,这种痛苦·········谁能体会?” 从前世的华夏,穿越到今生的岛国,他一介华夏穿越者,成为了岛国高中生,并且极其好运的,出生在播磨流阴阳师花开院一族。 花开院,这个姓氏在岛国源远流长。 早在平安年代,威名赫赫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镇守京都的时候,芦屋道满法师就曾与其争锋。 这位芦屋道满法师,正是花开院一族的由来。 传承六百年的阴阳道传承,家族历经几兴几落,终究磕磕绊绊传承至今,一直持续到大变到来。 本已走向没落的阴阳道重获新生,花开院家族迎来了新一次机会,特意放宽了要求,对资质不足的族人网开一面。 可惜,今生的他,此世名为花开院修缘的他,因为缺乏阴阳师必备的“见鬼”才能,无缘阴阳术。 不同于华夏的修真之路与武侠之路,岛国的阴阳术的根基在于各种灵,所以没有这种能够见到灵的才能,之后的修行根本上无从谈起············就连当初的大阴阳师晴明,也是在被其老师贺茂忠行发现了具备见鬼的才能,这才能够接触到阴阳术的。 即使是在世代传承阴阳道的家族,也不是个个都拥有这种才能的。 本来,即使不学习阴阳道的术法,他也可以选择堪舆、占卜甚至锻造妖刀,以剑术走出一条路。 他也是这么做的,直到那一天,花开院一族守护的封印接连被打破,被封印的转生妖怪羽衣狐出世··········· 原本以为神奇的阴阳术不堪一击,守护封印的族人接连被京都妖怪屠戮,各种式神就连阻挡其一步都做不到。 甚至,最后,被召唤而出的先祖之魂,天才阴阳师,封印羽衣狐的花开院秀元,也自称无法力敌时,他深深地明白了一点··············花开院一族的阴阳术,真的是太寻常了,太浅薄了,也太平庸了! 原本,他自华夏穿越而来,就不觉得一个岛国,能有多么深奥的传承。 只是,花开院一族毕竟传承了六百年,本以为必有底蕴。 谁知道············ 所谓的阴阳道世家,到了面临灭族之难的危险时刻,最后的底牌,“破军”,只不过是来自先祖的庇佑罢了··········· “人力难以与大妖怪抗衡,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每一个大妖怪都是活了几百年甚至千年的,想在短短十几年甚至几年就超越它们,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花开院秀元,“破军”的一员,本已死去,却强行用阴阳术转化为式神,在死后庇佑花开院一族的天才阴阳师。 就连在寻常阴阳师眼中,高不可攀的他,也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很有道理的··········每一个大妖怪都是活了几百年的,没道理你一个普通人,想要几年的努力就能超越它们············· 虽然这样的说法很有道理,但是,还是好不甘心啊! 花开院一族,在六百年间,衰落的实在是太过了,继承自芦屋道满的阴阳道,也并不完全。 更何况,就算在全盛时期,花开院一族的传承,也远不足以对抗多位大妖怪。 由此可见,花开院一族的阴阳道传承,很平凡。 这种心理落差就很大了。 林正阳渴望的是······················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过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如同剑仙吕祖那般的自在逍遥。 大自在,大逍遥,必然有大神通、大法力作为依仗。 而这些,在花开院家族,是不可能获得的。 所谓阴阳道,以林正阳所见所闻,太过偏重于术,而忽略了道,只能斗法争胜,却不能长生不死。 就算术法再怎么高深,如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能够降服大妖、驱逐鬼神,终究,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到头来也逃不过百年之寿。 这与他所期盼的,长生不死、捉拿日月,不是一条路。 于是,在风波暂熄之时,他顺从剧本的指引,背井离乡,来到了美国,过着流浪的生活。 家族里面,因为接连大战,死伤不少,本是缺乏人手的时候。 此身的父母,在多次劝说无果之后,终于还是同意了这个任性的要求。 幸好,他本人也没有学习过阴阳术,在面对逐渐兴盛的妖怪时,本来能够起到的作用也相当有限。 这样,他来到了这里。 他在这里遇见过吸血鬼,杀过丧尸,斗过虫族,跟异形面对面,与土著巫师肩并肩············ 这几年的经历,足以写成一部几百万字的小说。 但是,即使是现在的他,也依然不可能是大妖怪的对手·········人类进步的速度真的是太慢了,太慢了! “我不甘心就这样沦为平庸,我不甘心就这样永远平凡············这就是我,背井离乡,来到美国打拼的最初动力!” “流浪了这几年,没混出什么成就,也没成为人上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认识了我的心,我的所思所想,真正的我。” “我自认为已经没有回头之路了,人总是要靠自己的,那么,迎接接下来的命运············” 默默的等待中,林正阳身上越来越冷,心里却越来越热··········· 身经百战,早已习惯于各种危险的他,那种属于战士的心,再一次沸腾起来。 斗志昂扬,引而不发,真正的战士,随时准备迎接任何挑战! 第七章度化 “呜——” 远处,响起了鸣声,一列崭新的列车缓缓驶来,进入站台,徐徐停下。 车门洞开,身边的灵体,鱼贯而入。 牛眼泪的效果仍在。 在林正阳眼中,这列车又是另一番模样·············· 车头被撞得瘪了一大片,车身到处有被破坏的痕迹,整体都已经变形,里面到处是尸体和干涸的血迹········· “西方的妖魔,还是东方的狼妖?” 车门处,林正阳打量着几个抓痕,心下微起波澜。 这个世界,很早之前就不简单。 无论是花开院一族的阴阳术,还是这些年他在美国遇到的吸血鬼,都充分说明了,这个世界,本身也是存在着神秘的。 并不是幻想降临带来的那种神秘,而是本来就具备着很多神秘元素。 只是,这些神秘退出了主流历史,被隐藏在各种正史背后,只能从野史杂记之中得窥一二。 表世界与里世界,泾渭分明,而政府负责掩盖这一切。 所以,看似寻常的事故背后,很可能就是被隐藏的,属于里世界的战争。 此世,拥有花开院修缘这一真名的他,因为学习过打造妖刀的本领,加上出身花开院一族的缘故,因此也算是里世界的一员。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里世界,也是会发生战争的。 比起表世界,里世界的战争更加残酷。 动辄就是几百、几千人的伤亡·········· “车厢用的是合金吧,能用爪子撕开,这力度,怕是普通的狼人也做不到。” 走进车厢,也不坐下,林正阳找了个角落,取出净衣符,二指捏着,口中低颂净天地神咒: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鬼万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 凶晦消散,道气长存。” 此咒,是道教入门八大神咒之一,威力很大,而且流传很广,用处也不少。 岛国阴阳道,本来就是融合了佛道阴阳学说,加上本土泛灵崇拜诞生的一种独特传承,因此他也学习过这门咒法。 念诵之间,一道浅浅的白光,从他身上涌出,手上捏着的净衣符,也泛起白光,挥洒出去。 血肉横飞的车厢一角,头顶漂浮着黄符,手中捏着符纸,靠在墙壁上的青年,低声念诵着咒语。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清净的白光,混合着净化怨气的咒力,缓缓向外挥洒。 此咒能度化鬼魂,也能消杀万鬼,端看持咒者心意。 持此咒,观想清净,诚心念诵,十年二十年,必然威力巨大,有不可思议之能。 林正阳每日持诵十遍,已经有十六年,共计五万八千余次。 因此此咒一出,能有异象,显出清净白光。 此时此刻,他心中一片宁静,唯有一点悲悯之意常驻心头。 林正阳静静念咒。 顶上符纸大放光明,手中净衣符驱逐邪祟,身上咒力不断涌现,那是他持此咒二十年来积累的咒力。 所在之处,光明结成一片,形成了道场。 方寸之间,如同白昼。 这列车厢的灵体,逐渐聚集过来,默默听着。 他们生前,都是这里的乘客,死在这里,日复一日,重复着死前那一天的生活。 这就是地缚灵。 不过,他们是被束缚在一列早已毁去的列车上。 真正的那辆列车,早已不存在了,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他们记忆之中的列车。 这就是怨。 这列车,是名副其实的,由怨念之中诞生的怪异之物。 花开院一族之中有所记载,这类由人心的负面诞生的怪异之物,就是妖邪。 换言之,此刻,林正阳就在一只妖怪的··········体内。 白光洗去了这些灵体的怨气,使他们逐渐变得单薄,平静下来,随后一一消失在空中。 列车缓缓行驶,林正阳的咒言从未停下。 到第二十遍过后,他用了新的符纸,借助符纸之中的咒力继续着“超度”。 每一遍过后,都至少有一个灵体面容清晰起来,消失,去往了莫名的所在。 每当此时,这光明之中,仿佛就多了点什么。 林正阳持咒中途,似有所感,睁开眼睛看了看,又继续念咒。 人的言语,是具备力量的,这正是咒语生效的原因。 因此,阴阳道认为,言灵不可轻动,动则必中。 越是修习日深的人,越能体会到咒语本身具备的力量。 这就是咒力,或者说念力········其根基来自于人的所思所想。 因而越是诚心,越是专注,咒语的力量越是强大。 追根究底,这力量还是来自于人心。 人心的负面,诞生种种怪异,乃至于能够摧毁城市的大妖···········那么人心的正面呢? 咒语的力量,咒力、念力,正是来源于此。 整列列车上,枉死的灵,不过五六百之数。 他们缓缓聚集过来,那是本能地,感受到这里的光明,对他们有好处。 死寂的车厢里,回荡着一个清冽好似泉水流淌的声音,在反复重复着咒言,久久不息。 光明之中,这个身影,笼罩在一层浓郁的白光之中,遍体生香,一时恍若仙神············ 温暖,带着悲悯、清净之意观想而出的白光,洗去了怨气,这些灵体,发出无声的叹息,如同露珠般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列车之中,早已空无一物。 林正阳头顶的符纸,早已失去光明,飘落在地,而他依旧沉浸在重复念咒中,陷入一种极静的状态。 一层薄薄的光明,紧紧覆盖在体侧,维持着周身几米的光明。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黑暗。 车厢早已静止,不知停在哪里,外面依稀听见风雨声。 就在此时,一张废弃的车票,猛地从口袋里飘飞出来,在半空之中一划。 一道紫色的缝隙,张开,当头兜下。 林正阳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原地。 第八章努力 时空的错位感,顿时袭来·········· 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全身似乎失去了感应,简单地说,就算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五感被剥夺了,只有思想还在。 若是常人,这时必然生出一种大恐惧,正是禅定之中,初入深层定境、断绝外缘时的一大心理难关。 好在林正阳依旧处在定境之中,这种类似于禅定的某种状态,本身可以主动断绝五感,而他自幼就修习禅定或者说冥想,所以已经克服了那种恐惧,习惯了没有五感的状态。 但是这是不能持久的········ 除非是禅定的功夫达到八地菩萨,能够用意识扭曲现实的程度,才可以让肉身无需进食无需饮水,不然谁都无法在这个状态待上太久,因为肉体凡胎会奔溃。 意识的境界,最容易令人沉迷,处于永恒清净的冥想之中,似乎真的以为达到了究竟涅槃、了断了一切凡心因果··········· 可惜这只是错觉·······光靠禅定就想成就那种大神通,以林正阳如今的境界是不够的。 按照自我设定的“开关”,在默数三千下之后,他毫不犹豫地,主动“醒转”。打破了这种虚伪的“永恒清净”。 退出了定境之后,缓缓接管身体的五感。 好似从冬眠之中醒来,林正阳有一些微妙的慵懒·········· “这里·········是哪里?” 阴暗、潮湿,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雨的树林里面。 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阳光。 这种茂密的树林深处,从来不是人类的领地。 刚刚睁开眼睛,恢复知觉的林正阳,皱了皱眉头,内力自主运转,一股无形的劲力,传递出去,震死了方圆三米之内的所有不明生物,形成了一个死亡的球形空间。 这是内力的一种运用法门,是《时代在召唤》以及《广场武术青年版》之中详细讲解过的。 为了锻炼这个技巧,林正阳曾经在游泳池里反复用内力代替触觉,去寻找一枚细小的珍珠。 类似的内力运用法门还有很多·········很多时候,所谓的不传之秘就是这些零零散散的小技巧,不是你拿着本秘籍解读了就能照着练的。 别看一个两个技巧不算什么,若是几百个乃至于几千个类似的小细节呢? 同样的功力,一个掌握了几千个使用内力运用法门的人,足以靠着这个虐杀前者。 更何况,任何体系,打基础的都是这些枯燥的东西。 内力这个体系,其实潜力很大,也很实用,普适性也强···········假如不考虑它那动辄百年功力为基础的修行。 华夏的修真,有“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夸张说法。 想靠着精研内力,一步步反复验证,自行摸索出成仙之路,怕不是要耗尽前后十几代人的心血,才能见到点苗子。 假如没得选的话,林正阳也不排斥这么做。 据说在华夏,有些高人,已经通过亲身试验,摸索出了内力的属性转化方程式,通过特定的运行方式以及自我精神暗示,让内力具备某些特定的属性,从而达成高等武侠小说甚至仙侠小说中的效果··········· 比如有人就在研究《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让内力具备一种生生不息的属性,达成缓缓提升体质、延长寿命直到人体理论上最大限度的武功。 还有,专门研究内力这种能量提纯,试图再现“真元”这种更高层次力量的研究,不过据说因此造成了类似于重核聚变的恐怖反应,这项实验被紧急叫停·············· 总之,华夏已经在武侠侧走了很远,距离进化到中武国度已经不远,至少已经有人研究出了内力转化为雷电的方式。 这种内力转化来的雷电,具备通常意义上电的一切属性,但是,本质上依然是可控的·········内力。 换言之,内力是很神奇的一种力量,运转在一阵名为“经脉”的量子器官···········姑且这么称呼吧,华夏那边就这个问题依然存在着极大争议,尚未有定论,但是不管怎样,内力的存在已经是可以确定的,哪怕任何仪器都不能储存它,但是人类间接地可以测量它。 内力这种能量,其单位被定为年,也就是以理论条件下,普通正常人不眠不休提炼的一年份内力作为估量单位。 其载体,或许是某种不存在质量的粒子,可以在微观层面,受到精神操控,进行各种拟态,从而达成声、光、热、电、麻痹、毒素、制冷、震动··········等等效果。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能量,难得的是,任何人都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几乎没有门槛。 由于内力具备种种优势,加上日益严重的幻想入侵现象,华夏这才紧急出台法案,强制推行了《广场武》和十几套体操武,并且将武术列为升学必考科目,分为笔试和实操两种,占据了超过50的分数。 于是一夜之间,各种武术补习班、专家讲座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疯狂涌出,并且在短短一年内保证了所有中国人全部学会了武术的基础知识。 接着,借着这个机会,林正阳顶着花开院修缘这个名字,以日本高中交流生的名义,去了香港,在那里认真学习了一年。 林正阳现在,内功、外功、剑术都已经小有成就,尤其是在多次生死拼杀之中,锻炼出了一身本领,独属于自己的战场杀敌术···········不是杀人术,因为敌人不仅仅只是人类。 除此之外,林正阳还学习了花开院分家的妖刀打造技术,能在最简陋最原始的情况下制造妖刀。 另外,出于防身,也是情势所迫,他选修了几门咒术,并非花开院秘传的那种需要依靠灵力才能使用的阴阳术,而是那种无需见鬼的才能也能学习的咒术··········只有那些野法师才会选择的大路货色,比如道教流传很广的入门八大神咒。 道教八大神咒,是林正阳特意选择的。 即使是毫无灵力根基的普通人,只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持念诵,也能显出效果。 于是他坚持了十六年,每天重复十遍,念诵着这八种咒语,五万八千多次,达成了理论上的身心咒合一。 这本就是这八种咒语的正确修持方式。 总有些东西,需要的不是才能,而是努力。 第九章下山 茂林的树林里,不辨方向,常人到此,难免迷路。 林正阳检查了下身上。 除了那张莫名其妙的车票外,什么都没有丢失。 “果然···········” 车票在每次使用过后,都会留在原地。 如果不是这样,根本不可能回收那么多次。 “这一次,它是失落在那辆灵车的体内了,虽然是无意识的怪异,但是它是会不断活动的啊·········想找回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林正阳之前乘坐的那辆灵车,是在众人口中传扬的都市传说,结合了死者的怨气,经过不明原理而诞生的一种怪异之物。 尽管作为传说的正体,那个出事的列车早已被人拖走,但是这辆灵车依然自以为是一辆真正的列车,每晚继续行驶。 车票失落在这种会移动的车上,那就真的只有天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收回了。 要知道,地铁线路有多长,那辆灵车就会行驶多远············· 想到这里,林正阳吐了口白气,内力螺旋形成的气劲,将其凝聚成匹炼,好似一条铁线,洞穿了面前一颗大树。 “击中了·······” 方才那个方向,隐隐有窥视感。 他小心地走过去,只见原地飘荡着几片碎纸,依稀能够辨认出是剪成的麻雀形状。 上面用朱砂墨勾勒出不知名的符文图案,今生穿越到花开院一族分支的林正阳大概可以辨认出其中几种符头。 “符纸········是没有见过的样式········阴阳师的式神吗·········” 阴阳师的式神,也可以叫做使魔,种类繁多,大致可以分为人造与非人造两种。 人造的式神,就是这种简单的,用符纸制作,附加一些操纵的术式,用灵力御使,执行各种命令,比如侦查、监控之类的。 高明的阴阳师,甚至能够赋予这些式神以灵智,使其活过来,如同常人一般开口说话,甚至能够随着其主的进步不断更新术式进行提升。 这种式神,因为从无到有,全部都是阴阳师一手制作,所有没有任何负担,绝无反叛之忧。 缺点在于这种式神,其能力完全来自于制作者的水准,想要提升到很强的地步也需要很多工夫。 大部分这种人造式神,都是以量取胜,比如眼前这种简单的麻雀式神。 只需要一张符纸,简单的操纵术士,一点点些微的灵力,就能制造出一个。 作为执行探查任务的炮灰,再好不过了。 但是另一种式神,就不同了。 降服妖魔,缔结契约,再赋予其真名,这就是式神,自此其生死操于阴阳师之手。 很多强力的式神,都是些出名的大妖怪,甚至于甚至的神灵或者说土著神。 御使这些本身就具备强大力量的式神,自然会有弑主的可能。 著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曾经拥有的十二天将,就是神灵。 不过据说这些被冠以神灵之名的式神,是这位将阴阳道带上巅峰的阴阳师,借由传说中神灵的概念,而创造出来的伪物,或者说山寨品,其本身实力只是勉强够得上岛国这里土地神的标准,算是神灵的末流之中的末流,即使是在八百万神之中也算是排在末席。 综上所述,式神是其主的手臂,是阴阳师或者神官又或者巫女的眼睛。 既然已经杀死了对方的式神,就不要指望还能不被发现。 “麻烦了啊··········” “才刚到这里,就似乎闯进了别人的领地·······” “总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恶意啊·······” 无力的叹息着,林正阳手上却动作不慢,瞬间武装起来,做好了杀出重围、七进七出,顺便看情况是不是完成个斩首战术的准备·········· “必要时,就动用那个吧···········” 早在踏入这个地方之前,林正阳就做好了大闹一番的准备,比如与敌协亡的大杀器·············从某国流落出来的一枚单兵式核武。 尽管当量其实并不算大,但是这已经是林正阳能够找到的少数有足够威胁力的武器了··········产自天网世界的幻想武器。 当然,说是幻想武器并不准确,据说这种技术已经被现实世界的地球各国逆向破解了。 这样的大杀器,一旦动用,核心的高温高热,足以解决掉任何阴阳师和妖怪··········当然还是那个前提,得命中。 事实证明,足够高的温度,以及强辐射,本身就代表着神秘度。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科技也是具备神秘度的。 早在地球上的古代时期,现代科技的萌芽就被成为炼金术、炼丹术。 作为炼金术发展而来的自然科学,本身也具备神秘度,只不过是普通的武器因为数量缘故神秘度被摊薄了而已。 类似于核武这种武器,作为炼金术在当代的最高结晶之一,其神秘度之高,堪比高位的神灵。 华夏方面曾用这种武器消灭过一个末日般的幻想世界,连同其上一切魑魅魍魉············ 脑子里想着些小道消息,林正阳一心二用,谨慎地在树林里跋涉,寻找有人烟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不算高的小山之上,随身的风水罗盘指引着方位,林正阳用他浅显的风水中知识寻找着存在于不知何处的人类建筑。 风水之术,其实可以用来寻找可能存在的人类居住地。 因为在广义上,人类的聚居地,都会修建在风水最佳之处,必然是藏风聚水、适宜居住之地。 抛开玄学领域,风水之中也是有不少真东西的。 尽管没有天生能见到异常的阴阳眼,因此没法直接目视灵脉,但是仅仅只是凭借经验,林正阳还是很快推测出了正确的下山之路,并且成功地碰运气一般找到了一条石板小路。 第十章巫女 石板小路上落满了树叶,看起来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人经过了。 走了几百步,大约在山腰之处,一座古意盎然的神社猛地,撞进了眼帘。 潺潺的溪流在不远处流过,神社正门,高高的鸟居之下,一个小小的人影矗立着。 上红下白,做着巫女打扮,这个女子,正等在这里。 弯弓搭箭,一双宁静的眸子,正平静地望着这边。 下一刻·············· 一支箭矢,闪烁着不详的灵光,破空袭来········ 瞳孔微缩,紧绷着的林正阳脚尖轻点,内力的作用下,整个人瞬间反重力漂移,好似一道影子,穿行在树林之间。 箭雨虽然快速,却都被他灵动而不规则的动作避开。 比起天网世界和亮剑世界战场上的枪林弹雨,这些人力射出的弓箭就覆盖率上还远远不及。 更不要说,林正阳还有着内力浮空、内力轻身之中“作弊器”。 就灵活性而言,也只有少数妖怪能够比拟此刻的他。 嗖,嗖,嗖,嗖··········· 那个巫女,以一秒四箭的匀速,快速射完了手边一囊箭矢。 随后,快速闪身后退,同时口中念诵着言灵,手上不断变换着手印。 隔着这么远,林正阳也听不到她的咒语。 只是下一刻,他感受到周身微微有些晦涩,在树上借力变向时差点摔下。 “束缚的言灵·······” 面色不变,林正阳体内内力以特殊的频率振动,接着浑身一震,那股施加在周身的无形束缚顿时消散。 见到来者轻松挣开了束缚,巫女镇定地换了另一种咒术。 大片大片的藤蔓,拔地而起,疯狂蔓延,很快就充满了树林。 “阴阳道的五行之术,木的言灵很难缠。” 用随身的匕首在这些藤蔓上试了试,虽说能够轻松砍断,但是砍断一截很快就长出更多。 在充满了植物的环境下,五行之中木的咒术威力很强,逼得林正阳不得不退出树林这片“阵地”。 “请等一等,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误入此地的旅客。” 林正阳这么说着。 此时的他,一声现代仿制汉服,用的是丝绸料子,特意选择了典雅诗意的樱花图案。 这种服饰,在近现代背景的幻想世界,充其量被当作是“spy”或者戏服,但是在古代背景的幻想世界之中,这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打扮会给他提供额外的好处············很多有经验的开拓者都有类似的经历,因为衣服的料子被误认为是贵族之类的。 的确,他这一身衣服,装饰华丽、图案精美,用料也很讲究,即使是在没有见识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普通人能能用得起的。 不远处,那名巫女迟疑了。 随即,她停下了动作。 林正阳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飞蚁已经聚集起来,乌压压好似一片黑雾。 “操纵飞蚁············是式神,还是咒术?” 好在自己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 这种原始的飞蚁,并非是那些经过特殊调制的异种,最惧怕火焰,火焰喷射器一出,几百米的火龙足够消灭这么一小团飞蚁。 若是在科技不昌盛的古代,这种飞蚁就很可怕了,称得上是一步杀一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不光是飞蚁本身嗜血,这种东西多半还附带有毒素,被咬中很快就会肌肉麻痹、剧痛无比,是很实用的工具。 普通人,哪怕是武士,来再多,都得团灭。 就算是正式的阴阳师,本事差一点,再撑开结界之前被近身,也是很棘手的。 不过这玩意儿,在现代的喷火器面前,只是个笑话罢了··········动辄几百米的火龙,三个小时烧光一片原始森林,害怕区区一小片飞蚁? 只不过··········在幻想世界里动用这种外来物品,很可能会引起某些存在的关注,不到逼不得已是不能用的。 在日常类世界不要暴露超凡力量,在科技世界不要瞎搞偶像崇拜,在古代世界别拿出黑科技·········· 这么做的人,走引来了土著的关注,下场都不怎么美妙。 开拓者的禁忌很多,很多。 不过核心无非是“伪装土著”四个字。 说到底,开拓者,不同于国家体制下的军队,进入幻想世界更类似于特工。 他们需要做的事,其实是探索情报,并且带回特产,而不是盲目地陷入其中,导致自身的死亡。 虽然想了不少,但是其实还没有过一瞬。 在意识到眼前之人的穿着用料和装饰都极为不凡之后,这位巫女似乎有些动容,开口说了些什么。 令林正阳苦恼的是,她的话有些熟悉,但是方言味道太浓了。 “听不懂她说的话·········” 这就很麻烦了,因为这可能是日本的某个架空背景的作品。 架空背景下,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比如安倍晴明与东土大唐而来的唐三葬相约斗法,直接触怒了月面的神,导致朱月降临,留下了真祖之类的··········· “麻烦了,所以说我最讨厌架空类的幻想世界了········” 暗自埋怨着那些乱开脑洞的同人作者,林正阳迅速从记忆中找出花开院一族传承的古代日语雅言···········即遣唐使自唐朝带回的官方语言。 没错,跟咱们想的一样,日本的上流社会,以唐朝语言文化为美,所以唐朝官话,是可以作为贵族之间的用语的。 阴阳师,在岛国都是进出公卿堂上的人,自然必须通晓这一种语言。 “用唐朝官话,应该不至于出错········” 林正阳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意思,用这种雅言复述了一遍。 对面身材娇小的巫女果然听懂了,微微缓和了态度,垂下了弓箭,同样用这种语言回答着: “这里是墨樱神社,现在已经封山,不接受外客,请你速速下山。” 第十一章任务 “·······我有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 就在这个巫女明确地表态,不欢迎外来者之后,林正阳沉默了下,还是苦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就在方才,那个巫女出现时,他的眼前空白处,瞬间刷新了一行字迹: “留下来,参与其中,解开墨染之樱的秘密,夺取一份机缘。” 巫女的脸色顿时变了,眉头一拧,及腰的长发瞬间飘扬而起········· 林正阳的身影,动了··········· ············ 神秘度,源自某个月世界体系下幻想世界的设定。 并非多么难以理解。 不过是因为传说和历史附加的一层属性。 并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换言之,即使是神秘的结晶,因为传说而具现化的宝具··········一样能够被毫无神秘度的暴力摧毁,前提是暴力足够大。 “开玩笑的吧············这种力量,真的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能够拥有的?” 他狼狈地在神社的地面上打滚,躲避着暴怒的女生的拳头。 他的左手,拎着一枚圆盾。 看似只是普通的木盾,但是只有林正阳知道,这其实是量产型对人宝具。 虽说放到型月的幻想世界,这种粗制滥造的货色连评级都没有,但是靠着神秘度的加持,这枚木盾不会比同等体积的钢盾更脆·········· 然而现在这个圆盾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拳印,中心深深地向下凹陷了三公分,只差一点点就要被打穿··········· “哎哎哎,你真的是巫女吗?神社的巫女哪有你这样的?” 林正阳不敢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接下她的拳头。 这个看起来很年幼的巫女,与外表极其不符合的,是她超过常人数十倍的巨力······· 方才只是一次试探,他就被砸飞了,在半空中要不是靠着轻功的悬浮性,现在估计已经撞到墙壁上筋断骨折了。 “失礼的客人,不请自来的恶客,也有资格这么编排主人家吗?” “给我死来——” 随着一声娇喝,巫女周身上下缠绕起浓郁的灵力,形成一道璀璨的电光。 电光,在地上反复弹了几下,击中了猝不及防的林正阳。 “假冒伪劣产品坑人啊···········” 这是林正阳躺下前最后一句话。 “好了,到此为止吧,紫姬。” “父亲大人。” 从神社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神官袍的中年人。 他瞥了一眼地上躺尸的青年,道: “这个人,看起来是京都那边的公子哥,暂时不用杀了,先关起来。” “对了,我今天下山办事,直到明天天明之前,你都要守好神社。” “神树三百年才有一次花期,是我们出云墨染一族的盛事,绝不能被外人打扰了。” “是,父亲大人。” 名为紫姬的少女低下头,恭敬地弯腰鞠躬。 “请慢走·······” ·········· 密林之中,一条不深不浅的溪流,缓缓流淌着。 哗啦——水花溅起。 突然,一个身穿潜水服的身影,从中跃出。 正是已经被打倒、躺尸、被人拖走的林正阳。 “这样,就把那个式神送进去了,希望能获得些情报·········” 被打倒并且被拖走的,其实是林正阳在战斗中鱼目混珠放出去的式神分身。 不要疑惑没有资质的林正阳如何操纵式神。 式神这种东西,在经历了几百年的演变后,已经被简化到可以被普通人使用的地步了。 各种量产型的普通式神,各种与科技结合的式神,实用且方便,就纯粹的破坏力或许不足,但多变性犹有胜出。 事实上,就纯粹的破坏性而言,还是科技武器更有优势。 神秘侧的长处始终在于神秘与多变,能够弥补科技的不足,甚至绕过当前物理规则的限制,以另一种方式实现只存在于理想中的技术,表现在外的就是一系列黑科技了。 这种被开发出来,能让普通人也能简单操作的式神分身,用得好的话能够在战斗中捡回一条命。 不过话虽如此,这样的式神依然不便宜。 “花了两万元的一次性替身式神,让我看看你的价值所在吧········” 由于出身的缘故,林正阳可以以成本价稍稍溢价购买到家族之中的式神还有灵符。 就眼前的这张替身式神,事先由高明的阴阳师绘制了符箓,注入了一定的灵力,可以借由科技手段远程操纵,即使本人不是阴阳师也能下达简单的命令——就好似是编程一般。 事先制造者已经留下了几个简单的程度,比如走动、攻击、躲避等等。 总之,很像是在玩老版的街机游戏。 摆弄着一个带着显示屏的黑色“小盒子”,过了一会儿,盒子的屏幕上显示出了图像,还传来了声音。 伪装成昏迷的式神替身,貌似还没有被发觉。 “这个人,就是被紫大人抓进来的?长得好白,不愧是公卿之后。” “据说能跟紫大人交手,把神社外面的地板都砸坏了,是相当危险的人物呢!” “哎?那不是紫大人自己砸出来的吗?” “说的也是·········紫大人的力气太大了,简直不是人能够拥有的力量。” “嘘········都小声点,大人让咱们好好看着这个人,等到祭祀的时候要把他作为祭品,在那之前都不能让他醒过来。” “这样的贵人,看服饰就知道是大贵族吧··········把他献祭了,会不会惹怒别的大名?” “怕什么,只要这一次献祭完成,大人就能成为世上最强的现人神,就算是大名的军队来了也不怕!” “···········” “···········” 式神那边,被许多巫女围绕着,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只是因为方言口音的缘故,林正阳听得很吃力。 古代的语言和现代的语言,就语法而言已经有了不少变化,更不用说还有方言口音和各种俚语。 大致地能勉强辨认出“祭祀”、“现人神”、“大人”,还有部分话说得又急又快,不是很清楚。 “麻烦了,我不是卷进去了什么大麻烦了吧?” 在架空的岛国背景,尤其是混乱的战国时代,最容易联想到的就是百鬼夜行、魑魅魍魉、人鬼杂居·········等等。 总之那是一个相当混乱的时代。 尤其是岛国的各种幻想题材之中,关于这些年代的作品多如牛毛。 但无论是怎样的,牵扯到祭祀、现人神,都不是一件小事情。 虽然说,日本的八百万神只是个笑话,就连岛国人自己也承认八百万神之中大部分名为神其实是妖、是魔或者别的什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里面确实有些算得上是神的存在。 比如各地的土地神,就是典型的神灵,拥有属于神的权柄,虽然大部分土地神都是末流,连妖怪都能欺负,但偶尔其中也会冒出来诸如稻荷神这种强大的土地神。 神灵未必能打,但是必然具备特殊之处,所以能够将其与妖怪区分出来。 一旦牵扯到神,这个背景就有些凶残了,一个不好,外来者的身份被发现的话········· “我是通过车票被莫名其妙送到这里的,尽管我自以为这里是幻想世界,但这个世界未必就真的有通向现实世界的通道啊·········到时候惹怒了本土的神灵,又找不到逃回去的路,被困死在这个世界,岂不是坑死了?” 想到这里,林正阳呼唤着一直打酱油的“剧本”,直到上面又刷出几行字: “完成任务,获得一份神性或者神力,即可离开,否则将无限制滞留在此。” “本次指定副本传送,持有者将支付10份标准因果,已经扣除。” “剩余因果:3。” 终于等到了使用说明了·········· 林正阳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询问着: “你是什么,你叫什么,你是怎么来的?” “··········” 没有反应。 “告诉我,我能够知道的。” “最终解释权归于吾主。” “你的主人是谁?” “一切归于吾主。” “我该怎么指定副本世界?” “消耗因果。” “因果是什么?” “是一种缘,是气数,也是天命,也是运道,是一种综合体。” 第十二章樱花神 “因果……” 咀嚼着这个词语,林正阳没什么感触。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种东西还是太玄了。 暂时放下这个不提,林正阳转而研究那个神性。 任务所要求的神性,是哪个版本的设定? 在不同的设定里,神性这个词指代的也不是同一个概念。 “出云墨染一族,谋划着成为现人神,这是目前已知的情报。” “根据剧本主动提供的任务来看,这一次还会出现神性,最起码是一人份的……从这个计量单位,一人份的神性,给我很奇怪的感觉,神性也可以计量吗?” “现人神,假如按照岛国神道教的定义,其实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名义上国家最高领袖,天皇……但是这里显然不可能是指的这个。” “那么,这里的现人神,大约就是真的现人神,以人身行走于大地的神灵,具备信仰,拥有神性,是介于人与神之间的存在,既是人又是神……” 岛国的各种动漫创作之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现人神这种存在。 每一代天皇都会被视为现人神,并且在死后会得到供奉,被视为成神……就跟埃及的法老被视为神差不多一个套路。 尽管最初这大约是出于统治需要造势,为天皇披上一层外衣,使得统治更具备合法性,但是在幻想世界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多半这个世界的天皇,也是真的具备神性的现人神一流……不过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需要在这里获得一份神性就好了。” “等等,神性这东西,我该怎么获得?” 剧本不再回应,似乎认为不需要再给出提示。 林正阳只要绞尽脑汁,开动脑洞,结合各种靠谱不靠谱的猜测,自己发挥想象力…… “这个家族看着谋划了很久了,那么这一家必然有方法取得足够的神性,区区一人份的神性怎么想都是不够转化出现人神这种强大存在的……或许我可以借机窃取一部分,嗯,这个列入备案,只是希望不大,这么重要的仪式到时候必然会清场……” “……嘶,等等,为什么就连这几个巫女都知道,还随便谈论?” “莫非是因为把我那个替身当成死人了?” “也是,反正听着是要当祭品的,自然没什么不能谈的,被献祭给神的祭品死了也不可能泄密……” “在岛国作品之中,有过侍奉强大土著神的巫女被神住赐予神性,从而青春不老的例子……这大概就是现人神的一种。” “那么问题来了,神性出自谁?谁赐下神性?谁接受祭祀?” 林正阳拿着便携式笔记本,就着林间偶尔透下的斑驳的光影,慢慢地完善着计划。 他并不是很着急。 就目前为止,通过式神替身获取的信息来看,这个仪式是跟墨染之樱的花期有关的。 而现在,明显还没有到花期。 那么大一颗树,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初步预计,至少还有三两天的缓冲。 “樱花的花期,大概是两周到三周吧,不过这个毕竟是特殊品种,不能保证。” “不过看着这颗樱花树,大概有十六七米,不不,可能长到二十米高了……这是经过祭祀的神树吧?” “……很可能神性的来源就是这颗树啊!” 林正阳想到了岛国一个很有意思的传说。 樱花有爱情与希望的象征,日本的代表物之一。 在日本,相传在很久以前,日本有位名叫“木花开耶姬”(其意为樱花)的仙女。 某一年十一月,这位仙女从冲绳出发,途经九州、关西、关东等地,在第二年五月到达北海道。 沿途樱花盛开,带来吉祥。 这其实就是樱花因为地理气候缘故接替的花期。 “不会真的是木花开耶姬吧?这可是很早很早的神话了,最早能追溯到遣唐使从唐朝宫廷引进樱花品种这个时间段……” 日本樱花最早起源于中国,因为羡慕中国文化,遣唐使从中国宫廷引进了樱花种,其后日本视其为国花,并且衍生出大量的文化典故…… 岛国元素的幻想世界,少有不出现樱花的。 “所以说,我最讨厌二次创作以及小众作品,更讨厌架空,根本找不到对应的原著……” “墨染之樱,墨染的樱花,这个有什么寓意吗?” 在东瀛,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美丽的樱花树下,有着许许多多属于那些武士道的灵魂。 传闻樱花本来只有白色,而那些壮志未酬的武士选择在他们喜爱的樱花树下了结自己的生命,鲜红的血缓缓的渗进泥土里,把樱花的花瓣渐渐染成了红色,樱花的花瓣越红,说明树下的亡魂就越多。 当然这只是穿凿附会而已。 其实日本在培育樱花时,经过杂交等手法,获得了很多新的品种。 粉、红、淡绿、白、玫红,总的来说樱花只有这五种颜色。 林正阳从未听闻有墨染之樱……黑色的墨樱,这种东西,闻所未闻啊! 但是,这里是某个该死一万遍的扑街作者作品衍生的幻想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 现有的资料已经无能为力了…… 这个时候就是考验脑洞的时候了…… 林正阳迅速发挥资深开拓者的脑洞…… “按照人血染红白色的樱花,从而得到红樱的方向延伸一下……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将樱花染成墨色?” “墨色,可以理解为不详,在这个战乱不休的年代,被人畏惧的无非是天灾人祸……天灾就是魑魅魍魉,人祸就是战乱,而这棵树其实是神树……” “我姑且大胆地,以一个扑街作者的脑洞去猜测一下,这颗樱花树是人们的保护神,它击败了一个又一个袭击人类的妖怪,吸食妖怪的血,终于变成了墨染之樱……” “然后,出云墨染一族发现了它,于是定居这里,供奉其为神,意图篡取这颗墨樱的力量,制造属于家族的现人神,获得强大血力量……嗯,没准还有别的野心,比如一统岛国各大区域,成为天下人,甚至推翻天皇取而代之这一类的……” 第十三章时代 神樱庄,典型的和式小镇。 早晨,凉爽的风吹拂。 早起的人们,早已在集市上选购物品。 堆在牛车上,用草绳捆好的蔬菜瓜果,还带着露水,依稀能见到泥土,显然是刚刚收获的,很新鲜。 这是个不算小的集市。 因为墨染神社的闻名,加上墨染一族强大的退魔之术,附近少有妖怪闹事,几百年下来,这里已经成为了十里八乡少有的人道乐土。 这里,逐渐繁华了起来。 不光是临近的村子,甚至有相隔百里之外的村子,也纷纷赶往这处繁华的集市。 虽说是繁华,但也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而言。 在这样的年代,即使是极度繁华的平安京,也不过就是现代地球上普通小城市的程度,对于林正阳而言不值一提。 乔装打扮,换上了另一身衣服,带上了高高的黑帽子,以及一身纯白的阴阳师制服,他以花开院一族正式阴阳师的名义,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这里。 花开院,这么一听就觉得诗意盎然的姓氏,加上那出众的样貌,做工精美的丝质震袖,以及言谈举止之中那种非是自幼练习而不能入骨的公卿礼仪……试问谁会怀疑他的身份? 就算真的有去过平安京的人,也不会怀疑他的身份,只会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不曾听闻花开院之家名。 “没想到,我还有穿上这一身的时候……” 心下感慨着,林正阳,不,新鲜出炉的,花开院秀元,在一家居酒屋内,优雅地品着清酒。 居酒屋的老板娘,亲自送上清酒,恭恭敬敬地离开了这个包间。 临走时,犹自忐忑不安。 “墨染家的几位大人也没有这种贵气吧,真是吓死我了,感觉跟看到了神灵一样……” 上了年纪的老板娘,不自觉地把里面那个自斟自饮的身影,与往日里见过的墨染神社的几位大人对比,顿时觉得前者好比天上的云,后者简直被贬到泥地里一样。 “大概,这就是大贵族的气度吧……” 屏风后,狭小的包厢内,林正阳将这一切视若无睹。 论礼仪,就时间段而言,六百年或者更久之后,一直延续到现代的花开院家,自然有一套完整的花开院族礼。 花开院一族,世代以阴阳道传家,无论是主家还是分家,都以擅长各种阴阳术闻名,培养出了很多优秀的阴阳师,成为天皇等大贵族的门客。 六百年来,阴阳术的传承或许有所衰落,但是各种礼仪却越发繁复而完善。 此时此刻,哪怕在饮酒,哪怕分神了,林正阳依然是双肩,脊背,挺直成一线,无时无刻不在体现着“优雅”“风度”。 任何一个合格的阴阳师都是贵族。 这句话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要知道,最初的阴阳师,出身阴阳寮的阴阳师,其实是官方所培养的博士,是名副其实的掌握知识的额。 在这个时代,掌握知识的,绝不是平民。 每一个阴阳师的成长,需要耗费的资费,难以想象,不是以国家之力是不可以供应得起一整个阴阳寮的。 所谓阴阳寮,其实就是一所学校罢了。 阴阳师,是专门为皇室提供服务的阶级,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士”。 阴阳师要掌握占卜,天文,地理,历史,茶道,围棋,诗歌鉴赏……等等一系列贵族交际的爱好。 林正阳自然也统统学过。 不敢说精通,至少也要了解,能够有鉴赏能力。 因为古时的阴阳师,经常出入贵族之家,与贵族打交道,那么总不能连贵族之间的娱乐游戏都不懂。 这个时代,阶级更加分明,一位阴阳师与贵族是划等号的……甚至普通地方的小贵族还不如京都的阴阳师清贵。 林正阳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小碟腌萝卜,一小碗白米饭,一盘水煮鱼,还有一碟酱菜……这就是符合一位贵族的午餐了。 咳咳,别觉得不够丰富。 这个时代的普通贵族,也就是这么个水准。 普通岛国平民,用的是小米饭……尽管岛国盛产水稻,但白米饭却是奢侈品,是只有贵族才舍得天天吃的,就连落魄的武士也经常为一碗白米饭馋得流口水。 岛国的物产并不丰富,更何况是在这个经常发生战乱的年代。 能有腌萝卜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年代,还处于以物易物的阶段,至少民间大部分人都是这样。” 回想起方才在集市看到的一幕,穿着简陋的衣服,在蔬菜摊位上挑挑捡捡,最后留下一罐蜂蜜或者一匹布,根本没有人用铜钱…… 只有少数的交易,比如实在数目太多,几个大商人之间是用上了来自隔壁华夏的铜钱的。 大明朝的铜钱,在这里是硬通货。 至于岛国本土的那些钱币……抱歉,因为各地大名都在铸钱,导致成色不一,加上这些私人铸造的私钱论质量都不及明朝的铜钱,所以这里还是明朝的铜钱能被更多人承认。 大宗商品用华夏铜钱,小宗商品以物易物,这是常态……这个时代的平民家里很少有铜钱甚至白银,至于黄金更不用提了,一辈子都未必见过。 至于林正阳,他是有身份的阴阳师,自然是能够用得起铜钱的。 “有钱,任性……” 他的空间腰带里,有专门的储备钱币和贵重金属的部分,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无钱可用。 哪怕遇到了特殊情况,他也能用人造珍珠宝石甚至于人造夜明珠换取这个时代的一般等价物。 “初步判定,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带有明显的岛国背景,从酒屋中来往商人的交谈来看,这附近百里很少有妖怪出没,就连战乱也没有波及到这里,算是少有的能够在乱世里偏安一隅的乐土。” “平安京那边,听说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还在世,十二神将倒是没有听闻,只是据说其居住在土御门,镇压京都的鬼门,与源博雅是挚友,如今还没有成为阴阳寮的领袖。” 第十四章凶刀 “墨染一族,在这个墨樱山,扎根了十几代,前后几百年,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已经在布局了,不过祖上据说是旅行到此的法师。” “不过,普通的游历法师,可没有这么的能耐,能在至少三百年前,就布置好这样的阵势。” “大手笔啊,用方圆百里的最大几条灵脉养育一颗树……这简直是要造出神圣!” 这两天,林正阳化名花开院秀元,以阴阳师的身份在附近关键的风水地一一逛过,发现了很明显的节点。 有的是一座亭子,有的是土地神庙,有的是埋在地下的石柱…… 总之都是被人特意改造过,将灵脉的富余灵力,导向了这座墨樱山,不出意外,最终都喂给了神树。 “即使是最普通的树,被这么堪称海量的地脉灵力培育,到现在也早该成精,诞生精灵了。” 在岛国文化中,妖怪,精灵,付丧神,魔族,统称为妖怪,但是其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妖怪的来源最杂,有自人心中诞生的妖怪,魑魅魍魉,也有自故事中但是的妖怪,比如滑头鬼,雪女,桥姬…… 也有本来就有的生物变化成妖,就跟华夏的妖族差不多。 就连某个永远十七岁的妖怪贤者,一人就是一族的境界妖,那也是妖怪。 付丧神,很多都是家具,所谓“物老成妖”,锅碗瓢盆等等,都可能诞生付丧神,据说是被抛弃的怨恨诞生的。 魔,由各种瘴气衍生,或者被污染的生物,通常没有灵智。 精灵,是由灵力诞生的,多是花草之类,不仅没有妖气,反而具备很强的灵力。 这种精灵,某种意义上其实是神灵的预备役,在这个连妖怪都会被当成神供奉的地方,樱花树的精灵自然就是樱花神了。 “那颗树,分明没有给我活过来的感觉,按理来说早该有了精灵才对。” 林正阳早年也是见识过妖怪的,就连花花草草的精灵都见过。 那种萤草妖怪,半点用也没有,他都见识过一只活的。 就连地球那种神秘衰退,科技当道的地方,都能诞生这种精灵,没道理这个时代就不行。 “果然还是被做了手脚,是为了方便获得力量吧……故意不让神树的精灵出世,却用虔诚的信奉去供养,这是真的要造出一尊神了。” “不过是受控制的神……” 也许还会在其沉睡中签下契约,等到出世后直接收获一枚真正的女神当式神……想想都觉得大手笔啊! 为什么确定是女神? 因为神社供奉的樱花神,就是女相啊! 林正阳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墨染神社神名为“木花开耶姬”,一如他的猜测那般,正是掌管樱花和爱情,带来幸福的神。 “山上有结界,山下有好几处结界,已经处于升起状态,看不到里面隐藏的东西,不过不出意外的话,那个被造出来的女神应该是会被控制住了。” “具体的,还是需要更进一步,至少要实地考察一下。作为信仰对象的那颗神树,上面应该凝聚出了相当丰富的信仰,还有积蓄几百年,堪称海量的灵力。” 想到这里,林正阳就心中火热。 不管是信仰凝聚的那种神性力量,还是神树积蓄已久的纯净灵力,都是对他很有用的东西。 前者用来打开回归之路,没准还能作为材料,用以定制高等级的式神。 后者,纯净的灵力,是可以用来转化为内力的。 虽然内力与灵力的根基不同,内力偏向于气,而灵力偏向于神,但是即使效率再低,那也是白捡的。 “以凡人吐纳炼化游离的大源灵力,转化内力太过缓慢,若是能汲取一部分纯净灵力,稍加转化足够我一步登天了。” 林正阳不是没有更高深的武道法门,主要是苦于内力浅薄,一直都用不上而已。 至于用天材地宝堆,走嗑药流……真有那种东西,也早被人吃完了。 用过一顿尚算丰盛的午餐,林正阳留下几枚崭新的铜钱,潇洒地离去。 早春的风有些凉意,好在阴阳师的制服上用绣着咒文,简单的御寒还是能做到的。 上山参拜神社,唯有一条路。 之前林正阳直接落入了后山,属于神社的自留地范围,或许是触动了结界,这才会被巡视的式神麻雀注意到。 “啊,算算时间,我那个替身也该消失了……” 墨染神社。 一间客房里,正在巫女们侍奉下,慢慢用着米饭和菜汤的式神“林正阳”,脸上勾勒出一个灿烂阳光的笑容,放下碗筷,好整以暇地用绣帕擦拭嘴角,不紧不慢地说道: “承蒙关照,这一天一夜过得还算安逸,可惜,鄙人还要要事,不能多留……这就要告辞了!” 几个巫女面面相觑。 “他在说什么啊?” “笨,他说他要走了……” “不行啊,大人说了要留下他,到时候当祭品的。” 式神听了这些话,笑得更灿烂了,问道: “什么样的神,需要活人做祭品?” 神是不需要的,除非是妖怪。 这几个巫女自然不肯承认这一点。 当即反驳道: “木花开耶姬才不是妖怪!” 气呼呼的小巫女差点冲过来。 见到这一幕,林正阳继续撩拨道: “啊咧啊咧,不是妖怪,怎么要吃人?真是好凶残,好可怕的神明大人哦……” 用着宽大的袖子遮掩着,林正阳略低下头去……脸颊上已经开始显露出咒文了。 这个式神替身,快要显出原形了。 “神灵大人自然是善神,不受生祭的,需要活人祭祀的当然不是神灵大人了……” “不是神灵大人?那还有谁要祭祀?这神社里海供奉着别的神吗?” 趁着还有点余裕,林正阳试图套出更多情报。 “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吧!” 几个巫女不能忍受当面诋毁她们侍奉的神灵。 “只是一柄凶刀而已,斩杀过上千只妖怪的斩鬼之刀,速字文。” “原来如此……” 叹息声中,片片符纸好似蝴蝶一般纷飞,却是这个式神终于耗尽了灵力…… 第十五章紫姬 被当做祭品的人当面变成一堆碎纸片,这一幕惊呆了在场的小巫女们。 “快去告诉紫大人!” 慌慌张张的小巫女们,冲到神社后院。 高大的樱花树下,一个紫衣少女正闭目祷祝。 即使是巫女,也不是非要一直穿着职业服饰的。 或许是因为名字中带着紫色,紫姬一直偏爱紫色的裙装。 可惜这样一整套用丝绸织成的的和服,实在是太贵了,她也只有那么两三件,还是前些年父亲去京都托人代购的。 “母亲,你在下面还好吗?” “还有两天,神树花开,墨染之樱沟通神灵,父亲大人一定能打开冥道,将您返生。” “还请您,再多耐心等待一下……” 樱花树上,朵朵墨色,含苞欲放,澎湃的灵力,涌动在树身上。 拥有灵视的少女,能够看到,树心处,一个窈窕的形体沉眠着,散发着璀璨的灵光,好似一轮满月,照在身上,有种安宁、幸福的感觉,使人不自觉就平复心绪。 “神灵大人,请宽恕我,还有我的父亲吧……” 深知自家父亲打算的紫姬,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 毕竟,这是墨染一族侍奉了长达六百五十年的神灵啊…… 早在墨染一族还不叫墨染之前,当初墨染一族的祖先,不过是个贱民,因为饿急了到山中觅食,这才遇到了神灵大人,定下约定,世代供奉神灵,换取平民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知识,这才渐渐发迹。 直到三代之后,才有了个机会,搭上了京都贺茂家的门路,族中有人学到了点阴阳术,赖神灵庇佑,他的资质还算不错。 等到这位阴阳师先祖老年时,离了京都,回返老家,倾尽全力布置了风水阵势,以便汲取散逸的地脉灵力,供养神灵……此时改姓为墨染,也就是后来墨染一族的由来。 墨染一族真正开始供奉木花开耶姬的年代,比外界所知道的还要久。 供奉一位尚在孕育之中的神灵,使其免于夭折…… 这是何等的大功德! 若能守到神灵出世,以墨染一族这份功绩,足以保证族运不衰,绵延不绝,就是成为公卿大贵族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 父亲大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跨越生与死的境界,将母亲大人从冥道之中复活,并不是墨染一族这种浅薄的咒术能够做到的。 据说京都的晴明公有鬼神莫测之能,一身阴阳术堪称当世之巅,若是有谁能用阴阳术做到死者复活的话,想必也只有他了。 “希望父亲此去京都能够顺利……” 紫姬默默地梳拢着双鬓垂下的发丝,结束了祷祝,缓缓起身,双手贴在小腹前,一丝不苟地拜下。 “若是父亲不顺利,那也只好动用凶刀了,取得神灵的血,打开鬼门,闯入冥道救人……” 下场很难说…… 企图跨越生死的,向来都是冥道众神的眼中钉,历来从未有人成功过。 所以,就算是父亲拿出来了珍贵的龙珠,也有很大可能被拒绝吧…… 一旦那位白狐公子拒绝此事,仅凭墨染家,就算顺利获得了神血,真的能从冥道之中救出死去三年之久的灵魂吗? 更何况…… “木花开耶姬是花神,并非掌管幽冥或者生死境界的神。” “沐浴祂的血,就算成为现人神,真的能进入冥道吗?” 紫姬心中一直有着这样的忧虑。 但是自从三年前母亲意外身故,父亲就日渐消沉下去,发了疯似的想要复活母亲,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父亲大人,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好了紫大人,那个武士,他他他,他不见了!” 紫姬猛地转身,问道: “他是怎么不见的?” 等到气喘吁吁的小巫女们叽叽喳喳地说清了事情后,紫姬来到那间客房,看着地上残留的纸屑,观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很精妙的式神,不过跟贺茂家,麻仓家,安倍家的术式都不同,到底是哪一方?” “阴阳道的传承有序,术法的演变有迹可循,说到底都来源于东方古国的阴阳学说和易经,上溯源头都能知晓……阴阳道的几大家族,应该没有和我家为难的才对?” 没想到还没到仪式正式开始,就出了这样的变故,紫姬有些慌乱起来。 下意识地,她挥退了这帮见习巫女们,来到樱花树下,跪倒在地。 “木花开耶姬大人,这是您的意志吗?” “是您在警示我吗?” …… “杀过妖的凶刀,不知道是什么档次的?这倒是一个麻烦。” 在平安年代,魑魅魍魉横行,就连京都的大贵族也不堪其扰,以整个阴阳寮之力也只能勉强镇压京都。 这个时候,妖刀是非常多的。 一些很弱的妖怪,就算是常人也能拿着棍棒驱逐,一些妖刀只是杀过这种杂碎妖怪就被封为妖刀……其实还是水货。 “砍杀了众多妖怪的凶刀,应该不止如此,没准还能跑出来跟人聊个天什么的……这一家子人很奇怪啊!” 林正阳选择了正面入侵。 在判断出了敌我局势之后,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呐……剧本,你确定,我的任务这么简单?只要碰到树干你就能收走神性?” 漫步在树阴笼罩的山路上,林正阳警惕着周围,同时在心中与透明的面板交流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这个东西越来越活跃了。 “只要你靠近了那棵树,我就能收取神性力量,一人份的神性最低是需要十五秒。” “另外,我要纠正一下,这个任务是给我的,完成任务的主力是我,你不过是从旁辅助罢了。” “以你这个半吊子水准的咒术,还有刚刚入门的内力水平,是接触不到神性这种东西的。” 剧本君出奇地活跃,一改以往的冷淡。 “我还是想知道,到底为什么找上我,为什么穿越,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我有很多疑问,很多!” “另外,我该怎么称呼你?” 第十六章这是钦定 “我是被造物主创造出来的概念,你可以叫我系统。” “我是与你们人类不同的存在形式,非要说,我是近乎规则,或者说天道,主要职责是维护世界的因果,比如让幻想的归幻想,现实的归现实。” 系统一板一眼地答道。 “顺便一提,找上你是吾主的意志,吾主就是吾主,吾主的意志就是天命,是吾主命令我选择林正阳去穿越的。” “即便这个林正阳死了,我也会继续找别的世界的林正阳继续下去……” “林正阳这个名字很特殊吗?为什么非要林正阳去穿越啊!” 林正阳已经有些觉得不对了。 “因为吾主就叫做林正阳,所以林正阳这个名字注定伟大,否则…………” 林正阳感觉不妙了。 “否则什么?” “否则吾主会丢脸,会将你人道毁灭掉。” “……” “以上都是逗你玩的……” 一行飘红的大字滚动着自右向左飘过…… “不正经的系统,你到底有几句话是真实的?” 林正阳有些心累。 “咒术的本质是欺骗,阴阳师的拿手好戏就是话术和幻术,出身花开院家的你,必须要习惯于看破谎言,明见真实与虚幻。” “很多时候,真话未必就是实话,更可能是有选择的实话,言语的诱导很可能使你思路走偏,最能欺骗人的往往是真实的谎言和自以为是的固有观念。”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阴阳师之间的对抗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果然,我就不该问你那些问题,你总是在忽悠我。” 无奈地摇摇头,林正阳不再试探。 每次试图寻根究底,剧本背后的人总是给出类似于上面这种说辞,而且每次都不一样。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根本不可能分得清。 再说,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也不是傻子。 至少剧本背后的人对他是表示了善意的。 每次他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总能得到示警还有帮助,尽管有时会给出令人羞耻的台词。 但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已经出手过很多次了。 比如那一次面对天网,要不是剧本背后那人暗助,他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被天网的大军漏掉? 不管怎么说,人总该知恩的……哪个对自己好总是得知道的。 “所以说,什么副本啊,因果点数,也都是忽悠我的?” “o。” “那这里在什么地方?” “……你们口中的幻想世界。” “所以说……这有什么意义吗?我还以为是什么金手指,什么系统,结果只是你在玩我!你到底是谁?是神吗?” 剧本抖动了下,好似边框处有人拎着它狠狠地抖了下。 “系统?金手指?老爷爷?不都是一回事吗?” “你真的觉得,那种莫名其妙出现的系统,一个正常人会毫无芥蒂地接受?比如在脑子里突然多出个机械音?或者眼前幻视,多出个漂浮的透明小本子?” “别搞笑了好吗………哪来那么多美事!” “让我来打破你的幻想吧……给你讲讲那些所谓系统的把戏!” “脑子里多出来一个系统,是植入的芯片,有生物型的也有别的类型的,基本上能够操纵你的神经,制造各种幻觉,一直能把人玩弄到死……在此之前,那个人的身体都被芯片接管者。” “至于高级点的,真的能够强化,也不过是被人遥控,在体内合成各种激素,进行实验,宿主就是个实验体,高级的白鼠!” “再高级别的,不是科幻侧,属于神秘侧的,一般真的有说的那种功能,但是后门全在创造者手中,宿主等于是变相给人打工的。” “不管哪一种系统,载体如何,有没有实体,总有个绕不过去的坎,那就是它的创造者!” “宿主只是宿主,不是创造者,对系统本身的存在一无所知!” “……这样来历不明的东西,你也敢用?” “你不也是来历不明的东西,难不成我一直在幻视?” 既然话都摊开说了,林正阳也不虚与委蛇了,冷笑着说: “再说有系统为什么不用?” “就因为害怕脑子里被放了芯片?被当成小白鼠?被来历不明的家伙夺舍?” “是我我照样用啊!” “既然已经被缠上了,该放到脑子里的芯片已经放了,该背的锅估计也背着了……老老实实合作的话还能活着,不听话的实验品只会被消耗掉吧!” “世界是黑暗的,残酷的,很多时候根本没有选择!” “就好比我莫名其妙穿越,莫名其妙幻视看见一个透明小本子在眼前飘!” “我照样忍了!因为我想活着!至少这个本子上偶尔会提示我危险,能让我活下来!” “我又不是白痴,当然早就怀疑过了,但是我有什么选择吗?” “我没有……从一开始,我就是被动地接受着……” “无论是莫名其妙从一个世界穿越,来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从婴儿做起……” “或者是听着透明小本子的指示,漂洋过海,偷渡美利坚……” “我难道没有怨言吗?舒舒服服地活得很好谁不想!可我总是遇到各种危险啊!”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危险!简直不让人过了!妖怪,终结者,入侵者,本土的还有外来的,到处都是能取走我小命的狠角色,我能怎么样?我只能指望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啊!” “不管你是神是鬼,哪怕是克苏鲁那种疯癫的神,只要能帮助别人我活下来,就是出卖人类我也未必不能商量……哪来那么多悲天悯人,要怎么做你明明白白地说就是了!我在美国也不是没杀过无辜人!早就沾满血腥了!” “……” 过了一会儿,字迹浮出: “有一点有必要告诉你,首先,你确实穿越了,其次,你没有幻视,脑子里没有多出芯片,而我只是借着使你产生这种轻微的幻觉与你交流罢了。” “只是眼前多了个半透明的小本子,这种轻微的幻觉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 “所以,为我打工吧,这是钦定!” 第十七章攻山 咔哒,咔哒,骨骼作响。 清冷的月光下,一节节白色的人骨架,在道路上移动着,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类似于这样的直立而行的骨架子,多大一两百数,分散着,冲向山腰的神社。 彭,彭,彭,空中爆出蓝色的火苗,瞬间引燃一具白骨骷髅。 那是架设在山道上针对入侵者的结界,附带的咒火。 分散着从四面八方向神社进发的这批骷髅,很快就先后在各种陷阱之中消耗掉。 时不时就爆发出一丛火苗,或者跑出来式神。 飞在半空中的一群候鸟型仿生机器人,忠实地将画面拍下来,传回林正阳手中的便携式显示器上。 “嗯,这里,还有这里,都布置了结界。” 林正阳在三维地图上标记了一个大大的红线。 这些看似是骷髅的式神,其实只不过是批量加工出来的炮灰,成本不过2000日元一个,一次性购买200个还有七折优惠。 由于卖相不好,这一批货已经在花开院家积压了半年多,最后打包都卖给了林正阳。 嗯,花开院一族与时俱进,承接各种生意,毕竟那么大一个家族,几千张嘴等着吃饭,还有很多祖上传下来的土地,甚至于平安时代的古建筑要维护……每一天都要消耗大量金钱。 “结界的位置差不多都搞清楚了,接下来,准备正面突破……目标,樱花树下,挡着皆杀!” “根据我的情报,这个神社里目前为止没有太多的阴阳师,就算有,也不可能是我现代火器的对手,这一波很稳,稳如老狗,拿现代武器欺负古代人,就是这么爽!” 虽然这么说,但是林正阳丝毫没有自己冲上去的打算。 默默地找出式神替身,林正阳自己则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待着。 几个替身,则全副武装,披着子弹链,拎着加特林,挂着高爆手雷,戴着热成像护目镜,一路无脑莽上去了。 哒哒哒,火苗喷射而出,从多个角度同时突破。 远远地,就能看到一个个式神,被附魔的子弹打成碎片,偶尔有落网之鱼也被手雷解决。 遇到的结界统统绕开,绕不开的tnt开路,针对魑魅魍魉的结界遇上纯粹的物理爆破效果不是很显著,纷纷告破。 枪炮声渐渐远去,几个林正阳已经解决了挡路的结界和陷阱,一路拆掉了所有阵地,向上进攻。 古代人没有见识过这种现代的热武器,缺乏针对性的手段,所以会显得好似很容易。 然而,若不是林正阳本身对阴阳术相当了解,他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看似简单,其实无时无刻不是智慧与知识的对抗。 阴阳师本来就是一个动脑子的职业,大部分时候他们面对现实大都是比自己强很多的妖怪。 …… “紫大人,对面的阴阳师用了东洋的火器,我们的结界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家族中驻守的几个阴阳师努力地调整着灵脉,将灵力输送道对应的节点,强化各处结界的防御力。 即使是这样,也总是能够听到下面爆炸的轰响声。哪怕是大妖怪也轻易无法破开的结界,也在大当量的汽油炸弹下摇摇欲坠…… 披散着长发,只匆忙在睡裙外面裹着一层披风的紫姬,几乎是一路上狂奔过来的。 在这个结界的枢纽之中,有着许多面镜子,能够通过事先埋设在地下的术式监控神社附近。 此时,通过镜子明显地可以看到,几个奇装异服的人,拿着不知名的火器,肆无忌惮地从山下而来,一路横冲直撞,把所有能摧毁的东西都炸平了…… 不知名的火药(此时岛国已经有了火药),似乎比以往所见的犀利百倍,就连大妖怪都能抵挡片刻的结界,居然撑不过几下,就在火光与爆炸声中破碎。 “派出式神,隐身接近,这家伙不是阴阳师!” 紫姬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关键。 画面中的人影,貌似缺乏对灵体的感应,几次都漏掉了灵体制作的式神,反而是几个显形的妖怪式神被金属洪流打成了血肉浆糊。 于是,她命令放出能够隐身,本身是灵体而常人不能见的式神。 果然,很快就有了奇效,在一波炮灰式神的掩护下,几个灵体顺利地摸上去,几下贴身背刺,带走了那几个入侵者的生命。 脸色苍白的人影倒在地上,手里的武器落在地上,伴随着“滴滴滴滴”的响声,爆炸轰的一下摧毁了周围的建筑。 随后,一切都哑火了。 大火静静地吞没着树林,噼啪作响的树枝,不时倒塌的树木,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大地和一片焦土。 一半的树林,已经彻底摧毁了。 可惜,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 “弱点被发现了吗?” 阴影之中,林正阳低语着。 听到爆炸声停息,他就知道自己派出的替身被毁掉了。 前前后后,足以打一场小规模战役的弹药已经倾泻在这里。 可惜,还是没能攻破所有的结界。 这花掉的,是林正阳大半的身家。 子弹再便宜,也是要花钱的…… “这一场打完,我就该破产了,真不知道回去怎么解释。” 为了筹备这一次冒险,林正阳不仅花光了积蓄,还对外大肆举债,欠下的债务足够花开院一族半年的花销…… 然后,都用在这里了。 “系统,算了还是叫你剧本吧,习惯了。” “剧本,拿到神性,回去是怎么样的?是立刻返回还是要等待?” “……截取部分神性,即时返回,延迟不到二十毫秒,无需通过时空漏洞,安心。” 即使是在昏暗的阴影里,林正阳眼前依然漂浮着半透明的光影,上面字迹不断浮现着。 “这算你完成的第一次正式任务,只需要截取一根枝条就行,寄宿着樱花神的神树,就算是普通的枝条也浸润着相当纯净的灵力……足以让你脱胎换骨,一举拥有修习阴阳术的灵力资质。” “当然,你本人的内力也会附带地提高。” 第十八章灵视之嫒巫女 “吾心一片澄澈,所行必是正义……” 缓缓,将妖刀自鞘中拔出,雪白的刀光划过,照亮这片树下的阴影。 林正阳所在,终于被发觉了。 “虽然很想说一些漂亮话,不过果然我现在怎么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吧?” 扬起头来,林正阳的左手自袖中伸出,露出左手背上鲜红如血的三条烙印—— “以令咒之名:空间制御,定位传送!” “以令咒之名:化为英灵,全面强化,夺取胜利!” 璀璨的灵光乍现,手背上的烙印顿时消失了两道,换取了堪称大魔术的奇迹魔术—— 空间转移大魔术和人体英灵化! 这不是原版的月世界里圣杯战争中的令咒。 而是经过西洋魔术师调制过的,作用于本人的令咒。 每一道令咒,都是一道事先布置好的大魔术,以及固化的魔力结晶。 只要事先有了这令咒,即使是再怎么普通的人,都能行驶超高难度的大魔术,堪称氪金玩家的首选! 林正阳感受到了这股氪金换来的力量,瞬间整个人都化为了灵子,也就是英灵化。 英灵不是生人,可以具备生前的感受,但是本质上已经超出凡人。 唯有在历史上留下功绩的英雄,才能在死后被人传颂,成为英灵。 这是月世界的设定。 当然在这里已经不一样了。 林正阳感受到了英灵的力量,那,全方面的碾压。 无论是敏捷还是力量,都是凡人时的他的数十倍以上。 还不及继续感受,令咒制造的空间转移魔术,已经将他送到了神社之中,那十几米甚至有二十米高的樱花树下。 “什么?” 周围传来一声惊呼,是一个巫女。 林正阳无视了他,拔剑而起,双腿一蹬,高高地跳跃起来—— “解放吧,我的剑,带来胜利——” 剑光划破弧线,猛地砍在空中一道泛着涟漪的结界。 “区区结界,怎么是这柄破魔妖刀的对手!” 相持了不过三秒,结界轰然破碎,化为灵子消散。 这柄妖刀,或者说剑(岛国的剑和刀是一回事),是结合了宝具技术的次品,具备宝具的属性,但是实际上只有“破魔”这个属性达到了宝具的最低标准,不过用在这里恰到好处。 不是林正阳不想造更好的,实在是没有钱了。 英灵的速度远超凡人,就在这短短一瞬,林正阳已经踏着空气,脚步轻盈地落在了神树的枝头上。 双手持着这柄宝具级别的妖刀,林正阳威风堂堂地,好似古代侠客一般,摆出了各种姿势,面对着闻讯赶来的一众人们。 以这副英灵之躯,挥挥手就能划出长达百米的剑气,在这样的古代岛国,确实已经不是凡人能够击败家的。 即使是当世的剑圣来了,面对这种对手,也唯有饮恨一途。 “喂,快一点,我已经站在树身上了,英灵化保持不了几分钟,你最好快点。” “安心,我正在窃取这个神灵的神性,你可以试着与他们拖延时间,那个小姑娘,似乎有些特别……” 字迹很潦草,估计那人已经忙于窃取神性神力的大业了。 感受到先前支持自己维持英灵化的那股魔力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削减,林正阳皱了皱眉头。 还好,假如什么都不做的话,这股削弱速度会下降……大约能维持三分钟。 “那就……先试着谈谈吧,拖延个几十秒。” “等等,你别忘记了,要给我发工资啊!” 没有回应…… 看来是真的很忙…… 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英灵化时不需要呼吸,林正阳还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站在十几米高的树枝上,他俯瞰着下方。 一小群人已经聚集在树下,看着他这个“罪魁祸首”。 不需要多话,林正阳已经看到他们的手上的弓箭了。 “那边的小姑娘,你是这里的主事人吧?怎么样,要在这里动武吗?此身,可是屹立于神树之上……哼哼,一个不小心,这棵树可是会有损伤的哦?” 随后,很明显地,下面的身影僵硬了。 拜英灵化后提升的视力,他看得一清二楚。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压抑着怒气,推开了左右的人,一身常服的少女,上前几步,抬头仰望着树上那个身影。 透着枝干,月光洒在林正阳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银光…… 不,那家伙,真的在发光! 英灵的身躯,那散逸的魔力,发出淡淡的幽蓝色光晕,很淡,但是确实有这么一层。 这家伙,绝非人类! 紫姬开启了灵视之力,妄想着确定这个可恶的入侵者的底细。 灵视之中,起初是一片光海……紫色,墨色,幽蓝色,有一大一小两个光源。 大的那个就是木花开耶姬所寄宿的樱花树,因为神力的缘故而显现如此姿态。 另一个小的源头,没有这种光亮,相较之下,只是相当于一盏蜡烛那般微小的光源。 睁大了眼睛,少女微微吃力了,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在试图探寻这个身影的底细,辨明他的身份以及来历,就好似以往她所做的那样。 拥有灵视的巫女,目视妖怪与神灵的身姿,探寻其名,以及过往的丰功伟绩,以此来斩妖除魔。 若是妖怪,针对其诞生的起源,说不定就能找出弱点,加以针对,便能封印或者降服。 若是发怒的神灵,在确定了身份之后,也能判断如何应对,还是安抚还是进行“赶神”的仪式将带来灾祸的神予以驱逐。 这种拥有灵视的巫女,是特殊的,素来是神道教嫒巫女的首选,正因为这种无可取代的能力。 “无名的剑,长胜,不败,在此之前,此身非是生者,也非神灵,而是英雄死后的亡灵,以英灵之姿态,重临大地的归来者——” 心下震惊的同时,少女口中继续念着灵视获得的“启示”。 “成为英灵之前,你是花开院秀元,行走于平安年代的高贵阴阳师,以芦屋道满法师的继承者自居,然而你更久远的过去,却并非当代之人——” 第十九章英灵,未来? “你是花开院流阴阳师的开创者,初代的花开院秀元,同时也是怜悯民间疾苦的在野阴阳师,四处接济贫民,有卓著的声望,同时也是傲视公卿贵族的典范。” “但是这不是使你成为英灵最大支柱,你真正的事迹隐藏在迷雾之中,那是你真正屹立于英灵之列的秘密——” 紫姬已经闭上了双眼,整个人都变了,好似某种冥冥之中的某种意志逐渐降下,正在藉由这位进行“灵视”沟通幽世的嫒巫女的口舌,一步步探寻着眼前这“英灵”在世间留下的丰功伟绩,那生前的功绩正是死后升格为英灵的证据。 所谓幽世,又名为阿卡夏记录,但凡世间一切运动都必然保留的信息库。 拥有灵视的巫女,正是因为时不时就能沟通这个信息库,这才能看似“凭空”得知妖怪,神灵等等非人之物的信息。 幽世不是某个地方,而是纯粹由信息组成,理论上包括着整个世界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的信息,因而即使是未来的信息一样可以得知。 某些未来视,其原理也在于此。 这是一个开放的信息库。 只要有这个本事,都能从其中获取信息……只是没有灵视或者未来视能力的人,想要从这等浩渺而庞大到不可思议的信息库中择取自己需要的那些,基本上概率为零。 毕竟,那可是囊括着世界从诞生到毁灭之际全部的信息…… 拥有灵视之力这种罕见资质者,相当于拥有了一个搜索引擎,可以藉由某些关键词或者媒介,搜索相关信息。 这样的资质,多么宝贵,想象也知道了。 所以历来拥有这种宝贵资质的巫女,统统都被尊为神道教的嫒巫女,地位尊崇。 此时此刻,林正阳就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好似一桶冰冰凉凉的水从头淋下,随后在大东北的过年夜在外吹着时速八十码的冷风…… “我感觉要完……这小妮子好像不太对劲啊……” 拖了这么久,他身上的令咒之力已经消失殆尽,即将退出英灵化。 然而下方的紫姬身上的气质越发清冷,属于人的一面淡去,转而显现出属于……亘古的秩序一般的冰冷。 然而不管她再如何努力地“潜入”幽世的更深处,探寻这个“花开院秀元”的秘密,却怎么都感觉吃力,眼前始终好似隔着一层雾气,让她难以琢磨。 时间很快就到了…… 紫姬到底还是没能来得及找出她需要的那份情报。 林正阳已经不打算继续逗留下去了。 他越发地感觉到不妙…… 英灵的感应比身为凡人时的他强盛数十上百倍,包括预感也是。 他总感觉似乎被盯上了,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 再待下去,怕不是要翻车…… 深深地打量了下面如临大敌的阴阳师和巫女们,林正阳心中暗道: “这就是灵视吗?” “可惜我不是真正的英灵啊……小姑娘你这算是被我坑了吧?” 林正阳本来不是这里的人,就算是英灵化其实也不可能真的存在什么“功绩”…… 实际上林正阳相当怀疑,这里其实是一个幻想世界。 一个幻想世界的幽世,到底有没有他这种“外乡人”的记录呢? 按照道理来说,只有他踏入某条河时,这里才有了他的记录,在此之前他不该有过去的…… 但是,方才他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是给我定制这套令咒的那个魔术师?” “伪造历史,写入功绩,通过短暂地伪造出一段不存在的历史,让一个活人在短时间内真正具备英灵的格……而且是被世界都承认了的英灵身份。” 只有这个想法,能够解释方才那个小姑娘念出的东西…… 当然还有别的解释,只是林正阳不敢深入去想,总觉得那会是非常,非常麻烦的事情……于是下意识就被他自己武断地否定了。 终于,最后一抹灵光不甘地消退,就在此时,林正阳发动了最后一枚令咒。 “空间制御,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需要事先准备很久,消耗很多材料才能完成的西洋大魔术,而且是空间属性的高难度大魔术,就在这枚令咒淡去之际,瞬间发动,裹挟着林正阳,化作一抹蓝色光尘,消失不见。 “这!” “消失不见了!” “隐身了?” “不,又是那种突然消失,突然出现的能力!” “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件事偏偏发生在族长大人外出远行的时候……” “唉……” 族中的阴阳师和巫女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僵立在原地的紫姬,却“哇”地一下呕出几口鲜血,向后一仰,就这么倒下。 “紫大人——” 簇拥在她身边的巫女们慌慌张张地上前扶住。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墨染一族的神社,整个晚上都吵闹不休。 失去了主事人,很多事情他们就难以达成一致。 只好迅速用式神传信族长,并且警戒各种外敌。 眼下这种局势,神社的防御几乎被摧毁了一半,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可就没办法抵御外敌了。 要知道,墨染一族镇压此地,过往几百年内,没少击退觊觎此地的妖怪,结下过不少仇怨,至今仍有些被封印或者被杀死的妖怪有些岂能好友在外。 或许对人类而言几百年已经是好多代人的事情,过往的仇怨随着那一代人故去而带入了坟墓…… 但是对于寿命很长的妖怪来说,十年也不过相当于一两个月一样,没准两百年前的仇怨,对于他们而言,仍旧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记忆犹新。 有传承的阴阳师,都知道这种妖怪的习俗,对于妖怪们而言,是可以花上几百年谋划着复仇这种事情的。 这种情况下,要是被他们察觉到族中动荡,趁机袭击,失去了阵地和结界的他们,群龙无首,或许会被造成相当大的损失。 甚至于,家族衰落,就此一蹶不振,都是相当有可能的。 是以,在天亮前,几个颇有威望的族人,终于达成了一致,封锁消息,严阵以待,修缮结界,警惕外敌。 第二十章缔结时空的缘 “糟了,走得匆忙,我忘了砍下一截树枝……” “还是要再找个机会,截断一枝,最好是能靠近主干的,想来灵力丰富。” “这可是真正的天材地宝啊!也只有这种处在神代的幻想时空里,还有着留存,进入现代的地球,早就神秘衰退到堪堪维持生存的地步了……” 这个时候,原本沉寂下去的剧本幻影就此消失。 林正阳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果然是幻象吗?通过干涉我的大脑,人为的制造出视网膜上的虚假信号,让我看到不存在的幻视,以方便交流……原来不是诳语啊!” “那么,现在这个情况,是不需要了,还是没有余力维持那个幻术了?” 没有人回答。 只是过了一会儿,身前一处,出现了光线扭曲的显现,好似水中的折射一般,然后那种不协调的光影消失,落在地上的是一捧流光溢彩的……光团? 林正阳小心地上前,蹲下查看。 光影淡去,躺在草叶上的,是一个直径不过五六厘米左右,全透明的玻璃球状物体,其中淡金色的光雾在其中不断游走不定。 “这个给你,收下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心底。 很熟悉,但是又有微妙的差距。 “是你?” 林正阳不确定地问道。 这是他初次听到这个声音,之前对方都是直接欺骗他的视觉,通过这种方式在视网膜上书写文字,也就是第一次“听到”。 “方才从那个樱花神上窃取了属于这个时代的神性和神力,因此能够做到现在这种事情。” 那个越来越感觉熟悉的声音,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这是经由我之手,用神力这种高等能量加工过的精纯星光,别名帝流浆,俗称星辰之精。” “这一份足够你自己用的了。” “直接吸纳,一百日内就有显著效果,全方面都会提升,灵力资质将会改善,学习阴阳术的门槛也不再是问题……虽说修术不修道,到老一场空,但是岛国的术法在应用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这个阶段的话还是不错的手段。” “听好了,我处在未来的时空,能对过去进行干涉,但是这种事情很容易引发世界的修正,不可能真正随心所欲,因此你必须要找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尽可能避免抑制力的怀疑……至于别的,能说的我都会说,不能说的,只是时候未到……” 林正阳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要问,有什么猜测放在心里藏好,说出来就可能造成变动……未来可以干涉过去,过去自然也能干涉未来!” 这个理论林正阳也曾听过,时空不是绝对的,哪怕看似无可更改的历史,其实也是可以干涉的。 西方科学家,就曾经推导过这种可能性,并且实验性地把一个粒子传送到过去,证明了微观层面上时空旅行的可能性……尽管只限于非常小的粒子。 不过这个声音,越来越熟悉了……林正阳已经想到了是在哪里听过,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过一会儿就可以去确认一下。 “……综上所述,我出于[消音]缘故,传递给你这份礼物。这是一次实验,探寻历史改变的可能性,如果有别的要求,乘着现在还有些时间,一并提出来吧。”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没时间。 天际已经微白,晨风吹拂过身边,面对着这样的自然,林正阳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寂寥。 好似天地间只剩下自己,那种孤零零的感觉,一时间不知身在何方。 默默地握住那枚“帝流浆”,完全没有重量,真的好似握着一团光雾一样。 随后,它就这么散逸出来,从掌心处渗透了进去,消失不见。 没有什么反应,就跟晒月光一样,没有什么力量暴增的错觉。 “呐,这次过后,你是不是不能继续干涉我的生活了?” 冷风吹得手足反冷,破破烂烂的衣服被他脱下,换上了一身保暖的羽绒服。 心底那个声音回应到: “维持对过去的干涉,条件很苛刻,所以过去我都是尽可能只在一些必要情况下进行干涉,但是这次动静太大了,想完全不引起抑制力的注意是不可能的……恐怕要有一阵子不能联系了。” “必要情况……是指的可能导致我死亡的危险吧?” “在原本的历史上……没有你时不时干涉的话,我这时候应该还在岛国,有家族的庇佑,就不会遇到那些原本不会遇到的危险,对吧?” “你已经更改了我既定的命运……” 林正阳用着确定的语气,这么问着。 “即使没有更改,你的命运也不见得会好多少……花开院一族必然会跟羽衣狐和京都妖怪对上,而你在这次战争中活了下来,也依旧踏上了寻求力量的路,只是你去的地方不是美国,而是通过家族的关系在岛国军方控制的几个幻想世界闯荡……”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真正改变过去,被干涉的历史会遭受到无形的抑制力修正,比如你现在的遭遇,其实跟原本既定的历史差不多……甚至于背井离乡的你可能还要弱一些。” “……” 这就比较伤感情了,费尽心思的改变过去,结果还不如原本的好……既然如此,当初何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的身份,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我不说,我只想问一句……你是对过去的自己不满吗?” 慢慢地走到山坡下,看着不远处的村庄,那炊烟缓缓生起,古色古香的建筑,青山绿水,纯净的天空,给人一种身在画中的感受。 “……若是说不满,自然是有的,但是再怎么不满意,毕竟是过去,也不至于想着反悔之类的……” “只是,不想因为能力不够,从而导致一些悲剧和惨剧的发生,因此想要获得更强的力量……假如从这个时间段就开始努力,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或许会有不同的结局…………” 那个声音,很是唏嘘地说着。 “这样啊……” 林正阳已经差不多确定了,这就是未来的他的声音。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辨认出来,有两个原因。 一个就是年龄,几十年后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自然声音有所区别。 还有一个,就是人自己听到的自己的声音,与录下来再听的声音其实是不同的。 所以他才会感觉奇怪。 未来的自己掌握了时空方面的技术或者能力后,居然要更改过去…… “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总之只要尽全力去获得更强的力量,那就没问题了,是吧?” “我觉得完全可以把那份神性啊神力啊都给我的,岛国的人神可是很不错的,寿命长,力量强,只要懂得忽悠信徒,轻轻松松就能变强,多好?” “……” “而且那么多幻想物种入侵现实,各种千奇百怪的能力,就算是为回去成为了阴阳师,也不见得保险。” “要是成为了人神就不一样了,根本没有所谓的弱点,被刺穿心脏砍下脑袋烧成灰烬都有办法活下来,可比我这脆弱的凡人身体要强多了!” “……” 第二十一章花开满院 神性,多么诱人的概念。 那是只存在于凡人想象之中的神秘。 只有神灵才能拥有,只有神灵才能赐予,只有神之苗裔才会传承。 这样的东西,谁不想要呢? 没准,下一个成神的就是我。 “这里的神性,应该不是那些西幻dnd里头的神性吧?” “诚如所言·········这位木花开耶姬,是岛国传说中的掌管樱花花期与爱情的神灵,知名度很高,神性也很纯粹,是正统的岛国神灵,她的神性,追溯源头有一半来自于这片土地,另一半源于文化。” “所以,即使是得到了这种神性,也不能像是某些西幻穿越小说里那样,成为神性生物、长生不老了?” “是的,事实上,能被轻易窃取的神性,只是一些杂乱的信仰凝聚的神性罢了·······樱花与爱情的神灵,只需要壮大这两种神性,不符合这两个神职的神性,就属于杂质,换言之,我窃取的只是主人家不在意的东西。” “信仰凝聚的神性,还有,天生由这片区域赋予的神性,原来是这种设定啊。” “这种下九流的神性,其实只是概念化的定向信仰结晶,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衰退,不可能像是dnd小说里那只神性一样几乎不可磨灭。” “具体一点,它对常人有什么好处?” “只是很微弱的这种神性,一点用处也没有,甚至有些毒性,毕竟它里面掺杂着大量的指向性信仰,那些愿力都是乞求愿望的信众留下的,除非能够完成信众的祈愿,否则这种愿力就是有害的。” “假如吸纳了大量的这种神性,确实能够很显著地增强普通人的力量,前提是,要能净化这些杂志·········但是通常得不偿失,这种神性的杂志含量接近九成九,能够留下来的纯净神性力量,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综上所述,这种因为愿力而铸就的神性,本身只是个鸡肋罢了,就算是正牌的神灵,通常也只会把这个当成消耗品·········顺便一提,我得了这些,就是用来当做燃料用的,这种因为心灵之力而诞生的神性力量,似乎在干涉现实的方面有额外的加成,能让我更轻松地与你交流。” 原来是这种华而不实的货色。 林正阳瞬间熄灭了小心思。 “看起来我穿越后的这个地球,也不是简单的地球啊···········话说到现在你还不打算说明吗?这里,不是所谓的幻想世界,至少不是普通的幻想世界那么简单吧?” “······这里是虚假的历史,由我干涉过去而产生的错乱。”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没有留下名姓的家族,会供奉木花开耶姬直到其以完整的姿态,出现在这片大地上,执掌樱花与爱情的神职·······只是现在不太一样了,我干涉了时空,使你来到这里,接下来你带来的变数会越来越多。” “时空是一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是相互影响而非绝对的,每个人的一生在时间线上就类似于一条蠕虫,现在其中某一个打算跳出去,获得自由,其意义不亚于连环画当中的主角来到现实一般颠覆常识。” “顺便一提,这个因你而起的历史漏洞必须要有人去填坑。就像是很多动漫的设定其实逻辑都不能自相融洽,但是一旦作为幻想世界降临时,各种bug漏洞也好,都会有好好地被填上···········你正在做的就是类似的事情,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希望你不要懈怠。” “我具体要怎么做?” “先试着在这个世界成为一名有名望的阴阳师吧,就像芦屋道满那样。” “到底怎么回去?” “看过水底的大漩涡吗?填上漩涡中心的大坑,错乱的水流自然平复原状,你会回到原本的时间点,带着你的收获,任何收获。” ··········· 冰冷的春雨,无声地飘洒着。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城市。 脏、乱、吵。 到处都是人们说话的声音,夹杂着家畜的鸣叫。 空气中的湿气,混杂着难闻的腥气,那是水产的味道。 吱呀一声,相貌秀美的青年推开了临街的小窗。 这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那个一直以来,自顾自地插手他的生活的家伙,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了。 然而,他被遗落在这个时代了。 根据那个未来的自家的观点,假如把时空比作一条河,那么企图改变过去的行动,相当于鱼跃出水面。 被更改后的历史河道之中,因而产生了漩涡,这就是错乱。 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并不是他原先设想的那种幻想世界,而是现实地球的神代。 而且,是因为他的变数带来的一个原本不存在的历史。 他,就身在其中。 继穿越到日本之后,他再一次穿越到过去了。 “我需要做的,就是填补上属于我的那一份事迹,身为英灵的花开院秀元的功绩。” “真没想到,原来我才是花开院流阴阳道的真正开山之祖············” 这就是时空与因果的奥妙所在。 超出凡人常识之外,不可以常理而论之。 原本历史上的花开院秀元,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被干涉后,即将形成的新的历史篇章里,他,就是这个花开院秀元。 “瞬间有了一种正在书写历史的使命感了呀·······” 轻轻依偎在床沿上,这个清秀得过分的青年,右手举起琉璃盏,微微一笑,酒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散发着不属于这个时代该有的醇香···········这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高档红酒。 来自于并不在意它的价格,只是知道一点,那就是这种酒在这个时代能起到不少用处。 比如说···········装饰出一种格调,此世纸醉金迷、歌舞不休的京都大贵族特有的那种风雅。 价比黄金的美酒,低调奢华的服饰,不输于任何大贵族的气度,还有那自幼锻炼、浸入骨髓的礼仪···········瞬间一个游戏人间、本领不凡的阴阳师,新鲜出炉。 绝不可能有人怀疑他的出身,哪怕谁都没听过花开院这个姓氏! 绝不可能有人质疑他的本领,不仅仅因为他那低调奢华甚至比天皇的羽织还要精美的服饰,更因为他的自信··········看啊,那清澈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自信,昂扬向上,坚定、从容。 当面见过他的人,无不为他的谈吐、见识而折服。 很快,他就顺利打开了京都上流社会的门路,以阴阳师的身份。 阴阳师,正是这么一群精通贵族游戏贵族,与大贵族谈笑风生的群体。 他们神秘、博学、气度不凡、风雅,同时精通语言的艺术,能为人们指点各种禁忌。消除危害人间的异类········· 贵族公卿如何分辨一个阴阳师是否真有本领? 其一,礼仪、气度。 阴阳师并非游方和尚,更不是乡野之间孤独地守护着四魂之玉的在野巫女,这个群里,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专为贵族服务的阶级,放在古华夏就是士大夫这个阶级。 所以,一个合格的阴阳师,必然是不会再礼仪上有所缺失的。 不如此,阴阳师不能顺利融入贵族之中,别的更不用提。 其二,在看学识。 每一个阴阳师,都受到过贵族教育,甚至更加严格十倍。 贵族需要掌握的,他们需要了解,贵族们不懂的属于神秘学的知识他们还是要了解。 作为专门服务于天皇和大贵族的这个群体,需要懂天文、地理、历法、占卜等等随时可能会用上的知识。 此时的贵族,对阴阳师的依赖非常大,大到了什么程度呢? 京都藤原家的家主,即使是上午乘车出行,都要询问晴明的建议,占卜吉凶,询问禁忌。 有的时候,即使是穿衣的颜色这种小事情,他们都会郑重地请来阴阳师,正经地进行一次占卜。 这个时代,阴阳道正在兴起。 异类们到处横行,阴阳道也随之大兴。 作为将阴阳道带上巅峰的象征,有着“大阴阳师”这个专属称号的安倍晴明,就活跃在此世。 活跃在民间的芦屋道满,也依然在世,并且拒绝服从贵族,在各地留下着传说,并且被誉为此时唯一能够与安倍晴明交手而不败得太难看的阴阳师。 不过,芦屋道满已经不再年轻,而白狐公子正当盛年。 理所当然的,这位老人家,在传说中,从未胜过哪怕一次,尽管是晴明一生传奇之中担任反派的角色,却也有独特的魅力。 怜悯贫苦大众,不对公卿低头,这就是“傲上而不辱下”,某种意义上,他代表着底层人民的期盼的一种形象。 “白狐公子,大阴阳师,晴明公,你的宿敌芦屋道满的传人,已经来了···········” 林正阳,不,请唤他——花开院秀元,播磨流阴阳道的传承者。 帝流浆的效果,在这三个月内不断显现,直至如今,花开院秀元已经能够用处绝大部分花开院流的阴阳术了。 他的灵力每时每刻都在有着细微地提升。 神代的空气之中,散逸着数量庞大的灵力。 在拥有了这份才能之后,以往的积累,彻底爆发了开来。 他越来越接近那个时候,英灵化的他。 英灵。 神话。寓言、传说、历史。 不论真假,在传说之中活跃着,成为真实存在的“超人”、“英雄”,在人们传说之中变得永恒不变的存在,死后脱离人类的范围,升格为另一种存在。 行使着奇迹、救助人们、完成伟大功业的人,生前或者死后被交口传颂,以英雄的身份被承认、被祭祀。 某种意义上,将英灵视为神灵,也不无不可。 所欠缺的,无非是神职或者神性的力量。 甚至于,很多英灵就是被当作神灵崇拜着,说是死后成为神灵也不为过。 这样的存在,已经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在这个错误的历史漩涡之中,他“巧合般”进行了短暂地英灵化,即使是那么一会儿,也接收到了许多不属于他,至少现在不属于他的知识与能力。 这也是他怀疑这里不是幻想世界的理由。 英灵化的他,本该是脱离时空的局限的,那么即使是未来的英灵,也可能在过去被召唤出来。 同理,也可以具备未来的知识、掌握未来才该拥有的能力。 然而他以生者的身份、西洋的魔术,跨入了那个领域,进行了英灵化。 那个时候,他曾一度准备使用阴阳术,因为他感觉能够做得到。 即使是退出了英灵化,他依然保留了下一部分记忆。 运用阴阳术与实战的能力。 “英灵的我,仅仅留下了这些,必然是有深意的,这是为了更好更快地贴合我的身份吗?” “可是,花开院秀元,必然是道满法师的传承者,这个怎么办才好呢?” 烦恼地蹙起蛾眉,面如秀玉般光洁的阴阳师,半倚在小窗上,一手举杯,仿佛在为久候不至的有人而气恼。 夕阳西下,此情此景可堪入画。 京都,土御门。 这里是晴明的居所。 落满树叶、杂草丛生的宅院之中。 两个男人对坐煮茶。 正是阴阳师晴明,与他的生平挚友,源博雅。 传说中阴阳师安倍晴明和许仕林身世相仿,父亲是人,母亲是一只叫“葛叶”的白狐,于是世人又称晴明为“白狐公子”。 晴明细长的眉眼和狡黠的神情,动静之间确实颇有一些狐狸的神韵。 第一次见安倍晴明,源博雅就被安倍晴明吓得迷之——别人不相信安倍晴明厉害,要他隔空杀蝴蝶,安倍晴明就杀了,结果别人纷纷吓得逃走。 源博雅害怕到浑身发抖,却依然不走。 之后,这就成为两人每次相处的惯有模式。 比如,源博雅去找晴明,发现晴明和好几个女人在一起,然后手一挥,这些女人原来全都只是一张纸,源博雅就被吓到了,晴明笑得好开心。 比如,源博雅去找晴明,发现晴明和好几个女人在一起,然后旁边又一个晴明走出来,原来和女人在一起的晴明就是一张纸,源博雅又被吓到了,晴明又笑得好开心。 比如,源博雅去找晴明,发现晴明和一个和尚在一起对弈,然后和尚一回头,长得跟源博雅一模一样(晴明,你还说你不是暗恋人家!),原来这又是一张白纸,源博雅又再次被吓到,清明依旧笑得好开心。 反正两人相处的模式,就是晴明不停欺负源博雅。 源博雅就会立刻做出很蠢萌的反应,好像被吓到了,但也不逃走,就赖着,赖着,两个人的关系就越来越如胶似漆。 然而实际上呢·········· 源博雅是个皇族公子,武士,并不是真的胆怯。 他具备着常人所难以拥有的可贵的真诚。 或许正是如此,才会与晴明成为好友吧········ 神秘的晴明,即使是在同僚眼中,也过于神秘而强大了些。 除了阴阳师之外的朋友,晴明并不多。 源博雅擅长音乐,并且为此痴迷,是当时技艺一流的音乐家。 他们经常进行贵族之中的宴会。 比如现在这样。 “晴明,你又让式神做饭了。” 厨房的方向传来切菜的声音,但是却看不见人影,只有菜刀在刮着鳞片。 “晴明,现在这个你,是真正的你吧?” 晴明看似在打瞌睡。 源博雅突然想作弄他,于是,上前轻轻蒙住他的眼睛。 顿时,感觉到手感不对·········· 晴明轻飘飘地飘了起来,好似一张纸片,被风给卷起来了,往庭院外面飞去。 “晴明,这回我可不会上当了,这肯定是假的。” 源博雅坐回原处。 果然,外面那个晴明化作一张纸片,另一个晴明自门外走来。 “唉,源博雅也变得聪明起来了?” “晴明,我本来就很聪明·······对了,你听说了没有,那个新来的阴阳师?” “什么?” 像狐狸一样狡黠的晴明漫不经心地端着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 这样冷的天气里,一杯热茶就是一种享受。 他不着急,源博雅却替他着急了。 “哎呀······就是那个芦屋道满的继承人,叫做花开院的阴阳师。” “哦,不必在意,道满法师跟我有过约定,不会轻易进入京都,至少在他有信心击败我之前。” 晴明似乎对此毫不在意的样子。 源博雅还要再说什么,就被晴明劝着: “何必管那么多呢,京都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我来做主,喝茶,喝茶!” “可是··········” 一个茶碗递了过来,晴明亲自给他斟茶,并且双手奉上。 这是敬意,再不喝就对不起这份朋友之情谊了。 源博雅只好不言不语,按照欣赏茶道的礼仪,慢慢地品着。 他知道,晴明只是不想让他太担心。 “想必晴明一定已经有了想法了吧········” “没有什么是能够难得倒晴明的··········” 源博雅这么想着,心下慢慢安定起来,沉浸在茶道的禅意之中··········· 庭院里边,细雨纷纷,天地间只有一片寂静。 唯有知己两人,欣赏着雨中的景物,相顾不言,自有一份宁静,好似这茶叶的韵味,清淡、隽永。 第二十二章芦屋道满与出云紫 <htl><head><title>apache tocat/7062 - error report</title><style><!--h1 {font-faily:tahoa,arial,sans-serif;lor:white;background-lor:525d76;font-size:22px;} h2 {font-faily:tahoa,arial,sans-serif;lor:white;background-lor:525d76;font-size:16px;} h3 {font-faily:tahoa,arial,sans-serif;lor:white;background-lor:525d76;font-size:14px;} body {font-faily:tahoa,arial,sans-serif;lor:bck;background-lor:white;} b {font-faily:tahoa,arial,sans-serif;lor:white;background-lor:525d76;} p {font-faily:tahoa,arial,sans-serif;background:white;lor:bck;font-size:12px;}a {lor : bck;}ana {lor : bck;}hr {lor : 525d76;}--></style> </head><body><h1>http stat 500 - 160</h1><hr size="1" noshade="noshade">\r <b>type</b> exception report</p>\r <b>ssage</b> <u>160</u></p>\r <b>description</b> <u>the server enuntered an ternal error that prevented it fro fulfillg this request</u></p>\r <b>exception</b> javangarraydexoutofboundsexception: 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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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应当明白,世间所谓成仙之人,所成就的大多是邪仙、尸解仙一流,纵然摆脱了死亡也将终生活在冥道使者的追逐之中,永世不能安宁········” “听闻唐国有仙,寿齐天地、步虚登天,不知我国境内可有这样的仙人。” “就我所知,国内没有高深的仙道传承。” 花开院秀元,很是遗憾地用袖子挡住半张脸,掩盖那几乎遏制不住的笑意。 他的面前,一个脸上敷着铅粉、面容苍老枯槁的中年贵族男子,正遗憾地垂头丧气。 就是这个贵族,听闻花开院的博学之名,特意前来请教长生之法。 “不过········” 花开院秀元特意拉长了语调。 这个贵族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的期盼不加掩饰了。 “听闻西国的犬妖一族,似乎与某些仙人妖怪有所关联。” “啊,所谓的仙人妖怪,就是借由草木之精气获得长生的妖怪,这是本国发源的仙道,只有妖怪掌握着。” “据说这些仙人妖怪,虽然不能做到寿齐天地、飞升天界,但也能延寿数倍,即使是普通人得到这种方法,想必也能轻松获得几百年的寿命·········而且不需要面临各种稀奇古怪的禁忌,可谓是相当不错的长生之术呢········” “只是要想从妖怪口中得知消息,再夺取成仙之术,可没有那么容易。” 花开院秀元,正在一步步撩拨着这个男人心中的贪婪。 是的,他想借用这些贵族的力量,去获得长生之术! 岛国这里的仙术,当然和那边不同。 不过也有可取之处。 自中土大唐流传过来的仙术,结合本土的神秘学,诞生的仙人,已经连旁门都算不上了,只能算是左道。 邪仙一流,依靠吞噬他人生命而踏入的非人领域,却又不是妖怪·······这种另类的长生,也只能归入左道了。 至于仙人妖怪,这种情报是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地球上,花开院一族的记载之中提及过的。 不专心修行妖力,转而研究长生法门,借由草木精气延年益寿的仙人妖怪。 在获得超出种族限制数倍甚至数十倍寿命的同时,掌握了种种威力不凡的仙术的妖怪。 当然,仙人妖怪,依然是妖怪。 “花开院阁下,请务必告诉我,在何处能够寻找得到长生不老的秘法!” 在一次无意间“说漏嘴”之后,类似于这样的拜访者络绎不绝。 未必就没有人看穿他的真实想法,但是········· “长生不死的诱惑,谁能拒绝?” “为了长生,他们连人类的身份都能轻易抛弃,转化为妖怪也要活下去·········那么又怎么会放弃更在其上的成仙之术呢?” 这么想着,花开院秀元,却是故作烦恼,稍稍拿捏着姿态,不让人轻易得知答案,却又至于令人感到厌烦。 贵族之间的交流,就是如此的充满了各种繁琐而不必哟的环节。 况且···········阴阳师的话,他们到底是需要验证的,也不会轻易信任。 于是,花开院秀元,为他们指点了某一个仙人的下落。 那是一株桃花试图修炼成仙,但是却失败了,桃树王的躯干充斥着草木之精,可以用来延长寿命。 在付出了不大不小的代价之后,这位脸上敷满了铅粉的男人,终于是满意地离开了·········· 他付出了将自家收藏的几本唐国古籍借阅出去的代价·········获得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在这个时代,每一本书籍,都是值得传家的宝物。 即使是师徒之间,轻易之间也不会出借,最多容许誊抄。 因此这也算得上是不轻的代价了。 但是,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也没有吃亏········毕竟只是借阅而不是赠送。 阴阳师也没有吃亏,他将这个答案卖给了不少人。 只是一个消息,就从大大小小前后十几位小贵族手中,差不多得到了将近两百本不同书籍的借阅权。 “既然我是花开院一族的始祖,那么自然有义务为后人留点可以传家的宝物。” “世间最宝贵的财富之一,便是书籍,这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无论何时都不算过时。” 花开院秀元,此时也不得不感叹因果的奇妙。 他穿越到后世的花开院一族之中,此时却又成为了花开院一族的真正始祖。 究竟是先有这个因,才有了穿越的果? 还是先有了穿越这个果,才导致了花开院一族诞生这个因? 难以理清,难以理解,而这,正是神秘,阴阳师所追寻的天地间的种种道理。 将其理解,并且掌握,加以运用,正是制天命而用之,以人力胜天的奥义所在。 “既然因我而生花开院,那么我就有这个责任,这份义务,让它尽可能久地延续下去。” “首先,我要建立一个大图书馆,然后,装满它!” 之后半月之内,陆陆续续地,验证了消息的那些贵族子弟,并没有在这种小事情上食言,如数将许诺的书籍借出。 区区小贵族,手头上能有的,不过是一些诗歌杂记的书籍,用来打发时间、增进见识,充作贵族之间交流时的谈资罢了,还不够入眼。 “这些,誊抄过后,收到一起,放在这一层,等我以后再来分门别类。” 花开院秀元,只是挥手洒出几十张符纸,招来无形的式神,按照他的心意,誊抄着这些书籍。 干净的地板上,铺着几十张雪白的宣纸,漂浮着的几十杆毛笔,正快速地书写着。 打开的纸门,正对着落满樱花的庭院,酒后微醺的阴阳师,一身浴衣微微敞开,侧卧在地板上,右手举着酒碗,正慢慢把清酒往口中倾倒着······好一个风雅的阴阳师,即使是在此时此刻,依然给人以写意风流之感。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不禁微眯双眼,和衣而卧。 第二十四章夜晚的京都 入夜。 京都较为靠外的城区,花开院宅。 这是花开院秀元在前不久借着门路购置的一处房产。 原本是个落魄的贵族子弟所有,据说祖上也是公卿之后。 不过,从宅子的建筑格式来看,这种说辞只是往自家脸上贴金罢了。 这只是一个小宅子,在一条街上,还有不少同样大小的居所。 在寸土寸金的京都,这样的住宅也不是有钱就一定能买得到的。 花开院家的当主,如今正在卧室看书。 上好的白纸,表面细腻光滑,触摸在掌心,微微能够闻见墨香。 懂得保养书籍的人家,会在书房里摆放樟树根,防腐除虫。 这样书籍能够尽可能保存得久远。 “不错,都是有些年头的书了,看来是原本或者拓本。” 都有些樟脑丸的味道,不算刺鼻。 “千古文人佳客梦,红袖添香夜读书。此情此景,怎能无红袖佳人相伴?” 大袖一挥,飘出两张黄纸,落到地上,化作一青一白两个女子,俏生生地站在原地。 “来,来,来·······左拥右抱,且让本公子也腐败一把!” 两个式神,乖巧地依偎着他。 这种吹入灵气造就的式神,就本质而言并非活物,灵智很低,只能用来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 不过就外貌而言,已经是人类当中一等一的美人了········以后世的标准。 至于这个年代··············百里方圆的美女,笑嘻嘻地一口黄牙······ 更何况此时这里公卿小姐之间,以水粉为美,多喜欢敷上一层厚厚的水粉,而这些化妆品里面含有重金属的铅粉······ 即使是再怎么天生丽质,架不住那铅粉毒害,不出三年,就彻底毁容。 这个时代,真正的美人,要么是妖怪,要么是神灵,要么就是式神了········ 总之,但凡在这种时代,遇见一个真正的东瀛美人,别想不该有的心思,那绝对!不是!普通人! 比如大名鼎鼎的白面金毛玉藻前。 不算大的住宅,分为两层。 上层是书房和卧室。 下层是客厅、厨房以及其他。 入夜之后,整个京都就沉寂下来了。 无论是白天多么繁华的地段,也不会有人在街道上行走。 白天的京都属于人类。 而夜晚,属于异类········ 阴影之中潜藏的各种弱小妖怪们,都开始了活跃。 在魑魅魍魉的带领下,肆意地掠夺、袭击人类······· 即使是大贵族之家,有时也不堪其扰,不得不请高明的阴阳师布置结界。 至于平民·······只好自求多福了。 好在京都妖怪的主要目的不在于杀人,更多的是吓唬人类,收集一种名为“畏惧”的力量壮大自己。 越是畏惧妖怪,越是会壮大妖怪的力量,这就是畏。 畏能诞生新的妖怪,也能壮大妖力,是妖怪们成长的粮食。 在夜晚,即使是阴阳师,除非真的是技艺足够高超,不然也是不敢轻易外出。 因为灵力充沛的阴阳师,无疑是妖怪们眼中的美味,所以但凡有落单的阴阳师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几乎必然会成为妖怪们袭击的对象···········除了晴明。 拥有白狐之血的半妖晴明,他是这座古老的都城夜晚的主人。 白天统御人类,夜晚统治妖怪,横行这座古都的魑魅魍魉之主,就是君临阴阳道顶点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当然,那是五十多岁的晴明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现在的晴明,还很年轻,有着自己的有人,没有生出成为魑魅魍魉之主的想法。 他在阴阳寮········这座由官方斥资建立的机构之中,官阶并不高。 前几年,他从老师贺茂忠行那里出师,随后迅速闯出了偌大的名头, 目前的他,就阴阳道而言,已经不弱于自己的老师了。 晴明以同时驾驭十二名上位式神出名。 这些上位式神,各自有自己的性情、能力,寻常阴阳师根本连一个都做不出,更不要说制作出十二个,并且驾驭。 事实上,寻常的阴阳师,倾其一生,修习阴阳术,能够同时驾驭的式神也很少能超过一个。 当然,那种炮灰式神除外。 类似于这种式神,或者降服的有潜力的妖怪式神,为了保证其不弑主,数目应当尽可能少才是。 每多增加一个,驾驭式神所需的灵力就成倍甚至五六倍增加,越是强大的式神越是如此。 因此即使是高明的阴阳师,通常也会尽量减少式神的数量而更看重质量。 操纵式神,需要一心多用,更需要支出灵力,这不是说努力就能够提高多少的·········这就是天赋! “以我眼下的能力,如果是十二神将·········哪怕是现在仅仅只是刚刚创作出来,还没有达到大妖怪层次的十二神将,也只能同时驾驭三位,不超过五位。” “但是,晴明却能够轻松驾驭十二位,而且很显然游刃有余,这不是他的极限。” 花开院秀元叹了一声,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走到窗前。 晚风吹过,撩起他耳畔的发丝。 早春时分,又是二楼,这里的风很有些冷。 “妖气,到处都是,京都每天都是这么活跃的呀!” 灰蒙蒙的夜空中,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阴阳师的眼中,却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鸟儿在飞·······这是一种鸟形的妖怪,在逢魔之时出现,袭击过路的商队,抢走各种食物,至于名字··········抱歉这种杂鱼妖怪不需要名字。 “我与晴明之间。差别相当巨大。” 这些日子通过旁敲侧击,花开院秀元也从阴阳寮的一些阴阳师口中得知了晴明的表现。 尽管很可能对方藏拙了,但表现在外的战绩依然很能说明问题了。 入学一年就成为佼佼者,不过五年就成为正式阴阳师,再游历三年之后,就独自制作出可以与御主一同成长的高级式神“青龙”。 假如仅仅如此,只是一个精英阴阳师罢了,未来有可能成为他的老师那般的阴阳师,能够独自抵抗一名大妖怪。 对应妖怪的层次,阴阳师其实也分为正式的阴阳师,精英的阴阳师,大阴阳师。 粗略地划分,指的是战力。 正式的阴阳师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差不多包括了小学、中学、高中的全部课程,学成出师的这类阴阳师,能够应付绝大多数普通小妖怪,以及具备完成迁居风水、占卜等等日常业务的能力。 这一类阴阳师,其实阴阳寮的支柱。 他们的能力有高有低,从初出茅庐的新手阴阳师,到能够应付一些棘手妖怪的阴阳师都在此列。 再上一层,就是其中的精英。 手段很多、经验丰富,没有明显的短板,能够独自应付一次小规模的百鬼夜行(这里的百鬼夜行,指的是妖怪的集体活动),一次性面对两位数的精英妖怪。 现在的花开院秀元就处于这个阶段。 包括晴明,年轻的他还在上升期,目前也处于这个阶段。 百鬼夜行的规模,十人众,三十人众,七十七鬼夜行,百鬼夜行·········数目越多,参与的精英妖怪越多,就越可怕。 百鬼夜行,这种妖怪们的集体行动,会汇聚他们的妖力形成整体,作为其中主力的就是精英妖怪。 按照参与的精英妖怪数目,可以划分其威胁度。 几乎数目每多十个,棘手程度就翻一倍,百鬼夜行就是二的十次方,是一千多倍。 换句话说,一百个精英妖怪汇聚起来的百鬼夜行,在真正成形之后,结合人类的畏,最终可以达到单独某个精英妖怪的妖力的一千多倍。 同时,百鬼夜行之时,百鬼之主,为首的那个妖怪,将能支配这股凝成一体的妖力········· 试想一下,假如某个卡在大妖怪层次临界点的妖怪,聚集了足够多的妖怪作为下属,再举行了这样一场大规模的百鬼夜行,收集人类的畏,最终一切都完美的话,能够将自身妖力提升到常态下的一千多倍! 这样庞大的妖力,给一个处于临界点的妖怪获得了,会发生什么,大约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那是又一个大妖怪的诞生。 这就是妖怪们在成千上万年内,摸索出来的借助人类的畏这种力量变强的方法。 尽管这种借力而成的大妖怪,对于畏的依赖要稍稍高一些,但也是一种相当不错的变强的方式呀! 这也是为什么成建制的妖怪组织反而很少直接杀人的缘故。 他们需要人类持续地产生畏这种情绪,增强他们的力量。 这个夜色下的京都,已经彻底沦为了魑魅魍魉的乐园。 公卿们豢养阴阳师、供奉神灵,借助结界的力量保得一时平安。 人类,屈辱地将夜晚,让给了异类。 第二十五章持剑巫女翠子 夜幕笼罩下,京都的非人们一如既往地狂欢着。 夜晚属于妖魔。 空旷的朱雀大道上,几只奇形怪状的妖怪缓缓走着。 他们肆意地散发着妖气,往四周弥漫。 到处都是各色各样的妖气,形成了浓重的雾气,几乎要能够实质化,到常人都能看见的地步。 住宅之中,妖气侵入那些平民的屋子里,将他们拖入无尽的梦魇之中······· 不时有惨叫声传来,随后又迅速压低,唯恐引来外面妖怪们的注意。 与此同时,深刻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人们,畏惧着,恐慌着,正在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畏这种力量。 每当此时,弥漫而出的畏,都会笼罩着大地。 但凡参与了这场活动的妖怪们,都会依据自身参与的程度或多或少地获取这种力量········ 畏,来源于畏惧之心,这种力量是有指代对象的。 此时此刻,躲在家中、被窝中瑟瑟发抖的人们,无疑是针对京都存在的妖怪们这个大类的畏惧。 所以,所有参与这场盛宴的妖怪们,都能分一杯羹。 畏不断从四面八方,细水长流,缓缓提升着所有妖怪们的力量。 吸纳着这些畏,感受到自身的存在感提升着,妖怪们越发兴奋起来。 “嘻嘻嘻··········” “呀呀呀···········” 怪叫声不绝于耳。 热血上头的妖怪们,很快恢复了本性,喜欢喝酒的喝酒,偷盗的偷盗,吓人的继续吓人。 当然也有喜欢吃人的妖怪,不时冲入某个民居之中,随后就是一阵惨叫声,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这,就是夜色下的京都,魑魅魍魉横行的城市。 人类,并不真是这片大地上的唯一主宰。 妖怪、神灵、邪魔、精灵、鬼族、死灵··········这是货真价实的百鬼夜行!一点也不平安的平安时代! 沙沙沙,草鞋走在地上,一行红白巫女,神色从容地行走在京都。 道道凝聚着灵力的破魔矢射出,所过之处,无论是妖怪还是妖力,都被净化。 这一行巫女,步履从容,神色坚毅,在为首的身穿盔甲、手持长剑的巫女率领下,一路奔着城内进发。 碰碰声自空中传来,一支破魔矢在空中绽放出璀璨的光焰,燃尽大片的阴影。 那是蝙蝠的妖怪,原本借着黑暗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自空中掠过,打算偷袭队伍靠近的几名忍者。 可惜,在常年与妖怪作战的巫女面前,与明火执仗毫无差别。 “翠子大人,这一带的妖怪已经消灭了。” 穿着盔甲的巫女,正将一只头上长角的鬼族砍成肉酱,然后剑身上一道灵光闪过,将其彻底净化。 听到麾下巫女的回应,名为翠子的巫女首领,只是轻轻颔首。 她就是整个岛国,所有巫女的领袖,有当世最强巫女之称的翠子。 身为市子系巫女,也就是遍布全国各地的在野巫女出身的她,走上了与普通巫女不同的道路。 通常的巫女,因为人类体能的孱弱,选择了依靠咒术和弓箭进行战斗的方式,由此发展出一系列的流派······· 但是翠子不同! 她穿上了盔甲,拿起了长剑,身先士卒,冲杀到妖怪的聚集地里,大开无双,一度玩出七进七出之类的戏码········· 外人眼中的巫女,大和抚子、动如牡丹、静如百合··········· 巫女眼中的翠子,重甲长剑、动若疯兔、静如渊海··········· 要不是她依然修习着巫女常用的破魔灵力,几乎就是一个披着巫女外衣的战国女剑圣了·········· 这样一个巫女之中的另类,却成为了巫女们的领袖,不得不说,她本人的魅力也是独一无二的。 她英气勃勃,气度不亚于男人,又有温柔体贴的一面,行事有章法,为人很可靠,这是下属们信任她的缘故。 日本的巫女,大致可以分为神子系与市子系。 神子系,顾名思义,就是神子,在神社之奉神灵。 当然,神道教属于精灵崇拜,动植物都能成神,就类似于中国东北的黄鼠狼这种跳大神。 这些神社之中大部分供奉的都是些这种精灵,力量不算强。 还有些甚至供奉着对人类友好的妖怪。 不过在这里,妖怪和精灵的界限,有时候不是不能逾越的。 神子系的巫女,背后真正不少真正的实力很强的神灵,是神灵的代言人。 市子系,就是遍布全国各地的巫女。 未必有神社,大多数是在乡野之间,进行各种除魔,也接受委托。 她们有时还兼职医生。 她们往往不信奉神灵,甚至有时候还会驱赶为祸一方的祸神、灾神。 这就是市子系,数目众多,良莠不齐,但也经常冒出实力非常强大的巫女。 翠子就是后者。 她出生时就具备非常强大的灵力,因而引来了妖怪,吃掉了她的亲人。 冲天而起的磅礴灵力,当场净化了来袭的妖怪,也引来了过路的法师。 那位法师救了她,封印了她的灵力,并且将她送至一位上了年纪退休的野巫女那里抚养。 长大后,天赋出众的翠子脱颖而出,经历了一系列艰苦的修行之后,就走上了游历全国进行除魔的旅程。 她的最强巫女之名,是在两位数的大妖怪和数量过千的精英妖怪尸体上铸就的。 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间,因为被她的魅力吸引,而聚集在她身边的巫女越来越多,不知不觉间,一个以巫女为主体的团体就此形成了·········· 世人们恍然发现,又一个强大的除魔组织形成。 此时,巫女们不被视为正式的神职,哪怕是各大神社,都没有给巫女留下编制。 某种程度上来说,巫女的地位远远不及神官,这也算是一种歧视········· 而这个巫女组织的形成,大大地扩大了巫女的影响力,她们的名声,即使是地方上拥有兵权的大贵族也必须要重视。 这一切,都被视为这位最强巫女给巫女这个群体带来的荣耀。 她们以她为荣。 然而这看似美好的背后,也藏着隐患。 神子系和市子系的巫女之间,存在着隐性的对立。 前者有必须要信奉的神灵,必要时必须听从神灵的指使,就算是翠子的命令也不得不违逆。 神子系的巫女,其实是神灵的妻子,身心都属于神的私产。 后者没有必须要信奉的神灵,但是实际上也不是翠子的嫡系,她们大多见惯了各种阴暗,不可能真正毫无条件地遵从一切命令。 更何况,这些巫女来历各异,背后牵扯到方方面面,构成了一张无形的关系网。 各方的利益牵扯到其中,即使她们自己不愿意,也不得不被迫进行各种博弈。 毕竟巫女总有师承、父母、兄弟、好友,一个法力高强、本领出众的巫女总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这个时代,培养一名巫女所需的花费也是不菲的。 自从队伍壮大之后,力量看似增强了,却也不如以往纯粹了。 翠子夹杂在其中,有时真有心力交瘁之感。 “真正会无条件听从我的,大概只有除妖村的人了吧········” 除妖村,就是翠子的老师一直以来守护的村子,临死之前传承到她手上,是翠子为数不多的嫡系。 那个村子里,都是除魔的忍者,惯常用各种武器消灭妖怪,是远近闻名的除妖师村落。 默默地在心底叹息着,翠子下达了下一步的指令。 “继续前进,不要管这些妖怪,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那个在逃的黑巫女。” 前不久,一个巫女闯进了她们的驻地,打破了翠子安放的结界,取走了一枚被封印的灾祸之石,并且潜入了京都。 眼下,她们循着踪迹,一路追来。 一路上,这一支由数十位当世一流的巫女组成的队伍,在一干除魔忍者的护送下,穿过战场、踏遍荒山野岭,消灭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妖怪,甚至踏平了几个妖怪村,终于抓到了这个家伙的尾巴。 各式各样的灵符飘洒在空中,充斥着破魔灵力的符咒,与空中弥漫的妖气发生剧烈的反应·········· 轰轰烈烈,一路制造着闪光、爆炸声,她们大开无双,逐渐向京都内部推进。 第二十六章术法宗源 长发束起,随意地扎在身后,饱经灵力保养的长发乌黑锃亮,极其飘逸。 啪嗒啪嗒,木屐踩在地上,寂静的街道上传出很远。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仔细望去,有销声匿迹。 花开院秀元,一身昂扬的灵力,形成实质,等闲妖怪连靠近都做不到就会被消灭掉。 “麻烦了呀……不知道是谁,这么大动静,这下子,弄不好要酿成一场正面的战争了呀……” 凝神望向远方,尽管目力不能及,但是那剧烈的妖气与灵力的动荡,如同水中的涟漪一般,撩拨着每一个阴阳师的心弦。 正如秀元所言,默契被打破了,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已经很难讲了…… 不过…… “大不了打一场好了……我花开院之名,正需要几个有分量的祭品扬名!” 肆意张扬的脸上,凌厉的气势缓缓凝聚,升腾而起的灵力,与远方那一股股破魔灵力呼应。 灵力,是有呼吸的,也可以相互感应…… 受到这股灵力的影响,周围的小妖怪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狼奔豕突,从各种藏身的阴暗角落跑出,奔向远方。 随后,一股股浑浊的妖气,快速接近。 够分量的妖怪,被吸引过来了! “来了……” “铛,铛,铛”有节奏的音乐响起,踏着禹步,穿着狩衣,他穿梭在战场上,一柄象骨木扇,上下偏飞,遮挡着咒印的灵光异彩。 嘴唇上下开阖之间,古朴灵动的言灵轻轻道出,却在竹板敲击声中被巧妙地遮盖过去。 不知从何而来的音乐,响彻了这片街道。 “定!” “束缚!” “不要动!” 带着灵力的言灵之咒威力不凡。 空中、地上、地下、背后、阴影中·········· 各种稀奇古怪的怪异,但凡在言灵范围之内,都顿住了,被束缚了短短一瞬。 言灵是世界各地普遍存在的一种超自然力量。 只要说出,就能实现,是一种易学难精的高深术法。 不过可以在消耗灵力的前提下稍稍增强言灵的束缚力。 就算如此,覆盖整条街,同时定住大大小小两三百只妖怪的话,即使是他也只能做到短短一瞬而已。 就在这短短一瞬之中,一股不属于凡间的净化之火,化作火海,烧掉了他们的存在。 此是不动明王火界咒,一种难度较高的除魔火咒。 单纯释放这种火焰的难度不算太大,真正的难关在于后续的控制与收回。 因为威力奇大无比,所以属性霸道而且难以控制,一不小心就会酿成特大火灾,焚毁一切能够烧掉的东西。 不过在花开院手上,这种净火,却如同普通的火符招来的凡火一样顺从,只是烧掉了妖怪,却对周围的建筑毫发无损。 就在此时,音乐进入了终结,只有短短两分钟。 然后,他关掉了袖子里的袖珍型收音机。 “试图制造出场自带bg,大失败。” 随手把收音机丢到空间腰带里面,花开院秀元,摸出几张除魔的纸符,夹在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律令、净化、驱逐邪恶,浩浩荡荡!” 耀眼的灵光在符纸上亮起,招来一阵清新之风,拂过这片大地,反复涤荡着这里的阴性能量与残留的负面气息。 风力越来越大,吹散了束缚长发的头绳,秀元那保养极好的及腰长发,在风中狂舞。 五分钟后,这股清新之风,携带的稀薄灵力,终于中和了这里残留的妖气以及负面气息。 空气中到处是大自然的清新、青草的芬芳。 这是必要的手段。 邪念、妖气、憎恨、杀念、妖怪死后所化的残骸··········等等诸如此类一切负面的、阴性的力量,非常容易滋生出各种阴暗邪恶的不洁之物。 尤其是这种死亡了大规模妖怪的战场上,放任不管的话,一定会诞生新的妖怪。 站在他们同类的尸体上,用各种妖怪临死前的怨念滋养,好似养蛊一般,没准会诞生出相当可怕的妖怪。 这也是为什么发生大战的地方,死人很多的地方,总是有各种各样匪夷所思之事的缘故。 所谓行驶阴阳道的阴阳师,其实就是这么一群致力于平衡阴阳的人,他们的主要任务,就包括除魔。 什么是魔,像这样的邪秽,就是魔的一种。 这下,花开院宅所在这一条街道,以及附近的几百米方圆内,已经彻底“干净”了。 脚步轻盈,穿着厚重的军用棉袜的双足,踩着木屐,在阴阳术的加持下,踩着一层薄薄的气流,悬浮着往前一步步前进。 这个速度,足有60码。 相对于妖怪而言,这个速度只是能够勉强入眼罢了。 很多擅长速度的妖怪,比如镰鼬,能够用两倍音速进行偷袭。 与这样的妖怪作战,阴阳师本人就必须速度快、反应更快,才能保证安全。 小心翼翼地撑起一个坚韧的结界,林正阳给自己套上了所有他想得到的加持增益状态的术法。 然后,大把大把地撒出人造式神,探查水中、地下、风中、天空、地表、阴影处等等一切可以探查的区域。 这样的人造式神,用途就在这里。 靠着这些简易的人造式神,阴阳师构成了一个立体式的监控领域。 越是距离阴阳师本人远的地方,这个式神覆盖率就越低,相反则是越多。 这些式神,就是一个个耳目,一个个尖兵,必要时还是替身的素材。 全看阴阳师本人如何运用。 花开院流的人造式神,全是工业流水线产品。 除却所有此类人造式神的一切功能之外,额外还有各种型号的定制。 比如,一种可以隔空释放幻术的型号,能制造一个完全拟真的幻术人形,短时间内足以以假乱真。 这就可以在变幻莫测的战场上排的上用场了。 还有释放毒雾的,制造一次性幻术结界的,自带诅咒的········ 反正都是一次性的炮灰式神,本身就是消耗品,自然是怎么实用怎么来。 花开院秀元此时掌握的阴阳术,其实包含两个部分。 一种是后世的现代阴阳术,另一种就是现在的古代阴阳术。 这些他从后世带来的人造式神,都是用现代阴阳术制造的。 优点在于灵巧、多变,需要的准备少,消耗也小。 即使是天赋不那么出众的阴阳师,也可以较为轻松地掌握它们。 这一点大大减轻了术法的学习难度。 缺点就是威力有相当幅度的削弱··········而且有明显的天花板。 就后世的花开院一族而言,居然倾其一族之力都对付不来一只大妖怪,简直是丢了战国时代阴阳师的脸面。 阴阳道的辉煌过后,在大量古法阴阳术随着妖怪数量的减少而消失的后世,在土御门夜光的提倡下,开创出的现代阴阳术,其实是对于不成体系的方术、阴阳术、结界术以及少量的西洋魔术的总结与系统化的工程。 最终诞生的就是简单易学的现代阴阳术。 成体系、由浅入深、逻辑严密,研习的危险也大大降低。 这保证了阴阳道的传承。 很多时候限制阴阳师的诞生的,正是阴阳术本身太过于高深,而大部分人其实并没有足够的天赋而被拒之门外。 土御门夜光此举,不亚于将阴阳道带上巅峰的晴明。 前者代表着平安时代阴阳道的初次达到巅峰的成就者,后者则是在阴阳道走下坡路时将其传承下来的大功臣。 土御门夜光的功绩,就是梳理古式阴阳术,简化术式,并使之系统化,开创出现代阴阳术,让学习阴阳术的难度大大降低,让逐渐消失的阴阳道重获新生,一直延续到现代。 被简化的阴阳术,威力下降了起码有六成。 不过就术法本身而言,确实是一种进步不假。 毕竟知识这种东西,假如太过于零散、不成体系,那么传承下去就会很艰难。 土御门夜光,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可惜不是花开院家的,而是安倍晴明的子嗣。 土御门,就是鬼门,就是此时晴明所住的那个地方,他的后代因为这个缘故被赐姓土御门,以彰显其祖独自镇压京都鬼门的功绩。 此时京都的鬼门,可不是一处好地方,经常会有来自异世的旅客,不是法力高深的法师根本不敢住在那里。 所以晴明的主宰附近,基本没有邻居。 他也因此显得非常神秘。 第二十七章失落的宝珠 一只猫头鹰飞过天空,落在一棵树上。 “嗯?” 警惕的蒙面忍者,看了过去。 “没有妖气,是阴阳师操纵的式神?” 心里这么想着。 这名潜伏在隐隐当中的忍者不敢大意。 他试探着丢出一枚手里剑。 猫头鹰被击中了,爆出一阵黄色的烟雾。 “毒雾!果然是式神!” 这个忍者从藏身之地跑出,几下腾挪跳跃,避开了这片毒雾。 黄色的毒雾在树林里迅速蔓延开来,但凡接触到的树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变成朽木。 然后,就是一阵怪异的惨叫声,尖锐得好似猫被踩到尾巴时的叫声,凶厉、干涩。 一个伪装成树木的妖怪,浑身都好像是蜡一般,融化起来,很快就化成了一滩脓水。 然后整片小树林,就这么彻底地陷入了死寂。 只有一片泛着黄色磷光的毒雾,笼罩着这里。 “咕嘟······咕嘟············” 侥幸逃出生天的忍者,清楚地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方才,只要反应慢上那么一步,现在的他,就跟那只妖怪一样,化为一滩脓水了。 “·········真是狠毒的式神,狠毒的阴阳师。” 心有余悸之下,这名忍者快速几个跳跃,返回了大道上。 他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告诉翠子大人,这里有个喜欢用式神懈怠这种毒雾的阴阳师。 遇到式神,要警惕这种毒雾。 要知道,他们这一行在进入京都时,就已经被一层又一层结界发现了。 经过训练的除魔忍者,早在进入边界之前,就感受到了那一层巨大而稀薄的监控结界。 一路上,他们也没少忍受各种式神的围观。 京都是阴阳寮的大本营,这里实际上是阴阳师的自留地。 自然,会对他们这一队人马时刻关注。 他们遇到盯得太紧的式神,是会干脆摧毁掉的。 要是猝不及防之下,弄出了刚才那种毒雾········· “必须要带回这个消息·········” 这名忠心耿耿的忍者,加快了脚步。 ············ “哦?有人居然主动触发了我的毒雾式神?” “那是预备留给出现的棘手妖怪的·········算了,不差这一只。” 式神消失时,花开院秀元关注到了那里。 “最强的巫女,翠子,这个名字真是好熟悉啊。” 阴阳寮正式下达了命令。 即使是秀元这种有些名气的在野阴阳师,也收到了通知。 事实上,但凡定居在京都的阴阳师,名义上都是受到阴阳寮的监管的,必须要进行报备。 当然,大部分时候,大家都会给阴阳寮一个面子。 毕竟后者掌握着官阶,是官方机构。 加入阴阳寮,可以借用国家资源,还能阅览很多珍稀的古籍,更是有俸禄可拿。 “花开院,也在名单之上,当然,去与不去,全凭自愿。” 一只百灵鸟扑闪着翅膀,口吐人言。 “这一次的事情,本来就不是阴阳道的事情,只是对方毕竟是掌握了稀有灵物的上位巫女,不能不关注几分。” “至于出力方面,全是个人意愿,阴阳寮只是负责处理因此而引发的动荡。” “最后的报酬方面,由巫女那一方支付,阴阳寮概不负责。” 换言之,其实阴阳寮不想管这种事情,只是想平复京都的动荡。 “真是官僚式的想法。” 花开院秀元冷笑着。 “难道那些个贵族老爷就不曾想过,对方为什么要逃到京都吗?” “这个,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阴阳寮本来就是官僚在管理,包括你在内,可都挂名领着俸禄,理论上咱们可都是有官身的在职官员。” “不过是一个正八位上的漏刻权博士,一年又能给多少俸禄?” 天武天皇时期,阴阳师所隶属的官方机构“阴阳寮”正式成立。隶 属于左弁官局之中务省,阴阳寮设长官“阴阳头”一人,阴阳博士、天文博士、历法博士各一人,漏刻博士两人及阴阳师六人。 其主要职责是负责天文、历法的制订,并判断祥瑞灾异,勘定地相、风水,举行祭仪等,可支配人员计有89名。 阴阳道至此成为律法制度的一部分,谁控制了“阴阳寮”就等于握有诠释一切的能力。 阴阳道成了天皇的御用之学。 漏刻即为水钟。 漏刻博士负责管理时刻。官品从七位下。 漏刻权博士是个副职。 花开院秀元,就是一个挂名的阴阳师罢了。 属于漏刻道。 著名的安倍晴明,他在阴阳寮担任过的最高职位就是天文博士,是从他老师贺茂忠行手上接过的职位。 最高时他本人的官阶达到达从四位上,算是特例。 事实上,即便是阴阳寮的主官阴阳头,官品也只有从五位下。 由此可见晴明的特殊地位。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职位往往是父子相传,但是天文博士的职位贺茂忠行却没有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传给了得意门生晴明。 这导致了贺茂保宪(贺茂忠行之子)一度看晴明不顺眼,不过他们依然是至交好友。 总而言之,阴阳寮属于阴阳师的唯一正式组织。 各地的阴阳师明面上还是要接受管理的。 至于私底下,那就很难说了。 芦屋道满就是与阴阳寮放对,结果被晴明击败,流放到播磨一带。 正面对抗阴阳寮,即便是晴明也难以做到,除非是后期的他。 “阴阳寮不想惹事,但是事情已经跑上门了,那个堕落的巫女,是拿了什么灵物?看起来似乎很重要。” “难不成是八尺琼勾玉。八尺镜,草雉剑?” “不,那三件神器都还好好地供奉着,并没有被人盗出。” “被盗出的是一枚奇特的宝玉,因为充斥着灵力,象征着四魂圆满,被称为四魂的宝玉。” “据说拥有相当强大的灵力,甚至因为那强大的灵力,对着它许愿的话,就有很大可能会实现。” “任何愿望都能实现?” “当然不,仅限于一些常人的愿望,实际上都能够用阴阳术实现,只不过因为宝玉自身的灵力将其过程加快了,所以看起来不可思议罢了。” “究其本质而言,其实只是一件凝结了大量灵力的高等灵物,这种东西虽说罕见,但对于阴阳寮而言也不算什么。” “要不是这枚玉珠有象征着圆满四魂的奇特力量,会因为人心的善恶之念而变化,也不会引来这么多巫女追捕。” “原来如此。” 秀元若有所思。 假如没有猜错的话,这枚玉珠 第二十八章交集 “既然是阴阳寮的正式命令,那我就接下了,正好我对能够许愿的宝玉也很感兴趣。” 百灵鸟转了转眼珠子,道: “花开院你别闹得太大,那帮巫女可不好惹,他们后头站着不少人,据说还有天照神的支持。” “安心,安心······” 秀元挥挥扇子,漫不经心地回道: “我不会对巫女小姐姐们做什么的··········最多,就是挑一个好看的带回去当妻子。” “·········”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轻佻之言,对方解除了术式。 临时充作式神的百灵鸟,恢复了自由之身。 百灵鸟迷茫地左右看看,随后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秀元紧了紧身上的狩衣,正了正头上的高帽子,在袖子里用铜钱占了一卦,看准了一处方位。 随后招出一只大鸟,骑了上去。 乘着这只飞行的式神,秀元快速往远方飞去。 ················· 紫,在奔跑着。 追逐着前方的身影。 从芦屋道满那里得来的消息,就是这个了。 具备极其强大力量的宝玉,象征着四魂,能回应人心的愿望之玉。 对着它许愿的话,一定能获得可以报复的力量。 报复那个男人·········· 这是紫的想法。 她被家族开除了。 尽管没有对外宣布。 但是毫无疑问,除非用鲜血洗刷这份耻辱,她的父亲必然不会收回这道命令。 尽管这不是她的错,但是这一切总需要有人背锅。 世代供奉的樱花神,损失了不少神力,提前苏醒。 等到父亲回归时,一切都晚了。 木花开耶姬离开了,再也无法得知下落,所有的算计,都成了空。 父亲是愤怒的。 她明白。 那素未蒙面的生母,是父亲挚爱。 母亲生下她,难产而死。 因而被迁怒。 一直以来,她从未见过父亲的笑容,即使见了面也是冷冰冰的。 事实上,她过得很不开心。 假如母亲没有死············想必又是另一番光景吧。 然而准备了那么久的仪式,全都白费了。 希望还没开始,便已结束。 迷茫、不安·········· 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她只想着报复那个毁了她希望的男人。 为此,她需要力量。 恰好,这里有这么一个机会。 只要时间卡得巧,许下愿望,就能获得报复的力量。 “交出四魂宝玉,你还有机会逃!” 紫姬试图用言语打乱她的心思。 “不,这是属于我的!谁也别想抢!” 前方那个身影,头也不回,只是把怀中的玉珠紧了紧。 原本晶莹剔透的玉珠,此刻逐渐被染成紫黑色。 手持着四魂之玉的巫女,跌跌撞撞地在前面跑着。 “我的,我的,谁也别想抢·······” 一缕一缕,凡眼所不能见的黑烟,被抽取出来,进入玉中,染得它越发黑得发亮。 四魂之玉,本就是映照人心的灵物。 人心的善念可以净化它,人心的邪念,自然也可以污染它。 而在现在,邪念,已经污染了它。 ··········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芳子会突然盗走四魂之玉,而且,事发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翠子问着身边的另一个巫女。 她是看守四魂之玉的巫女之一,但是事发当天,她本人远在百里之外。 “所有知情人都死了,而且我询问过神灵··········他们的灵魂也没有去往冥道。” 这个巫女愧疚地低下头。 “抱歉,翠子大人,我不知道芳子为什么这么做,她一向很胆小的。” “你在仔细想想········” 巫女真的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 “我觉得,她··········可能是被四魂之玉迷惑了。” “其实我之前就有些感觉,四魂之玉,似乎,是有活的。” “你说什么?!!” ············ “荷········荷··········” 好似漏风的风箱,芳子喘着气,她嘶吼着,抓住胸前的那柄匕首。 然而紫姬冰冷的双眼之中,全无半点怜悯。 “死——” 她用力地,将这柄产自东洋的匕首刺得更深。 乌黑色的血液喷出,染红了她紫色的衣裙,留下了大片的血迹。 下意识地眨着眼,紫厌恶地避了开去。 血液让她不适。 垂死的芳子,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不断地痉挛着,抽搐着。 血液快速流失,地上形成了一汪血泊。 紫上前,翻找着她的衣服,找出了完全染黑的黑色宝珠。 那充斥着宝玉的,被污染的灵气,让她心头不安。 “这就是能将人之内心映照,化为现实的许愿宝玉?” “怎么会是,这么一个样子?” 紫是经受过正统阴阳术学习的,自然知道这枚宝玉已经被污染了。 “怎么办··········这里没有灵脉,也没有拔除邪气的准备仪式,就凭我一个人,根本不能在短时间内净化它。” 可是时间不多了。 芦屋道满提到过,这枚宝玉可是有主的。 更何况,那远处正在不断向这里逼近的,是大大小小几十个惊人的灵力团。 估计,是一整个神社倾巢而出。 她不可能是对手。 这时候,她的眼前,又想起了那个可恨的男人的音容笑貌。 “错过了这次机会,什么时候才能打倒那个男人呢?”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紫姬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恐怕已经有了匹敌大妖怪的实力。 不·········或许普通的大妖怪,对上那个男人,也不好说吧·········· 毕竟,是能够在未来成为英灵的阴阳师········ 紫姬的灵视之力,能够让她见到更多的东西。 那次相逢,她触及到了更深的层次。 以及那个英灵的可怕········ 下意识地,她开始怀疑,就算使用了这个宝玉的力量,真的就能战胜那个男人吗? 摇了摇头,她凝神定气,对着四魂之玉,主动进入了灵视··········· 第二十九章新生的妖怪少女 踌躇中的女孩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手中的玉珠感应到人心,借助这样一股报复的意念,完全染黑。 不详的灵气涌出,那冲霄而起的污秽灵力,令每一个阴阳师或者神官都关注过来。 ··········几百米外,巫女与除魔忍者的队伍。 “四魂之玉的灵力··········彻底被污染了!” “快!抓住它,带回去净化!” 翠子吩咐着。 然后,往这里跑来。 ············ 阴阳寮。 “闹得很大啊·········那个玉········” 两名隶属于阴阳寮的博士,在远远地,用术式观望着这里。 “毕竟是能够映照内心真实的奇物,既能导人向善,也能诱人作恶,说到底,它也不过是不懂人心的死物罢了···········一会儿你要去收拾下吗?” “哼,不用管它······那帮巫女不是已经去了?本就是他们东照神社的事情,没道理要阴阳寮来替她们解决。” “可是,动静有些大了,朝堂上······” “交给晴明吧!他跟源博雅不是好友,这种事情私下里给个解释就好了,反正不归我们管。” ············ “我要获得力量,越强越好·········” 漆黑的瞳子里,映照出跳跃的黑色不详之光。 下意识地,又加了一句: “我不做人了·········” 一道、两道、十道、千百道黑色光束,就此迸发出来。 掌心捧着的玉,如同一颗黑色的太阳。 处于这黑光中心的紫,只觉得天暗下来了,只剩下她和它。 能够映照人心真实的宝玉,如实地将少女此时的心灵,投射到了现实—— 猛地,紫消失了··········· 在原地出现了一道长达三米的黑色缝隙,嵌在空中,里面密密麻麻地,都是黑色的眼睛。 她的内心,深刻地感受到了人类身躯的孱弱,因此四魂之玉回应她的就是—— 转化为妖! 在这片土地上,万物皆可成妖,假如天时地利人和都齐聚的话,就算是家里头的伞,在经过九十九年之后,也会转化成付丧神这种妖怪,更不用说人类了。 贪慕长生的人类,有的是方法将自己转化成长寿的妖怪。 哪怕是再弱小的妖怪,寿命也都是两百年以上。 这就是天生的差距,人类不得不承认的差距,长生种与短命种之间与生俱来的天赋就是如此。 所以,少女不做人了············· 旧的她死了,新的她诞生了········转化为妖的代价,其实就是属于人类的自家的彻底死去。 很难说,这到底是不是值得的。 新生的妖怪,很快在四魂之玉的力量下,获得了成长。 原本稀薄的妖气,很快增长到了高等级妖怪的妖力程度。 随后,它动了········· 漆黑的缝隙合拢,密密麻麻的眼睛消失,原地又出现了那一身紫衣的少女。 不同的是,现在的她,穿着更加典雅,裙边加了几道金线。 “这就是妖怪的身体吗?真是·····强大!” 一双白瓷般的手掌伸出,在空中虚握,发出空气爆炸的响声。 就在此时,一众巫女已经赶到。 “放下四魂之玉!” 眉眼如画的妖怪少女,转过身来,瞬时,那明艳且妖的魅力,惊艳了在场诸人。 “不好,她已经不是人了!” “是利用了四魂之玉的力量·······” 立刻,训练有素的巫女们反应过来。 这种诡异的魅力,带着妖性的美,一眼看去就像是在看大唐的仕女图。 还有那不断增长的妖力! 又惊又怒,翠子呵斥道: “你到底是谁?” 新生的妖怪少女,故作疑惑地偏偏头,食指在朱唇上点了点。 这副妖艳jian货一般的举动,让这些个自幼清心苦行的巫女们,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纷纷暗骂不要脸。 “阿拉阿拉,咱也不知道呢··········” “为了纪念咱的诞生,咱决定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 “从今天起,咱就叫做八云紫~那么,请多关照喽~” 少女向后一仰,正好倒入一个刚刚撑开的黑色间隙之中,随后消失不见。 “留下四魂之玉·········” 一个小巧的间隙张开,从中掉落一枚宝珠,八云紫的声音从中传来: “虽说是很有用的宝物,但是看样子你们是会穷追到底,那么为了省去麻烦,就先还给你们了~” 妖怪少女果断地抛弃了宝物,选择了逃离这里。 新生的她,还惹不起那么多厉害的敌人。 四魂之玉虽好,但对于眼下的她而言,并不是必须的。 转化为妖,不代表她就失去了过去身为人的记忆,更不代表她就丧失了理智。 ············ 原本,冠以“花开院秀元”之名,自称芦屋道满后裔的天才阴阳师,是早就应该赶到事发地点的。 在他的算计里,利用四魂之玉,许下愿望的少女,有很大几率,会化为潜力很强的妖怪。 四魂之玉在完成从人到妖的转化之后,会消耗不少力量,剩余的力量并不足以让她在短时间内跨入大妖怪的领域。 到时候,伺机出手,他不仅能解决这场动乱,还能够与巫女的首领混个脸熟,最后·········收获一个潜力远大的式神! 降服妖魔,赐予真名,定下契约,这就是式神最初的由来。 传说式神最初来自于阴阳师役小角,他用阴阳术降服强大的鬼族,供他驱使,这就是所谓的式神。 式神,侍奉的鬼神! 当然岛国的鬼,与东洋的恶灵不是一回事。 这里的鬼,是妖怪的一种,有实体,而且力大无穷,比如酒吞童子就是其中一种。 后来阴阳师们也纷纷寻找各种有潜力的妖怪,操纵他们作为式神。 妖怪本身比人类强,更是有各种各样的诡异能力,所以想要驱使妖怪自然极为危险。 因而死去的阴阳师不计其数。 直到后来各种式神契约和束缚的术法不断开发、完善,通过赐予真名、定立契约的方式,这种式神弑主的几率才大大减少。 尽管如此,为了保证式神的战斗力,或者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每一个阴阳师的式神都必须要精挑细选。 数目太多,失控的可能性就越大,在有限的名额内(大部分阴阳师只能驾驭一个这种妖怪式神),尽可能选择潜力更大的妖怪作为式神,是每一个正式阴阳师都要考虑的事情。 直到如今为止,花开院秀元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式神。 那种充作炮灰消耗品的人造式神,根本连点灵智都没有,自然不算在内。 高级的那种人造式神,能排的上用场的那种,有灵智、会说话,能力不错而且有进步余地的人造式神,其实他也不是做不出来···········事实上,后世的花开院家代代相传的破军式神,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是这个需要耗费相当的精力和时间,还有运气,最后还需要投入珍惜的材料··········哪有直接捡现成的容易? 这个到处都是妖怪的时代,抓一只能力实用的妖怪当式神,才是主流。 只有等到神代的落幕、神秘的消退,妖怪的数目减少到比阴阳师的数目还少,彻底变成稀有物种时,那种人造高级式神的方法才会流行起来···········毕竟大环境不同了,妖怪难找,急缺式神的阴阳师只能自家想方设法人造式神了。 所以,他的打算就是,找准机会,当头一棒,敲晕那个女孩,抱回家当·······式神。 第三十章对话道满法师 原本他是这么想得很美的·············· 可惜·········· 看着面前这个小老头子,青年尴尬地陪笑着。 这回可是李鬼遇上了李逵······ 道满法师上了年纪了,头发有一半花白,脸上深深的皱纹,眯着眼睛,正在打量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场面一度很尴尬。 “该怎么说呢?难道告诉他我是从未来而来的,他命里头该有子嗣,然后改名换姓叫做花开院,跟未来晴明的后代土御门家族分庭抗礼,一直斗了六百多年?” “问题是,他会相信吗?阴阳术可没有涉及到时间旅行的这种程度,就算是晴明也不行·········” 他在这里,默默地想着事情。 对面,芦屋道满表面上不显山不显水的,其实心里头也在惊奇着。 “貌似··········这小子还真有点可能是我的后裔呀·······” 或许他本人不知道,但是芦屋道满确实是精通相面的。 每一个家族,他的遗传血缘,决定了某些外貌上的特征。 尽管这种在面相上是很难察觉的微小细节,但是此类高手是可以看出来的。 甚至能从照片上看出是否整形过,还能够推测出骨骼轮廓以及身高。 (这一点绝非虚言,就是有人有这种眼力)。 芦屋道满本人就有类似的遗传特征,这一点在林正阳今生的身体上也有所体现。 不过他以往没有注意过这一点就是了·········· “你小子,自称是我的后裔,可有凭证?” 林正阳惊讶地望过去。 居然没有破口大骂? 不过··········证据这东西·············哪里有啊? “这个··········晚辈来自于未来,那个时候,咳咳,法师您早就作古了,这个,证据,也不可能提前准备不是?” 干咳了两下,林正阳就打算和盘托出了。 这种事情,不说清楚怕是没办法轻易过关。 假如有人自称是自己的后代,换位思考下,自己也会很困扰的吧···········肯定要弄清楚。 “没关系,时间还有的是,我听你解释。” “嗯·········六百年后,地球大变,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对了,地球就是咱们脚下这颗星辰。” “宇宙之中有很多星辰,地球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咱们太过渺小所以无法察觉这是球体·······” 接下来,就是天文学上的科普,林正阳从太阳系的结构,到远处海上行驶过来的船首先看到船帆为例,一点点论证着地球球体说。 之后又一点点讲述了更多关于宇宙的知识。 接着讲述未来的历史变迁 但是,全程都没有涉及到岛国的重大历史事件,尤其是与芦屋道满本人有关的。 “接着,就是我说的地球大变了··········” 林正阳郑重地说着: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地球上各处冒出来大大小小的黑体,里面是空洞,穿过这种东西,就会抵达异世界。” “异世界,一开始被各国视为是宇宙中的其他星球,并且将这些黑体当成虫洞,进行研究开发。” “但是,这是不对的,这种观点很快被推翻了,那一切都是真正的异世界!” “证据就是,它们存在剧情,与地球上出现过的各种小说话本戏剧当中的情节人物相同,甚至连世界的结构都不相同!” “很快,就造成了极大的动荡。” “原本神代消逝后,已经衰退到一个极限的神秘,正在逐渐反弹,我花开院一族就是在这个情况下,被破封而出的羽衣狐击败,死伤惨重。” “至于我······经历了那样的大战,靠着亲友的牺牲才活下来,选择去往别国探险,寻找力量,再回去解决那些吃人的妖怪!” 芦屋道满突然皱眉道: “为什么背井离乡,按照你的说法,那些异世界的门户,不是到处都有的嘛?何必舍近求远?” 林正阳叹着气。 “大概,是不想呆在族里,气氛让人难受。” “这次过去,我就回去了,出来这么久,都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芦屋道满点点头。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后来,我得到了一张匪夷所思的车票,能让人消失的车票,又乘上了一辆成为付丧神或者别的什么怪异的灵车上··········对了,那是名为科技的造物,未来将会兴盛的科技。” “结果,我醒来时,就已经在这个时代了。” 芦屋道满看得出来,似乎有些隐瞒,但也没有点破。 一些涉及到未来的事情,他们心照不宣地忽略了过去。 所以,只要大体上没有问题就是了。 既然真的是他的后代,那么就没有问题。 “照你所说,我的后代改姓叫做花开院了?” 林正阳点点头: “因为法师您一生都在跟安倍晴明争斗,所以得罪了安倍家的人。” “在您生前,大约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您去世之后。” “要知道,安倍晴明可是被赐予大阴阳师称号的阴阳师,他的子孙后代都在阴阳寮供职,更是在朝中广结人脉,要对付一个被流放到播磨的阴阳师的家族,实在是太容易了。” “为了避祸,也是因为您生前名头太广,所以不得不改名换姓·········后代子孙本事不济,没有继承您全部的本事,不配用芦屋道满的姓氏。” “那晴明的后人呢?怎么改姓了?” “晴明生前受天皇及权臣器重,79岁时受“法清院”爵。” “死后,经由几代子孙的努力,他从一个从四位下的天文博士升至位极人臣的从一位。在江户时代流传着一句名言“不知源义经,但知晴明公”,安倍晴明便被人们称为“晴明公”,成为日本家喻户晓的人物。” “但是,其后人改姓的原因,说法很多,其中究竟,至今不明,据族中记载,可能是与当初晴明封印的一只奇怪的妖怪有关,而晴明也因此身受重伤,可能是因为妖怪的诅咒,导致安倍家的直系不得不改姓。” “土御门一族在江户时代受到德川幕府的庇护,成立“土御门神道”,一直掌握着阴阳师集团的实权。明治维新后,新政府剥夺了土御门家制作“历”的垄断权,之后更废除了阴阳道。幸好有不少旁支以土御门家为首,暗地结成了“土御门神道同门会”。1952年,根据麦克阿瑟将军所拟订的信教自由宪法草案,土御门神道才得以成为正式宗教法人,以“家学”名目存续着阴阳道遗产直至今日。” “在阴阳道兴衰的过程之中,有一点值得一提。” “因为阴阳道被天皇独占,阴阳寮本身沦为成为皇权的附属,于是在民间兴起了名为民间阴阳道的流派,前者是土御门家掌握,而后者········我花开院一族是其代表!两家相互竞争,彼此争斗,直到现代时,土御门家已经大不如前,而我花开院家依然人丁兴旺。” 顿了顿,林正阳怅然道: “至少,花开院家还没有沦落到只剩下几个小孩子的程度。” 第三十一章秘辛 “法师,您知道天界吗?还有那些仙人,妖王,古神,都去了哪里?” 这个世界,是存在过天界的,曾经也有妖王,古仙存世,只是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在平安年代,差不多大妖怪就是天花板,神秘在日渐消退,从这以后速度会越来越快。 在后世,差不多就是岛国这边的平安时代,也是其他文明的神代时期最后的余晖,在此之后各种神秘力量跳水般迅速消失。 “哦?你对神话时代感兴趣?” 芦屋道满用“神话时代”代指这些古老的超自然文明。 林正阳心下一喜。 “是的,后世将这个年代称为平安年代,认为这是神代的最后回光返照,但是在我亲身经历后,只觉得……” “觉得这只是神代的废墟,对吧?” 芦屋道满打断了他的话。 “你猜测的没错……我们只是被困在荒漠里的囚徒罢了。” 老头子一阵唏嘘,回忆着什么。 “东洋我不清楚,这片岛国的天界,早就坠落了,零星的碎片偶尔会被发现,久远之前诞生的神明,仙人,都消失了,他们的文明也一切消失……这里被抛弃了,我们只是被放弃了,只能留在这里的囚徒。” “方术也好,阴阳术也罢,这些出现时间不过几百年的东西,其实就是在一个个废墟上,重新摸索出来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错漏……” 芦屋道满似乎知道些内情。 “你所谓的古仙,跟现在的仙人,其实不是一回事。” “就人类而言,仙人就是长生不老的意思,至于神通法力,都在其次,事实上,现在的这些仙人包括唐国那边的仙,都是这样。” “古神和古仙,其实是一回事……” 说话间,他们周围的场景不断变幻着。 芦屋道满招手,示意他跟上。 几步之后,就远离了京都,来到城郊外一间废弃的神庙。 开裂的天花板,漏风的墙壁,到处是冒出来的芦苇。 这简陋的墙壁原本是一层芦苇外刷的泥水,或许还有些白灰,现在模糊着,已经分辨不出了。 空气中充斥着泥浆和虫蛀味混合的腐烂气息。 看起来前身似乎是某个祸神或者穷神一类的不受欢迎的神,破败到这种地步,而且还是在繁华的京都附近,实在是很难想象。 “我们就在这里说话,我跟人有过约定,不能在京都久留,免得被人说我芦屋道满输不起。” 摊开双腿,芦屋道满很没有形象地坐在泥地上。 即使是这么污秽的地方,他也视如寻常,就像是个泥腿子一样习惯。 这对于其他阴阳师来说是难以想象的…… 难怪道满不被待见……这是生生靠着一个人拉低了阴阳师这个圈子的整体格调了…… “就我年轻时探索过的几处废墟来看,所谓的古神古仙人,不可能是现在的人类,至少身高上差别极大。” 地上一根芦苇,被道满随手一拍,变成一个巴掌大小的骨架,而后迅速变大,撑破了破庙。 足足有常人三四倍的高度,这具骨架生前必是一个巨人。 “这就是我见过的巨神兵,是在废墟里挖出的守卫,这只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活动的东西。” “废墟里到处是这种巨人骨架,越是强大的越巨大,他们叫做巨神兵……是古神的士兵。” “他们……他们的对手是谁?” “不知道,没有留下尸体,什么都没有,或许是被收走了,古神离开时肯定打扫了战场,没有任何古神的尸体留下。” “阴阳术起源于阴阳五行学说,结合了本土的精灵崇拜,发展而出,到现在也没有超过千年,不过你知道阴阳五行学说的起源吗?” 林正阳笑道: “起源于唐国,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前后……更早的,可以追溯到伏羲的八卦,两河人类文明的起源……这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的确是这样不假……可是,伏羲是怎么创造八卦的?” “传说龙马负河图洛书而出,伏羲因而演化八卦图……” “你,信,吗?” 道满法师,一字一顿地说。 这什么意思? 有问题吗? 伏羲天生圣人,有龙马背负河图洛书而来,这不是传说中的事情吗? 既然都是传说了,哪有信不信的? “自古相传,想必……未必无因。或许,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吧?也许不是龙马送来的,而是某个人传授的……” 越说,林正阳越觉得有可能。 “……某个人或者别的什么,传授了河图洛书……不,就连河图洛书也可能只是个代称……神话时代是代代演变的,最初可能是伏羲氏从某个存在哪里学到了隐秘的知识,很可能是非人存在,不然没必要用龙马负图暗示,说明那个存在的身份不方面直接说明。” “这样就说得通了,知识的积累是有先后关系的,没有河图洛书就没有八卦,没有易经,那么最初传授知识的,不可能是处于愚昧时期的人类,这么说……是古神,或者别的先与人类的文明?” 林正阳自觉地找到了真相。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 “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按照你所说的,我们居住在一颗星辰上,人类与妖怪就是这里诞生的土著物种,那些巨大的神明可能就是来自别的星辰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消失了?而且,未来的地球出现了这种可怕的变化?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假如能找到一个活着的古神巨人,或许能解释你的疑惑,但很可惜,从未有谁见过那种东西,而且出现的这些碎片都只是天界边角处的废墟,没有多少有用的东西。” “这个问题,只能交给你们这些后人解答了。” 林正阳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芦屋道满挑起眉头,好奇地观察着: “你这是要回去了?” 林正阳正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他已经能够隔着自己的身躯看到背后了。 “看起来是的呢……” 林正阳苦笑着道: “真是可惜,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呢……” “真希望,能够再和法师你,聊一聊啊……” 话未尽时,人已消失不见。 芦屋道满闭上双目,用心去感受着世界的变化,那方才消失一幕时,灵力的变迁…… 半晌,他睁开眼睛,一无所获。 他也不失望,只是眼神好似见到了亮晶晶的东西的巨龙,那是炽热的好奇心。 “岁月,这就是岁月的奥妙啊!阴阳术所不能企及的奇迹!居然真的存在着!” “老夫的后代哟,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在你所提及的未来……” 第三十二章南无灵吸怪佛陀 再度醒来时,林正阳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担架上,正要被推进实验室里。 几个白大褂正小声地用英语讨论着。 “这个个体很有实验价值,他是唯一在使用了那张车票后依然还存活着的。” “希望他的脑组织依然保存完整,这样我们就能读取他的记忆,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原来如此············· 林正阳豁然开朗。 “我就纳闷了,为什么收容物这么轻易就流落到外,居然拍卖的价格那么便宜·······原来是这帮家伙想要找免费的实验品!” “是了··········美利坚奔溃,基金会自然缺少足够多的囚犯,来充当die级人员,所以就巧妙地用了这种方式,既能骗一波经费,又能找到免费的小白鼠,真是卑鄙到极点的美利坚人,资本主义制度下成长出来的毒瘤!” 下意识就想着反抗,林正阳猛地发现自己只剩下贴身内衣,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了。 这对于一个靠脑子吃饭的阴阳师,几乎是最毫无防备的时候了。 言灵、咒术、结界、式神,是阴阳师的基础。 眼下林正阳身上连一张符纸都没有,动用咒术需要咏唱咒语、掐诀,眼下根本不可能。 缺少事先的准备,仅仅靠着本身灵力撑起的结界,在这种距离下是挡挡步枪子弹还行,这些军警手上那不知道更新了多少代的电浆炮估计抗不了几下。 至于式神,承载式神的符纸都是需要精心制作的,眼下身边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 这个时候,林正阳无比怀念平安时代。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挑挑拣拣,这时候要是有一个式神在身边,哪怕再怎么垃圾,也能给我争取到一点机会呀!” 悔不当初,哪怕只有一张符纸,林正阳也能吹入生气,造出一个式神,制造点动静,伺机逃离。 可惜,事到临头,才发觉准备不足。 这时候,他已经被推进了走廊,顺着过道一路往前走。 过人的感知,令他感受到那一排排旺盛的气血,都是荷枪实弹的军警。 林正阳暗自默念着咒语,准备着几个咒术。 并不是所有的咒术,都需要念出声来。 隐身术、火焰术、穿墙术、分身术········· 他已经发现了一处可能存放着纸张的档案室,打算一会儿就躲进那里,利用纸张制作简易的式神。 这里似乎是一家医院,只要是医院,附近会有一定的游魂徘徊着。 这些零零碎碎的灵体,不成气候,不过是些许阴气的体现。 不过在林正阳这样的阴阳师手里,就可以成为制作式神的材料。 这可是在神代消逝之后,近代的阴阳师开发出来的人造式神的方法之一。 采集天地间的各种阴性能量体,游魂,或者说自然灵,通过各种方式加以改造、加强,制作灵体类型的式神。 大名鼎鼎的式神犬神,就是其中之一。 式神是阴阳师,为了协助自身的法术或实验,创造出来的使役者,因为历年来,实验室的秘方都是从搭档,徒弟外传出去,为了避免秘方泄漏,因此有使用自己的“分身“来协助巫术实验的一种方法。 因此,式神的功用,即是辅助,并且除了取得之外,还要学会消灭和脱手。 再次之后,式神还充当了重要的战斗力,因此对于阴阳师而言,式神的地位是很重要的。 式神大约有三种方式获得,1,创造,2,收灵,3,传承。 传承,像是日本三峰神社的犬神,密宗的式神,传信者,都是传程式神的一种,另外的传承,也有守护巫术家族一族的精灵,使役灵,也都是代代传承下来,有些精灵甚至已经服侍一个家族不下百年了········ 创造式神,是这三者中最困难的。 但也是必须的基本功。 式神源于你自身,也就是源于你的灵气,耗费时间须长达两星期至一个月,并且要熟知冥想与光球。 一开始聚集灵气并且保存,其中时间不可有任何杂念,必须让累积的灵气处于纯净状态,并且始之壮大。 其中,式神的灵气需要依附一个“受体“,也就是将灵气保护的个体,阴阳师中的安倍晴明,就使用树枝来当受体,创造出式神“蜜虫“。 如果你中途产生杂念,就必须将灵气净化,但是如此一来,创造的式神就如同涂上了立可白的白纸,失去了完美的特质。 等到灵气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将其塑造,其外型因个人喜好而有所不同,一般而言,日本法师偏好鹰犬,除此之外也有人型或童子的式神。 创造的式神,记忆和智慧都等于零,因此要花相当时间来培养。 这是真正地从无到有创造的式神,理论上创造者本人技艺足够并且本领够高的话,是可以创造出潜力非常强的式神的。 花开院家的式神破军,就是由先祖创造而出。 这种完全由灵力塑造的灵,其实属于精灵一类,不是妖怪,也不是付丧神,是很干净的。 缺点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培养起来,拥有足够的能力,在那之前都是排不上用场的。 “现在的我,可没时间了,机会只可能有一次········” 林正阳眼下无疑是没有机会去实验这种方法了。 收灵,就是收服飘荡的浮游灵体,将其净化之后做成式神。 但是,灵体会留荡在世间,表示他有相当程度的念,报复的怨,未完成事情的怨,关心子女的怨等等,要做成式神之前,势必要将这些念去除,也就是净化,但是净化过后,支撑著灵体存在的力量也消散的差不多,因此剩下来的灵气是相当稀疏且微弱,虽然本身有意识,甚至也有相当程度的知识,但是要花的时间却还是差不多的。 不过,也有变通之法,只要是抱着只用一次的态度,不去净化这些灵的念,而是胡乱地塑造成型的话,可能保留着力量,也有不小的几率,当场造出几只怨灵·········· 然后就是一场骚动了···········有准备的林正阳乘着机会跑出去的可能还是不小的。 当然,这样一来,林正阳本身也会遭受反噬。 会使用式神的人,绝对要注意一点,就是自己的灵力绝不可被式神超过,因为被式神超过灵力,相对代表你失去了支使他的灵力,有反噬的机率,因此要特别小心。 不过本身林正阳可以升起结界抵挡,而外面这么多人,没有明确报复对象的怨灵也不至于非要纠缠他。 很快,林正阳悄悄发动了准备好的咒术,一心多用,给自己升起了一层结界,同时制造了一个幻像,留在原地,悄悄地离去。 结界让他不被察觉,同时消去了脚步声,他悄悄地潜入档案室,摸着黑,翻找着纸张。 不管摸到了什么,只要是纸张就好。 他顺利地在档案柜里找到了厚厚一摞档案纸,随便地抽出几张,叠成纸鹤、青蛙、蛇等等形象。 随后,用力地吹入生气,为其注灵。 顿时,这些小玩意儿,活了起来。 “去吧,给我制造点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这些已经暂时活化的纸张,遵照着阴阳师的命令,跑了出去,制造动荡。 别看它们只是几张纸,在术法的加持下,很快就变成了可怕的巨兽。 长达十几米的巨蟒、浑身冒着酸水的巨无霸青蛙,到处织网的蜘蛛,还有在天上盘旋,不断吹起暴风的白鹤··············· 很快,外面就热闹了起来,短时间,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没有开灯的档案室。 稍微喘着气,林正阳休息了下,给自己套上各种加持的咒。 很快,眼前能够清晰视物了。 妖怪常在夜晚袭击人类,阴阳师们为此开发了能够夜间正常视物的咒术,靠着这个拉平了与妖怪间视力的差距。 林正阳又拿起几张纸,正准备折叠起来,念动咒语,收集医院附近的游荡灵体,制造一场灵灾,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突然,他的脸色僵硬了起来。 他一页页地翻阅着手上的档案记录,心中的怒火越发难以抑制。 各种各样令人发指的罪行,一一记录在档案里,而且加盖着国土重建特殊战略局的印章。 “奥古斯都,你说得对,资本主义国度,都是秩序邪恶的魔鬼或者混乱邪恶的恶魔,生下来就天然就带着原罪············这地界就连婴儿都不无辜!” 猛地想起了自己的这个朋友,林正阳缓缓坐直了身体,无视了周围举起麻醉枪的军警,对着天空,像一个傻瓜式地大喊着: “奥古斯都,快来接引我——” 下一刻,天地间,一切都静了下来。 随后,是响彻天际的禅唱,慈悲、普度、正大光明。 “南无灵犀乖佛陀,普度众生大导师;底栖魔鱼吃下肚,人人开启奥法心~” “觉悟者,正觉者,无上正等正觉者······” “禅宗新佛祖,费伦证法身,普度三千三百万亿位面,无量原力铸佛国,七十二相降诸神,无边智慧辩艾欧·······” 一尊光辉伟大的秃驴,自天际缓缓降下,光是身躯就高达几千米,一根手指就弹飞了整个洛杉矶,电浆炮打出的电浆,在靠近祂的过程之中,就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盏金花,悬浮在空中,伴随着这禅唱声缓缓摇曳着身姿。 天上不断地下着鲜花的雨,地上涌出金色的泉水,自其中抽出一朵朵金色的莲花·········· “oh,shit··········” 黑人巴克颤抖着双手,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庞,泪水决堤一般,流淌下来。 “我们完了,完了··············” “这是神,东方的神!” “我们都干了什么?我们的神呢?为什么不救救可怜的美利坚?” 信仰奔溃的前美利坚公民,先美利坚复国组织——国土重建特殊战略局的成员们,跪倒在地,无力地啜泣着。 他们再也看不到美利坚复国的希望了········· 第三十三章灵吸怪的地球游记 我是奥古斯都亚兰德。\r 是一名灵吸怪。\r 我是一名二十三级的奥术师,兼职十级灵吸怪学者,还是一名穿越者。\r 没错我是因为一个意外,来到了费伦,天知道我是如何活下来。\r 但大家知道,穿越者嘛········\r e```````我活下来了,成为了光荣的法爷,但也继承了前辈们的坏习惯,作死。\r 我为了了解文明变迁,好给自己封神,打下基本,找上了底栖魔鱼,打算吃一个脑子。\r 但倒霉的碰到了一队冒险者,正不好那个队伍中有一个提尔的圣武士,结果是我们打起来了,这浪几下,我被放逐了……\r 没错不知为何,我回到了地球,但我感知到无比危险,这个地球空间极其不稳定。所以我先猥琐一下,解析两界不同,恢复一下实力3-py奥古斯塔亚兰德\r 来到这个地球有一段时间,我倒霉的发现这个地球没有魔力,反而空气中多了不知名的能量,以一名大奥术师的眼界,我很快进行了魔改,但让我三观磞的是,那群叫忍者的魔战士,和叫赛亚人的类人种族是什么鬼?不过没关系这种小事,我还压的住,直到一个人形收容物出现在我面前,我突然觉得猥琐很正确。\r -py地球太危险,我要回费伦。\r 以上摘自《灵吸怪佛祖自传》、《费伦佛祖地球西游记》相关段咯。\r 这是一个相当励志的故事。\r 一个灵吸怪长者,追捕一条底栖魔鱼,来到地球,然后在这里培育底栖魔鱼,发家致富。\r 据说,底栖魔鱼这种生物,\r dnd宇宙最早的生物,\r 天生自带阿卡夏目录,\r 可以通过追忆,得到祖先的记忆,\r 基本上宇宙大多数信息,它们都知道。\r 我们强迫它追忆,\r 然后提取记忆,\r 可以得到大量知识,宝藏点,\r 哪怕是召唤不可名状物,都未必不行·········\r 次一等的的,奥法知识,就这样放在你面前。\r “底栖魔鱼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这可以成为一种特产。”\r 奥古斯都走向了养殖底栖魔鱼这种天生灵鱼的致富之路···············\r 卖出的底栖魔鱼,只蕴含着随机的一部分奥术知识,还有大量的无用知识(毕竟在地球上,不是它原本的宇宙)\r 靠着出售这种能够增长智力、蕴含知识的底栖魔鱼,这只自称奥古斯都的灵吸怪长者,成功在地球上的美洲大陆,获得了一片领地(美利坚分裂后,处于动荡时期)。\r 被出售的那些底栖魔鱼,将不能再榨取更多剩余价值,机智的灵吸怪长者,做了点小手段——\r 这些亚种底栖魔鱼,不能再继续繁殖,也不能继续追溯记忆,只是一种高端食材,只能存活短短三天。\r “嗯···········暂时就这么设定,卡死基因外流的可能性····”\r “食物不需要太聪明,不是吗?”\r 所以祂用法术,封印了魔鱼天赋。\r 让它们退化,失去了,天生智慧。\r 靠着这个狂捞钱的异界来客,被人觊觎他的财富,之后大打出手。\r 多次被各种诡异的手段弄的濒死,因为地球上充斥着各种幻想世界的来客,好在他遇到了一个聪明的小子,出谋划策给他化解了不少困难。\r “真想吃掉他的脑子,他这么聪明,一定很有味道。”\r 想吃掉林正阳的灵吸怪长老,却被迫签下了永不恩将仇报的契约···········\r 在报恩之前不能吃人了·········\r 只能吃别的生物的脑子了··········不,现在开始吃人造脑浆了。\r “感谢这个时代的炼金技术··········”\r 不吃人,可以吃别的生物,这里可不是只有人类,更何况人类其实算不得上等食材。\r 灵吸怪,其实还可以靠着吸取思想生活。\r 在这个濒临绝境的美洲大陆上,多得是想死的人,完全可以花钱购买思想甚至生命。\r “我是个遵守承诺的灵吸怪,说不吃人就不吃人!”\r 不吃脑浆的灵吸怪,与智障的底栖魔鱼,另类的另类,在这个混乱的地球上,逐渐安定下来。\r 地球是个可怕的地方,我要低调点,不能像那群奥术师那么作死——by奥古斯都。\r 有时,奥古斯都也会尝试些新鲜事物,比如禅宗的“见性成佛”。\r 在林正阳的指点下成功就职佛陀,当前等级为27(大菩萨)。\r 灵吸怪与佛门相性意外地不错。\r 奥古斯都是一个觉悟的灵吸怪,超越了种族的限制,他的思想超越古今未来,能与过去的释迦摩尼和未来的一位光王如来对话,是在未来显示成佛的大成就者,心灵无所拘束的长者。\r 秩序中立的奥古斯都,是灵吸怪当中的异类。\r “既然深渊的恶魔都有秩序善良的圣武士,那么灵吸怪当中出现一两个慈悲的菩萨有何不可?”\r 怀着这种念头,精通心灵能力的灵吸怪长者,在地球友人林正阳的指点下,潜心研读佛经,终于从禅宗之中走出一条路,见性成佛,立地成就初地菩萨。\r 随后继续修行,成就八地不动地大菩萨。\r 异界心灵异能大成就者,却在佛门证果,开辟了一方净土佛国,号称南无灵犀光大仁心大菩萨,在三百年后必然成佛。\r 号称万物皆可成佛的中土禅宗,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佛陀,尽管他不是人类,不过佛陀法身本就不拘泥于身体\r 反正成佛之后,不拘泥于肉身,灵吸怪也好,人类也好,都是一具皮囊。\r 这就是林正阳的朋友,如今超脱灵吸怪的旧躯壳,将毕生修炼而出的心灵异能,转化为佛门念力的新任大菩萨。\r 按照境界来论,已经是八地大菩萨,菩萨道的圆满者,将证果位者,实际上单论境界已经与完整的佛等同,同为无上正等正觉,只是还没有积累足够的法力,一举成佛,不过确实可以在无佛世界开示成佛(比如现在的这个地球,就是典型的无佛世界)。\r 佛教创始者释迦摩尼初入此境时,也不过是初地菩萨,位列佛陀的初级阶段。\r 再经历了几百年的积累后,靠着门人弟子还有信徒奔走积累的香火念力辅助,这才登上佛位。\r 只要在地球上,或者相隔不是太远的幻想世界里,念动祂的佛号,立刻就会有所感应。\r 假如是重要的事情,更是能循声赶赴,化解灾厄,灵感非常。\r 假如林正阳真的探索收容物,失落在某个奇异的时空,这位奥古斯都佛陀,就是最后一个保险,他会在约定时间搜索林正阳的位置,接引他归来。\r 不过这就要搭上一份人情了。 第三十四章法华上师 新白宫。 国土重建特殊战略局,遗址。 一群身穿袈裟、光头的和尚,带着法器,在这里公然宣讲教义,传扬新佛之法。 鲜花铺地、金莲盛开,钢铁水泥的丛林里,猛地闯进去这么些格格不入的色彩。 自打灵吸怪佛祖的千长法身(约3000多米高),公然显现在这片土地上,并且一击抹去了这座城市中所有的罪人,这里就被默认为是祂的领地了。 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这种几乎等同于“神迹”的超现实现象,是不可能掩盖得住的。 就算美利坚国家体制还在的时候,想要遮掩过去,也要付出很大代价,更不用说美利坚彻底消失的现在。 保守估计,拍下视频的目击者超过百万,后续影响持续发酵之中,堪称拉开了新时代的序幕。 “上一次,来自完美世界的荒天帝,在美利坚大打出手,吃掉了上千枚核弹头,临走时干掉了一帮子政客,搞得美利坚这个大国经济奔溃、国家解体,分裂成大大小小三百多个国家。” “好在这位天帝,自家那边也不好过,只是转悠了一圈就回去了。” “事后,世界各国为了遮掩过去这件事情,紧急开启了全球领导人联线,统一口径,发动舆论公关,算是压了下去,事后统计,因为这次动荡直接间接造成的损失差不多是全球总生产值的三分之一,这还没算美利坚解体造成的金融灾难。” “上次事件,到现在还不到五年,你这里直接搞出了真佛现世这一套,这要让各国政府怎么圆过去?” “难不成奥古斯都你看中了这片土地,打算搞地上佛国,学习梵蒂冈之故智,成就一片信仰圣地?” 远远地,在自由女神像的顶端,林正阳与新晋佛祖奥古斯都并肩而立,眺望着远处。 乘着专车而来的中国和尚,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用着翻译过来的佛经,在跟这帮外国人宣讲真佛教旨。 “我佛来自遥远的费伦多元宇宙,在东土求经访道,入禅宗祖庭,与法华上师辩法七日,遂决心入禅宗,三日明心见性,证入初地菩萨,又七日,佛光显现,前后不过四十二日,显现四十二相,即身成佛,菩萨道圆满,证入无上正等正觉,为当世佛,禅宗第一佛,有无边神通,光大光明··········” 这是禅宗那帮人为这位新佛造出的新经典。 但凡佛在世时,就要开始修经,等到这位佛入灭之后,接下来这些传承了经典的人就会四散而去,在各地开花结果,因为各自的观念和解析,形成诸多流派。 释迦摩尼创建佛教时,他们就是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不光是他们这么做,事实上任何宗教都会这么做。 将前人的论述记载下来,形成经文、典籍,以传后世。 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还会不断增删,曲解其本意,使之教义面目全非。 当然,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弥补经文之中的错漏。 越是传承久远的宗教,教义、经典之中的错漏就越少,也越能逻辑自冾。 不像是那些新兴宗教,总是在教义上有些漏洞,让人一看就觉得浅薄。 “这位法华上师是谁?能跟你辩论经文?还点化你进禅宗修行?这真是一步妙棋!” 林正阳赞叹着。 当初这位灵吸怪菩萨可是货真价实的“妖孽”,要不是自己因缘巧合救下了它,也不会逼得他发誓再也不吃脑浆。 这位奥古斯都,也真是灵吸怪当中的异类,在费伦时就是秩序中立的阵营,到了地球也是安分守己的养鱼专业户。 偏偏不知道怎么的,就对佛经感兴趣,宅在这美利坚的土地上,一个劲地研究地球文化。 现在想想,万事万物背后,当真好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众生,这就是所谓的命运的奇妙吧? 不然,谁能想到,一个灵吸怪,居然跟禅宗这么相性合适,居然真的转入了佛门,大彻大悟,成为了灵吸怪佛祖,真真是开了一派先河··········· 想必日后这种事情要层出不穷了,有了这个成功的例子,将来各大宗派都会盯上这些异界来客,不知道又会搞出多少是非来。 林正阳在这里感叹着那位“法华上师”的慧眼识英,这边奥古斯都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光看着他。 自打证就了正觉,他便褪去了凡躯,眼下这个披着僧衣的老和尚,只是他以“寿者相”显现于世的一种相,其本质已经不在物质界,凡物所能见的,只有他因缘显现的化身。 “林正阳,你真不记得当初的事情啦?” “记得什么?” 林正阳一头雾水。 “告诉我学佛要入禅宗的,就是你,跟我辩论的也是你,替我护法的也是你,自然法华上师也就是说的你啊!” “你就是我的贵人,助我成佛的最大因缘所在,也是我的债主。” “这些你都忘了?” ········· ········· “等会儿·········” 林正阳脑门上微微见汗,全身的灵力都在沸腾,渐渐的,他的头顶冒出了白雾。 这是他心绪不平,热血上涌,灵力过量聚集在脑补的表现。 “我不记得有这件事········” 散去了灵力,林正阳摇摇头。 方才他汇聚灵力,回忆着记忆,即使这样也没找到这一段。 “不过,我想,你大概是遇到了未来的我。” 老和尚打扮的奥古斯都,长须长眉,面色红润,慈眉善目。 听了这话,他也赞同地点头,双手合十。 “我当时就觉得不太一样,那位林正阳可比你强多了,只是没想到是来自未来。” “能够穿梭古今,看起来未来的你神通已经通达,想来距离究竟涅槃也相差仿佛了,倒是这里要恭喜你了。” 究竟涅槃,不是俗人所想的死,而是唯有圣者所能知的不可思议的解脱境界。 无余涅槃就是究竟涅槃,无余,就是没有遗漏、很彻底的意思。 释迦摩尼当初三十多岁成佛时是有余涅槃,但是等到他八十多岁肉体死去,才算了结了过去惑业之果的剩余,算得上无余涅槃。 究竟涅槃离开了分段生死和变易生死,菩萨道的阶段从一地到七地,都是分段生死,八地到十地菩萨是变易生死,这两种生死都离了就是佛的果位——究竟涅槃。 佛教的无上正等正觉就是这个境界。 奥古斯都以此形容来自未来的林正阳,已经是佛教差不多最高的评价了。 这是修行层次的高低上下之分,以现在奥古斯都的眼力,还是值得信任的。 第三十五章创造式神 又逗留了几日。 在奥古斯都的帮助下,林正阳开始了式神的创造。 不是那些凭依在符纸上的式神,而是一点点,从无到有,用灵力塑造的精灵。 眼下的地球到处是凶险,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异界生物,不乏手段诡异、威胁极大的事物。 没有几个式神傍身,林正阳自个儿也不想回去。 这一会,可没有人随时提醒他,保护他了。 遇到危险,就只能凭着自己度过。 创造式神,需要纯净的灵力。 这其中,是可以用自己的,也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 比如,富含纯净念力的天花。 “这些花,反正你也用不上了,不如送我一些。” 灵吸怪佛陀低声着: “我每次显现化身,这物质界震动,就会有这些花诞生,反正都是些好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你随意用吧。” 末了,他又顿了顿,道: “我这一化身显现于此,是因为你的因缘,现在差不多时候也要到了········” “我在嵩山那边,其实还有化身在,看守着我褪下的旧日躯壳,因我没有故意加持法力,这躯壳再过三百年就会腐朽、凋零成泥,到时候我就彻底了结了过往孽因,证入无余涅槃。” “这三百年里,没有大事,我都会不断开讲成佛之法,点化门人弟子,广传大教,你若是有空可以来找我聊聊。” 林正阳大感有趣,问道: “你如今也是证了佛果的,可知道那无色界是什么模样,那佛所处在的领域是不是跟推测之中的高维时空?” “还有,地球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去那些神话传说中的神仙,是不是也来自异世界?” 林正阳还待再问,却被灵吸怪佛祖制止。 “关于高维,有些事情我不是不能说,只是说了可能会给你成见,反而阻碍你的路,以后你自己可以知晓。。” “至于地球,以往自然不是这样的,以我所见,大约是某一位成就者,掀起了界海的波澜,这才出现这种现象,地球已经化为了诸多世界的交汇之处。” “界海?” “界海不是海,胜似海,只是个比喻,世界在其中沉浮,也是比喻,大约知道这个意思就行。” “若是用科学的角度去看,界海就是典型的最高维时空,里面一个虚粒子的跃迁,过程之中就会诞生数之不尽的多元宇宙,嗯,这里的多元宇宙,指的就是跟地球上设想出的无限平行宇宙。” “实际上,界海的物质能量,与这里完全是两回事。” “这无量的、恒河沙数的世界,加起来,也不过是界海一个例子投射出的一个残全不全的倒影,比影子还虚假,比气泡还脆弱。” “这全部的世界加起来,连界海一个例子的物质能量都不到,所以看似很美好,其实很脆弱。” “在这里想成佛,假如没有界海之中的佛接引,是几乎不可能的。” “你必须得先能够在界海生存,才能有超脱的力量,但是这本就是悖论,除非有人接引,不然这种虚假的影子,到了界海不过是一阵脆弱的蒸汽罢了,瞬时就要湮灭。” “但偶尔也会有超脱的,比如我,比如你,我是承你之情,在界海之中塑造了真身,只待修行圆满,就能去到那处所在,而你···········” 佛祖笑而不语。 不过林正阳却悟了。 想必未来的他,在未来用了某种不知名的方法,做到了这一切。 “你是说······未来的我,打破了这种悖论,跨入了界海,所以才能从未来来到现在?” “是了,本身这就是悖论,时间的旅行造成了悖论,是怎么做到的?” 灵吸怪佛祖摇摇头,笑而不语。 “别猜了,怎么猜都是错的,弄假成真,需要的是实打实的超越虚幻的境界,不是一些旁门小道就能行得通的。” “你还是带上这些花,好好做个式神出来,趁着我这个化身还在,能省去你不少培养式神的时间。” ········· ········· 一栋收拾干净的小庄园。 后院豪华大泳池,被抽干了水,堆满了各类鲜花。 这些因佛陀化身入世而显现的天花,虽然都是凡花,但却少了许多尘垢,更有独特的灵力蕴含其中。 单独一朵拿出去,只是极其微量的灵力,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这堆满泳池,甚至还高高累起,五颜六色好似一座小山丘的花,其中的纯净灵力,含量就颇为可观了。 创造式神时消耗的灵力,几乎与式神的潜力成正比。 借用灵物蕴含的灵力,阴阳师本人就可以省下这些消耗。 周围早已升起了结界,遮盖住这里,避免外界打扰。 林正阳斋戒、沐浴,前后打坐冥想了三天,如今精神以及处于一种空灵的状态,再无半点杂念。 天色正好,无云,晴朗,阳光很好。 林正阳在屋后立了一座半人高的大鼎。 这是本地人礼佛的“孝敬”,据说是曾经八国联军自圆明园运走的一件宝鼎,被林正阳不客气地拿来用了。 反正,跟奥古斯都那么熟了,一早知道他根本不吃香火。 鼎中点燃着塔香,林正阳恭恭敬敬地拜了拜,又向四方拜下,口中念着: “谨以此香火,供奉诸佛诸真人,保我做法无侵扰。” 随后,青烟袅袅直上七尺,没入虚空之中。 莫名的,有个声音就回想在这里。 “我允了。” 林正阳哭笑不得,他已经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果然,就算是成佛了,也还是那个爱玩的性子。 想想自己更是傻了,不远处就有个真佛化身,这香火肯定会到祂那儿,不是多此一举嘛。 “接下来,就是汇聚灵力了。” 林正阳努力将自身的灵力调动,一股冰凉的感觉,自脊柱涌上,随后七转八转,流过全身,在右掌新凝聚,按照他的意愿,形成一股茧状。 若是寻常阴阳师,接下来就是不断投入灵力,保持着这个灵力逐渐形成精灵。 但是这个过程之中不能有半分杂念,更不能触犯禁忌,否则必然污染这股灵力,甚至诞生出邪灵一流。 纯净的灵力,是最容易受到其主邪念污染的。 林正阳却将这股灵力形成的茧,缓缓托起,用精神使其漂浮,缓缓靠近这些天花。 受到他的操纵,周围的大源灵力开始汇聚,渐渐的,眼前泳池之中的天花,枯萎、凋零,星星点点的光点,好似萤火一般,汇聚起来,在半空之中形成了蓝绿色的光海。 这是纯粹灵力的光。 这些天花之所以能一直维系生机,全赖这些纯净的灵力,眼下一旦失去,顿时打回原形。 第三十六章式神小溪 创造式神的灵力源于阴阳师自身,耗费时间须长达两星期至一个月,并且要熟知冥想与光球。 一开始聚集灵气并且保存,其中时间不可有任何杂念,必须让累积的灵气处于纯净状态,并且使之壮大。 原本的这一步,确实相当困难,对于自身灵力不够深厚的阴阳师而言,往往要失败个十次八次,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侥幸成功一次。 不过,在经过几百年的积累下,各种辅助的方法早已被开发出来。 现在已经不需要长达半个月的冥想了。 聚集灵气,也不需要那么缓慢。 花开院家传的阴阳术,除却式神破军之外,都已经被林正阳翻阅完毕。 此时,他的身边出现了五芒星的晴明桔梗印虚景,将灵力快速汇聚起来,制造了一处小小的灵力高密度区域。 在这个区域里,灵力浓稠好似灵脉之中一般。 这种灵压,将能极大地加速壮大这股灵力,使式神成形。 接着,就是选择一个凭依之物,使得灵力可以依附。 式神的灵气需要依附一个“受体“,也就是将灵气保护的个体,阴阳师中的安倍晴明,就使用树枝来当受体,创造出式神“蜜虫“。 换言之,这个凭依之物,其实是灵力汇聚的物品。 没有这个,就只是单纯的灵力团,在自然界之中很快就会散去,也不会形成灵。 林正阳随意地选择了一朵盛开的荷花。 对这类式神,凭依之物只是个媒介,作为现世的标志,属于神秘学上的素材。 灵力团依附到荷花之上,很快,就消隐在其中。 林正阳不敢怠慢,心无杂念,在心念之中勾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如果中途产生杂念,就必须将灵气净化,但是如此一来,创造的式神就去了完美的特质。 这一步,其实是在模拟自然产生的精灵的步骤,失了这完美的纯粹,那么生成的式神资质将下降不止一筹。 好在,这一步林正阳早在幼年时就反复练习过,无非就是冥想一个光团,熟悉了之后用想的,使它变化形态,可以是人形,也可以是兽类。 日本的阴阳师多喜欢犬与鹰这两种形态,这样生成的式神就会被赋予相关的概念,拥有一部分犬与鹰的本领,比如犬的嗅觉、鹰的锐目等等。 不过人形的式神一般都比较拥有智慧,在日常生活之中也可以帮到不少忙,所以很多阴阳师会尝试着制作人形的式神。 这一步,就像是在捏手办。 相当考验阴阳师本人的艺术水准。 高明的阴阳师不代表在这方面同样高水准。 所以经常就有阴阳师在捏脸的过程之中绞尽脑汁,最后还是无奈地给了白板(也就是没有面容)。 与其捏出一副见不了人的尊荣(主要是比妖怪还吓人),不如干脆就是不捏了。 林正阳本人在这方面的天赋,也不算高。 好在他事先已经看过不少古典画,其中一副唐朝仕女图,画中女子挺和他的眼缘,稍加修改下,就拿来这里用。 不多时,灵光敛去,荷花半人高的荷花消失,一个身穿粉红色广袖留仙裙的侍女,款款而立。 无论是气质、仪态还是身材样貌,都是凡人所不能企及的,这就是式神,高于凡物的精灵本质加成。 唯独有一点美中不足本该灵动的双眸之中,只有一片迷茫。 眨着眼睛,她只是嗫嚅着开口,作揖道: “小溪········拜见公子········” 第一次开口说话,她还是很不习惯。 林正阳欣慰地看着自己的作品,随即发现了一个很不妙的事情。 “等等,等等,你·········已经有名字了?” 这不能够啊·········赋予真名这一环节,怎么就跳过去了? “是的,公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记得我叫做小溪了。” 小溪欢快地在水面踩着那些凋零的花瓣,跳起了不知名的舞蹈。 “········让我好好想想。” 林正阳干脆跪坐在地上,假装不在意那边小溪的舞蹈。 看起来似乎不是日本的舞蹈,这是··········是霓裳羽衣舞,真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些东西···········明明我都没见人跳过原版! 林正阳取下纸笔,将原本用以绘制真名的朱砂倒入竹筒,随后,在契名板上写下了“小溪”两个字。 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果然,她早就有了真名,而且不是我赋予的,这就难办了。” 林正阳发着呆,想着哪里出了差错。 “一把这种由我亲手创造的式神,刚开始都是没有智慧的,就像是新生儿一样,需要慢慢教导,可是小溪显然与众不同。” “另外,本该由我赋予的真名,她一出现就有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奥古斯都,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的,对吧?” 林正阳对着面前的空气喊着。 奥古斯都果然回应了: “它是唐朝时道教左护法的点化妖侍,本来内丹被雷法击破,应该消散,不过好歹有过千年的正宗道门根基在,被她抓住机会遁出了一缕精魂,流散在外,恰逢我在此讲法,她就附在其中一朵荷花之上。” “原本,她本体是一株异种荷花,后来修炼成人,褪去了旧身,现在又重新变成了荷花,倒也算奇妙的缘分。” “我只关心,会不会有影响。” “不必担心,她已不是前身,只是一缕精魂,连转世都算不上,已经是新的生命了。” 林正阳心下安定,招招手,唤来小溪。 “来,小溪,到这里坐好。” 小溪乖巧地提着裙裾,好奇地看着地上摆好的法阵,跨过镇压符纸的法器,小心地跪坐到林正阳的对面。 “来,接下来,我要与你正式缔结式神的契约,从此,你的性命就掌握在我的手中,成为我的剑、我的盾。” “你,愿意吗?” 这一步相当关键。 假如是真正新生的式神,在缺乏智慧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反抗,那么很轻松就能签约。 然而,小溪貌似继承了前身不少智慧,这就未必了。 一旦心中有半点抗拒,那么签约必定失败,严重的会造成仪式的反噬,无论是式神还是阴阳师本人都有丧命的风险。 这也是为什么阴阳师们不能肆意捕捉强大的妖怪作为式神的缘故之一。 不是真心服从的,就很难缔结契约。 当然强迫对方低头,并且奴役妖怪成为式神,也是可以的,但是那又是另一种契约了,而且对阴阳师本人的要求更加严苛。 林正阳屏着呼吸,等待着回复。 小溪歪了歪脑袋,可爱地眨眨眼,抿着唇笑了笑。 “公子给了我新生,小溪愿意当公子的式神。” 契约的法阵运转起来,用神代文字书写的契约文书,一点点自契名板上飘出,化作灵光,同时链接了两人。 毫无抗拒,真心诚意,于是毫无阻碍。 于此,契约成立。 林正阳身为一名正式的阴阳师,终于掌握了自己的第一名式神。 其凭依为荷花,其本质为精灵,拥有超越普通妖怪的灵力,是不得多得的上品式神。 第三十七章返回京都 有了式神之后,林正阳的生活质量上升了好几个水准。 小溪根本不需要教导,自然而然就懂得不少侍女的技能。 厨艺、茶道、插花、家居、清洁、洗衣、叠被··········· 该说前身不愧是被道门高人点化的侍女嘛············就算只是一缕残存的精魂塑造的式神,就能够继承这么多侍女的才能。 真是捡到宝了。 当然,林正阳相信,那个佛必定是知晓了这一切的,所以大概也能算不上是运气。 “还有多久能到?” 坐在出租车上,望着车窗外顺着窗玻璃流下的雨水,林正阳有些无聊。 在这里,小溪没有被他放出来。 式神不被召唤的时候,是可以休息的。 小溪的本质已经不是唐朝的荷花妖了,而是灵力塑造的精灵,其实不是血肉之躯,所以可以收起来。 现在,就静静地在他的袖子里休息。 只有这种精类和灵类式神可以这么做。 有血肉之躯的式神就没这么方便了。 是黑猫那种长相可人的还好,要是一些一看就是妖怪的,那就很苦恼了。 不适合出现在普通人面前,会直接引发骚动的。 到达东京的时候,正下起了雨。 城市都沐浴在水雾之中,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在出租车车顶,车窗还有车身上,富有节奏感的催眠曲,让人听得懒洋洋的。 东京也是国际化的大都市,人流量大,车辆也不少,这会儿居然堵车了。 等在路上,听着周围车流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不觉昏昏欲睡。 按理来说,这时该下车了。 可是,林正阳实在是不想出去。 看到外面下的大雨,就感觉到很怠惰。 一股“好想现在就奔到屋子里喝热茶”的冲动就油然而生。 “啊,好麻烦呐……偏偏是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是小雨呢?” “我可不想打湿衣服啊!” “早知道出门前就该看一下天气的,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就算打着伞也会被淋湿的吧!” 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他听了这话,笑着转过来问道: “今天天气预报说有大雨,而且要持续很久,要不然客人先在车上等一会儿,这几天是有些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多了很多客人,天天都是爆满。” 林正阳来了兴趣。 这年头反常的事情大部分都跟异世界有关。 “客人很多?” “是啊,都是京都人,要出去旅游的,明明往年这个时候也没有这么多人的。” 京都人,外出旅游,反常…… 林正阳若有所思。 “这种熟悉的套路,国家机器运转,是要动手的节奏啊……” “京都怕是要有变故了……” “就是不知道花开院家在里头做了些什么,以什么角色登场呢?” 老实说,作为阴阳道的名门,迁居京都,与土御门家分庭抗礼的花开院家,一直以来都跟政客们联系紧密。 无他,政客们不会看着土御门家永远把持着阴阳道的话语权,自然要扶持他们的对手,花开院如是,西洋来的魔术师也是如此。 阴阳道的衰落,跟西洋那边魔术的入侵不无关系。 理论完备,体系健全,实用多变,传承久远,西洋那边的魔术,确实具备相当强的竞争力。 更重要的是,门槛比阴阳道低。 基本上每个人都有魔术回路,区别只是多少与质量问题,但几千个人里头总能找出资质不那么差的,学习一两手入门魔术都是可以的。 反观阴阳师呢? 需要具备见到鬼的天赋。 天生的阴阳眼自然是最好,后天经过锻炼后能见鬼的也可以。 而这两种人,前者在西洋魔术师口中被称为魔眼,后者则是天生具备相当高的魔术回路。 阴阳师锻炼的是灵力这种根源于灵魂的力量,见效慢而且用途不如魔力广,恢复起来也不如魔力迅速。 西洋魔术师提炼自身生命力转化成小源魔力,这个过程可要轻松得多。 大约,修行灵力的好处就是没有魔术回路天生的限制,而且不会因为转化生命力过多而影响寿命。 此外,阴阳术的修行难度略高于西洋魔术,但就手段诡异多变则略有不如。 毕竟阴阳术本身在日本发展起来的时间过于短暂,只有区区千年左右的历史。 西洋魔术的历史就能追溯到很久之前了。 好在,阴阳师毕竟是日本本土传承,总算是仍然占据了一席之地,稳住了大半国土。 近年来,随着时局动荡,以及现代阴阳术的不断完善,隐约有抬头的迹象,或许下一个阴阳道重振的机会就在眼前…… “花开院家啊,这一次,你们的秀元回来了,我也已经是一名很厉害的阴阳师了呢……” 虽然仅有一名合格的式神,但是林正阳自信凭借自己如今在阴阳术上的造诣,不会逊色于如今花开院一族的任何人。 毕竟经过了几百年的传承,很多古代的高深阴阳术,或是散失,或是失传,传承至今的阴阳术实在是太浅薄了。 现代阴阳术,入门简单了,但却有些失了阴阳道本意,现代的阴阳师就术法水准上其实是远不及平安年间那个阴阳道巅峰时期的同行们的。 花开院一族的阴阳术,他都翻阅过,除了式神破军之外,着实不能与土御门家的积累相比。 要说花开院家阴阳术的特点,只能用全面来形容。 就算全部掌握了,也是没办法对抗大妖怪的,只能说是相对来说比较优秀的阴阳术。 就连式神破军,其实也只是历代修习这门阴阳术的先祖,死后自愿转化而成的式神。 破军式神,不是一个,而是一群,这就是花开院一族最后的底牌了……来自先祖的庇佑。 土御门家,除了之外还有、等等一系列高深的阴阳术,据说就连安倍晴明一生最出名的“天文操纵”大阴阳术都有留下。 越是了解,越是觉得,以往觉得高深难解的花开院一族阴阳术,当真是浅薄…… 能和土御门家抗衡,果然只是对方出于政治的因素特意放水了吧…… 第三十八章族中事 神道教,佛教,道教,基督教,以及一系列根基浅薄的新兴教派,构成了岛国的宗教界——神秘侧的基础。 其中土御门神道作为阴阳道的传承教派,无疑是咒术领域的代表。 然而咒术本身根基薄弱,发展的时间又太过短暂,其理论也多有互相矛盾冲突之处。 加上大量高深的阴阳术的失传,阴阳道的力量显得很是薄弱。 以此对抗西洋魔术的入侵,是很吃力的。 就算联合本土实力最大的神道教,以及佛教,也只是勉强守住基本盘而已。 就学术领域,阴阳术已经很久没有大的突破了。 于是,有人想要复活阴阳道的巅峰——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以此重振阴阳道。 然而,一个时空的隧道出现,从其中跑出来另一只九尾狐——白面金毛的幼女,其名为玉藻前。 羽衣狐,并非狐狸。 其最初是转生的妖怪,不断转生,越来越强。 安倍晴明传说是白狐之子,其母是东方来的白狐,狐仙。 不知何故,转生妖怪,与白狐合为一体,竟然成为了羽衣狐。 安倍晴明,竟然号称要成为魑魅魍魉之主。 “不可能的,晴明是人,绝非妖怪,平安年代阴阳寮那么多高深的阴阳师,不可能看错的。” “那个时代,阴阳寮是容不下半妖成为阴阳师的。” “晴明必然是人类,这一点毫无疑问。” 那么,毫无疑问,这个晴明,必然有问题。 林正阳这么想着。 漫步在花开院家族的族地,他伸手接过樱花。 “龙二,你说呢?” 樱花树后,转过一个身影,却是花开院龙二,与他同龄的阴阳师。 “秀元,你终于回来了,国外怎么样?” “还好,就是经常见到帮派枪战,美国是真的完了,现在那边到处是军阀混战,各种妖魔鬼怪都跑出来,乱得很!” “家里还好吗?” “还好,就是上次事情后,国内那帮子政客,在打压我们了······” 龙二叹了口气。 他作为新生代的阴阳师当中领头人,很清楚花开院一族在这个国家的位置以及处境。 “大时代到来之前,我们是可以和土御门神道并列的,之后,随着御门院一族回归土御门,我们就处在下风。” “京都三天大火,安倍晴明从地狱归来,土御门家弄死了不少权贵,结果现在他们把锅都踢给咱们背了·······” 龙二摇摇头,捏着拳头,恨恨道: “那帮政客,只会抱怨,说什么花开院一族没有起到保护京都的责任,完全不管我们折损了那么多人·········果然政客都是不可信的!” “搞政治的政客,说的话哪有可信的,最根本的还是花开院一族折损了太多精英,实力大损。” “那些政客打压花开院家,未必不是要为别人让道,我猜京都的灵脉节点,已经让出去了吧?” 龙二点点头,道: “有几个小家族进驻了,一家是家传的巫女,一家是西洋的魔术师,还有就是一个游历的和尚,他们分别占据了过去封印的一个节点,那里灵力充沛。” 顿了顿,他低声道: “封印的主权还在我们手里,等安倍晴明带人从地狱出来,迟早还要找封印的麻烦,到时候就让这些人顶上。” “没有解开封印,取回昔日的十二神将以及身为人的晴明尸身,安倍晴明就不是全盛时期的他,仅仅只是具备魑魅魍魉之主身份的他,不足以统领人与妖怪。” “至于那些政客·······迟早有清算的时候!” “也好,替政客卖命,不是咱们花开院家的宗旨,说到底,咱们花开院一族,是坚定地守护人类不被异类侵害的,至于别的,只要有实力就不必担心。” 林正阳点点头,接着道: “这次回来,是要告诉你们,我解决了不能看见鬼神的问题,现在的我,也修行了阴阳术,是一名合格的阴阳师了。” “你移植了魔眼,还是得了什么异界的宝物?” 龙二狐疑地打量了下林正阳,接着释然道: “其实能见灵体的眼睛,按照西洋魔术的理论,就是一种功能单一的低级魔眼,家族里也有人购买了这种魔眼改造的技术,正在研究呢!” 林正阳眼前一亮。 “这种低级魔眼,在英国那边,有全套的技术,只是需要运用到一种名为魔术回路的特殊器官,想要用阴阳术实现它,还是有些难关。” “我记得我离家之前,给家里提过,原来真的有人感兴趣,真是不错!” “阴阳术的基盘,到底发展得不足,在这些方面上没有前人的经验,只能靠着我们后人来不足。” “其实阴阳术未必就比西方魔术差,只不过咱们发展的时间短了点。” “大时代已经到来,各种异界知识、物品流入地球,正是一个发展的好时机,再现昔日阴阳道盛世甚至超越都是有可能的。” 事物总是会发展,随着异界通道的频频开启,大量的异界知识文化冲击地球,带来了混乱的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际遇。 每一天,地球都在发生变化。 无数的幸运儿,找到了变强的机会,同时,他们的一夜暴富,也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有识之士,都在睁眼看世界,抛弃旧有观念,吸取引进先进技术,补全自身不足。 阴阳道的入门难关,就是需要能见到鬼神的资质,无论是先天的眼睛还是后天的锻炼,最终眼睛是要能够看到那些异类的。 见不到异类和灵体,就根本做不到对抗,无法成为阴阳师。 当然,不能成为阴阳师,其实也可以专心剑道,或者成为神官、巫女,一样能踏入神秘的领域 这是限制阴阳道发展的巨大阻碍。 然而在西方魔术那里,这种资质,完全可以通过一个人工魔眼技术来迂回地解决。 仅仅只是能看见常人见不到的灵体、妖气这种特殊事物的眼睛,在魔眼之中的评级并不高,只是一种低级的魔眼。 这种技术,在西洋魔术之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阴阳师就是千古难关。 这就是不同体系之间的互补了。 一旦花开院家族真的研究出了用阴阳术后天改造“见鬼之眼”的术法,阴阳道乃至于东洋咒术一脉迎来一次大发展是可以预见的。 这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各处的守旧思想固执得难以想象,但是伴随着大量异界的冲击,导致许多新人上位,新思想的涌动,类似于这样的例子还在不断涌现。 “我要去翻阅族里的藏书,为接下来,进入那个世界做准备。” “那个世界?是那个打牌决定一切的世界?” “对,那里,有不少机会。” 第三十九章平行世界的干涉 扶桑,也就是日本,以神道为贵,阴阳师法师乃至于妖怪,都远远不及。 阴阳师的数目一直以来都上不去。 阴阳师之上,就是大阴阳师,阴阳道的巅峰。 大阴阳师,实际上是受到道教影响而演化出的一个称呼,就本质上而言,其实已经与阴阳师有所区别了,而且数目也不会很多。 就阴阳师的本质,其实就是一群修炼咒术的人。 与道士不同,他们追求的是繁复的术法,谋求的是应用,多用于实践……换句话说,阴阳师的追求,与道士不同,他们不求长生,只是用术术济世,平衡阴阳两道。 所以历来阴阳师都是凡人,有生老病死。 大阴阳师除外,这其实已经偏向于道士了。 林正阳现在掌握了不少术法,算得上一名合格的阴阳师,但是继续发展下去,也不过是把咒术钻研得更纯熟,对于生死之道的解脱而言并没有多少领悟的他,想自己开发出长生的术法是不可能的。 更进一步,成为大阴阳师,掌握天灾级别的大阴阳师,类似于安倍晴明的天文操纵,更是半点影子都没有。 天象操纵,影响一个城市的天象,这就是阴阳师的巅峰了。 天文操纵,诸如制造彗星撞地球这种天文灾难,属于大阴阳师的领域。 “我现在全力运化五行咒术,应该能够短暂地改变一个小城市的气候,放到游戏王的十二星级别里,大概也能划分到六星左右,比黑魔导也不差多少……所以说,还是太弱了。” 黑色的漩涡,在眼前显现,呈现螺旋状,扭曲着附近的光线。 平地起了一阵微风,向漩涡内部卷入。 附近地面上的灰尘,被吸了进去。 漩涡顿住了,从那一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咳咳,这边是怎么回事,到处是灰尘?” “因为这里是我阔别三年的屋子,落了灰尘不是很正常?” “啊?这是哪一条时间线,我会离开家里那么久吗?” 另一边,属于林正阳的声音传出来。 “之前安倍晴明已经复活,带着土御门、御门院两家,还有京都的百鬼去往了地狱,随后我远渡重洋,在来自未来的干涉下,进行了一次平安时代之旅·······对于我而言,如今是刚刚返回。” 漩涡那一头,缓缓飘出一个光影,凝聚在空中,形成一面光屏,上面雪花模糊了两下,就显出一个身穿燕尾服,靠在城堡阳台上的人影。 城堡对面,是一片宽广的田地,还有远远的山野。 如林正阳所想,那人的样貌,正是他自己。 “我也此头一次干涉到这么久之前的过去········如你所见,我并非穿越在日本,而是不列颠,这里是我的城堡!” 画面中的男子,伸展双臂,拥抱着空中: “这就是《哈利波特》系列电影当中的城堡,如何,是不是感觉很古老?” “我特意找到了斯莱特林城堡最初的设计图,回来之后斥资建造了一座一模一样的。” “城堡这玩意儿,战略价值远超过实用价值,它们其实不是很舒适!” “那也由我高兴········好了,长话短说,我利用了时之沙这种神秘的材料,造出了时间窥镜,以此来对可能导致人类覆灭的时间线,林正阳死亡的时间线,以及林正阳不存在的时间线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干涉,我与别的能够跨时间联络的我进行过交流,这里存放了不少很实用的物资和知识,相信能够给你帮助。” 信息量略大········ 林正阳冷静地想了想,问道: “我这条时间线,是哪一种可能性?” 对面的他笑了笑,悠闲地喝了一杯冒着气泡的啤酒,林正阳分明见到他背后冒出一个眼熟的影子,那是哈利波特世界的家养小精灵。 没准这家伙,真的出生在哈利波特世界········ “你这条时间线,已经被干涉过一次,很强力的干涉力度,原本的大概是一条‘林正阳死去’的路线吧······看起来你过得不是很愉快,或者说你穿越的环境过于恶劣了········” 他俯身向前,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窥探着什么。 “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世界啊,很多不同的世界被强行糅合到了一处,呐,你那边最初的世界,既然存在花开院一族,想必是某个常见的日漫世界。” “就算没有别的世界入侵的事情,花开院一族在面对安倍晴明时也会死得很难看吧,你毕竟不是真正的日漫主角,没有那主角一般的强运,在京都百鬼的混战当中死掉其实是最大的可能性,不,应该这么说,你在那种与妖怪作战的战争里活下来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没有外力加入的情况下,我的确是会死得很难看。” 林正阳回忆着三年前的京都大火,想到了什么: “但是那个时候,京都附近燃起了大火,然后隔壁猛地多出了一个被摧毁的冬木市,之后安倍晴明被吸引了注意力,离开了这里······想来那就是一次世界的碰撞吧,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冬木市,倒是听说不列颠那里存在一个时钟塔。” “真是危险的操作!为了避免‘我’的死亡,干脆强行融合另一个“我”不存在或者死亡的时间线,改变了既定的因果,之后导致的就是这条时间线如同筛子一样,多出来一大堆漏洞。” 看着很像是英伦绅士的林正阳,在光屏另一边煞有介事地点头,然后点评道: “看来进行这次操作的我,手法很不熟练,换成是我的话,就会更加巧妙些,在更早的时间段,一点点进行同化,把两个死亡的可能性叠加,有时候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参加完圣杯战争后的我,回到京都讨伐百鬼,或者是直接让京都与冬木市无缝融合,御三家与安倍晴明同台竞技,京都百鬼夜行对抗时钟塔封印指定,洗礼咏唱与泰山府君祭,天宫地府祭对抗神代英灵········想想,是不是突然变得更加复杂了?反正都是‘我’死亡的时间线,那么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只要有了新的变数,就有了改变的机会······另一个我也是这么想的吧?”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锅? 地球大乱,幻想世界入侵,都是因为‘我’在原本的轨迹上死掉了,所以别的‘我’跨越时间线进行干涉,因为技术不好强行把不同世界糅合进来留下的尾巴? “真是难以想象,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每一个我都是这么闲的嘛?” 林正阳有些泄气,原本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阴谋等在背后,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 “不是哦,有能力进行跨越平行宇宙进行干涉的我,数量不算太多,只是最近在我们的努力下,正在不断增长罢了······我们的目的,就是否定掉‘我’的死亡,断绝任何平行宇宙的‘我’失败的可能性,然后收束时间线,锁定‘我’必然存在的‘真理’。” 巫师林正阳严肃地望过来。 “或许你现在难以理解,但是你要记住,尽管平行宇宙理论上是无限的,但是实际上存在‘我’的宇宙并非无限,也不可能真正地无限,因为宇宙的总量是有限的。” “正如每一个宇宙的质量和宇宙的大小都是有限的,只是那个限度对于凡人而言相当于无限,平行宇宙也不可能真正地无限分化下去,那只会导致宇宙越来越脆弱,质量与能量地分摊。” “所以我们的真正目标,就是摧毁多余的时间线,否定‘我’不存在或者‘我’无法挽救的可能,收束并且锁定我必然成长到能够跨越时间线程度的一切可能·······无论面对任何敌人,所有的我都会进行干涉,无论哪一条时间线,‘我’必然存活,必然成长,必然达到巅峰!” “最终,‘我’必然超越时间线,达成一切时空永恒自在的大罗!” “废话不多说,我一次沟通平行宇宙也是要烧钱的,我给你列个清单,都是我整理后的东西,你选三样实物,其中一个建议你选择用得上的知识。” 光屏上很快拉下来几串菜单。 哈利波特世界时之沙(备注:三粒),魔法生物血脉移植(能让你拥有哈利波特世界纯血层次的巫师血统,理论上你可以自己开发出一系列的魔法。ps:来跟我一起念,我们是术士。),权能结晶(备注:出自弑神者世界,附带转化罗刹之躯的秘密仪式,去除了隐患,但是效果也大大降低,使用后会成为具备半神之躯的人神,附带一定的神性和神力,后续开发有成神的希望),三神鸟的大师球(出自神奇宝贝世界,是传说精灵三神鸟的族群幼体,并非具备神职的三神鸟,每人限选一只。ps:这是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培养的宠物,穷人不要选),五灵珠(抽取五灵珠灵力制造的仿制品,出自仙剑系列世界,每人限选一次。ps:最大的功用就是辅助修炼,灵力相当强大,完全使用足够增加千年修为),无属性黑暗圣衣(出自圣斗士星矢死亡皇后岛,由某个成为踏入小宇宙第九感,成为半神的黑暗圣斗士提供,由暗能量凝结的黑暗圣衣,具备吞噬神力进行进化的能力,目前只是个白银圣衣的级别。备注:附带神血一滴。ps:圣斗士世界最容易得到神血的地方在哪里?当然是未觉醒的女神凡间体!ps:没有信仰的圣斗士,才能真正跨越由人到神的那一步,我能做到,另一个我也一定能做得到!),童话魔法刻印(第一法残篇升华而来的魔法,由某个穿越到久远寺家的我提供,在根源门扉外面将久远寺家的童话魔术升华得来,顾名思义,创造童话,具现化童话,甚至能具现化动漫的人物与物品,超越法的层次后能够将动漫世界具现化。ps:型月世界的魔法就是坑,离开了月世界的,效果削弱,不建议没有月世界神秘度设定的世界选择),基因锁概念传承(使用后为自己添加基因锁模板,由元祖无限的世界观,据说是圣人古创造的基因锁体系,是概念类的传承,适合战斗狂人),超能力训练机器(多自哆啦a梦世界,只需要两个小时到十个小时不等,训练出念力、透视两种超能力,后续潜力远大。ps:我被困在无论轮回的时间线,陪一帮子小孩子玩过家家,没有达到凉宫春日的境界,不要来这里,不要过来这里!重复,不要过来这里!) ············· 光屏缓缓下拉,又重复滚动,上面的东西不算多,只是三四百条而已。 涵盖了科幻、武侠、玄幻、仙侠、魔幻、灵异、动漫、小说等等各个方面。 从这些或是熟悉或是不熟悉的物品条目上,林正阳就知道,别的世界的他,也是生活得很精彩。 “我穿越的是滑头鬼存在的动漫世界,现在又多了时钟塔,然后是各种各样的世界入侵·······别的世界的东西,对我有用的真不少,可惜只能选三样。” “毕竟有需求的时间线,实在是太多了,不仅仅只有你有这个需求,不限制数量,很快就不够用了。” “对了,你在这里可以选三样,但是同时你也需要给出至少一样,假如没有实物,知识类的也好,总是要是别的我能够用得上的,我这里其实是中转站。” 林正阳感觉自己有了选择困难症,这么多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每一样都很实用。 最后,他选择了童话魔法刻印,权能结晶,还有装有三神鸟的大师球一枚。 然后,他给出了他到目前为止,掌握的所有阴阳术,无论是古式的花开院流,还是现代的帝式阴阳术。 “魔法的刻印,听你的意思似乎有个型月世界的平行世界与滑头鬼的世界融合了,应该也有类似的神秘度加持设定,适合你。” “权能结晶,这个也很实用,原版的弑神者转化咒仪式存在隐患,弑神者在一步登天篡夺神力的同时也被禁锢了潜力,无论再怎么锻炼进步的余地都很小,这是另一个在弑神者世界成神的我另辟蹊径,研究魔术方术后改进的仪式,能够获得一个权能,转化成半神之躯,成为具备相当高神性的人神,同时基础素质瞬间增强数千倍,具备超强的对魔力,在很多世界都算得上变得很强了·········不过··········” 巫师林正阳顿了顿,尴尬地笑着: “这里存放的权能,都是被挑剩下的,总之,你自己看吧·······” 光屏上显示出十几行权能,后面都有详细的备注。 “丰收:能让今年农作物产量倍增。” “风调雨顺:减少农作物灾害······” “庇护迷路之人:在荒野之中,为迷路者指引道路,不会因此迷失方向······” “灾祸:被动地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各种意外,总之无论是做什么,都会遇到各种灾祸,这是来自祸神的权能。” “招来蝗虫:顾名思义,招来带有神性气息的蝗虫,消灭敌人。” “········” “真的都是些别人不要的权能啊,挑剩下的,名副其实。” “别这么说啊,这个最主要的还是转化半神的仪式,完成后就是具备相当于半神的人神之躯和神性啊,权能你完全可以用别的手段自己开发出来。” 巫师林正阳笑了笑,然后给出建议: “你看,这里不是有来自于香火神道世界的神道符召吗?还有dnd世界的全套规则图谱,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自己选择,你完全可以组建一个教会,花上几百年时间,把自己升格成神,到时候自己凝聚神职,创造出权能。” “我选好了,我要一套三神鸟,丰收权能结晶,还有童话魔法的刻印!当然,我知道这超出了数目,我会再给出两样实用的东西。” “哦?其实选三样,收一样,是没有严格限制的,只是我为了保证库藏不被清空做的努力,但是另一个我啊,你既然要多拿两件,那就得拿出对等的东西,你选的三神鸟,还有权能与魔法刻印,价值都是很不低的·······可不能太贪了!” 巫师已经有些不太愉快了。 林正阳神秘地笑了笑。 “既然你知道最初穿越到的是滑头鬼之孙的世界,那么你知道这个世界的主题是什么吗?” “妖怪?畏?” “没错,这个世界最大的异常就是妖怪,以畏作为力量来源的妖怪,同时,原著剧情里,还涉及到百物组,由人类转化成妖怪的秘密仪式。” “是不是很神奇,区区一个普通人类,在说完了一百个灵异故事后,居然变成了妖怪·········” “这就是畏,这就是神秘,这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之一,我有全套的百物语秘密仪式,是由人化身非人的秘密仪式!” 这个仪式的秘密,就是一场游戏。 滑头鬼的世界,主题是阴阳师与妖怪,但是与别的世界不同,这里的妖怪本质有所区别。 滑头鬼的世界里,人类想变成妖怪虽然不简单,但是真心不算难,就连对妖怪一无所知的杀人鬼都能变成妖怪。 “偏离了人道的人,逐渐就会变成妖怪,这一点,在花开院家可谓人人皆知,但对于别的世界的阴阳师而言简直是难以想象的,这就是世界观的偏差带来的好处。在我这里,想要获得长生,一点都不算难,妖怪的寿命动辄以百年计算,更是有相当高的进步余地,可谓是相当实用的仪式,就算是对神秘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能够玩得转。” “制造妖怪的游戏,是指的‘百物语’吧?” “当然,百物语,一个要命的游戏,也是救命的游戏。” “百物语的游戏规则很简单,我重点说下注意事项。在转化成妖怪之前,最好先考虑好转化成什么妖怪,想要转化成什么,就在最好的第一百个故事里将妖怪的具体性质加入进去。当然,因为百物语最初的设定,即使是这样,转化成青行灯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 “这个时候可以通过别的一些手段,增加成功几率,我会稍后附加一份清单,用材料锁定转化的妖怪的能力。” “这个仪式的好处是,可以凭空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妖怪,选择想要的能力,甚至是某些看似简单实则本质很可怕的能力都可以。” “百物语的一百个故事,可以是民间怪谈,也可以是自古以来的传说,也可以是校园不可思议事件,不管是真是假,关键一点是有传说度,最好是有年头的,广为人知的,这样的神秘度更高,能收集不少畏的概念。” “最后,就是一百个故事绝不能重复,不仅仅只是名字,更重要的是故事本身最好是单独的。” “接着,一间空旷的房间,事先准备一百根白色蜡烛,三分灵异气愤恐怖的故事,在深夜,所有人围坐其中,一一讲述,每次说完一个故事,就吹灭一盏蜡烛,直到一百个蜡烛说完,所有烛光消失。这里还有一个关键,需要计算好时间,等到一百个故事全部讲完,需要正好是迎接日出的时间,越是接近这个时间,成功率越高。” “究其本质,这是一种自我编造的诅咒,利用诅咒之力转变形态,当阳光正式照入房间的那一刻,作为人的过去就被埋葬,作为非人的新生就会升起。” “我曾经想过,假如事情不可挽回的时候,就这么转化成妖怪,但是这样一来,等同于背叛花开院家,背叛今生作为花开院秀元的我的父母亲友,所以我没有这么做·······” 巫师林正阳很有兴致,轻轻地鼓着掌。 “很棒的秘术,能自己编造出新的故事,随意选择想要拥有的能力,让人羡慕。” “这个咒术仪式的价值,很高,难得的是要求很低,我相信就算在我这个世界也是有希望完成它的,我会想办法补全这个仪式,让它变得能泛用·······” “给你!” 三个大师球,从漩涡中丢出,随后,光芒照出,笼罩着他。 “权能的仪式比较复杂,由我为你主持转化,还有魔法刻印的移植,一并给你做了,感谢我吧,这是售后服务。” 剧痛,全身都在痛着,好似所有的神经都在颤抖,这就是继承魔术刻印的代价,同时是进行魔术回路的改造的必然········· 型月世界的魔术回路,是链接灵魂与肉体的一种介于实体与虚幻的器官,是转化生命力为魔力的转化机制,发动时必然会伴随着剧痛,这就是逆反的代价,违背常理行驶魔术的代价。 魔术刻印,则是类似于法术书一样的东西,里面存放着大量信息,以及先辈们的研究,只需要提供魔力就能发动魔术,刻印这种东西其实是一种魔术礼装,是可以传承下去的。 魔术刻印移植以及魔术回路打开的剧痛,只是过了一会儿就消失了了,全身好似泡在温水里,舒畅,温暖。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巫师林正阳解释道: “弑神者的人神之躯,伴随着超过寻常魔术师上限的千倍、万倍的咒力,这咒力,本质是被篡夺的不从之神的残余神力稀释而来,单论神秘度而言是远远超过魔力的一种力量,是神力的稀释,能够用来催动权能,这也是弑神者能够抵抗绝大多数魔术的缘由·······因为本质上其实已经是半神之躯了,更加上这数千倍于普通大魔术师的咒力,再加上咒力本身对于魔力地碾压,几种结合,就造成了魔术对于弑神者无效化的结果。” “你所在的世界,似乎融合了型月世界的某个平行世界,那么应该还有型月世界特有的神秘度和传说度加持设定,那么弑人神之躯的神秘度完全碾压现代魔术,这种对魔力还会有所提高,没准你能脸接金闪闪的乖离剑也说不定。” 仪式转化,进行得很快,不过是一刻钟左右,林正阳就鸟枪换炮,由一个阴阳师,变成了人神之躯,轻易就能摧毁整个京都的boss模板。 “这种力量······” 他试验了一下,感觉到强大的躯体,还有在身躯里流淌着,好似岩浆般滚烫的咒力。 “我感觉我可以正面击败大妖怪,甚至羽衣狐!” “别搞错了哦,区区大妖怪,不过是相当于弑神者世界神兽的层次,除非达到妖王的境界,不然根本不可能与不从之神对抗,你现在随便使用什么法术,都是威力乘以几千,就是一个活在人间的半神,无论面对什么灾难都有了应对的力量。” “人神啊,正好,我打算去初代游戏王的世界,那里有三幻神,有三幻魔,还有奥利哈刚之神········假如没有遇到你,我是打算夺取被封印在决斗学院那三只幻魔的力量的。” “游戏王世界联通十二次次元,还有穿梭时间线的红龙,水深啊,你自己小心点,窃取三幻魔的力量可以,但是不能真的弄死了三幻魔,另外,你是打算把神奇宝贝的三神鸟,当成三只新神来操纵吧?我大概明白你的思路了·······你肯定是要去挖金字塔,阿图姆时代的金字塔必然有着记录,千年神器,封印石板·······有趣啊,真想看到三神鸟与三幻神的对决啊········” “时间不早,我再强调下,等你达到能够干涉时间线的层次后,一定要帮助平行世界的我们,就像今天我做的这样。” 光屏溃散,漩涡逐渐消失,来自于平行宇宙的干涉,到此结束。 第四十章以精灵的身份 三枚精灵球打开,伴随着三声清脆的鸟鸣声的,是三只鸟类精灵出现。 急冻鸟,闪电鸟,火焰鸟,传说之中的三圣鸟。 可惜,只是幼鸟,远远没有成长到执掌神职的地步。 尽管如此,林正阳依然能够感受到潜藏在其中的那深邃的力量。 好比日出之光,勃勃的生机,这是未来的神鸟预备役,虽说仅仅只是神奇宝贝世界的三流神罢了。 三圣鸟成长起来后,将能掌握雷、冰、火三种能量。 “很好,就让你们,成为我的式神吧。” 咒力涌动间,蔓延在空中,结成符箓与锁链,缔结式神的契约咒术,在此显现出来。 人神之躯的庞大咒力,免去了繁琐的仪式步骤,直接进行了缔结式神契约的最终一步。 “我赋予你们真名,冰雪之神青女,闪电之神鸣雷,火焰之神赤炎,由此定下契约。” 新生的雏鸟懵懂间,就被强大咒力形成的锁链拖入阵中,楷体的真名出现在它们的额间,随即闪烁着隐没。 原本凶险的仪式,对于如今的林正阳而言,不过是挥手即来。 缔结了式神契约后,双方主次定位,林正阳的咒力不断分享给它们,它们掌握的能量,也交换给林正阳。 与此同时,还有感官共享,乃至于心灵交谈的种种奇妙之处。 林正阳仔细感受着这种式神与主人之间的感应。 “原来,三神鸟不是真的神啊,也是,就算在神奇宝贝世界,三神鸟各自也不是独一无二的,而是有族群。” “真的算得上是神的,只有那三个岛屿上的三只,别的,只是传说精灵,神的后裔罢了,最多是在老一辈的三神鸟出事之后顶替上去,神职本身是唯一的。” “这样的三神鸟,不能跟三幻神对抗啊!” 三幻神是指欧贝利斯克的巨神兵、太阳神的翼神龙和欧西里斯的天空龙。 在原著之中,是阿图姆的守护神。 传说中,在古埃及,有三只怪兽横行,法老化身为神,降服了它们,并且赋予神性,成为了法老的守护神。 毫无疑问,这三只幻神,是真正具备神性力量的神兽。 如果是神奇宝贝世界真正的三神鸟齐聚,倒也未必见得逊色,毕竟其实都是神兽。 纵观游戏王世界,只出现过三张神之卡,属性是神,别的哪怕号称是神也没有给出神属性。 “决斗规则,起源于古埃及的黑暗仪式,维系规则的力量,是全体精灵本身,因此就连神也要受到约束。” “正因为游戏王世界的决斗规则这种至高规则,导致了大事小事靠决斗决定的奇葩现象,甚至于成为风靡全球的体育运动,之后更是出现了游星粒子这种发现,让决斗者的地位再次飙升。” “普通的决斗,与黑暗决斗不同,黑暗决斗的败者将受到惩罚,付出代价的是操纵精灵的决斗者,而非精灵,这是因为精灵的力量在维系着规则,所以相对的决斗失败一方精灵将不会付出代价。” “决斗的规则约束下,就算是神,也只能够按照攻守力数值还有效果抗性进行战斗,这其实是对弱者的保护。” “在现代这种规则相对严谨的决斗里,我依然有胜算。” “要是去的年代早的话,古埃及那种几乎无限制的决斗,直接操纵着精灵和魔物,真人pk,我这三只雏鸟,怎么可能斗得过已经被供奉了数千年的三只幻神神兽?” “希望去的不是古代吧。” ········· 跨入通道的感觉并不好受。 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挤压了,变成了没有厚度的线,然后随波逐流,完全不能感受到自我的身躯。 即使是人神之躯,也只是勉强保持着形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里失去了对于时间空间的判断,林正阳只是意念驱使着自己向前走。 终于,全身一松,来到了光明的地方。 “这里就是,打牌拯救世界的世界啦!” 他出现在一处城郊,背后一个白色的漩涡正在逐渐旋转。 “大人,欢迎来到打牌的世界,我是这里前哨站的负责人,您叫我山中就好。”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不远处走来,笑着点头哈腰。 林正阳知道他是军队的人。 毕竟是日本境内的时空通道,没理由让别人掌握在手里。 通道附近,自然有人看守,这一点,林正阳在来时就被告知了。 “这是我的证明,还有,我需要尽快获得一个可靠的身份。” 山中接过林正阳手上的证件,翻看了下,又恭敬地递回去。 “原来是花开院家的大人,您的家族在这里也有驻地,需要我为您联系他们吗?” 点点头,林正阳不再客气,坐上了车,向着市区行驶。 临行前,林正阳顺手在这里布置了几层警戒结界。 坐在车上,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色。 该说不愧是幻想世界吗?环抱做得相当好,到处都是绿化带。 路上的行人颜值普遍比现实中高出一两分,而且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发型和发色,那是现实地球上绝不会出现的。 除此之外········· 林正阳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不断往自己的人神之躯上纠缠。 他面色微变,稍稍接触这股力量,读取其中的信息。 “决斗规则?” 这股力量不算强大,只是提供一个联系,另外还有些简单的信息。 林正阳感觉到,只要自己接纳了这股力量,就可以以决斗精灵的身份正大光明的行走,获得所有精灵能够享有的福利。 除此之外,他也需要定时支出一部分力量,以维系决斗规则的秩序。 “有趣,原来这个世界,是这样看待外来者的。” 林正阳想到了这个世界联通的十二个次元。 那些次元并不是原本就有决斗规则,而是有自己的神秘力量体系,只是后期被决斗规则拉入了体系之下,于是决斗变成了至高的规则之一。 “用决斗来取代血腥的生死搏斗,一定意义上减少种族之间的内耗,同时也某种意义上保护了弱者,限制了强者,这其实就是决斗规则的进步之处。” “只要接受决斗规则,那么是否外来者,对于这个世界并不重要,最初的世界就是这样吞并十二个次元的吗?很伟大的设定,很了不起的体系,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是我现在不知道的。” “不过,无所谓了,我只是需要借助这里的决斗能量啊。” 念动间,林正阳主动勾连那无处不在的无形力量,书写咒文,定立契约,于此,达成协定。 最初的决斗规则,是一种仪式魔法,随着后来众多精灵的力量维系,加上时代的演变,才发展成后来的至高规则。 林正阳所做的,与其他高星级的精灵并无区别,只是定约相对详细,权利与义务写得更加明白。 像他这样具备强大力量的人,决斗规则的约束也是很宽松的。 或者说,但凡是为决斗规则提供力量的精灵,其约束都很宽松。 一张卡片,凭空凝聚出来,落到他的手上。 “卡片名:无名的半神魔法使 属性:神,种族:魔法使族 卡片星级:九星 攻击力:4500 防御力:5000 描述:跨入神域的半神魔法使,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沿袭了初代的画风,这效果没有完整地写出来,而是用一层乱码一样的形式写在上面。 林正阳知道,这其实是要由他将自己的能力写入进去,决斗规则才会在其中生成各种效果。 “人神之躯的各种抗性,这个是有必要的,还有我召唤三圣鸟式神的能力,还有,型月世界的魔法·········” 很快,林正阳就填写好了这份能力清单,同时将自己的气息稍稍施加其上。 摩挲着这张卡片,感受到这卡牌与自己本身之间隐隐的联系,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以此为基础,塑造一个分身,进行战斗。 “有趣的设定,半神,是九星,那么十星,果然就是神的最低级别。” “三幻魔,也不知道现在出现了没有,还有剧情,进行到哪一部了,别让我失望啊······” 拥有了精灵的身份之后,原本感受不到的决斗能量,渐渐的就能感应到了。 只是让林正阳有些吃惊的是,四处的决斗能量好似一潭死水,只是稍稍有些活力,表现在外就像是没有吃饭导致的有气无力。 “现在,莫非还是第一部,没有到后期那种决斗能量大肆活跃的时代,那么阿图姆应该还在世界上活动,几个主要的神之卡应该还在。” “三幻魔还没有被封印在决斗学院的岛上,纵观整个剧情,就数着三幻魔被封印时最容易下手,我需要等到那个时候抽取他们的力量,从九星跨入十星的神域,然后我这次的主要目的就完成了,别的都是细枝末节。” 第四十一章宠物小精灵 匆匆又是半年。 林正阳在童野市的郊外地下室,搞出了新的东西。 童话魔法刻印,源自久远寺家的童话魔术,在根源之中升华而来的法。 其本质已经超出了童话的范畴,或许可以定名为幻想。 即,将不存在此世之物,经由幻想而降生到世上。 期间需要支付代价,越是知名度高的,越是代价低。 林正阳选择了神奇宝贝的起源——世界树与梦幻。 “决斗嘛,不一定非要是打牌,咱们可以来一局神奇宝贝对战嘛!” “不喜欢这种对战,可以在野外玩真人冒险,不比打牌强?” 咒力经由魔术回路的转化,形成小源魔力,进入魔法的刻印,推动神秘的实现。 粉红色的胚胎,不断地膨胀、收缩,其中隐隐流转出粉色的光芒。 “快了,半年了,神奇宝贝的动画第一季已经快要播出完毕,等到吸引到的人气足够高时,届时,梦幻诞生到此世。” “决斗精灵数量稀少,能看到这些精灵的更少,哪有宠物小精灵、口袋妖怪、神奇宝贝更吸引人,更受欢迎?” 目视着眼前的小树苗,还有空中悬浮的胚胎,林正阳陷入了自嗨的狂想。 “决斗精灵,你能人手一个吗?” “宠物小精灵可以。” “打牌能产生什么经济效益吗?” “宠物小精灵完全可以参与到日常生活之中,产生经济效益。” “电气系精灵去电厂,飞行系参与邮政,水系加入消防队·········人与宠物小精灵的和谐相处早有前例,哪里是打牌这种竞技游戏能比的?” 早在一年前,一家挂名在花开院财团名下的皮包公司,就大肆收购业内动漫产业,从出版社到电视台的股份,都在此列。 三月前,神奇宝贝动漫以一天一集的中国速度,在各大电视台播出。 不光是日本,还有全球其他国家,都在热播之中。 已经形成了宠物小精灵现象。 源源不断的“认知”、“喜爱”、“幻想”被仪式收集起来,经由法的力量,汇聚成神秘的结晶,就是这世界树的树苗,与梦幻的胚胎。 不愧是另一个林正阳在型月世界升华而来的魔法,根源流出的神秘,即使是在这异世界,依然能够做到奇迹般的事情。 细碎的符文,刻录在墙壁的花岗岩上,随着仪式的进行,散发出跳跃不定的光彩。 这是常人无法接触的神秘,即使只是远远地目睹一眼,就会陷入到理智崩坏、san值掉光的绝境中。 型月世界,有独特的神秘度设定。 所谓魔术,是不借用任何工具、外力。人为地再现种种神秘现象的统称。 神秘现象,可以是降下雷电,让人遗忘记忆,某段地方塌方、着火等等。 在此过程中,消耗掉的,就是魔力。 魔术,是人类通过自然技术也能达成同样效果的神秘现象。 魔法,是在此之上,无法通过科技完成的奇迹。 在久远的过去,人类处于蛮荒时代时,所有的魔术,几乎都是魔法。 那个时代,一个火焰魔术,就是流星火雨,能够烧掉一个国家,那时候火焰就是神秘;但是等到人类发展到现代,所有人都能使用火时,同样一个火焰魔术,只能代替打火机的作用。 这是因为随着技术的进步,原本神秘的火,已经不再神秘了,人们都了解了它的原理,并且能够使用火,神秘不再神秘,火魔术的力量就大大降低了。 这就是型月世界神秘度对魔术的加持。 在型月世界,最初的原始神秘,全部自根源之中流出,之后经由人类演变,其中掺杂了信仰、传说等等人理的部分,使得神秘被稀释了。 就好似公司上市的原始股份被稀释了一样。 重新加工过的神秘,掺杂了信仰、传说,使得神秘的总量提升,但是质量其实是下降了的。 魔法,就是原始神秘,质量最高的那种, 尤其从根源之中流出的魔法,是绝对不讲道理的奇迹。 童话魔法,就是这一种。 将不存在的事物创造出来,属于第一法的另一面。 第一法,无之否定,型月世界的创世者,第一魔法师,否定了无,从而诞生了有,因此世界诞生,假如型月世界有创世神,一定就是第一法的魔法使。 当然,型月世界久远寺家的童话魔术,本身也就是第一法的碎片,再次补全后接近第一法也很正常。 走出地下室,来到别墅的一楼。 大厅里,正在播放宠物小精灵第一季。 真新镇的小智正在参加白银大会,指挥着喷火龙大战异界来的决斗精灵。 “大人,您来了,下一季的动画,还是按照一天一集的速度继续播放吗?” 见到林正阳上前来,家族里的一个花开院族人上前问着。 他是花开院一族分家的一个阴阳师,实力不错,就是年龄大了点,如今是家族在这个幻想世界的代表,负责观测并且定时传回报告。 林正阳在这里的一言一行都需要他的支持。 “还是照常进行,另外,派去埃及挖掘阿图姆金字塔的人手回来了没有?” 既然来了这个世界,有几个地方不得不去。 比如王家沉眠之谷,剧情里阿图姆的金字塔所在,实际上这是历代法老的陵墓所在,不可能仅仅只安葬一个阿图姆。 阿图姆时代的黑暗决斗仪式,来源于古埃及的一本禁忌魔导书,借此屠杀了一个村子铸造千年神器,才有了后来封印魔物并且操纵精灵的力量。 千年神器的铸造方法,是黑魔术,阿图姆的金字塔里头,不仅仅会埋藏着这些禁忌的知识,而且还会有当初封印魔物的石板,具备很高的研究价值。 要知道,古埃及对于“恶魔”“魔物”的定义,与别的地方可是大不相同的。 三千多年的埃及文明,其实变迁过很多次,很难用几句话就说明其中的变迁。 只是大致的,古埃及人,认为所有企图伤害人类的,都是恶魔,以及各种不详,也是恶魔。 所以,人心之中的黑暗面,无疑也是寄宿着恶魔的。 这也是为什么千年神器能够抽取魔物的原因——人心的阴暗具现化为魔物。 同理,人心的光明面,也同样可以寄宿着精灵,乃至于··········神灵! 第四十二章前往开罗 游戏王世界的主角,是一位心地善良,性格温柔的小男生。 他的一体双魂,久远的前世,是埃及的古代法老,阿图姆,一位强势的王者。 在拼凑出了埃及的神器千年积木之后,金字塔形状的黄金神器之主,寄宿着的王者之魂,就此来到几千年后的现实日本。 这,就是游戏王世界的剧情起点。 之后,就是千年神器争夺,与纠缠千年的宿命对手的战斗,陆续出场的三幻神,将剧情推动到一轮又一轮新的高潮。 黑暗决斗,决斗精灵,还有各种有趣的设定,共同构成了一个庞大的世界观。 决斗,在这里本来只是类似于足球一样的卡牌游戏,要不是出现了全系影像投影技术,这种规则繁琐又要求高的竞技游戏,真的未必能够发展到后期那种地位。 林正阳进入这个世界的目的,并不多。 其一:借助这里的所谓游星粒子,也就是决斗能量,尽可能提升自己; 其二:古埃及的黑魔术,制造千年神器以及抽取并且封印魔物和精灵的黑魔术,这是可以和型月魔术和主世界阴阳术结合的法术。 阴阳术操纵的灵,包括灵体和灵性生命,可以有实体和无实体,实际上就包括了大部分没有实体的决斗精灵。 然而阴阳术没落的一个原因就是原本到处都是的自然诞生的强大精灵逐渐消失,用型月世界的观点就是大源魔力衰退。 其三:三幻神乃至于三幻魔的力量,前者在剧情之中数次被控制,后者直接就被封印在岛中,虚弱无比,操作得好,完全可以直接抽取祂们的力量,完成进化成真神的一步。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创世纪,利用童话魔法的力量,完成一次创世的伟业,为自己创造一个神国世界。 除此之外,什么剧情啊,神之卡啊,千年神器本身都是浮云,他压根就不想掺和进去。 派出科考队去盗墓,挖掘金字塔的行动,一开始倒是很顺利,无论是埃及本土,还是日本政府,在资本的开道下,都是一路绿灯。 所谓王家沉眠之谷,就是历代法老王的金字塔,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光英国人去挖,埃及本土人也挖,还开发各种旅游景点,甚至把木乃伊全球展览。 原著中,武藤游戏的伙伴,阿图姆的灵魂体,就亲眼见到过被展览的木乃伊。 甚至于,被挖掘出来的法老王木乃伊也不是没有。 现代的埃及人对于法老王的权威,早已不在意了。 毕竟古埃及王朝早已灭亡,金字塔都被开发成旅游景点。 然而在寻找阿图姆金字塔的时候,发生了各种诡异的意外。 结合原著之中守墓一族的出场,林正阳很自然联想到了他们。 守墓一族是给古埃及王室守墓的一个族群。 一直延续千年,靠的,并不仅仅只是忠诚,而是血缘之中延续的古埃及黑魔术。 讲个笑话,一个族群会忠诚于一个死人,而且是死了几千年的法老。 原著之中,持有千年首饰的伊西丝,这位祭祀,就隐约提出了想要终结这个悲哀命运的意图。 他们生来就因为祖辈们的缘故,不得不看守陵墓,到了现代也过着艰苦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阿图姆这一代的法老。 “遇到了守墓一族的阻拦吗?” 听了下属的话,林正阳陷入了深深的抉择之中。 他这边,一直要忙着固有结界的打造,一旦收集到的概念足够,就会瞬间展开,将外界的世界替换,将神奇宝贝世界展开并且具现化为现实。 为此,世界树、梦幻还有三神鸟,作为前期的固有结界的中枢核心,是缺不得他的随时看护、查漏补缺的。 固有结界,是一种接近于魔法的真理大魔术,每一个固有结界的核心都有一个世界之卵,理论上足以开创出一个新的世界。 但是实际上,固有结界进化成世界的可能性无限趋于零,因为绝大多数的固有结界内部的概念单一,无法形成完整的世界,相当于早夭的胎儿,根本不可能长大成人。 比如型月世界著名的正义的红色弓兵,他的固有结界里面只有剑这个概念。 固有结界,又被视为是心像世界的展现,是个人内心世界的写照,极端个人化,想要为其添加更多的概念也相当不容易。 除非,在固有结界成形之前,就给它添加足够多的概念元素,这才有可能发育成真正的世界。 林正阳的打算,就是借助魔法的力量,收集这个世界人们观看神奇宝贝动画后的各种思念,进行修正、补全,升华出足够的认知概念,为自己铸造一个神奇宝贝世界的固有结界,并且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具现化,达成“创世”的伟业。 只要收集到的认知概念足够多,并且投入的力量足够,理论上,他是足以具现化任何幻想世界的。 但是,实际上,需要消耗的力量庞大到不可思议。 以林正阳目前半神的咒力,加上这段时间收集的在大源魔力,依然做不到这一步,只能先从童野市开始,将最初的神奇宝贝动画起始点的几个城镇和人物具现化到固有结界之中,后续需要砸进去的咒力仍然是一大笔缺口。 “这样下去,再给我十年,我也未必能够凑齐。” 来自于想到了这个世界的阿图姆法老,与他们疑似固有结界这种心像世界的冥界。 阿图姆,被视为是拉的另一面,他在位时,操纵着三幻神这种强大的精灵。 他去世后,三幻神的封印石板随之消失,之后守护埃及的是白龙神。 这里提及的白龙神,是一位英伦少女,非常,非常符合亚瑟王神话之中与红龙争斗失败的白龙的传说,故此青眼白龙这个设定其实是来源于此。 此外,游戏王世界续作还出现了红龙神,完全可以看出借鉴亚瑟王神话的痕迹。 但是在这里,这些都是毫无疑问的强大精灵。 同样,也都是来自林正阳的目标。 “青眼白龙的封印石板,还有三幻神的石板,应该都在埃及,用卡片召唤出的不过是精灵的分身,假如能得到八星等级的白龙神,将其力量夺取,应该能够凑齐部分力量,好歹也是被视为神的精灵。” “虽说由于后期游戏王续集新卡的出现,魔法、陷井、效果卡片的泛滥。本身不具特殊能力等级又高的青眼白龙,在实战中不堪一击,地位也便下降,但是那只是卡片而已,卡片显示的信息不代表精灵的强弱。” 纵观游戏王剧情,很多远比青眼白龙强大的怪兽卡片,本身具现化的精灵,离开了决斗仪器的辅助,就连具现化实体都做不到,可见决斗之中的卡牌强弱与真实的精灵本身强弱无关。 青眼白龙,是先有这个白龙,有了封印石板,被千年眼的持有人记下,这才印卡牌的。 典型的先有精灵后有卡牌。 这一种怪兽,是最强的。 除此之外,先有卡片,再有精灵。 比如后来游戏王续作里面,主角对手万丈目的捣蛋三兄弟,就是因为太过垃圾被人们厌恶,才因为这些精神力量诞生出精灵的。 类似的这种精灵,哪怕卡片上设定是几千万的战斗力,在决斗游戏之中能够碾压青眼白龙,出了场地也根本不堪一击。 游戏卡片的设定,跟精灵具体处于那个层次并无关联。 “决定了,我要亲自去一趟阿图姆的墓地,那里的东西,我都要了!” 发动身上的魔法刻印,林正阳用丰收的权能,制造了魔法植物,笼罩了这个魔术工房。 随后,法的气息弥漫,数千层的结界发动,将这里化作异界,并且诸如“闲人回避”“遮蔽气息”“镜像分身”等等用来回避掩盖的效果都启动了。 在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猫着的大能,更是联通十二个次元,其中不少次元都有炼金术师、魔术师甚至于跨入十星等级的魔导师一族,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因为各种意外跑到了地球,要是不掩藏好,没准这里的东西在他回来后就全部消失了。 魔术刻印,类似于法术书,除了储存有大量的知识,还有概念与魔力的结晶,内部还刻录有各种魔术,发动时只需要投入魔力就能瞬间使用。 如果不是这样,林正**本不可能这么轻易掌握另一个施法的体系。 完成了这些,林正阳乘着开往开罗的飞机。 第四十三章烧制神器 王家沉眠之谷,其实就是个山谷。 时隔千年,这里已经被黄沙所覆盖,悠悠岁月埋葬了古埃及王朝。 随手具现出幻想中的隐身衣,林正阳坐着飞毯,披着隐身衣,来到了这里。 童话魔法到了他的手里,活学活用,完全不拘泥于固有的童话,随时随地都没根据他本人的想象,进行二次加工,具现出童话使魔来。 当然,越是强大的越是需要更多的力量,哪怕不是永久性存在的那种,也是一种负担。 金字塔外,驻扎着的营地里面,是各路考古队。 名为考古,实为合法盗墓。 现在的埃及政府,可不是古埃及王朝,自然对挖掘古墓没有任何异议,只要给得钱多。 除了金字塔之外,埃及其实还是有很多古墓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住在金字塔里面。 埃及政府对这种考古发现征收重税,无论发现了什么都不能带走,除非交够税,这个税超过百分之五十。 这是一项进项不小的财源。 每年,都有人发掘出古墓,得到宝藏甚至于黄金。 林正阳派出的考古队和雇佣兵就在这里。 “老板。” 见到林正阳前来,考古队的首领,一个白人老学者,上前来打招呼。 边上几个雇佣兵谨慎地取出照片来,核对雇主身份。 “哈比博士,听说你们惹上了本地的麻烦?” 哈比是考古学领域破有名气的一位博士,对古埃及的历史文化颇有研究,这也是林正阳选择他来领队的缘故,除此之外,考古队里还有几个对古埃及金字塔很了解的学者以及向导。 “不是麻烦,是大麻烦,老板。” 哈比皱着眉头,一张老脸上显得更加沧桑起来。 “这是阿图姆,那位据说是神的法老的金字塔,实际上神话里阿图姆最初是神格在拉之上的神,只是后来神话合并后成为了拉的一个化身……能以阿图姆为名的这位法老,显然是有某种我们所不知晓的手段,这座金字塔,我们不能从上面撬下哪怕一块石头。” 林正阳来了兴趣。 一站在沙地上,他就已经感受到隐晦的神力。 “阿图姆,是喜欢变身成黑牛的吧?” “黑牛是他喜欢的化身,也可以代表祂。” “那就用黑牛祭祀祂!” 很快,考古队的人从附近的市集上牵来一只黑牛。 林正阳亲自宰杀黑牛,取血,装了一碗,绘制成祭祀的图案,哈比念诵着神官语言,这种为了保持神秘而秘密创造的古埃及神官语言,专门用来沟通神明。 很快,洒在地上的黑牛血被沙子吞没,不留痕迹。 这就是代表着阿图姆接受了祭祀。 然而实际上,林正阳的眼中,其实是金字塔的防御体系被撬开了一个口子。 死板的神力防御体系,运行数千年后终于被人抓住了破绽。 加上阿图姆本人的灵魂其实已经跟着千年积木一起离开,武藤双六上次造访这个金字塔时也破解了一些防御机制……所以,其实已经有了不小的漏洞。 接下来,林正阳见招破招,带着一行人一路进发。 很快,就在塔内一处宽广的巨大石室内有所发现。 巨大的壁画,描绘了法老王召唤怪兽作战的画面,角落里,还有着大量的泥板。 “不可思议,简直是不可思议,这是在其他法老金字塔里都没有见到过的东西……” 哈比,还有别人,都紧张地看着壁画上的图案,缓缓解读这些楔形文字。 早已知晓真相的林正阳,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面临外敌,所以打开了禁忌的魔导书,制造了千年神器,从而拥有了将人心寄宿的魔物和精灵抽取出来封印的力量,石室里面,还有一些封印泥板里头,依然存在着存活的精灵…… 守城翼龙,黑魔导女孩儿,黑魔术师……青眼白龙是没有的,三幻神的石板毁于战火。 这些被抽取出来的精灵和魔物,在神官操纵的千年神器力量下,可以短暂地实体化,并且进行战斗。 这,就是决斗精灵的前身。 说到底,这些精灵也好,魔物也罢,大部分都是没有实体的怪兽灵体。 “太弱了……” 倍封印在石板里,经历了几千年,很多弱小的精灵早已消亡,数百个石板里依旧有精灵寄宿的只剩下聊聊十几个。 即便如此,它们也已经在消亡的边缘。 灵体生命,也是生命,还不是神,也会消亡。 “老板,这里有你说的铸造神器的壁画……” 一个考古队员指着石室内某处壁画大喊着。 “……黄金的制物……古墓的土……强烈的怨恨……用此魔法,烧炼七个昼夜,神器烧成……泥板将沟通冥界,警惕……冥界邪神……” 林正阳看得很仔细,并且仔细记下来了步骤。 等到考古队不在的时候,他就随便找了一个黄金的手镯,当做神器胚子。 “古墓的千年不腐之土,浸透着冥界的气息……不就是说的金字塔里面的土嘛?神神秘秘的!” 用取自阿图姆金字塔内的墓土,和上纯净的露水,将黄金镯子买埋入,塑成泥板状,进行仪式后烘烤烧炼。 在此过程当中,需要进行血祭,越是强大的怨恨越好,收集这种强烈的精神力量,以此催发神器本身的黑暗力量…… 这一步林正阳其实是做不到的,原著当中是屠杀了一个村庄,收集的怨念。 “无辜者的死,带来了强烈的恨吗?这才是千年神器具备黑暗力量的由来吧?不愧是黑魔术,果然够残忍的!” 这一步,林正阳也没有办法跳过,只好从监狱里买了几个囚犯,在仪式地上处死,勉强算是凑够了标准。 最后,是按照壁画的步骤,沟通冥界,引导神力进行仪式…… 七天七夜后,准时启封,周身涌动着浓郁黑暗气息的黄金手镯出现了。 作为模具的泥板,根据仪式,成为了通往冥界的门户。 林正阳好奇地将力量投入,泥板上的门户当真打开了。 “等等,这里是哪里?不是应该是连同冥界吗?” 第四十四章无限林正阳 魔禁世界,学园都市。 绝对能力者,lv6林正阳。 能力是虚数空间。 所谓虚数空间,是不存在于现实的空间。 正因为这个空间实际上是不存在的,所以林正阳可以从宇宙之中任何一个角落进入这个虚数空间,在极端短暂的停留后,再进入现实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个能力也可以作用于物体。 将人或者物体转移到虚数空间,之后再转移出去的能力。 就外在的表现来看,是一名空间类的超能力者。 在成功把某位铃科百合子放逐到虚数空间之后,他取代了no1,成为了新的学园都市第一位。 在一路顺应剧情,不断开发超能力等级中,林正阳顺利地联系上了几次异世界的存在。 之后通过各种方式强化自己的灵魂、大脑、优化身体基因············· 穿越者林正阳之中,不乏穿越到星际世界的能人,一管基因优化液下来,林正阳顺利成为了基因优化的新人类,脑部计算力等级up! 超能力的开发,源于对于扩散性aim的另类技术,究其本质就是个人信仰也就是个人现实的开发,换言之,与型月的起源,无限世界的心灵之光,西幻世界的神性,东方世界的道性非常相似······· 这个东西具备个人化的排异性,想要提升无非是强化身体和强化灵魂,之后就是不断学习知识,乃至于丰富阅历。 超能力者在学园都市的最大用途其实是辅助研究。 就像是绰号“未元物质”的那位,他的能力是制造不存在于自然环境下的物质,这对于材料学的研究简直是福音。 除此之外,超电磁炮的能力对于电磁学的研究辅助也是很大。 所以,学园都市才会得到全球资本的投资,才能供养得起那么多能力者。 每次实验,不管是辅助实验还是被实验,都会有补贴。 往脑子里插管子、电击、灌药水··········这个表面上繁华到不可思议的都市,背地里的阴暗从来不少。 学园都市的董事长,倒吊男,更是一手制造了无数悲剧,并且在整个学园都市里面释放“滞空回路”这种纳米级别的监控仪器,精确监控到每一个人。 堪称动漫历史上除却某个花之魔术师之外最大的偷窥爱好者。 “烦死人了,这些滞空回路·········” 明面上科学侧第一位lv6绝对能力者林正阳,莫名出现在一处不到占地数百亩的小空间里。 这个空间只有上下几十米高,占地几百亩大小。 “只有在虚数空间,才能摆脱它们。” 林正阳冷笑着,使用能力,将附着在他衣服表面的一些细小的人造物放逐至虚无之中。 只要离开了他这虚数空间,就会被虚无吞没。 林正阳对那位总是一副反派做派的董事长没有任何好感。 尤其是林正阳某一次发现那家伙试图将纳米级的滞空回路这种东西从他的口鼻进入到他的身体内部时,他差点就忍不住,直接翻脸·········· 幸好他忍了。 倒吊男曾经是魔法侧最接近魔神的男人,活了不知道多久,底牌更是多得难以置信,掌握庞大的资源········真的打起来,他不是对手。 “虚数世界,理论上是不存在之地,整个多元宇宙都属于有,那么虚数世界就可以归于无,有无相对应,我的虚数空间绝对不仅仅只是能够联系这个魔禁世界,一定,可以联系到别的世界的!” 林正阳这么想着,第一次,抱着这么大的期待,试图打开通往别的世界的虚数大门。 之前几次,他都是被动接受别的林正阳的帮助,这次该轮得到他回馈别的自己了。 公式计算,计算力超负荷运转··········· “辅助智脑,开启计算辅助模块,为我提供最大的额外计算力!” 个人现实,在虚数世界扩散,由他的个人心像撑起的空间,逐渐扩大,向理论上存在的异世界进行沟通。 这是只存在于假想之中的公式,利用虚数世界的特性,联系异世界,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随后,一个门,开了··········· 门外走进来的是另一个林正阳······ “啊咧,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不是该联系到冥界的嘛?” ·············· 两个林正阳坐下来喝茶···········才没有! 门后面,仍然处于阿图姆金字塔里面的林正阳,始终无法跨过这扇门。 试了几次,总是看得见,但是会穿过去,就好似林正阳这个个体一个平行世界只能存在一个一样。 苦笑着,在游戏王世界,刚刚烧出千年神器的林正阳放弃了尝试,转而交换了知识。 这边给了超能力开发资料和基因优化液,那边就给了千年神器制造方法以及古埃及决斗精灵培养方式。 随后,无法维系的时空门,再次闭合。 之后,休息三天,再次联通一个平行世界。 “哦,哦,哦,你就是师匠大人的平行世界同位体吗?” 一个小学生萝莉,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儿,脸上挂着萌到能够治愈人心的笑容,欢快地对着魔禁林正阳说道: “我的名字是伊莉雅,伊莉雅的说~” 一个穿着宫廷礼服,手中拿着宝石杖的男人,轻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第六魔法使,太阳uo,月之王的女婿,林正阳。” 男子的身上,充斥着一种神秘气息。 “我想,我们可以有很多话可以聊聊·········” ········· 洪荒世界,天外混沌。 一个头顶五色旗,脚踏十二品青莲的身影,艰难地往混沌深处跋涉。 洪荒天道的力量,充斥着整个洪荒大地,唯有天外混沌,方才有所衰减。 越是往混沌深处行进,天道的力量越是薄弱,直到真正的混沌,世界之外,天道的力量无法管束之地,这个身影方才停止。 他骂骂咧咧地,艰难地顶着能够将万物化为虚无的暴躁混沌之气,拿出一个手机模样的法宝,煞有其事地拨号: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试了几次之后,终于联系上了一个。 “您好,这里是神奇宝贝世界,我是林正阳。” 可视电话背后,是一个穿着皮卡丘衬衫的疲惫青年。 “是另一个我吗?我正在忙着寻找凤王,有什么事情快点说吧····” 洪荒林正阳,已经贵为准圣的他,突然眼前一亮,问道: “凤王,神奇宝贝世界当之无愧的一级神啊,你能把祂的火焰给我弄来一些吗?我有九转金丹,还有蟠桃、草还丹,数量不算少,你要是能给我把一只凤王送来,我可以给你讲解亚混元道果,至少能保证你听完成仙!” “除了这些,神奇宝贝世界的那些神兽,我全都要!” “·········” 对面的天王林正阳沉默了。 “洪荒?” “啊,可不是嘛!” “······什么时候穿越过去的?” “当然是天道没出现的时候,不然我这种外来户哪有转正的机会?我告诉你个小道消息,天道出现以后,世界就打了补丁,那些穿越者都死得很惨·······我是幸运的,穿越到了混沌魔神在孕育的时候,那时候天道还没影呢,自然没有发现我!” 准圣林正阳好整以暇地坐在混沌之中,一身仙气流转,功德玄黄之气四溢,五色旗撑开混沌,让他免于受伤。 “真是苦了你了········洪荒劫数很多吧?你是怎么在开天劫活下来的?” 天王林正阳有些怜悯的眼神看过来,顿时让准圣林正阳好一番心酸。 “我当时直接附在一个灵根的树叶上,开天劫什么都打烂了,还有,别真的以为混沌里头啥都没有,其实只是荒凉而已,该有的还是有的。” “开天之后,我就是以树叶的身份化形的,论起跟脚,我就是悟道茶树的树叶,一片茶叶化形而已,哪怕那是混沌里头的灵根呢,跟三清那些人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准圣林正阳继续倒苦水道: “我化形后,差不多只有普通天神的力量,好在那时候大家都还很原始,修炼之说还不存在,大家都是摸索着强大自己。” “我低调着,靠着脑洞,一一实验,搞了几千年,真的搞出了不少行之有效的修炼方法,活了差不多几个元会吧,之后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进入了太乙的境界,之后赶上了龙汉初劫,我被卷进去了··········” 无语凝噎,准圣林正阳一副悲从中来的样子。 “惨啊,实在是惨啊···········洪荒第一次死那么多人,啊,不,那时候还没有人,总之我活了下来,之后没多久就证了大罗,接着顺势加入了天庭,不是巫妖的天庭,是九头氏的天庭,他提出了人这个概念,认为洪荒上所有有灵众生都是人,所以他是人皇,同时也是第一位开创大罗道果的神祇···········没错,在他之前洪荒之上没有大罗这个层次。” “洪荒流版本太多,我也不知道这是哪一个版本,总之,现在差不多快要进行到殷商神朝覆灭的时候了,我距离混元大罗天仙道果,只差最后几步,按照我的推算,我需要将十二万的先天生灵的传承拼凑起来,拼凑出一份盘古元灵,有了参照我才能跨出这一步。” “或者,我也可以在洪荒外来开天辟地一次,效仿盘古,等一方天地诞生再自然毁灭,最后一切回归于我,我也能证得混元道果·········” “其实还有很多脑洞,不过条件不足,我不能一一实验。” “神奇宝贝世界虽然低端,但是好歹也是一方完整的世界,这种来自异界的本源,对于洪荒来说就是新东西,我完全可以凭借这些开辟新的道路。” 就在此时,光的门户打开,一个声音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欢迎,另一个我们······这里是属于林正阳的主神空间,为了方便称呼,请叫我主神林正阳。” 光门背后,是一个庞大到无以复加的虚空之城,里面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林正阳”。 “无限恐怖! 准圣林正阳与天王林正阳,对视一眼,同时跨入其中。 ············· 汇聚了兆亿林正阳的知识、能力之后,只属于林正阳的主神之城落成。 每一位林正阳都成功获得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否定掉了林正阳死亡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名为“林正阳”的存在,以爆炸式的速度,很快就覆盖了无限的多元宇宙,每一个宇宙必然存在一个林正阳! 林正阳达成了完整地覆盖,每当平行世界诞生,必然随之诞生林正阳。 每一个林正阳,都会假如只属于林正阳的主神之城,获得无限多个林正阳的共同帮助·········· 在无限久远的未来,多元宇宙的真正灭亡之前,终于,汇聚了所有知识和体系的林正阳,各种意义上的全知全能者,诞生! 无限的林正阳汇聚为一,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光,冲出了已知的多元宇宙的范畴,逃离了走向终焉的多元宇宙。 全文终。 完结了,心里有些话想说 当初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发书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本签约的书。 也曾经投入了热情,报以希望,后来经历了不少事情,也受到了不少影响,几经坎坷,总算,还是完本了。 不能说是多么成功的作品,成绩也差强人意。 然而,毕竟是第一本书,就我这个新人作者而言,见到它完本,也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同时,也算是松了口气。 其实这本书,真的崩了,最后还坚持着追的,不过两百人左右的读者。 说真的,能忍受这么多尴尬、生硬的剧情,一直看下来的,我很感动。 在这里,说声谢谢,尽管很多人早就已经下架了,看不到这里。 感慨啊,每一本书,最初发书的时候,都是作者的一个灵感乍现,写作过程之中我也学到了不少纸上得不到的经验。 最后,还是要感谢下仙姬,他在我写作的过程中,一直鼓励我,给了我精神上很大的支持。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 ——仍然没有放弃笔耕的叶子。 推书《我来,我见,我留名》 我为缔造传说而来,留下不朽的功绩,此身纵然腐朽,其名永久流传········ 美名也好,骂名也罢,我也不在意,我只为缔造传说而来········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叫无有骂我人! 与正义为敌的幕后黑手,活跃战国的贵公子,以凡人之身上达天意之代行者········一个个世界走来,留下属于他的传说。 “我只害怕被遗忘。” “我希望你们传唱我的名。”请大家关注威信“小 说 全 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