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味田园》 第一章 投河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十分喧闹,行人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林紫寒呆呆地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要走向哪里,太阳炙烤着大地,而她却感到浑身冰冷。路边的发廊在播放着哀伤的音乐:路上行人匆匆过,没有人回头看一眼,我只是个流着泪走在大街上的陌生人…… 不知道站了多久,突然有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姐姐,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声音软软糯糯,林紫寒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拉着自己衣角的小女孩,扎着两根麻花辫,红润的苹果脸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根棉花糖,正伸着粉红的小舌头舔着,模样十分可爱。 她灰蒙蒙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嘴角挤出一点笑容:”是啊,姐姐迷路了,找不着家的方向了。” “姐姐别哭,”小女孩把棉花糖递到她的嘴边,“给你棉花糖吃,迷路了别害怕,我带你去找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会送你回家的。” 林紫寒不禁笑了,她蹲下身摸着小女孩的头:“姐姐不吃,你吃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手一指发廊,“妈妈在那儿烫头发呢,我呆着无聊,跑出来玩了。” 林紫寒正想劝小女孩回去,突然耳边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她抬头一看,只见一辆黑色的奥迪直直地冲过来,她下意识地把小女孩往旁边一推,然后就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了,耳边只听到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人们的尖叫呼喊。林紫寒眼前一黑,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林紫寒感觉好累,只想就这样沉沉地睡去,但是耳边不断传来低低地啜泣声,还有小孩的大哭声,搅得她不得安宁。 仿佛有人在耳边不断地叫喊:“小寒,我的小寒,你怎么这么傻,为了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就寻短见,不值得啊。你想要为娘心疼死吗?快醒来啊,小寒……” 她费劲地想睁开眼,却感觉到眼皮特别沉重,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带着男人的声音,“孩他娘,药煎好了,先给小寒喂下吧。” 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接着,林紫寒感觉有人把自己的嘴掰开,刺鼻的药味冲进了鼻子,苦涩的液体灌了进来。呕,好苦,苦味刺激得她立马睁开了眼,眼前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妇女,穿着破旧的衣裳,白皙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肿着。 “小寒,你醒了,谢天谢地,真是佛祖保佑。”年轻妇女惊喜地喊道,“孩他爹,快看,小寒醒了!” 林紫寒抬眼看见旁边站着一个憨厚的中年男子,正高兴地直搓大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去叫大夫来看看。”说着赶忙跑了出去。 一会儿,一个精瘦的老头背着药箱走了进来,他伸出手把了把脉,又看了林紫寒一眼,脸上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怪事,怪事,老夫行医四十余载,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怪事!刚刚明明都没气了,怎么现在又活了过来。”老大夫摸着山羊胡子,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瞧着老大夫古怪的样子,小寒爹娘刚升起的喜悦心情又跌回了谷底:“古大夫,我家小寒没事吧?”他们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没事了,就是身体受了寒,邪气入体,把我刚才给你们开的药一天三次,煎给她喝,连喝三天就差不多了。待会吃了药,再用厚被子给她捂捂汗。” “那就好,那就好!”小寒爹娘的脸上马上阴转晴,“谢谢古大夫,多亏了您,要不然我家小寒就没命了,您真是华佗在世啊!” 好话人人都爱听,古大夫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心里的一丝怪异也没了:“哪里哪里,也是这小丫头的命硬,救起来及时,说起来你们得好好感谢小牧,要不是他把小寒救起来,这大冬天的,在河里泡上一两个小时,神仙也难救了。” “说的是,说的是,多亏了小牧,回头得好好谢谢他。咦,小牧呢?”小寒的娘扫了四周一眼,问道。 “他跳下河救小寒,我怕他被冻坏了,让他赶紧回去换下湿衣服,喝点姜汤,再捂捂汗。”小寒的爹回道。 “哦,他爹,待会儿你提上两斤鸡蛋,再把咱家的母鸡抓一只,到他家看看,好好谢谢他。” “好嘞!”小寒的爹痛快地答应了一声,“他娘,你给小寒喂药吧,我送古大夫出去。古大夫,这边请。”说着,两人就往外边走去。 “来,小寒,趁热把药喝了吧,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说着,小寒的娘把药碗端到她嘴边。林紫寒闻到浓烈的药味,刚才的苦涩劲儿还没过去,她伸手把药碗推开。 “好孩子,娘求你了,把药喝了吧,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娘怎么活啊?那个烂东西有什么好的,他不要咱,咱还不稀罕他呢,回头娘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乖,把药喝了吧。”小寒的娘着急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是神马状况,自己不是出车祸了吗?怎么到了这里,难道是在做梦?可是梦有那么真实吗?刚才那药是苦的,暗中掐自己的大腿也是疼的…… 正沉思着,突然有人拉着她的手,往手心里放了块东西,“姐姐,给你糖,你喝完药,再把这糖含在嘴里就不苦了。” 小手软软的、细细的、凉凉的,林紫寒看着眼前这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头发发黄,身材瘦弱,明显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鼻子红红的,湿漉漉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显得灵活有神。林紫寒看看手里的半块糖,又看看哭得眼睛通红的妇人,她接过碗里的药,仰头一气喝净。然后在小男孩明显不舍的目光中把糖往嘴里一塞,直接躺下了,闭上眼睛。 “春分,你姐睡了,我们出去吧,别打扰她睡觉。” “好的,娘。”一重一轻的脚步声远去了。林紫寒睁开了眼,打量自己躺着的这间房屋。 房间狭小,黑乎乎的泥土地面,但是打扫得很干净。自己躺在临窗的床上,身上盖的被子虽破旧,但是洗得干干净净,有阳光的味道,屋子北边窗户半开着,阳光穿过窗子照进来,打在陈旧的桌子上。床的对面是一个陈年衣柜。回想着刚才那些人穿着只有电视上古装剧人物穿的衣服,看看自己长满冻疮红肿的小手……林紫寒在心里消化了一阵,敢情我是出车祸后穿越到古代了,而且原主名字也叫小寒,还是被负心男人抛弃,而跳河自杀的,没想到刚穿过来,又遇到了渣男,真是前世今生渣男无处不在啊……。 想着想着,药力上来,林紫寒迷迷糊糊地睡去。睡梦中好像有人进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给放进被子里。 房间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夹着咒骂声,模糊只听到几个字眼:“退亲……跳河……狗东西……小牧……古大夫……母鸡……”,待要仔细听时,终抵不过睡魔的侵袭,脑子一片空白,睡了过去。 第二章 家的温暖 大清早,林紫寒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只听一个粗狂的男声吼道:“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还有脸来,快给我滚,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然后是一个明显心虚、底气不足的青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别,林叔,别动手……我只是担心小寒,想来看看她,没别的意思,我给她带了一些补品补补身子。” “我们家不稀罕你的东西,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以为你忠厚老实,没想到却一肚子坏水,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以后再也不要踏入我家门口一步,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快滚!”一个高亢尖利的女声传来。 “林婶,你别急,听我说,退亲是我娘给退的,其实我心里是喜欢小寒的……啊……林婶你别动手啊……”惊慌失措的呼痛声传来,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喝骂声。接着是“砰”的关门声。 林紫寒慢慢地坐起来,拿起床边的衣服正要穿上。门推开了,当先走进来的是小寒的娘陈氏,后面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男孩,浓眉大眼,和昨晚的中年男子很相像。最后还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是昨晚给她糖吃、叫她姐姐的小不点。 “小寒,把你吵醒了,怎么样,好点没有?”小寒的娘陈氏一边拿着衣服给她穿上一边担忧地问道。 “姐,你饿不饿,娘给你熬了鸡汤,可香了,还有鸡蛋……”小不点春分说着,使劲地咽了一下口水。 “呵”,林紫寒轻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瓜。 高个子男孩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妹妹,刚才你都听见了?你可别相信那个混蛋唐云的话,退亲根本就是他自己的意思,有人看见他和镇上高老爷家的小姐在一起,还手拉手……他就是看上他家有钱,那高小姐涂脂抹粉的,性格又刁蛮,哪里比得上妹妹你温柔美丽。这种趋炎附势的东西,考上秀才有啥了不起,说不定是作弊才考上的。我要能上私塾,肯定比他学得好……”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须臾又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总之,以后哥会保护你的,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和母亲陈氏内疚而心疼的目光,林紫寒心里没来由地一痛,话脱口而出:“哥,我没事,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很多事情早就想开了。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会出人头地的。”说着,拉过哥哥和弟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我们一家人会好起来的,让我们一起努力。” 话说完,发现她娘和两兄弟愣愣地看着她。坏了,林紫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话说多了。唯恐露馅,于是她急忙打掩饰地说:“小弟,你不饿吗?娘、哥,快来扶我出去,我感觉浑身无力,走不动路了。” “哦,好。”两人急忙起来扶着她出去。 到了厅堂里坐下,林氏打来了热水,帮林紫寒梳洗,并给她扎了两个羊角辫。随后把鸡汤端进来,放到林紫寒面前:“小寒,快把鸡汤趁热喝了,补补身子。”然后又向着门外喊了一声:“他爹,别在那儿生闷气了,快进来吃饭吧。” “哎!”小寒爹林进财怏怏地答应了一声,走进来发现小寒坐在饭桌前,脸上立马换上了笑容:“小寒起来了,感觉好多了吗?” “感觉好多了,爹。”林紫寒露出一个笑脸。 “那就好,那就好”,林进财又开始搓起手来,“快喝汤吧,汤要凉了。” 真是一个腼腆而又疼爱女儿的父亲,林紫寒在心里窃笑,低头喝起汤来。 喝了两口,发现春分眼巴巴地看着她,口水都流下来了,林紫寒看见大家眼前只有一碗稀粥,桌上摆的是腌制的萝卜条,她眨了眨眼,笑着把鸡汤往春分面前一推:“小弟,给你喝。” “我不喝”,春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姐姐身体不好,给姐姐喝。” “怎么姐姐说话你也不听了?快喝,不然我生气了。”说着林紫寒拿来两个小碗,把鸡汤分成三份分别放到哥哥和弟弟面前,“我们一起喝,喝了鸡汤,身体长得壮壮的,以后哪个混蛋欺负我,你们给我使劲揍他。” “我的小寒懂事了,春分、立夏,你们就喝吧,听小寒的。”陈氏背过身去,拿衣袖擦了一下眼角,笑着说。 林进财眼圈也红了,夹了一根萝卜条放碗里,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喝着稀粥。 春分和夏至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细细地品味着。三兄妹喝完了鸡汤,又分吃了一个鸡蛋,虽然每人只吃到了一点点,但是大家都觉得美味无比。 吃完早饭,林紫寒说要出外走走,遭到全家人的反对,最后在她一再坚持下,终于妥协,答应她在院子里看看。陈氏给她围上围巾,戴上帽子,让立夏、春两人陪着到院子里溜达。而林父、林母则要到地里,准备把大白菜收回来。 走出门口,林紫寒仔细地打量自己的家。三间掺杂着稻杆的泥坯房,和前世自己在老家农村的房差不多,只是更显陈旧,屋顶盖着小青瓦,有的已经破了,看得出来是后来给补上去的。两扇破旧的木门被风吹得来回摆动,发出“吱呀”的响声,上边贴着两幅破旧的门神。 整个院子不大,大概有十几二十平米,院子中间种着几溜香菜、葱、韭菜和蒜苗。院子的东边是厨房,垂着灰布帘子。 西面有一个猪栏,用几根木头粗略围着,里头有一头大白猪正在吧唧吧唧地吃着槽里的猪食。 猪栏旁边有一个鸡舍,两只母鸡在那儿欢快地吃着菜叶拌糠。林紫寒想着本来这里应有四只母鸡,昨天送了小牧一只,又杀了一只给自己炖汤。这些鸡应该是养来下蛋的,农村人都是如此,自己平时舍不得吃,鸡蛋攒起来,到集市上换钱,然后买些油盐酱醋等一些生活必须品。 紧挨着鸡舍的是一个露天茅房,门口挂着一个草编的帘子。院子东面堆着一些白菜和萝卜、土豆。这些场景和记忆中的老家农村非常相像。 林紫寒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和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旁敲侧击地打听原主和家人的情况以及亲戚邻居的关系。 从聊天中林紫寒了解了很多信息:父亲林进财今年三十二岁,比母亲陈秋菊大两岁。哥哥立夏十五岁,原主林小寒十二岁,而小不点春分已有九岁,只是因为营养不良,个子矮小,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自己平时性格内向,比较柔弱,不爱说话,见人总是微笑。 父亲因为救过唐云父亲的命,两人平时感情很好,一次酒后戏言要做儿女亲家。所以小寒出生后就和比自己大三岁的唐云订了娃娃亲。自从出了退亲事件后,林小寒只要一出门,就看到村里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听到一些尖酸刻薄地嘲笑,原本不爱说话的她更加沉默了。昨天说要去河边洗衣服,结果就被何牧湿淋淋地抱了回来。 何牧家在自己家的东边紧挨着,他是家中独子,父亲前几年因生病去世了,母亲受不了打击,卧病在床,常年吃药,家中也是一贫如洗,至今还未定亲。何牧和自己三兄妹从小一起玩耍长大,感情很要好。 唐云今年考中了秀才,被镇上做木材生意的高老爷看中。高老爷只有一女,名高莲莲,长得一副好相貌,高老爷对之爱若掌上明珠,所以造成了她娇生惯养的性格,平时对人颐指气使,更时常虐待身边的下人,暗地里人们送她一个“母老虎”的别称。因唐云长的眉清目秀,嘴巴又甜,高莲莲在一次邂逅中便对其情根深种。本来反对的高老爷在唐云中了秀才后也改变了态度,招为东床快婿。 在聊天中,立夏和春分不时咒骂唐云一家忘恩负义,唐云负心薄幸。林紫寒只是微笑听着,不发表言论。自己不是原主,对唐云没有感情,所以也不会感到伤心难过。在现代这种事情多的是,也可以理解,应该庆幸的是,尽管唐云是陈世美,但自己还没有和他成亲,就不会遇到秦香莲那样的悲惨遭遇,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三章 打得好 清晨,宁静的小山村笼罩在蒙蒙的雾气中,勤劳的村民们已经起床,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炊烟。 林紫寒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天了,她逐渐接受了自己成为林小寒的事实。这里虽然贫穷,但却山明水秀,风景如画,家人对自己很关心,让自己时时刻刻感到家的温暖,从此以后就忘记自己前世林紫寒的身份,真正地做林小寒吧,好好活下去,好好对她的家人,林紫寒暗暗下了决心。 早餐时候,望着桌子上一成不变的稀粥和萝卜条,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哥哥改小的衣服,林小寒的脸皱成了苦瓜。这个家真是太穷了,天天吃这些,身体根本受不住,怪不得三兄妹都是一副豆芽菜的样子。看来自己得想办法,找点东西填肚子了。 吃过早饭,林小寒拉上春分,要带着他四处逛逛,其实是她自己不认识路。 离家门口不远就有一条河,冬天的河水平缓地流着,河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岸边有好多光溜地石头,大概是给村里的妇女洗衣服用的。河有四五米宽,中间铺着几块大石头,枯水季节,石头大部分身子都裸露着,河对面是绵延的山坡,南方的冬季里,阳光照在黄绿相间的山上,山前静静流淌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漫山火红。自然的画笔把这个山村涂抹成一幅五彩斑斓的油画,非常富有诗意。 不过诗意可不能填饱肚子,瞅着岸边仍然茂盛的水草,林小寒突然有了个主意。她在春分耳边吩咐了几句,春分瞪圆了大眼睛狐疑地望着她。“快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春分只好按捺住疑惑,蹬蹬蹬地跑回家去了。林小寒站在河边欣赏着眼前的大自然美景,突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这孩子来这么快,小寒转过身去,正要说话,却见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陌生男子,和哥哥立夏差不多年纪,头戴方巾,穿着宝蓝色长衫,衣袖和下摆处皆绣着兰花,系一条同色兰花腰带。大冷的天,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喔,这个人是认识自己的。瞧这穿着打扮,难道是他…… “小寒,你身体都好了?”来人目光热切地望着自己,“站在这做什么?你该不会还想不开吧。” 林小寒翻了个白眼,正要回话。那男子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她的手:“小寒,你相信我,退亲不是我的意思,我根本就不喜欢高莲莲那个母老虎,她哪比得上你温柔贤惠啊。只是高老爷承诺我和她女儿成亲后,就把我推荐给望春私塾里的许先生,如果能拜许先生为师,我考中举人就有希望了……你别着急,等我中举后,再托人给我寻个好差,到时我做官了,再抬你为姨娘……你怕高莲莲不同意?没事,正所谓夫为妻纲,她不敢违逆我的。到时我专宠你一个,你大可放心了……” 林小寒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喋喋不休、自说自话的男子,忘记了他还抓着自己的手。可是这表情看在男子的眼中就是一副惊喜的的模样。 “唐云,你在干什么?把你的脏手拿开!”突然一声炸雷般的吼声响起。两人齐齐吓了一跳,林小寒抬头望过去,只见前面走来了两个男子,一个是自己的哥哥立夏。旁边是一个瘦高男子,小麦色的肌肤,穿着粗布衣裤,膝盖和肩膀处还打着补丁,脚上穿着一双黑布鞋,方正的脸,下巴线条显示出他刚毅的性格,剑眉星目。帅哥啊,林小寒暗赞了一声。 “原来是立夏和何牧啊,我早起出来散步,正好看见小寒,过来和她说说话。立夏你来了正好,上次我去你们家,林叔、林婶把我轰出来了。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今天见着你们,把话说清了,回去你们给我解释一下,事情是这样的……” 话没说完,突然立夏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子,对着鼻梁就是一拳,唐云被打倒在地,只感觉一股热流从鼻子上流下来,抬手一摸,妈呀,是血。 “立夏,你敢打我?我可是秀才!” “打的就是你,秀才就了不起了。收起你那见不得人的心思。我们家虽然穷,但是我们有骨气,绝不会让妹妹去做妾。你给我听好了,今后离我妹妹远一点。下次再让我见着你纠缠我妹妹,我还打你!”立夏怒目而道。 唐云爬起来待要还手,瞧着一旁的何牧虎视眈眈,只好收了手。“立夏,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他叫嚣着,爬起来捂着鼻子,一溜烟地跑走了。 林小寒望着立夏,满眼都是崇拜,太帅了。“哥,你说得太对了,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说出了我的心声啊。打得更好,瞧他那狼狈地样子,连身上的泥土也顾不上拍就跑了,生怕跑慢了,你再给他一拳。” “你真这样想?真的不生哥哥的气?我还怕你对他念旧情呢。” “我干嘛生你的气,我高兴还来不及。我说过了,我早对他没意思了。这种男人就是个渣,我这一朵鲜花怎么能插在这坨牛粪上呢,只有嗡嗡叫的苍蝇才喜欢闻这种臭味呢。”林小寒昂着头故作不屑。 “噗嗤……”立夏和何牧都忍不住笑起来。 “对了,哥,何牧,你们怎么过来了?看见春分了吗?” “我在这里”,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哥,你们跑太快了,也不等等我。”春分一边擦着头上的汗珠,一边埋怨道。“哦,我不是怕你姐出事吗?所以先跑来。路上正好遇见何牧,他一听说情况就跟来了。”立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原来如此,让你们担心了,我早说过了,以后不会有轻生念头了。春分,东西都带来了吗?”“带来了,在这里,给,这是你要的畚箕、木棍和罐子。”“小寒,你要这些东西来干什么?”立夏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保密,待会你们就知道了。”小寒故作神秘。 她走到河边,选了一处水草茂盛的地方,然后抓着畚箕上方的提耳,弯下腰把畚箕往草丛底下一插,然后稳住畚箕,抬头对立夏说道,“哥,你来帮忙,用棍子把这处水草搅一搅。” 立夏依言走上来,拿着棍子搅了几下。“哗啦”,林小寒抓住畚箕猛地一提:“哈,抓到了。”林小寒高兴得大声叫道。 三人定睛一看,只见畚箕里躺着好几条小鱼,还有两条小泥鳅,几只虾弓着腰蹦来蹦去,还有几个螺蛳,他们恍然大悟。小寒把罐子装上水,然后把小鱼、泥鳅和虾等一股脑儿放进罐子里,连螺蛳也捡起来。“小寒,这鱼、虾能吃,可是这螺蛳要来干什么?”“这也能吃。”三人只当她是嘴馋了,皆笑着摇摇头。小寒见他们不信,也不说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恐怕到时还埋怨肉太少,吃不过瘾呢。 第四章 戏耍帅哥 有了第一次捞鱼成功的经历,林小寒四人的兴致都很高。他们沿着河岸一路捞下去,凡是水草多的地方都不放过,每个地方都要捞两次。立夏、何牧负责捞,小寒、春分负责捡,河岸边欢声笑语不断,不时发出“哇”的惊叹声和银铃般的笑声。 “小寒,瞧你都出汗了,我们回去吧,快到中午了,省得爹娘担心,明天我再陪你过来玩。”立夏宠溺地望着妹妹眉眼弯弯的笑颜。 “好吧,回去。”林小寒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罐子里挤得满满的小鱼,笑着答应了。 “噢……回家吃鱼啰!”春分高兴地在前面跑着,立夏抱着东西在后边紧跟着。 林小寒落后一步,走到何牧身边:“那天多谢你救了我,一直也没能去看你。那天你也下水了,怎么样,没感冒吧?” 何牧闻到身边靠近的人儿身上传来一阵阵少女的幽香,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感到一阵紧张,大冬天里手心好像出了汗。他涨红着脸,眼睛四处乱瞄,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没,没有……我,我身体很结实的,从来不生病。” “咯咯,何牧,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莫非是我长得太可怕了,你看都不敢看我一眼?”瞅着何牧脸上腾起的红云,有着二十多岁成人心的林小寒不禁玩心大起,看帅哥害羞的窘态也是一种高级趣味吧。 “不,不,不是……”何牧更囧了,红云一直蔓延到脖子,连耳朵都红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什么?我长得并不难看是吗?”林小寒憋着笑,进一步逗他。 “嗯,对。啊,当然不难看……”而且还很好看,何牧回忆起刚才林小寒红扑扑的脸颊、黑亮亮的眼睛,在心里补充到。 “哈哈,不逗你了,显得我欺负你似的。我们快走吧,都落后他们俩一大截了。”欣赏了一阵帅哥的窘态,林小寒适可而止,免得吓坏了人家纯情小男生幼小的心灵。 “呼……”,何牧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寒经过这次事情后,性格变了很多,以前和自己说话都脸红,现在都敢戏弄自己了。不过,回忆起刚才的戏弄,何牧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喜悦,仿佛有什么潜藏已久的东西要破土而出……他不敢再想,加快脚步朝前追去。 几人走到家门口,看见母亲陈氏正站在大门口焦急地张望。 “娘,我回来了。”春分欢呼着扑到母亲的怀里。 陈氏一把抱住他,笑骂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调皮,出去玩都不知道回家了。” “我们不管长多大,在娘的面前也是孩子啊。”林小寒笑着说道。 “那是,那是,娘的乖孩子们,告诉娘,你们都干什么去了。”陈氏呵呵笑着道。 “我来说,我来说。”春分争抢着连说带比划,把捞鱼的事告诉母亲。末了献宝似的把罐子递过去:“娘,你看,这么多鱼,我们中午有鱼吃了。” “好,娘这就去煎鱼给我们的春分小馋猫吃。”陈氏笑着打趣道。 “我才不是小馋猫呢。煎了鱼先给爹娘吃,给哥哥姐姐吃,剩下的春分再吃。” “哟,春分要学孔融让梨呢。”陈氏高兴地拉着春分和小寒的手,一边招呼着何牧,几人说说笑笑地往屋里走去。 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声在大门口响起:“陈翠花,你给我出来,看你生的好儿子,干的好事,把我儿子打伤了,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们不可……” “是唐云的娘李春花,怎么回事?立夏你把唐云给打了?”陈氏问道。“娘,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小寒如此这般解释道。 “打得好,这王八蛋,竟然还敢找上门来,看我不教训他们,我就不姓陈。”陈氏气冲冲地走出去。 只见李氏跳着脚在大门口叫骂着:“一个穷丫头片子,有什么金贵的,要不是你寻死觅活,我儿子心软,我才不会答应你做姨娘呢。等我儿子中了举人当了大官,有的是好人家的闺女送上们来做姨娘。让你做姨娘那是看得起你,也不想想被我们退了亲,哪个人家还愿意娶你。除非是那死了媳妇的七老八十的男人,否则谁还敢要。你不愿意也就罢了,是你不识好歹,怎么还把我儿子打了。乡亲们,大家快来评评理,他们家立夏把我的儿子打成这样,我儿子可是秀才,将来是要当大官的人,要是破了相,你们家担当得起吗?十个立夏也抵不过我一个儿子……” “这个臭娘们,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陈氏听着李氏如此诋毁自己的儿女,气得浑身颤抖,心里跟针扎似的疼。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就给了李氏一个大嘴巴。 “啪”,声音响亮,李氏惊呆了,周围的人群也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陈氏会动手打人。 “嗷,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李氏嚎叫了一声扑上来,和陈氏扭打起来。李氏生得膀大腰圆,十分健壮,陈氏根本不是对手,立夏和小寒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帮忙。 “都住手!”只见人群分开,有两个汉子跑了进来,正是在地里干活的小寒的爹林进财和唐云的爹唐大山。他们各自拉开各自的婆娘,训斥道:“有话好好说,打起来像什么话,让乡亲们看笑话。” “他爹,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李氏拉着自家汉子的手,指着儿子鼻子上的伤和自己脸上的红肿添油加醋的哭诉着事情的缘由。 “进财哥,这就是大侄子和弟妹不对了,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我儿子可是秀才,是读书人,身娇肉贵的,可不是你们这些皮糙肉厚的种田人可比的。” “唐伯伯,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林小寒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唐云是秀才不假,可是秀才也要吃饭吧?没有我们这些泥腿子辛勤劳作,秀才也得饿死,还谈什么考取功名当大官呢?” “说得好!”有好事者大声嚷嚷,“秀才也跟普通人一样每天得吃饭拉屎,难不成他拉的是金蛋子?”人群哄笑起来,议论纷纷。 第五章 痛斥渣男 唐云涨红了脸,唐大山阴沉着脸盯着林小寒,呵斥道:“大人说话,你一个丫头片子插什么嘴。进财哥你也不管管,像什么话。” “甭管年龄大小,事关我女儿的声誉,她就有说话的权利,再说我女儿说得很有道理。小寒,你继续说,别怕,爹支持你。”林进财冷着一张脸声音沉沉地道,闹出这样的事来,两家再无和好的可能,索性就撕破脸了。 “好嘞”,林小寒清脆地应了一声,手指向唐云,“这本来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我哥爱妹心切,打了你一拳,你要有本事,是个男人就自己找回场子。哭哭啼啼跑回家找你娘告状算什么,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小孩吗?” 这时,那位好事者又开始起哄:“秀才,待会跟你娘回家吃奶去吧。” “哈哈哈”,人群笑得更大声了。唐云涨红了脸,弱弱地分辨:“我没告状,是我娘见了我脸上的伤,问起了我,我只好说了。” “这事也就罢了,我来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你读了几本书,考上了秀才,就比我们高贵?”林小寒问道。 “那当然,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唐云昂着脖子摇头晃脑地说。 “噗嗤”,林小寒忍俊不禁,“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这里可不是学堂,没人听你嚼那酸文。我来问你,你可知道咱们国家刚刚平息了战乱,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新皇登基后颁布命令,修水利、兴农业,你看不起我们这些种田人,就是不尊圣令,是不忠。往上回溯几代,你们家都是种田的,而我外公家才真正是书香门第,只可惜时运不好,他老人家英年早逝,否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看不起种田人就是看不起自己的祖宗,是不孝。我爹救过你爹的命,两家才因此结亲,你考上秀才却和我家退亲,是恩将仇报,是不仁。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而你之前对我信誓旦旦一朝得志却忘却前言,非大丈夫所为,是不义。像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更别提以后能当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了。” “可笑你娘还大言不惭,以为我被退亲了无人可嫁只能与你为妾。所谓清者自清,大伙儿的眼睛是雪亮的,公道自在人心,我根本没有错,是你家不仁不义。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我林小寒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死了你那份心,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被林小寒的一番正气凛然的话震住了。 “好!林家幺妹,好样的,有志气。”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带头鼓起掌来。人们回过神来,纷纷鼓掌叫好。 “林家幺妹,真了不得啊。这一番大道理,一般人讲不出来,有学问啊。” “是啊,连当今圣上颁布的法令都知道,不简单啊。” “要不说她外公家是书香门第呢,讲道理一套一套的。愣是驳得唐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哈哈……”众人议论纷纷。 正所谓打蛇要打七寸,林小寒把唐云批判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对因唐云获得秀才身份而沾沾自喜的唐家人来说是一个极大打击,损害了他在村民心目中高大的形象。云泥的落差使唐家人一瞬间手足无措,无法辩白。面对村民鄙夷的目光,他们感到无地自容,同时对林小寒及其家人产生了深深的怨恨。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唐云,羞愧、愤恨、惊讶、疑惑,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温柔的林小寒吗?以前的林小寒总是不爱说话,见了自己总是害羞地不敢看,有时候偷偷打量自己,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目光又如受惊的小鹿一样躲开。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什么时候这么胆大了,什么时候明白这么多大道理了?唐云皱着眉头无限纠结。 林小寒见唐家人被自己镇住了,见好就收。也不瞧他们一眼,转身拉过自己爹娘的手,招呼哥哥弟弟还有何牧:“走,我们回家做饭吃吧,说了这通话,我肚子已经咕噜咕噜直叫唤了。” 惊愕的陈氏等人才回过神来,连忙答应着:“好,咱们赶紧回家做饭吧。” “林叔、林婶,我就不进去了,我得回家给我娘做饭。”何牧看着事情结束了,就要告辞。 “做什么饭啊,待会婶子这里做好,你端回去给你娘吃得了,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陈氏赶紧拦住他。 “那多麻烦你们。”何牧连忙推辞。 “不麻烦,多两双筷子而已。小时候,小寒和春分老去你们家,你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忘给他们留一份。我们两家早就亲如一家了,你跟婶子还客气什么。走了,进家吧。等吃过饭,我也去你家看看你娘,有好几天没去看她了。” 何牧听了也不好再矫情,大方地应了。 因为今天有客人,加上刚刚痛骂了唐家人,心里高兴,陈氏狠狠心,蒸了锅米饭,把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和腊肉拿出来,炒了个韭菜鸡蛋,腊肉蒸熟切成薄片,撒上翠绿的葱花。再加上煎的焦黄的小鱼,碧绿的菜心。还用虾仁做了汤,上头撒着香菜。饭桌上香气扑鼻,林小寒没出息地使劲咽了一下口水。再看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渴望的目光,她不禁笑了,想想自己前世为了减肥不爱吃肉,老吃蔬菜、水果,现在见了肉馋得流口水,不仅恍惚了一下。 “姐,你发什么呆?吃饭了。”弟弟春分推了她一下,把她从回忆中唤醒。 林小寒连忙笑着答应了,过去摆好碗筷,一家人及何牧坐下来吃饭。大家畅快地吃着,一边议论着刚才的事情。 “姐,你刚才真威风,瞧你说的话把大家都镇住了,都给你鼓掌。”春分羡慕地看着林小寒。 “我算什么威风,咱娘才算威风呢,平时挺温柔的一个人,冲上去就给那婆娘一巴掌,听着那响亮的耳光,我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大家都笑了,纷纷夸赞陈氏威武,弄得陈氏不好意思起来。 “小寒,你怎么懂得那些个道理呢?瞧你那小嘴嘟嘟嘟的,愣是把秀才都骂个狗血淋头。”林进财疑惑地问道。 饭桌上一静,林小寒见大家都停下筷子看她,坏了,这样怎么解释啊。她大脑飞快地转着,一边思考一边解释,说自己是有几次在学堂外边听夫子讲课,听到那些大道理的。加上家里有几本外公留下来的书,娘又教他们兄妹认过字,在加上自己平时去镇里赶集,听别人聊天说的。 “那恶婆娘这么侮辱我,我当时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没想那么多,张嘴那些话就蹦出来了。只觉得热血沸腾,浑身激动。平时要是让我说,我可说不出来。”小寒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大家半信半疑,但见小寒不想多说,也不好再追问,转而又开始痛骂起唐家人来。 第六章 初见何家 吃过饭,陈氏把事先留下的菜用盘子装了,放在一个干净的篮子里,再拿个干净的罩子给罩上,一边招呼小寒和春分,一起去何牧家里给他娘送饭。 进了何牧家,林小寒四处打量,三间低矮的房屋,格局和自家差不多,屋檐下垂着一根竹竿,上边晾晒着几件衣服。西边是一个杂物间,堆着一些农具,因风吹日晒雨淋,门已经破烂不堪,院子里也有菜地,种着一些绿油油的油麦菜、小葱等。总体感觉何牧家跟自己家一样破旧,想着他爹去世了,娘又一直病着,生活比自家还艰难。 中间那屋是何牧娘张红居住,何牧推开门一边请大家进去一边喊着:“娘,林婶过来看您来了,还有春分和小寒。”说着扶起张氏半靠着坐在床上,还体贴地把枕头塞到身后。 一进门,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呛得林小寒想咳嗽。因窗户紧闭,室内稍显昏暗。床上靠着的妇人三十出头,容颜憔悴,眉间透着一股郁气,大概长期不见阳光的缘故,肤色有一种病态的苍白,身上盖着一床花被子,洗得泛白,看得出来有年头了。 “嫂子过来了,还带了饭菜,真是谢谢你了。小牧快拿凳子请你婶子和弟弟妹妹们坐,给他们倒水。”张氏感激地说道。 陈氏慌忙阻止何牧:“刚吃过饭,不渴。小牧别忙活了,快把小桌子拿过来,让你娘吃饭。这个点了,该饿了。”一边走上前来,亲热地拉着张氏的手:“他婶子,别客气。咱们俩家的情分就跟兄弟姐妹一样,我来你家就跟自己家一样,想喝水我会自己倒。自从小寒出了事,我一直忙,也没顾上来看你,你身体好些了吗?” “还和以前一样,时好时坏的,吃什么药都不见好,白白花钱,我这病估计就这样了。不说这些了,春分和小寒到婶子前来,让婶子好好看看。”说着张氏拉过小寒的手,一边抚摸一边叹息:“可怜的孩子,这几天苦了你了。瞧这小脸都瘦了。不是婶子自夸,你是婶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温柔又懂事,我们村再找不出你这样拔尖的姑娘来,唐家真是瞎了眼。你别难过,以后找一个更好的,让他们后悔去。” 瞧着张氏眼里真切的关怀,林小寒心里一热,顺从地坐在床边,安慰她道:“婶子,那事已经过去了,我早就没事了。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刚才我还把他们痛骂了一顿,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骂得他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您在屋里听见没?” “听见了,起初我听见李氏那个婆娘的话后很气愤,恨不得出去骂她一顿,只恨自己身子不争气。后来听见你们打起来了,更着急。后来幸好你出来痛骂了他们一顿。小寒你可真厉害,你平时不爱说话,见人就害羞,没想到懂得这么多大道理。”小寒被夸得不好意思,赶紧摆手,把那些话又解释了一番。 正说着,何牧把小桌子端过来,小寒赶紧起身帮忙把饭摆上。又把汤端过来,让张氏先喝汤,再吃饭,说这样对肠胃好。张氏笑着依从了,一时吃饭不提。吃过饭后两人闲话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坐了一会,小寒感觉到屋里很憋闷,又不好出去,便开始坐立不安起来。边上一直关注着她的何牧见此情景,忙走过来低声询问。小寒便说太憋闷了,能不能打开窗,透透气。何牧听了踌躇不前。 陈氏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笑着说:“你婶子身体弱,不能开窗,怕着凉。你要觉得闷,便出外走走。” 张氏也赶紧说:“小牧你把小寒、春分带你那屋说说话去,我们大人说这些你们小孩子也不耐烦听。” 何牧便把他们让进自己房间,屋里陈设非常简单,只一床一柜一桌一凳,油漆斑驳,显示着年代久远。春分上前拽着何牧的手问道:“小牧哥,你上次答应给我的东西呢?”何牧看着春分眼巴巴看着自己,“呵呵”笑着,从角落里拿出一个东西来,林小寒定睛一看,原来是陀螺,看木质是柳树做的,打磨得十分光滑。 由于现在是冬天,地里的活较少,农村孩子们没什么可玩的。便常聚在一起玩打陀螺的游戏,通常是分成两组,一起抽陀螺,看看那一组的陀螺先倒在地上。会打的人,陀螺就会在地上旋转得比较久。不会打的人,陀螺就在地上乱滚,转得不久就倒了。倒在地上的陀螺,就称为“死陀螺”,只有任由对方劈击宰割了。这时,赢的这一方,用自己的陀螺,高举过头,对准目标,向下猛击。 春分早就想要一个陀螺了,可是这段时间家里事多,他不敢找爹和哥哥做,便暗暗求了一直疼爱自己的小牧哥。何牧和林家兄妹玩得很好,最近更是有了一些少年心事,所以当然痛快地答应了。 春分拿到陀螺很高兴,迫不及待地说要回家找哥哥一起去晒谷场玩打陀螺。三人便进了张氏的房间,想要告辞。 一进门便看见张氏淌着眼泪,陈氏在一边劝慰着。何牧大惊:“娘,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 “没什么,没什么。”张氏慌忙用手擦眼泪,“娘就是想起你那苦命的爹了,你爹走得早,娘的身子又病病歪歪的,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白白拖累了你。你从小就懂事,帮着娘干活,长得相貌又好,你这个年纪早该说亲了,可我们家那么穷,有哪个姑娘能看上你啊!要是我有个好歹,到地下怎么有脸见你爹啊。”说着又哭起来。 “娘,别哭了,您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别想那么多了,我还小呢,不着急,过几年再说。”当着小寒家人的面说自己的亲事,何牧又难过又难为情。 “你今年都十五了,你看村长家的小儿子跟你一般大,前两个月成的亲,这个月媳妇就怀上了。都怪娘没用……” 林小寒看着哭得泪水涟涟的张氏,心下也感到难过,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张氏是不是有点想多了,十五岁没定亲就算剩男了?想想前世十五岁的时候自己才上初三,正为中考焦头烂额,还从未考虑过感情问题呢,古人就是成熟早啊。 “婶子,别难过了。”林小寒上前掏出干净的帕子给张氏擦掉眼泪,“您听我说,您这病好治,只要您照我说的去做,保管您几个月就好了。” 第七章 解开心结 “真的?”张氏脸上瞬间迸发出光彩,何牧眼睛一亮,一脸希冀地看着她。陈氏却急忙喝止:“小寒,你小孩子家懂什么,你又不是大夫,别乱说话。” “婶子没关系,让小寒妹妹说说看。”不知为什么,何牧对林小寒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他相信她不会信口胡说。 林小寒给了自己娘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向大家解释:人皆有七情六欲,七情指的是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与人的五脏六腑密切相关。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张氏的病是因为丈夫去世伤心过度而病倒,又因为长期心情悲伤抑郁,加上对儿子的担忧和愧疚,导致病情越拖越重。何牧他们听得连连点头。 “婶子,大夫给您诊治是不是说您这病是因为忧思过重啊?” “对,古大夫是这么说的,那这病该怎么治呢?”张氏急切地问道。 “您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何叔叔已经去世了,走了的人永运地走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不要再回忆过去,要向前看,您还有儿子。您的儿子很懂事能干,在何叔叔去世后,支撑起这个家,为您撑起了一片天空。那么婶子您也要努力快点好起来,不要成为儿子的累赘,要和儿子一起撑起这个家。” “只要您心宽了,身体就会好了。身体好了,就不用看病吃药了,省下的钱就能给儿子娶媳妇了。瞧瞧您儿子长得多英俊挺拔,如果再穿上好衣服,往那儿一站,婶子,真不是我夸他,那真是玉树临风,得迷倒多少小姑娘啊。到那时候您可劲挑,太高不要、太矮不要、太胖不要、太瘦不要、性格不好不要,定要挑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又贤惠又孝顺又开朗又大方的姑娘给您当儿媳妇。那才叫美呢。” 夸张的语气逗得张氏喜笑颜开:“哎哟哟,瞧小寒这张嘴,真会哄人,听你这么一说,婶子真感觉心里敞亮多了。” “瞧你这孩子嘴贫的,你当是菜市场买菜呢。”陈氏笑着拍了她一下。 何牧没有笑,他望着林小寒,眼底一片柔和。春分懵懵懂懂,也在旁边跟着嘻嘻笑。 小寒再接再厉扮演知心姐姐,为了使自己的言辞更有说服力,打算到外边来个情景剧表演。 “外面太阳正好,没有风,一点也不冷,小牧哥,来,扶婶子出去晒晒太阳。别担心,穿多点就没事。你们知道吧,被子、衣服久不着阳光就会发霉,太阳晒过后就会松软、味道很好闻,盖着也特别暖和。一棵树向阳的那一面就会长得特别茂盛。阳光充足的地方树木会长得高大,阴暗潮湿的地方树木就矮小,所以说万物生长靠太阳,人也是如此。婶子的屋子长期关着窗,不通风不透气,人在里面长期不着阳光就容易生病。” “其实每天正午太阳好的时候可以开窗通风,让屋子去去霉味,婶子也可以到外面去走走,晒晒太阳,这样更有利于身体康复。老是躺着更不好,生命在于运动嘛。” 何牧听了信服地点头,给张氏穿上棉衣,围上一条兔毛做的围脖,戴上棉帽子,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扶着张氏到院子里慢慢走着。 “瞧,外面多暖和,空气也新鲜,婶子您感觉怎么样?”小寒问道。 “是不错,阳光很好,身上感觉暖洋洋的的。”陈氏很久没出来了,感觉太阳有点刺眼,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这就对了,以后天暖和的时候就让小牧哥扶您出来晒晒太阳,过不久您身体就会恢复了。婶子我们接着说啊。您想想,小牧哥给您娶回来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再给您生两个大胖孙子、两个聪明伶俐的乖孙女。到时候您背上背着一个,左手抱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前面还跑着一个。这场景得多喜人啊。到时候院子里种上花,再载上四季的果树,您的孙女们在院子里扑蝴蝶……春分,来,你扮演婶子的孙女,我们表演给婶子看看。” 春分高兴地在院子里跑起来,装着扑蝴蝶的样子,林小寒咳嗽一声,学着张氏的声音装模作样地在后面边追边喊:“哎哟,我的好孙女,慢点慢点,别摔倒了……” 接着又叫春分爬树装着摘果子。春分摘了之后哧溜滑下来,小寒递给他一颗石头,他机灵地接过来捧到张氏跟前,奶声奶气地说:“奶奶,您吃果果。” 林小寒咳了一声,学着张氏的声音惊喜地说:“哎哟,真是奶奶的乖孙子,奶奶不吃,给你吃。” “哈哈哈……”张氏乐得前仰后合,陈氏更是乐得直拍大腿,笑出了眼泪。何牧也忍俊不禁,看着小寒神情越发柔和了。 林小寒见状灵机一动,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排成一行,众人都停止了笑声,满含兴趣地望着她。 只见小寒双手“啪、啪”打着拍子,头有韵律地点着,念道:“分果果,吃果果,大的给奶奶,小的留给我。排排坐,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妹妹睡着了,留一个……” 念了一遍,春分也加入进来,学着打拍子跟着念,清脆的声音飘荡在院子里。最后连何牧、陈氏也加入进来。欢乐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这一刻风轻云淡,阳光照在人身上,异常地暖和。 张氏笑得合不拢嘴,满心满眼里都是喜悦,望着这几个孩子,她仿佛看到了花开满院、果树飘香,孙子孙女正围绕在自己膝下,吃着果果,嬉闹玩乐……想到这些场景,她心里像喝了蜂蜜一样感到甜丝丝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众人笑闹了一阵,陈氏到底稳重,怕张氏身体顶不住,让大家停住,把张氏扶回屋子歇息,接着便说家里有活儿,告辞离去。 何牧赶紧送他们出门,在快到小寒家门口时,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叫住了她:“小寒妹妹,谢谢你,自从我爹去世后,我娘再也没笑过。这么久以来,是她最高兴的一天,我很感激你。我相信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娘会很快好起来的。”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林小寒端正着一张脸,语不惊人死不休。 第八章 沉甸甸的责任 “啊!什……什么?”何牧大吃一惊,只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往头上涌,那一瞬间,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伪萝莉林小寒看着眼前这张热气腾腾的脸,心里涌出一种无良阿姨调/戏纯情小男生的罪恶的喜悦之情。没错,她就是故意的。穿到如此贫穷的家后就遭遇极品渣男,感觉太糟糕了,所以只好时不时加点生活的调味剂。谁让帅哥脸红起来也是如此有范儿呢。 她捧腹“哈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了一阵,才在何牧手足无措的窘境中良心发现地停下来。 “瞧把你吓的,活像煮熟的虾一样。听我说完,你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我就把你们当成亲人一样,以后你娘就是我娘,你就是我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责无旁贷。”林小寒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说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准确的意思是我把自己许给你们家当女儿了。” 原来如此,何牧高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一脸无奈、一阵郁闷加无语——小寒会不会太调皮了些,话不直接说完,每回都吓得他心惊胆战。不过看着她高兴地大笑的样子,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小脸红润润的,眉毛生动地挑起来,好像自己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何牧目送着林小寒直到她跨进院子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回自己家里。 进家后才发现娘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大概是今天闹腾得她有些累了。不过娘的脸色好了很多,睡着了嘴角还上挑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何牧感觉一阵失神。多久没有看见娘恬静的笑容了,自从爹去世后,娘的眼里总是哀伤,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担心和愧疚,就连睡觉也不安稳,眉头总是蹙着。如今心结总算解开了,娘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 何牧起身把娘放在床头散乱的衣服叠起来,突然看见一方灰布帕子,拿起来一看,右下角绣着一支翠竹,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寒字。 是小寒之前给娘擦泪落下的,何牧转身就要出去,又停了下来——还是洗干净再还给她吧……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收起来,出去洗衣服了。 再说春分回到家,发现爹和哥哥已经去地里干活了,娘也要出去打猪草。他最小,平时家人都疼他,不用干太多活。因此他便要去晒谷场找小伙伴们玩陀螺,小寒一把拉住他,说今天有任务。 “任务?”春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你快告诉我”的样子。 小寒抿嘴笑了下,回屋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框来,这是她让爹抽空做的。只见她把木框铺上一层细沙,再拿起一根柳枝,招呼春分过来教他认字。 认字?春分苦着脸——不如打陀螺好玩。 “春分,今天中午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因为唐云考上了秀才,唐家便要姐姐去做妾,虽然被我骂了回去,但若是唐云考中举人、当了官呢?说不定便把姐姐强抢过去给他当妾了。听说大户人家里妻妾等级森严,妾要受当家主母管教,任打任骂,要是惹恼了主母说不定会被打死。呜呜呜……”林小寒哭丧着脸,捂住眼睛装模作样地哭起来。 她透过指缝看到春分煞白的小脸,决定再加一把火:“前几天你不是说长大了要保护姐姐吗?现在你连认字都不愿意学,怎么保护姐姐,保护亲人啊?” “哇……姐我错了,我学,我一定好好学,我要考秀才,考举人,不,我要当状元,保护你,绝不会让你被打死!”春分抱住小寒哇哇哭起来,满脸惊惧,好像姐姐就快要死了。 呃,好像刺激得过度了,毕竟春分只是九岁的小孩,一直无忧无虑生活在山村里,不知世事艰险、人心丑恶。 小寒正准备安慰他,突然旁边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春分,别哭了,听姐姐的话,好好认字,哥哥会努力挣钱让你上学堂,以后你考上状元,再来保护姐姐。” 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哥哥立夏回来了。肩上挑着一担大白菜,装得满满的,扁担都被压弯了,额头上还沁着汗珠,眼睛红红的,脸上神情肃穆。 春分擦干了眼泪,坚定地点头,小小的脸上也是肃穆的神情,哥哥姐姐的话让他稚嫩的肩上担起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小寒忙岔开话题:“哥,你回来了,地里的菜收完没有?爹还没回来?”一边说着一边要去接担子。 “还剩下一些,爹砍完就挑回来了。这担子沉,你挑不动。”立夏忙让开,把菜往院子东面搁下,拿出来一颗颗码放整齐。 小寒便招呼春分蹲下,拿树枝一笔一划把全家人的名字写下来,并给他解释字的意思。解释完又提问,直到春分都明白为止。然后让春分默写,自己在一旁指点。立夏把菜摆好,回屋喝口水后也过来看春分写字。 小寒知道哥哥是认得一些字的,于是就把教导春分的任务教给他,自己进厨房准备做饭了。 进了厨房,发现有两个大灶台,看样子一个是做菜用的,一个是烧水用的。两个大灶台中间还有一个小灶台,上面放着一口锅,看来是煮饭、煮粥用的。灶台右边角落里放着一堆稻草,还有一些树枝,都摞得整整齐齐地。 门口旁放着一个木桶,桶里的螺蛳已经吐了一些泥出来。再四处看看,发现旁边有一个橱柜,柜子脚下堆着一堆红薯,打开柜子,发现上、中层放着一些碗筷、盘子,下层是油盐酱醋,在一个角落里还发现有葱姜蒜,哇,还有辣椒,小寒高兴地叫出声来。 这几天菜都不辣,她还以为这个世界没辣椒呢。有可能是之前大夫交代自己不能吃辣,所以娘做菜都不放。可是没有辣椒的人生对于前世无辣不欢的自己来说,是很悲惨滴。 小寒从缸里舀了一些水把米淘净,放到锅里,却很囧地发现自己不会打火。只好把立夏叫进来,在立夏打火时,自己在旁边悄悄学着。 待火点着,粥煮上后,小寒从角落里拿起两颗红薯,去皮切丁,再倒进锅里。 接着去院子拿了一颗白菜、一个萝卜、两个土豆。白菜切成薄片后,放盆里用盐腌上,腌一阵子,再用力把水攥出来。土豆切成细丝、萝卜切薄片后放在碟子里,葱姜酸辣椒备好。小寒看红薯粥已经差不多煮好,便让立夏熄火,让余火慢慢闷着。 接着她把装螺蛳的桶提到院子里,叫春分别写字了,过来帮忙。春分到底年纪小,这会儿写字正感觉到闷,连忙扔下树枝,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小寒便给他做示范,先把螺蛳用石头敲碎,把肉挑出来,把后半截去掉,再用小刀轻轻一刮,便把肉从厣上刮下来了。 春分一看便说容易,交给自己没问题。小寒细心地叮嘱他用刀小心,别伤了手,便转身进了厨房。 兄妹两个一个烧火,一个炒菜,不多时,香味充满了整个厨房。菜刚刚做完,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爹娘的说话声。 第九章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小寒,你做什么菜?咳咳……这么辣!”陈氏走进来,呛得直咳嗽。 “娘,这里太呛,您先出去给我拔点蒜苗和香菜来。然后把碗筷摆上,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好,螺蛳我已经处理干净了,给你,我出去拔菜,待会给你拿进来。”陈氏把装螺蛳的盆递过去,然后出外拔菜去了。 小寒这里把锅烧热放油,再倒入葱姜蒜辣椒炝锅,接着把螺丝肉倒入翻炒,然后放入一碗水,放上酱油,盖上锅盖,用大火烧开,待水差不多煮干后,把娘刚拿进来的蒜苗切段,倒入翻炒,最后放上盐和香菜,便可以出锅了。 厅堂里陈氏已经把碗筷摆好,小寒招呼立夏把煮好的粥连锅端上,自己把菜端上桌摆好。众人围坐桌前,看着红红绿绿的菜,鼻子里充斥着又酸又辣的味道,刺激得直咽口水。 小寒略带点小得意地介绍着:“这是辣白菜、酸辣土豆丝、炒萝卜片,最后隆重介绍下——你们从未吃过的炒螺蛳。” “这个,螺蛳能吃吗?”林进财疑惑地问道。 当然能吃,而且美味极了!小寒心里激动地大叫,面上却丝毫不显。 “我有一次去镇上听外地客商说过,能吃的,当时他还打听这里有没有卖的,可惜没有。” “哦,那就是能吃的了。”林进财对自家乖女儿的话深信不疑,但还是迟疑地不肯下筷。 春分已经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口放进嘴里,立时被辣出了眼泪,但他舍不得吐出来,嚼了两下便急忙吞进肚子里,又伸筷子夹去。一直观望着的爹娘和哥哥这下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立时争先恐后地夹了螺蛳肉往嘴里送。可惜肉不多,须臾盘子便见了底,小寒也只吃到了几口,众人又转而奋战起其它菜来。 粥热菜辣,大家吃得满头大汗,最后一大锅粥和几盘菜都被一扫而光。春分满足地摸摸肚子:“姐,你煮的粥真香,菜虽然辣但很好吃,可惜螺蛳肉太少了,没吃够。”众人“嗯嗯”直点头。 “明天爹再去给你捞一些回来。”林进财慈爱地看着春分道。 “爹,今天河里的螺蛳被我们捞得差不多了,过段时间再去捞吧,现在是冬天,本来螺蛳就少。而且螺蛳肉性寒,不能多吃。我刚才用辣椒炒了,正好寒热中和,少吃对身体无害的。” “好,那就过段时间再去捞。”林进财点点头,从善如流。 吃过饭,众人各干各的,分工明确:小寒收拾碗筷;爹清理猪栏;娘把猪草切碎,放到锅里熬熟,浇上潲水、拌上米糠;立夏提上一大桶猪食去喂猪;春分也端着一盆米糠在喂鸡,他早就承接了喂鸡的任务。每一个人都不闲着,都在为家做着力所能及地事情。 待收拾完毕,天已经黑了,小寒在厅堂里点上一个炭盆,大家围着烧得红红的火盆一边烤着手一边聊天。 春分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下午在何家的趣事,得意地炫耀自己已经认了多少字,立夏间或插上几句。静静听着弟弟欢快的童音,还有爹畅快的笑声,小寒勾起了嘴角。而娘陈氏闲不住,拿起针线,就着豆大点的烛光缝补起衣服来。 “娘,别缝了,光线太暗,小心伤了眼睛。”小寒劝道。 “没事,一会就完了,我把你哥的衣服改改,回头给你穿。”说着看了一眼俏生生的女儿身上穿的带补丁的衣服,心里一阵酸疼:“女儿,苦了你了,过年娘一定给你买新衣服穿。”又转过头对春分和立夏说,“你们哥俩今年就先别买了,等明年吧。” “娘,我不要新衣服,给弟弟(姐姐、妹妹)买吧。”兄妹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相视而笑。陈氏看着互相谦让的三个孩子,红了眼圈。 “别争了,三个孩子都买新衣服。”林进财作为一家之主发话了。 “可是,钱怎么办?上次给小寒看病抓药,钱差不多都花光了。要不,我回娘家去借点儿……”陈氏小声说道。 “别借了,上次借了一吊钱还没还呢。虽然岳母疼你,孩他舅舅和舅娘人也好说话,可是我们也不能老欠着,他们也不容易,他舅舅今年考秀才落第了,心里正不痛快呢。等过三年还要再考,还有得花费呢。反正地里的活都干完了,我打算到镇上找活干。现在快要过年了,有些大户人家活多,招短工,一天也能挣个十文八文的。干上一个月,也够还岳母的钱以及买年货过年了。” “可是你的身体受得住吗?今天挑担,你还闪了腰。”陈氏担忧地问道。 “庄稼人,哪个不是摔摔打打的,小事一桩,待会你用药酒给我揉揉就行了。”林进财满不在乎地说。 “爹,要不我去吧。”一直沉默的立夏说道。 “你小孩子家家的,身子骨都没长全,去什么,不许去。我去了镇里,家里就剩下你娘和弟弟妹妹,万一有个什么事的,你在家也好有个照应,我才放心。”林进财板着脸说到,语气里却透着浓浓的关爱和维护。 立夏还想争辩,陈氏发话了:“立夏你就留下来,这几天和娘上山砍柴去,家里的柴火不够这一冬烧的。小寒在家做饭、喂猪,照顾弟弟;春分在家喂鸡、跟姐姐学写字。”陈氏一锤定音,众人都应了。 林小寒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睛热热的,她对这个家越来越有归属感了,她想,她也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 这样的夜晚,何牧伺候娘洗漱完毕躺下后,他打来一桶冷水,在厅堂里也不点灯,就着淡淡的月光擦洗身体。这个每天洗冷水澡的习惯他已经坚持一年多了,为了有一个强壮的身体,照顾好娘,支撑起这个家。 洗完澡,他躺在床上,却没有像平时那样累得倒头就睡。他闭上眼睛,耳听着远处传来的狗吠声,手里攥着那方手帕,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林小寒的身影。 小时候她羞怯地对自己笑;跳河那天自己从水里救出她时,眼睛紧闭、脸色惨白、嘴唇青紫的模样,让自己一瞬间急得发狂;还有今天上午在河里捞鱼时她红红的小脸、弯弯的眉毛、欢快的笑声、明亮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眨一眨就让自己心里发颤;中午在家门口面对唐家人无耻的嘴脸,她义正词严、话语铿锵有力、言辞斩钉截铁,那个时候身上散发出迷人的光彩,让人崇拜;而下午在自己家里劝解娘亲、学娘亲说话、唱儿歌,让人情不自禁地发笑,又带着浓浓的温暖;而回家时故意调侃自己,宜嗔宜喜,透着少女的顽皮、妩媚…… 这样一个女孩子,让人移不开眼、丢不开手却又无法捉摸,让人一时欢喜一时忧。小寒、小寒……何牧慢慢把手帕捂在心口:我会守护你一辈子,不管是作为哥哥,还是…… 同一个夜晚,唐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头脑里一时间是跟在自己身后含羞带怯躲躲闪闪不敢和自己对望的过去的林小寒,一时间又是今天中午少女身形娇俏、声音清脆,挺立于众人之前把自己驳得一无是处的傲然身姿。唐云的心里有着些许迷茫、些许愤恨、些许懊恼以及势在必得地贪恋。 而唐家老两口子在对林小寒及林家的咒骂声中疲惫、不甘地睡去,睡前还琢磨着如何狠狠地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后悔莫及、终生难忘。 作为搅乱一池春水的“罪魁祸首”林小寒已经沉沉地睡去了,她今天实在太累了,捞鱼、骂人、劝解、做饭,每一项都是很费体力的,这小小的身子骨扛不住了。睡梦中,小寒露出甜甜的笑容,她梦见自己带着全家人发家致富,有了很多很多钱…… 何牧也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身边依偎着一个俏丽的女子,却看不清面容。膝下环绕着两个孩子,像画里的金童玉女,男孩虎头虎脑像自己,女孩眉眼精致,却不知道像谁。何牧在梦中“呵呵”笑起来…… 第十章 辣白菜计划 林小寒是在此起彼伏的鸡鸣狗吠声中醒来的,确切地说是被清晨的寒气冻醒的。忆起昨夜璀璨的梦,她自嘲地一笑:是谁说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真理也。不过转念一想,上天既然给了自己重来的机会,自己就要好好地生活,不能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既来之则安之吧,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寒郁闷了一阵,又自我安慰了一阵,不得不忍着寒冷,哆嗦着快速地穿好衣服,跑了出来。厨房里陈氏已经在做早饭了,看见女儿搓着手瑟缩着走进来,赶忙舀上热水到盆里、递过沾了盐的柳枝给她洗漱。 坐上饭桌后,发现又是红薯粥和腌萝卜条,看着哥哥弟弟脸上的菜色,小寒叹了一口气,暗暗地想,得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吃过饭后,爹就要去镇上找活干,小寒忙拉住他,说如果活儿太累或者没有合适的,别着急上火,先回来,自己有办法挣钱。并让他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一些猪棒骨和猪下水回来。 “女儿,你一个小姑娘,什么也不会,有什么法子挣钱啊?再说你要买那些东西干什么?猪棒骨也没肉,猪下水臭烘烘的,没法吃啊。”林进财疑惑地问道。 “爹啊,你女儿其实很聪明的,只是过去胆小,光依赖你们,懒得去想其它事情,没把聪明才智发挥出来。上次我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后,感觉脑子里豁然开朗,琢磨事情一想就透,所以就有一些新奇的点子了。我估计这一点是来源于外公和娘吧,爹你这么老实憨厚,是想不出聪明点子的。”林小寒拽着爹的袖子一边摇晃,一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胡诌外加撒娇卖萌。 林进财的心立马软了,呵呵笑着:“那是那是,我女儿就是聪明伶俐。” “这孩子,夸自己不知羞,还埋汰你爹。”陈氏看着父女俩的互动也乐了。 “哪有,我都夸爹憨厚老实了,像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呢,比那种油嘴滑舌的有安全感多了,娘你嫁给爹是赚到了。”林进财虽然不懂安全感的意思,但也知道女儿是在夸他,他高兴得眉开眼笑,瞅着陈氏嘿嘿直乐。 陈氏嗔了他一眼:“你爹娶了我才真是赚到了。那时候娘年轻长得漂亮,家里也算是书香门第,而你爹家里那么穷,要不是他腆着脸求我,我看他人又老实,才不答应嫁给他呢。” “是是是,娘年轻时候可是十里八乡的美人,求亲的人可是从这里排到镇上了,可是娘谁也不搭理,就相中爹了,瞧你们现在恩爱的样子,说明你们都选对人了。”小寒嘻嘻笑道。 “咳咳……”立夏在一旁大声咳嗽,春分涨红了脸、咯咯地笑,活像只欢快的小母鸡。 “这孩子,净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去洗碗了。”陈氏红着脸出去了。 “我也去镇上了,再耽搁就晚了。”老实爹也慌忙出去了。 “爹,别忘了我要的东西。”小寒笑着追出去喊道。 “放心吧,忘不了。”声音远去了,林小寒在门口站了一会,突然听见一个略带沙哑的公鸭嗓子响起:“小寒妹妹,站在这里干什么呢?”小寒一听这声音就乐了,原来是何牧,他正值变声期,声音听起来有点古怪。 何牧见她盯着自己一直笑,不禁心里发毛,难道自己脸上有脏东西,连忙抬手用袖子擦擦脸。小寒笑得更厉害了,何牧更加手足无措起来,幸好立夏过来给他解了围:“何牧,我们准备上山吧,弹弓带了吗?” “带了,你把笼子带上吧。”面对着立夏,何牧恢复了冷静。 “哥,你们上山干什么?”小寒疑惑地问道,难道去玩。 “前几天我们在山上挖了几个陷阱,今天去看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有兔子、山鸡掉进去。而且我们带着弹弓,何牧的弹弓打得可准了,遇上兔子、山鸡的话,准能打中。” 哇,林小寒顿时两眼放光,传说中的“狙击王”被我遇到了,她一脸崇拜地看着何牧,被那灼灼的目光盯着,何牧的脸又红起来,心中更是豪情万丈,下定决心今天定要打只野味回来送给她。 “我好想去看看,可惜我要腌菜。”小寒一脸沮丧地说。 “没关系,过几天我们还上山,到时叫上你。”立夏连忙安慰道。 小寒一听立马高兴起来:“说话算话,到时一定带我去啊。”立夏和何牧连忙点头保证。 看着两人走远了,小寒转身回到家里,看到陈氏已经忙完了,连忙告诉她说自己要腌菜。“家里还有腌萝卜条呢,怎么又腌?”陈氏疑惑地问道。 “娘,你那样腌的不好吃,我都吃腻了,我昨晚琢磨了一个新方法,保管好吃。” “哦,什么法子?”陈氏感兴趣地问道。 于是林小寒给她详细地说了腌辣白菜的方法:先把整棵白菜洗净,切成四瓣,在每一片白菜叶上均匀的抹上盐,盛在干净、干燥的坛子里。待一个时辰后,再用手攥干水份。这期间还要准备拌料:把姜、大蒜切碎剁成泥,葱白切成末,韭菜切成小段,辣椒烘干压成粉,再把这些材料加上糖、盐拌在一起。腌制半个时辰后,再次搅拌均匀,成为酱状。然后将白菜铺好,逐片涂抹酱料,每一片都涂抹均匀。最后将白菜从底端卷起,放在坛子里,盖上盖密封保存,待五天后就可以吃了。 这么复杂,但陈氏还是听明白了。虽然感觉麻烦,但是心疼女儿,想想她每天吃那些腌萝卜条食不下咽的,好容易想吃辣白菜,就算麻烦也得做,于是她把坛子从屋里搬出来,洗净晾干水份,接着去准备酱料了。 小寒打了一桶水,把白菜洗净,切开抹盐。春分喂完鸡,也感兴趣地凑过来,说要帮忙,小寒就教他如何抹盐,春分很聪明,一看就学会了。两人一边忙活着,小寒就教他背诵《三字经》,并跟他解释其中的意思。 陈氏拌好酱料后,也来帮忙。一个坛子大约能装十颗白菜,三人忙活到中午,腌了两坛辣白菜。小寒累得直不起腰来,沾了辣酱的手也感到火辣辣的疼。陈氏心疼地说:“娘也学会了,以后让娘来腌制,你们女娃的手比较娇嫩,娘的手粗,不怕辣。” “那还不如让爹来腌制,爹的手更粗,不怕辣。”小寒笑着说。 “你爹,就怕他笨手笨脚不会制。等他回来我教教他,让他试试。”陈氏笑着应了。 于是两人开始忙午饭,因立夏他们带了午饭上山,要到傍晚才回来。所以三个人简单地煮了一锅红薯粥,炒了一大盘酸辣土豆丝便打发了这顿午饭。 下午,娘出去打猪草了,小寒便在家里打扫屋子,顺带教春分认字,为了提高他学习的兴趣,从熟悉的物品着手,把门窗床柜桌椅板凳等家具名称都教给他,春分果然很感兴趣,学得很认真。 正学着,突然门口一阵喧哗,只听见爹的大嗓门喊着:“春分、小寒,你们看谁来了?” 第十一章 外婆一家来了 “外婆来了,舅舅、舅娘!”春分扔下树枝飞跑过去,扑进一个青年男子的怀里,男子抱起他,把他高高举起:“哟,半年没见,春分都长这么高了,想舅舅不?” “想舅舅,也想舅娘,最想外婆了。”春分眨巴着大眼睛,笑得又乖又甜。 “哈哈,我的乖外孙,外婆也最想你了。来,外婆抱抱。”春分连忙从舅舅身上跳下来,扑进外婆的怀抱,又是一阵撒娇加卖萌。 林小寒微笑着打量他们:外婆胡氏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中等身材,头发已经花白了,圆脸上却比较光滑,只眼角有些皱纹,穿着一件暗红色对襟棉衣,上面绣着福寿字样,看起来很精神,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舅舅陈汉忠约有二十多岁,穿着一件青色长衫,样貌清秀,和娘眉眼很相像,有读书人的气质。舅娘赵氏和舅舅差不多年纪,身材高挑,相貌不算出众,但笑起来很爽朗,看起来是个干净利落、心眼宽阔的人。 正打量着,外婆走过来,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外婆的乖孙女,你受委屈了。别伤心,以后会有更好的人等着你。身体好全了吗?”舅舅和舅娘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小寒知道她说的是退亲的事,连忙笑着解释:“外婆,没事儿,我身体全好了,今儿个上午我还和娘腌了两坛辣白菜呢。娘出去打猪草了没回来。退亲这事吧,我是这样看的。正好让我们认清楚他们家人的丑陋面目,总好过成亲后再发现,那时候,婆婆虐待我、丈夫不喜我,后悔都来不及了。以后我一定擦亮眼睛,给您找一个好外孙女婿回来孝顺您。不仅他要好,婆婆也要明理、好说话的。” “小姑娘家家的,说这个也不害羞,这话可不许在外面瞎说,对名声不好。”外婆点着她的额头笑骂道。 “我觉得外甥女说得对,得找一个家里婆婆比较和气的,像娘,待我像亲女儿一样,我就感觉很舒心。娘疼我,将心比心,我也得孝顺娘。”舅娘大着嗓门说道。 “其实最关键是要找一个像舅舅那样疼爱你的丈夫。是吧,舅娘?”小寒戏谑地笑道。 “你这孩子,胆儿变大了,打趣起舅娘来了。”赵氏满脸红晕,舅舅也是红了耳根。 小寒连忙打住,笑着把外婆几个让到厅堂里坐下,端茶倒水,一阵忙碌。林进财把外婆一家带来的东西连着买来的猪骨头和猪下水放到厨房里,也过来坐下陪着说话。 “我本来在镇上听说了小寒骂唐家人的事,还不相信,如今我信了。小寒长大了,就该厉害一些才好,省得受人欺负,像她舅娘,脾气泼辣爽利,我就很喜欢。”外婆笑着说道。 林进财神情得意,与有荣焉,仿佛夸的是自己。小寒淡淡地笑,谦虚了几句。 舅舅坐下后,分别递给小寒和春分一包点心,原来是花生芝麻糖,春分高兴地谢了他,打开包装袋,拿起糖咬了一口,细细地品尝着。小寒看着他视若珍宝的样子感到一阵心酸,因此便没有吃,想着留着给春分以后吃。外婆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正聊着,陈氏回来了,看见老娘和兄弟、弟媳来了,非常高兴,互相问候着。 汪氏把她好一顿埋怨,说她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告诉自己,自己要是早知道肯定来给外孙女撑腰。陈氏懊恼地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云云。 小寒见娘和外婆他们聊得热闹,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到厨房来准备做饭。厨房的灶台上放着舅娘拿来的篮子,里面装着面条、鸡蛋、白糖,还有一大块猪肉。想是知道他们家困难,买来给几个孩子打牙祭的。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小寒对“初次见面”的外婆一家人产生了由衷的好感。 看着臭烘烘的猪下水,小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挽起袖子。不料,这时候大门口传来哥哥立夏兴奋的呼喊声:“小寒,春分,快来看看,我们得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听到一向沉稳的哥哥兴奋的声音,小寒非常诧异,莫非真打了野兔和野鸡回来?小寒也兴奋起来,连忙跑出去观看。 春分也飞奔出来了,大叫着:“哥哥,小牧哥,你们回来了。呀,兔子、山鸡!你们怎么抓到的。哦,外婆和舅舅、舅娘来了。还给我们带了花生芝麻糖呢,很好吃,哥我给你留着了。”春分连珠炮地说着,语气里是豪不压抑的喜悦。 “真的,外婆他们来了。那我把东西放下,再去打个招呼。春分真乖,糖留给你吃,哥哥大了,不爱吃糖。这兔子是掉陷阱里的,山鸡呢,是你何牧哥打的。”立夏一边把肩上的一大捆柴火放下——每次上山他都得砍一捆柴带回来,一边应答着春分的一大堆话题,难得的是一个不漏。 “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山鸡是立夏先发现的,他先了打中了身子,然后我又打中了头,所以是我们两个共同打的。”何牧纠正着立夏的话,眼睛却看向迎面跑来的小寒。她跑得有点急,微微有点气喘,脸上带着兴奋地红晕,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何牧也不禁微笑起来,正要打招呼。 小寒已经上前一步夺下他手里的兔子,抱在胸前。呀,真可爱,雪白的皮毛,因为受惊双耳高高地竖起,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红宝石般的眼睛,那张三瓣嘴因自己的抚摸而微微开启,露出粉红的牙床。腿被草绳捆住了动弹不了,身子团成一团,像个雪球似的。 原来她看的是兔子啊,何牧一阵沮丧,不由得嫉妒起在她怀中的兔子来。 “这兔子真可爱,我都舍不得杀来吃了。”小寒可惜地说道,她也就说说而已。 立夏笑了,刚要开口说,再可爱早晚也得吃的,正好今天外婆一家来了,没什么好菜招待他们,这下有了主菜了。 “那就留着,给你养来玩。我把山鸡给你,杀了吃招待客人。”何牧抢先一步说道,“我做饭也不好吃,你炖得了,我过来你们家吃饭就行了。” 小寒知他是怕自己不好意思,故意说道:“有一句话说的好,吃亏就是占便宜。小牧哥,你真会占便宜。又要我帮你炖鸡,又要来我们家蹭饭,那我们家还倒贴米啊、菜啊什么的。要不,你再把米和菜拿来吧。”说着嘻嘻笑起来。 何牧知道她爱开玩笑,这几天也被训练出一些胆量来了,也顺着她的口气笑着说道:“那小牧哥就厚着脸皮吃点亏算了。米和菜就算了,也得让你们吃点亏啊。这样大家都能占便宜了。” 立夏在一旁看着他们绕来绕去,再看着何牧温柔的笑脸,心里一动,好似要抓住什么似的,可是一时又想不出是什么来。他便笑着摇摇头,进去和外婆打招呼了。 “哥,你待会出来给我帮忙啊。”小寒忙叮嘱道。 “好的。”立夏答应着走了。 “等我放下柴火,也来给你帮忙。”何牧听见了也说道。 “好啊,总不能让你光坐着等吃,那就占大便宜了。”何牧见她不和自己客气,呵呵笑着回家去了。 第十二章 血腥的杀鸡场面 小寒回到厨房,煮上红薯粥——没办法,家里米缸快见底了。 这时候,立夏和陈氏也过来厨房了。小寒很高兴,忙告诉哥哥要怎么洗猪下水:先将肠翻过来,把里面的油及脏东西全部摘干净。然后多放点盐,揉搓几遍,再用加了醋的淘米水清洗,最后用清水冲洗干净,这样洗出来就没有异味了。 立夏听了,点头表示明白,把盆端出去清洗不提。 这里小寒再让陈氏把大骨头砍了,搁锅里煮上,自己去外面拿了两个萝卜,切成大块放到锅里和排骨一起炖。 何牧放下柴火从家里过来了,小寒不客气地指挥他杀鸡——因为自己不敢杀。 只见小寒一手抓住鸡的腿,一手抓住翅膀,何牧抓起鸡头,把脖子上的毛拔净,用刀不轻不重地割了一下,把喉管割断后,拿了个装了半碗清水的碗接鸡血——这样能使鸡血凝成块。鸡使劲挣扎,扑扇着翅膀、蹬着腿,想要逃走,小寒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抓着。何牧见状赶紧帮忙抓住翅膀,过了一会儿,鸡血流完了,鸡最后抽搐了一下,头无力地垂下来,彻底地咽气了。 小寒长吁了一口气,虽然有点小残忍,但为了自己的五脏庙,说不得只好如此了。 接着小寒提来开水,把鸡全身烫了一遍,然后开始褪毛。 “婶子今天怎么样了?”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起来。 “好些了,中午出来晒了一会太阳,我走之前给她做好了饭,她也能自己热来吃了。刚才还在家给我补衣服呢。我看她精神还不错。”何牧笑着说道。 “刚开始也别太累了,我知婶子着急,但欲速则不达,还是要循序渐进,以身体为重。”小寒忙叮嘱道,何牧点头表示知道了。 鸡毛都褪完了,何牧给鸡开膛破肚。小寒又教他怎么把鸡肠等杂碎收拾干净:拿一根筷子插进肠里边,把它翻过来,然后用盐使劲搓洗几遍。 何牧依言收拾着,小寒则把鸡尾巴上几根漂亮的长羽毛收集起来,说是要做鸡毛毽子。想了想,她又把其它鸡毛也收起来,准备用开水烫过晒干后做鸡毛掸子。这可是野鸡毛,比家鸡的毛好看多了。 何牧瞅着少女仔细算计着这些过日子的琐事,带着浅笑的脸庞散发出莹润的光泽,不由得一阵失神。 等立夏把猪下水都洗干净后,小寒把葱姜蒜和辣椒备好,按照前世的记忆,来了个青蒜辣炒肥肠、爆炒肝尖,然后把猪心猪肺猪肚一股脑儿放锅里煸炒,加水再加点酒、酱油,烧开炖到肉质酥烂,再撒上点香菜,做成一道“全家福”。 这时候大骨头炖萝卜也好了,掀开盖,香气扑鼻。 眼见天色已发黑了,小寒赶紧把何牧已经剁好的鸡块和土豆炖上,另外还做了一锅鸡杂汤。 一番忙碌后,菜已经差不多做好了。厅堂里点上了灯,陈氏让何牧去把他娘也请了过来陪客。 张氏穿得严严实实的在何牧的搀扶下过来了,众人见面后又是一阵问候声、寒暄声。 陈氏把桌凳摆好,小寒就把做得的菜端上了桌。林进财把酒拿出来,给妻弟倒上,何牧和立夏大了,两人也被允许喝点酒,春分也想喝,被陈氏喝止了,他不满地撅着嘴。 满桌的饭菜真是色、香、味俱全,春分、小寒他们几个小的早已经饥肠辘辘,闻着饭菜的香气不断吞口水。 好不容易等爹敬过一回酒,说了声“大家吃吧”,春分几个便毫不客气地猛夹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平时可吃不到这么丰盛这么好吃的菜。 几个大人看到孩子们的吃相,不禁失笑。 虽然菜很好吃,但他们当然不好去和孩子们抢菜,于是慢悠悠地喝酒、吃菜、聊天。 因怕张氏吃不习惯辣的菜,小寒特意给她做了个鸡蛋羹和醋溜白菜,再让她多喝点骨头汤,说这个有营养。 张氏笑眯眯地应了,开玩笑说她像个管家婆,将来肯定是贤妻良母,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去,众人哄笑起来,外婆胡氏笑得最开心。 小寒被闹了个大红脸,装着赌气,埋头吃饭不吱声。 陈氏见状,忙岔开话题,问起自己的侄子清明和侄女小雪怎么没过来玩。 小寒听了,心里忖道原来陈家表兄妹和自家的孩子一样都是按节气来起名,这真是雅俗共赏了。 赵氏便说儿子在私塾念书,女儿小雪被她外婆接去玩了,要到年前再送回来,又说起儿女念书、生活的一些趣事来。 何牧难得看见小寒的小儿女情态——这段时间她说话、做事总是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何牧心里发笑,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只一边和立夏、春分说笑,一边暗暗观察着她。 小寒早已经不当一回事,她不住嘴的吃菜,祭祀自己久违荤腥的五脏庙。 酒足饭饱后,春分摸着圆圆的肚子直喊撑,坐在椅子上不愿动弹,大家也都吃得心满意足。 “今天的菜味道真好,跟肉一样好吃。小寒的手艺都赶得上大厨了。尤其是那全家福,这个名字起得好,今天我们那么多人在一块吃饭,可不就是全家福嘛。”外婆笑眯眯地说道,越看小寒越满意。 “没想到猪下水也这么好吃,小寒你是怎么弄的?平时我们怎么洗都有一股臭味。”赵氏知道今天的菜都是小寒做的,很惊讶。 小寒忙细细跟她说了做法,又说大骨头炖汤很有营养,尤其是老人和小孩吃了更好。赵氏听了表示回去后也照着做,反正这些东西很便宜,只要几文钱而已。这样家里就可以常常见到肉了。 饭后,何牧扶着张氏回家去了。陈氏急忙收拾碗筷,赵氏也去帮忙,陈氏知道她爽朗的性子,也不跟她客气。 洗漱完毕,已到了晚上戌时(九点钟),大家在厅堂里烤火聊天。 小寒上午腌辣白菜,下午做一大桌子的饭菜,累了一天,眼皮子不住打架,捂着嘴哈欠连天,陈氏见状让她早早去睡了。 林进财、陈汉忠和立夏因为喝了酒,也撑不住,陈氏安排他们三人在春分和立夏的床上挤着睡下了。 春分则被赶到小寒的屋子里,他倒是非常高兴——爹打呼噜吵死人了,还是姐姐这儿安静。 胡氏和陈氏、赵氏三人挤在一张床上,三个女人一台戏。所以他们毫无睡意,仍在聊天。 胡氏详细问了这段时间小寒身上发生的事,很惊讶于这孩子变得如此厉害、聪明能干。她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小寒虽然年岁尚小,身子还没完全长开,但已经显出漂亮的雏形。人又聪明能干,是能够当起家来的人。虽说现在被退亲了,但是过几年这事大家就淡忘了,到时候一家有女百家求。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便宜了别家人,还不如说给自己的孙子。 她心里思量着,便把自己的想法坦然地告诉了女儿和儿媳。两人都愣了,一时间没答话,都在心里头思量着。赵氏是因为儿子小,跟小寒同岁,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陈氏则是因为女儿刚退亲,也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想着等过几年再说,反正女儿年纪也还小。 胡氏见两人都不说话,急了:“你们俩到底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我也不是非要你们同意不可。” 赵氏急忙道:“我当然很喜欢小寒了,只是两个孩子都还小,所以,娘,这事要不先放放,等过两年他们大一点再说。” 陈氏也道:“娘,你知道,小寒前段时间被唐家退亲了,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小寒她一时想不开就……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对唐家人恨之入骨。本来小寒已经把这事丢开了,可是那天唐家那个婆娘又在门口以做妾来侮辱小寒,我当时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幸好小寒胆大机灵,不但挽回了颜面,还把唐云痛骂了一顿。事后我和他爹后悔莫及,不该早早给小寒定亲。唐云那小子小时候看起来很乖巧,是个好的,没想到一考上秀才就变了嘴脸。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小寒现下有了自己的主意,她说十八岁之前不会考虑婚事,我和他爹也不敢做主给她定亲了,怕万一出什么事又伤了她的心。” 两人说的都有道理,胡氏也是个明理的人,但她心里极喜欢这两个孩子,觉得把他们凑在一起,两家亲上加亲是个极好的主意。 所以她认真考虑了下,提出一个中肯的建议:“你们说的有道理,一个是我的孙子,一个是我的外孙女,都是好孩子,我都极喜欢,也不愿意伤害他们。这样吧,我们心里先有这么个想法,两孩子都先别定亲,等他们到了十六岁再议亲。十八岁太晚了,不能由着小寒的性子来。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成了仇。如果两个孩子到时能互相对上眼,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有一方不同意,那这事就作罢。这件事只我们心里有数就成了,也不必告诉别人,省得万一婚事不成有损小寒的名誉。” 陈氏和赵氏都松了一口气,连忙答应,于是就在这三言两语中,两家人达成了姑表亲上加亲的默契。 若当事人林小寒得知此事,定会感到天雷滚滚。 但她此时尤在梦中不自知,她不知道这个约定为她今后几年的生活避免了很多烦恼,更不知道这个约定会阴差阳错,在几年后掀起一场暴风雨,给两家人造成难以磨灭的创痕。 她睡得正酣,一夜无梦。 第十三章 第一桶金(上) 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林小寒又被冻醒了,她懵懵懂懂睁开眼睛,才发现春分睡在床里边,幸好自己睡觉老实,没有踢着他。想着家里还有客人在,不能赖床,她赶紧爬起来。 自从小寒展示了高超的厨艺后,做饭的事就由她包圆了。因为还有客人在,所以今天早饭她决定不吃红薯粥了,就吃外婆他们带来的面条,到了这个世界,她还没吃过面条呢。 她把昨晚剩的排骨汤放锅里煮开,然后下面条,本来她准备全都煮了,但想想又留下了一点。面条煮得差不多的时候,放入切碎的白菜丝,再打两个鸡蛋在碗里搅成蛋花,倒入锅里搅拌,最后撒上切碎的香菜。要是有西红柿就好了,她想,可惜现在是冬天。 等面条用大盆端上桌的时候,大家看到一锅卖相好看的面条,闻着扑鼻的香气,待吃到嘴里时又有肉的醇香,又对小寒一阵夸赞,仿佛什么东西经过她的手都能变得味美无比。 面条不多,每个人只有一碗,大家连汤都喝尽了还意犹未尽,但都不好意思再要了。吃过饭,林进财便要去镇里做工。原来他昨天找了一份工,是一个大户人家要翻修房子,请了短工去挖土挑泥,一天十文钱,中午管一顿饭,当天就能结算工钱。 陈氏很心疼,但又无可奈何。小寒叹息着,再等四天吧,到时辣白菜就腌好了。 见林进财要走,外婆一家也一并告辞离去,说得早点回去开铺门。 原来舅舅在镇上赁了一间铺子,卖些字画,兼卖纸笔墨砚等。在这小镇,附庸风雅的人较少,字画卖得也不多,只是些读书人去买些笔墨之类的常用物品,而且买的是廉价物品的居多,因此生意一般。但由于镇上只此一家,舅舅平时也给人代写书信,每月总共也有一两银子左右的收入。加上舅娘和外婆在家也种些菜,这就省了一笔开支,生活过得还算可以,至少比自家的强多了。这些都是昨晚做饭时和立夏聊天中收集的信息。 外婆临走时悄悄塞了一个小布袋到娘的手里,看样子里面装的是钱。还有舅娘临走时拉着小寒的手叫她有空去家里玩,说表妹也想她。舅娘的眼神有着别样的温柔,小寒没多想,客气地应了。舅舅抱着春分,说回去选些纸笔让姐夫带回来给他们三兄妹学写字,春分听了欢呼雀跃着。 舅舅是童生,颇有才华,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考秀才总是落榜,立夏看着舅舅远去的背影,声音里有浓浓地叹息。 林小寒默然,前世自己身边也有这样的人,平时学习成绩极好,高考时却时运不济,发挥失常,或是落榜或是考上的学校与自己预期的相差甚远。而有的人却超长发挥,成为黑马,一跃龙门。而考公务员也有很多类似的现象,所以有的人认为复习还不如裸考。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万物不生。水不得时,风波不作。人不得时,运限不通。人地位之贱贵,非人之本来贱贵,此乃时也、命也、运也。”林小寒轻声吟诵道,接着向立夏和春分解释了其中的意思。“所以,唐云一家虽然看着颇有前途,但未必没有没落的那一天。我们现下虽然贫困,但将来肯定有发达的那天,只要我们兄妹努力。” 立夏和春分听了颇有震动,尤其是春分,年幼的心里那颗种子在前天的播种后,今天更被催生出了嫩芽。我一定要用功读书,以后考状元,他心里暗暗发誓。 “加油!加油!”林小寒猛地一挥胳膊,为自己打气。春分觉得有趣也跟着喊,立夏到底年纪大些,只是握紧了拳头。 他们三人都没有发觉,一墙之隔,有一人也听到了小寒的话语,内心也很震动。那个柔弱的女子,身处困顿之中,尚有凌云之志,不颓废、不怨尤,难道我堂堂男子汉还不如一个柔弱女子吗?他也暗暗握紧了拳头。 晚上天擦黑时,林进财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里,陈氏见状心疼地打水给他洗漱,并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飘着油花,闻着香喷喷的,说是女儿特意留给他的。林进财心里一暖,顿时一天的劳累一扫而空。 所谓家就是这种感觉:家,就是你在外面奔波劳累之后,踏着孤星,远远看到家里亮着一盏灯,你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待你到家后,热水洗去一天的风尘,热汤饭赶走一天的疲惫。让你觉得一切的艰辛都是值得的。家,是栖息的港湾,家,也是扬帆起航的出发地。 吃过饭,林进财递给小寒一包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舅舅给的一些练习写字的纸,还有三支笔,一块墨和一方砚台,都是普通的东西,另外还有一本字帖,正适合初学者使用。小寒看了心里暗暗感激,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因为人唯有在患难时才能见真情。 日子如水平淡地滑过,各种琐事不能一一交代。值得一提的是,那只兔子终究是吃了,处在温饱战线下的小寒到底没能顶住春分渴望的眼神,那让她有一种罪恶感。于是在她的“草吸收泥中的养分,兔子吃草,人吃兔子,排泄物又混入泥土作为肥料”这一食物链学说的自我安慰下,她和春分几个人心情愉快地把兔子烤着吃了。 烤兔肉的滋味让大家回味无穷,春分嚷嚷着过几天还要上山,立夏取笑他:“是哦,那兔子见我们的春分要去,定会乖乖地等侯在那里。” 小寒没吱声,其实她心里也怀着一点期望:或许下一次运气也会很好呢。原来,守株待兔的心理很多人都会有的。 这一天,辣白菜终于可以开封了。小寒打开坛子,取出半颗白菜,切成细丝,在家人期待的目光中端上了饭桌。只见菜色白中透着红艳,吃到嘴里又辣又脆,还带着一点甜味,大家顿时赞不绝口,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腌菜。小寒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饭后捡了两颗白菜让春分送去何牧家,她可是记得自己吃了人家一只鸡呢——虽然何牧也有份吃,但小寒可不是忘恩的人。她不仅记恩,还记仇。 春分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大尾巴。何牧过来郑重地道谢,而且详细地询问辣白菜的制作办法。陈氏笑着道:“也不值当什么钱,就是自家腌的菜,是小寒嫌腌菜不好吃,琢磨出的新口味。送给你尝尝,你要爱吃,何必自己做,等吃完了,再过来拿。腌这个菜挺费事的,我估计你没时间做。” “不,婶子,我有一个想法,像这样的辣白菜,从来没有人做过,你们家是头一份。所以何不趁着集日拿到镇上卖,有些大户人家吃腻了大鱼大肉,就想来点新鲜口味。你们家的辣白菜不仅色泽好看,难得的是味道鲜爽,最是开胃。不知道你们觉得这主意怎么样。”何牧急切地问道。 原来自从那天何牧在墙外听到了林小寒的话后,心里总憋着一股劲儿,可是他一没手艺,二没才识,一时半会这股劲儿找不到出口,今天的辣白菜让冥思苦想几日的他看到了曙光。 人才啊,林小寒听了何牧的话不禁暗赞一声。没想到他挺有商业头脑,善于发现商机,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 陈氏听了何牧的话后很吃惊,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她只是因为心疼女儿,想改善一下口味而已。因此,她不知所措地望向立夏和小寒。 小寒笑着说:“娘,小牧哥说得有道理。我们家不能一直这么穷下去,哥哥和春分都要上学,指靠着爹做工挣的钱是不够的。我们还得想其它办法。反正试试而已,卖不掉我们再挑回来自家吃也是一样的,左右不过是耽误一天的功夫,没有什么损失。” 一向不多言的立夏也说:“我年纪大了,念不念书都无所谓,春分一定要念,说不定将来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看。”陈氏听了两个孩子的话,也心动了,只是说要等孩他爹回来商量。 到了下晚时候,林进财回来了,陈氏急忙把孩子们的话告知,林进财虽然憨厚老实,但人不笨,而且听说是为了儿子的前途,立马鼎力支持。自此,大家商定,明天由陈氏、立夏、小寒和何牧一起上街卖菜。由于这个主意是何牧出的,小寒建议把他叫上,而且两家的关系颇好,何牧头脑灵活,正好是一个好帮手。 第二天正是集日,几人早早吃了饭,便挑着两坛菜出发了,留下春分一人看家。本来陈氏说先带一坛到镇上试试看,万一不好卖的话还得带回来。小寒却力主留下两颗自家人吃,其余的全部带上。陈氏拗不过她,只好依言而行。 从村里到镇上大约二个小时的路程。林进财和陈氏、立夏、何牧四人轮流挑菜,只有小寒一直空着手走着,可是仍然气喘嘘嘘。到了镇上菜市场,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林进财放下担子,安顿好他们几个,急急忙忙跑去上工了,他已经迟到了,会被扣钱的。 菜市场人声喧闹,小寒他们来得晚,好的位子都被占了,只好选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把菜摆上。由于地方僻静,半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无人问津,小寒不禁着急了,这样可不行,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卖辣白菜咧,又辣又香又脆的辣白菜啊,快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咧。”小寒扯开嗓子吆喝道,声音清脆,何牧听了,也跟着喊起来。立夏和陈氏起初还有点脸红,但见此也咬咬牙,跟着吆喝起来。 果然,马上有人来了,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朴素:“你们这卖的是什么啊?” “辣白菜,又辣又香又脆,保管您吃了开胃。您尝尝,不好吃不要钱。”小寒不敢怠慢,微笑地递给她一根细竹签,上面签着几块辣白菜。 中年妇女尝了,眼睛一亮,又吃了几块,才扔掉竹签,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这辣白菜怎么卖啊?” “五文钱一斤。”林小寒笑着答道。 “贵了一点,一般的腌菜才两文钱一斤,你这贵了一倍多啊。”中年妇女皱着眉头道。 陈氏听了忙要说可以便宜一些,小寒捏着她的手止住了她。 “是贵了一点,不过大婶,那些腌菜您也吃过,一点味道都没有,想必您也早就吃腻了。我这辣白菜,您刚也尝过了,味道极好,特别开胃,尤其是孩子,吃了这个,能多吃一碗饭呢。而且这辣白菜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加了很多调料,制作也比较费事,贵一点也是物有所值啊。”小寒忙诚恳地解释道。 中年妇女听了点了点头:“那就来五斤吧,要是吃得好,下次再来买。” “好勒!”小寒喜笑颜开,忙催陈氏给称菜。陈氏本来在发愣,被小寒一推才醒过来,连忙手颤抖着给称好了菜。一脸堆笑着让人家慢走,下次再来。 握着手里的钱,陈氏还感觉有点不真实:“哎哟,我的妈呀,这就挣了二十五文钱了?原来一文钱一斤大白菜都卖不出去呢。我刚才还以为她嫌贵不买了,原来还是个大顾主啊。她穿着也是普通人的样子。” 听着她夸张而激动的语气,小寒三人都笑起来,他们也很高兴,吆喝得更加卖力了。都说万事开头难,刚才来了个开门大吉,接下来顾客应该会络绎上门吧。 第十四章 第一桶金(下) 可惜事与愿违,接下来虽然也陆续有人问,但大多数都嫌贵,就是有人买也是买的极少。眼见中午了,菜才卖了半坛,大家不禁很着急。陈氏提议降价到三文钱一斤,小寒也有点犹豫,她想自己是不是把价订得高了,毕竟自己并不熟悉这里的行情。但何牧却不同意,说如果降价了,不仅没赚多少钱,白白浪费了功夫,而且刚才买了菜的人家万一听说了会回来找他们的。这里地方僻静,很多人都不知道。不如他们分为两拨人,一拨在这守着,一拨到一些酒楼问问。 小寒一听,正中下怀。于是让陈氏和立夏在这守着,自己和何牧用扁担抬着一坛菜径直找到了镇上最大的酒楼“客安堂”。到了门口,放下担子,小寒擦了一把汗,歇了一口气,径直往里走去。 “哎哎哎,你们俩个小孩子进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们能进的地方。出门往左拐,瞧见没有,那有个包子店,那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一个长得跟廋猴似的店小二走出来挥着毛巾像赶苍蝇一样,脸上满是厌恶嫌弃的神情。 何牧气得涨红了脸,但又极力忍住,上前拱了拱手:“这位小二哥,我们找你家掌柜的谈点生意。我们自家腌了点辣白菜,味道很好,想请掌柜的尝尝,麻烦您通报一声”。 “瞧见这门上的牌匾没有,认得字不?估计你也不认得,这是客安堂。这可是全镇最有名的酒楼,我们掌柜的贵人事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居然骂他们是阿猫阿狗,小寒大怒,转头对何牧问道:“哥你听见没,这酒楼这么好,怎么有只看门狗在乱吠呢?” 何牧一听,转怒为喜,配合着说道:“可不是吗,汪汪乱叫,吵死人了。” “你说谁是看门狗呢?”廋猴大怒,大声吼道。 何牧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小寒身前。小寒却毫不示弱:“谁答应说的就是谁。叫你把掌柜的请来,你却置之不理,知道的说你这店小二瞧不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能做得了掌柜的主呢。要是耽误了生意,有什么损失,你担当得起吗?” “不就一个辣白菜吗?什么稀罕物,只有你们这种穷人吃不起肉,才会挖空心思想出什么新口味来。来这儿吃饭的都是有钱人,你那破白菜猪都不吃,能摆上饭桌吗?给我滚,别妨碍我做生意。” 越说越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就比尖酸刻薄吗?谁怕谁啊。因此小寒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你今儿早上是吃了大粪吧,要不然怎么满嘴喷粪呢。” “真臭。”何牧捂着鼻子,退后了一步。 “哈哈哈……”只听一阵哄堂大笑。原来由于两人的争吵,门口早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就连众多吃饭的顾客也都竖起耳朵听着,大家看着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穿着破旧,却毫无惧色,伶牙俐齿反驳、讥讽着店小二,不禁感到十分有趣和罕见。更有人连声叫好,毕竟店小二的话真的是太过分了。他们也都吃白菜的,难道他们连猪都不如吗。 门口的喧哗终于惊动了里面的掌柜,只见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子跑出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都围在这里,吵嚷什么呢?” “掌柜的,是这么一回事……”廋猴委屈又愤恨地瞪了小寒他们一眼,向掌柜的说明原委。当然不敢实话实说,毕竟刚才小寒那句“做掌柜的主”让他有所忌惮,只是说自己好言相劝,他们却恶言讥讽。 “你说谎。掌柜的,刚才这个店小二确实非常无理,说话难听,否则我们也不会和他吵起来。”何牧上前一步解释道。 掌柜的一挥手止住了他要说的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小哥和这位姑娘,如果刚才店小二有说错话的地方,我让他向你们道歉,但是辣白菜,我们这儿并不需要。”说着,厉声呵斥店小二:“侯三,跟这位小哥和这位姑娘道歉。” 廋猴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抱歉。小寒见掌柜的嘴上虽说着让店小二道歉,态度却很傲慢,毫无诚意。心里冷笑一声,转头对何牧说:“哥,我们走吧,不要污了贵人的贵眼。” 何牧也很生气,答应着,两人抬起辣白菜便走了。路上,两人都很沮丧,心情沉重。何牧体贴地把坛子往自己这边移过来,郁闷中的小寒并没有发现。走了几步,突然有一人走上前来拦住他们,拱手说道:“两位请留步,我们东家对你们的辣白菜很有兴趣,不如移步到我们店里谈一谈,在下是店里的掌柜。” 两人闻声一看,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下颌留着短须,微微笑着,神情谦和,与刚才傲慢的掌柜对比鲜明,让人见之产生好感。 “你怎知我们要卖辣白菜,还有你家店在何处?”何牧怕遇到骗子,谨慎地问道。 “就在那儿,刚才你们的争执我们都看见了。两位放心,我们是本分生意人。”掌柜的伸手一指,原来就在客安堂的对面,名叫迎客居,小寒顿时明白了。同行是冤家,客安堂的掌柜看不上辣白菜,迎客居的东家却能慧眼识珠。 小寒两人跟着那位掌柜走到店门前,抬头仔细打量着这家饭馆。饭馆看起来新开不久,还有着装修的痕迹,店里布置既不华丽张扬,也不简陋寒酸,饭馆分为两层,楼上是雅间,楼下是大堂,摆着很多桌椅,看来走的是低、中端路线,面对的是普通人群。门口是一副对联:来者是客,宾至如归。简单大气,显示出主人很有品味。 进门后,掌柜的把他们引到靠里的一张桌子上,亲自给他们倒上茶,请他们稍候,自己去请东家到前面来。正值午饭时分,大堂里的客人却不太多。何牧有点拘谨,小寒坦然自若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入口醇香,茶汤碧绿,是明前茶,顿时对这掌柜加深了一层好感。 没多久,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只见他年龄刚及弱冠,身着宝蓝色长衫,衣摆上绣着几朵白色的桂花,系蓝色腰带,脚蹬一双黑色长靴,身材挺拔,面容清秀,缓缓走来,步伐不快不慢,举止如行云流水。 林小寒呆了一下,脑子里涌现出一句话: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忽然,有人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抬头看见何牧不满地瞪着自己,顿时感觉很丢脸,没想到自己突然发花痴了。 来人笑着说道:“两位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饭店的东家,叫韩桂宁,刚才那位掌柜姓钱。不知两位怎么称呼?”声音温润,让人不得不产生好感。 “我姓林,这是我哥,何牧。”林小寒不由自主展开笑容,内心里又鄙视一下自己,这么容易就被了。 韩永海的眼睛闪了闪:“何小哥,林姑娘。我可以看看你们的辣白菜吗?” 小寒忙让何牧拿出早已切好的辣白菜丝,请他和掌柜品尝。韩桂宁略尝了尝,显出满意的神色:“色泽鲜艳,辣脆中还带点甜味,确实不错,不知道价格是多少?” “八文钱一斤。”小寒抢先说道,何牧睁大了眼睛,随即低头不语。韩桂宁和掌柜交换了一下眼神,微笑道:“贵了一些,市面上的腌菜才两文钱一斤,这样吧,我给你们五文钱一斤怎样?” 小寒一愣,眨了眨眼睛,笑容狡黠:“是不便宜,但是你们也尝过了,这辣白菜确实口感很好,而且我们制作起来也很麻烦,算是物有所值。这样吧,韩公子,钱掌柜。我说好不算,你们说好也不算,顾客说好那才是真的好。我先免费送你们一颗,你们拿到后厨,让师傅切成丝,装成小碟,免费送给客人品尝,就说是店里推出的新菜。我们看看客人的反应再来谈价钱好吗?”。 看着她狡黠的笑容,韩桂宁嘴角微微翘起,吩咐钱掌柜:“就按林姑娘说的办。”很快的辣白菜装成小碟送上了餐桌。须臾,店小二来报,送上去的都吃完了,还有客人觉得量少,吃不够,又要来一碟。 林小寒听了,笑嘻嘻地看着韩桂宁,亮闪闪的眼睛好像会说话:看吧,我说的没错。 韩桂宁见此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既然如此,你们带来的辣白菜我全要了,价钱就按你说的办。以后你们有多少我要多少,我在别的镇也有分店呢。”一旁的掌柜待要说什么,被他一个眼神止住了。 小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当下拿称称了一下白菜的重量,共三十一斤五两,小寒心情很好,小手一挥,说就算三十斤吧,多的算是感谢他们的。韩桂宁也不客气,让掌柜的取了二百四十文钱给他们。然后约定了五日后再来送辣白菜。 等小寒他们告辞离去,韩桂宁静静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仍带着笑意。 “公子,刚才为何不戳破那林姑娘的谎话?”旁边的掌柜疑惑地问道。 “我已经戳破了,那林姑娘也明白了,可是她不但没有被戳破的尴尬,还提出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新点子:让客人免费试菜。结果你也看到了,新菜就推出去了。而且之前在客安居门前的情形你不也看到了,这位姑娘,衣着朴素,既出来卖菜,说明其家境贫困。但她面对权势,却能不卑不亢,面对侮辱却能反唇相讥,还略占上风。被我点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说明这姑娘胆大、聪慧,很不简单。也许,她还会带给我惊喜。” “不就是一个村姑嘛,只不过是长得好看点,聪明机灵了点,能有什么惊喜呢。”旁边的钱掌柜不以为然,但他向来对公子的决定都是全然支持的,因此沉默不语。 “派个人跟着他们,打听一下他们的来历,不过不许去打扰他们。”韩桂宁想了想又吩咐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那位林姑娘有一种莫名的兴趣。 “是”,钱掌柜诧异了一下,低声应道。 回去的路上,小寒和何牧两人都心情雀跃,兴奋地议论着刚才的事情。 “小寒妹妹,刚才你为何要说八文钱一斤呢?我还真怕他们嫌贵,不要了。当那韩公子提议五文钱一斤时,我差点就答应了。”何牧突然想起这事来,急忙问道。 “那你为何不出声呢?”小寒笑着问道。 “菜是你腌的,价格自然由你做主。再说了,我觉得你那样说肯定有你的道理,所以我便不说话了。”何牧老老实实说道。 “呵呵,我当时看见韩公子和钱掌柜态度都很好,我们又是卖给饭馆,我就想客人来饭馆吃饭,吃的不光是饭菜,还有环境。所以我们卖菜,卖的不光是质量,还有场合。在菜市场自然要卖便宜点,而卖给饭馆的大老板,当然要贵一点点了。所以我当时脱口而出八文钱一斤了。” “你这是歪理。”何牧笑着说道。 小寒也笑了,继续说道:“那韩公子提议五文钱一斤,我就知道露馅了,恐怕他已经通过别的渠道打听到我们之前是卖这个价格的。但他只是隐晦地点醒我,没有直接戳破,说明他还是很有涵养的。当时,我就灵机一动,想出了让客人尝菜、用事实说话的点子。把这事揭过去了。其实如果后来他们再坚持的话,我可能会降价的。不过没想到他倒是很爽快就买下了,而且定下了长期供货的合约……哎呀,糟了!”说到这,小寒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何牧急忙问道。 “我刚才光顾着高兴,应该跟他们签个合约的,万一下次送去他们不要呢。那我们不是白忙了。”小寒焦急地说道。 “原来是这事,我观韩公子穿着相貌都不俗,应该家境也很不错,应该不至于说话不算话的。你刚才也说了,他没有揭穿你的谎言,说明他很有涵养。所以放心吧,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的。”何牧宽慰道。 何牧的一席话让林小寒放心了,她也觉得这样一位高富帅不至于说话不讲信用,耍他们玩。于是,两人忙往菜市场快步走去,急切地想把好消息告诉陈氏和立夏他们。 第十五章 狗改不了吃屎 两人兴冲冲地走着,路过一家首饰店铺时,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叫道:“小寒,小寒!”他们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风骚的男子站在铺子门口,脸上是惊喜的表情,看到小寒他们看过来,“唰”地打开扇子,摇啊摇,做出一副风/流公子姿态,原来是唐云。他今天陪高莲莲出来逛街,高莲莲此时正在铺子里选首饰,他看见小寒他们,连忙追出来。 这真是猪鼻子里插根葱——装象。小寒撇了撇嘴,直接无视,抬脚就走。何牧冷漠地瞧了他一眼,紧跟在她身后离去。 瞧着两人的表情,唐云感到怒火中烧,想着刚才他和何牧有说有笑的情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寒连正眼都不给自己了。他紧追几步上前拦住他们:“给我站住!” “你要干嘛?”何牧把小寒拉到身后,严厉地瞧着他。 “我跟小寒说话,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放开小寒的手,她是我的人,凭你也配!以后离她远点。”唐云盯着他的手怒斥道。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上次骂他还不长教训呢。“唐云,我上次我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是耳朵有问题没听清呢,还是脑子有问题得了健忘症没记住啊。”小寒讥讽道,“再说了,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关你什么事。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唐云看到她维护何牧,心里妒火越烧越旺,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你为何拒绝给我当妾呢,还拿什么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当借口,原来你俩早就勾搭上了。怕是何牧早就看上你了吧,要不怎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他救了你,瞧瞧你们刚才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样,真是不知廉耻!” 何牧听了大怒,撸起袖子,一把揪住唐云的衣襟冲着脸一拳过去:“我叫你满嘴胡说八道!”唐云被打得鼻子流血,心火越发旺盛:上次是立夏,这次是何牧,一个个都不把他这个秀才放在眼里了。 他一把抓住何牧的手,把自己的头凑过去:“你打,照这儿打,有本事你把我打死!”何牧见他耍无赖,一时间不知所措。唐云见此越发得意起来,狰狞地笑着:“怎么,不敢啊?刚才我的话说中你的心事、戳到你的痛处了吧?恼羞成怒了,没话说了,就只有用拳头解决了?真是野蛮人!” 这时候,大街上的人越围越多了,大家围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小寒见状,上前拉开何牧,睁圆双眼训斥道:“虽然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你当街污言秽语,毁人名誉,是君子所为吗?哪本圣贤书教你胡说八道了诋毁别人了?再照照镜子瞧你这模样,哪一点像君子了?对付你这种不君子的行为当然得用不君子的手段了。所以说,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唐云噎了一下,梗着脖子说道:“我说的是事实,怎么你们做了,还怕别人说吗?刚才大伙儿都看见你们俩拉拉扯扯了,我可没胡说。” 人群之中,嗡嗡声嘈杂于耳,小寒感到一阵厌烦。 “我曾听人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我觉得和今天的情形很类似。”小寒向着看热闹的人高声说道:“故事是这样说的,有位大诗人名叫苏东坡,他与僧人佛印是好朋友。一天,两人在闲聊。苏东坡问佛印:以大师慧眼看来,我是何物?佛印说:在贫僧眼中,施主乃我佛如来金身。苏东坡听他说自己是佛,自然很高兴。可他见佛印又胖又矮,却想打趣他一下,笑着说:“但是依我看来,大师乃牛屎一堆。”佛印听苏东坡说自己是牛屎一堆,并未感到不快,只是说: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心中是牛屎,所见皆化为牛屎。佛印说的很有道理,就像刚才,本来我们坦坦荡荡,举止正常,却因你心怀龌龊,满肚子的男盗女娼,所以看别人的行为皆是龌龊。如若你心胸宽广,那么眼前的一切自然风光月霁。唐秀才,你心胸狭隘、嘴巴太臭了,回去要多拿盐洗洗嘴巴,为自己积点口德吧。” 人群哄笑起来,都道这小姑娘好一张利口,骂人也这么有趣。 “唐公子,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打成这样?是谁?”突然一个尖利的女高音叫道。小寒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个女子,她面如满月,眉若青黛,穿着粉色长裙,头上戴着金簪子,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在一个青衣婢女的搀扶下快步走到唐云身边关切地询问。这就是原主的情敌啊,长得不错嘛。 “没事,别担心。我和他有点私人恩怨。”唐云摆摆手,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怎么没事,你看鼻子都流血了。是不是这俩人打的你,小青,给我报官去!凭我们家的地位,县太爷也会卖我爹一个面子。我要让这俩人吃不了兜着走。”高莲莲怒气冲冲地吩咐身边的婢女。 “真的不用了,一点小事,就不用惊动官府了,我自己处理就好。”唐云急忙拦住她。 见他坚持,高莲莲只好罢了,抬手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那好吧,疼不疼啊,要不要找大夫上点药啊?”两人在那旁若无人秀起恩爱来。 小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高莲莲果然如传闻一样嚣张和没脑子。唐云看见小寒的表情,脸红了一下,连忙拂开高莲莲的手,低声安抚她。 此时已是中午,小寒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只想快点找到娘和哥哥,然后去祭奠五脏庙。当下也不管那一对腻歪的男女,招呼何牧扬长而去。 到了菜市场,人已经不如早上多了,立夏和陈氏仍然站在那里,坛里的菜还剩有一些,看来生意不是很好。看见小寒他们空着手,惊喜地问道:“菜呢,卖完了?” “卖完了,你们猜卖了多少钱一斤?”小寒故作神秘。 陈氏猜道:“五文?四文?三文?”小寒不断摇头,一脸笑意。立夏见此试探着问:“莫非是六文?还不对,那我猜不出来了。你快告诉我们吧。” “是八文钱一斤。”何牧忍不住了,抢先答道。 “八文!我的娘咧,八文钱一斤。哎哟!”陈氏一掐自己大腿,知道自己不是做梦,“到底怎么回事,快告诉娘听听。” “不着急,娘,我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路上再详细对你们说。这菜不卖了,先收起来吧,待会送给舅舅他们吃,上次他还送了我们笔墨呢。” “好,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家馄饨摊子,那里的馄饨很好吃,皮薄馅大,尤其是汤是鸡汤,很好喝。一碗五文钱,要是平时还真舍不得吃,不过今儿个我们赚大钱了,要好好去吃一顿。”陈氏嘴裂得大大的,声音高高的,看得出来特别兴奋。 “这就叫挣大钱了,以后有更大的,到时候别太惊讶哦。”小寒抿嘴笑着。 “好,我等着我女儿给娘挣大钱。”陈氏高兴地说道。 “光我一个人也不成,还得全家人一起努力才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小牧哥也一起来,有钱大家赚嘛。” “好。”何牧见她没有落下自己,之前郁闷的心情烟消云散,想起之前韩公子特别的善意和唐云的侮辱,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努力,否则自己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守护她了。 馄饨很香,汤色油亮,上头还撒着香菜,每个人都吃了两大碗。大家一边高兴地吃着一边相互询问着卖菜的情形。听到客安堂的店小二如此可恶,陈氏和立夏都很生气,待听到迎客居的东家和掌柜如此礼遇他们,又是赞不绝口。之后又夸赞小寒脑子灵活,会变通。何牧和小寒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遇到唐云的事情,怕给陈氏他们添堵。 待吃完馄饨时,小寒爽快地掏出四十文钱付账,陈氏看着有点肉疼,直说今天太奢侈了,这都够买四斤肉了,够全家吃好几顿了。 小寒好笑地看着陈氏:“娘,只是偶尔一次嘛,再说我们今天挣钱了。好了,我们快去买东西,买完了回家腌辣白菜去,我和钱掌柜他们说好了五天后送去的。” “好,好,那我们快走吧。”陈氏慌忙应道。几人便商量着要买什么东西:家里没有腌菜的大缸了,得买几个;调料也用完了,得买。于是他们又分头行动。立夏和何牧去把剩下的辣白菜送到舅舅那里,然后再去买缸,陈氏和小寒去买调料,到时候大家在城门口集合。 买完调料后,小寒和陈氏商量说要买些棉花和布料做被子,家里的棉被用了好多年了,棉花都结成块了,自己每天早上都要被冻醒。陈氏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买,听了小寒的话眼圈红了,直说做大人的没用,苦了女儿了。然后又说给他们兄妹俩都做新被子,他们两个大人就不用了。小寒没吱声,到了卖棉花和布料的店里,硬是软磨硬泡着买了三床被子份量的棉花和布,然后又买了些适合做衣服的棉花、布料——快过年了,兄妹几个也该做新棉衣了,该结束“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日子了。因为买得多,店主很高兴,说免费给他们送货。等路过杂货店的时候,小寒装没看见陈氏肉痛的脸,买了两块香胰子,她再也不想用草木灰洗手和洗衣服了。这些东西买下来,手里还剩下十文钱,真是花钱容易挣钱难,小寒感叹着。 因为买东西耽搁了时间,当小寒和陈氏匆忙地赶到城门口时,发现立夏他们已经坐在一辆牛车上等侯了。车上面有四个大缸,四个坛子,也是由于买得多,店主免费给送货到家。立夏他们看见买了这么多东西,很奇怪。待听说用途后,立夏高兴得直咧嘴。何牧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颜色,接着又恢复如常。 几人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进村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人,大家看他们买了这么多东西,都奇怪地询问,陈氏只说要腌菜,其它的给含糊过去了。到了家门口,赶车的给卸了货就走了。春分高兴地迎出来,说自己在家很乖:喂猪、喂鸡,扫地、练习写字等等。待看见买了这么多东西,听说将要有新棉被、新衣服穿,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过了一会儿,林进财也回来了。还买了一副猪下水和一些猪大骨,他可还记得上次小寒做的那些美味的菜呢,买不起肉,只好买这些来解馋了。小寒便邀请何牧留在自己家吃饭,何牧拒绝了,说要回去看看娘,一天没回家了,有点不放心。一旁的立夏也催促他快点回家。小寒便说,待会叫他和婶子一块过来吃饭。何牧看了一眼立夏,见他没吱声,便笑着说好,他正好也嘴馋了,想念那天又香又辣的饭菜了。 小寒和陈氏在厨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地忙碌,林进财、立夏和春分也来帮忙。待吃饭时,说起今天卖菜的经历,众人又是一阵咒骂、叹息、惊喜和兴奋。林进财还感到一点点惭愧,没想到现在要靠女儿挣钱养家了。吃过晚饭后,为了赶上送菜的时间,累了一天的大伙儿顾不上休息,打算连夜腌辣白菜。小寒让何牧把张氏送回去后,也过来帮忙,何牧欣然答应了。 几人点上灯,直忙到半夜,才把几大缸菜腌完,林家的白菜腌满了三缸,剩下一缸用的是何家的白菜。待到鸡啼时,小寒他们草草地洗漱完毕,上床倒头就睡了,睡前还叮嘱爹第二天别去做工了,在家好好休息云云。 直到第二天中午,小寒才醒过来,觉得手十分酸痛,感叹挣钱真不容易,太辛苦了。可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能盖上新棉被和穿上新棉衣了,劳动带来的幸福感让小寒心里由衷地感到满足。 起来一看,就自己睡得最晚,其他人都起床了。而且爹还不听自己劝告去上工了,说是虽然没多少钱,但挣一点是一点,补贴些家用。这真是典型的辛勤的劳动人民真实写照啊:他们为了家为了儿女辛苦一辈子,自己却省吃俭用,老得动不了了,还内疚自己给儿女添了麻烦。 林小寒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想起在挥汗如雨上工的爹,想起在房里飞针走线为孩子们缝被子的娘,想起何牧的娘对他的愧疚,又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她眼眶湿湿的。不禁吟起了唐代诗人罗隐的那首诗: 《蜂》 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第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何牧站在院门口,远远地看着林小寒,他来是想和她解释一下昨天的事,怕她有误会,甚至对自己产生厌烦情绪。昨天人多,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跟她单独说话。可是到了这里,他又不敢打扰她。 小寒舒适地坐在椅子上,头微仰着靠着椅背,微凉的风吹着她额前的发丝,沐浴在阳光中的小脸白里透红,红红的小嘴唇紧抿着,眼睛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层阴影,好似要睡着了。何牧怕她着凉,走近了要唤醒她。突然听见她开口轻吟着什么,然后看见有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过眼角。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睛,眼里的迷茫和忧伤一闪而逝。 何牧大惊,心里某个地方突然钝钝地疼:她的心里到底沉淀着怎样的忧伤?是因为唐云吗?不会,他立刻否定了。看这段时间她对唐云的态度,感觉非常厌恶。那又是因为什么?她的世界里到底有什么是我不可触及的呢?这一刻,何牧感觉到她离自己分外遥远。 “小牧哥,你来了。”她扬起笑脸,静静地看着自己,湿润的眼睛如雨后的新荷,轻柔的声音还带着一点鼻音。 “嗯,小寒妹妹,你晒太阳呢。虽然有阳光,但还是有凉气,不要在外面睡,困了就回屋里去。”何牧轻声劝道。 “我不困,晒晒太阳,感觉很温暖。屋里没有阳光,更冷,我好怕冷的。”何牧怜惜地看着她瘦弱的小身板:“过两天就好了,等婶子给你做了新棉被和新棉衣,就不怕冷了。” “正是呢,不过我娘为了给我们赶制被子和衣服,早早就起床了,也没睡多久。可惜我针线不好,所以也帮不了她。”小寒不好意思地笑着。 “当娘的都是这样的,我娘也是,身体刚好了一点,这两天就把我爹以前的衣服给拆洗了,重新给我做衣服呢。”何牧的声音带着黯然。 “过几天就好了,等辣白菜一卖,你也可以买棉花和布来做新被子和新衣服了。”小寒安慰着他。 “是啊,多亏了你呢。谢谢你!”何牧郑重地道谢,小寒笑着摇摇头。 “对了,刚才我进来好像听见你嘴里在喃喃着什么?”何牧趁机问道。 小寒笑了笑,把那首诗念了一遍,又给他解释了其中的意思。正说着,立夏和春分回来了,原来两人上午去河里捞鱼去了。春分高高兴兴地拿着罐子给小寒看,说了弄了不少小鱼、还有螺蛳,他还想念着上次的炒螺蛳肉呢。立夏看见何牧也在,朝他瞪了一眼,何牧讪讪地笑着,小寒见了很奇怪:“你们俩挤眉弄眼地做什么呢?” “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小寒狐疑地看着他俩,立夏忙岔开话题:“刚才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说蜜蜂呢。”然后又给他们解释了一遍,立夏若有所触。 “我觉得蜜蜂采蜜不光是为了小蜜蜂苦和甜,还为了我们苦和甜呢。”一旁的春分语出惊人。见大家都惊异地望着他,他非常得意地说:“有一回,哥哥、小牧哥和我在山上捅了一个野蜂窝,把蜜蜂赶走后,蜂蜜带回来吃了,姐姐你不记得了?你最爱吃蜂蜜了。” 童言童语惹得三人哈哈大笑,春分懵懂地望着他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小寒一边笑着一边说:“对动物来说,其实我们人类最可恶了,不过动物界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弱小的就活该被强大的吃掉,别说什么不公平,谁让你生来就弱小呢。不过万事万物都有一个法则,如果某一样物种被吃得太多了,濒临灭绝,那当然不行。但是如果没有别的物种吃它,任它长着,这个物种迟早也会灭绝。大自然就是这样维持着生态平衡” 三人听了很不理解:怎么没被吃掉,也会灭绝呢。小寒想了想,根据自己的记忆给他们举了个例子: 传说多年以前,有一个森林一片葱绿、生机勃勃。小鸟在枝头歌唱,活泼而美丽的鹿在林间嬉戏。但鹿群的后面,常常跟着贪婪而凶残的狼,它们总在寻找机会把鹿咬死吃了。那时森林里大约有四千只鹿,人们要时刻提防狼的暗算。当地居民恨透了狼,他们组成了狩猎队,到森林中捕杀狼。在猎人们的弓箭中,狼一个跟着一个,哀嚎着倒在血泊中。这个狩猎活动一直持续了二十五年,被杀掉的狼以及其他一些鹿的天敌,总共有六千多只。 没有了天敌,森林从此成了鹿的王国。它们在这里生儿育女,很快,鹿的总数就超过了十万只。可是,随着鹿群的大量繁殖,森林中闹起了饥荒。灌木、小树、嫩枝、树皮……一切能吃得到的绿色植物,都被饥饿的鹿吃光了。整个森林像着了火一样,绿色在消退,枯黄在蔓延。紧接着,更大的灾难降临了。疾病像妖魔的影子一样在鹿群中游荡。仅仅两个冬天,鹿就死去了六万只。又过了若干年,森林里的鹿全都病死了。 人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捕杀的狼,居然是森林和鹿群的“功臣”。狼吃掉一些鹿,使鹿群不会发展得太快,森林也就不会被糟蹋得这么惨;同时狼吃掉的多半是病鹿,反倒解除了传染病对鹿群的威胁。而人们特意要保护的鹿,一旦在森林中过多地繁殖,倒成了破坏森林、毁灭自己的“罪魁祸首”。 所以说大自然有它的规律,不能去盲目地破坏它,否则就会受到惩罚,让我们自食恶果。 三人听了,震撼地张大嘴巴,生活在小山村里的他们从未听过也从未思考过生态平衡的问题,也从不知道破坏生态平衡会造成如此严重地后果。三人敬佩地望着小寒,把今天的话深深地记在心里。尤其是春分,在若干年后,当他走上仕途,身居庙堂之高,他仍然清楚地记得姐姐告诉过他的这些话,再一次对这个教导他的聪慧的女子生出深深地敬意来。 而何牧和立夏总感觉最近小寒突然变得聪明睿智起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言语思维也特别敏捷。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会觉得自己认错人了。这样的小寒让他们觉得有点陌生,但是又带给他们很多惊喜,不管怎样,小寒变得坚强、聪明,这是好事。小寒并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她讲完故事,便自己回屋去看陈氏做棉被了。 ———————分割线————————— 东琅镇上,迎客居二楼一号雅间里,韩桂宁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喝着茶,身后站着钱掌柜,前面有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单膝跪着。 “韩春,不必行礼,起来回话吧。”韩桂宁吩咐道。 “是,公子。”韩春依言站起来,接着把事情详详细细地禀告给韩桂宁听。“属下跟上那位姑娘和小哥,听到他们在议论之前卖菜的事。因不敢走太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有一句我听清了,那位姑娘称赞公子很有涵养。” “是吗?”韩桂宁翘起了嘴角,“接着说。” 韩春见此,心中隐约有些明白,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人,要不公子怎么会让他专门打探消息呢。“接下来属下跟着他们到了一家首饰店外……接着他们吵了起来……”话说到这里,他看见公子盯着自己的目光像要杀人似的,很可怕。这又不关我的事,他很无辜地想,我只是转述别人的话而已。他赶忙加快速度,说起了牛粪的故事。果然公子听了转怒为喜,韩春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汗,没办法,公子的气场太强大了。 “之后他们去了菜市场,和那位姑娘的哥哥和娘汇合,然后几人一起去吃馄饨。之后各自去买东西。那位姑娘买了好多棉花和布料,说是要做被子。”韩桂宁点点头,一旁的钱掌柜适时插话:“拿了钱马上就买棉花做被子,说明她家目前最缺的就是这样东西。看昨天的样子,林姑娘的家确实比较贫困。” “嗯,所以我昨天才不会和她计较那几文钱,其实那些钱对我们来说是无所谓的,可是对于穷人家来说,却关系着他们的温饱问题、生活大计。而且他们的辣白菜确实很好吃。” “公子就是心善。”两人齐齐赞道。韩桂宁一挥手,让韩春继续往下说。 “属下扮作一货郎,跟着他们回到了村里。他们家在离镇上大概有二十里地的清河村。此村有条河叫清水河,村因此河而得名。属下当夜宿在了村长家,那村长却是姓唐,和唐云是同族人。属下假装闲聊,打听到了一些林姑娘的事情。”接着他详细述说了打听到的林小寒和唐云之间的纠葛,与何牧的关系,以及家庭成员的情况等等。韩桂宁听了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若有所思。 韩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说道:“属下没想到林姑娘看着那么柔弱的女子,性情却如此刚烈,又如此聪明机灵,倒是和那些无知的村妇大不相同。” 钱掌柜也捻着胡子赞叹道:“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真是有骨气、有见识。还懂得当今圣上新颁布的条令,那唐云被她说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要是传扬开了,仕途就无望了。公子,您看人真准,从这些事情看来,这林姑娘真的给人带来惊喜。” 韩桂宁嘴角高高翘起,显示出内心的愉悦。韩春很惊奇,自从公子遭遇变故后,他甚少看见公子脸上有真心的笑容。虽然平时见人总是带笑,但那都是带着一层面具。看来那位姑娘对公子有一定的影响。 韩春心里正沉思着,只听公子吩咐道:“给你个任务,以后隔几天便到村里打探一下林姑娘的消息,然后回禀我。”韩春听了,心里一凛,赶忙答应。 韩春下去后,钱掌柜给韩桂宁续了一杯茶,小心地问道:“公子对林姑娘另眼相看,莫非……可惜林姑娘家世和公子实在不匹配,恐老爷不会答应。而林姑娘又有只为妻不做妾的誓言,恐怕到最后,公子难达成心愿。” “你道我为什么离开京城到这乡下来,我就是想摆脱他们的控制。我的亲事不能成为他升官的砝码,不能成为他追求荣华富贵的垫脚石。不管我看上的是谁,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韩桂宁一脸坚定地道。 “好,只要是公子决定的,我一定会支持。”钱掌柜也坚决地说道。 “谢谢你,钱叔,这些年,你一直维护着我,要是没有你,说不定我早被那个婆娘害死了,我早把您当成我的长辈了。”韩桂宁感激地握着他的手,动情地说道。 “公子别这样说,折煞老奴了。当初夫人对我有知遇之恩,又有托孤之情,我无以为报,唯有好好保护你才对得起夫人的在天之灵。幸好,如今公子平安长大了,心智成熟、手段厉害,又脱离了韩家的掌控,我总算没有辜负夫人的嘱托。夫人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很欣慰。”钱掌柜黯然说道。 说到自己善良温柔而又苦命的母亲,韩桂宁也神情哀痛,默然不语。房间里一片沉寂,良久,钱掌柜悄悄退出门外。 林小寒,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韩桂宁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聪慧、狡黠、大胆、泼辣,虽不是容貌倾城,身上却有一种天然的气质,让人见过一面后再也忘不了…… —————————分割线——————— 唐家,昨日唐云回家后被其母发现了脸上的伤痕,一再追问下,知道是何牧打的,而且是因为林小寒,李氏肺都气炸了,就要去找他们理论。唐云连忙拉住她,说去了也没用,也说不过林小寒那张嘴,李氏说难道就这样算了。唐云说当然不是,他凑到李氏嘴边告诉她如此如此。李氏听了大喜,说这主意好,把她名声搞臭了,看谁敢要她。 “没人要才好,我要她,不过是做妾。”唐云阴沉着脸说道。 “对,到时候等她进了门,叫她乖乖听话。让她向东,她不敢向西;让她向南,她不敢向北,这样才叫称心如意呢。”李氏咬牙切齿地说道。 ps:如果你喜欢本文,请推荐和收藏。 第十七章 兔子、狐狸和美男大叔 第二天,村里开始传出很多风言风语: “哎,你听说了吗?有人在镇上看见何家的那个小子何牧和林家的小姑娘林小寒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呢。” “真有这事,真是伤风败俗!” “谁说不是呢。听说两人就是因为有私情,才被唐家退婚的。没想到林小寒倒打一耙,说是因为唐云看上了镇上的高小姐。” “哎呀,太不厚道了。那姑娘我平时看着是个好的,没想到她是这种人,真是看错人了。以后离他们家远点。” “正是。话说回来,没想到何牧那小子闷声不吭地,家里又穷,还这么有手段呢,把人家姑娘勾搭上了。林小寒在我们村,容貌那是一等一的……” 种种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两人私奔的场景,又拿平时看见的诸多细节一一验证。总之,两人成了道德极其败坏的人,被全村人所唾弃。 而当事人还一无所知。林家,林进财白天到镇上做工,很晚才回到家里。陈氏在家为孩子们缝被子,做新棉衣。立夏、小寒和春分一有空就凑在一起读书、写字。过完年,就准备送兄弟俩去学堂念书,先打好基础,免得跟不上。再说了,小寒自己也得练习毛笔字咧,这方面她写得还不如立夏呢。何牧一有空也过来跟着学习,他可不想连春分都比不上,那样离小寒更远了。况且,偶尔还能听到小寒大发感慨,说些有趣的事情。所以他不顾立夏不喜的目光,每回都不请自来。小寒对他好学的态度也深感满意,因为她自己也好为人师咧。 在家又歇了两天,小寒提议要上山看看,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没去过呢,怪好奇地。春分也要跟着去。 吃过早饭,小寒他们几个在布鞋外面套上草鞋,扎好裤腿,陈氏还细心地拿了一块头巾给小寒包上,几人便出发了。 穿过那条幽静流淌的河流,小寒一行人朝山上走去,山路蜿蜒曲折,不过并不十分难走,看出来是由于村民经常走的缘故。时令已是深冬,山上虽然略有萧条,不复夏日郁郁葱葱的景象,但是东琅镇地处南方,气候温暖湿润,所以此刻山上是黄、红、绿相间,景色十分美丽。 上到半山的树林间,立夏和何牧首先查看了之前挖好的几个陷阱,可惜这几天他们运气并不好,里面什么也没有。大家心情都有些沮丧,尤其是小寒特别失望。立夏急忙打趣道:“看来兔子那天听到春分的话了,知道今天他要来,都躲开了。”大家都笑起来,沉闷的气氛消散了些。 小寒便仔细地打量着传说中的陷阱:是一个大约一米高,直径五十厘米左右的大坑,坑底凹凸不平,坑上面用细细的树枝交叉覆盖着,再铺上树叶,最后撒上些泥土,弄得和地面差不多。 “怎么不在底下弄些尖尖的竹签或木桩什么的?”小寒想起了前世自己所知道的知识。 “我们这样的简易陷阱只能抓些笨兔子,兔子掉进去了也出不来,所以没必要弄那些。再说了,怕有人误踩中陷阱,掉下去伤了人。”立夏解释道。 “那有人掉进去过吗?”小寒好奇问道。 “应该没有,一般上山的人都知道怎样识别陷阱,你看我们挖的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来和真实的地面有不同。”立夏回答道。 “哦,是这样。对了,上次你们得回来的山鸡是用弹弓打的,你们平时都是用弹弓吗?难道没有人用弓箭吗?”小寒好奇地问道。 一旁的何牧终于逮着机会插话了:“村里人一般都是用弹弓的,我们这里的人不会做弓箭。听说一些深山里有猎户,他们打猎用的就是弓箭,能打到狐狸、野猪等野物,有经验的老猎户可能连老虎都能打到。我就在镇上看见过有人卖虎皮的,卖十两银子呢。”他一脸羡慕的样子。 小寒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前世的三百元左右,十两银子就相当于三千元左右,古代的东西真是便宜。 “哇,这么多。那得卖多少斤辣白菜才能挣到啊。”春分瞪大了眼睛,天真的话语逗得三人“噗嗤”笑了出来。 “我们继续走,看看能否遇到兔子、山鸡什么的,到时我和立夏用弹弓打它。”何牧提议道,他刚才看见小寒失望的样子,心里很是难受,憋着一股气,今儿定要打只野味给小寒。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运气特别差,走了半天,连兔子的影子都没看见,大家心里都很郁闷。立夏见时间已近中午,小寒和春分都累了,便提议坐下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走。 小寒打开背包,把一块从家里带来的布铺在草地上,招呼他们坐下。 “女娃就是心细,像我们平时都是随意坐在石头或草地上的,在野外,哪里顾得上干净。”何牧笑着说道。 小寒有点脸红了,她能说自己有点轻微洁癖么?那是上辈子带来的习惯,看来以后得入乡随俗了。 立夏见状瞪了何牧一眼:“你当每个人都像你这么邋遢么?”何牧看见小寒的模样,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紧了嘴巴。 三人坐下来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冷饭团,喝着用竹筒装的开水。饭团是小寒早起做的,捏成团状,中间放有烘干的小鱼、虾米,外面用生菜叶子包着。就着辣白菜丝,吃着饭团,虽然是冷的,但仍然觉得很香。幸好昨夜爹买了一些米回来,不然今天没得吃了,小寒心里想道,那天要买的东西太多,自己竟然忘了如此重要的事。 一时间吃喝完毕,又休息了一会,四人继续朝前走着。也许是坏运气都走光了,好运气就来了,刚走了不大一会儿,走在左侧边的春分大叫了一声:“有兔子。” “哪呢?”立夏和何牧急忙拉起弹弓,四下张望。 “在那儿!”三人随着春分的手指看去,果然有一只通身雪白的兔子蹦跳着跑开了。 “都怪你大声呼喊,把兔子吓跑了。”立夏埋怨道,春分知道错了,懊恼地挠了挠头。小寒没吱声,因为她知道如果换了自己,恐怕会喊得更大声。 何牧一声不吭,追了上去。见此,立夏三人也连忙跟了过去。 跑了大概有十几米远,不见了兔子踪迹。四人四下张望着,春分眼尖,看见远处草丛动了一下,连忙压低嗓子,说道:“在那儿,那里的草在动。” 何牧和立夏急忙拉紧弹弓,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小寒和春分站在那里屏住了呼吸。 近了,更近了,还有三米远的时候,何牧和立夏对视了一眼,同时射出石子,只听“噗”的一声,像是打中了某个物体。 “打中了!”春分拍手欢呼起来,小寒也很高兴,正要跑上前去。突然间变故跌生,草丛中窜起一物,朝前一跃,跑开了。小寒只看见一个火红的影子,她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 “是狐狸,而且是火狐狸。”一向沉稳地立夏也惊叫起来,这真是想不到的收获,几人兴奋地向前追去。何牧一马当先,立夏紧跟其后,小寒跑得最慢,春分不得不停下来等她。 “姐,你快点儿,待会狐狸该跑没了。”春分催促着,小寒气喘吁吁,她跑不惯山路呢。 立夏听见了急忙喊道:“春分,你和小寒在后面慢慢跟着,我们先去追狐狸了。”说完,紧跑几步,转过树丛后,看不见了。春分无法,只好拉着小寒在后面急步走着。 越往前走,越幽深,草丛茂密、树木高大。四周很寂静,只间或听见林间几声鸟叫,没看见立夏他们的身影。小寒心里有些害怕,她拉着春分的手说:“春分,我们不走了吧,在这等哥哥他们回来。” 春分心里也有点打鼓,但他又想亲眼看看哥哥们怎么打狐狸的。他看着姐姐害怕的样子,拍着小胸脯很有男子汉气概地说:“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而且站在这里,怕哥哥找不到我们,不如往前走和他们会合。”小寒想想也有道理,只好和春分继续朝前走去。 再说何牧和立夏追了好远,却再也没看见狐狸的影子。两人停了下来,看看身后小寒和春分没有跟上来,担心他们有危险,两人连忙掉头回去。走了十几米远,突然听见右侧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带着惊恐、慌乱。 “是小寒的声音!出什么事了?”两人大骇,心中大悔,不应该为了追狐狸,把两个孩子留在后面,万一有危险该怎么办。他们似乎忘了,自身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 两人循着声音的方向飞快地跑去。边跑边喊着:“小寒、春分,你们在哪儿?” “哪儿……哪儿……”声音回荡在山林里,惊起一群鸟儿。一会儿,小寒的声音传来:“哥,我们在这里,你们快过来。”听声音好似并无多大异样,两人悬着的心放下了少许。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一边顺着他们回答的声音跑去。穿过了一片松树林,绕过几处灌木丛,大概跑了十多分钟后,只见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山谷出现在眼前。 谷间满是梨树,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四周都是甜甜的香气。洁白地梨花好像一只只白蝴蝶翩翩飞舞于枝头之上,地下静静铺着一层白花瓣,午后的阳光洒下枝头,留下细碎的影子。春分和小寒站在一棵梨树下,看见他们过来,小寒高兴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耀花了何牧的眼。 “哥,你们总算找来了,吓死我们了。”小寒和春分跑过来埋怨道。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听到你的叫声了。”立夏赶忙问道。 “呶,你们看那里。”小寒往身后一指,两人定睛看去,只见树林中间一棵梨树下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男子躺在那里。何牧和立夏对看了一眼,叮嘱小寒和春分站那里别动,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过了一会儿,立夏招手叫小寒他们过去:“别怕,他没死,昏迷了。”小寒上前仔细地打量着:黑衣人年龄大概三十多岁,和爹差不多年纪。浓黑的剑眉飞入鬓角,狭长的眼睛紧闭着,鼻梁高挺,脸部线条刚硬,由于失血过多,嘴唇显得很苍白。是一个美男大叔,小寒心里赞道。 刚才她和春分发现了这个梨树林,被这里的美景迷住了,正在观赏着,却突然发现了这名黑衣人,浑身是血躺在哪里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地上还有一条血迹延伸着。两人非常害怕,尖叫着跑开了。幸好立夏他们及时出声,并不断喊着他们的名字,两人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失血过多,得包扎上药。否则迟早会血流尽而忙。”立夏皱眉说道。 “可是我们没有药,怎么救啊。而且也不知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是坏人,救了他的话不就糟糕了,而且还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危险。”何牧反对道,立夏闻言也犹豫不决。 这么帅的大叔会是坏人吗?小寒心里想着,嘴上弱弱地道:“我观他五官端正,一脸正气,不像是坏人。” “人不可貌相,有的人虽然长得人模狗样,骨子里却是坏透了,就像唐云。”何牧一反常态反驳道。 小寒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救吧,怕是一出“农夫和蛇”的故事,可是不救吧,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又觉得于心不忍。再说了,其实她心里是有一些隐秘的小兴奋的:追兔子,追出了狐狸,追狐狸,追出了一个美男大叔。妈呀,这是多么神异的事件啊!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要让她美女救英雄? 看这大叔身上的伤口,应该是刀剑所伤,看血迹的方向,是从山那边逃过来的,流血过多昏倒在这里。 小寒脑子里立马展开一系列猜想:侠客美男大叔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而得罪了黑恶势力,遭遇江湖仇杀,拼着满身伤把最后一个仇敌杀死,最后晕倒在这里……或是名门之后,被人陷害,满门抄斩。他只身逃出,被官兵追杀,跳下悬崖,官兵以为他已死,放弃追赶。他拖着重伤的身子连走带爬,到了这里,终于晕倒…… 这一刻,传说中江湖的刀光剑影、朝堂的血雨腥风扑面而来,让小寒的内心战栗。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侠客梦,前世酷爱读武侠小说的小寒自然也不例外。如今,一个美丽而危险的选择摆在她的面前,她该遵循自己内心的冲动吗? 第十八章 林家炸开了锅 这里小寒浮想联翩,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情。立夏见时间不早了,怕再拖延下去,黑衣男子真的有生命危险,连忙让大家快点拿定主意。 小寒终于从遐思中醒过来,她立即掩饰地清咳一声,一脸坚定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面即是有缘,既然让我们看见了,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否则以后会良心不安。不过小牧哥的担心也有道理,这样吧,我们给他包扎好伤口,留下一些食物和水就离开。他能不能醒过来,就听天由命吧。就算最终他没能救过来,我们也尽力了。” 何牧和立夏想了想都同意了,毕竟他俩也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可是没有药,该怎么包扎啊,两人犯愁了。 “摸摸他的身上看是否有药,有一些常走江湖的人随身都会带着伤药的。”小寒颇有经验地说道。 立夏依言伸手往怀里摸去,果然摸出了两个瓷瓶子,连忙递给小寒看。瓶子是葫芦形状,只有两个手指宽,用木塞子塞着,很是小巧精致。拔开塞子一看,一个里面是药丸,一个是药粉。和传说中一样,果然是江湖中人,小寒内心有点小激动。 “这一瓶药粉外敷,这一瓶药丸内服。”小寒分别递给立夏和何牧吩咐道。然后从包袱中取出适才垫坐的布:“把这布撕开来,用干净的那面给他包扎。” 立夏依言把布撕开,叫春分撒药粉,自己给包扎。 何牧便要给黑衣人喂药,可是他牙关紧咬,掰不开,只好喊立夏来帮忙。 小寒忙过来指点他们:一人把脖子托起来,另一人一手按住额头,一手按住下巴,一使劲便可以掰开了。 两人依言而行,果然掰开了。小寒把药丸倒出来,里面只有六粒,每粒有黄豆大小,凑近鼻子一闻,清香扑鼻,应该是好药。可是该吃几粒呢?小寒犯难了。 她想了想,放回去三粒,再想了想,又放回去一粒,手心里只剩下两粒了。于是叫何牧和立夏给美男大叔用水灌下去,灌药的时候,略抬一下下巴,让药丸顺着水滑下去。 终于喂完了药,三个男孩给黑衣男子包扎伤口。何牧把小寒赶到一边,不让她看,说是非礼勿视。小寒很遗憾,她还想欣赏美男大叔的身材呢,不过目前都是伤,血糊糊的,估计也不好看。 黑衣男子身上的伤口大概有十几处,深浅不一,分布在前胸、后背、胳膊、腿上。怕药粉不够,小寒让他们只把药粉撒在较深的伤口上,如果有剩的再处理较浅的伤口。 包扎完,小寒转过身来一看,笑喷了。三人的手艺实在太差了,只见美男大叔身上被乱七八糟地裹了一些花布,七歪八扭、形状各异,看上去活像小丑。 立夏虽然也感觉不好意思,但看着时间已不早了,便催促着赶快离开。 小寒把中午剩下的饭团拿出来,考虑到美男大叔身上有伤,不能吃鱼虾等发物。便洗净手,把外边的饭掰下来,重新揉成饭团,最后共只得两个饭团,剩下的鱼虾就让春分吃了。再把大家身上的水都集中起来,倒进竹筒里,最后大概还有一筒半的开水。 做完这一切,立夏催促着离开。小寒说别忙,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晚上山里比较冷,别把人冻死了,那他们就白忙活一场了。 于是大家便拾了一些枯枝,分别在美男大叔的两侧生起了两堆大火。怕火很快烧完,何牧和立夏还砍了几根小腿粗的枯树让它慢慢烧着。 接着,小寒让何牧和立夏去把山谷内的血迹清理掉,以免有野兽或人循着痕迹而来。 自己又和春分把火堆附近的树叶、枯草都清理走,弄出隔离带,以防万一,火势蔓延造成火灾。幸好此时没什么风,估计不会有什么危险。 做完这一切,小寒他们终于放心离去。 在下山的路上,春分与小寒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今天离奇的经历,猜测着黑衣男子的来历,显得很兴奋。而何牧和立夏不仅因为今天上山一无所获,而且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内心有着隐约的不安,所以两人只微笑沉默地听着。 此时,他们不知道山下的林家早已经炸开了锅。 原来,上午小寒他们走后,陈氏继续在家做棉衣。大约到下午亮点,陈氏缝上了最后一针,长吁了一口气,站起来伸伸腰,活动一下手脚。 忙了这些天,三床被子和三套棉衣终于都做完了,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时候她才听到自己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一看都这个时候了,自己还没吃饭,肚子可不就抗议起来了。 因为就自己一个人,她也懒得再做饭,把早上剩下的粥热一热,就着辣鱼干、辣白菜丝吃起饭来。正吃着,突然听见门口有人喊着:“弟妹在家吗?” 她连忙答应着走出去一看,只见来人穿着一身花衣服,矮胖的身子,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嘴唇抹得红红的,活像猴屁股。原来是村里最爱说闲话的婆娘柳氏,因其好说是非,人送一个外号叫“柳八婆”。 见她扭着肥胖的屁股满脸笑容地走进来,陈氏心里虽不喜,但又不好往外赶人,毕竟她夫家和自己夫家是同一个宗族,两人算是关系较远的“妯娌”。陈氏只好淡淡地跟她打了声招呼,问她过来有何事。 柳八婆不答话,反问她吃饭了吗,最近在忙什么,家里人呢等等问题。陈氏很厌烦,简略地回答她后,就说自己还没吃完饭,待会还得喂猪喂鸡等等。潜意思就是你快走吧,我没空搭理你。 这柳八婆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忒不识趣,她一边说着没关系,反正她没别的事,正好和陈氏聊一会,一边往厅堂里去了。 陈氏无法,只好让着她,问她吃了没,要不要再吃点。柳八婆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起来,好像就是专门过来蹭饭的。若是小寒在这定会目瞪口呆:真没见过这样的极品! 等陈氏吃饱了,柳八婆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她抹了抹嘴,没有看见陈氏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大着嗓门说:“弟妹,你这辣白菜怎么腌的,这么好吃。我听娘家人说了,你前几日在菜市场卖五文钱一斤呢,这么贵!怪不得你们还买了棉花做被子呢。刚才我进门就看到你家摆了好几个大缸,就是辣白菜吧?哎哟,这么多,这是要挣大钱了呀。我去看看是怎么样的。”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陈氏慌忙按住她:“那辣白菜腌好了,密封起来,不能开盖的,否则就坏掉了。其实我也只知道大概的,具体的要问小寒,这都是她嘴馋瞎捣鼓出来的,我哪有那个脑子啊。” 说着给她简略说了一下腌菜的步骤,调料只说是小寒配置的,自己也不清楚。 开玩笑,都告诉你了,自家还用挣钱吗? 柳八婆听了不信,以为是她推托之词。陈氏说:“真的,你想,我们平时都是那样腌菜的,有谁见过辣白菜啊。这都是我家小寒脑子灵活,才想出来的主意。” 接着把小寒一顿好夸,夸完了又顺带夸自己的两个儿子,说他们几个现在都会读书写字了等等,语气里满怀为人母的骄傲。 柳八婆听了心里极其不舒服,这是为什么?因为她儿子林大宝是个不成器的,大字不识一个,从小就好偷鸡摸狗,在附近几个村子都是有名的。今年都二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如今听见陈氏如此夸自己的儿女,她心里酸溜溜的。 因此嘴里敷衍地说道:“是啊,你们家三个都是好孩子。弟妹啊,你也知道我们家大宝那孩子,虽说从小比较贪玩调皮,不过本性不坏。可到现在还没成亲,不就是因为家里穷吗!弟妹,你就当可怜可怜你大侄子,把这腌菜的办法告诉我,等我挣上几个小钱,给大宝娶了媳妇,我们一家感激你一辈子。”说着抹起眼泪来。 陈氏心里腹诽:你那儿子可不是因为家里没钱才娶不上媳妇的,那是品性太坏了,好人家的女儿哪个肯嫁给他啊。见她哭起来,虽知道她是装的,但一时也拿她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劝说。 但无论说什么,她就是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都是小寒弄的。心里一边焦急地盼着小寒他们回来,她相信等小寒回来一定有办法把这婆娘堵回去。 柳八婆见自己又哭又央求的,好话都说了一箩筐,陈氏还是不松口,心里火起,她把眼泪一擦,也不装了,反正装也没用。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弟妹,我这央求了你半天,你就是不告诉我,还说都是你家小寒弄的。你家小寒真是好本事,之前我听村里人说那些话我还不信,如今我可信了,她那么有本事,什么事不能干、不敢干啊?” 陈氏一听,这话不对劲,她急忙上前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说就说,有胆子干那事,还不让人说了。”柳八婆神情得意、语气夸张、指手画脚地把村里那些流言吧啦吧啦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陈氏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脑子里混沌一片,看着柳八婆那猩红的嘴开开合合,只感到两耳嗡嗡地响。她使劲地甩了一下脑袋,才回过神来,“啪”地一巴掌甩过去。那烦人的嗡嗡声终于停止了,四周安静了下来。 柳八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怒瞪着自己的陈氏,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好你个陈氏,竟敢打我,老娘不把你们家的名声搞臭,我就不姓柳! 只见她猛地冲到大门口,对着门外大喊一声:“打人了,快来人啊,陈氏发疯了,打人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哭天抹泪嚷嚷起来:“这世道,真是太没天理了!这伤风败俗、和男人勾勾搭搭的小娼妇倒是理直气壮了。你家姑娘有脸干那不要脸的事,还不让人说了。你们说说,他们家林小寒这才十二岁呀,就会勾搭男人了,长大还得了!全村的姐妹们,看好你们家的男人和儿子呀,可别被她给勾搭了去……” 哭骂声引来一大群人,大家议论纷纷,看着柳八婆的作态又是好笑又是有趣。 陈氏怒不可遏,直觉要冲过去再甩给她几个大嘴巴,可是只觉得脑门里血往上涌,一时间手脚动弹不得。 ps:请喜欢的亲们收藏和推荐。 第十九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来,原来是隔壁的张氏听到吵闹声出来了,她听见柳八婆这样诋毁小寒,非常生气,小寒在她心目中是最好的姑娘,她一直当女儿一样看待的。 “好你个柳八婆,也不怕嘴巴生疮、舌头烂掉!小寒怎么得罪你了,论起亲戚来,她还是你侄女,有你这样做婶婶的吗?你和他们家是有仇怎么的,这样来诋毁人家小姑娘?你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啊。你家那个儿子难道是个好的?成天偷鸡摸狗,连媳妇都娶不上,你不去给你儿子操心,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张氏指着柳八婆一阵数落道。 柳八婆见她说自己儿子,很生气,立马把矛头指向她:“哎哟,这不是何牧那个病秧子娘吗?怎么,今儿个精神这么好啊?难道是因为自家儿子勾搭上林家小姑娘,要给你做儿媳妇了,心情好了,病就好了?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呸,你还说我儿子,你儿子和林小寒勾搭,更不要脸!” 张氏没想到火烧到自己身上了,她本来身子还没好完全,这下更气得头发晕了。这时,突然有人冲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何牧。 原来是何牧和小寒他们回来了,小寒他们几个正围着陈氏一边安慰她,一边低声询问着事情的缘由。 “儿子呀,你可回来了。你看见没有,这柳八婆真可恶,竟敢侮辱你和小寒。我得上去好好教训教训她。”张氏恨声说道。 “娘,你别管了,这事交给我们处置。我扶你过去和婶子一块休息一下。”何牧阴沉着脸说道。那边立夏和春分已经回家搬来了凳子,请张氏和陈氏坐下。 小寒听了,气得肺都炸了。怪道刚才从山上回来时,路上遇见的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神色古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今儿个我叫你们领略领略林姑娘我的厉害! 她一把拉过春分,吩咐如此如此,春分不住点头。她没有叫立夏和何牧,因为两人都大了,不合适。 柳八婆见小寒和何牧几个回来了,越发得意:“我说什么来着,大伙儿都看见了,我没有瞎说,你们看他们俩刚才不是一快回来了。”围观的人群听了不住点头,看着他们的神情越发了。 林小寒和春分笑眯眯地走上去,柳八婆看着他们俩过来,笑得诡异,心里有点发毛,正想站起来,但她心里又想,两个毛孩子,能干什么呀,不怕。于是继续坐在地上,只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俩。 “柳婶婶,地上凉,你坐那干什么?快起来吧,到屋里坐坐,喝口热水。”小寒和颜悦色地说道,“咦,莫非你腿软,站不起来了,没关系我来扶你吧。”说着伸手正要把她扶起来,柳八婆见林小寒示弱,以为她怕了,偏赖着不起,心想你能奈我何? “呀,有蛇!柳婶婶,快躲开啊!”春分突然惊叫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柳八婆狠狠一推,柳八婆猝不及防,猛地往后摔倒,后脑勺狠狠地砸在身后的石头上,疼得“嗷嗷”叫唤。 “柳婶婶你怎么了?莫非被蛇咬了,我看看!”林小寒一边惊叫着,一边伸手在她后颈上死命一掐,连皮都掐破了,血渗出来,柳八婆叫得更大声了。 “姐姐,有蛇啊,快躲开!”春分惊叫着拉着小寒就跑,两人在柳八婆身上狠狠踩了一脚,一个踩脸,一个踩肚子,然后急速地跑回去了。 整个过程很快,才三两分钟,众人一时间被弄蒙了,以为真有蛇。有胆小的,连连惊叫起来。有一个男人眼尖,看见柳八婆身边有一根灰布带,弯弯曲曲,从远处看,真像一条蛇。他连忙捡起来,喊住大家不要慌,说只是一根布带而已。 “春分真是小孩子,胆小,还以为是蛇呢,瞧把他俩吓得够呛。”男子笑着说道。 跑回去的小寒姐弟俩相视一笑,然后转过身来,装着惊吓的样子拍着胸口说:“原来是布带,我们以为是蛇呢,真是吓死了。” 何牧和立夏看见他俩的样子,明白了,不禁暗暗笑起来。陈氏和张氏却没看明白,有点稀里糊涂。 柳八婆披头散发躺在地上嗷嗷乱叫,鼻涕眼泪和泥土混在一起,脸上的粉被冲得一道道的,那样子说不出的滑稽可笑。这时候她丈夫人称“林三”接到消息从家里过来了。看到自家婆娘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厌恶,赶忙把她扶起来,给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拉着她要回家去。 柳八婆不走,她不傻,知道自己吃了暗亏了。于是拉着自家汉子的手,一边指着身上的伤痕一边哭诉道:“当家的,你要给我做主!刚才林小寒这个小娼妇和林春分这个小王八蛋分明是故意的,你瞧我后脑上砸了个大包,脖子后也给掐破了。他们还踩我的脸和肚子……” 林三看见了伤痕,也很气愤,但他是个老实人,虽狠狠地瞪着眼,但又不好上去打两个小孩子。何牧和立夏见此,急忙挡在小寒和春分身前,也怒目瞪着他们。 林小寒听见柳八婆还骂自己和弟弟,不禁眯起了眼。她叫立夏两人让开,说自己有话说。 “春分,柳婶婶家养的猪是公猪还是母猪啊?”小寒故意高声问道,春分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大声回答:“是公猪,我们村就黄家婶子养的是母猪。”众人听他们说起猪来,很是莫名其妙。 “哦,原来是公的啊!”林小寒恍然大悟,“怪不得林婶婶那么勤快,每天三顿把公猪喂得白白胖胖的,每次喂的时候还笑眯眯地和公猪说话呢。感情是她和家里的公猪好上了,两人,哦不,两猪,也不是,一人一猪勾勾搭搭呢。”林小寒故意把“公猪”二字咬得特别清楚。 “哄”人群跟炸开了锅似的,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人甚至笑出了眼泪。 柳八婆气得颤抖起来,嘴唇哆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林三气得青筋暴露,神色狰狞。立夏和何牧一边憋着笑,一边密切注意着他,若有不对立即出手。 “春分,你还记得吗?前几天我们在集市上看见林大宝哥哥,怀里抱着一条狗,那狗毛色黄黄的,可漂亮了。”林小寒继续气死人不偿命。 “我当然记得,大宝哥哥还亲了那狗几口呢。看来他很喜欢那狗啊。”春分笑眯眯地回答。 太有才了,小寒心里尖叫着,恨不得抱着春分狠狠亲一口。她就是看中了春分这机灵劲儿,而且年龄小,可以童言无忌嘛。 “春分,你记性真好。可不是嘛,我瞧大宝哥哥和那狗的亲密样儿,恐怕是把它当媳妇了吧。原来大宝哥哥的口味这么独特,喜欢狗啊。哦不,听说他从小就偷鸡摸狗的,原来是从小就喜欢鸡和狗啊!林婶婶可真有福气。” “为什么说林婶婶有福气呢?”春分仰起脸一脸天真地问道。 问得好,小寒在心里给他点了几个赞。“因为她有两个儿媳妇嘛,既有狗,又有鸡啊。”小寒笑着回答。 “喔,那大宝哥哥从小到大不知道给柳婶婶找了多少儿媳妇了。”春分恍然大悟又感叹地说道。 “可不是嘛,只有像柳婶婶这样的人才有那样的福气啊,一般人可是没有的。”林小寒煞有介事地说,春分了然地点头。 “哈哈哈……”大家看着姐弟俩一唱一和,眼泪都笑出来了,不少人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直喊肚子疼。陈氏和张氏也是笑得东倒西歪,何牧和立夏竭忍得很辛苦,脸上肌肉不停地颤动着。 林三气得两眼翻白,但还是忍住了,没有上去动手。柳八婆被气得倒仰,又无话可说,只好故技重施,在林家门口指天骂地起来,来来去去地说小寒和何牧勾搭,不要脸。 林小寒眼里射出寒光:这婆娘,真是死不悔改!真后悔刚才下手轻了。 “都说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今儿个我可算是见着了,你那脸就跟墙壁一样厚,瞧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大白天地你装鬼吓人呢。”林小寒讽刺道。 “我听说,你儿子不仅在我们村,在十里八乡那都是臭名远扬的。跟大粪一样臭,人人见了都得捂着鼻子绕道走,二十岁了也没哪个人家愿意把女儿嫁他。我看都是因为你这张嘴,成天胡说八道,诋毁别人,这是遭报应了!你不积口德,都报应在你儿子身上了。你儿子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那你们家得断子绝孙啊,这全都是因为你!到了地底下,看你怎么有脸见你家列祖列宗!我建议你以后睡觉最好睁着眼,说不定哪天晚上,你家祖宗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到你床前给你几个大嘴巴子!老话不是说亏心事做多了,半夜会有鬼来敲门吗?” “你到我家门口嚎什么?你号丧啊?你这是咒你家人死吗?我说三伯伯,这婆娘咒你早死呢,你还不趁早休了她,留着在家干什么?像她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死了还浪费土地,不死不活更是个大祸害啊!” 这些话算是戳到了柳八婆的心窝子,儿子娶不上媳妇是她的心病。这会儿林小寒连报应、祖宗都搬出来了,她连气带吓,更害怕林三真休了自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三觉得很气愤又很丢脸,待要骂吧,他笨嘴拙舌地,也骂不过林小寒,再说也不能像个妇人那样在那儿谩骂呀。要打吧,对着小女孩又下不了手,只好抱起自个婆娘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众人看着林小寒小嘴一张一合,噼里啪啦跟点炮仗似地说了那些话,连气都不带喘、连脏字都不带一个。再看柳八婆被气晕了过去,林三灰溜溜地走了,不禁感到后背凉飕飕地。心想这林小寒可了不得,说那话就跟刀子似的直戳心窝子,以后还是不要惹她为好,这柳八婆就是前车之鉴啊。 林小寒大获全胜,他们这边胜利班师。围观的人群也一边议论着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今天她的言行给了村里人强烈地视觉冲击,无形中树立起了“彪悍”的“美名”。从此,村里的女娃很多都不敢和她说话了,大家也都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不好听的话了,当然,背后嘀嘀咕咕是难免的。只要不当着自己的面,林小寒一概不在乎。 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 第二十章 一成半股东(上) 却说立夏和何牧把陈氏和张氏分别扶到屋子里坐下。两人问起刚才是怎么一回事,春分便绘声绘色地说起两人如何如何惩治柳八婆的,大家听了都笑,纷纷称赞他们两个机灵。 小寒说:“我只遗憾刚才下手不够狠。经此一事,我想她也不敢来招惹我们家了。不过这个仇算是结下了。娘,你和爹不会怪我吧?” “结仇就结仇,谁怕谁啊!你是娘的好闺女,娘当然不怪你,你爹也不会怪你的,他比我还疼你呢。”陈氏忙安慰女儿道。 “就是,我要有小寒这样的好闺女,做梦都笑醒呢。”张氏笑着说道。 何牧盯着小寒,眸光幽深。立夏见此,气恼地掐了他一下。他连忙低下头,也不敢呼痛。 因为天色已晚,何牧、张氏打算告辞回家做饭。陈氏考虑到村里的流言,也不便挽留。 小寒没想那么多,她把何牧叫到一边,叮嘱他不要和婶子说山上的事。何牧听了连忙点头,对于林小寒还肯和他说话感到特别欣喜,嘴巴咧得大大地。小寒看到他那傻样,抿嘴“嗤嗤”地笑。看着两个孩子凑在一起说话的背影,两个当娘的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晚上,林进财回来后,听说了白天的事,特别气愤,恨不得去找林三拼命。既心疼女儿无端受辱,又对女儿的勇敢机智感到欣慰,同时还发愁:经此一事,女儿的名声恐怕会坏了。一时间,这当爹的心里是五味杂陈。 陈氏看他脸上忽青忽白,怕他气坏了,连忙安慰他:“他爹,以后柳八婆那婆娘应该不敢再上门来捣乱了,你就放心吧。” “哎,我只是担心小寒,今天这一吵,恐怕要落下泼辣的名声了。” “名声算个屁,又不当饭吃,难道人家骂上门来了,还要和人家客客气气讲道理吗?了解我们小寒的人不但不会在乎,说不定还会欣赏她的性格呢。不了解的人,随他去吧。”陈氏张口骂出一句粗话,经过今天的事,她算是大彻大悟了。 “以后再有人敢骂我女儿,被我听到,我就跟她拼命!”陈氏发狠地说。 “你放心,不用你拼命,再有这事,我去。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护不住你们娘俩吗?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林进财看见陈氏气红了脸,连忙搂着她一阵安慰。 “娘,棉衣做好了没有?明天去镇上要穿的。”小寒突然间走进来,看到爹娘亲热地抱在一起,慌忙转过头去。 “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说完体贴地给他们关上门。 “这孩子!”陈氏红着脸笑骂道,就要起身给孩子们送棉衣。 林进财一把拉住她:“送什么,明早再送吧。看孩子们多识趣,时候不早了,我们歇下吧。” 说着抱起陈氏就往床上去。陈氏挣扎着推开他:“别动手动脚地,我今天累着呢,早点睡觉!” “菊儿,我们好久没亲热了”林进财委屈地说道。 听着他叫着自己的小名,软语央求,陈氏不禁回忆起刚成亲的时刻,心里一软,推拒的手无力地垂下来。林进财见状,心里一喜,赶忙吹灭了灯。一时间,屋里热量节节攀升,一直到达了顶峰。 云消雨歇之后,林进财疲倦地闭上眼睛。陈氏依偎在丈夫的怀里,想起一桩心事,却毫无睡意:“他爹,我觉得何牧好像对小寒真的有意思。不过小寒倒是没这个念头,可能是因为年龄小。”说着把今天的情形详细地描述给他听。 “哦,何牧那孩子人老实,长得模样也好,我看不错。”林进财立马来了精神。 “可是,上次娘过来的时候,提了我侄儿,说是让他们表兄妹亲上加亲。我没立即答应,只是说小寒十八岁之前都不想谈亲事,我们只能听她的。娘倒也通情达理,就说等小寒十六岁时再提这事,十八岁太晚了,到时看两个孩子是否能看对眼,只这些年不能给小寒议亲,我都答应了。如今又来了何牧,这怎么是好?”陈氏为难地说道。 林进财也一筹莫展,只好安慰说好在如今小寒还小,先观察那两个孩子,等以后再慢慢选择,两人安歇不提。 第二天,是去镇上交辣白菜的日子。因为这次菜太多,所以林进财早早地去借了村里黄家的牛车——便是上文提到的村里唯一养了母猪的黄家。黄家当家人黄忠宝为人忠厚老实,而且是个热心肠的人,因家里养有母猪,家境要比林家好一些。听说林家要卖辣白菜来借车,还要给车钱,他很厚道地说不用,只要回头送他一些辣白菜尝尝就可以了,他也没吃过这些新鲜玩意儿咧。 这次是全家总动员,因为春分再也不愿意被留在家里看家,他也想去集市上逛逛呢。林进财赶着牛车,上面装了四个大缸,都用绳子系得紧紧的。陈氏和立夏走路,因小寒和春分年纪小,被特别照顾坐在牛车上。何牧并没有跟来,出了昨天那事,他直觉地该避避嫌。 这回进镇,小寒很轻松,所以有闲心来观赏沿途的风景。车出了村子后,沿途遇到的村庄看起来比清河村要繁荣些,人口也要多些。到了东琅镇,已是上午九点钟左右。大街上很热闹,各家商铺都开门营业了,因临近年关,来购买年货的人特别多,那繁忙的景象真可以用川流不息来形容,看来东琅镇的小商品经济发展得不错,自己的计划有望展开。小寒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思考着。 到了迎客居,从牛车上卸下东西后,便有店伙计上来打招呼,因为经过嘱咐,他径直把小寒一家迎到上次的桌子前,奉茶后请他们稍等片刻,自己去通报。此时时候尚早,店里还没有顾客,待伙计走后,小寒便打量起店里的陈设来。 楼上一号雅间,韩桂宁此刻正阴沉着脸,韩春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查出来没有,谣言是从哪传出来的?” “是唐云的娘李氏,上次唐云和林姑娘在大街上吵过之后,第二天早上有人看见李氏到柳八婆家里呆了一刻钟后才出来,之后谣言就开始传出来了。”韩春连忙答道。 “果然是他。”韩桂宁的眼里射出寒光。 “公子,县太爷那边用不用递个话?”钱掌柜建议道,他可是知道公子的心思的。 “暂时不用,等他中了了举人再说。到时候我要让他一下子从云端跌到泥地里,费尽心思却白白欢喜一场,那样子才好看呢。”韩桂宁阴沉着脸说道,韩春两人不敢吱声。 这时候,伙计上来敲门禀报林家人已经到了。韩桂宁点点头,起身下楼,钱掌柜也跟了下去,韩春从窗口一跃,消失了。 楼下,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小寒他们看见韩桂宁和钱掌柜从楼上不疾不徐地走下来。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韩桂宁上前抱拳说道。 “没事,没事,韩公子贵人事忙,等您是应该的。”林进财慌忙也起身抱拳,动作略显慌乱。 韩桂宁微微一笑,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请林家人坐下,然后亲自给他们添了点茶水,动作说不出的优雅自然。小寒差点又着迷了,心里腹诽道:男人要那么好看干什么?脸好看也就罢了,连手也这么好看。再看看自己因做家务粗糙的手,她不禁把搁在桌子上的手放下去。 这个细节被一直注意她的韩桂宁看见了,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便吩咐身边的钱掌柜:“你带林叔去后厨称菜结算钱”。 林进财连称不敢当“林叔”二字,只叫自己名字就行。韩桂宁笑着说:“应该的,林叔比在下年长,直呼名字就显得不懂礼数了。” 林进财只好说那自己就托大应了,说着便跟随钱掌柜到后面去了。 小寒见两人为个称呼互相推来推去,忍不住发笑。忽见韩桂宁转脸看过来,脸上的笑来不及掩饰,只好扭过头去,装着打量四周的摆设。韩桂宁见此,心情越发愉悦。 一旁的春分好奇地打量着他,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起来非常灵动的样子,见他看过来也不回避,对他咧嘴一笑。韩桂宁见了心生喜爱,便笑着问道:“林姑娘,这是令弟吧,今年多大了,可曾读书?” 小寒忙一一回答他的问题,说因家境不好,并未曾读书,不过明年打算送兄弟俩去学堂。又向他介绍了自己的父母和兄弟。 这时,一旁的春分插话道:“我们虽没有上学堂,不过都是认得字、读过书的。都是我姐姐教的。”他怕韩公子瞧不起自己家人。 “春分,别乱说话!”立夏连忙捏了一下他的手。 “我说的都是真的嘛!”春分撅起了嘴巴。韩桂宁听了很是惊讶,见春分委屈的样子,忙说不要紧,小孩子就该活泼点才好。又说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光知道玩,连书也不好好念,春分比自己强多了。 春分得到鼓励,很高兴,就向韩桂宁问起了他小时候都玩些什么,学堂里都念些什么书。一派天真浪漫的口气。 韩桂宁便说起自己小时候斗鸡、遛鸟、逛戏园子、蹴鞠、骑马的富家子弟生活,又问春分农家孩子都玩什么。春分兴致勃勃地介绍了打陀螺、窑红薯、弹弓、放风筝等富有乡土风情的农家孩子的消遣。一大一小聊得不亦乐乎,小寒他们几个也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春分听说了京都的繁华风貌,心生向往,不由问道:“韩公子,京都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来我们这偏僻的乡下来做生意呢?” 韩桂宁听了,沉默了下来,他不想如实解释,又不愿意胡乱找个理由搪塞他们。 小寒见此忙说道:“春分,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或是有必须要做的理由,不要去打探别人的隐私。” 又开玩笑说道:“或许是我们这里的景色太美了,韩公子游玩偶尔路过这里,就舍不得走了,所以长住下来。又怕坐吃山空,所以才开始做生意。没想到韩公子天生就有生意头脑,这一做生意,财源便滚滚而来,所以分店都开了好几家。是吧,韩公子?”说着对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正是如此。没想到林姑娘如此冰雪聪明,一猜就猜对了。”韩桂宁也笑着配合道。 这时候,钱掌柜和林进财回来了。 “公子,都称完了,每缸菜约八十斤,四缸菜一共三百二十斤。菜是八文钱一斤,共是两千五百六十文钱。钱已经装好在这里了。”钱掌柜上前禀报道。 韩桂宁点点头,示意他递给林进财。林进财接过钱,感觉手里沉甸甸的,他还从未拿过这么多钱呢。小寒几个人盯着钱也是两眼放光,韩桂宁见此,笑容在不觉脸上荡漾开来。 第二十一章 一成半股东(下) “下次还是五日后交货,不过量要大些,大约八百斤吧。因为上次辣白菜送往各分店后,很受欢迎。有些顾客吃过后,还想买了往家里带。我们还准备送往京城呢。”韩桂宁叮嘱道。 林进财听了又惊又喜,没想到小小的辣白菜竟能有如此大的效果。但他不敢答应,量太多了。他连忙看向小寒。 韩桂宁见状,毫不意外,他知道这东西就是这小姑娘捣鼓出来的,也知道她很聪明,主意很多,不像一般无知女子。 “韩公子,我有个提议,不知道是否妥当。”小寒思考了一会,郑重地道。 “请讲!”韩桂宁见她说得郑重,神情也严肃起来。 “韩公子生意经营有方,辣白菜供不应求,现下还要送往京城。这意味着我们也能挣更多的钱,我们当然很乐意。但您也看见了,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家就这几个人,人手根本就不够,而且菜源也不足,我们家的菜已经全部都卖完了,剩下的就要去收购。所以说仅仅靠我们家制作是无法满足市场的需求的。”一旁的林进财等人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这样大的生意光靠自家人确实无法完成。 “那林姑娘有什么可行的建议呢?”韩桂宁见她这样说显然是胸有成足。 “我想把辣白菜的制作方法卖给您,由您来组织人进行收购和生产。”韩桂宁点点头,他一点也不意外。 “那林姑娘打算卖多少银子呢?” 小寒摇摇头:“不要银子。” “什么?”韩桂宁瞪大了眼睛。林进财几个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张口结舌地望着她。陈氏焦急的站起来,张嘴就想说话。小寒连忙摆手,示意他们自己话还没说完。 “我以辣白菜的制作技术入股你们迎客居,而且是比现有的更好的技术。但不要银子,我要你们利润的一成。别嫌我狮子大开口,另外,我再加一个方子:猪下水您知道吧?但是因为味太臭,没人愿意买也没人吃。所以价格很便宜。我这里有一种清洗方法,可以把猪下水清洗得一点味道都没有。而且经过烹调,吃起来相当美味,我们家也是吃过的。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现在到厨房做给你们尝尝看。” 一旁的钱掌柜听了心想:你这还不是狮子大开口,公子开了几家分店,一成利润一年少说也有百把两银子。以后说不定生意还要扩大,你真是赚大了。辣白菜虽好吃,但是成本很低,值不了多少钱。猪下水更是,那东西能好吃到哪儿去!凭这两样就要拿一成利润,这姑娘,没想到是个贪的!之前自己还很欣赏她,却是看走了眼。 钱掌柜脸上阴晴不定,韩桂宁却是很高兴,无它,因为能吃到小寒亲手做的菜了。他连忙吩咐钱掌柜带小寒到厨房:“一应所需,都按照林姑娘吩咐的办。” 钱掌柜心里虽然不乐意,但他听从公子的吩咐惯了。只好怏怏不乐地领着林小寒往后厨走去。 这里韩桂宁和春分继续聊天,春分兴致勃勃地和他描述着乡村的田园生活。一幅幅场景在韩桂宁的脑海中产生:春天山花浪漫,农人忙着播种,种下希望;夏天多雨,蔬菜瓜果爬满枝头;秋天稻子丰收,农人分外满足。冬天一家人围炉夜话,其乐融融……乡村生活很艰辛,但在不知愁的小儿心中,处处是乐趣。 韩桂宁不禁听呆了,他曾经也有过一个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只是在十岁那年,一切都变了。从此,他的世界只有灰色,无尽的灰色…… “韩公子,你怎么了?”突然有人轻轻地推他,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只见林家人都担忧地看着他。 “是不是春分刚才不小心说错话了?他是小孩子,您大人大量别和他计较。”一旁的立夏连忙站起来朝他拱手,小心地说道。春分听了,脸上很是不安和忐忑。 韩桂宁连忙收起眼中不小心流露出的戾气,微笑着说道:“不是不是,春分说的很好,我都听入迷了,只是刚才突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走神了。”林家人听了都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会了,林姑娘应该做好菜了,小李子,你去看看。”韩桂宁转移话题道。 “好嘞。”正是那引他们进门的伙计,他为人和善,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让人见了心情愉快。 不多一会儿,钱掌柜前来禀报,菜已经做好了,韩桂宁忙叫摆上来。小寒端着一盘菜进来,韩桂宁见她脸被厨房的热气熏得通红,额头上还有汗渍,心里有点内疚,连忙请她坐下:“你辛苦了半天,做这儿歇歇,菜让他们端就是了。” 小寒也觉得累了,也没跟他客气,一屁股坐下,很没形象地靠在椅子上。韩桂宁见她慵懒地样子,不禁莞尔一笑。 须臾,菜端上来了,皆是色香味俱全。小寒一一介绍道:“辣炒肥肠、香辣粉肠、韭菜花炒鸡胗、爆炒肝尖、全家福、猪肚鸡。另外我看到厨房里有猪蹄,一时手痒,就做了个黄豆焖猪手,韩公子您尝尝。” “不用吃,光看这颜色,闻这香气,我都要流口水了。这么多菜,光我一个人吃也吃不完,剩下了还浪费。你们也辛苦了一早上了,而且我们刚刚谈了生意,不如今天我做东,你们就在我这吃顿便饭。钱掌柜,去拿瓶上好的竹叶青来。小李子,再去吩咐厨房,做几个拿手好菜来。”韩桂宁笑着吩咐道,一面又请林家人坐下。 林进财等人觉得不好意思,而且对他如此热情感到惶恐。小寒可不管,她忙了半天,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计了。她连忙对爹娘说:“既然韩公子诚意邀请,我们也不要推拒了。所谓盛情难却嘛。而且这些基本是猪下水做的,也不值什么钱,不会把韩公子吃穷的。” 众人听了都笑,林进财他们这才坐下来。但是都很拘谨,不敢伸筷子。这时候,钱掌柜把酒拿了过来,给韩桂宁、林进财和自己满上。小寒也很好奇想尝尝这传说中的竹叶青酒的味道,可是她不好意思说,毕竟和人家不熟。 韩桂宁举杯说道:“来,为了我们的合作!”林进财慌忙举杯相应,钱掌柜也在一边作陪。三人皆喝了一大口,韩桂宁又连忙招呼大家夹菜吃。 席间,韩桂宁和钱掌柜频频招呼大家吃菜,渐渐地大家都放开了,话也多了起来,饭桌上气氛很好。一时间酒酣耳热,大家都吃得不亦乐乎,不过春分和小寒他们还是谨记着要注意形象,陈氏也管着林进财,让他不要喝多,省得弄出笑话来。 吃完饭后,钱掌柜领着人收拾了桌子,又送上茶水,大家便坐着喝起茶来。 韩桂宁吃得心满意足,他笑着对小寒说道:“没想到林姑娘的手艺这么好,这些菜也很好吃,想必推出去后,会受到大家的欢迎,会给我们饭店增加不少收入。这样,我觉得一成利润少了,不如两成吧。” 林家人听了不喜反惊:一成的利润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了,刚才他们还生怕韩桂宁不同意。没想到这一顿饭过后,却变成了两成。林进财慌忙摇着手说道:“不不不,韩公子您太客气了,这菜谱原先就说是送您的,还是按照我们刚才说的来,就一成。” 韩桂宁听了不说话,却看向林小寒,他知道林家的事情,这小姑娘是可以做一半主的。 小寒看向家人,见他们都对自己摇头。她心里便有了主意,因此微笑地说:“俗话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做人不能太贪。我们农家人为人都比较淳朴、老实,所以我也赞成他们的意见,还是一成吧。” 韩桂宁心想:淳朴是没错的,但老实就未必了。像你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子,要说老实,那才怪呢。但心里却对林家人的品行更加欣赏。但自己话已出口,怎能更改,况且也有私心在里头。因此坚持说要给他们两成,因为猪下水这些菜都是别人从未做过的,想必能博得大众的好评。 双方坚持不下,钱掌柜在旁看了,心里早把之前对林小寒的成见丢到一边了。他忙笑着打圆场:“公子不仗势欺人,诚意要多给一成利润,林姑娘一家人生性淳朴,不贪心,都让钱某很佩服。我看这样好了,不如双方各退一步,一成半吧,如何?” 韩桂宁听了很高兴:“这个提议好,我赞成。” 小寒和家人对视一眼,见大家都有所意动,而且再推拒就显得矫情了,不如大方应了,于是也点头赞同。 接着小寒把辣白菜的制作方法一一写出来,只在调料上另外加了苹果、梨和胡萝卜。苹果、梨要切成小粒,胡萝卜擦成丝,一块搅拌。这样味道会更好,价格也可以略微提高一点。只是自家没有这些东西,所以先前没有加上。 韩桂宁很高兴,也不问她如何知道这些。便像她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让钱掌柜起草了合约,因林进财不会写字,便由立夏代笔签字。双方签字、按手印后,合约就完成了。合约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签完约后,还要到官府备案。 小寒见时候也不早了,便对韩桂宁说自家先去买东西,然后再回来拿合约。韩桂宁虽不舍,但也没理由留下他们,只好答应。 临走之前,小寒还给了一些建议:每个镇建一个作坊,自产自销。不要一下子在镇上菜市场买那么多菜,可以分别派人去村里收购,以免有心人知道了哄抬物价。再有,一定要选绝对信得过的人来学这个技术,以免泄露出去。韩桂宁见她如此为自己着想又如此有见识,笑着一一点头应了。 小寒要是知道他心里所想,准会翻白眼:我是为了自己好么,别太自恋了。 小寒他们告辞出门,路上,大家高兴地商量着要买什么东西。林进财说这会有钱了,得去还给岳母。陈氏说来之前张氏托了她买些棉花和布,她也要做被子,他们家的被子也很旧了。米也快没了,还要买一些过年祭祀用的东西,再要买些果饼之类,过年走亲戚要用。 于是大家分头行事。林进财买些糕点去岳母家还钱,然后买上五十斤大米,再去店里拿合约——小寒懒得再走一趟。因怕大街上人多太挤,牛车过不去,便让他赶车走了。 陈氏和立夏、小寒、春分去买一应物品,大家最后在城门口汇合。 春分还是孩子心性,走在大街上,只感到目不暇接。一忽儿被路边捏泥人、吹糖人精湛的手艺吸引住挪不开腿;一忽儿被卖炒瓜子、糖炒栗子等小贩的叫卖声吸引着跑上前;路边还有耍猴的,他更是不走了,直到陈氏再三催促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于是正经的东西还没买到,春分那里倒是多了一堆物品:有酷似他们一家五口的泥人,还有泛着甜香的糖人,还有一大包炒瓜子、炒栗子、炒花生。他高兴地小心翼翼地捧着泥人,好似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接下来,一行人沿路购齐了物品,小寒买了一些柔软的布,回去给家人做贴身小衣。原要给家人买几双鞋的,陈氏忙制止了她,说回家以后她给做,别花这个钱。小寒听了很惭愧,暗暗想自己回去也要学。生活在这古代,女子要是不会做衣服、做鞋,会被人家笑话的。反正也不需要手艺多好,能过得去就行。 等他们拿着一堆东西回到城门口时,林进财正站在牛车旁边焦急地等着他们。他见了陈氏几个一边埋怨说怎么去了这么久,一边帮忙把东西装上车。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今天真是满载而归。 ps:预告:第二十二章郁闷的楚大侠 内容:江湖上有名的“楚大侠”却被林家几个小鬼头戏耍,真是可怜他一世英名就要毁了。敬请期待!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二章 郁闷的楚大侠 到家后,林进财卸下东西,就去把牛车还给黄家,另外送了他们十斤辣白菜,并一些炒瓜子、栗子等,还有一斤点心。黄家两口子见了很高兴,直说太客气了,不过是用一下车而已。并问起今天卖辣白菜的情形。待听到说是卖八文钱一斤,顿时十分羡慕。但他们家也都是老实人,虽然羡慕,倒也没有嫉妒之心,只说以后用车再来找他们。 林进财自然十分感激,说因为自家的白菜已经腌完,况且腌菜也十分辛苦,就不再腌了,便把方子卖给了镇上的东家。他很聪明地没有告诉他们合约的事,之前小寒叮嘱过的,谁也不许说。 黄家两口子听了十分惋惜,又不方便问卖了多少钱,想是不会少的。 陈氏和立夏回到家后,便把买的东西送到何家:除了两床分量的棉花、布料外,还有二十斤大米、五斤花生油、一斤白糖。陈氏跟他们说明了今天卖菜的情况,又细说了各样东西的价格,又送了他们一些糕点和干果,感谢何牧的帮忙。 张氏和何牧连连道谢,直说两家人这么亲近,不用客气送这些东西来,自家也没有小孩子,还不如留给春分吃。陈氏笑着劝他们,自家不吃可以留着过年待客用——农家人过日子都是很节省的,有好的东西平时都舍不得吃,留着逢年过节客人来时拿出来待客,面子上也好看。 张氏听说林家签了合约也很高兴,但是又为今后失去了这一收入来源感到担忧。 陈氏见状,知道他们心里的担忧,便安慰说,镇上韩公子开作坊也要招人手做辣白菜。到时候让林进财跟掌柜的说说,让她或何牧去作坊做工,挣些工钱,张氏听了转忧为喜。 陈氏和立夏便告辞回家。临走之前,何牧把立夏叫过一边,含蓄地问小寒的情况,立夏白了他一眼,丢下“很好”两个字便出门而去,留下何牧站在原地干瞪眼。 晚上吃饭的时候,何牧便有点心不在焉,张氏看他那失神的样子不禁感慨万千:哪个少年不怀春,哪个少女不多情,自己也曾年轻过啊。 “小牧,今天没见着小寒,想她了?” “嗯……啊!娘你瞎说什么!”何牧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地道。 “哟,看看,脸都红了,你还不承认,跟自己娘害羞什么?要不要娘去跟你婶子提这事呢?你昨天看小寒的眼神娘可是都瞧见了。”张氏笑着打趣道。 “娘……”何牧很窘迫,眼里却闪出希冀的光,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小寒现在这样优秀,他们家又做了这样一大笔生意,以后家境会越来越好,我配不上她。” 张氏听了,沉默了一会,声音涩涩地:“可惜你爹死得早,娘又不中用,带累你了。”说着她开始掉眼泪。 “娘!”何牧恐她又像以前那样成天忧虑,弄坏了身子。慌忙拉着她的手,故作语气轻松地说道:“我看林叔林婶和小寒也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而且只要我好好努力,我们家未必没有兴旺发达那日。只要我好好对小寒,日子久了,他们看到我的诚意,也许……所以说,会有希望的。娘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嗯,你说得对。娘要赶快把身体养好,不拖累你。”张氏赶紧擦干眼泪,笑着说道。 何牧也笑,只是笑容有点苦涩。他知道,随着小寒绽放越来越多的光芒,自己离她越来越远了。 林家,小寒吃过饭后,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一事来,惊叫道:“糟糕了!” 她连忙爬起来,穿上衣服,就去敲立夏的门。立夏还没睡着,听到声音急忙起来,开门把她迎进去。 “妹妹,发生了什么事?”立夏见她一脸焦急,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春分也被惊醒过来,从被子里坐起来,望着姐姐。 “哥,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我们在山上救的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本来今天要去看他的,可是今天去卖菜,回来就忘记了,我刚刚才想起来。” 立夏一怔:“唔,我也忘了这事,不知道他救活过来没有。” “就算救过来了,可是天这么冷,他又受着伤,也没有吃的,会不会饿死、冻死啊。那不是白救了!”小寒很焦急地说道。 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出美女救英雄,而且是一个这么英俊的大侠。未来正有无限可能,说不定自己可以跟随他学武艺,然后仗剑天涯做一个女侠,不能就这样流产了吧,她心里补充到。 “说的是,可是现在这么晚了,想去看他也不能啊。夜路不好走,万一摔倒会受伤的,而且山上还可能有野兽,不安全。”立夏无奈地说道,春分也嗯嗯地点头。 小寒也犹豫了,虽然她是很想去看看那个美男大叔,但是如果因为此导致自己或家人陷入险境,那她可就后悔莫及了。 “要不,我们明天早点起来去看他?”立夏建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明天我们早点起来,给他做点吃的带上。对了,你去叫上小牧哥一块去。多个人多个帮手,万一有什么事情呢。”小寒叮嘱道。 立夏答应了,穿好衣服出门。他怕张氏已经睡下,也不敲门,径直来到何牧房后窗户下,学了几声布谷鸟叫,这是他们约定的暗语。 此时何牧躺在床上正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听见鸟叫声,他先是一愣,然后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惊。他跳起来,连鞋也顾不上穿,光着脚丫跑到窗前,推开窗户,见立夏正站在那里。 “发生什么事了?”他惊慌地问道。 立夏连忙把小寒的话告诉了他。他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答应。这时候才感觉脚下冰凉,窗户外的寒气吹进来,自己身上也是冰凉冰凉的。立夏也发现他只穿着单衣,光着脚,连忙叫他关窗,回到床上去。 何牧回到床上,浑身哆嗦着,好一阵才平静下来。想到明天又能和小寒一起上山,他心里又感到一丝丝的幸福。翻来覆去好久,才进入了梦乡。 小寒躺在床上也同样睡不着,心里安慰自己:应该没事的,大侠不都是福大命大么,就算九死一生,也能捡回一条命来,要不有个成语叫“绝处逢生”呢。自己好不容易救了他,不会这样死掉的。想着想着,她渐渐地睡去了。 山上,同样有一个人睡不着,便是被小寒惦记的美男大叔楚昭。当他今天临晨被寒气冻醒时,发现自己身上乱七八糟地缠着一块块花布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来到了地狱,被小鬼穿上这样奇怪地衣服。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要站起来,身上传来剧痛,他才明白自己没有死,是被人救了,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这包扎手艺也太烂了吧,简直把自己弄成个小丑。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把手往怀中一摸,药瓶还在。连忙打开一看,药粉没了,估计是用来给自己包扎了。药丸还在,不过少了两颗,看来是喂自己吃了,要不自己也不能醒过来。 他松了一口气,看见自己身旁有两堆燃尽的火,手边还摆着一个竹筒和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水和两个饭团。看来救自己的人挺细心的,怕自己冷,给点上火堆;又怕自己醒了肚子饿,还给留下食物。但也看得出来他很谨慎,见自己浑身是伤,不敢把自己带回家中,生怕惹来麻烦。 他两天一夜没进食了,肚子里饿得慌,嗓子也渴得冒烟。连忙喝了口水,抓起饭团大口大口吃着。水冰凉、饭也冰凉,但他毫不在意,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吃过饭后,他又服下两颗药丸,忍着痛,盘腿打坐,默默运功疗伤。一个时辰过后,他运功完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伤得太重了,功力只恢复了两成,只能慢慢来了。于是他躺下休息,可是身上冷,他也睡不着,只好时不时爬起来运功抵御寒冷。 中午时,他肚子饿得咕咕叫,想起身去找吃的,可是刚起身走了两步,便感觉腿疼得厉害,只好坐下来,耐心地等着人来。可是一直到天黑,也没看见人出现。他又饿又渴,吃了最后的两颗药,心里无限怨念:这人心也太狠了吧,把自己救了之后就不闻不问了。难道自己没有被敌人杀死,却要被冻死、饿死……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寒他们几个赶紧爬起来,简单吃过早饭后,把准备的饭食带好,又带上一件林进财的旧棉衣,何牧也过来了,几个孩子便往山上走去。 一路上,小寒心里惦记着美男大叔,走得很快。但是由于路途远,直走了两个时辰才到了那片山谷。远远地看到一个黑影,小寒很高兴,连忙快步跑过去。何牧和立夏赶忙拉住她:“你和春分在后面跟着,我们先上前去看看。” 小寒只好按捺住急切的心情,和春分留在后面。何牧两人走上前,见那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试探着喊了几声:“大叔、大叔……” 可是没有回应,两人走到跟前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立夏蹲下身子,忍着害怕,哆嗦着把手伸到他鼻子下边。 “啊,他死了!”立夏吓得大喊一声,身子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何牧见状连忙走过来,把他搀扶起来。 小寒听到喊声,脑子里轰地一声:死了,怎么可能!下一秒,她回过神来,连忙跑过来,蹲下身子就要去摸脉搏。 “不用试了,他已经死了。”何牧连忙拦住她。 她没有理会,先是摸了摸脉搏,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睑,还掰开嘴看了一下,又摸了摸颈动脉,然后起身仔细地打量了中年男子一眼。转头对上几人疑问的眼神,小寒点点头:确实死了,不过也可能没死。 一会说死了,一会又说没死,大家都疑惑了。 小寒压低嗓音,神秘地说道:“你们还记得吗?那天,我们上山来,先是遇到了一只兔子,追着追着,兔子不见了,又遇到了一只狐狸,然后狐狸不见了,却遇到了这位大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说不定啊,那都是这位大叔变的。兔子、狐狸、大叔,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身。唔,我猜应该是狐狸,听说山里有修炼千年的狐狸,能化成人形……”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春分更是害怕得紧紧抓住立夏的手,问道:“姐,那这位大叔真是狐狸精变的?他死了吗?” “嘘!不能称他狐狸精,狐狸精是母的,他既然变成男子,那就是公的,要称狐仙!”小寒严肃地说道。 突然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你才是狐狸精呢!” 声音突兀,在这山林里听起来特别渗人,春分吓得尖叫一声,立夏和何牧急忙把小寒和春分护在身后,颤声喝问道:“是谁在说话?” 树林里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梨花簌簌地落着,大家只觉得这地方十分恐怖,春分害怕地小声说:“哥、姐,我们回去吧,怪吓人的。” 小寒连忙点头,叹息着说道:“好,我们回去。只可惜我白白带了这么多好吃的,又是大米粥,又是红烧肉,还有鸡蛋。这么沉,还得拿回去。” “没事,我和立夏拿就行了。”何牧安慰道,“我们快走吧。” “你们别走呀!”突然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家大吃一惊,回头一看,那男子坐了起来,正冲他们招手。 “鬼啊!” “狐狸精啊!” “都跟你说了是狐仙!” “哦,我说错了,是狐仙!” “管他是狐狸精还是狐仙呢,快跑啊!慢了他就追上来了!” 几人吓得一边叫喊一边跑,一会儿就没了影。 楚昭一跃而起就要去追,突然“哎哟”一声大叫,从空中掉了下来,他忘了自己伤还没好,根本不能使用轻功。心里大悔,早知他们这么胆小,刚才就不吓唬他们了。话说回来,他怎么知道救他的是几个孩子呢。这下好了,又要饿肚子了,唉…… 正沮丧间,突然前面传来了脚步声,他惊喜地抬头一看,只见几个穿着粗布棉衣的农家孩子正向自己走来,走在前面的两个少年警惕地注视着他,旁边的女孩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触到她黑亮的眼睛,他心虚地低下头:平生从未做过亏心事,刚做了这么一件,就被抓了个现行。 “大叔,你活过来了?你到底是狐狸还是兔子变的?”最小的那个孩子仍然有点害怕,紧紧地抓住哥哥的手,眼睛睁得大大地瞅着自己。 楚昭一听,脸都气黑了:“我是人,货真价实的人,不是狐狸,也不是兔子。” “你真是人?那你刚才都没气了,怎么忽然又能站起来了?你一定是狐狸,哦,不,是修行千年的狐仙,只有狐仙才能变成人!”春分十分肯定地说道。 一旁的楚昭气得脸更黑了,可是面对春分圆溜溜地大眼睛,他一时间又答不出话来,难道要解释说自己故意吓唬他们的,他可没这个脸。 “春分,我忘了告诉你,听说兔子修炼千年也能成精,也会化形,所以眼前的这位大叔也可能是兔子变的。”小寒煞有介事地说道。 “哦,这样,那大叔你一定是兔子了?”春分恍然大悟。 “啊啊啊!”楚昭要崩溃了,大声吼起来,吓了大家一跳! “我确实是人,刚才是我故意吓唬你们的。”楚昭无奈低声说道,他知道自己载了,彻头彻尾地载了,一世英名都毁了!没办法,谁叫自己又饿又渴呢。刚才听到那位姑娘说带了这么多食物,他早暗暗咽口水了。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下章预告: 小寒:你姓楚?那你听说过楚留香吗? 楚昭:听说过! 小寒惊喜:你听说过他,能跟我说说他的事迹吗?他在哪里? 楚昭:不知道! 小寒怒了,感情你耍我呢! 楚昭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听说过他——刚刚听你说的。 小寒:…… 第二十三章 我的儿子叫“楚留香” “你故意吓唬我们的!你真坏!”春分愤愤地说道。小寒嘴角抖了抖,楚昭神色很尴尬。 立夏和何牧也很生气:“我们好意救了你,生怕你冻死饿死,一大早就赶来看你了。你倒好,装神弄鬼吓唬我们,春分,小寒我们走!”说着拉着他们俩就要离开。 “别走、别走,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用生气吧!”楚昭慌忙拦住他们,因为用力太大,扯得伤口发痛,不禁“嘶”地抽了口冷气。 小寒见他如此,有点不忍心,再说她也不是真的想走,她对他的身份好奇着呢。 “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们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了。”小寒故意说道。 你们是大人吗?我看是“小人”吧,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楚昭心里腹诽,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示,连忙对着几个孩子作揖。立夏他们见此,气也消了,围过来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狐狸大叔,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春分好奇地问道,还把小手凑到他鼻子下试了试,果然有气,他完全放下心来了。 楚昭的脸狠狠地颤动了下:“你能不能把狐狸二字去掉!都说了我是人。”接着解释道:“我练习有一门功法,可以短暂地闭气,连心跳也停止了。如果在水下,或者逃命时可以骗过对方。” “是不是叫龟息**?”小寒眼睛发亮,急切地问道。 “什么龟息**?”楚昭惊诧地问道,“这功法是我师傅自创的,他老人家姓玉,便命名为玉氏闭气法。” “喔!”小寒眼睛更亮了,会自创武功,岂不是绝世高手。 “大侠,你师傅叫什么名字,能给我们说说他的事迹么?还有大侠,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受伤逃来此地?是不是被仇家追杀?”小寒急切地蹦出一连串问题。 “小寒姑娘,你要听故事,也要先等我吃过饭再说吧,我可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你们把我撇在这里不闻不问,我又冷又饿,吓唬你们一下,只是想让你们着急。而且如果你们再迟来一日,恐怕我真去见阎王了。”楚昭幽怨地说道。 小寒听他话里带着委屈,有点好笑有点怜悯又有点内疚。连忙叫立夏和何牧拿石头搭灶,春分去捡柴火来生火,然后把带的饭食拿出来:有一锅大米粥,一盘红烧肉、一碟青菜、还有两个鸡蛋。 大家动手,很快就生起了火。小寒先把粥热了,用碗盛出来,递给他,然后再用砂锅热菜。楚昭早已经饥肠辘辘,他刚才说自己吃冷的就可以,被小寒制止了。这会儿喝着热腾腾的大米粥,吃着热乎乎的红烧肉,只觉得这是人间美味啊。他一顿狼吞虎咽,把小寒带来的食物一扫而光,然后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坐着休息。 抬头看见大家惊诧地看着他,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样子,才发觉自己刚才吃得太急、太多了,恐怕吃相很难看。哎,自己的一世英名啊! 楚昭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实在太饿了,一时没忍住……” “大叔,你嘴角有饭粒。”春分好心地提醒。 楚昭大囧,急忙转过头悄悄地用手擦了擦嘴角,转过来的时候耳根都红了。 小寒心里早笑翻了,但面上还是极力忍住,她连忙转移话题:“大叔,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呗。” 楚昭咳了一声:“关于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平生事迹呢,当然是轰轰烈烈,只不过他为人比较低调,所以都没有传出来。”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着小寒他们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他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恕不奉告。” “切!”林小寒翻了个白眼,装什么神秘。不过有的武林人士确实比较怪,小寒脑中顿时出现了一个脾气乖张、面容冷峻的老头子来。 “那大叔说说你的事迹总可以吧。”春分插言道。 “可以。”楚昭顿时来了精神,“本侠姓楚,是江湖上有名的……” “楚留香,你莫非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盗帅楚留香?”小寒惊叫起来。立夏他们都惊疑地望着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了解到江湖上的名人了。 楚昭的脸再一次黑了:“我不是楚留香,我叫楚昭,江湖朋友送一外号叫‘逍遥剑客’” “逍遥剑客,”小寒点点头,脸上有一点点失望,她接着追问道,“那你听说过楚留香这个人吗?” 楚昭有点生气了,怎么你不是要听我的事迹吗,还老问别人干什么。 “听过”他冷着脸回答。 “真的?”小寒惊喜地问道,“那你快和我说说他的事迹好吗?” 楚昭更生气了,冷冷地答道:“不知。” “什么,感情你刚才是耍我玩呢!”林小寒生气了,害她白欢喜一场。 楚昭很无辜地说道:“我是听说过——刚听你说的。” 林小寒无语,不禁怀疑地看着他:这个人真的是个大侠么?怎么看起来一点不成熟还有点孩子气呢? 不得不说她真相了。这个楚昭大侠武功一流、嫉恶如仇,就是有时候有点脱线,常会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举动,或者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要不怎么到现在还单身一人呢。 立夏几个捂着嘴偷笑,楚昭看到林小寒气红的脸,特别可爱,他连忙补充说道:“我以前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不过我以后会知道他的事迹的。” “为什么?难道江湖上有类似百晓生这样的人物,专门打听情报的?”小寒又开始兴奋了。 “百晓生,那是谁?”楚昭心想这小姑娘脑子里怎么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立夏他们也很惊诧怎么今天小寒嘴里蹦出那么多新鲜的词汇来。 何牧突然有点恐惧,他想起那天小寒眼里的忧伤,这就是他无法确知、也无法触及的小寒的世界么? 小寒没有注意到何牧的恐惧,她简略地向楚昭说了百晓生的情况,然后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你想多了,江湖上没有这号人物。” 小寒却仍然不死心,追问道:“那你为何说以后会知道他的事迹呢?” “我打算以后为我儿子起名为楚留香,把他教导成一代大侠,所以他的事迹我自然会知道。” “你儿子?”小寒心里一想,这主意不错,自己可以用香帅的事迹教导他嘛,除了多情这个毛病之外。 想着,她立马兴奋起来:“那你儿子多大啊,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楚昭老实地回答。 “哈?”小寒瞪大了眼睛,神码情况?莫非是私生子?或者是被仇敌掳走了下落不明?又或者是和孩子的娘产生误会,对方因爱生恨,发誓一辈子不让他见孩子? 楚昭见小寒两眼滴溜溜地转,脸上似笑非笑,神情非常古怪,连忙澄清道:“你别乱猜。我说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没生出来。” 小寒听了顿时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她小心地问道:“大叔,你有媳妇没有?” “还没有。”楚昭脸有点红。 “那你定亲了?”小寒忍住抓狂的冲动。 “也没有。”楚昭脸更红了,而且神情略显羞愧。 什么都没有,感情你老人家yy呢。小寒快要被他整得崩溃了,这也太不靠谱了,完全颠覆了自己心目中大侠的形象啊!小寒不禁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立夏和春分此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两人的对话太有趣了,连沉浸在愁绪中的何牧也被逗得咧开了嘴。 “这有什么好笑的,本侠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太忙了,所以顾不上成家。你们这些小孩是不会懂的。”楚昭大声地道,极力挽回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 立夏几个立即收起了笑容,肃然起敬。江湖,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但是行侠仗义却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对英雄的崇拜与生俱来。 小寒心想:你嘴里有一句靠谱的实话吗?但面上却没有表示出来。 春分那里已经和楚昭聊得热火朝天,不断地追问楚昭以前的事情,眼中满满是崇拜的神色。小寒渐渐也被吸引住了,以前只是看过别人编的武侠小说,这会儿是活生生的人啊。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中午了,小寒他们都饿了,可是食物已经被楚昭都吃光了,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说自己因为腿伤不灵活,功力才恢复了三成,不然可以给他们打野味。 小寒突然想起一件东西,忙叫立夏和何牧过来,比划着给他们描述了一番。两人听了点点头,便到树林里忙活去了。 不久,两人回来了,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寒,是两根手臂粗的棍子,顶端横嵌着一段较短的木头,正是拐杖。小寒见了很满意,把拐杖递给楚昭,并教他怎么使用。 楚昭试了一下,觉得很管用,连忙道谢,说这样他行动就方便多了。 小寒见时候不早,怕娘担心,就要告辞离去。楚昭大急,可怜巴巴地说道:“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啊?把我也带走吧!”他再也不想尝试饿肚子的滋味了,可怜他这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饿肚子是如此让人难以忍受。 几人见心目中的英雄如此可怜,都有点不忍心。春分望着立夏和小寒说:“要不,把楚大叔带回去吧?他伤还没好,也没人照顾他。” “可是家里也没地方住啊?”立夏为难地说。 “不如跟我们一个屋,在地上铺个木板、垫上稻草,也可以睡觉啊。” 立夏听了也有点意动,他看向小寒和何牧。 何牧沉默了,他家虽然有空屋子,但家里就娘和自己两人,所以不方便。 小寒也很意动,但还是谨慎地问楚昭:“追杀你的人都死了没有?” 她可不想因为救人而给自己一家带来灭顶之灾。 “都被我杀死了!”楚昭连忙保证。 “会不会有亲人朋友知道他们被杀后追来为他们报仇?” 楚昭沉吟了一下:“追杀我的是江湖上臭名远扬的三兄弟,没听说他们有其他亲人,朋友我就不知道了。就算有,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这里。这样吧,待我伤养好后,我就离开这里,去打探消息。” 小寒在心里盘算了一会,觉得这方法可行,而且说不定楚昭住到家里会是兄妹几个的一段机缘。现成的武林高手呢,平时怎么可能被自己遇到?要不是他重伤功力未恢复,也许自己求他他都懒得去呢。想着就兴奋起来,仿佛看见了自己飞檐走壁、白衣飘飘仗剑天涯的情形,不禁呵呵傻笑起来。 突然春分推了她一下:“姐,走了,你在发什么呆,看口水都流下来了。” 林小寒惊醒过来,看大家都笑望着她,连忙伸手一摸,哪里有。臭小子,竟敢调侃我,她连忙朝春分一拳打过去。 春分笑着跑开了,林小寒连忙追上去。春分边跑边大声喊道:“姐,你来追我呀,来呀。嘻嘻,你追不上。”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你再跑,我就……”小寒跑得气喘吁吁,心里越发坚定了要学武功的信念。 “就怎样啊……”春分在前边远远地喊着。 “我做了好吃的就不给你吃!”小寒威胁道。 果然,春分被她威胁住了,连忙停下来。小寒得意地想,抓住你的软肋了,果然是吃货啊。她也不追了,停下来慢慢走着。 春分连忙返回来扶着她,陪着笑脸道:“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别不给我吃好吃的。” 小寒见他乖巧的模样,绷着的脸也忍不住柔和了下来:“小馋猫!那你以后都要听姐的话。” “放心吧姐,你以后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往北,我绝不往南。”春分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时候,立夏和何牧扶着楚昭跟上来了,听了春分的话语,看着他使劲巴结小寒的模样,活像一只讨主任欢心的小狗,只差没摇尾巴了,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楚昭的腿有伤,立夏和何牧扶着他走得慢。小寒便说自己和春分先回家,准备准备。 临走之前,她在楚昭脸上弄了一些泥土,再把头发打散,给他穿上带来的旧棉衣。这么一装扮,楚昭顿时换了一个模样,不细看和当地的农民都区分不出来。她又叮咛了大家一番话,才放心和春分离开。 第二十四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立夏和何牧搀扶着楚昭,走了三个时辰才到山脚下。此时,三人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何牧和立夏早晨吃的那点食物早就消化殆尽,此时肚子咕噜噜地直叫,楚昭听见了觉得很不好意思,早知道能下山来,刚才应该给他们留点食物的。 回家的路途中,不断有村民和他们打招呼,见了楚昭都很好奇。 立夏忙解释道:“这是我外公的结义兄弟,从湖州过来探望我们,不料路上遇到了山贼,随身的钱物被洗劫一空。幸而山贼只谋财不害命,他之前也来过我们家,还记得路,便一路乞讨,辗转着到了这里,刚好被我碰上了,便接回家中。” 村民看了楚昭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模样很狼狈,有些地方还隐有血迹,丝毫不怀疑。于是一边骂着山贼太可恶,一边安慰着楚昭,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下遇着亲戚就好了。楚昭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连连应和,还拿手擦擦眼角。 回到林家,事先得到嘱咐的陈氏连忙和小寒、春分迎出来,一个嘴里叫着“叔叔”,另两个叫着“叔外公”,把他热情地迎了进去。楚昭听到他们的称呼,心肝都打颤了,这下好了,自己还没娶媳妇呢,就生生老了一辈。 小寒回到家时陈氏已经做好了饭,她就和春分先吃了。立夏、何牧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楚昭虽然不是很饿但也毫不客气,席间他的饭量又一次惊呆了众人。这真是一个“饭桶”,小寒心里给他下了一个定义。 就这样,楚昭大侠开始了在林家的疗伤生活。最乐呵的就是春分和小寒了,他俩一有空闲便缠着楚昭让他讲浪迹天涯的故事。 让楚昭非常怨念的是:自己因伤口未好被禁止吃辣。每次他只能看着别人津津有味的吃着辣炒猪肠、回锅肉、辣豆腐、辣白菜等一系列辣菜,自己在一边被刺激得不断咽口水。却只能天天乖乖喝骨头汤、吃青菜豆腐。 这期间有一些好奇的村民来探望,都被陈氏给含糊过去了,只说叔叔因为一路上受了惊吓而且缺吃少穿的,旧疾复发病倒了,不宜见客。外婆一家也接到了小寒的信,提着鸡蛋、肉、红糖等物品过来探望,对楚昭嘘寒问暖,村人更是深信不疑。 只有唐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自从上次柳八婆被小寒狠狠骂了一顿之后,他也学乖了,知道这个女孩的厉害,不敢直接针对她,但是征服这个女人的欲望更加强烈了。因此,他一直暗暗关注着林家和何家的事情。虽然觉得这个男人来历蹊跷,而且一直不露面。但他一时也理不出头绪,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暂时没有威胁,所以先不用理会。 时间飞快,小年到了,这里的小年是指腊月廿三,这一天灶王爷升天。 为了让灶王爷在上天后替自家多说好话,不要说坏话,所以这一天人们摆上清茶果品,和一条煮熟的五花肉,烧香点烛,送灶王爷升天,把旧的灶君像揭掉,直到大年三十祭祀时才贴上新买回来的像。 送走灶王爷后,人们便开始大扫除。屋顶也要打扫,因为上面常有蛛网、灰尘等东西。打扫屋顶的扫把竹叶扎成的,再绑在长长的竹竿上。打扫时要带上斗笠,穿上旧衣服,用围巾掩住口鼻,防止灰尘落下来,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打扫完屋顶后,便开始打扫地面,把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清洗家什,拆洗被褥、棉衣等等,这是因为要干干净净地迎接新年。 过了小年,年味就更浓了。这时候,楚昭的伤势也渐渐好了。 这期间,楚昭因懂得医理,便自己开了药方。谨慎的小寒为避人耳目,把药方分成几份,分别到几个药铺去抓药,而且派立夏、何牧轮流去。 小寒卖辣白菜及方子的事情渐渐传开,有不少人纷纷猜测卖了多少钱。有说五两、十两、二十两的,也有说五十两、一百两的。总之,大家都知道林家发财了。所以有一些村民上门来打探消息,小寒事先叮嘱过家人,不能把合约的事情说出去,谁要是问做辣白菜的方法,只推说已卖给东家,不能泄露,否则要赔偿损失。 也有些人听说镇上辣白菜作坊里招工,便上门来请林家帮忙推荐。这却是不好推却的,况且还有何牧的娘、黄忠宝媳妇等这样老实能干的人。小寒便答应了,回头把每个人的品行、特点整理出来,写在纸上交给钱掌柜,由他自行定夺。 最终,清河村招收了六个人,都是为人老实本分、干活利落的人,其中就有黄忠宝媳妇。何牧的娘因为身体原因,不能胜任,被拒绝了。她非常难过,何牧连忙安慰她,说自己已经大了,可以挣钱养家,回头就跟林叔去镇上上工。娘只要再家好好养身体、干些家务活就行。她听了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这天一大早小寒的眼皮老跳,她心里有一种预感今天有事要发生。果不其然,中午,林家来了个不速之客。 当时小寒和陈氏正在厨房里做饭,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又高又粗的嗓音:“弟弟,秋菊,你们在家吗?我跟你外甥女来看你们来了。” 陈氏听到这个声音眉头马上皱了起来,一脸不快的样子。 小寒见状奇怪地问道:“娘,是谁啊?我怎么觉得你很不喜欢这人来。” “是你大姑和你表姐。说实话,我是很不喜欢她们来,甚至很讨厌。只是你爹只有这么一位姐姐,自从你爷爷奶奶去世后,他对这位姐姐越发包容亲近了,我也不好说什么。”陈氏当着女儿的面坦然承认道。 “你大姑为人尖酸刻薄,话里总是带刺,让人讨厌。而且每回来我们这,临走时都要带走一些东西。碍于你爹的面子,我只好强忍着。你那阿梅表姐是家中独女,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就是身子重,人太懒惰,说话不经大脑。偏她娘俩还心气高,一心要寻摸个模样好、家境宽裕的,所以都十八了还没嫁出去呢……” 正说着,外头的喊声又响起来了,听声音离厨房很近了。陈氏连忙迎了出去:“是大姐啊,阿梅也来了。” “舅娘!”一个木木的声音喊道,是阿梅表姐。 “我这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还以为家里没人呢,原来你在啊。”大姑林氏带刺的声音响起。小寒心里腹诽:没人你还到厨房里来,分明是闻着香味来的。 “这不是做饭嘛,刚听见就出来迎你们了。”陈氏心里不快,面上仍堆着笑。 “我看看做什么饭,这么香!”林氏说着一脚跨进厨房,阿梅嫌弃厨房的油烟味,站在门外没有跟进来。 小寒见到一个和父亲颇为相像的三十多岁的妇女走进来,薄薄的嘴唇显示出此人有些刻薄。小寒没起身,只是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大姑好!” 林氏嘴里应了一声,便去揭开锅盖一瞧:“哟,红烧肉啊,怪不得这么香。还有这,不是猪大肠么?这东西臭烘烘的也能吃?不过闻着味道倒是香。这是大骨头炖萝卜啊,骨头也没有肉,买这不是浪费钱么?” 小寒看到她每样菜都要揭开来瞧瞧,嘴里还唾沫飞溅,不断说这说那,心里极不喜。便淡淡地说道:“大姑要是觉得不好吃,等下不吃便是了,我们家人是极爱吃的。” 林氏被噎了一下,心中不快:“小寒真是越长大越有出息了,以前见了大姑都不敢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哑巴呢。最近变得伶牙俐齿了,听说和唐家、柳八婆大吵了一回,把他们臊得脸都臭了。这附近的几个村子都传遍了,都说林家女儿真是不得了,这么泼辣。我起初听了还不信,今儿个一见,果然胆大了,话也多了。” 陈氏和小寒听她说得这么难听,心里大怒: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氏碍着林进财不好说什么,只是沉下一张脸来。 小寒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看着林氏冷冷地说道:“我比不上表姐有出息,身子重、脾气大,还心直口快,所以十八了还没嫁出去。莫非是大姑不舍得表姐,要再留她几年?” 再留几年可不就成了名符其实的老姑娘了。林氏很生气,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你怎么就不盼着你表姐好呢?你这不是咒她吗?” “彼此彼此,大姑你刚才对侄女说的话也不见得多好听。” 林氏气得没话说,只能回头对陈氏训道:“秋菊,你还是秀才女儿呢,也不好好管教管教自己孩子,你看小寒这么没大没小,跟长辈顶嘴。而且我刚进门时候,打招呼都不站起来。这么没家教。” 陈氏紧抿着唇不吭声,小寒人小,可以当小孩子不计较,她要是顶回去,回头林氏就会跟丈夫告状说自己顶撞她。之前就有过这种情况,陈氏也不忍让林进财夹在中间为难,所以一般都不吭声。 小寒则不咸不淡地回击道:“外公教过我‘来而不往非礼也’!侄女我正是为了“礼”,才好好跟大姑说那些话的。还有,我刚才在烧火做饭,自然不方便站起来。大姑来别人家做客,不先到厅堂里坐着喝茶,却到这满是油烟的厨房来,揭开锅盖四处看。莫非大姑是想替我烧火呢?”。 “哼,我看这里是不欢迎我了,既然这样,我走!这样就称你的心如你的意了!”林氏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摔门走出去。 第二十五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陈氏嗔了小寒一眼,连忙追出门去。小寒吐了吐舌头,走了更好,省得闹心,反正她一点也不后悔。 院子里,陈氏拉着林氏,好言好语挽留,只说小孩子家不懂事,叫她不要跟孩子计较。林氏见她服软也就顺坡下驴:“真是太不像话了,要不是看在我弟弟的面上,我早就走了,当我稀罕你们一顿饭啊。” 陈氏忍着气不言语,小寒在厨房听到了更加鄙视。 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林氏来了,楚昭不方便出来吃,小寒便夹了半碗红烧肉、一小碟辣炒肥肠、半碗萝卜和一大碗米饭给送进立夏的屋里去。他现在伤口已经全好了,在他强烈要求下,小寒允许他少吃点辣。 林氏见了,问了原因后,不满地嘀咕:“成天在这白吃白喝,饭量还这么大,还要费药钱,也不知道害臊。他家人怎么还不来接他呢?” 陈氏生恐楚昭听见面上难堪,连忙叫她小点声。 “我说的是实话,听见又怎么的?”林氏高声嚷道。 “都是亲戚,诚心诚意来看我们,结果路上遭了这么大的罪,也不过是费些饭食,药钱也没花很多,怎么能计较那么多呢?”陈氏低声说道。 “只不过是你爹的干兄弟,和我们林家算哪门子亲戚,伺候这些日子已经算很不错了。怎么,进财每天辛辛苦苦挣的钱就是让你花费在这不相干的人身上的?” 陈氏气结,那屋的小寒和楚昭早听见了。楚昭涨红了脸,想他逍遥剑客平生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第一次被人说成白吃白喝的无赖,突然觉得眼前美味的饭菜难以下咽。 小寒连忙劝他:“我大姑是一个说话刻薄的人,你不要听她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你外号不是‘逍遥剑客’吗?这‘逍遥’二字我最喜欢了,因为自在逍遥是我平生最大愿望,你已经实现了,我很羡慕你。既羡慕你武功高强,也羡慕你来去自如、逍遥自在。所以不要在意一些无知村妇的话语,就当她放屁好了。” “哈哈”,楚昭大笑,“说得好,自在逍遥,没想到我自诩见识颇广,都过了而立之年却还不如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得开,真是白活了那么多年纪。”说完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他早知道这个女孩不简单了,说话做事都很沉稳,只是偶尔才显露出和这个年龄相称的调皮劲儿。 小寒心里嘀咕:我上辈子其实也不比你小多少。脸上却是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我比较聪明嘛。好了,你吃吧,待会我过来收碗。我虽然让你不要计较,可是对于这种人我还是得计较一下的。” 林小寒走了出去,来到厅堂,看大家已经坐好了,正等她过来开饭。母亲左边是大姑,右边是阿梅表姐,旁边空着一个位置,看来是给自己坐的,接着是立夏和春分。立夏年纪大些,已经到了害羞的年龄,只低头看着面前的碗,目不斜视。春分小些,没有那么多顾忌,眼睛滴溜溜地转,打量这个,打量那个。 “哼,送个饭也那么久,还以为你在那儿吃了呢。让大家等你,你也好意思。”阿梅因为饿了,心里早就不满了,见小寒出来便讥讽道。 小寒毫不客气地回应到:“有一个成语叫‘客随主便’,春分,给表姐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 “好嘞!”春分见有表现的机会很高兴,他看着表姐认真地说道,“‘客随主便’意思是客人依随主人的方便或安排而行事,这样才是有礼貌的行为。” “你们俩的意思是说你表姐行为不礼貌了?”大姑生气地说道。 “我没这样说,是您自己说的。不过,我觉得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自己的品行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小寒淡淡的说道。 这不是讥讽自己刚才在背后说人坏话吗?林氏怒了:“这到底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说话这样夹枪带棒的。不欢迎我们,我们就走!”说着作势站起来。 “大姑,‘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寒挤挤眉说道。 陈氏见饭桌上的火药味浓起来,连忙站起来和稀泥:“好了,小寒你少说两句,快吃饭吧。大姐、阿梅你们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来,都饿了吧,吃饭。”说着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阿梅的碗里,又给林氏夹了一块。 林氏母女俩见状,也不在说话,埋头吃了起来,筷子频频伸向装红烧肉的碗里。 小寒几个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吃红烧肉,而是喝着骨头汤,吃着又辣又香的猪下水。 不多时,红烧肉见了底。母女俩见林家人吃猪下水吃得津津有味,也试探地夹一口吃。这一试探就一发不可收拾,那风卷残云的速度让小寒目瞪口呆。而陈氏几个见惯不怪,只是无奈地苦笑。 这的确是传说中的极品亲戚,和舅娘一家没法比啊! 吃过饭后,林氏母女直打饱嗝,立夏觉得浑身难受,连忙说自己要去照顾叔外公,开溜了,春分也不喜欢大姑和表姐,也跟着哥哥开溜了。 小寒听着打嗝声不断替她们难受,起身替他们倒上茶,说喝这个可以止嗝。 母女俩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接过去喝了几口,果然见效,立马不打嗝了。 “这茶这么好喝,从哪儿买的啊?”林氏这时才注意到手里端着的茶色泽碧绿、清香扑鼻,连忙问道。 “是迎客居的掌柜送的,我们哪儿买得起这种好茶啊。”陈氏回到。 “哦,是人家送的啊。还有吗?走的时候给我包点带回去给你姐夫喝,他爱喝茶。”林氏理所当然地道,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陈氏刚要答话,小寒抢先说道:“没了,掌柜的送的茶本来就不多,这样好的茶叶送多了人家也不舍得不是。听说这样的一两茶叶就要十两银子呢。我们平时都舍不得喝,只是拿来待客的。今天见大姑和表姐来了,才拿出来招待你们。娘,对吧?”说着对陈氏眨眨眼睛。 “哦,是啊。确实没有了!”陈氏说道,脸上微微有点热。 “没有了?你别是不舍得给我吧,你要不舍得你就直说,我也不会强要你的。”林氏不相信地问道。 “真没有了,当初给的确实不多,只有二两。因为干外公爱喝,所以就都给他喝了。刚才是见你们来了,才从他那里把剩下的都拿来泡茶了。你们不信,跟我去他那里看看。”小寒作势站起来要带他们去,林氏当然不好意思去外男屋里。 “娘,不就是一破茶叶吗?有什么稀罕的,还是人家剩下的。”阿梅讽刺的声音响起来。 “表姐,你家肯定比较富裕,像这样的茶一定经常喝,所以不稀罕。但是我很少喝过,所以我稀罕,不如你送点给我呗。”小寒笑眯眯地说道。 阿梅略显尴尬地说:“我又不知道在哪里买。” “我也不知道,不过钱掌柜知道,不如表姐把银子给我,我请他替我买回来。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一两茶就可以了,表姐给十两银子就行了。”小寒态度真诚地说道。 阿梅更尴尬了,林氏见状急忙岔开话题:“秋菊啊,听说你们家把辣白菜方子卖给了迎客居,得了一百两银子呢,是也不是?” 小寒惊讶得瞪大眼睛:“大姑,你听谁说的?这牛也吹得太大了吧,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你把他找出来,只要他出一百两银子,我把方子卖给他。这不是开玩笑吗?” 陈氏也连忙点头。林氏见他们俩的样子不似作假,况且她也不信一个辣白菜方子能卖那么多钱。 “那到底卖了多少钱?”她关切地问道。 陈氏被问住了,她也不知道该说多少。 小寒抢着回答道:“没多少,还不够我们家明年盖房子和哥哥、弟弟上学堂的束脩呢。” 林氏立马被这个话题转移了注意力,惊讶地说道:“你们明年要盖房子?立夏他们哥俩还要上学堂?哎哟!这起码也得二十多两银子。” “谁说不是呢,我们还怕不够,还说等大姑来了跟大姑借一些。”小寒故意说道。 林氏沉吟了一会,陈氏和小寒以为她一定会拒绝,他们都很清楚她的个性。 “好,我们家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弟弟盖房和侄子上学堂,我当然得支持。秋菊,到时候缺钱了你跟我说,百八十文的我还是能够拿出来的。”林氏慷慨地说道。 一瞬间两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都怔怔地望着林氏。阿梅也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不满地说:“娘,你胡说什么,咱们家哪来的钱?” 她平时仗着自己是家中独女,父母都宠爱她,因此跟父母说话都比较直接。 林氏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一怔,低下头闭嘴不言了。 小寒和陈氏见此互相对视了一眼:有情况。看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娘俩静等着林氏提要求,不管她有什么要求,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是没想到林氏一直和陈氏闲聊着村里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就是没提要求。 过了一会儿,小寒觉得不耐烦了,便对林氏说:“大姑,时候不早了,你们村也不算近,不早点回去的话,等到家就天黑了。” “没事,我要等你爹回来,许久没见他了。今晚就在你们家住一晚。怎么,你要赶大姑走呢?”林氏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哪能呢,小寒是怕你们回去晚了,路不好走。”陈氏急忙解释道。 小寒心里想:我就是想赶你走,谁知道你今儿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她嘴上可不好明说,只好隐晦地说道:“可是娘,我们家没有多余的房间住啊。总不能叫大姑和表姐打地铺吧?” 你要真宁愿打地铺,就住下来又何妨。 表姐史梅一听说要打地铺,立时急了,拉着林氏就要回家。林氏按住她肩头,示意她别急。 “让你表姐和你睡床上,我打地铺就行。”林氏一脸坚决地说。 小寒见状,更加狐疑,却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十六章 撺掇 “娘,我去找立夏和春分了,今天下午还没做功课呢。”小寒站起来对陈氏说。 陈氏忙说:“你去吧,你小孩子家听我们说这些也不耐烦。” 林氏忙一推自己女儿:“阿梅,你也跟着小寒去,听听他们都学些什么,也长长见识。” 史梅听了极不情愿,她只对胭脂水粉、穿着打扮感兴趣,要她去念书,还不如在这里呆着呢。 林氏一边推她一边使眼色,她极不情愿地站起来,扭着小蛮腰出去了。 小寒出了门,装做无意间问道:“表姐,姑父一个人在家,晚上谁给做饭啊?你们放心吗?” 史梅冷淡地回答到:“我娘早起给做得了饭,我爹晚上热热就能吃了。” 一开始就没打算回去,真是有预谋! 小寒心里提高了警惕,又套话道:“大姑刚才还说要借给我们钱,那你们家应该挺宽裕的吧?” “哪里宽裕了,只不过比你们家好点。”说着嫌弃地瞅了一眼林家的房子。 嫌弃你别来啊,谁稀罕你来!小寒心里骂道。 “那刚刚大姑还说要借给我们钱?”小寒疑惑地问道。 史梅撇了撇嘴:“谁知道她发什么疯!” 得,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 小寒见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把她带到自己房间,又叫了立夏和春分进来。 两人进来后,看见史梅也在,很惊讶。立夏便要退出去,小寒对他微微摇头:“哥,你今天给我们讲讲《论语》吧。” 立夏和妹妹也很有默契,知道妹妹心里有主意,便答应了。 几兄妹便拿出纸笔围坐在桌子边,开始学起《论语》来。 史梅不感兴趣,只是无聊地坐在床上。 立夏先给两人念一遍原文: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春分和小寒也跟着反复念了几遍,直到三人都能背下来。 立夏这才开始讲解意思:“‘子’是指孔子。孔子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意思是一些东西虽然学过了而又时常温习和练习,不是很愉快吗?这个道理好懂,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了,就比如我已经学会了写五十个字,但我还时常温习和练习,这样就不容易忘掉,所以我感到很高兴。要是忘掉了,我会埋怨自己笨,当然不高兴了。”春分抢着回答。 小寒朝他竖起大拇指:“春分你真聪明。我也来打个比方,比如我学会了做一道菜,我也要经常练习,这样我做的菜就会越来越好吃。你们吃了都赞不绝口,我也很高兴。要是我不经常做菜,手艺下降了,做得不好吃,你们就会批评我,那我当然不高兴了。” “对啊对啊,那姐你以后要多多练习做菜。” “那我今晚就给你做个糖醋排骨和红烧茄子,好吗?” “太好了,今晚又有好吃的了。”春分欢呼道。 立夏好笑地敲敲他们的头:“认真点,现在学习呢,怎么又扯到吃上面了。来,我们继续。后两句的意思是:有志同道合的人从远方来,不是很令人高兴的吗?人家不了解我,我也不怨恨、恼怒,不也是一个有德的君子吗?……” 史梅在旁边听得头晕脑胀、如坐针毡,不断东张西望。小寒见了心里偷笑不已,她起身说道:“表姐,听这些很无聊吧?走,跟我到厨房做饭去。” 史梅也想离开,但她又不想去做饭。 小寒可不管那么多,径直走出去了,她也只好跟了出去。 出了门,史梅找了个借口进厅堂找自己母亲了,小寒本来也没指望她帮忙,自己进了厨房去准备晚饭。不多时,陈氏也急匆匆地进来了。 “娘,你也不耐烦陪她吧。”小寒理解地一笑。 陈氏也笑了:“对,我宁愿待在厨房,也不愿和她说话,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在厨房准备饭菜不提。厅堂里,林氏母女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傍晚时分,林进财回来了,看到姐姐和侄女很高兴。晚饭那是吃得其乐融融,林进财还喝了一些酒。林氏对小寒做的糖醋排骨赞赏不已,对红烧茄子不予评价,因为她吃得少。立夏一直低着头吃饭,没有注意到史梅看向自己时躲闪的目光。 吃过饭后,陈氏和小寒去厨房帮忙了。破天荒的,史梅也跟了进来,非要帮他们洗碗。 小寒很惊讶,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像她的风格啊。 她们母子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呢,小寒暗暗审视着她,只见史梅伸出白皙圆润的手,皱着眉头,放到油腻的盆里,笨拙地洗着碗,一看就不是经常做家务的。 陈氏生怕她把碗打坏,在一边小心注视着。好不容易洗完了,她长舒了一口气。陈氏和小寒也松了一口气,不错,一个也没打破。可是一看那碗,有些还残留着细小的饭渣,有些盘子还有些油,看来还是得自己重新洗一遍了。 厅堂里,林氏拉着弟弟,说起了体己话。先是把自己女儿好一顿夸:温柔、勤快、孝顺等等。 林进财不了解这个外甥女,信以为真,频频点头,时不时顺着她夸几句。 林氏见状心里暗喜,脸上却满面愁云地说自己女儿如今十八了却一直未定亲,都快成老姑娘了。自己每每想到这一桩心事,就吃不着饭、睡不着觉,都快郁闷出病来了。 说着悄悄伸手掐了一下大腿,眼泪马上飙了出来。林进财见状慌了神,一迭声地安慰姐姐别哭,说外甥女迟早能找着意中人的。 林氏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眼下就有一位人选,这小伙子人长得英俊,脾气性格也好,可我怕他们家看不上阿梅。” 林进财松了一口气:“既然外甥女这么好,应该能看上的。是谁家的孩子啊?” 林氏笑了:“我看上的正是立夏,弟弟,我们刚好亲上加亲。这样我把阿梅嫁过来,你们肯定亏待不了她,我也不用担心她受婆家的气。而阿梅的品行你也知道,以后肯定会孝顺你们。” 林进财张口结舌,半响才说道:“可是立夏今年才十五岁,我们还没想过给他说亲呢。外甥女已经十八了,年龄上不太相配吧?” “有什么不相配的。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年纪大点会疼人啊,立夏十五了,也不小了,像他这个年龄成亲的小伙子有的是。而且你想想要是他们俩成了亲,明年你就能抱上孙子了。”林氏撺掇弟弟道。 林进财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可是他也没糊涂到马上答应,只说需要跟孩子娘商量商量,也要问问立夏的意思。 “还需要商量什么,难道这个家你还不能做主?至于立夏,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定下就可以了,那是他表姐,两人都了解各自的脾气,也不怕婚后会出现什么隔阂。这知根知底的,总比那没见过面的强。”林氏教训弟弟道。 见弟弟脸上有了松动,她假意生气道:“莫非是你们家卖辣白菜挣了钱,就看不起姐姐,嫌我们家穷了?你放心,我们家就这一个女儿,嫁妆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林进财慌忙摇着手说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是我亲姐啊!” “这就对了,弟弟,爹娘都走了,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姐的为人你还不清楚?莫非姐还能害你不成?”说着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林进财被她这番话触动了,见姐姐伤心,连忙劝道:“姐姐,别难过了,你说的有道理,这亲事我同意了,但是我还是要征求孩他娘和立夏的意见,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总要他们愿意才好。但我相信,外甥女那么好,他们肯定没意见的。” 林氏见弟弟嘴上说着答应,结果还是要征求媳妇、孩子的意见,略有不满。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敢逼迫得太急,以免弟弟怀疑。 “那好,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最好在过年前就给他们成亲,毕竟你外甥女年纪也不小了。” “这么快,我是打算过完年、盖了房子再张罗孩子的亲事的。”林进财惊讶地说道。 “快什么?老话不是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吗?弟弟,这是咱们林家添丁进口的喜事,越早越好,等过了年,你就能抱上孙子了。”林氏劝诱他。 “可家里也没地方啊?立夏还和春分住一个屋呢。叔叔也住那屋。”林进财为难地说。 “那老头子年前他家人还不来接走他?赖在别人家过年算怎么回事?要是不来接你就把他送到你岳母家,他不是你岳父的结义兄弟吗,理应住他们那里,住你这里像什么话!伺候他这么久算他面子大了。”林氏高声说道。 林进财怕楚昭听见慌忙止住她再往下说。劝她时候不早了,去洗漱休息,自己晚上会和孩他娘说的。 于是林氏怀着美好的期待去睡觉了,谁知刚才他们的一番话早被楚昭听在耳里——他的功力已经基本恢复了。直觉告诉他:林氏这样急切要把女儿嫁过来,里边一定有猫腻。 他连忙把立夏和小寒叫过来,春分一向是哥哥姐姐的小尾巴,也好奇地跟过来。 等楚昭把原话复述一遍后,立夏气得脸色铁青。自己从未正眼瞧过这个表姐一眼,对她这样品性的女孩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是爹爹不清楚她的真面目,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不行,我这就找爹说去。”立夏站起来就往外走。 小寒连忙拉住他:“哥,你急什么,娘肯定不会答应的,娘也很讨厌她们两个。只是爹那里,有点难办。爹为人老实,对大姑又很有感情,说服他不容易。如果大姑再在一旁火上浇油,闹不好会吵起来,这会伤了一家人的感情。” “那怎么办?”立夏恨恨地说道。 “我有个主意,你们就如此如此。”小寒叫他们几个凑近前,说了一番话。 第二十七章 谁是最亲的人 三人听完小寒的话后连连点头,同时又不敢置信地问道:“当真这么可怕?” “女人是老虎啊!”小寒故作神秘地说。 “听你这么说,我们都不敢娶亲了。”见三个大中小男人一副害怕的样子,小寒怕自己的话在他们心中留下阴影,耽误了终身。 连忙纠正道:“那些都是极个别现象,大部分女子还是谨言慎行的、遵守道德的。比如娘,再比如本姑娘,就算是老虎,也是一只可爱的老虎。” 三人听她如此比喻,不禁微笑起来。楚昭心里想,这个比喻恰当极了,确实是一只可爱又可气的聪明狡猾的母老虎。 当晚,陈氏听林进财把事情原原本本道出后,气得胸口起伏。她狠狠地推了林进财一下:“她做梦!这事我绝对不答应!” “为什么?”林进财见妻子反应这么大,很惊讶。 “为什么?你可知道你这外甥女是什么品行?你又知道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直忍着她们,为了不让你为难,今天都欺到我头上来了,我不忍了。” 说着她气呼呼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林进财。末了,又把素日她们俩的言行如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给倒出来。 林进财听了很震惊,不敢相信地说:“果真如你所说,这门亲事确实不能结。可是据我观察,外甥女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姐也没有你说的那么蛮横霸道,你是不是误会了?还有,小寒确实不该对她大姑这样说话,毕竟她是长辈嘛。” 陈氏听了更生气,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们娘俩,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林进财见陈氏的样子有点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纠正道:“那不是外人,那是我姐和外甥女,怎能说是外人呢!” “好好好,”陈氏气极了,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她们不是外人,她们是你亲人,亲得不能再亲了,你对她们比对我们还亲,我们娘几个才是外人,那你和她们过去吧。” 林进财见她气狠了,也害怕,连忙说:“你看你,说什么糊涂话。你们怎么是外人呢,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不同意就算了,我明天就回绝我姐,你别生气了。” 陈氏见他这样说,气消了下来。只是仍然不愿理他,自己把被子一裹,翻过身睡觉了。 “哎,你把被子都卷过去了,我盖什么?”陈氏不吭声也不理他。 林进财扯了扯棉被,没扯动,又不敢硬扯,只好下床从柜子里把旧棉被取出来盖上…… 陈氏一夜恶梦,梦里净是和林氏吵架的情景,早上醒来觉得十分疲惫。 林进财也没睡好,平生第一次和媳妇吵架,怀里没有搂着媳妇香软的身子,他也睡不安稳。 立夏、春分也睡得不安稳,梦里一忽儿是温柔美丽的女子,一忽儿又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母老虎…… 早饭时候,陈氏连正眼都不瞧林氏母女,她豁出去了,为了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决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林氏见状,心里很不满,频频对弟弟使眼色。 林进财苦笑地摇摇头,林氏见了恨铁不成钢,弟弟太老实,拿捏不住自己媳妇,当不起家。 她也不换位想想,自己丈夫何尝不是老实人,家里事事也都是她拿主意。 人啊,总是这样。看自己时都是优点,看别人时都是缺点。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呢? 吃过饭后,林氏把林进财和陈氏留下,说自己有话说。 陈氏面无表情道:“我没空,我还有喂猪、喂鸡。” 林氏忍气没有发作,陪着笑脸说:“我就说几句话,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等下我帮你喂。” 陈氏还要再说,小寒捏了捏她的手:“娘,就听听大姑要说些什么吧,我也很好奇。” 陈氏最是听女儿的话,见此便不吱声了。 林氏连忙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合适听,你们都出去玩吧。” “有什么不该听的,莫非大姑说的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我们家的事爹娘从不瞒着我们,事事都和我们商量,一方面是爹娘疼爱我们、尊重我们,一方面也是为了锻炼我们思考问题和为人处世的能力,省得什么都不懂,被别人骗得团团转也不知道。”小寒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真是牙尖嘴利。我要说的是你哥和你表姐的亲事,你说你们小孩子方便听吗?” “我明年要上学,十八岁之前不成亲。”立夏听说是这事,硬梆梆地丢下一句话就出去了。史梅是女儿家,说到亲事也不好意思,听到立夏这么说,又羞又急,也跟着跑走出去。小寒见状,连忙示意春分跟出去。 “爹娘你们什么时候给哥定亲了?我怎么没听说。”小寒惊讶地问道。 林进财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是昨晚你大姑提的,我还没答应。说要和你娘商量。” 陈氏面无表情地说:“这事我不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我女儿有哪点配不上你儿子的?”林氏怒气冲冲地问道。 陈氏毫不示弱地回答到:“哪儿都配不上!论年纪,太大了;论相貌,长了一副人的模样,是个不安份的。说话不经大脑,人听了就不喜。刺绣手艺太差、不会做家务、连饭都不会做。我把她娶回来是当祖宗供着呢,还是当儿媳妇啊?” 林氏见一向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陈氏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诋毁女儿,气得眼睛喷火,瞪着陈氏像要吃了她一样。 林进财见姐姐如此,也觉得陈氏说得过分了些,太不留情面了。连忙赔笑道:“姐,你弟妹说话是直了些,妇人之见,你不要介意。外甥女也有优点的,模样长得不错,心直口快。只不过跟我们家的立夏不合适。要不就算了吧,再给外甥女找个好的。姐,你看行吗?” 林氏正要答话,突听外面传来女儿的一声娇呼“哎哟,我的脚崴了!” 林氏心疼女儿连忙跑出去看。只见院子里女儿倒在地上,满脸是泪、哀怨地看着立夏,而立夏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看着,也不扶她,春分也在一边看着。 林氏大怒,跑上去扶起女儿,对立夏兄弟俩破口大骂:“你们两个还是人吗?看见表姐摔倒了也不扶,心怎么这么狠呢?” 林进财也生气地问道:“怎么回事,立夏你怎么不扶你表姐?” 春分在旁边抢先说道:“表姐是自己故意摔倒的……” “胡说,我女儿怎么会故意摔倒,她又不是傻子,你们心狠不扶她就算了,还污蔑她。弟弟,你看看你这些儿女都被这陈氏教导成什么样了,男的心狠、女的泼辣,谁家敢把女儿嫁过来?谁家儿子敢娶这样的媳妇?”林氏尖叫道。 陈氏见她诅咒自己儿女,气得嘴唇哆嗦,冲上去就要理论,不料林氏看见她冲过来,以为她要动手,立马甩手给了她一个巴掌。 清脆地巴掌声惊呆了众人,陈氏捂着脸对林进财嚷道:“这就是你的好姐姐,这就是你的好外甥女!你今天要不给我个交代,我不跟你过了,我要跟你和离!” “你还想和离,想得美,我要叫弟弟休了你!”林氏叫嚣道。 林进财看见妻子无故被打,很是心疼,接着听她说要和离,吓坏了,正要上前表决心安慰她,没想到姐姐却来了这么一句话,看见陈氏苍白如死灰的脸,他只觉得脑袋嗡嗡响。他痛苦地发出一声嚎叫,抱头蹲在地上。 几个孩子都惊呆了,立夏三兄妹上去扶住快要站不稳的娘亲。 始作俑者史梅害怕地依偎在母亲身边,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搞成了这样子。 “七出之条分别是指‘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我娘在我爷爷奶奶还在时侍奉双亲,不曾忤逆,又披麻戴孝送走他们。她给我爹生了我们三兄妹,她平时谨言慎行,和邻里和睦相处。请问大姑,我娘犯了哪一条,你要叫我爹休她?你倒是说说。”小寒眼神锐利地盯着林氏,她心里对这个大姑恨到极点,竟敢拆散她和和美美的家庭。 林氏闻言无话可说,因为平时陈氏的一言一行都挑不出什么毛病,除了这次敢违逆她之外。 “无话可说了吧?我倒要问问大姑,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姑既然已经出嫁,便是跟随夫家姓史,来我们家就是客人,你凭什么管我们林家的事?大姑你这样爱嚼舌根、拆散别人家庭,你才是犯了七出之条里的‘口多言’这一条,我看姑父该把你休了才是。”林小寒更进一步说道。 史梅听到这,壮着胆子说道:“我爹才不会休我娘呢,我爹很听我娘的话,从不敢违逆我娘。” 那不是说自己是母老虎吗。林氏羞惭满面,狠狠地盯着自己女儿。小寒心里暗笑,果然说话不经脑子也是有用处的。 “好了,娘,你不用生气了,爹不舍得休你,他对你很爱重呢。爹,你也别蹲那儿了,快过来安慰娘吧,你才是一家之主啊。” 林进财闻言连忙跑过来,讨好地扶着陈氏:“秋菊,你受委屈了,我给你陪个不是,别生气了。” 说着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菊儿,当着孩子的面,给我留点面子,等晚上到了房里,任你打任你骂,我决不敢还手、还嘴的。” 陈氏听了心里好受了些,又见他说话孟浪,伸手在他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林进财呲牙咧嘴却不敢呼痛,小寒见状心里直偷笑。 第二十八章 真相大白 林氏见他们夫妇俩和好了,心里愤懑不平:“弟弟,我问你,刚才的事怎么说,阿梅也是你外甥女,立夏这样对她,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 “我哥怎么了?事情没问清楚别胡乱扣罪名。春分,你给大家讲讲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小寒说道。 “我和哥哥刚出门,表姐追上来叫住我们……”春分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刚才的情形: 原来史梅喊住立夏,羞羞答答地要跟他说话,可惜立夏不解风情,没理她转身就走了。史梅见立夏不理他,便故意装着崴脚,往立夏身上倒,以为立夏会接住她,到时她可以拿此说事。可惜立夏才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而且昨晚被小寒教导了一番,对于这些小伎俩一看就明白了,避之惟恐不及,立马跳开到一边,于是史梅就扎扎实实地倒在了地上。 “我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况且大姑已经跑出来了,表姐也没什么大碍,自己就能站起来,所以我才不好扶她的。你们看,表姐现在站得多稳当,也不像受伤的样子。”立夏解释道。 “我说呢,地上这么平坦,也没有石子,怎么会崴脚呢?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况且农家的女儿粗手大脚地,经常干活,又不像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那么娇弱。原来是故意摔倒的,想赖我哥身上。”小寒冷笑着说。 陈氏得知事情原委,见她竟然如此不知羞耻,算计自己儿子,便神情鄙夷地说道:“他爹,你都听见了?我说得没错吧,这样的女子谁家敢娶进门啊?” 林进财失望地望着她们,史梅满脸通红,林氏仍然狡辩:“这都是春分自己说的,他当然帮着自己亲哥哥了,谁知道是不是他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爹、娘、姐姐,我说的都是我亲眼看见的。”春分听她指责自己,小脸气得通红,眼里含着泪花。 “春分乖,我们都相信你是好孩子,好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小寒忙搂着他,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又抬起头愤怒地盯着林氏:“大姑,春分是个孩子,当然是看见什么就说什么了。你这么大岁数了,说话也不积点口德。” 陈氏也坚决地说自己孩子从来不说谎。林氏不服,说自己女儿不会做这种事情,这是他们为了拒绝亲事而捏造事实污蔑自己女儿。 两方争执不下,突然大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院子里怎么这么热闹啊?哟,亲家大姑来了。” 大家抬头一看,原来是小寒的外婆和舅娘来了。小寒几个大喜,连忙围上去。 “外婆,你来了,怎么样?”小寒问道,眨了眨眼。 “挺好的,放心吧!”外婆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三兄妹见此,彻底放下心来。 陈氏见娘家来人了,眼圈立马红了,眼泪“刷”地掉下来。林进财瞅瞅她又瞅瞅岳母,不安地搓着手。 林氏略微有点不安,她知道陈氏的嫂子可不是好惹的,一张嘴也不饶人。陈母说话虽然温温和和,不过说出的话却让人无可辩驳,她以前领教过的。 林氏决定先发制人:“哟,这么巧,娘家来人撑腰了。弟弟,这可是你家,你可要挺直腰杆啊,不要丢我们林家人的面子。” “亲家大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我们刚到这儿,什么都不知道,姐姐也什么都没说。我们只是很有礼貌地跟你打招呼,你怎么说话带刺呢?撑什么腰啊?莫非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赵氏毫不示弱地回击道。 林氏被噎了一下,确实人家什么都没说,是自己心虚。林进财见此,连忙上前打招呼:“岳母,他舅娘,你们来了。” “嗯。”胡氏淡淡地应了声,对这个老实女婿略有不满,“都在院子里杵着干什么?有话到屋里说。看你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秋菊,你也别哭了,真有人敢欺负你,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话说回来,要是错在你,你也要跟大姑姐赔礼道歉。” 小寒心里暗暗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胡氏的话滴水不漏,大家都无话可说。一行人往厅堂里走去,分宾主坐下后,小寒端上茶来。 “说吧,怎么一回事?”胡氏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 “事情要从昨晚说起。昨天吃完饭后,大姑跟爹说,她看上哥哥了,要把表姐嫁给哥哥,我娘不答应……”小寒口齿清楚地叙述道。 “等等,我没听明白。你大姑要把你表姐许给你哥哥,你母亲不同意,你哥也不愿意,所以你们吵起来了,是这样吗?”赵氏不相信地问道。 “正是如此”小寒点头道。 “不是许,只是商量两个孩子的亲事,也不是非要你们答应不可,我女儿又不是没人要。”林氏纠正道。 赵氏一拍大腿:“亲家大姑说得太对了,我非常认同你的话。” 大家都吃了一惊,林氏狐疑地看着她,陈氏眼里现出焦急的颜色。 小寒却知道舅娘话中有话,于是配合地问道:“舅娘为何这么说?” 林氏咳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亲家大姑不是嫁在上屯村嘛,巧了,我隔壁家二婶子的儿媳妇就是上屯村人。昨天儿媳妇的娘家人来看她了。”说到这,瞅了林氏一眼。 林氏只觉得头上冒汗,连忙站起来说:“亲家,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弟弟、弟妹,之前的事你们不同意就算了,姐姐说话心直口快,你们别往心里去。”说完,拉着脸色煞白的史梅就要离开。 小寒对赵氏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拉住她的手,一个说:“大姑,这么着急走干什么,我还想听听舅娘为什么说认同你的话呢。莫非真是表姐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另一个说:“亲家大姑姐,怎么我一说话你就走啊?你莫非在害怕什么?” 林进财也发现了一些端倪,他也站起来拦住姐姐:“姐,把事情说清楚再走。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氏被赵氏和小寒紧紧拉住手,跟挟持似地把她弄到凳子上。她不安地坐在那里,眼睛四处乱转。而史梅也回到了座位上不安地绞着手指。有猫腻,众人见此情形心里暗道。 “在聊天中,儿媳妇的娘家人说到了史梅这姑娘的婚事,因为这事在村里都传遍了。她说史梅找到了一门好亲事,就是镇上的高二老爷家的儿子,马上就要嫁去大户人家享福了,村里的姑娘们都很羡慕。怎么如今要许给立夏呢?莫非那门亲事不作数了?”赵氏这次连一口气都不带喘地说了出来。 “他们胡说,这样的话你也信,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高二老爷家的儿子。”林氏涨红着脸分辨道。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为什么他们不说别家的姑娘,偏说你家的姑娘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过,我听说那位公子是有妻室的,莫非是要去做妾?看史姑娘这模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像是能干农活的,做妾倒是合适。”赵氏讽刺道。 “不,他们在胡说八道,我女儿是冤枉的,他们根本就是嫉妒我女儿。”林氏还在做垂死挣扎,史梅低着头不言语。 “是不是冤枉你自己清楚,这事村里人都传遍了,还有人亲眼见过那位公子提着礼物到你们家。你再看看你女儿的模样,她是否是清白之身,只要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你以为人家都如你弟弟那样瞎了眼吗?你思量着你弟弟家离你们村远,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你就蒙骗他。所以急吼吼地把女儿嫁过来,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你弟弟知道,但你毕竟是亲姐姐,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就是这样打算的?”胡氏厉声喝道。 林氏和史梅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起来,史梅的手不断发抖,林进财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唯一的亲姐姐把自己当成了傻子蒙骗自己,差点害了儿子一辈子,还让媳妇遭受如此大的委屈。他的内心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痛到麻木。 春分见他如此,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抚摸着他胸口给他顺气,林进财握着小儿子的手,看着他关切的目光,心里微微好受了一些。 而立夏和小寒,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射像林氏母女的目光就跟刀子一样。 陈氏闻言也非常震惊,她又后怕又沉痛地责问林氏:“大姐,摸着你的良心问问,我自嫁过来以后,可有那一桩哪一件事对不起你?我们家并不宽裕,但你每次来,好吃好喝招待你,走的时候你还要拿走好多东西,我说过什么没有?你对我言语讽刺,史梅以前还常常欺负小寒,我都看着孩他爹的面子上不予计较。每到农忙时节,都是先忙完你家地里的活才轮到我们家。可你又是怎么对待你唯一的亲弟弟的?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吗?你这不是拿刀戳他心窝子吗?你这样做还像个人吗?” 胡氏接着说道:“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可你却心怀恶意欺骗对方,这下亲没结成,但是亲戚情分也没了。这都是你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她是秀才娘子,颇有见识,加上这里她辈分最大,说的话自然有分量。 林氏见再也瞒不住,掩面哭道:“我也不想骗你们的,可谁知那位天杀的二公子是有妻室的,阿梅去了也是做妾。如果正头娘子是个好相处的,做妾也行。可她却是个厉害的人物,折磨人的本事不少,听说手里还有人命,我怎么敢把女儿送进火坑啊。无奈之下,才想起这一计策。终归你是我弟弟,你不能看着外甥女见死不救啊!” 史梅此时再也忍耐不住,捂着脸大哭着跑出去,林氏见状连忙追了出去。林进财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被春分按住了。他看着大家脸上坚决的神情,叹了一口气,无力地低下头。 小寒在林氏身后扔下一句话:“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了你的,你就去找他讨还。别再痴心妄想来找我们了,这事换了任何人都不会答应的。”林氏闻言回头怨恨地看了她一眼。 第二十九章 楚昭重出江湖 却说史梅哭着跑出林家大门,慌不择路,跑了几步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史梅一惊,连忙抬起头来,只见来人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青色长衫,头上扎着方巾,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双眼带笑凝视着她,她的脸霎时变得通红。 来者正是唐云,这些天他一直在林家附近转悠,企图能遇见小寒。但小寒一直留在家里没出去,佳人不得见,使得他心里郁闷非常。这天他听到林家院子里传来争吵声,又不敢靠近仔细听,只好在门外徘徊。 此时,唐云仔细打量着史梅:一身粉色衣衫,白皙的鹅蛋脸和小寒有些相似,一双红红的眼睛,樱桃小嘴微张着,如受惊的小兔子看着自己,眉梢间带点风情,唐云的心里便痒痒的:“姑娘,瞧你眼泪汪汪的,可是撞疼了你?小生在这陪个不是了。”说着行了个礼。 “哦,不是,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公子。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史梅裣衽施礼道。 “姑娘无须多礼!”唐云连忙上前双手扶起她,趁机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史梅连忙抽出手,嗔了他一眼:“公子请自重。” 唐云微微一笑,正要答话,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阿梅,等等娘。” 原来是林氏追上来了,她看见唐云站在史梅面前,连忙上前一步把史梅拉到身后,问道:“这不是唐云吗?你不是和小寒退亲了,来这干什么?” “大姑,小生正好路过这里,撞到令爱,正给她赔不是呢。”唐云对她施了一礼。 林氏此时心乱如麻,也没有在意他的话,拉着史梅就要走,史梅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波光流转。 唐云看着她和小寒略有相似的眉眼,心里一动,连忙说道:“大姑,若是有空便到我家去坐坐,我母亲很是挂念你呢。我家离这不远,沿着这条道走到头,看见一青砖瓦房就是了。”。 “今天有事,下次吧!”林氏勉强笑了一下,拉着依依不舍的史梅走了。唐云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会,也转身回家了。 这一切情形都被隐在暗处的何牧看见了。他起初听到小寒家院子里传来争吵声,很着急,想过去看看,可是里面有客人,自己贸然进去失了礼数,可是又担心小寒,只好在自家院墙下仔细听着。不料,却见到了刚才的一幕。 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不知羞耻!何牧鄙夷地想道。听见林家已无事,便放心地出门去镇上做工了。 林家,小寒并不知道刚才在自家大门口发生的事。她正在劝沮丧的爹和愤怒的娘:“爹、娘,我知道你们重情义,这当然很好,但是要分人来。你们对大姑如此好,为何她却一再践踏你们的情义,甚至欺骗爹、羞辱娘,还想坑害哥哥一辈子?是因为你们过度地纵容她,所以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你们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林进财夫妇惊异地看着她,明明是林氏的错,不知道为何成了他们的责任。胡氏年纪大些,知道小寒这个外孙女是很有主意的人,便示意她往下说。 “我们自家本来就很穷,我们三兄妹都没有来吃的,为何每次大姑来,不仅好饭好菜招待,走了还要给她拿走一大堆东西。而且阿梅表姐比我们都大,却和我们抢吃的。大姑家比我们家还有钱,我们一年也才去一次,可她有好吃的从来舍不得拿出来招待我们。爹娘你们却从来不说什么,还叫我们让着表姐。我们比她小,为什么不是她让着我们?种稻、收稻时候,都是先去帮他们家干完,再到我们家,连哥和我都要去帮忙,可是表姐却什么都不干,而且总是瞧不起我们。凭什么啊?难道阿梅表姐天生就命好该享福,我们兄妹几个天生就命不好就该吃苦吗?”小寒说着红了眼圈,立夏低着头不吭声,春分也委屈地撇着嘴。 “就说我上次出事吧,外婆都知道来看我,给我撑腰,可她呢,连面都不照。还不就是觉得我们丢脸,又或者是怕我们跟她借钱。爹,你说是不是?”林进财脸上发烧,不得不点头。 “有一句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们这样一直纵容着大姑,大姑不但不念你们的好,还会觉得你们软弱可欺。为什么表姐都出了那样的事,大姑还瞒着你们,逼迫爹要把女儿许给哥哥,还不就当你是可以任意拿捏的包子吗?幸好娘没答应,更幸好外婆和舅娘来了,揭穿了她的阴谋,否则你们就后悔一辈子吧。”小寒接着给下了一剂猛药。 林进财和陈氏望着几个孩子的神情,心里不禁又悔恨又愧疚:为自己的糊涂而悔恨,也为自己一直忽略了孩子的感受而愧疚。 陈氏连忙上前搂住春分和小寒:“是娘没用,一心只为得那贤惠的好名声,委屈你们了。以后娘再也不会当包子了。你们都是娘的心肝宝贝,以后娘一定会事事以你们为先。谁要是敢欺负你们,我就和他拼命。” “这就对了,秋菊,我早就说你了,不能光为了在大姑和女婿面前表现贤良淑德而一味地顺从她,凡事先顾着自己的家人,有余力了再去帮助别人。”胡氏笑着说道。 “呵呵,要是都像外婆和舅娘这么明理,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爹,您也别沮丧了,女儿想告诉您一句话: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世上的事情不可能都如我们的意,都按照我们的意愿来发展,只要我们做了应该做的,无愧于心,那结果怎样就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了。如果以后大姑能幡然悔悟,改掉以前的坏毛病,我们仍然当她是亲戚来往。如果她仍然不改自私自利的毛病,那么,这门亲戚我们不会认。是吧,娘?” “谁爱认谁认,反正我不认。都说狗改不了吃屎,我看她也改不了。”陈氏愤愤地说道。 林进财听妻子这样比喻有点尴尬,可是他理亏,也不敢说什么。 “幸好立夏机灵,没有去扶史梅,不然她真会赖你毁了她清白,让你娶她。”陈氏后怕地说,立夏微微笑了一下,和小寒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更幸好娘和弟妹来了,要不然结果还不知道怎样呢。娘,你们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呢?”陈氏疑惑地问道。 胡氏和立夏、小寒相视一笑:“说到这事,还得感谢楚昭。” 原来,昨晚楚昭把事情告诉小寒他们后,小寒便让他施展轻功连夜赶到外婆家,让外婆和舅娘一大早去上屯村打探消息。赶巧的是,隔壁家二婶子的亲家来了,胡氏在聊天中就拐弯抹角地问起史家的一些事情,正好套出了这些话。生恐女儿家这边有事情,连早饭也没吃就赶过来了。 陈氏听了很惊讶,也很感激。她以前只知道楚昭是江湖人物,受了伤,被几个孩子救回来,身上有点武功,但并不知道他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说实在话,对他在这里白吃白喝心里还真微有芥蒂,如今都烟消云散了。 听说娘家人还没吃饭,陈氏连忙和小寒去做饭。 这时候楚昭出来了,让小寒多做点饭团,他趁此机会跟胡氏她们离开。 “楚兄弟,为何这么着急离开?是不是昨晚他大姑说了什么浑话,让你听见了,不高兴了。你别介意,那些话都不作数的。眼看也快过年了,就留下来过年吧。”陈氏和林进财连忙挽留他。 楚昭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怎么会介意呢。主要是我伤已经好了,没必要留下来了。而且,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过,以后我会回来的。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们呢。” “楚叔叔,你留下来吧,我想跟你学武功。”春分扯着他的衣角,眨巴着黑黝黝的大眼睛说道。 楚昭为难地看着春分,不忍拒绝,只好求助地看向小寒,小寒走过来对春分说:“楚叔叔伤已经养好了,他属于外面的世界,他并不属于我们这里。而且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春分你乖,听话啊。不过,楚叔叔以后有空会回来看我们的,是吧?” 楚昭忙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到时我再教你们武功。” “耶,太好了。”春分欢呼起来,他做梦都想学武功呢。 于是等胡氏她们吃过饭后,楚昭便在林家人尤其是三兄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带着干粮离开了。他要去打探消息,他要回归江湖,那里才是属于他的世界。窝在这个农家小院里,听这些家长里短,陪着几个孩子,实在太闷了。 可是才走了几步他又折了回来,他想起有一桩心愿未了。 小寒三兄妹还站在大门口,看见楚昭折回来都很奇怪。 “叔叔,你是不是改主意不走了?”春分高兴地问道。 楚昭摇了摇头:“不是。我回来是因为我有个疑惑,存在心里很久了,要问小寒。” “你问吧。”小寒平静地说道。 “那天在林子里我装死,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你终于还是问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憋着不说呢。”小寒哈哈笑道。 “那么说你是真的发现了。不可能啊,我师傅自创的这门武功,瞒过了很多人。”楚昭不相信地说着。 “其实这门武功确实很厉害,一般情况下我是不可能发现的。那不是你受伤了嘛,功力下降,所以你不能一直闭气,而是时不时得换气,是吧?立夏的手离开后,我想你是有换气的。我过去触摸你的皮肤时,感觉很柔软,而人死后身体会变僵硬的。当我还掰开你的嘴时,感激你的口腔里还有温度,而死人身体是冷的。我还翻开你的眼睑,你的瞳孔并没有放大,而死人由于肌肉松弛会导致瞳孔放大。而且我看了地上有挪动的痕迹。综上所述,我认为你并没有死,而是装的。”小寒解释道。 “你如何知道这些的?”楚昭震惊地问道,立夏和春分也很震惊。幸好此时林进财和陈氏已经回屋去了。 小寒怔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子里飞速地转着。 “呃,我是看鸡死了后就是如此情形,我觉得人死了也会如此。我猜的,我聪明吧。”小寒挑了一下眉毛,故作得意地笑着。 第三十章 瞒天过海 “姐,你真聪明,这也能联系起来,我真够佩服你的。”春分大叫道,在他心目中,姐姐简直成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化身了。 楚昭虽然不太信这个说法,但他也没有再追问,他不愿意让小寒为难。 “你知道我没有死,所以故意和春分说了那些话,一会说我是兔子,一会说我是狐狸,就是为了气我,让我自己忍不住暴露出来,是吧?” “没错。我当时不知道你是因为不信任我们呢,还是因为想故意吓唬我们。不管是那种原因,我都很生气。怎么能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呢!哼,所以我就故意说那些话了。”小寒撅起嘴说道。 这个女孩子,超乎他相像的聪明。她冷静、睿智、大方、泼辣、狡黠而且可爱,脑子里还要很多古古怪怪的念头。这是一个谜样的女孩,对别人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小寒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感到莫名其妙:“喂,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又没有花。过来,我有几句话嘱咐你。”说着凑到他耳边,如此这般交待了一通。楚昭听了不住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立夏和春分听了那些话后对小寒更加敬佩了:连这样的办法也能想到,让几个男人情何以堪啊! 临走前楚昭深深地凝视了小寒一眼,很用力,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底。 那目光,让小寒的心颤了一下。没办法,这可是个美男大叔啊,而且还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为嘛我不早出生几年呢?为嘛你不晚出生几年呢?这样也许我们就能一起逍遥游于江湖之中了,小寒怨念地想。 仰天长叹: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啊! 打住,还是回去好好过我的农家生活吧!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有一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 却说楚昭回到胡氏所在的村子永安村——这个村子在东琅镇的北边,紧挨着镇子。永安村大约有百来户人家,是个大村。 楚昭回到陈家已是下午,不多时,便有好奇的左邻右舍来探望。村子里来的陌生人并不多,所以见有客人都好瞧热闹。 他这段时间在小寒家也常和林家人聊天,知道一些农事,因此也刻意把话题往这上边引。被问到自己做何营生时,只含糊地说做点小生意,贩卖些药材、动物皮毛之类——因为他只懂这些。然后和别人聊起了一些药材的功效、成色等,说得头头是道。 不觉已到晚饭时分,胡氏进来邀请大家一起用饭,邻居都不好意思地起身,说自己已经打扰多时了,家中肯定也做好了饭菜,就不打扰客人休息了。 晚饭后,天擦黑,楚昭换了一身夜行衣,在夜幕的掩饰下施展轻功而去。 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清河村勤劳的村民已经起来准备早饭了。袅袅炊烟中,一辆马车行驶而来,在村口停下,向村民打探一番后,“得、得”的马蹄声在林家家门口停下来。马车前坐着一个穿着得体、面目俊朗的青年人,他跳下马车,进了林家院子。一刻钟后,又匆忙出来,身姿矫健地跳上马车,疾驶而去。 “林六哥,那是谁啊?”有好奇的村民站在门口瞧热闹,对送出来的林进财询问道。 “是我岳父那位结义兄弟的儿子,就是之前在我家养病的那位叔叔。我之前有给他们家人去过信,想是接到信赶过来了。但是叔叔昨天已去我岳母家了,他不知道情况,以为还在我家呢。”林进财老实地回答。 “哦,这位公子看着相貌不凡,看来你那位叔叔家境不错。怎么才一会儿就走了。” “也许是吧,他匆忙走了,好像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没顾上好好聊聊。”林进财看样子有点担忧。 “哦,这样,那真是可惜了。还以为他会好好感谢你们家一番呢。” “我们可不是那种施恩图报的人,我们做事都只凭良心而已。”林进财淡淡地笑道。 “是啊,是啊,林六哥是个好人。”那村民嘴上敷衍着说道,心里却很鄙夷:施恩不图报,真是个傻子!要那好名声来有啥用,是能当吃啊还是能当喝?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粮食和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林进财可不管他心里想什么,回屋向小寒交差去了。 永安村,陈家,马车停了下来,那位年轻人对着迎出门外的胡氏、陈汉钟和赵氏鞠了一躬:“婶婶、汉钟兄弟、嫂子,打扰你们了。” “你是?”三人糊涂地问道。 “我叫楚流翔,家父名讳楚日召。”楚昭拱手说道,心里对小寒取名的水平感到无语。 “哦,是楚兄弟,快请进!”陈汉钟忙把他迎进屋。 一盏茶的功夫后,只见楚昭背着一个昏迷的中年男子出来,上了马车,安顿好后,他回身对送出来的陈家人拱手:“多谢各位对我爹的照顾,因祖母病危,必须立刻赶回去,不可耽搁。如此便告辞了。” “楚兄弟无须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叔叔这样子上路行吗?”陈汉钟担心地问道。 “无妨,爹是由于急火攻心,昏迷过去了。正好让他休息休息,醒过来只会徒增心焦。” “即如此,那便多多保重,一路平安!”陈汉钟拱手相送。 “保重!”楚昭略一抱拳,马车疾驰而去。 邻居围过来打探怎么回事:这年轻人怎么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陈汉钟约略解释了一番,大家才散去了。 却说楚昭赶着马车沿着官道一路疾行,中午时分眼看要到另一个镇子永宁镇了,他停下来四处瞧瞧,又仔细倾听,确信附近没人的时候,从车里把适才昏迷的男子扛下马车,放到一处比较平坦的空地上,让他背靠树而坐,看起来像是累了在打盹的样子。 想了想,又在他身边放下一点赵氏做的干粮——他不舍得给小寒做的饭团,那里面放着剁碎的肉末、辣白菜丝,可香了,自己路途的温饱就靠它了。 楚昭解了那人的睡穴后便赶着马车离开了。不久,他把马车赶到镇上的车马行卖掉,便开始了浪迹天涯的旅程。 却说那位树林中的男子在一个时辰后醒过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躺在树林里,身上穿着半新的棉衣,浑身干干净净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记得之前自己是躺在破庙里休息的,突然一阵风刮过,自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便在这里。 原来,昨夜他出门后,想着要找一个乞丐来扮演楚日召,自己好恢复本来面目。然后以楚日召儿子的身份去林家、陈家晃一圈,最后把楚日召接走。 正好他在破庙里看见了这名男子,身材和自己扮演的楚日召相仿,便把他点了睡穴掳回家。又见他身上太脏,臭气熏人,只好给他洗了澡,换上原先自己穿的衣服,再稍稍打扮一下,就成了自己平日的模样。又怕他万一醒过来大喊大叫,只好给他点着睡穴,背上了马车。就这样使了一招瞒天过海的计策。 虽然他觉得没必要如此麻烦,自己趁黑夜偷偷走掉算了。但小寒一再叮嘱他,他只好答应下来。 莫非有鬼?树林里那位男子想到,可是鬼怎么不害自己呢,还给自己洗澡、给棉衣穿,旁边还有干粮。看来自己不是遇上鬼,而是遇上神仙了。 他跪下对着北面拜了三拜,心里默默念道:夫人,父亲、母亲,是不是你们在天有灵,保佑着我,留着这条贱命,好找到少爷,为你们报仇。我王忠对天发誓,一定要找到少爷,告诉他真相,为你们报仇雪恨! 然后他把旁边的干粮吃掉,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便走出了树林,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 他想着自己一路装做乞丐,乞讨到这里,已经这么远了,估计没人会认识自己了。总是乞讨也不是个办法,既然上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不如先找份工干着,养活自己,同时再慢慢打探少爷的消息。 永宁镇是个大镇,商业也比较繁华,和东琅镇差不多。王忠一边打量着路边的情行,一边思考着出路:如果卖身到大户人家为奴,行动就会受到限制,不方便自己寻找少爷,不如找份短工先干着。 一边想着,忽抬头一看,见路边有个作坊,上边写着招工启示:“本作坊招聘女工十名,男工五名。要求吃苦耐劳,忠厚老实,年龄二十至五十岁之间。”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那里。 王忠大喜,连忙走上前去,鞠了一躬:“这位管事,我想报名。我能吃苦,什么活都能干。” 那位管事瞅了他一眼,倒也客气:“对不住,我们男工已经招满了,只缺女工,你走吧。” 王忠闻言仍然不死心地恳求道:“这位管事,您看还有没有其他活我可以干的,我什么都能干,我不要钱,只要能管我吃住就行。” “你这人还不错,可惜我们这儿不缺人,你还是走吧!”那位管事摇摇头说道。 王忠很沮丧,正要离去。突然前面来了两个骑马的人,其中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子看起来有点熟悉,他下马后便朝那位管事走过去。那位管事朝他鞠了一躬,两人开始交谈起来。 是他!王忠终于想起来了。他乡遇故人,他心情异常激动,连忙上前施礼,激动地喊了声:“钱叔。” “你是?”钱掌柜闻声回过头来,望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疑惑地问道。 第三十一章 贵公子临门 “我是王忠啊,您不认识我了,我从小就跟在少爷身边的。”王忠急切地说道。 “王忠?”钱掌柜眯缝起眼睛,“那是谁?什么少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吧。” “不,不,我怎么会认错人。我娘就是公子的奶娘田氏,我从小和少爷一起长大的。”王忠见他不信,急忙分辨道。 钱掌柜沉下脸来,吩咐身边跟随的小伙子:“哪来的无赖,敢冒认亲戚,韩冬,给我把他拿下,细细审问。 王忠闻言大惊,还要分辨,韩冬一把擒住他,点了他的哑穴,把他挟持进屋里去了。 旁边的管事见此很惊慌,连忙过来施礼解释:“钱掌柜,刚才这个人是奔着招工来的。我跟他说人已经招满了,他却还不死心,苦苦相求。我看他人还算老实,没堆他怎么样,没想到却是个无赖。” 钱掌柜笑着道:“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看了你招的这几个人都不错,你尽快教会他们,年后作坊就开工。” 说完他往屋里走去。屋中,王忠气愤又害怕地盯着韩冬,见钱掌柜进来,挣扎着想说话,可又开不了口。 “韩冬,去打一盆水来。”钱掌柜吩咐道。 韩冬依言去办了,他知道少爷对这位钱叔很尊敬,吩咐自己要保护好钱叔,并且听从他的吩咐。 水盆放在了王忠面前,王忠看着他,心里猜测:难道让自己洗脸? 钱掌柜说:“你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 王忠低头一看,之见脸盆中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男子的模样,留着短须,脸上稍显沧桑。 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王忠大惊失色。钱掌柜见此,示意韩冬给他解穴。 “钱叔,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啥变成了这副模样。可我真的是王忠啊。对了,昨天我经历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说着把昨天的经历说了一番。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钱掌柜。韩冬上前一步在他脸上触摸了一番:“不错,他确实是易容了,不过这易容术很简单。” 说着掏出一瓶东西在王忠脸上擦了擦,又让他把脸洗干净,果然一个二十岁年轻人的模样出现在眼前。 钱掌柜一看便确认了他的身份,他长得和公子的奶娘确实很相似,眉清目秀的。脸色便柔和了些:“说说你的经历,如何到了这里。” “是!”王忠定了定神,开始回忆过去。 “五年前,少爷悄悄离开家后,我们一家唯恐遭到吴姨娘那毒妇的毒手,便辞了工,幸好夫人生前便把一家子的卖身契给了我们。我跟着爹娘回到河北老家,用这些年所得的积蓄买了几亩地,我们一家人过着平静安稳的生活。”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即又转为悲痛的神色。 “不料一年前的夜里,不幸发生了。有贼人闯入我家,把我爹娘杀死。而我当天由于到同村玩得要好的伙伴家喝酒,喝多了就在他们家睡下,所以幸免于难。第二天早上我回到家发现父母倒在血泊中……”说到这里,他浑身开始发抖起来。 “从此,那个场景变成了噩梦,夜夜缠绕着我。我经常梦见父母被杀死,或是有人要杀我,醒来后浑身是冷汗,不敢再睡。” 钱掌柜见状,连忙递给他一杯热水,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王忠喝了一口水,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继续往下说:“我没有去报官。之前爹娘就告诉过我夫人死的内情以及他们的处境。他们说如果有一天他们出了意外,就叫我逃走,去南方找少爷。可是那几年我们一直生活得很平静,我们都以为那毒妇已经忘了我们,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开她的毒手。”说着神情变得狰狞。 钱掌柜拍了拍他的背:“后来呢?” “后来,我担心他们会斩草除根,继续追杀于我。我在第二天就扮做乞丐悄悄逃离了家乡。我逃出来后,想起爹娘的话,要往南方找公子。就这样漂泊了一年,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在那里呆上一个月,一边乞讨一边四处打听有没有少爷的消息,可惜一直没打听到。直到今天遇上了钱叔您,我终于找到亲人了……”说着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钱掌柜也红了眼圈:“王忠,你是好样的,你放心,你爹娘的仇,公子一定会给你报的。以后你就跟着公子吧。” “太好了,我终于又能和少爷在一起了。”王忠非常高兴。 “以后不能叫少爷了,要叫公子,毕竟不是在家里了。”钱掌柜嘱咐道。 “是,那钱叔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公子呢?” “公子今天有事外出了,你先跟我回东琅镇,晚上你就能见着他了。” 王忠听说晚上就能见到公子,非常高兴。钱掌柜便叫韩冬带他下去吃饭。 而他们嘴里谈到的公子韩桂宁,此时正在林家。 林家厅堂里,立夏奉上茶后,林进财不安地搓着手,对韩桂宁说:“韩公子,请喝茶。柴门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请不要介意。 “哪里,是在下没有事先通知便来拜访,唐突打扰了,还请林叔不要见怪才是。”韩桂宁彬彬有礼地说道。 他喝了一口茶,眼角余光一扫,感觉林家确实挺穷的,怪不得小寒小小年纪便如此费心筹谋,撑起这个家,真是不容易。 他静静地喝着茶,心里思量着事,林进财见他沉默不语,内心感到惶恐:莫非是生意上出了事?他和立夏对视了一眼,示意立夏询问。 立夏只好站起来拱手询问道:“不知韩公子屈尊寒舍有何吩咐?” “没什么事,你们不要紧张。是这样,到年底了各店铺都盘帐了,我把属于你们的一成半利润折算成钱,给你们送过来了。”韩桂宁似也察觉到林家父子俩的紧张,连忙直奔主题。 “原来是这样,韩公子太客气了。其实您派人来说一声,我们过去拿就行了,不必麻烦您过来,浪费您的时间。”林进财听了很高兴,恭敬地说道。 韩桂宁闻言笑了:“其实是我自己成天呆在镇上太闷了,想出来走走,看看乡下的风景。对了,怎么不见小寒姑娘?”他趁机问道,这可是他来的主要目的,快一个月没见这小姑娘了,心里很是想念。 怕林家人怀疑,忙解释道:“我想问问她最近有没有想出什么新点子或是新菜色呢。” 身后的韩春心里憋笑:公子,分明是你想人家姑娘了,却还要费力找这种理由。 林进财听了却毫不怀疑,急忙答道:“小寒和她娘去邻居家玩了,立夏,你去叫她们回来。” 立夏答应着去了何牧家,原来小寒和陈氏见何牧每天去镇里上工,家里只剩张氏一人,便常常过去看她,一起做做针线,聊聊天。 小寒也开始学针线了,陈氏让她先从简单的手帕做起,再是缝补一些旧衣服,先把针脚练得整齐细密,再学刺绣。 不多一会儿,小寒和陈氏回来了,见了韩桂宁,双方施礼问候后,韩桂宁细细地打量着小寒: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的棉衣,脖子上围着一个白色兔毛做的围脖,更衬出肤色的白皙,相比上次,她肤色更加红润健康些。因看到自己很高兴,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嘴翘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韩桂宁见此很高兴,便把来意说明了一番,然后吩咐身后的韩春把银子拿出来。 共有二十两,韩桂宁解释道:“由于快过年了,来饭馆吃饭的人虽然也不少,但都是普通客人,点的都是普通的菜,所以盈利不是很多,等到年后应该会多些。” 然后拿出账本给小寒看,小寒也不客气接过去翻看,毕竟他也是股东嘛。可是才看了一页,她便不愿看了,这古代的账本真没法看,她连忙递给韩桂宁。 韩桂宁见她一脸郁闷的样子,笑着安慰道:“看不懂吧?我初次接触时也是头晕脑胀的,要不要我给你说说?” “不了,我一看这账本就头疼,你给我哥说吧。”小寒毫不客气地把难题交给立夏——哥哥就是在妹妹不想干活时扛起活来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立夏却很高兴能有这样的学习机会,连忙凑过去仔细听着。他对这方面领悟得很快,韩桂宁给他讲解了不多一会儿,便明白了。 看来哥哥很聪明,有当会计的潜质。小寒想着回头找机会把现代的记账方法教给他,那自己以后做生意就多了个帮手了。 “小寒姑娘,最近可有想到什么新菜色,或者什么新点子?”韩桂宁笑着问道。 “有啊,我想到了一种大家没有吃过的新吃食,正准备摸索试一试,等试出来了,再告诉您。” 真的有,韩桂宁很惊喜,他本来只是找个借口和小寒说话而已,没想到这个姑娘再一次带给他惊喜,不禁期待起来。 他热切地问是否需要自己帮忙。小寒摇了摇头,让他等着品尝就是了,韩桂宁听了神情 林进财见天色不早了,便想留他们下来吃饭。但又不知道他是否介意在这样简陋的农家吃一顿平常的农家饭菜。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韩桂宁是否要留下来用饭,韩桂宁听了大喜:“那真是求之不得,正好我肚子饿了。上次小寒姑娘在我们店里做的饭菜,让我至今难忘。后来厨娘做的虽然顾客说味道不错,但总感觉比不上姑娘做的味道独特。” 旁边的韩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一样,是你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第三十二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小寒听出了他的画外音,连忙站起来,说去厨房准备饭菜。人家亲自送钱过来,做一顿饭又算什么,反正平日也是自己做饭的。 陈氏见家里没有什么好菜,很是为难。小寒忙安慰她:“娘,你不用担心,韩公子什么大鱼大肉没吃过啊,估计早就吃腻了。我们不如做些他从未吃过的农家饭菜,也许他更爱吃呢。” 陈氏听了觉得有道理,便和小寒一起准备饭菜。等到下午五点多时,饭菜做好端上来了。林进财请韩桂宁上坐,韩桂宁连忙推辞,双方又谦让了一番,终于林进财坐了主座,韩桂宁挨着他坐下了。然后依次是韩春、立夏、春分、小寒和陈氏。林家人口不多,吃饭也没那么多讲究,因此没有男女分开吃饭。 众人坐定后,林进财给韩桂宁和韩春倒上烧酒。韩桂宁喝了一口,只感觉到喉咙火辣辣的,脸色也变红起来。韩春喝了却面不改色,至于心里怎样却不清楚了。 “韩公子喝不习惯这辣酒吧?来,快吃菜压一压。都是些农家菜,不知道你们是否吃得习惯。”林进财笑道。 “习惯、习惯,小寒姑娘的手艺那是没法说的,就算再平常的东西到她手里都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刚才,我光是闻着香味就流口水了。”韩桂宁说着夹起眼前的菜吃了一口,却是自己从未吃过的。 他不知道那些话又让旁边的韩春心里狠狠鄙视了一通:公子,你拍心上人的马屁拍得没边了吧。 “这是什么菜?感觉味道很特别,却很好吃。”韩桂宁眼睛一亮,看向小寒问道。 “那是螺蛳肉,很好吃吧。我第一次吃也觉得很好吃。”春分抢着答道。 然后跟他解释了一番螺蛳是什么东西。末了遗憾地说:“只可惜螺蛳太少了,不能经常吃。” “等明年春天我们在河边买块地,挖一个池塘,养鱼、养螺蛳,种莲藕。你就有得来吃了,小馋猫。”小寒看着他那馋样宠溺地说道。 “嗯,这螺蛳肉很好吃,明年小寒姑娘若是养得多了,不如卖给迎客居,好让饭馆多添一道菜。”韩桂宁商人的本性立马显露出来。 “聪明!”小寒对他竖起大拇指,“我要研究的新吃食就跟这螺蛳有关。暂时先保密,等研究出来再告诉你。” 韩桂宁高兴得呵呵笑,像个孩子得到了大人的夸奖一样。韩春心里又开始翻白眼:公子,您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幼稚?太有损自己平日英明睿智的形象了吧! 韩桂宁并没有喝多少酒,相反他吃了不少农家菜,他觉得这么多年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因为这里面有一种叫做爱的味道——对家人的爱。 做菜的人怀着对家人的爱用心做菜,吃菜的人怀着对家人的爱来吃菜,爱的暖流就传递在彼此之间。天下间最美味的菜是什么菜?就是爱你的人满怀爱心为你做的那道菜。 看着开怀畅笑、吃饭毫无顾忌的一家人,韩桂宁不禁回想起过往。在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个温暖的场景。他的家人充满了阴谋算计,充满了嫉妒。他最常看见的是母亲独自垂泪的情形,是姨娘得意的笑脸,还有父亲冷漠的面容…… 小寒也很高兴,因为她今天赚得了一笔大银子,明年盖新房、添家具、哥哥弟弟上学堂都有着落了。万里长征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呀。虽然之前拿到分成协议书也很高兴,可是也没有今天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那样来得震撼。她自从来到这里后,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确切地说是连银子都没见过。 林家人也很高兴,整个晚上都感觉做梦似的。吃过饭后,大家都在闲聊。小寒突发奇想,要给大家唱一首前世自己很喜欢的歌,一首此情此景合适唱的歌,歌名就叫《相亲相爱一家人》: 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我喜欢一起床,就看到大家微笑的脸庞;我喜欢一出门,就为了家人和自己的理想打拼;我喜欢一家人,心朝着同一个方向眺望。 哦!我喜欢快乐时,马上就想要和你一起分享;我喜欢受伤时,就想起你们温暖的怀抱;我喜欢生气时,就想到你们永远包容多么伟大;我喜欢旅行时,为你把美好记忆带回家。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缘才能相聚,有心才会珍惜,何必让满天乌云遮住眼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用相知相守换地久天长。 我喜欢一回家,就把乱糟糟的心情都忘掉;我喜欢一起床,就带给大家微笑的脸庞;我喜欢一出门,就为了个人和世界的美好打拼;我喜欢一家人,梦朝着同一个方向创造。 哦!当别人快乐时,好像是自己获得幸福一样;当别人受伤时,我愿意敞开最真的怀抱;当别人生气时,告诉他就算观念不同不必激动;当别人需要时,我一定卷起袖子帮助他。 处处为你用心,一直最有默契,请你相信这份感情值得感激!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缘才能相聚,有心才会珍惜,何必让满天乌云遮住眼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用相知相守换地久天长…… 动听的歌声把大家都给震撼了。林进财很激动,陈氏的眼里绽开了泪花,立夏拿过纸笔把词给记录下来,春分拍着手先是小声跟着唱,然后越唱越大声,越唱越有激情。 韩桂宁望着的一边唱一边微笑着和大家对视的盈盈而立的小寒,耳边回荡着她清脆的歌声,他彻底地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还有一个人,是闻声而来的何牧,他的感受又与别人不同,敏感的他不仅听出了歌声中小寒对家人的爱,他还听出了那饱含情感的歌声深处隐隐带着的一丝忧伤。 他非常惶恐,他知道小寒是和以前不同的,以前的小寒绝对无法唱出这样的歌曲。因为一个人再怎么变,他的知识也不能凭空而来,他的情感也不能凭空而生。 何牧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小寒,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遗世而独立。 韩春是最先发觉何牧到来的人,虽然这首歌也勾起了身为孤儿的他的愁绪。但作为公子的护卫,任何时候都不能丧失警觉性。不过何牧他也认识,知道他和小寒还传过“绯闻”。 此刻何牧的眼里流露着别样的情意,顿时引起了韩春的警惕。他眼里射出冷光:敢和公子抢女人,哼! 大家笑闹着,不知不觉夜已深了。林进财挽留韩桂宁住下来,说天已全黑了,村里离镇子远,回去的路上恐怕不好走。 韩春心想:这点路算什么,再难再黑的路我们也走过。可是他看到公子竟然欣然答应住下来,只好闭嘴不言:公子,你没救了! 于是这晚上,韩桂宁堂而皇之地占了立夏和春分的房间,兄弟俩只好去何牧房间睡。 春分倒是很高兴,他好久没和小牧哥哥一块聊天了。因此拉着何牧叽叽呱呱地说话,主要说的是楚昭告诉他的江湖中有趣的故事,何牧心不在焉,嘴里嗯嗯地应着。春分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屋里寂静无声,良久,有一个声音响起:“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我会努力的。” “与其是别人,我宁愿是你。”先前的声音又响起。 “嗯。”后来的声音轻轻的,却又带着无比决心。 整个屋子便沉寂了下去,黑夜如一张大网笼罩了世界。 而回到东琅镇的王忠满怀希望地以为晚上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公子,可惜公子却一晚上没回来。 直到第二天上午,在迎客居门口脖子都快伸断的时候,终于看到公子骑着马姗姗而来。几年不见,公子风采更甚了。他飞扑上前,嘴里大叫着:“公子,你回来了!” 突然间,眼前黑影闪过,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一男子反剪住手,膝盖处被人一踢,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身后的钱掌柜追出来,大叫道:“韩春,别难为他,是自己人。” 又对韩桂宁说:“公子,他是王忠,是公子奶娘的儿子,从小一直跟在公子身边的。” “王忠,是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韩桂宁惊喜的声音响起,连忙让韩春松手。 王忠站起来,甩了甩胳膊,带着哭腔道:“公子,这么多年没见,这一见面您随从就给我个下马威啊,我的手都快被他拧断了。公子,您瞧,都肿了。” “几年不见,你小子还是这么爱装可怜。”韩桂宁哈哈大笑,为遇见昔日的朋友和玩伴感到开心。 “可不就是爱装嘛,这么大人了还告状,真幼稚!”韩春鄙夷地说道。 “你!你才是野蛮人,你耳朵有问题啊,明明听到我喊公子了,你还抓我!”王忠白了他一眼,愤愤不平地说。 “行了,你们俩当着公子的面吵嘴,成何体统。”钱掌柜喝道。 两人立马住口,互相瞪了对方一眼,齐齐把头扭过一边去。 韩桂宁看着两人别扭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 第三十三章 月黑风高 上了二楼雅间,钱掌柜给韩桂宁倒了茶,把自己遇见王忠的情形说了一遍。 韩桂宁又听王忠叙述了这几年的生活,以及这一年逃难的经过。听完后,他不发一言、脸色平静,可是经常跟在他身边的韩春细心地发现公子抓着椅子扶手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尖泛白。 母亲、奶娘夫妇、还有那些忠心的仆人,韩桂宁只感到无边的恨意。 良久,他站起来,扶起面前跪着的王忠:“血债终要以血偿!等着吧,会有那一天的!” 声音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不大,却铿锵有力,充满了力量和决心。在场的三个人听了内心都颤抖起来,一股热血冲向脑门,眼眶发热,抬头看着公子冷峻的面容,他们齐声应道:“血债血偿,报仇雪恨!” 三人的声音也不大,却冲向了云霄…… 林家,小寒一大早起来,就惦记着自己的米粉试验。连早饭也顾不上吃,待做出米粉来就当早餐了,她心想。 她称出三斤大米,用水洗净晾干后准备磨粉,这才发现自家没有石磨。陈氏说整个村只有祠堂门口有,是全村公用的,过节时候村民们要做糍粑,就把米拿到那里去磨成粉,如果去的人多了,还要排队。 小寒便让父亲赶紧去把大米磨成粉。同时又交给立夏一个任务:给自己找一个圆形的大竹筒,在竹筒底端戳上十个小孔,在做一个带把手的木塞。 立夏知道小寒在琢磨新鲜吃食,也不问缘由,闷声不响地去做了。 小寒非常满意:自己这个哥哥是个实干型的人,并不爱说话,但交给他的任务总能圆满完成,太可靠了。 过了半个时辰,林进财回来了。小寒便请陈氏在一边指导,她要把米粉调成糊状,但不知加多少水合适。 陈氏看了看米粉的量,先加了半瓢水进行搅拌,小寒觉得太稠了,又让她加了点水,如此反复,终于调成不稀不稠的糊状,小寒非常满意。 然后她点上火,用米粉糊用蒸笼蒸熟,米粉就变成了片状。待冷却后再用刀切成筷子大小的条状,这就成了,这样制成的粉就叫切粉。 小寒很兴奋,连忙把昨日剩下的大骨头汤倒锅里烧开,把切好的瘦肉片搁进汤里煮熟,然后把切粉放进去,再放几片洗干净的青菜叶、切碎的红辣椒,出锅时撒上小葱,搁点切好的辣白菜,成了。 一碗碗香喷喷、色泽好看、又酸又辣的米粉端上了饭桌,全家人正饿得肚子咕咕叫,闻着香味不停咽口水。他们都知道今天早上有好东西吃,所以宁愿饿着肚子等待。 待大家坐定后,小寒宣布“开吃”,几人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小寒也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口送进嘴巴。米粉入口柔滑,汤鲜美而不腻,再加上辣白菜的辣味刺激,简直太有食欲了。 林进财和立夏都吃了两碗、连春分都吃了一碗半。只有陈氏和小寒饭量小些,一碗下肚,再把汤喝干净,便再也装不下了。 “真是太好吃了,小寒,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米粉的?”陈氏笑着问道。 “因为春分贪吃呗,所以我才想着好法子去做好吃的,好满足我们的小馋猫的馋嘴。”小寒戏谑地笑道。 大家都笑了,而春分不但不气恼,而且反而觉得自己也立了功。自己的馋就是姐姐发明新菜的动力啊,要是自己不馋,姐姐没有动力,全家人不就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小寒不得不佩服他强大的思维以及厚如墙壁的脸皮,这也是一种能耐不是? 吃饱了,接下来半天,小寒又准备开始研究另一种米粉——榨粉了,这才是上回她告诉韩桂宁的与螺蛳有关的粉——螺蛳粉,也是前世她的最爱! 做螺蛳粉可比做切粉麻烦多了,小寒首先把十斤大米用水泡一个时辰,然后又让林进财去村里把大米磨成米浆——过完年,该让人给家里做一个石磨了,老去村里太不方便。 林进财把布袋套在木桶上,快速地推动着石磨,米浆便慢慢地流入到布袋里。磨完后,把布袋扎紧,回到家后把布袋搁在木桶把上,再在木桶的两边用扁担交叉固定,这是为了尽快沥干水份。 两个时辰后,布袋里的米浆水份都沥干了,形成了一大团米粉团。 接下来,把煮熟的米饭按五分之一的比例捣成米糊后,和沥干的米浆一块充分揉和,就得到了做螺蛳粉的米粉团。 然后,小寒让陈氏用大锅烧上一锅开水,然后把米粉团放入立夏之前做的那个竹桶里,接着小寒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推着木塞往下压,米粉团就从底部的小孔压出来,形成一条条圆形的米粉,米粉直接掉入下面装满开水的大锅里,烫上十多秒钟后就捞出来放到筲箕里。 筲箕是一种用竹篾编的淘菜或米的竹器,上面有许多细条小槽。 这种米粉因为要用力挤压,给榨出来,所以就叫榨粉。 立夏见妹妹很吃力,连忙体贴地接过去替她压粉,小寒见哥哥和娘两个人可以搞定,就着手准备螺蛳汤。 昨夜小寒已经把螺蛳用清水泡上,让螺蛳把泥吐干净。先把螺蛳捞出来沥干水,然后把锅烧热倒上油,倒入螺蛳,用葱姜蒜、辣椒、八角翻炒。约炒了十多分钟,估摸着螺蛳已经入味了,再倒入米酒,放入大骨头、盐,加上水用小火慢慢熬煮。得熬上五个时辰才好呢,今晚是吃不上了,只能等到明天。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晚了,小寒累得够呛,也没力气再做饭了。陈氏把早晨剩的米粉按照小寒的方法又煮了一锅,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了。虽然是第二次吃,但大家仍然吃得很香,汤也全都喝干了。 把夜里添柴加火的事交代给了爹之后,小寒放心地倒头就睡。 今夜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风呼呼地刮着,只有几颗星星在夜空上孤单地眨着眼睛。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东琅镇,三更时分,一个三进的院子里,突然墙上掠过几个黑影。有一个黑影走近一间屋子,侧耳听了听,便动作熟练地伸出手指把窗户纸捅开一个小窟窿,然后伸进去一根竹管,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推开窗户,跳进去,落地无声。他蹑手蹑脚地靠近见床上躺着的人,隔着棉被对着心窝一刀下去。却没听见预期的刀插进肉体的声音,他赶紧掀开棉被一看,里面只有几件衣服。 坏了,中计了。黑影正要往窗口逃出去,突然窗户砰地一声关上。黑影吓了一大跳,浑身寒毛竖起,黑暗中不知道对手藏在哪里,未知的恐惧让他心里如擂鼓一般。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打斗声,黑衣人咬咬牙,想赶快出去和同伴汇合。他转身就往门口跑,突兀地门口里伸出一把剑,指着他的胸口。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冷汗浸湿了后背,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想跑吗?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室内的灯突然亮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背响起。他转头一看,只见屏风后转出两个身影,一个正是韩桂宁,另一个却是王忠,王忠的手里拿着灯,内心恐惧和愤怒交织,使他拿着灯的手在颤抖,火苗不停地跳动着。而前面拿着刀指着自己的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黑衣年轻人。 韩桂宁打量着这个蒙面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看不出年纪。 “韩春,把他拿下!”韩春举剑便刺,黑衣人伸出刀格挡,双方你来我往起来,但黑衣人的武功明显低于韩春,且这时候他已经听不见院子里的打斗声了,不知道同伴怎么样了。他有些心神不宁,不一会儿就被韩春拿下了。拿下蒙面布一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满脸大胡子。 “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检查嘴里有没有。”韩桂宁冷漠地说道。 韩春迅速掰开他的嘴检查了一番,然后剑尖迅速点了几下。 “啊!”一声凄厉地尖叫传来,王忠吓得手一哆嗦,提在手里的灯一歪,便掉了下来。韩桂宁眼疾手快,连忙接住,稳稳地托在手上,递给王忠。 “胆子比老鼠还小。”韩春低估了一句,王忠红着脸接过灯,却不敢反驳,他怕自己一开口,声音却是颤抖的,那太丢人了。 “说,是谁派你来的?”韩桂宁厉声喝道。 黑衣人冷笑着说:“要杀要剐随你便,若要想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做梦。” 做梦,待会你就知道谁在做梦了,韩桂宁脸上现出一个残忍的微笑:“韩春,你数三声,如果不说,就割了他的左耳朵;再数三声,不说就割掉右耳朵。还不说,再割掉鼻子,剜去他的左眼、刺瞎他的右眼,割了他的命根子。” 韩桂宁每说一句话,黑衣人身体便抖一抖。看着这个长得丰神俊朗的公子,黑衣人却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魔鬼。 “一、二、三。”韩春不快不慢地数着,黑衣人感觉那声音似鼓声敲打在自己心上,他咬牙不吭声,只用一双眼睛怨恨地盯着韩桂宁。 “唰”,韩春剑光一闪,一只血淋淋的耳朵掉了下来。黑衣人尖叫一声,想捂着耳朵可手上却无力,只能怨毒地盯着韩春。 韩春面无表情,加快速度“一二三”数完,剑尖一抖,右耳朵又掉了下来。一声惨嚎,黑衣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韩桂宁冷冷地吩咐:“给我用冷水泼醒他!” “哗啦”一声,韩春端来一大盆冷水泼了过去,黑衣人悠悠醒转,只感到剧痛穿心。 “鼻子。”韩桂宁吩咐道。 韩春举起了剑。“我说,我说!”黑衣人连忙叫道,“是吴夫人的命令,我们假装放过王忠,然后跟踪他找到您后,便下杀手。我负责杀人,另外两人负责放火。”黑衣人一口气说完,恳求道:“我已经说完了,求你们给我个痛快吧。” “你们若得手后,怎么跟她联络?”韩桂宁问道。 “用信鸽,信鸽放在悦来客栈一号客房,我们今晚就落脚在那里。”黑衣人知无不言。 “早这样配合多好,也免得受皮肉之苦。韩春,送他上路。”韩桂宁吩咐道。 第三十四章 螺蛳粉新鲜出炉 韩桂宁转过身来,看着瑟瑟发抖的王忠问道:“王忠,今夜你有何感想?” 王忠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下:“公子,是小人的疏忽,小人并不知有人跟踪。但请公子相信,小人决不会背叛公子,更不会害公子。” 韩桂宁点了点头:“起来吧,我信你。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要给敌人可乘之机。你也看到了,跟在我身边,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是!”王忠应道。 “你可觉得我刚才的行为残忍?”韩桂宁问道。 王忠连忙摇头。“你要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也听到了,他们不仅杀人还放火,如果今天不是我小心谨慎,恐怕死的就是我们了。”韩桂宁解释道。 王忠重重地点头,表示记住了。 “你跟着韩春去处理尸体,锻炼一下胆量。”韩桂宁瞧着地上一滩水迹,不动声色地说。 王忠煞白着脸,忍着恐惧,和韩春一前一后抬着尸体出去了。到了院子里,看见另外两名蒙面人的尸体堆在那里,旁边站着两个年轻的黑衣人,跟韩春一样装扮。 韩春示意他把这具也抬过去,然后其中一位黑衣人给尸体泼上油,把火折子点上扔进去,雄雄大火顿时燃起。 王忠把头扭到一边,不敢看。 “害怕吗?油和火折子都是他们带来的,如果不是我们警惕性高,我们的下场就是这样。”韩春冷声说道。 “是我对不起公子,对不起你们,我不知道有人跟踪。但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背叛公子的。”王忠小声地说道。 “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相信你。能遇到这样的主子是你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好好珍惜吧。还有,以后好好跟着我们学吧,瞧你刚才吓成那样。”韩春头一仰,语气里含着高傲。 王忠不敢如白天那样跟他顶嘴,今天公子和韩春等人的手段都让他感到心惊。公子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终日只知道玩的小孩子了。 回屋后,韩桂宁拿出一张纸条,写了几个字,交给韩春,用他们的信鸽发出去。 这一夜,王忠失眠了。这一夜,小寒呼呼大睡,直到第二天太阳都出来了才醒过来。 洗漱完后,她急忙跑到厨房,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闻着味道就感觉这螺蛳汤不错。 接下来小寒准备制作辣椒油:取一些鸡油、猪油和花生油烧热,再把辣椒、葱白、蒜瓣、芹菜切碎,倒入油中搅拌,即可得到红红的辣椒油。再把花生米炸香、把腐竹皮炸得酥脆,酸豆角切碎,小寒马不停蹄地,终于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可以下锅煮粉了。 小寒把预先用冷水浸过的榨粉捞起来,用冷水浸泡过的榨粉比较有弹性,不容易断。将粉在开水里煮上几分钟,捞起来放到碗里。烫上几片青菜叶,淋上螺蛳汤,浇上辣椒油,放点花生米、炸腐竹,撒上酸豆角。一碗香喷喷的螺蛳粉终于出炉了。 一旁眼巴巴望着的春分很有勇气地说他要做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吃货。 小寒接着又煮了几碗,端到大家面前。一家人坐在桌子前,埋头吃着,只听见“哧溜、哧溜”的声音,以及“嘶嘶”的吸气声。 小寒赶紧给大家递上凉开水,大家猛喝了几口水,冲淡了辣味,缓过一口气后,又接着奋战起来。一时间大家吃得全身冒汗,说不出的舒爽。 酸、辣、鲜、爽、烫,这就是螺蛳粉独特的风味,让前世的小寒念念不忘,如今在异时空把它创造出来,虽然和前世的味道略有不同,因为材料没有这么全,但仍然觉得很好吃,是她记忆里的味道。 小寒擦着眼泪,不知道是辣的还是别的原因。 改天送给韩公子尝尝,她要开螺蛳粉店,甚至开连锁店,让螺蛳粉在这个世界发扬光大,小寒立下了宏伟壮志。 吃完螺蛳粉,小寒便习惯性地让立夏送一些到何牧家给他们品尝,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家,况且自己兄妹俩小时候也吃了他们家不少东西。 立夏眼睛闪了闪,说不如小寒和春分也一起去,婶子在家很闷的,小寒兄妹俩过去了和她正好说说话解闷,开导开导她,小寒想了想答应了。 于是立夏捧着装着螺蛳汤的罐子,小寒挎着装米粉的大篮子,春分手里也不闲着,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辣椒油、油炸花生、炸腐竹。 到了何家,正好娘俩都在,由于快到年了,镇上已经没有活干了,何牧便在家休息,也帮娘干一些活,准备过年的事宜。看到小寒兄妹三人过来,何牧娘俩感到非常高兴,尤其是何牧,嘴里虽然答着春分的话,那眼睛却一直围着小寒转。 这情形被暗暗关注何牧的立夏和张氏看在眼里,立夏心里暗暗高兴,张氏内心却是又欢喜又忧愁,她已经听何牧说了林家这次分红拿到了二十两银子的事。林家越来越富裕了,自己家却还是原地踏步,人家凭什么把女儿嫁过来受苦呢? 当事人小寒一无所知,她正高兴地向张氏介绍切粉和螺蛳粉的吃法。 “小寒,你怎么这么聪明呢?老有这么多新鲜主意,上次是辣白菜,这次是切粉、螺蛳粉。我都要嫉妒你母亲了,我都想把你抢过来,当我们家的女儿了。”张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笑着说道,话里含有隐晦的一些意思。 小寒见她眼里有些隐忧,明白她的心病,诚恳地说道:“小牧哥救过我的命,况且我们两家又那样亲近,我早把你们当成我亲人一样了,您看,我有好吃的第一个就想到要送给你们尝尝,分享我的喜悦。婶子,我知道您担心小牧哥的婚事,怕没钱给他娶媳妇。上次辣白菜的事是因为把方子卖给了迎客居的东家,不方便拉上你们家。这次呢,我有个打算。” 说着把何牧和立夏都叫到跟前来阐述自己的想法:“我打算在镇上开一家米粉店,专门卖切粉和螺蛳粉以及一些配菜。但是我们家自己经营人手不够,因为还要涉及到米粉生产、螺蛳生产和螺蛳汤的制作这些问题,所以我打算和婶子一家合作。” 这是真的?何牧母子又惊又喜,何牧看着小寒的眼里除了感动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小寒能想到自己,虽然是基于恩情和友情,但也足够另他感动。可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要靠一个小女子帮忙,不禁又感到很惭愧。 小寒接着说自己的想法:“先别忙着高兴,我还有个想法。因为我们毕竟没有开过店,对于开店的一些事情并不熟悉,而且店开张后也许会碰到有人来骚扰这样的事,所以我打算和迎客居的东家韩公子一起合作。他们毕竟开了很多家店,于经营上有自己的方法,也有自己的人脉,所以把经营交给他们,我们可以省却一些麻烦。我们两家只要专门生产,提供米粉、螺蛳汤这些原料就可以了。至于利润分成方面,到时你们过来和我爹娘一块商量。我们商量好了,再去和韩公子谈。婶子、小牧哥你们觉得我这个建议怎么样?” “好,好,就按你说的办。本来方子就是你的,你就是不带上我们,我们也不会怪你,但是你却时时刻刻想着我们,婶子真是打心眼里感谢你。小寒,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张氏眼里含着泪花,激动地说道。 何牧没有说话,和韩公子一起做生意,他知道这个主意不错,可是内心却难免有点不舒服。他想起了那夜韩公子看着小寒的神情,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神情,以及身边的随从眼里对他的冷意。面对如此优秀的韩公子,他的胜算真的很小。 自己唯一能凭借的就是两人青梅竹马长大的情谊和因为救了她而获得的感激之情。当然,自己是决不会用这个理由去要挟她的,她也不会吃这一套,她是一个如此特别的女子。但至少能让她对自己家多一分亲近,自己就能有机会多接触到她,让她察觉自己的好、自己的心意。 此刻他是多么感激唐家和林家退了亲,又是多么感谢老天爷让自己救了她。他们两家冥冥之中注定会有太多的牵绊,也许这就是天意,就是缘分。就算最后无法走到一起,可是谁也斩不断这样的情分,谁也无法抹去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因为,小寒就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小寒又和张氏闲聊了几句,问候了她的身体状况,然后叫上哥哥、弟弟打算回家。临走之前,立夏跟何牧递过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并握紧拳头,用力地挥动了几下,是小寒常做的加油手势。 何牧会心一笑,也同样握紧拳头挥了几下。他很庆幸,自己得到了好友兼未来大舅兄的支持。 第三十五章 打米饼、蒸发糕 回到家后,去邻村石匠家的林进财也回来了。他是应小寒的叮嘱去订做石磨的,没想到石匠家刚好有一个现成的,是之前一位客人在一个月之前订做的,却一直没有来取。他一听林进财要买石磨大喜,只要了八十文,比市价便宜了十文钱,并让儿子套上牛车把石磨送到林家。 小寒看到拉回来的石磨很高兴,明天就是大年二十九了,按照这里的风俗,家家户户都要打米饼、蒸发糕、包粽子。这样就不用去村里祠堂排队了,以往都要排上半天呢。 何家因为人口少,米饼这些东西不会做太多,听说林家买了石磨,便想和林家合伙一起做。张氏过来一说,陈氏便同意了。 这事最高兴的便是何牧了,因为推石磨是男人的活计,他当然得到林家去帮忙。 打米饼的第一个步骤是炒米。这天一大早,陈氏把糯米用热水洗干净,然后放筛子里滤水晾干。小寒把大锅烧热后,陈氏便把糯米倒入锅翻炒,她一边炒一边指挥小寒如何烧火,说火不能太旺,也不能太小。待炒到米膨松起来,外表也有点发黄了,香气也传出来了,便可熄火,然后用锅铲铲出来,用盆装好,待冷却后就要用石磨碾成粉末。 吃过早饭后,外面便传来了男孩子的说笑声,小寒出门一瞧,原来是何牧和立夏已经推上石磨了,旁边还站着黄忠宝的二儿子黄二虎和小女儿黄小莲。是林进财专门过去通知他们的,因为之前借过他们的牛车,林进财对黄忠宝一直很感激。 黄二虎是一个外表憨厚的小伙子,约莫十七岁,看见小寒出来,只看了她一眼,便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细看。黄小莲和自己年纪相仿,倒是一个大方的姑娘,扬着脸笑着对小寒招手,露出整齐的白牙,微黑的脸上透着健康的红晕。 小寒走过去和她打招呼,又招呼了她哥哥一声。两人就闲聊起你家打几斤粉、要包蒸什么发糕、包多少粽子,过年去哪儿拜年这些话题来,又说些村里同龄人的趣事。 小寒自到这个世界后,没有什么朋友,以前也是个生性腼腆的人,所以连闺蜜也没有一个。现下见黄小莲脾气性格挺符合自己的胃口,有意同其多加交往,发展成第一个闺蜜。 几个男孩一边轮换着推石磨,一边交流着男孩间的话题。还不时偷瞄着两个女孩儿,小寒和三顺一个着蓝、一个着红,都是青葱的年纪,身段苗条,笑容灿烂,说话间不时飘出银铃般的笑声。几个男孩子干活就特别有劲,一点也不觉得累。 几人正说笑着,突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嗓门说道:“哟,这里这么热闹呢,瞧瞧,这些小伙子、小姑娘,真有胆量。我们那会儿哪敢这么说笑啊,那不被人戳脊梁骨吗?他爹,你说是不是啊?” 原来是林三和柳八婆来了。柳氏今天也去村里祠堂前排队磨粉了,因去得晚,排了很久都没有轮到她,她便开始抱怨起来。 后面的人忍不住讽刺道:“嫌慢的话你去林六嫂子家啊,他们家刚买了个大石磨,我适才看见二虎和小莲拿着米去他们家了。怎么,没有邀请你们啊?想想也是,上次你们两家闹成那样,人家早不睬你了。” 柳氏自从上次和小寒吵架后回去一连几个晚上都做噩梦,总是梦见林家祖宗指着自己鼻子骂。好不容易在林三的开导下慢慢好了起来,却对小寒一家更怨恨起来。 这次听说小寒家买了石磨,听着旁人讥笑自己,她心里有点不爽。便说:“我是她的长辈,我要去了,她难道敢把我轰出来。” “会不会,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试就试,谁怕谁啊!”柳氏拿起米袋就走。可是走到半路心里又发怵小寒,便拉上林三,觉得都是亲戚,怎么都会给点面子。林三起初不想去,禁不住她软磨硬泡,只好跟着去了。 可是到了小寒家,她看见几个青年男女有说有笑,一时嘴贱忍不住就说出了那番话。 小寒抬头一看,脸便沉了下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 “这不是村里大名鼎鼎最爱嚼舌根的柳八婆吗?”小寒一开口便不客气,她对这个老娘们深为厌恶。 “哦,你们家的公猪最近还好吗?儿子娶上媳妇没有?是狗还是鸡啊?你们家的祖宗有没有去和你谈话呀。”小寒毫不客气地说道。 几个孩子哈哈大笑起来,柳氏气得头上青筋直跳,这可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笑话。 “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又在胡说八道,还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这回不是一个,是两个了!”她跳着脚骂起来。 里屋的陈氏早已听见声音,提着笤帚扑过来,挥舞着劈头盖脸往她身上打去,一边骂着:“哪里来的疯狗到我家来乱吠,还不给我滚。我咒你舌头烂掉、浑身长脓疮,死后被拔舌头下地狱。” 柳氏被轰得灰头土脸的,招架不住,林三只好拉着她往外跑。 把他们赶出门外后,陈氏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 几个孩子看着威武的陈氏都目瞪口呆,而陈氏呢,扔下笤帚,拍拍手,若无其事地说:“你们继续,不用管她。当老娘是好欺负的,以后再敢来一次我便打一次。” 小寒对她竖起大拇指:“娘,有进步,对付这种人,就得这样,道理根本讲不通。” 而门外的柳氏接着大骂小寒兄妹不知羞耻。骂了几句,一块碗口大的石头丢过来砸在她脚面上,她吃痛“哎哟”大喊一声,抬起头来一看,只见林家人、何牧和黄家兄妹皆站在那里怒视着她,大有要冲出来打架的趋势。她有点发怵,不敢再开口,林三见状,一把拉过她回家去了。 这事让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几人都不再说话。黄家兄妹的米也都磨好了,便要告辞回家。 小寒拉着小莲的手诚恳地说道:“刚才叫你们受委屈了,你们不要介意,柳八婆那张臭嘴是出了名的,就当她放屁好了。我是真心实意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兄妹俩都摇头说不介意,小莲笑着说:“管别人说什么呢,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你放心,过年后得闲我还过来玩耍,我也挺喜欢和你说话呢。之前大家都说你厉害,来你家之前我心里还有点打鼓,怕你不理我。可是今天一聊,发现你也挺随和的,说话也有趣,见识还多。” 小寒听了很高兴,脸上坚定地说:“有一句话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还有一句话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对待柳八婆那样的人,光是不理她是不行的,必须要予以狠狠反击,叫她见了我就怕,叫她再不敢乱嚼舌根。” “你说的有道理,比我强。”小莲赞赏地说道,二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瞅着她微笑着,眼里都是佩服。何牧的眼里则盛满着温柔。 黄家兄妹走后,何牧则留在这里,他还要帮忙打米饼呢。刚才的事虽然很让人生气,但在小寒的有意调节和春分的配合下,大家很快就忘了,开始高高兴兴准备打米饼。 这时候,张氏也拿着糖、花生、芝麻等物过来了,和陈氏一起,准备煮糖水。 煮糖水的糖可用白糖,也可用黄糖,因各人的喜好而定。煮糖水是个技术活,水不能放得太多,也不能放得太少,放得多,形不成糖丝,放得少,会焦糊。糖汁太稀的话会使米饼黏在模具上抖不下来,太稠的话则米饼无法挤压成型。这小寒就插不上手了,只是在旁边拿个小凳子坐着看,间或帮忙递点东西。 待糖水熬到可以抽成糖丝时便可以了。 糖水稍微冷却后,陈氏拿出一个大案板,洗净用布擦干后,用碗舀了两碗米粉倒在案板上,在粉的中间做一个窝,然后舀起一勺糖水倒入其中,双手便快速地搅拌起来。这个步骤要快,慢的话,糖汁便会流出来。待搅拌均匀后,米粉用手抓起来成团状,就可以打米饼了。 张氏这时也把花生米炸好了,接着是把花生米碾碎,和黄糖、黑芝麻搅拌均匀用一个小盆盛着,预备做米饼馅。 接下来就要打米饼了。打米饼要有饼模,饼模是一种长条形的木块,上面有各种造型。通常是圆形的,里面刻有花样图案,也有的刻有福、寿等字,也有的雕刻成鸡、鸭、鱼等形状图案。 往饼模里放入米粉前,陈氏让小寒先用油把饼模擦一遍,以防止待会放米饼时候粘连,打不下来。 陈氏先给大家示范该怎么装米饼:先往模子里放一半米粉,然后再放点馅,再把米粉填满模子,用一根圆木棍在饼模上来回滚压了两遍,压实后,用刀子把饼模四周沾的米粉刮去,就得到了平整的饼。然后把背面沾有花生油的小瓢羹(勺子)用力在饼上打圈抹,直到把饼的背面抹得光滑,这就成了。 最后用棍在饼模背面轻轻一敲,米饼便脱模而出,掉到事先架好的筛子上,再把米饼整齐地排列好。 这就是为什么叫“打米饼”而不叫“做米饼”的缘由,因为米饼在最后成形后需要用木棍把米饼从模具中轻轻地敲出来。一个“打”字,把做米饼的过程形象地体现了出来,同时也蕴含着人们迎接新年的喜悦之情。 小寒几个看了觉得不难,纷纷卷起袖子准备打米饼。于是陈氏和张氏负责搅拌米粉,小寒和春分装米饼,立夏抹米饼,何牧敲米饼。 几个人动作飞快,期间陈氏还给几个孩子捏了些米粉团吃,以解解馋。 很快,四个筛子就要装满了,林进财早已经把大锅装上水,用大火烧开,准备蒸米饼。 先在大锅里横竖交叉放入几根木柴,然后把筛子放在上面蒸,大约十分钟后就熟了,接着蒸下一锅。蒸好的米饼稍微晾晾后便可以吃了。小寒拿起一个咬一口,感觉很甜,软糯适中、口齿生香。 一连吃了两个,小寒还觉得意犹未尽,但也知道不宜多吃。立夏他们三个男孩倒是饭量大,都吃了三个,而陈氏几个大人只尝了一个便不吃了。 吃着自己亲手做的米饼,感觉比买回来的香甜多了。在这里,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做米饼,村里小孩子们的口袋里也总是少不了米饼,饿了馋了,便吃上一个,或者相互交换着吃,分享着喜悦和友谊。 而亲戚家拜年,也是你送上一袋米饼给我,我也回赠你一袋米饼。 米饼,就成了维系亲情的纽带,分享快乐的桥梁。 把蒸好的米饼放进布袋里,陈氏几个人又接着打米饼,忙了一下午,终于把米饼都打完了。 何家母子俩便留在林家吃晚饭,因为吃过晚饭后,还要蒸发糕。 关于发糕的来历,有一段有趣的传说:据说有一天,一位农家小媳妇在拌粉蒸糕时,不小心碰翻了搁在灶头上的一碗酒糟,眼看酒糟流进米粉中,小媳妇急得直想哭,可是她不敢声张,怕遭到公婆的责骂,只得把沾了酒糟的米粉依旧拌好放在蒸笼里蒸。谁知由于酒糟的发酵作用,这一笼糕蒸得特别松软可口,还有一股微微的酒香。于是,大名鼎鼎的发糕就流传开来,这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吧。 陈氏他们要蒸的发糕有两种,一种是玉米发糕,一种是白面发糕。 玉米发糕是用玉米面、小米面、面粉与白糖、干酵母混合后,倒入水,调成稀稠适中的面糊。然后在圆形的模具内薄薄涂一层油,目的是防沾。 接着将面糊倒入模具内一半高,放在温暖处发酵。大约四十分钟后,面糊已经发至模具的九成满了。 然后再在表面放上一些洗净用温水浸泡过的红枣和葡萄干,最后放入蒸锅大火蒸四十分钟左右便熟了。 白面发糕则是将几个鸡蛋打散,跟面粉、糖加水和匀,在搅匀的过程中加入酵母,其余过程和玉米发糕一样。 两种发糕都各蒸了两锅。蒸完后,天也晚了,包粽子来不及了,只有等到明天晚上。张氏母子俩便告辞,捧着发糕回家去了。 第三十六章 除夕的忙和乐 这天是大年三十,大家都起得很早,因为今天活很多,会很忙。简单地吃过早饭后,便要开始杀鸡。 这次不用小寒再目睹血腥暴力的杀鸡场面了,她在厨房烧水,陈氏和立夏两个人负责杀鸡。林进财则到村里杀猪的人家去买猪肉,省得跑到镇上买,而自家的猪打算留到明年盖房子时再杀。 村里开始热闹起来,鸡飞狗跳的声音,猪的惨叫声,小孩子的喧闹声,声声入耳,烘托出村庄过年的欢乐祥和的景象。 杀完鸡要褪毛,春分也积极地过来帮忙——他是个勤奋的好孩子,不能光看着爹娘哥哥姐姐在忙,自己坐等着吃呀。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鸡毛拔光后,陈氏负责把鸡内脏等收拾干净。 小寒拿了一些面粉加水熬制成浆糊后,拿个碗装好,端到大门口,和立夏、春分开始往大门贴春联。 小寒拿把小刷子蘸了浆糊往门边刷,然后立夏拿着对联往上贴,春分在后边指挥:“上面歪了,往左一点,再左一点。哎呀,过了,往右一点点,好了好了,正好。” 贴横批时候就得站凳子上了,小寒够不着,自己扶着凳子,让立夏站上面,刷完浆糊再贴。同样的叫声又从春分的嘴里传出来,他的声音特别响亮,神情特别认真,就像一个真正的指挥官一样。 贴完了对联,三兄妹站在门口那儿满意地欣赏着。上联是:向阳门第春常在;下联是:积善人家庆有余;横批:人财两旺。 春联是立夏写的,字迹虽显稚嫩,但已显出风骨——写字的人是个性格坚韧的人。 内容却是小寒想的,乃是宋代苏轼与佛印之间的一段趣事:话说佛印虽是和尚,却不戒酒肉,性情放/荡不羁,言语诙谐幽默。有一次苏轼去拜访佛印,当时佛印蒸了一条鱼,看见苏东坡来了,欲和他开个玩笑,便想藏起来,可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藏,就随手藏到旁边的罄里,却被东坡瞧见了。 东坡进来后假装不知,说道:“有件事请教:我想写副对联,谁知写好了上联,下联一时想不出好句子。” 佛印问:“不知上联是什么?” 苏东坡回答说:“上联是‘向阳门第春常在’。” 佛印不知道苏东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几乎不加思索地回答:“下联乃‘积善人家庆有余’。” 苏东坡听完,佯装惊叹道:“高才,高才!原来你罄(庆)里有鱼(余)呀!那就快拿出来一同分享吧。” 佛印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上了苏东坡的“当”。 小寒把这个典故告诉了立夏和春分,两人连呼“妙”,这个对联的典故太有趣了,对联也非常应景:他们家正是“向阳门第”,也是“积善人家”。 贴好了对联,再贴上灶君神像。给其它屋子门前贴上裁成巴掌宽的长方形红纸。厕所和厨房也要贴。猪圈和鸡舍则贴上“六畜兴旺”几个字。 贴完后,林进财也买了猪肉回来了,是两块五花肉,一共十斤,还有一些排骨、大骨头。这真是历年来过得最奢侈的年了。 因为今年挣了钱,林进财想着这些年了苦了孩子们了,他是个心疼孩子的父亲,便咬咬牙一下买了十斤肉。在去买肉的村民中是买的最多的人了,提着一大堆肉回来,一路受人瞩目,他心里感觉非常畅快,忍不住地想吹口哨,又忍住了。 到了家后终于无需再忍,他便大着嗓门招呼几个孩子和媳妇。家人都围过来,高兴地议论着、说笑着、夸奖着、感谢着,他的嘴便咧得大大的,一直到耳朵根。从未有过的自豪感充斥着全身,他只感觉浑身舒泰。 小寒便开始烧水炖鸡炖肉炖骨头。祭祀的鸡要求是公鸡,而且是要整只炖的。为了祭祀的时候好看,炖的时候要把鸡脚曲起来放进肚子里,脖子弯过来放到肚子下。 炖熟后拿出来,用一个大盘子装着,放到竹篮里。鸡头做仰天啼状靠在背上,鸡头下垫着一块鸡血,鸡嘴掰开,衔着一根完整的鸡肠。 在鸡的旁边摆上用一盘猪肉,再用一个碗装着饼、糖和苹果。还有一个小酒壶,带着三个小酒杯,以及一个装着茶叶的小茶杯。祭祀的东西就齐了。 祭祀只能家里的男丁去,于是林进财提上篮子,春分拿着纸钱即冥币、香烛,立夏拿着鞭炮去村里的祠堂祭拜。 小寒不能亲自去,心里感到遗憾,于是等林进财回来后仔细地询问他祭祀的细节:原来春节的祭祀是当地人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都会祭祀。先去村里的祠堂祭拜祖先,祭祀的祭品包括:一只完整的公鸡、一盘肉、糖果饼干、茶酒、鞭炮、冥币等。这种祭祀自家的孩子是要求参加的,特别是男孩。祭祀时要下跪,拜三次,每拜一次就插一次香,祈求祖先保佑。回来自己家后还要祭自家的灶神、天神,年夜饭时还要多拿几双碗筷,请祖先与我们一起吃。 除夕那天一般是不吃午饭的,因为没时间,饿了就吃几块发糕和饼垫垫肚子,所以晚饭会早早吃,一般下午三、四点就会吃年夜饭。 吃年夜饭之前,陈氏已经烧好了水让几个孩子先沐浴,两个大人则要吃完饭,都忙完了才沐浴。因为大年初一至初三是不准沐浴的,也不准洗衣服。 等林进财祭祀回来,几个孩子都沐浴完之后,陈氏已经做好了年夜饭,可以吃了。 年夜饭以白切鸡为主,不过不是刚才祭祀的公鸡,公鸡大年初一还得用来祭祀。今晚吃的是母鸡,鸡被剁成一块块的,头、脖子、鸡身、脚按顺序摆好。 再弄上两个酱油碟:即把葱头、香菜切碎放上酱油和辣椒粉拌匀。吃鸡肉时蘸一蘸,这样更有味道。 另一个主菜是“四方砖”,即红烧肉。因把猪肉切成四四方方和砖头一样而得名。“四方砖”做法是:先把猪肉炖熟,然后切块,锅里烧热油,倒进肉翻炒,然后淋上酱油、腐乳,放上盐,闷一会,出锅的时候有腐乳的香味,让人馋涎欲滴。 小寒知道前世很多家年夜饭都要有鱼的,寓意是年年有余。可是这里的风俗年夜饭没有鱼,小寒问陈氏,她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是风俗就如此。 再有就是红烧排骨、鸡杂汤、青菜汤。 春分和小寒最小,所以吃饭时姐弟俩一人一个鸡腿啃着。陈氏则啃鸡头、鸡爪、鸡翅膀,林进财和立夏吃鸡胸肉。春分啃完鸡腿上的肉后,把剩下的鸡骨头放到陈氏面前,小寒莫名其妙,可看哥哥和爹的表情却习以为常。 只见陈氏抓起鸡骨头仔仔细细地啃了起来,甚至咬掉关节上的骨头,吸里面的骨髓。小寒看着眼有点热,给她夹了几块鸡肉,也学着她的样子啃起骨头来。 陈氏很惊讶,爹笑着说:“你娘爱啃骨头,我们家的鸡头、鸡爪子、鸡翅膀都是她吃的。” 小寒心里明白,在那个缺肉的年代,没有人不爱吃肉,专门爱啃骨头。因为肉太少,所以贤惠的妻子就要把肉留给丈夫和孩子吃。这是一个爱的谎言,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了习惯,其他人都信以为真。 但两世为人的小寒不会,她又给陈氏夹了几块肉,把鸡爪子放进自己碗里,笑着说:“我也爱啃鸡爪子、鸡翅膀,娘您别跟我抢。不过我不爱吃鸡头、鸡脖子,就留给您吧。来,您替我吃点肉,把那些鸡爪留给我。” 陈氏信以为真,只好依她。 吃过年夜饭,要把一切沾荤的锅碗瓢盆、筷子都收起来,换上干净的碗碟、和筷子。因为大年初一上午要吃素。 而且除夕夜要事先煮好一锅米饭,这里的习俗从初一至初三都不能煮饭,只能吃除夕夜煮好的。各样菜也要在家里备好,大概的原因是新年的开始要放松,要玩,不能干活,否则一年到头都是劳碌命。 做完这一切,天也黑了,接下来该包粽子了。何家人口少,之前说好了不包粽子,陈氏便说到时候自家包好了送她几个,就够吃了。张氏感觉白拿不好意思,便让何牧也过来帮忙,何牧正中下怀,欣然答应。 过年包的粽子不是端午节包的三角形,而是四方形的粽子,大约长十五厘米,宽八厘米。 包粽子用的粽叶一般是箬叶,粽绳则是稻杆。粽叶和粽绳都要提前浸泡一晚,再用开水烫一烫,晾干了备用。 包粽子用的米是糯米,以猪皮、红豆、芝麻做馅。糯米事先要泡上一夜,这样包出来的粽子比较粘,口感比较好。 陈氏同样的先给大家示范怎么包粽子:她先均匀地摆好三根绳子,然后依次错开铺上三张粽叶,舀了半碗米往粽叶上均匀地铺开,在中间放上事先切好的干猪皮、红豆、芝麻,再舀半碗米均匀地盖上。再在上面放两张叶子,然后把粽子前后左右折叠起来,用绳子在头、尾和中间捆好,拿剪刀剪去多余的粽叶、绳子,一个平整的四角粽子就成了。 最后一个步骤最难,如果包不好、不紧,米就会漏出来。所以这割步骤交给有经验的陈氏和细心的小寒,前面的步骤则由何牧和立夏负责,春分眼巴巴地看着大家:他该做什么呢? 陈氏知道小儿子的心思,连忙说把最后修剪粽子的任务交给他,春分高兴地答应了。 陈氏包出来的粽子,两头四四方方,中间则是像肚腩一样微微凸起,非常漂亮。小寒手巧,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包出来的粽子就和陈氏包的一样漂亮了。 大概忙到晚上十点,粽子都包完了,陈氏数了数,共有三十个。接下来就是上锅煮粽子了。粽子太多,要分两次煮。 先在大锅底铺上粽叶,是为了防止粽子粘锅。然后一层层地摞好粽子,再倒入水,以水漫过粽子表面为适宜。然后盖上锅盖,用大火烧开水后,用小火煮,煮上大约四个小时就可以了。因为时间长,林进财和陈氏夜里还得起来照看火。 接下来,大家洗干净手,两个大人也各自去沐浴,陈氏沐浴完后,还得洗全家的衣服。 立夏点上火盆,一家人一边吃着点心、嗑着瓜子,一边闲聊守岁。而何牧包完粽子后就告辞回家了,他也要陪娘在自己家里守岁。 午夜,村里陆续响起了鞭炮声,林进财和立夏也急忙拿上一卷鞭炮,到院子里拆开,在地上铺好。立夏点起一支香,递给他。他接过香,叫大家退得远远的,并捂上耳朵,然后他拿着香点上引绳后,急忙跑回屋里。 引绳发出“哧哧”声,迅速燃烧完,然后惊天动地的鞭炮声炸响了,硝烟弥漫,意味着新的一年终于到了。 这鞭炮声穿越了岁月,让小寒仿似回到了过去,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她怔怔地站着,下意识地吟起了王安石的那首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鞭炮声沉寂了下去,几个小孩的瞌睡虫已经爬上来,纷纷去睡了。 ps:多谢书友140618135223371打赏的平安符,说真的,这是清荷写作以来第一次收到打赏,激动,内牛满面啊!11万多字,一个多月的坚持。看本书的亲们,如果你觉得文文写得还不错,请投推荐票。推荐票每天一张,过期就作废的。打赏也是很便宜的,可能就几分钱、几毛钱而已。但是您的鼓励救是我写作的最大动力,欢迎继续关注本作品,欢迎评论。 每天晚上等孩子睡了才能码字,所以更新较晚,对不住大家,请大家第二天再看文吧。每日一更也比较慢,不耐烦追文的亲可以先收藏,等养肥了再看。 第三十七章 今夜无眠 除夕夜,小寒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了前世,梦见自己回到了童年,和父母一起过年的情景。梦里很温馨、很快乐。画面一转,又梦见了自己和那个人,有一年不回家,除夕晚上一起看烟花的场景。 烟花璀璨却转瞬即逝,一如他们的爱情。那个人为了前途,在十字路口决绝地转身,放弃了六年的爱情…… 小寒在梦中流着泪,呜呜地哭出声来,醒来时发现泪水湿了枕巾。 何牧今晚的梦很美,他又梦见了小寒,两人一起开心地打米饼、包粽子,正高兴着,突然画面一转,小寒流着泪看着自己,他想拉住她,可是她却转身走了。 何牧着急地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他大急,惊醒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内心很不安,恨不得马上看见她,确认她安稳自己才放心。可是现在正是半夜,他无可奈何,辗转反侧,无法成眠,盼着天快点亮。 今夜无法成眠的还有很多人。异乡某一客栈里,楚昭孤枕难眠。今夜是除夕,万家灯火,可是只有他孤单一人。他从小就是孤儿,是被师傅捡回来养大的,自从自己十八岁武功学成后,师傅便云游四方,不知所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漂泊着,风餐露宿、刀头舔血、四海为家。 “一入江湖岁月催”,不知不觉自己便过了而立之年,却仍然孓然一身,难道要这样一直下去吗?说什么英雄志,道什么江湖梦!如果上次不是遇到小寒兄妹,自己恐怕已经化作黄土一堆了。 小寒说,羡慕自己海阔天空、心无牵挂、自由自在。他心里苦笑,其实自己多么想有家人的牵绊啊,就像这样的除夕夜,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聊天。他突然分外想念自己在林家度过的平淡而温馨的日子,想念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想起自己还欠春分一个承诺。 或许了结了这桩恩怨后,自己也该退隐了。 东琅镇上,韩家,院子里灯火通明。韩桂宁和钱掌柜、王忠及身边的八大亲随一起喝酒,庆祝除夕。这八人都是他收养的孤儿,赐以韩姓,分别以“春、夏、秋、冬、山、河、日、月”命名。 当大街上鞭炮声响起的时候,钱掌柜和韩春也连忙起身去放鞭炮,其他人仍在喝酒猜拳。韩桂宁渐渐地醉了,他端着酒杯、眯着眼,轻轻哼起歌来。 是一首大家从未听过的歌曲,歌声中透着欢乐,却又以一种伤感的音调唱出来。大家渐渐停止了喧闹,静静地听着他唱歌: 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我喜欢一起床,就看到大家微笑的脸庞;我喜欢一出门,就为了家人和自己的理想打拼;我喜欢一家人,心朝着同一个方向眺望…… 唱着唱着,声音变得哽咽,他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她是他对那个家唯一温暖和眷恋的回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有韩春心里明白。 待韩桂宁歌声止歇的时候,他走过来,轻轻地说:“公子,我们跟随您这么多年,名为主仆,可我知道公子一直把我们当做兄弟一般看待,教我们武功,教我们识字,带着我们一起闯天下,跟我们同吃同住。我们都是孤儿,没有父母亲人,若是公子不嫌弃,便把我们看做您的家人。” 说完大声唱道:“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缘才能相聚,有心才会珍惜,何必让满天乌云遮住眼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用相知相守换地久天长……” “唱得好,我们就是一家人,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韩春,把抄的那首歌拿出来,教大家一起唱。”韩桂宁拍着桌子,大声说道。 原来那天临走时,他特意让立夏多抄了一份歌词,带回家后反复观看,歌词早已铭记于心。 韩春答应着,把歌词拿出来,给大家一字一句地念,然后教他们唱。他自己天天听着公子唱,已经都学会了。 一群大男人粗犷的歌声响起,韩桂宁听着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听着听着,他的眼前浮现出那夜小寒唱歌的身影,脸上便流露出温柔的神情。 韩月最小,性情也最活泼,他捅了捅韩春:“春哥,你瞧瞧公子的样子好奇怪,他好像在笑。” 韩春瞅了自己公子一眼,说:“你小孩子家是不会懂的,等哪一天你遇上喜欢的姑娘就会明白了。” “啊?公子有喜欢的姑娘了?是谁啊?”韩月惊诧地问道,声音特别大。 喧闹的大厅突然静了下来,大家都望着他俩。 坏事了,韩春狠狠瞪了韩月一眼,连忙打着哈哈说道:“大家都记住歌词了没有,来,我们再来练习一遍。” 没有人说话,众人望望他又望望公子,眼睛里满是八卦的神情。 韩桂宁也听到了韩月说的话了。他面无表情地说:“我看你们是太闲了,都有心情管起公子的事来了。所有人,给到到院子里扎马步一个时辰。” 众人叫苦连天,韩春自以为跟公子较熟,舔着脸求情:“公子,您看今天是除夕,兄弟们也挺不容易的,不如半个时辰怎么样?” “两个时辰。”韩桂宁说道。 韩春蔫了,大家也蔫了,不敢再说话,垂头丧气地到院子里扎马步了。看来今天是不用睡觉了,公子真狠心。 等大家都出去后,韩桂宁恨恨地说了句:“这些臭小子!”便回房间去了。 钱掌柜分明看到他耳朵尖红了,才知道原来公子是害羞了,恼羞成怒了。他心里偷笑,脸上却丝毫不敢显现出来。 唐家,唐云也睡不着,他心里憋着一股火。原因是自己母亲带回来的一则消息:林小寒不仅勾搭何牧,还勾搭了唐二虎。虽然这话是柳八婆说的,不可信,但是无风不起浪。不安分守己的贱女人,早晚要把你弄到手,唐云心里恨恨地想。 他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凭他现在的身份,林小寒根本配不上他,只能为妾,可恨林小寒却不识抬举。 可是目前他没有任何办法,不,也许可以从那个人着手,他心里突然兴奋起来,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 小寒并不知道这个夜晚有很多人以不同的心情惦记着她,她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心痛得无法自拔。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不敢也不愿意去回想。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所以她每日忙忙碌碌,从不去想那些事情。没想到一个梦,把所有的伪装都撕碎。 为什么忘不了?是因为爱,还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六年的青春、六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葬送了她的爱情。 恨吗?恨是一个多么强烈的字眼。她不喜欢,恨一个人需要太多的力气。所以她不恨,可是她却无法释怀,也无法忘记。那么便记住吧,记住这个人、记住这件事,但不要时时去想,让它慢慢地沉淀。 一切已经过去,上辈子的事情,久远的回忆,就让往事如烟吧。 她已无睡意,披衣下床,推开窗子,想透透气,让冷风吹醒昏沉的头脑。 刚打开窗,却突然发现窗前站着一个黑影。 “啊!”她发出一声惊恐地尖叫。 声音尖利刺破寂静的夜空。 那黑影也吓了一跳,一个纵身窜进来,一边说道:“小寒姑娘,莫怕,在下是韩桂宁。” 小寒借着月光一看,果然是他。她惊魂甫定,一边后退一边声音颤抖地问:“是韩公子,三更半夜,你站在我窗前干嘛?吓死人了,我以为是什么坏人呢!” 韩桂宁正要答话,门外传来急促地敲门声:“小寒、你怎么了?开门,别怕,爹娘来了,哥哥弟弟也来了。” 是林进财的声音,看来刚才的尖叫声把他们都吵醒了。接着陈氏和立夏、春分也纷纷喊她开门。 韩桂宁大急,连忙对她慌乱地摇手,压低声音说道:“小寒姑娘,别开门,要是被林叔、林婶看见我,我就死定了。我先走了,原因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说完,从窗户跃出去,就这样走了。小寒愣了几秒钟,这究竟是神马情况,简直是莫名其妙啊。难道这个人三更半夜来,只是为了吓我一跳? 没听到小寒的声音,林进财他们使劲地拍门,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小寒回过神来,先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以后再问他,先应付眼前的事再说。 她忙关上窗,插上栓,装着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地说:“爹娘,我没事,我只是做噩梦了。你们别担心,快回去睡觉吧。” 陈氏仍然不放心地说:“你开开门,让娘看你一眼才放心。” 小寒无奈,只好打开门,大家蜂拥而进,陈氏提着灯,仔细地打量她。小寒撇过头,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红肿的眼睛。 陈氏心细,早发现了。上前一步搂住她:“娘的乖女儿,做什么噩梦了,告诉娘。” 小寒见自己的眼睛瞒不住,只好推说自己梦见了掉进河里的事,反正大家都明白。 陈氏等人马上就信了,拍着她肩膀说:“别怕,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娘待会陪着你睡。” “姐,我也留下陪你。”春分连忙说道,他是男子汉,他要保护姐姐。 小寒连忙推脱:“不用,娘,我没事了。你们回去睡觉吧。” 陈氏看她那模样,坚决不肯,怕她再做噩梦。小寒无奈,只好说让春分留下来陪自己,她想着,春分是个孩子,熬不住,一会就睡着了。 陈氏见她坚持,只好答应了。嘱咐了两个孩子一番,便和林进财回去睡了。 立夏走之前,看了小寒一眼。刚才他发现地上有一些泥土,还有一片树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可是看小寒的神情很镇定,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他想着,等明天再好好问她。 春分留了下来,他很尽职尽责,为了不让姐姐害怕,便唧唧呱呱地和小寒说话,说的自然是从楚昭那里听来的故事。小寒心不在焉地听着,不多久,春分抵抗不住瞌睡虫的诱/惑,睡着了。 韩桂宁为什么深夜来到她窗前呢?而且看样子,站了好一会儿了。小寒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不可能吧?小寒自己都摇摇头,但心里又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不管了,以后见了再问他。现在还是睡觉吧。要不明天眼睛留下黑眼圈,就难看了,这大过年的,没法见人。 且说韩桂宁狼狈地施展轻功奔回镇里。一路上又是懊悔,又是羞惭,还有一些喜悦。诸般滋味涌在心口,他心跳得厉害。 都怪那群小子,都怪那首歌,都怪今晚的月色太美,让他睡不着,让他心中升起见那个人的渴望。 韩桂宁心乱如麻,自己要如何解释呢?她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坏人?会不会从此不理自己了? 唉!都是月亮惹的祸! 第三十八章 舞狮 小寒是将近临晨才睡着的,可才睡了一会儿,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她不满地嘟囔了几句,翻个身继续睡。 而春分早已经兴奋地爬起来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要给爹娘拜年,最重要的是有压岁钱拿呢。 小寒又躺了一会儿,阵阵鞭炮声传来,她心里一阵烦躁,只好爬起来。 春分推门进来,兴奋地给她拜年:“姐,你起来了,新年好!恭喜发财!” 小寒笑了,这边的人不管老幼,大年初一见面都要说恭喜发财,可能是盼着生活富足的缘故。 这是自己过来的第一个新年,自己又长了一岁,新年意味着新的开始。所以新年的第一天,一定要开心,否则一年都不痛快。 小寒赶紧爬起来,洗漱完毕,和立夏、春分一起给爹娘拜年。 林进财夫妇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孩子一字排开,跪下磕头。 磕了三个头后,小寒左右拉了一下哥哥弟弟的手,三人齐声说道:“祝爹娘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恭喜发财。愿爹越来越帅,娘越来越年轻漂亮。” 这个祝词很新颖,夫妇俩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叫他们起来,然后递过三个红纸包的压岁钱。 小寒拿在手里掂了掂,感觉有点沉,打开一看,原来是十个铜钱,用红线串成一串,这可是她的第一笔私房钱,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看看身边的立夏和春分也是如此。因为以往过年给的压岁钱都是一文、两文,这次拿到的压岁钱是他们至今为止拥有的最多的财富了。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大家互相疑惑地看了一眼,是谁呢?一大早就来拜年了。 立夏打开门一瞧,原来是何牧。 “新年好啊,阿牧,你怎么这么早过来?”立夏惊讶地问道。 “我来给林叔、林婶拜年。”何牧强忍住焦急,镇定地说道。 进了门,给林进财夫妇鞠躬,接过他们给的压岁钱之后,又和小寒兄妹互道了新年好,他才仔细地观察小寒的状态。 今天的小寒穿着一件红棉袄,上面绣着梅花,很是喜庆,头上仍旧扎着两根羊角辫,不过辫梢上戴着两朵红花,精神看起来不错。 可是眼睑下的乌青和微肿的眼睛、苍白的脸色足以说明一切。 何牧的心里一痛:她昨夜果然哭了吗?自己的梦竟然是真的!她为什么而流泪? 他望着她,眼里是心疼、疑惑和恐惧。他害怕,害怕梦中的事是真的——自己怎么也追不上小寒。他心疼,心疼小寒到底曾经经遭遇过什么,内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痛苦。 小寒见他盯着自己,眼里是那样复杂的神色。先是感到很奇怪,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两世为人的她,如何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自己这具身体还小,并未考虑过这些事情。她总觉得嫁人对自己来说是很遥远的事,起码要到十八岁才会考虑。但看何牧这个样子,看来自己以后说话要小心一点才是,以免引起他的误会。 她故作开玩笑地问:“小牧哥,你一大早就过来拜年,是不是为了讨压岁钱啊,怕迟了不给你?” 何牧见她说笑,也配合着说道:“是啊,昨天我半夜就醒了,就惦记着这事呢。生恐来迟了,压岁钱跑了,所以我就睁着眼挨到天亮,急忙跑过来了,如今拿到手总算是放心了。” 大家听他俩说得有趣,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寒却敏感地捕捉到了“半夜醒,睁眼到天亮”这两个信息,内心有些触动,又有些不可思议。 而立夏却注意到了何牧刚才的神情,不过他看不懂,因为他并没有过“喜欢”这种情感,他的感情世界至今仍是一片空白。 何牧拜完了年,也看过了小寒,没有理由再留下,只好告辞回家。 立夏忙趁机说他们兄妹几个也要过去给婶子拜年,不能让何牧白拿红包。 何牧非常高兴,看了小寒一眼,见她并没有反对,连忙招呼三兄妹到自己家里去。 到了何家,张氏见小寒三兄妹过来了,忙拿出糖果点心招待他们。小寒几个拜了年,领了压岁钱,闲聊了几句,便要回家吃饭了。张氏也知道习俗,没有留他们。 临走之前,立夏把何牧拉到一边,简单地说了昨夜的情形。 何牧一惊,想了一会儿,凑到立夏耳朵前低估了几句。后者听了后,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瞪大眼睛看着他,何牧点了点头。 回到家,陈氏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这顿早饭有讲究,全是素的,而且寓意很好:一盘腐竹炒菜心、一盘素炒米粉、一碟发糕,以及热过的米饭。腐竹谐音富足,发糕意味着发财。 据说这是祖宗留下来的传统,只有过了中午才能开荤。有可能祖宗有点信佛,所以才要求后辈在新年的开始不要杀生,不得吃荤。 几人吃过早饭后,便听到隐隐有锣鼓声传来,听声音是从村祠堂那儿传来的。 原来是有舞狮队到村里来舞狮拜年,去年是在隔壁村舞的,今年轮到他们村了。 陈氏便到何家去请张氏母子俩一块去看舞狮。然张氏怕人多拥挤,自己身体不好,会给大家添麻烦。便说自己留在家里,让何牧去看。 大过年的,何牧怎能留下自己母亲一人在家,连忙说自己留下来陪母亲。 张氏见他如此懂事,非常高兴,但她知道儿子是很想和小寒几兄妹呆在一起的。就劝说他放心去,说自己在家没事。 陈氏见此,就说自己留下来陪张氏,让何牧和立夏几个孩子一道去观看。 这一阵推让就耽搁了不少时间,怕去晚了占不到好位子,林进财连忙带着几个孩子赶快来到祠堂前。到了那里,只见已经围了好多人,还有些是邻村人带着孩子过来的,看来都和他们一样的心思。 场地中间搁了一张四方桌,桌子边上立着一根竹竿,旁边驾着一张大鼓。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见来的人差不多了,舞狮也开始了。 只听鼓声“咚咚咚”地响起来,两只狮子威风凛凛地出场了,一只穿黄,一只穿红。刚一出场,便迎来了一阵叫好声。 林进财告诉孩子们:黄色的是母狮,红色的是公狮。每只狮子都由两人一起舞,前面一人舞狮头,后面一人舞狮身和狮尾。 舞狮子的人全身披挂狮被,下身穿着和狮身相同的狮裤,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两只真狮子呢! 只见两只狮子摇头晃脑地围着场地转了一圈,还朝着人群鞠躬,嘴巴一张一合,眼睛忽闪忽闪的,憨态可掬。 然后那头公狮子跳上方桌,在上面舞起来。只见它一会儿双腿高高直立站起,一会儿头向下开始倒立,引起观众一阵阵喝彩声。 母狮也在地面表演着,时而登高,时而翻滚,时而蹿到观众前面,尤其是小孩子前面,血盆大口一张一合,把孩子吓得哇哇叫。 正看得入迷,突然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口袋,他笑着喊了声“林六叔”。林进财应了一声,便从口袋里掏出两文钱往袋子里放进去,再看旁边人也是如此。 “这人是谁?”小寒凑到立夏的耳边大声地问,因为实在太吵了,不喊着根本听不见。 “是村长的儿子,叫唐有德。”立夏也凑到她耳边喊道。 小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舞了一会儿,小寒见有人抬来一架长长的梯子。梯子是由两个短梯子绑在一起的,约有四米高。由两个人扶着,刚才收钱的唐有德爬了上去,把装钱的钱袋和一颗生菜挂在竹竿的顶端。 原来生菜的谐音是“生财”,挂着的钱袋则是“利市”,是由观众凑钱给舞狮人的酬劳。两者挂在一起,则称为“青”。之所以挂在竹竿上,一是为了增加取“青”难度,也是为了让舞狮人表现自己高超的技能。 两头狮子开始兴奋起来,在下边抓耳挠腮地,不断地后退、前进。这时有人取来了一挂鞭炮点燃,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来,鼓声也变得高亢起来。 母狮子越上了四方桌,和公狮子头靠头好似在商量着什么。 一会儿,公狮子越上母狮子的背,只见公狮子刷地直立起来,做向上扑状,可是竹竿太高,仍然还差一点。 突然母狮子也立了起来,是舞狮头的小伙子站到了舞狮尾的小伙子的肩头,四个舞狮子的人就搭成了人梯。只是这人梯摇摇晃晃,让人胆战心惊,看得出来下面的人很吃力。 鼓声“咚咚”如雷,说时迟那时快,公狮子头一伸,便咬住了“青”。随后公狮子跳到方桌上,鼓声戛然而止,现场欢声如雷。两头狮子不断点头向观众致意。 舞狮结束了,人群意犹未尽,但也只好散去。 小寒几个也回家了,一路上春分和小寒兴奋地议论着刚才惊险的场面。林进财不时插话进来,和他们说着自己以往看过的舞狮情景。 等回到家,已过了午时,陈氏和张氏已经准备好了祭祀物品,和昨天一样,于是林进财又领着自家的两个儿子和何牧一起,到村里的祠堂祭祀祖先。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到正月十五,每天一早一晚都要到祠堂上香,不过不需要再祭拜,而且只需家里一个男丁做代表就行。 祭祀完毕,就可以把这只公鸡砍了,摆上桌吃晚饭了。 晚饭和除夕夜差不多,小寒仍然抢着啃鸡翅和鸡爪子。话说她是真的爱吃呢,前世她最爱吃久久鸭的鸭翅和泡椒凤爪了。等有时间,自己也可以研究出这些菜式来。 晚饭过后,天色还早,一家人围着火炉聊天。何牧母子俩也过来串门了,他们家就两人,大眼瞪小眼,呆着实在没劲。 林家人连忙起身让坐。张氏挨着陈氏,何牧挨着立夏,虽然拥挤,但却显得温馨。小寒便取了两只米饼,放在擦干净的火钳上,举在火上烤,待烤到两边焦黄,发出香味了,便递给何牧和张氏吃。 何牧两人拿着饼,感觉这样的吃法很新奇。 春分笑嘻嘻地说:“这是我姐想出来的米饼的新吃法,又香又脆,可好吃了。你们快吃呀!” 张氏咬了一口,赞道:“果然比平常的米饼好吃多了。小寒脑子就是聪明,嫂子,我真是羡慕你啊!” 陈氏听了很高兴,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 何牧咬了一口,没有说话,只是瞧着小寒,眼神幽深。他想着昨晚上的梦,想着自己的猜测,心中酸酸涩涩,难以言表,却又有一股执着和坚定。 到底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是很久以前,还是自从救了她之后?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少年的情怀,一旦产生是深情而热烈的,就如春天的草,谁也无法阻挡它的脚步。 小寒募地一抬头,便撞进了他幽深似潭水的眼中,心头一紧,脸上突然发起烧来,连忙低下头去。 何牧见小寒躲闪的情状,看见她泛红的脸颊,心头突然泛起了喜悦。 第三十九章 大姑再上门 也许小寒对自己也不是毫无情意的。这样想,他又有了一点信心。 何牧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寒,就算低着头,小寒也能感觉到那目光像火一样。 这人,想干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状况,当着父母家人的面,也不知道避讳,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了。想着,抬起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却不知道,此时她红着脸带着羞恼,那一眼,不仅没有丝毫威慑力,反倒显示出一种别样的风情,让何牧的心跳瞬间加快了。 小寒见自己瞪眼没有效果,那目光仍然直直地射过来,而且热度在上升,怒了: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还怕你这个十多岁的小屁孩?你看我,我还看你呢!免费欣赏帅哥,不看白不看。 所以小寒也肆无忌惮地开始打量起何牧来:今天他穿着一件青色棉衣,灰色棉裤,脚上是一双黑色棉布鞋,寻常农家孩子的打扮。虽然坐着,仍然身姿挺拔。一双剑眉,鼻梁高挺,嘴唇略厚,此刻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嘴角微微上翘。 小寒也微微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他。两人目光胶着,这般小儿女情状,大家都注意到了,心里偷笑,脸上却装着毫不在意继续闲聊。 只有春分大煞风景,他看了看两人奇怪地问道:“姐、牧哥,你们俩互相瞪着眼做什么?吵架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也没说什么啊!” “噗哧!”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何牧和小寒刷地红了脸,互相扭过脸去不看对方。 “春分,你猜错了,他们不是吵架,而是在比赛呢。”立夏故作正经地说。 “比赛?”春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啊,他们在进行瞪眼比赛呢,看谁瞪得久。” “哦,是这样!那姐和牧哥谁赢了?”春分很感兴趣地问道。 小寒听不下去了,说了声“困了,去睡觉了”就逃也似的离开。 何牧红着脸站起来,和林家人告辞。林进财夫妇没有挽留,春分却不干了,怎么没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呢,他拉着何牧的手不住地追问:“到底谁赢了,告诉我啊?” 在大家戏谑的目光中,何牧说了句“你自己猜”也匆匆逃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哈哈大笑。春分见此终于明白自己是被哥哥耍了,生气地追着立夏打。 大年初一就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度过了。 第二天是初二,也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往年这天,陈氏都留在家里,因为林氏这天会回娘家。今年她正犹豫,是要在家里等着林氏,还是回娘家。 林进财自然还是想留在家里,看姐姐是否会回来。他上次虽然很生气、失望,可是那毕竟是他亲姐姐,是难以割舍的血脉亲情。 相反,陈氏他们都讨厌林氏,心想来了我也懒得理你。但见林进财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好说自己要走,不等大姑姐回来。 没想这天天公作美,大清早起来,天便阴沉沉地,不多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这是小寒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后,第一次看见下雨。 天地间灰蒙蒙的,很安静,雨水滴在屋檐上、树叶上、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像是蚕宝宝在吃着桑叶。 刚发芽的嫩草贪婪地吸着甘甜的雨水,在雨中舒展着身子,仿佛在跳着欢快的舞蹈。 间或有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或是撑着油纸伞,在路上静静地走着。不是去上香的,便是走亲访友的。 远处,山上云雾缭绕,好似仙境一般。 看这天气,林氏应该不会来了。陈氏和小寒几个都放下了心。林进财有点失望,又如释重负,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姐姐。 大家放松了心情,围着火盆有说有笑。春分觉得闷,便央求小寒“讲古”。所谓“讲古”,就是讲一些神话传说等故事。 这个可难不倒小寒,现成的四大名著在脑子里放着呢。但是讲哪一部呢?想了想,还是从最容易、最让人感兴趣的说起吧。 于是,小寒开始给大家讲起了《西游记》的故事:“我今天要给你们讲的是一只猴子、一只猪、一个仆人,一个和尚骑着一匹马,到国外探险的故事。” 一开篇,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尤其是春分,正处在求知欲特别强的年龄,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连连催促:“姐你快讲啊,我想听。” “别急,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天说不完,恐怕得几个月才能说完。但是为了让你们更好地了解故事的内容,我先给你们简单地概括一下。”接着,小寒把网上流传的一个老外解读《西游记》的段子告诉了他们: “故事说的是一个东方国家的和尚去去西方旅游探险的经历,所以这本书便叫《西游记》。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马,带着一位名叫沙僧的仆人。为了打发旅途的寂寞,他还带了一只叫孙悟空的宠物猴子和一只叫猪八戒的宠物猪上路。 一路上,这个和尚路过许多高山,渡过一些大河大川,受到许多惊吓。他走过名叫火焰山的火山口,遇过一个只有女孩的女儿国。据说他带的猴子本领很大,一路上替他扫除许多障碍,其实不过是一只蝎子,两只蜈蚣,五只黄鼠狼,七只蜘蛛而已。大的动物有一头牛,两只狮子和三匹狼。 猴子还有一些让人不解的行为,比如一发火就烧东西,一路上烧了几个山洞,一棵柳树,还有八个漂亮的宫殿,还围着一堆白骨狠打许多遍才罢手。 和尚带的宠物猪看起来没有什么作用,只是充当旅途的解闷工具罢了。据说它饭量很大,一口气吃了四只西瓜,把和尚,仆人,猴子的那一份都吃了。还说它比较,了七只蜘蛛,被蜘蛛们狠咬了一口。 那个仆人也是什么用都没有,整天担着一副破行李,听任摆布。 和尚花了十三年才到了一个叫“印度”的国家,寻了一些该国的佛经,像得了宝贝一样回国了。故事的大概情节就是这样。” 就这样?大家听了都愣住了,这故事也太没意思了。春分很沮丧,不满地撅着嘴,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小寒捂着嘴笑:“别着急,刚才只是概括而已。其实《西游记》的故事很精彩的哦,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大家有点不信,但见她兴致勃勃,不好扫兴,只好打起精神来接着听。 小寒喝了一口水,拉开架势:“话说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那座山顶上,有一块仙石。每日吸收日月精华,久了遂有了灵通之意。石中育有仙胞,一日迸裂,生出一个石卵。像圆球一般大,见风就化作一个石猴。这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出生就会爬会走了,他向四方跪拜,目中射出两道金光,射到了天上,惊动了天上的玉皇大帝。” 说到这里,几人的情绪立马便被调动起来,竟然石头还能蹦出个猴子,还有玉皇大帝。 “后来呢,后来呢?”春分连声问道,催促小寒快往下说。 小寒笑了笑,接着讲猴子拜师学艺的故事。故事很有趣,大家都听得入神,可小寒说得口干舌燥,肚子也饿了,连忙打住。 春分不依,扯着她的衣摆追问道:“后来呢?” 小寒屈起食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后来孙猴子对小猴子说,自己这一门有了姓氏,姓孙。小猴子听了鼓掌道:‘大王是老孙,我们都是二孙三孙细孙小孙,一家孙,一国孙,一窝孙矣!’于是一群猴子猴孙都来奉承老孙,畅饮着大盆小碗的椰子酒、葡萄酒、吃着各种仙花仙果,真个是合家欢乐!你姐姐我肚子也饿了,要吃饭喽,故事明天再说吧。” 大家听了这么多“孙”,感觉太有趣了,哈哈大笑起来。又听到小寒说肚子饿,才惊觉时间已到中午了,春分虽然心痒痒也只能作罢。 陈氏连忙起身准备去做饭,突然看见何牧站在门口,神情专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连忙招呼他进来坐,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瞅了小寒一眼,说:“就在说到花果山里蹦出个石猴的时候来的。” 小寒听了有点心虚,想着自己刚才说得口若悬河、唾沫飞溅、手舞足蹈的样子被他看见了,有点丢人。 何牧却埋怨春分道:“春分你不够意思啊,有故事听也没想到叫我过来,枉我平时对你这么好,又给你做陀螺、又给你做弹弓的。” 春分听了不好意思,连忙说:“牧哥,早上不是下雨嘛,就没过去叫你,其实我是准备听了之后再告诉你的。” “算你有良心,还算记得我。不过下次有故事听,要记得叫上我哦。” 何牧虽然是在对春分说话,眼睛却瞟着小寒,那意思不言自明。 小寒白了他一眼——就不告诉你。 “哟,这么热闹呢?何牧也在,过来串门啊?”一个大嗓门突兀地响起来。 是大姑的声音。得,担心什么来什么,陈氏等人心情立马变得低落起来。 “是大姐来了,这下雨天的,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林进财只好起身招呼道,表情有点不自然。 “当然要来,怎么能不来呢。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就算下刀子我也得来。”林氏笑眯眯地说,好像他们之间毫无芥蒂。 陈氏不好再装哑巴,便淡淡地打了一声招呼,立夏几兄妹也敷衍地招呼了一声。 林氏看见他们这模样,打心眼里来气,可是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只好忍住。 何牧见此情景,招呼了一声也告辞回家了。陈氏起身去做饭,立夏也跟着去帮忙,他才不想呆在这里膈应呢。 小寒怕林氏又出什么幺蛾子,爹爹重感情,被她一哭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她的无理要求,便留下来听听她要说什么。 林氏见小寒和春分不走,便东拉西扯起来,只是不说重点。 小寒心想:你不说是吧,看谁沉得住气,反正我不急,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过了一会儿,林氏忍不住了,想办法支开小寒,她知道这个侄女心眼多:“小寒,去给大姑倒杯水吧。” 林进财听了,连忙叫她快去。小寒心里冷笑,面上丝毫不显,对春分使了个眼色,两人站起来一块出去了。 出门走了几步,小寒让春分去端茶,自己又折回来,躲在门外仔细听着。 “弟弟啊,姐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来求你。就是你那外甥女的事,你不能不管啊,你得帮帮姐姐。”林氏哭着说道。 “是外甥女不知羞耻做出这种事,你叫我如何帮你?难道你还打上次的主意?我说你要还是这样不念亲情,趁早走人,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姐姐了。”林进财怒道。 说得好,小寒心里赞道,爹爹终于不再像以前一样心软了。 林氏见他发怒,连连摇手说道:“不是,不是,弟弟你误会了。我上次是鬼迷心窍,才会想出那样的点子。姐姐知道错了,请你看在已经死去的爹娘份上,原谅我吧。” 说完哀哀地哭。林进财见此心又软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又知道错了。便温声说道:“别哭了,事已至此,你要我如何帮你?” 有门!林氏连忙擦干眼泪:“弟弟,我听说你和镇上迎客居的东家很熟的,那位公子还来过你们家。有这回事吗?” “唔,也不是很熟。上次他来是问小寒有没有什么新菜式。你也知他是开饭馆的。”林进财连忙解释道。 林氏一脸不信:就为了问个菜谱,人家还能放下架子,亲自上门?蒙我呢!嘴上却说道:“总算你们还能和他说上话,而且他还在你家住了一晚。不像我,连面都没见过。” “你的意思是?”林进财疑惑地问道。继而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会是想让外甥女给他做妾吧?” ps:亲们,喜欢本文的话,求推荐票,求收藏,求打赏。 预告:第四十章阴谋 第四十章 阴谋 林氏听到弟弟的问话讪讪一笑:“是有这个想法。弟弟你先别生气,听姐把话说完。你外甥女你也了解,相貌好那是没得说的。我又只得一个女儿,所以一心想把她嫁个好人家享福,不用像我这样在地里刨食,成天吃苦受累。所以我从没让她干什么家务活。你想想,要是把她嫁到穷苦人家,她哪里吃得了这苦啊!所以上次高二老爷家的公子高义看上了她,我很高兴,就默许了。可是谁知道她家里有个母老虎啊。”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韩公子身上?”林进财冷冷地地说道。 林氏见他不高兴,但为了女儿的终身,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韩公子一表人才,家境也富裕,年近二十了,听说尚未娶妻,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真是可怜。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是三妻四妾的,当然,做正妻我是不敢想的,但若是做姨娘,凭我家女儿的相貌还是可以的。弟弟,你和韩公子比较熟,不如你来替我做这个媒人?” 小寒再也听不下去了,吩咐送茶过来的春分去厨房请娘和哥哥过来。然后自己端着茶进去,径直走到林氏面前把茶放下,对她一鞠躬,说道:“大姑,刚才端茶回来不小心听了你的话,说真的,我真佩服你。” 林氏惊诧地望着她,不知道她吃错了什么药。这时候春分已经回厨房把陈氏、立夏都叫过来了,几人也都对小寒的行为感到惊讶。 “小寒,你别胡闹。”林进财斥道。 “爹,我没胡闹!我佩服的是大姑脸皮的厚度,估计比我们家的墙壁都厚啊!表姐已非清白之身,上次要赖给我哥,被揭穿后,这次又打韩公子的主意,连这样荒唐的主意都想得出来,你说我能不佩服吗。大姑啊,你还真是没变,一如既往地自私自利啊!”小寒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哈哈!”春分忍不住笑出声来,马上又捂住嘴。立夏嘴角抽了抽,妹妹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啊。 林氏恼羞成怒:“你小姑娘家胡说些什么,你懂什么是清白之身?哦,我明白了!” 她做恍然大悟状,上下打量着小寒,一副了解的样子说道:“莫不是你喜欢韩公子,自己想嫁给他,才反对你表姐进门。你瞪我干什么,难道不是吗?韩公子这样一个贵人,怎么会忽然来你们家呢,原来是为了见你,原来你们俩早已私相授受了。却哄我说是为了一个新菜谱才来你家的,当我是傻子啊?哄三岁小孩呢。” 不得不说,林氏部分真相了,韩桂宁来林家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见小寒,但是他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所以对他的心思林家人一无所知。 此时,大家听见林氏这样诋毁小寒,都非常生气。陈氏上前直接指着她鼻子斥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别在那胡说八道!” 林氏站起来,一把推开她的手,尖声说道:“谁胡说八道了,这是明摆的事实。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说明你女儿有本事嘛。先是唐云,后是何牧,我还听说还有个黄二虎,现下又是韩公子,啧啧,小寒,大姑才是真的佩服你,小小年纪,手段却很多啊。要是你表姐有你这本事,我现下还用求你们吗?” 小寒忍无可忍,拿起她眼前的茶杯子“哗”地泼过去。 茶水还有点烫,林氏猝不及防,被泼了个满头满脸,“哎哟”一声往后退,伸手一抹,脸上满是水和茶叶。 陈氏几个都惊呆了,没想到小寒这样大胆。他们虽然很生气,但碍于亲戚情面也没有动手。 林氏平生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气得嘴唇哆嗦,她霍地站起来,用吃人的目光瞪着小寒:“好,好,林小寒你真有种!本来我想着,韩公子对你有意,但他家世在那里,不可能娶你为妻,只能为妾。让你表姐一起过去,你们姐妹俩在一起也可以互相帮扶,互相照应。可没想到你这么自私,不愿成全我们。你不让我好过,你也休想好过!你想嫁给韩公子,享荣华富贵,做梦去吧!”说完怒气冲冲往外走。 陈氏追上去,喊道:“你给我站住,咱们把话说清楚,我们家根本没有那样的想法,那都是你瞎猜的。” 小寒扯住她:“娘,甭理她,身正不怕影子歪,随她怎么想。我看她是疯了,什么主意都敢打,什么话都敢说。” “哎哟,我就是怕她发疯,什么都往外说,到时候毁了你的名声啊!”陈氏焦急地说道。 “娘,怕什么。你女儿我是有本事的,还怕将来找不着夫婿?就算找不着,我凭自己的本事也能养活自己,而且活得好好的。” 陈氏见小寒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禁叹息:自从出了唐云那事后,自己女儿就变成了这性子。这样刚硬,以后可怎么办啊! 林进财有心批评小寒刚才的行动欠妥,不符合他平日温良谦恭的教导。但是自己姐姐说得这样难听,也难怪小寒会发怒,他自己也很生气。这样的姐姐,有还不如没有,自己以后就当没有这门亲戚吧。 春分看见爹娘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他连忙安慰道:“爹、娘、姐,你们不用发愁,要是将来没人娶姐姐,我娶!我要考上状元,让姐姐当状元夫人。” 春分斩钉截铁的话让大家一扫刚才的阴霾,哈哈大笑。小寒更是笑出了眼泪,这个弟弟太可爱了。 “好,姐就等着当状元夫人了,等过完年上学堂,你可要好好努力哦!” 春分挥舞着拳头:“一定一定,加油!” 见爹娘终于解开愁眉,小寒放下了心。自己的爹娘真的是很疼自己,不打不骂,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简直是百依百顺。所以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善家庭生活条件,改变他们的命运。 却说林氏生气地冲出大门,外面雨已经停了,但仍然寒气袭人,而且路上泥泞难行。 她心里憋着火,脚下走得飞快,突然一个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泥坑里。裤子上溅了好多泥点,布鞋也湿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她想回弟弟家换鞋,又拉不下脸。可是鞋湿了,穿着难受,再说这样子怎么见人啊。 真是欲哭无泪,正难为间,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这不是林家妹子吗,回娘家呀?哟,踩泥坑里了,这鞋也湿了。这大冷的天,可真是不好受。弄不好会得风寒的,快去你弟弟家换去吧。” 林氏抬头一看,原来是唐云的母亲李春花。她怎么在这里,林氏心里想着,嘴上却不吭声。 李氏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早明白了,假装问道:“是不是和你弟弟家人吵架了?我猜就是,他们家那个林小寒可厉害了,一般人都说不过她。我看妹子这样也没法走路回家,不如到嫂子家休息一会,把鞋换下来,洗净烤干再走。” 林氏踌躇了一会,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便笑着说:“那感情好,只是给嫂子添麻烦了。” “不麻烦,嫂子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最是热心肠了。看妹子这样,也没吃饭吧?不是我说他们,真是不懂事,这大过年的,怎么能让客人空着肚子走呢,太不像话了!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回家吃点吧。”李氏热情地招呼道。 林氏听了这话,只觉说到她心坎里去了。自己肚子也确实饿了,鞋也湿了,正好她邀请,那便去吧,反正又不是我死乞白赖要去的。这样想着爱贪小便宜的她,便心安理得地跟着李氏走了。 路上两人聊起天来,李氏说自己是出来烧香(即上香),途中遇到一个村里人聊了一会耽误了功夫,要不然早就回家了。正巧遇到她,这就是缘分啊。 因为这条路正是李氏去祠堂烧香的必经之路,林氏便信了。 两人回到唐家,看见家里没人。李氏说丈夫和儿子去朋友家了,还没回来,林氏便放心了。 然后李氏拿出自己的鞋袜给她换上,又打了一盆水,让她把裤腿、鞋袜刷洗干净,再到火盆边烤干,自己便去做饭了。 等饭做好了,裤子和鞋袜也烤干了,林氏换上鞋,对李氏连声道谢,说给她添麻烦了。 李氏笑着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没有遇上个事的时候,遇见了该帮就得帮。” 这话说得漂亮,林氏的心一下子便热乎起来。 等吃饭时,李氏装作不经意间地问到她和弟弟间到底闹出什么误会的时候,她便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自己女儿和高义之间的事。 李氏很同情她,义愤填膺地骂林小寒和陈氏,说林进财都是被她们给带坏了。又说林小寒一副狐媚子样,专门男人,连韩公子都给她上钩了。然后以嫉妒的口气说道:“看来她不久就要攀高枝,享福去了,真是便宜她了。” 林氏咬牙切齿地说:“凭她那样子也配。我偏叫她不能如愿。” 突然屋里啪地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李氏连忙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可能是猫把东西碰掉了。” 她进去了一会,便传出“喵喵”的叫声,以及她咒骂猫的声音、收拾东西的声音。 过了一会,她抱着一只黑猫走出来,放在地上,那猫一跃跳出了门外。 李氏坐下后,给林氏连连夹菜,劝她多吃点。又和她说起刚才的话题:“林小寒那小蹄子,我和你一样讨厌她。我有一个办法,包叫你如愿,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看。”林氏闻言立马来了精神。 李氏便在她耳边低估了一通,叫她如此如此。林氏听了沉默着,脸上阵白阵红。 李氏见她犹豫,便加了一把火:“妹子,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是她对不起你在先,想想你女儿,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林氏听她这样说,想起女儿的前程,牙一咬便答应了。 她不知道,自己一时的怨恨,一时的冲动,会在日后将女儿推进了火坑,恰恰是她导致了她女儿今后悲惨的结局。 此时,她内心恨意满满,又有一种病态的兴奋。她用心地思考着林氏的话,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只是,那些东西怎么弄到呢?” “放心,包在我身上。保管最后叫你如愿,我也如愿,咱们两家皆大欢喜。”李氏拍着胸脯保证道。 林氏放心了,又和她讨论了一些细节,便告辞回家了。 等林氏走后,李氏进了刚才抱猫出来的那个屋子。只见一个人正端坐在那里,看见李氏进来,满脸阴翳地问道:“事情说好了?” ps:亲们,想知道这人将会施行什么样的阴谋吗?敬请期待。 非常感谢书友140618135223371和书友141127103630953打赏的平安符,你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亲们,求推荐票,求收藏,求打赏。 第四十一章 端倪 这人正是唐云。原来从李氏去见林氏开始,到后来的献计,都是他背后一手策划的。之所以不出面,是要维护自己的形象,同时也是因为女人与女人之间更容易取得信任和同仇敌忾。 明着不能得到,那便暗着来。为了得到林小寒,他的心机可谓深沉。 李氏看着他阴沉沉的脸,无奈地说道:“她答应了,可是这样好吗?娘是真的不喜欢林小寒,儿子,你就不能放下她吗?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她性格这样厉害,弄回来也会把家里搅得不安宁。而且那高莲莲我听说也是个坏脾气的人,到时候这两人有得斗了!” “放不下!她不愿与我为妾,却去勾搭那个姓韩的,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不把她弄到手,我的脸往哪儿搁。不解决这件事,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也无心读书。”唐云咬牙说道,想了想又叮嘱李氏:“娘,这事要瞒着爹,怕他还念着和林进财的情谊,反倒坏了事。” 儿子已经中了毒了,而林小寒就是解药。李氏叹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了。 林家,等吃完午饭小寒回屋后,立夏前后脚跟了进来,并关上门。 “哥,做什么?”小寒惊诧地看着他。 “除夕那天晚上进你屋子的人是不是韩公子?”立夏开门见山,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地变化。 只见妹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扭捏和躲闪。 立夏很惊异,脸上现出愤怒的神色:“果然是他!妹妹,他来干什么?他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 “哥,你真神了!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屋里来过人的?连爹娘都没发现。还有,又是怎么猜到那人是韩公子的?” 立夏看着自己妹妹脸上敬佩的神色,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纠缠这些细节,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严重影响闺誉的事情。不过想到自己妹妹的性情,又感到无可奈何。 只好细细述说缘由:“那天晚上,我进了你屋子后,看见地上有些泥土,泥土还有些潮湿,有被踩过的痕迹。另外,地上还有一片树叶,可是除夕那天我把所有的房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所以我断定你开过窗,而且有人进来过。当时你的叫声特别尖利,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可等我们进去后又没看出什么异样,你眼睛虽然红肿,像是哭过,但神色也算是镇定。 事后我百思不得其解,初一那天一大早何牧就过来了,他开玩笑说自己半宿没睡,而且他当时看你的神情很奇怪,我以为那个人会是他。可等我们到他家去拜年时,找机会把这事告诉了他,当时他的神色非常震惊,我肯定不是他。他推断出这个人你肯定认识,而且比较信任,所以你事后才不会害怕。再想想你认识的男人中也就只有韩公子才有可能做这种事了。果然,他推断的没错。” “啪啪”,小寒忍不住拍起手来,赞道:“一个观察仔细,一个心思缜密、善于推理。你们两个人搭档简直就是华生和福尔摩斯啊!” “华生和福尔摩斯,那是谁?”立夏从未听过这些奇怪的人名。 呃,说漏嘴了。小寒讪讪地笑了一下,解释道:“是一个有名的私人侦探和他的朋友,他们两个在一起破了很多惊险离奇的案件。有点类似于今天的捕快,不过他们不是官府方面的人。而是有人请他们去破案,事后收取回报。就像镖局那样,有人请去保镖,镖局收取费用一样。” 是这样,立夏点点头,他知道妹妹头脑里有很多有趣奇怪的故事,虽然很感兴趣,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听故事的时候。便继续追问道:“不要岔开话题,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小寒无奈,就把那天夜里自己做噩梦醒来后的情况说了。 “他就这样走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立夏不相信地追问。 “哥,你是不是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才算正常?”小寒娇嗔地说道。 立夏惊觉自己的态度有点过了,讪讪地道:“我还不是担心你嘛,三更半夜的,一个男子闯进你屋子,这可是影响你闺誉的大事情,我觉得这事该让爹娘知道。你刚才也看见了,就大姑说的那些话,她说不会让我们好过。她这个人极端自私,又对你心怀怨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把这事告诉爹娘,我们一起合计合计,看韩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后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他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免得猝不及防,自乱阵脚。” 小寒本来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情,她心理年龄又是个成年人,不必什么事都告诉父母。但听了立夏的话后,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毕竟不是很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懂得名誉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不过据她观察,在这里女子是可以任意上街的,并不用戴什么面纱,至少普通女子是这样的,至于千金小姐那就不得而知了。 兄妹俩去了爹娘的房间,把事情告诉了他们。两口子非常震惊,本来以为林氏的话是捕风捉影、肆意陷害,没想到谣言是空穴来风。 “韩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行,我得去找他问清楚,他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宁愿不和他合作了。”林进财豁地站起来,激动地大声说道。 小寒连忙拉住他:“爹,冷静,冷静。至少他没有对我做什么,而且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否则对我不利。今天才是大年初二,明天初三不宜出门,初四要回外婆家。初五需要准备准备,不如初六我们以请他品尝螺蛳粉的名义去迎客居找他问清楚吧。” 立夏连忙赞成,说这个主意好,眼下还要和他做生意,在没有弄清楚他的意思前不宜闹掰了,如果是误会,说开就好了。 林进财见女儿和儿子都这么说了,只好作罢,只是一天都闷闷不乐。 小寒脑子里快速地转着,要怎样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忘掉不愉快。 有了,过不久就要开始做生意了,做生意要做账本,但自己又不耐烦也看不懂古代的账本。而哥哥却有这方面的天赋,自己不如教他阿拉伯数字,再教加减乘除法给他,让爹娘也跟着学一些简单的计算方法。他们肯定感到新奇,就不会去想这些不愉快的事了。 说干就干,小寒让立夏拿来纸笔,把春分也叫过来,大家一起学。 林进财夫妇俩听说要学习,陈氏倒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她毕竟认识字。但林进财一听头就大了,说来也惭愧,三十多岁了,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要叫他学,他心里又发憷,怕自己学不会,被孩子们笑话。 小寒看出他的畏难情绪,笑了笑,等会儿他就知道很简单了。 她先把零到十的古文写出来,然后在下面写上对应的阿拉伯数字。 立夏和春分见了,大为惊奇,林进财见了也觉得这些弯弯曲曲的数字很简单,容易记,就跟画图画一样。他拿起笔,别扭地在纸上描着。小寒一会儿纠正他握笔的姿势,一会儿表扬他,说他学得快。 立夏、春分和陈氏因为本来就识字,学这些根本不在话下。于是小寒继续教他们个位、十位、百位、千位的数字,又用古代的字和现代的数字做对比。等他们都学会了,小寒便给他们出题,口述古代的字,让他们写出阿拉伯数字。或者反过来写下现代的数字,让他们用古文念出来。 几人学得不亦乐乎,而且接受得非常快。尤其是春分和立夏,为找到了这样简便的计数方法而感到非常兴奋。林进财则要学得慢一些,但因为这个方法实在简便,他也都能看懂了,就是古文字还有些不会写。 不能因为他一人拖大家的后腿,小寒便让他在一边听着、看着,有不会的春分以后有空再教他。春分听说自己也能当“先生”了,特别骄傲,学得更带劲了。 小寒教得认真,大家也学得认真。不知不觉天就快黑了,该到吃晚饭的时间了。陈氏急急忙忙去做饭,立夏和春分则点上灯一边温习一边教林进财。 因为晚上只点一盏油灯,光线太暗,小寒便制止了他们这种疯狂的学习劲头,说灯光太暗,会把眼睛熬坏的,可以明天再学。 “那明天学什么!”春分好奇地问道。 小寒笑了:“明天我教你们加法口诀,好不好?” “加法口诀?好!”春分听说有新的东西学,大声欢呼起来。 “春分,你们在学什么,这么高兴?”突然一个声音传进来,原来是何牧来了。 小寒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他竟然猜出来那晚是韩桂宁来过了,而且初一那天看他眼睛通红,似半宿没睡的样子,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复杂、奇怪,晚上更是不避讳众人,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意愿。她便感觉有点不自在,便跟他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回自己屋里去了。 何牧见她避着自己,一阵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春分拉着他,兴奋地给他炫耀自己新学的阿拉伯数字,他马上被吸引住了。 好为人师的春分兴致勃勃地给他讲着,他本就聪明,没多久掌握住了其中的规律,拿起笔“唰唰唰”练习起来。立夏也给他出题,他看见了小寒和何牧刚才的神情互动,便捡了个空把事情简单地告诉了他。 何牧听后,心里愠怒,脸色沉沉,却紧抿着嘴不发一言。 他有什么可说的,他又有何立场去说呢?只能责怪自己太没用! 他攥紧了拳头,紧紧地、紧紧地!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是立夏,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微笑,一个鼓励的目光。 何牧慢慢松开了手,幸好,还有一个人懂他、支持他,而且这个人是她的哥哥。他总算还是有希望的,而且因了这层关系,他还能时时看见她。 有希望,就要努力,努力了才不后悔! ps:求喜欢的亲们收藏、推荐。欢迎评论! 第四十二章 大年初三的风俗 林家人吃饭的时候,已经吃过饭的何牧并没有离去,而是也坐上饭桌,这让小寒有点惊讶。 何牧这次没有看她,而是时不时和春分开玩笑,又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林进财,直夸他脑子聪明,从来不识字,却一学就会了。 林进财被夸得飘飘然,开怀大乐,自信心空前高涨,对学习也不是那么畏惧了。 小寒嘴角抽了抽:这是要走曲线救国的路线吗? 吃过饭,小寒又应春分的要求给大家讲了《西游记》中“孙猴子大闹东海龙宫,收获如意金箍棒,到地府篡改生死薄”的故事,只把大家听得神摇目夺,嘴巴张得老大。 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尤其是何牧,眼睛又黑又亮,小寒咳嗽了一声:“故事就说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大家意犹未尽,陈氏惊叹着说:“真比说书还好听呢,小寒你真聪明。” 小寒脸红了一下,连忙解释说这故事是一个叫“吴承恩”的人写的,并不是自己编出来的。 何牧连忙开口应和道:“像这么精彩的故事,我想你也编不出来,必是那种阅历丰富比如楚大侠那样的人才能编得出来。小寒妹妹,你放心,这故事就我们自己知道,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寒有点惊诧,又有点感激他的机灵,给自己解了围,连忙点头说正是如此。 聊了几句,何牧在小寒起身回屋后,追了上去。到了她的房门口,却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沉默着。 小寒等了一会,有点不自在,便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牧捏紧拳头,抬起头来,神情坚定、眼神熠熠。 “小寒妹妹,请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努力,可以赶上他,赶上你的步伐。” 语气带着请求,还有一点颤抖。小寒的心软了一下,这个少年的心思,她懂。她不忍去拒绝,她不能一点机会也不给他,而且他确实也是个很好的少年。 沉默了一会儿,她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好!” 何牧的心颤抖了一下,随即一种叫做欣喜若狂的感觉漫上心头,干涸的心似有了一点雨露的滋润,虽然只是一点,也足够爱情的种子发芽了。 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默默地许诺:今日你给我一滴雨露,他日我还你一片汪洋。 第二日是大年初三,这一天每家每户都要大扫除,而且不能去亲戚家。但过了今日,往后每天都可以去了。 由于初一、初二都不能扫地,怕漏财,所以每家都积攒了很多垃圾。 小寒起床后,便和家人一起拿着笤帚把院子里前几天燃放鞭炮余留的鞭炮皮、嗑瓜子扔下的皮以及其它垃圾清扫干净。 至于摘菜剩下的菜叶、吃饭剩下的残渣都成了鸡和猪的盘中餐。农家人是不会浪费一点粮食的。 扫完之后,陈氏叮嘱大家要用笤帚往屋里的方向扫三下,意思是财不外漏,把财要回来。 接着小寒随着陈氏把装着垃圾的簸箕提出去,到屋子的右侧一个经常倒垃圾的地方,倒了垃圾后,陈氏拿出三张粉色的祭祀用的纸钱,对叠后用香穿上,然后把香插到垃圾堆旁边。 小寒不禁眨了眨眼:过年前,家里的米缸、水缸、橱柜以及猪圈、鸡舍、茅厕要贴红纸,意味着新年样样新。可没想到连垃圾堆这样的地方也要插粉纸和香。 不仅如此,陈氏还告诉她:新年第一次去井边挑水,也要在井边如刚才那样插上香纸。如果去河边挑水,也是如此。 小寒想,大概是人们认为每一样事情都有相应的神明在管,井有井神,河有河神,管清洁的也是神,如果不祭祀的话,可能神明会不高兴,会发怒,人就会遭殃。 所以给他们一些钱花花,就当是贿赂了。就像过城门的时候,要给守门的士兵塞几个铜钱,他就不会检查那么仔细。如果不给钱,他就会将你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神明本就是人们按照现实生活中的原型加以神化的结果,所以神明也会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所以神明也会收受贿赂,譬如唐僧历尽千辛万苦到西天取经时,却因为没有好处贿赂阿傩、迦叶二佛,只得了个无字经书。还是后来把化斋饭用的紫金钵给了他们,才取到了真正的经书。 佛是如此,人更加不用说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天上人间,又有何差别呢? 小寒心里偷笑,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 吃过早饭后,小寒就召集大家学习加减法,这天,何牧也早早过来了,生怕迟了错过了学习的机会。虽然也能听春分和立夏复述,但总不如小寒亲自讲的好。 张氏见儿子吃过饭,放下碗,就着急往林家跑,便假装抱怨道:“我这儿子是白养了,成天种在林家,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长。” 何牧脸红了一下,回身拽住母亲的衣角,讪讪地笑道:“娘,儿子不往那边跑,怎么给您把儿媳妇娶回来呢?不娶回来,您怎能能抱上孙子呢?” 张氏一听,是这个理,追媳妇可不是得勤快些吗。连忙笑着摆手,让他快去,早点把媳妇给追回来。 到了林家,他看见小寒,脸上却没有显出任何异样,只是微笑地点头。小寒见他心态平和,心里也静下来 小寒把加减法口诀给写出来后,先讲解,再让他们背熟,自己挨个地提问。 为了给他们增加压力,激发学习的潜能。小寒仿照学堂里的方法,拿过一个木条,背着手站在那里,严肃地说待会儿自己提问,谁回答不出来或者答错了,就要打手板心。 大家听了都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林进财,他苦着一张脸,自己笨,学习都不如他们几个,看来等下要被女儿打手板心了,哎,这下连做父亲的威严都没有了。 小寒心里偷笑,小脸却绷得紧紧的。 先从春分开始提问,捡了些难度适中的,既不打击他积极性,又不能让他太骄傲。因此,最后春分只挨了一下手板心。就这样,他还把小嘴撅得高高的,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到了立夏、何牧这里,小寒这回可不客气了。这两个都是小帅哥,打帅哥的手板心,看他们臊红的脸,那样子应该很有趣吧。她心里莫名兴奋起来,专门捡了一些难的来问他们俩,没想到他们都算对了。 小寒心里、眼里都是失望,要不要这么聪明啊,让自己连娱乐的机会都没有。 何牧见自己都答对了,她却没有高兴,反倒是撅着嘴似赌气的样子。略一思索,明白了。等再答的时候,故意说了个错的答案。立夏诧异地瞪着他,见鬼了。虽然数目大些,但一向细心的他不可能算错啊。 小寒这下乐了,兴高采烈地指出他的错处,然后高声吆喝他伸出手,自己拿着木条“啪”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何牧的手心出现了一抹红,可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望着小寒突然变得明媚的泛着红光的小脸,眼里是满满的宠溺。 既然你喜欢看我的囧样,给你看又何妨。 不得不说,何牧这小子开窍了,有点“彩衣娱亲”的味道了。谁叫我们的小寒心里有点怪癖,喜欢小虐一下帅哥,欣赏他们的囧样呢。 小寒却不知道,她这一怪癖被聪明的何牧给察觉了,所以在若干年后,她被他吃得死死的。终于得知原因后,无限后悔今天的举动。 等轮到陈氏和林进财时,小寒当然要给爹娘留下面子,因此出的题都是比较简单的。两口子小心翼翼地计算,幸运地都答对了,一个手板心也没挨。林进财舒了一口气——不用丢这张老脸了。 就这样学了一个上午,吃午饭时间到了,何牧这会儿不能再厚着脸皮在何家蹭饭了,便很自觉地回了自己家。 下午小寒见立夏、何牧学得快,便让爹娘慢慢温习加减法,自己则因材施教,教给几个男孩子乘除法。虽说进度快了点,让他们囫囵吞枣,以后再慢慢消化吧。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过去了,学习者很有兴趣,当老师的则觉得口干舌燥、疲累不堪。何牧见此,忙说就学到这儿吧,学多了也记不住,改天再学。 于是大家便收拾好学习用品,一收拾吓一跳,厚厚一摞纸都用完了。小寒决心下次要做个炭笔,这样省墨又省纸,自己省劲,写得还快。 不过毛笔字也是要练的,说实话,她很羡慕立夏的字写得比自己好。 第二天是初四,要去外婆家拜年,当地人称过年走亲戚为“去村”。大概是因为古人出去的机会较少,而且亲戚家多是住在村庄里,所以把走亲戚称为“去村”。 陈氏事先便准备好带去的礼物:除了一块两斤左右的腊猪肉,还要带上一小袋米饼,一些给小孩子吃的糕点,以及自己给娘家人做的鞋袜。 小寒想着外婆和舅舅家对自己家这么好,应该给他们带点新鲜东西尝尝。 几个人便连夜做了切粉和榨粉,用竹篮子把粉装上,螺蛳汤料则用一个砂锅装了,在外头冻上一冻,让它凝成块,第二天带着走路就不会撒出来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几人一大早就起来,吃过早饭后,在春风兴奋地叽叽喳喳声中,全家人都出发“去村”了。 小寒起初也很兴奋,可是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她的脸便开始苦起来。 哎!这古代没有交通工具,光凭脚走路真是累人啊。她想着,自己家该买一头牛了,耕地、拉车、代步都可以用。至于马车么,那是有钱人家才能用的,他们家目前还用不起。 心里正盘算着,突然对面一辆马车飞快地驶过来。林家人急忙退让到路边,小寒羡慕地看着那辆马车,心想自己家什么时候也能拥有一辆马车代步呢。 正想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中年人下了马车,急急忙忙地追上来,叫道:“林老哥、小寒姑娘,等一等!” ps:下章预告:第四十三章去村 内容:又一位帅哥、美女出场,他们和小寒之间将会产生怎样的纠葛呢?小寒的话又会对舅舅的将来产生怎样的影响?今后的文章中将会一一解答。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打赏! 第四十三章 去村 林进财等人听见喊声,回头一看,原来是钱掌柜。林家人急忙迎上前去,拱手见礼,互道“新年好”。 “林老哥这是去哪儿?”钱掌柜笑问道。 “不敢,我带领内人和孩子去岳父家拜年,钱掌柜这是去哪儿?”林进财恭敬地回答到。 “可真不巧了,我奉公子之命,来给你们送拜帖,公子准备明天来拜访您。”钱掌柜笑道,心里却在嘀咕,也不知道公子怎么回事,这么着急要亲自来拜访。 真是瞌睡碰上了枕头,正要寻他,不料他却先送上门来了。 林进财和小寒、立夏对视了一眼,说道:“公子贵人事忙,怎能劳烦公子亲自到来。只是我们家一向是初四去岳父家拜年,初五才回来。钱掌柜您看,不如我们初六去拜访韩公子,怎么样?” 钱掌柜听了,沉吟了一会儿,想到来之前公子的吩咐,便说:“如此,我便替公子定下了,初六早晨公子来您家拜年。别客气,公子说,于公,咱们是合作关系;于私,他是晚辈,您是长辈,理应他亲自来给您拜年才对。” 林进财听了,看向小寒,见她微微点头,便接过帖子,应了下来。 钱掌柜便让他们上马车,说要送他们过去。林进财看马车并不大,坐不下这么多人,婉言谢绝了。小寒想坐马车,可是不好意思开口,眼巴巴地看着钱掌柜上了马车,挥手离去。才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春分见大家不说话,忍不住说道:“我看韩公子真是个不错的人,一点也没有架子,也没有看不起人,还亲自上门来拜访。” “而且还送了拜帖,说明是把咱们放在同等身份来看待的。”立夏接着说道。 林进财和陈氏对视了一眼,心里有点欢喜又有点发愁。他们之前便在心里猜测,韩公子是看上自己女儿了,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如果这事真成了,女儿以后就享福了。可是想到两者的身份地位差距,他们心里又感觉不安。 小寒见他们似喜似愁的神情,略一思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郑重地说道:“爹、娘,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赚钱、盖房子,改善目前的生活状况,让哥哥、弟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这才是最重要的事。靠天靠地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自强不息才是最重要的。” 立夏听了,内心感到凛然,用力地点头:“妹妹,你放心。我和春分会努力,将来我们兄弟俩就是你的依靠。” 春分也拍着胸脯说道:“姐姐,你等着,我会考上状元的,你就是状元姐姐,没谁敢欺负你。” 自从那天说要娶姐姐当状元夫人后,立夏仔细和他解释了一番,他才知道自己闹笑话了,这次连忙改口。 大家听春分旧话重提,又笑了一番。 小寒为了使自己忘掉旅途的劳累,路上给他们说起了《西游记》的故事。 有话说便不觉路长,等说完了两集,外婆家便到了。 刚一进村,便看到有个和小寒一般大的男孩在那儿张望着,看见他们来了,飞奔过来,嘴里一连串地喊着:“姑姑,姑父,表哥、表妹、表弟,你们可来了,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半天了。” 这便是表哥陈清明了。只见他穿着一件湖蓝色的棉衣,身材比自己略高一点,模样和舅舅相似,也是眉清目秀的样子,因上了几年学,便和舅舅一样,带了点书卷气,瞧刚才的情形,是个性格活泼的男孩。 陈氏见侄子跑过来,也很高兴,一把搂住他:“清明,半年没见,你又长高了,都到姑姑的肩膀了,再过两年就要超过姑姑了。” “姑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抱我了,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吗?”陈清明无奈地说道。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连小寒都忍不住笑了,这表哥真有趣。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呢,你在姑姑眼里就是个小毛孩子!”陈氏笑骂道。 春分在一旁“咯咯”地笑个不停,清明见了恼羞成怒,上前伸出魔爪对着他的包子脸一阵,惹得春分大声求饶。 看得小寒心里那个疼啊,我自己的弟弟还没有过呢,竟被你抢了先。连忙上前掰开他的手,叉着腰说道:“表哥,你欺负春分比你小算啥,有本事你欺负哥哥去啊!” 清明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上次听奶奶回来说起表妹的变化,我还有点不相信,这会我可信了。看这张口就一股辣味儿,整个一个小辣椒啊,怪呛人的。” “你!”小寒被噎了一下,觉得这个小屁孩怎么那么讨厌呢,他那笑眯眯的小脸怎么那么可恶呢! 大家见他俩吵起来,倍觉有趣。说说笑笑间,就到了外婆家门口。 外婆家的房子是一个青砖大瓦房,虽然有些年头了,但是修整得不错,没有破败的痕迹 外婆和舅舅、舅娘还有表妹早已在门前等侯着。林进财和妻子连忙紧跑几步上前拜见,道:“娘,天这么冷,怎么你们还站在外面呢?” 外婆慈祥地笑着不答话,赵氏故意夸张地说:“姐姐,姐夫,你们不知道,娘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停地念叨你们,老催着清明去村口看看你们怎么还没到。看得我心里都妒忌,我初二回娘家时候,娘怎么都不想我呢?” 外婆笑着刮了她一眼:“你回娘家时,你娘不也是心心念念盼着你呢,当娘的心都是如此。等小雪长大了嫁人了,你就明白了。” “奶奶,干嘛说起我来了,我才不嫁人,一辈子陪着奶奶,陪着娘。这样娘就不用挂念我了。”一旁的小雪撅着嘴说道。 童言童语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小寒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表妹:和春分差不多高,脸上仍是稚气未脱,模样既像舅妈也像舅舅,红扑扑的小脸蛋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很是可爱。头上扎着两条羊角辫,辫子上是个蓝色的蝴蝶发饰,做得很是逼真,随着她的头微微晃动,好似要飞起来。 看着看着,小寒心里一惊,这表妹和自己车祸前遇到的小女孩有点相似。 难道,莫非……不可能啊,记得记忆中自己把她推开了。 她紧紧地盯着小雪,脑子里在极力地搜索着记忆中的画面。 陈氏见了很奇怪,推了推她:“小寒,你不记得表妹了?” “表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小雪也发觉了她的异样,有点惊讶,有点害怕。 大家也都惊奇地看着她俩。小寒惊醒过来,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看表妹今天头上戴的这个蝴蝶发饰太好看了,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蝴蝶呢。” 原来如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大抵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美丽的饰物的。 只有立夏心里仍存着疑问,他知道妹妹从来不爱这些东西的,但却不好当面问。他隐约地发现,妹妹自从落水后就变得比较奇怪,脑子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懂得很多自己从未听说过的知识,举动也便得奇怪起来。 为什么立夏和何牧都有这样的体会呢,一方面是因为小寒和他们一起长大,彼此都很熟悉对方的性情;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俩心思都比较细密,能发现一些常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这不是坏事,相反,这是好事,他喜欢这样的妹妹!立夏心里安慰着自己。 等大家都进屋坐定后,小雪取下了头上的蝴蝶发饰,带着一点不舍,又毅然地递给小寒:“表姐,既然你喜欢,我送给你。” 小寒看着她眼里的不舍和真诚,知道她也极喜欢这个发饰,却仍然送给了她,只是因为她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 小寒的眼眶有点湿润了,这才是亲人!从进到这个家后,处处都给她一种温暖的感觉。 小寒把蝴蝶取过来观赏了一阵,又站起来在她惊诧的目光中替她戴上,摸了摸她的头道:“表姐谢谢你,小雪是个可爱善良的好孩子。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的心意表姐心领了。你不如亲手绣个手帕送给我,我会更加喜欢的。” 又抬起头笑着说道:“外婆、舅舅、舅娘,你们把小雪表妹教育得太好了,又懂礼貌,又有教养,又善良,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欢喜。” 小雪听见表姐这样夸自己,羞红了脸,把头埋在赵氏的怀里。大家都微笑着爱怜地看着她。胡氏和赵氏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表妹,那你看表哥如何?”清明见大家都夸妹妹,也满怀希冀地问道,还挺了挺胸脯。 第四十四章 打击 “表哥啊……”小寒拉长了音调,看着他脸上绽开的笑容,快速地说道,“是个欺软怕硬的。还是个说话满嘴无遮拦的,一点都不像舅舅。” “噗哧!”春分捂着嘴又笑了,谁叫这表哥每次见面都欺负他呢。 清明恨恨地瞪了这姐弟俩一眼,嘴里低估道:“分明就是个小辣椒,还不让人说呢!” 小寒听见他又说自己是“小辣椒”,心想:待会我专门给你做一碗加料的螺蛳粉,你才知道什么叫做辣椒! 陈氏见状,微笑着和不解其意的娘家人说了刚才的情形。 三人听了都呵呵笑,对于孩子们间的斗嘴乐见其成。 赵氏便问起他们拿来的竹篮里白白的东西还有砂锅里红红的已经结块的东西是什么?陈氏便兴奋地和他们介绍起小寒的新发明来。 陈家众人听完,都用惊异的眼光瞧着她,没想到她脑子里有那么多新点子。尤其是小雪,一把扑上来,搂着她的胳膊,娇憨地说:“表姐,表姐,你真棒!我好羡慕你。我想吃米粉,我还想吃螺蛳粉,做给我吃嘛!好不好?” 小寒看着她如小狗似地湿漉漉的眼神,和春分的一模一样,内心马上软了。况且她还和前世的那个小女孩长得很相像,立即点头答应了。 清明虽然也很想吃,可是他今天在小寒那里处处吃瘪,便想狠狠打击她,捞回面子,便故作不屑地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因为嘴馋,所以才琢磨出这些东西罢了。姑娘家嘛,嘴馋可不好,要讲究德颜容工!” 小寒听了他讽刺的话,却没有动怒。咱是大人了,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幼稚!”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拉着表妹的手说:“小雪,你带我去厨房,我们一起煮粉吃。待会某人不要馋得流口水啊,那就太丢人了,有损他读书人的形象呢!” 小雪对哥哥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迫不及待地拉着小寒进了厨房。 赵氏也跟着去了,因为午饭总不能只吃粉,大过年的,要准备饭菜好好招待一下大姑姐一家。 胡氏便拉着陈氏到屋里说些体己话,林进财和小舅子在闲话家常,清明则拉着立夏和春分到书房说话。 “那什么螺蛳粉真的很好吃吗?”清明不相信地问着春分,春分猛点头,他转过头去看立夏,立夏投给他一个目光,好像在说“你会后悔的!” 清明心里便有点忐忑不安,续而又想,反正等明天她走后,我再吃也是一样的。便放了心,把自己屋里的书指给表哥和表弟看,又谈论自己在学堂里学了什么内容。他知道表哥和表弟都没有上过学,怕他们听不懂,还详细地解释给他们听。语气中并没有读书人的骄傲,显示出他良好的教养。 春分听了几句后,竟和他应和起来,而且有些方面的见解和先生告诉他的有所不同。 他不禁大为惊讶,连忙追问这些都是谁告诉他的。春分不答,转头去看立夏。 清明讶异地问:“难道是表哥?不可能,表哥没上过学,就算上过,依我对表哥性格的了解,表哥不可能有这些新颖的见解。快告诉我,到底是谁说的?” 两兄弟见他一再追问,又因和他一向感情好,便告诉他这些都是小寒说的。 清明呆了好一阵子,觉得自尊心倍受打击。自己眼中嘴馋的她,竟然有这样的见解。他喃喃地道:“果然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小辣椒!” 立夏见他瞪大眼睛发呆,心里偷笑,心想你要是听了《西游记》的故事和知道阿拉伯数字,恐怕眼珠子都会瞪出来了。 胡氏房里,陈氏和自己的娘述说着近段时间的事情,尤其是初二那天林氏来家发生的事,只是隐去了除夕晚上韩桂宁来过小寒房间的事。事关女儿的声誉,就算亲娘也不能说。 胡氏听了也很气愤:“当初你嫁过去,我和她第一次打交道,就知道她是个尖酸刻薄的人。不过当时我想,她毕竟嫁人了,平时你们接触也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上次出了那事后,我以为她不可能再厚着脸皮上门了,没想到她的脸皮确实如小寒说的比墙壁还厚。她女儿都那样了,还痴心妄想着韩公子,要女婿和她做媒,真没见过这样的人,真是一朵‘奇葩’!” “不过这位韩公子,他对小寒究竟是有没有心思呢?”胡氏继而又慎重地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好,这种事又不能亲自问去。不过……”陈氏把来时路上遇见钱掌柜的事说了。 胡氏是过来人,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样看来,这位韩公子确实是对小寒有意了!” 陈氏怕娘不高兴,她是知道娘的心思的,便小心地说:“有没有意,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小寒好像是没往这方面想的。”便把小寒关于自立自强的那番话说了。 胡氏听了,很是震动,没想到自己这个外孙女竟然有这样不凡的见识,对她的喜爱越来越强烈了。 她想了想说道:“小寒是我亲外孙女,我也疼她。如今她这样能干,又这样有见识,你放心,一切在她的选择。将来,她若是和清明看对了眼,那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没有,我也不会勉强她。” 陈氏听了连忙点头说是。 “不过,娘也要叮嘱你和女婿,有钱人家的太太、姨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那样的人家规矩多,各种阴私手段也多,你们要擦亮眼睛,切莫被富贵迷花了眼,反倒是害了自己女儿。依我看,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最好。”胡氏严肃地说道。 陈氏知母亲是为自己好,言辞也恳切,连连答应了下来。 最后,胡氏殷殷嘱咐她,不能让女儿去做妾,就如小寒说的那样——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陈氏很坚决地答应了,说自家人都是有骨气的,绝不会让女儿去做妾。 厨房里,小雪烧火,小寒在煮粉,一边煮一边和她讲解这粉的制作过程和螺蛳粉汤料的做法。 舅舅一家对自己都不错,她也不想藏私。不过具体的配料比例她并没有详细地说清楚,只说过几个月即将在镇上开店做生意,到时候他们想吃了便可以去吃。 “那要是开店卖粉的话,得多少钱一碗呢?”小雪娇憨地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如果小雪去吃的话,免费哦!”小寒笑道。 小雪听说免费却没有很高兴,而是肃起小脸,非常正经地说道。“那可不行,爹娘都告诉过我,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那会让自己养成不劳而获的恶习。” 小寒听了很惊讶,小小年纪竟然一点便宜都不贪,她看向一旁微笑的舅娘说:“舅娘,小雪真是非常有教养的好孩子,就连大家闺秀都未必教导得有这么好呢。” 赵氏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都是自豪,嘴上却谦虚地说:“她也就嘴上会说说而已,别的方面也不太行,做饭就比不上你,为人处事方面也不行,性格也太单纯了。我怕她将来嫁了人会吃亏呢。” 小寒觉得好笑:“表妹今年才十一岁,离嫁人还早着呢。舅娘慢慢教就是了,等她大了多讲一些事情给她听,多教教她。再给她找一个脾气好的,家里人也比较宽厚的人家,就行了。” 小雪见娘和姐姐在说自己嫁人的事情,连忙打断她们:“娘,人家还小,您怎么和表姐说这些话呢?” 赵氏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把小寒当成了大人,和她说起自己的心事了。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只是显得比同龄人成熟些。 她脸上便不好意思起来,这时候粉也煮好了。小寒忙岔开话题,把粉盛好端出去。赵氏的饭菜也做好了,都是上午准备好的,下锅热一热便行了。 厅堂里,大家团团围坐在饭桌前。小寒便给外婆一家都分别盛上了米粉和螺蛳粉,不过量要少些,因为还有别的菜要吃。 唯独到了清明这里,却空空如也。 清明见家里人都视而不见,津津有味地吃着粉。尤其是小雪,一边吃,嘴里还故意含糊不清地称赞着好吃。 闻着空气中又酸又辣的味道,看着那红白绿相间的米粉,清明嘴里直吞口水,却又放不下面子说要吃,心里暗暗开始后悔。真是个小辣椒,他再一次咕哝道。 正在他无限怨念时,突然面前出现了一碗螺蛳粉。 他大喜,抬头一看,这粉却是小寒端给他的,她脸上还挂着诚挚的笑容。 难得她不计前嫌,还让他吃,清明便讪讪地道了谢。拿过筷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不料,刚吃了一口,便觉得一股辣味直冲喉咙,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眼睛被辣出了眼泪。 “好辣,好辣,太辣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面红耳赤、泪眼朦胧间,看见眼前递过来一杯水。他接过来猛地灌了下去,水是凉的,顺着喉咙下去,冲淡了辣味,让他觉得分外舒服。 他擦了擦眼泪,连忙道谢,却看见了小寒温暖的笑容。 “哥,有这么辣吗?我没觉得啊!”旁边的小雪奇怪地问道。 清明看了看大家,他们的脸和嘴虽然有点红,但没有一个像他这么狼狈的。不禁内心感到狐疑,他伸过筷子往小雪的碗里夹了些粉,小心翼翼地送到嘴里,轻轻地一咬。 明白了!他放下筷子,把粉三嚼两嚼咽了下去,然后瞪着小寒说:“你是故意的,给我的粉那么辣,而他们的则刚刚好。” 小寒一脸无辜地说:“你不是说我是小辣椒吗?我就想叫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辣椒!” 望着她人畜无害的脸,陈清明只能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一声:讨厌的小辣椒! ps:感谢书友140618135223371打赏的平安符,谢谢亲一如既往地支持! 求喜欢的亲们收藏和推荐,求打赏! 第四十五章 极味 众人皆哈哈大笑,春分看着陈清明狼狈的模样乐不可支,道:“表哥,你都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真丢人!” 立夏则丢了个“活该”的眼神给他,小雪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很辛苦。 清明苦着脸,心想,孔子他老人家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看着虎视眈眈的小寒,没办法,只好埋头继续吃螺蛳粉,总不能倒掉吧,那多浪费。 吃着吃着,他嘴巴已经适应了辣味,渐渐地觉得也不是那么难受,开始品出滋味来了。 幸亏螺蛳粉也不多,他一会儿就吃完了。 小寒也只是为了小惩大诫,不好整他整得太过,免得他面子上不好看,舅娘他们不高兴。 清明放下筷子,又端起凉开水喝了几大口,拿衣袖朝头上拭了一把汗,通红着一张脸,若无其事地说:“极辣之中有极味。你们真应该试试,其实就是第一口比较难忍受,等吃了几口适应后就没事了。” 小寒微笑地想,你丫的就装吧,等如厕时某个部位就知道什么叫“极味”了! 一旁的小雪好奇地说道:“真的吗?那我下次也试试看。” “不要!”小寒脱口而出,“吃得太辣了,如厕的时候会很难受的。”她自己前世是深有体会的。 “噗”正在喝水的清明一口喷了出来,正好喷到旁边的立夏身上,立夏连忙站起来,拿手拍着身上的水珠,对着他叱道:“你看你,这么莽撞,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清明“咳咳咳”了几声,才停下来,一脸歉意地说:“表哥对不住了,可这也不能怪我吧?都是表妹说什么如厕难受,这可是饭桌上呢。” 小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见大家都笑着看自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却不甘心丢面子,一本正经地说:“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如厕呢。人有三急,早晨起来首先要解决的大事不就是上厕所吗?就你大惊小怪!” 陈清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心想,表妹真是彪悍啊。 陈氏责怪道:“好了,一个姑娘家,老把如厕放在嘴边,成何体统!快别说了。” 小寒悻悻地住了嘴,心想什么时候要把这场子找回来。 脸上便现出一副委屈的神色来,立夏和春分见她受了委屈,心里的天平立马倾向一边,愤愤不平起来。 春分更是白了清明一眼:“哼,晚上讲《西游记》不让你听,只讲给表姐听。” 清明和小雪连忙凑过来异口同声地问道:“《西游记》是什么?” 春分便凑到小雪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听得小雪嘴巴张成了o型,瞪着大大的眼睛,脸上是压抑的兴奋。清明马上被勾起了兴趣,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却什么也听不着,心里暗暗着急。 见他这样,小寒心里爽快了些,小样,看我还制不了你! 大人们见桌子上的气氛变了,松了一口气,赵氏连忙招呼道:“来,姐姐、姐夫快吃菜吧。” 一时气氛热烈起来,舅舅便问他们什么时候盖房子,可有找到合适的工匠。 林进财说过完正月便盖房,不过还没具体定下来,得择日子。至于工匠,听妻子说娘家村里就有一个,手艺挺好的,给很多人盖过房子,这次过来拜年,打算去那家看看,和他商定一下时间和工钱。 舅舅忙说道:“是有这样一家,姓王,干了二十年工匠了,口碑挺好,要的价钱也公道。不知道今天在不在家,待会吃过饭我陪你去他家看看。” 一时饭毕,舅舅拿过皇历,和外婆一起给择好了日子,定在二月初八,这天宜动土、修造。 然后他带着林进财去王家了,几个女人收拾饭桌,闲话家常。几个孩子便到书房里说话,其实主要是小寒想看看里面是否有本朝的历史书。 进了书房,小寒细细地打量着:这间书房是外公留下来的,房间不太大,不到二十平米。 房间的北面靠窗处放着一张书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看来是平日舅舅和表哥看书的地方。 西边放着一排书架,有五层,下面三层放的是书,上面两层放的是一些卷起来的画轴和纸张之类的东西。 家具都颇有年头了,不少地方油漆都脱落了,斑驳得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透着浓浓的孤寂。 东面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画作,看落款是外公的名字。还有两幅山水画,落款是舅舅的名字。这几幅画画风都比较相似,是中国古代水墨画中常用的写意手法。看得出来画功不错,颇有意境和神韵。 小寒走到画前细细欣赏了一会儿,便把目光转移到书架上来。 清明之前听立夏和春分说小寒平时亦和他们一起学习,而且常有不同见解,内心不太相信,这时候便紧紧盯着她。 只见她盯着墙上的画作看了一会儿,目露赞赏之意,然后又踱步到书架前,翻看上面的书。拿起一本又放下,目光逡巡着,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清明连忙蹿过来问:“表妹,你想找什么书?” 小寒正专注着找东西,被他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没理他,却扬声喊立夏和春分:“你们过来帮我找找有没有本朝的历史书。” 两人应声过来,清明见她不理他,脸上讪讪地,却没有生气。他走到书架的一角抽出了两本书递给她:“喏,给你,这是你要找的。” 小寒接过来一看,果然是,非常高兴地走到书案旁坐下便开始阅读起来。 清明见她没有道谢,估计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便也没和她计较。 几个孩子各自找到了要看的书,在椅子上坐下翻看起来。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翻动书页的哗哗声。 小寒只想大致了解一下历史脉络,所以囫囵吞枣看得很快。 原来本朝国号为“云”,在自己所熟知的历史上并没有出现过,是宋、元朝之后岔开的一个朝代。 大云朝皇帝复姓皇甫名皓,年号为“建德”。这个朝代建国历史只有四十多年,皇甫皓是第三代皇帝,是二代皇帝的第三子。 史书上说因太子性格暴虐且无才能,而当时的皇帝却对其异常宠爱,不顾臣子的反对一意孤行要把皇位传给他。在老皇帝去世后,几个儿子为争储引发了战乱,长达两年多,史称“五王之乱”。最后皇甫皓因为支持者众多,又因为人较为宽厚仁和,获得百姓的爱戴而胜出。 他继位后,为发展农业,轻赋税,兴水利,并鼓励垦田开荒。饱经战乱的百姓获得了休养生息,对这位新皇帝更加拥护了。 正看着,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传来:“你们都在看什么书呢?” 原来是舅舅回来了,几个孩子都站起来,纷纷回答自己看的什么书。 陈汉忠听说立夏和春分在家也经常看书学习,过了年也要上学堂,有意考校他们的学问。待细问之下,也颇为惊异:“起初我还担心你们跟不上,现在看来这份担心是多余的了。你俩学得都不错,学堂的夫子我认识,等到上学之前我领你们过去拜师,就让他安排你们和清明一起,你们三兄弟一起学习可以互相监督,省得清明老是觉得闷了。” “噢,太好了!”三个男孩子听了都欢呼起来。 小寒心里也对舅舅感激万分,有舅舅的推荐,夫子会更加重视。而有表哥的陪伴,哥哥弟弟就能更快地融入到学堂当中。 舅舅微笑地看着他们,又问春分和立夏以后有什么志向。 “我要考状元!”春分立马答道,声音又脆又响亮。 小寒嘴角抽了抽,弟弟,有志向当然是好的,可你以为状元是那么容易考的吗?反正小寒前世高考时候离省文科状元就有几十分的差距,状元可不是一般人,因为他们一般不是人——是神。 立夏则比较沉稳,说自己一定要考上秀才,至于以后能不能考举人,看自己的能力而定。 因为唐云就是考上秀才后才和妹妹退亲的,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头,让他不得安宁。 “秀才和状元”这几个字勾起了舅舅的愁绪,早已是童生的他却屡次考秀才不中,让他面子上颇为难堪,而且年纪大了有点心灰意冷。 陈清明在一边沉默着不做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爹,因为平时陈汉忠对他教导颇为严格,他有时有点害怕父亲。 春分见舅舅虽然夸着他们有志气,眼里却有些暗淡,想了一下,明白哉。 他仗着自己年纪小,舅舅又一向疼他,所以也不发怵。 他上前拉着舅舅的手安慰道:“舅舅您没考中,不是因为没有才能,而是因为时运不济。”然后把之前小寒教给他的《吕蒙正格言》给吟诵出来:“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万物不生。水不得时,风波不作。人不得时,运限不通。人地位之贱贵,非人之本来贱贵,此乃时也、命也、运也。” 舅舅听了既惊诧又感到安慰,继而又感到无奈:为何自己总是运气不好呢?自己年纪也大了,要考到什么时候才能中啊? 小寒见状,思考了一下,说道:“舅舅,其实读书是为了明理,增长见识,提高自我修养。并不一定是为了考功名、做官。能考上自然是好,但是考不上也不用颓废。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舅舅不妨把眼光放在别处,也许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陈汉忠听了她的话觉得有道理,但一时间又很苦恼,不知除了考功名,自己未来还能干什么,总不能一直靠开店卖字画吧。 “舅舅,我倒有个想法,也许您可以参考参考。”小寒笑着说道。 第四十六章 萌芽 “哦,小寒你有何建议?”陈汉忠发现这个外甥女总是给人以震撼和惊喜。 小寒笑了笑,指着墙上的画说道:“这些话是外公和您画的,虽然技法还有待提升,但意境不错,颇有灵气。舅舅,有没有想过从这方面着手,另辟蹊径。” 陈汉忠一听,顿时泄了气。自己虽喜欢作画,但画作都比较平庸,难登大雅之堂。怎么能凭此平步青云呢? 小寒知他心中想法,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把前世自己上美术课学到的知识和他解说:从古至今的画作,不管是人物画还是山水、花鸟画,都是强调融化物我,创制意境,达到以形写神、形神兼备、气韵生动的目的。总的来说,就是重神似不重形似,重意境不重场景。 陈汉忠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很惊讶,没想到她还懂画。陈清明看着小寒,只觉得此时认真述说的她身上犹如在发光。 “我知道有一种画法,称作‘西画’,和我们所熟知的画法并不相同。” 小寒见舅舅身体微微前倾,神情专注地望着她,便继续照着记忆中的知识把西洋画与中国画的不同特点说出来: “我们所熟知的画惯用线条来表示,线条大都不是物象所原有的,是画家用以代表两物象的境界的。比如画人的脸时,画一条如鸡蛋形状的线来表示人的脸孔,其实人的脸孔并无此线,画一曲形线来表示人的鼻头,其实鼻头上也并无此线。这些线只是是脸与背景的分界线,或是鼻子与脸的分界线罢了。画衣服时也是如此,线是为了表示褶皱。又比如山水、花鸟等,实物上都没有线,而我们作画时却用线条给勾勒出来。这是为了表现山石、树皮的纹理。” 陈汉忠听得频频点头,确实,他所见过的画作就是如此,这样的画法也是古而有之,从未有人去探究过。 “但是西画则不然,也有各样物品的界,但界上并不描线。所以西画看起来和真的很像,但我们的画则不像实物,一看就知道这是画。 还有,我们所看到的画都不重背景,留出空白余地甚多。例如画梅花,一支悬挂空中,四周都是留白。画人物也是,一个人悬挂空中,好像驾云一般。又譬如很长的一条纸,下方描一株菜或一块石头,就成为一幅画。西画就不然,凡画物必有背景,例如画果物,其背景就是桌子。画人物,其背景为室内或野外。画面全部填涂,不留空白。西画重写实,所以必定描画背景。我们的画重传神,所以要删除那些琐碎的东西,这样所要凸显的事物就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小寒侃侃而谈,陈汉忠听得入神了,他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画法,他本就爱作画,只是一时不得名师指点,只知道模仿,今天小寒的一席话在他的世界里打开了一扇大门,一颗种子在他心里萌芽。 几个孩子也听得入迷了,他们张着嘴,怔怔地看着小寒,不知道她还能带来怎样的惊和喜。 小寒看着他们敬佩的样子,心中汗颜,她也只是了解个大概,并不是很懂,而且也不会画,如果能边画边讲解就最好了。 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接下来她又讲解了西画其它方面的特点,比如注重透视法,解剖学等等。 陈汉忠对此闻所未闻,但同时又感觉这些观点有理有据。 他问小寒这些都是听谁说的。小寒早想好了对策,胡诌说是听楚昭说的。因为他游历大江南北,遇见过西边国家的人,那些人白皮肤、金发碧眼,他们的作画手法就是如此。陈汉忠深信不疑。 小寒最后总结说:“舅舅,也许这些手法并不为当今的人所接纳。但正所谓‘兼听则明’,舅舅若能博采众家之长,在自己的画中把西画的手法融进去,从而开创出自己不同于当今的画风,或许将来能成为一代名画师。” 陈汉忠听了并未显得特别激动,因为他深知开创一个新的画风是多么艰难,这条路还需要不断摸索,也许会跌倒,也许会碰得头破血流,也许很漫长。但是,这确实是一个契机,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有幸了解了这些知识,那么就要去实践。反正自己在科举上也没可能有什么成就了,不如好好钻研画技。 正是小寒的一番话使他下定了决心,从而造就了他今后在画坛上的成就和地位。 接下来,小寒又给他介绍了“写生”这一手法,让他得闲时带着画笔和画板到野外边看边作画,捕捉瞬间即逝的光影变化和色彩的变化,而不是在家只凭记忆来下笔,因为人的记忆有淡忘的时候。又给他说明画板如何制作,还告诉小雪说可以做这样一个包,里面缝制很多小口袋,放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小雪听到终于用到自己了,很兴奋,连连点头答应,性急地跑出去说马上给爹爹做。 小寒见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也跟着小雪身后走了。大家才回过神来,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待会就要吃晚饭了。 几个男孩子静悄悄地退出门,留下陈汉忠一个人在屋里苦苦思索。 吃晚饭的时候,赵氏见丈夫和儿女都频频望着小寒,不断给她夹菜,对她是万分的热情,觉得很奇怪。小寒看着碗里堆得如同小山高的菜,苦笑着,对这过分的热情招架不住。 她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连忙问爹去找那位王师傅的情形。 林进财兴奋地说已经约好了日子,等过完正月,就去买砖瓦。泥沙则在河边挖、木料去山上砍就行了。不过还要去请个木工师傅云云。话题立马被转开了,盖房子是大事,大家都兴奋地讨论起来。 晚上,林进财夫妇俩单独一个屋,小寒和小雪一个屋,立夏和春分则和清明睡一个屋。 清明不住追问春分《西游记》到底是什么,不告诉他就不罢休。兄弟俩被他缠得不胜其烦,况且春分因自己终于知道些表哥所不知道的事,内心深感自豪,同时也想同他分享,遂把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陈清明刚听了开头便被深深吸引住,待听下去后,更是抓耳挠腮,不住地追问、催促春分往下说。可惜春分也只听了几集,说等以后姐姐讲了再告诉他。 清明心里痒痒的,但没有办法,总不能过去揪着小寒让她讲吧。想到明天她就要走了,故事听不着了,心里便郁闷起来。 他似烙饼似地翻来覆去,把立夏搅得不胜其烦:“反正不久我们就要一起上学了,到时再讲给你听也是一样的。” “那还要等好久呢,不行,我明天就跟你们回去。反正我好久没去姑姑家了,我就去玩几天呗。”他想到了这个好主意,高兴地嚷嚷起来。 “那也要外婆、舅舅和舅妈答应才行。”立夏泼他冷水。 清明肯定地答道:“奶奶最疼我了,她准答应。她答应了,爹娘肯定也答应。” 当晚,陈清明沉浸在兴奋中,久久难以入睡。 同样难入睡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陈汉忠。他在书房里苦苦思索,拿着画笔不断尝试,却不得其法。 赵氏见丈夫夜深了还不休息,遂过来找他。见他苦恼急躁的样子,问清了缘由,笑道:“夫君,你是读书人,道理比我懂得多。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光坐在这里冥思苦想是不行的,还要如同小寒说的那样,多出去走走、看看。姐姐家那边不是有条河叫清水河吗,那里的景色很好看。有时间多去那儿看看,说不定会有灵感呢。” 陈汉忠听了她的话觉得甚有道理,站起身来说道“娘子,你说得对,是我太急功近利了。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不可能一下子就成功的。” 接着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夜深了,娘子,我们去休息吧,为夫冷落你了。” 赵氏见他这样孟浪,红着脸啐了他一口,两人相拥着去休息不提。 小雪的屋里,小寒想起自己心中的疑问,趁着只有两个人的机会,决定试探她:“小雪,你知道《西游记》的故事吗?” 小雪立即兴奋起来,好奇地转过头来望着她:“表姐,我正要问你了,适才听春分说了,《西游记》到底是什么呀。” 小寒仔细地观察她表情,发现不似作假。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宁愿不是她,否则自己就白白舍了生命了。 她放松了心情,和她说起故事来。小寒说得比春分生动多了,因此今夜对小雪来说也是个不眠夜,但是她毕竟人小,等小寒困得不得了睡过去的时候,她不得不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着孙悟空,不知不觉间也进入了梦乡。 梦中,自己便成了孙悟空,会七十二变,乘着筋斗云去打怪兽…… 第四十七章 身世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林进财等人就要告别回家。清明和小雪却说很久没去姑姑家了,向胡氏央求要随姑姑一起回去玩。原来两个《西游记》迷早在吃饭前便商量好了。 胡氏沉吟了一会儿,想到女儿说明天韩公子要去他们家拜访,孩子们过去不太方便,便没有答应。 她是个宽厚的老人家,并没有打听别人家私事的习惯,她也相信女儿如果有什么事不会瞒着自己这个娘。 清明和小雪见奶奶没有答应,很意外也很失望,小雪不断地撒娇央求奶奶。赵氏见状,明白内情的她便说姑姑家这两天有事,没空招待他们,等过两天自己再带他们过去玩。 两个孩子见到大人坚决的神情,知道不可再任性,只好失望地目送姑姑一家离去。临走前小雪坚决地把蝴蝶发饰塞到小寒的手里,踮起脚尖在她耳边悄悄叮嘱:“表姐,等我过去了,一定要给我讲《西游记》哦。” 小寒不好再推拒,感动地收下了,并向她保证等她去了再讲故事,这两天都不讲。 这下小雪和清明高兴了,由愁眉苦脸变为眉开眼笑。看得小寒心里感叹,无论前世今生,孙大圣的魅力都是无穷的。 小寒等人回到家里,吃过饭略事休息后,就开始做切粉和榨粉,因为之前做的都给外婆家送去了。螺蛳汤有多的,倒是不用准备了。 初六一大早起床后,陈氏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在桌子上摆上茶水点心,一副待客的样子。 小寒心里叹了一口气,说实话,经过了前世的感情纠葛,今世的她对爱情多少还有点抵制。而且真的觉得自己年龄还小,不愿过早考虑感情的问题。她只想简简单单地生活,好好赚钱,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将来长大了,找一个平凡的男人成亲生子。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再有人来打扰她平静地生活。 大概早晨九点钟左右,一辆马车停在林家门口。韩桂宁和钱掌柜下车后,对站在门口的林进财施礼问候,互道“新年好!恭喜发财!” 然后命车夫把礼物给拿下来,钱掌柜接过礼物,递给林进财。 韩桂宁解释道:“大过年的,我们过来打扰你们,深感不安。这是一些点心,给几个孩子吃的,都是在镇上有名的点心铺子里买的。还有两匹布,给您和林婶做身衣裳。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林进财接过礼物,递给身后的立夏,微笑地说:“哪里,韩公子和钱掌柜太客气了,你们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啊,两位请进!” 等韩桂宁两人进去后,他转过身,接收到立夏鼓励的眼神,他暗暗擦了一把汗。这些话是立夏教给他的,只是他一向是个粗人,叫他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感觉很别扭。 进了厅堂后,分宾主坐下。上过茶后,林进财便沉默着不说话,立夏也垂头坐在那里,盯着眼前的地面,仿佛上面有一朵花似的。 韩桂宁咳了一声,率先打开话匣,开门见山地说要向林叔、林婶及小寒姑娘致歉。 这是他在家想了无数种理由之后做的决定——据实相告。因为如果说谎,可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毕竟,他对小寒还是很上心的,并不想欺骗她和她的家人。 “这是为何?”林进财佯装诧异地问道,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韩桂宁脸上微热,却竭力保持着镇定,快速地把那晚的事说出来。 末了他解释道:“惊吓了各位,尤其是小寒姑娘,我深感不安,早就想来致歉,只是这几天过年,我想林叔家事也多,不便打扰,便等到初四,才请钱叔前来下帖子。” 林进财见他态度诚恳,心里舒服了一些,但脸上仍然紧绷着:“韩公子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看着也是知书达理、一表人才,怎么行为却如此鲁莽,深夜闯进我女儿的闺房。如果今天不给我们一个合适的理由的话,恐怕我们的合作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钱掌柜见他言语有威胁之意,心里有些不高兴。心想,和你们合作,是看得起你们,是公子看在你家姑娘的面子上诚心照顾你们,竟然不知道感恩。如今也没把你家姑娘怎么着,你这样的态度有点过了吧。 之所以这样想,因为在他心目中,仍然觉得林家乃贫寒之家,小寒配不上自家公子。但公子坚持如此,他也不好说什么。 韩桂宁听了林进财的话却不以为忤,相反,他能体会到林进财作为父亲疼爱女儿的心情。 他斟酌了一下言辞,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林叔也看得出来,我的出身并不普通,原本是个家境不错的贵公子,可是却为何到这并不富裕的乡镇来做生意。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春分也问了这个问题。我当时并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因为这是我心中最痛的往事。” 说着声音微哽,眼圈发红。林进财和立夏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的惊讶。 “韩公子,触及到你的伤心往事,对不住。不过不知道这和你深夜来我们家有何关系?”林进财神色略微和蔼地说道。 “林叔,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在京城,是家境富裕的人家。十岁那年,母亲便去世了。之前我过着浑浑噩噩却幸福的日子,自从家母过世后,我的境况发生了很大变化。我父亲把姨娘扶正,而这位姨娘是我母亲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姨。可是她面热心毒,表面上对我不错,暗地里却对我百般虐待,甚至要暗害我的性命。于是在几年前我带着钱叔悄悄离开了家,辗转来到这里做生意。不料,我小姨却不肯放过我,上次我从您家离开后,遇到了以前的一个仆人……” 他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简单地述说了一遍,说到惊险处,听到屋里传出两声惊呼声,听声音一个是女孩子,一个是小男孩的。他心下明白,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林进财和立夏也听得呆住,没想到大户人家内宅里的阴私这么残酷,动辄要人性命。这种生活离他们太远了,连想都不敢想。 韩桂宁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除夕之夜,我和兄弟们在家饮酒,吃年夜饭。虽然和他们的感情都很好,但内心却感到深深地缺憾,我想念我的母亲,我想有个家。如果我的母亲还在世的话,我就不会孤单一人漂泊在异乡了。” 说着,他脸上情不自禁地留下了眼泪,钱掌柜连忙掏出帕子递给他,眼睛也是红红的。 林进财见此,脸上动容:“没想到韩公子的身世如此可怜,不过如今一切都过去了。韩公子也不要太过伤悲,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立夏也拱手说道:“韩公子,您只身一人出来闯荡,殊为不易,取得如此成就,我很佩服您,我想令堂在天之灵一定为您感到骄傲的。” 韩桂宁点点头,对他们的安慰表示感谢。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酒,便唱起了小寒姑娘的那首歌《相亲相爱一家人》,兄弟们听见了也一起唱,因为他们都是我收留的孤儿,都没有家,所以那天我们特别渴望家的温暖,特别思念那些不在世上的亲人。我想起了在你们家住过的那个夜晚,你们家人分外温馨的氛围感动了我,那是我一直缺失、一直渴望的东西。所以当夜我难以入睡,悄悄来到你们家的窗后,闭着眼回忆那晚一起吃饭、唱歌的场景。仿佛这样,能让我冰冷的心温暖一些。仿佛离你们家近一点,就离心中的家近一点。” “只要你愿意,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亲人,随时欢迎你来。”突然,身侧的门后传来一个声音。 第四十八章 高情商的人 韩桂宁循声望去,只见那里门帘一掀,小寒和陈氏、春分走了出来。 刚才的话正是陈氏说的。韩桂宁连忙起身,朝陈氏弯腰施礼,陈氏红着眼连忙让他起身。 “谢谢林婶,那晚其实我只是想在那儿站一会儿就离去,没想到小寒姑娘突然打开窗,看见了我,被惊吓到了,我一时也惊慌失措,只好进去向她解释。可是还没等解释,林叔你们就来了,我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便先走了。走了之后,心里便万分后悔。怕你们误会我是登徒子,再也不肯理我了。所以这几天我内心忐忑不安,非常煎熬。今天,我过来了,向林叔、林婶,尤其是向小寒姑娘诚恳地道歉。” 说着韩桂宁深深地鞠了一躬。钱掌柜见状也跟着鞠躬,心里却感到难过,没想到公子为了林姑娘做到这个份上,低下了一向高傲的头颅。看来林姑娘在公子的心中确实有很重要的位置,就从他半夜过来林家的行止,就从他今天据实相告和诚恳道歉的行为可见一斑。 林家人见他鞠躬致歉也非常动容,没想到事实的真相会是如此,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 林进财连忙过来扶起他,拍着他的肩膀道:“韩公子,不必如此。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误会已解开,我们不怪你。就如你婶子说的那样,今后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家贫寒,就把我们当作亲人吧。有时间就过来,让你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陈氏也连连点头称是。立夏和春分以前看着他的眼里是尊敬,带着一点不敢靠近的疏离。如今眼里除了尊敬,还带点怜悯。 是的,怜悯。在他们的心目中,没有了娘,被继母虐待追杀,连家都不能回,实在是可怜。相比之下,他们家虽然穷,一家人的感情却极好,生活也很简单,简单中却有家人浓浓的爱。从这一点来说,他们比韩桂宁幸福多了。 小寒同样也很感动,也对他的身世感到怜悯,虽然她知道韩桂宁是在打感情牌。因为她毕竟是来自异世的灵魂,过去,这样的事在电视、小说里出现的频率很高,也最能打动人的心。而那忧伤凄凉的身世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人品质可信,可以成为朋友。 如果是假的……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自己家什么都没有,他没必要骗自己家人。 如果是为了自己,他可以有很多手段,比如许以金钱、地位的承诺。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了自己的身世,说了自己的孤独、对家的渴望。也正是什么都没说,就收服了自己家人的心。 这才是以退为进呢!他了解自己家人是什么样的人。权势富贵只会让自己和家人感到害怕从而退却,更加远离他。所以,他不谈这些,也不谈感情,因为那样容易引起自己和家人的戒备。 他是一个高情商的人! 高情商的男人很容易俘获女人的心。小寒心里开始警惕起来,她想,自己可不能陷进去。在自己的计划里,“高富帅”并不是自己的选择,因为自己并不是“白富美”。而灰姑娘式的爱情呢,她不相信。 韩桂宁并不知道此刻小寒的心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他听见林进财夫妇说的话,非常朴实真诚,心里很感动,庆幸自己实话实说的策略取得了成功。 他又站起来鞠躬道:“林叔、林婶,谢谢你们。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以后会常来,希望你们不要嫌我麻烦。” 小寒嘴角抽搐了一下,还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不麻烦、不麻烦!”两口子笑得合不拢嘴。 我嫌麻烦,家里来个人,干什么都不自在。小寒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开口说道:“韩公子,我们农家人平常很忙的,经常要下地干活,可能没时间招待您。” “小寒!”陈氏责怪地喊了一声,又转脸对韩桂宁说,“韩公子别介意,小寒的意思是我们忙的时候可能会招待不周,但是闲的时候您可以常来。” “不要紧,我明白小寒姑娘的意思。其实我平常要去管理生意,也不会有很多空闲来的。不过逢年过节时,正是想家的时候,所以想来你们家和你们一起过,就当亲戚一样走动。小寒姑娘不会不让我进门吧?”韩桂宁转脸对小寒温柔地一笑,笑得她毛骨悚然。 她讪讪地笑:“当然……不会了。”说到后面几个字,感觉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钱掌柜瞧见了,心里又开始愤愤不平起来,可是他扭头一看,公子不但不以为意,脸上还洋溢着欢笑,笑里有一种奸计得逞的得意。他感觉莫名其妙,摇了摇头,这些年轻人的心思真难以捉摸。韩桂宁余光看到了,脸上不动声色。 误会解开了,林进财心情放松了下来,便和韩桂宁谈起做生意的事来。询问辣白菜作坊是否建好了,过完年什么时候开张,运到京城销售情况怎么样等等。 韩桂宁一一作答,说都建好了,过完元宵节就开张。之前运到京城的辣白菜都销售光了,尤其是有钱人家,吃腻了大鱼大肉,就爱吃这酸辣的东西,爽口开胃。 小寒见他们聊得热闹,便给陈氏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出来,到厨房去准备午饭。 厨房里,陈氏烧火,小寒负责煮粉。 “娘,你刚才太冲动了,就那样走出去了,显得我们在偷听似的。”小寒埋怨道。 陈氏白了她一眼:“你还说我,就你和春分那声惊叫声,他肯定也听到了。” 小寒想想也是,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好了,咱们谁也别埋怨谁了。我看韩公子是个不错的人,他虽长在大户人家,小小年纪就吃了那么多苦头,可是品性还那么好,真难得。对我们也很尊敬,你看刚才,那么矜贵的人都给我们鞠躬了,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啊?说实话,那时候,我真的是很感动。”陈氏感慨地道。 小寒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道:“娘,我知道你心软,经过今天的事后,恐怕你和爹对他更加满意了。但是,他也并没有说什么,所以你们也不许主动提。就算有一天他说了,你们也不能替我做主,一定要问过我的意思。知道吗?” “知道,知道,你放心,我女儿的幸福最重要,如果将来你不喜欢他,我决不会逼你。不管你选了谁,只要你高兴就成了。”陈氏笑眯眯地道。 这下小寒放心了,可是看着自己娘的笑脸,怎么感觉有点狡猾的味道呢。她使劲摇了摇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这时候粉也煮好了,两人先把米粉给端了过去,螺蛳粉则稍后再上。 韩桂宁见到摆在眼前的米粉,眼睛一亮:“这就是上次小寒姑娘说的那个和螺蛳有关的新鲜吃食了?” 小寒抿嘴一笑:“非也,不过是名字有一个字相同。这个叫汤粉,韩公子,钱掌柜,你们先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两人闻言,不再说话,埋头吃了起来。粉不多,只有半碗,两人吃完了觉得意犹未尽。 “好吃,这粉入口柔滑,汤鲜而不腻,放上点青菜,颜色碧绿,卖相更好看了。加点辣白菜,更加开胃。小寒姑娘,你琢磨出的这汤粉,真不错。我看要是推广出去,顾客肯定爱吃。”韩桂宁欣喜地道。 “好吃是好吃,不过小寒姑娘,量怎么这么少啊,只有半碗,难道是不舍得给我们吃?”一旁的钱掌柜忍不住说道。 韩桂宁听了以拳堵住嘴干咳了一声,钱掌柜听了,知道公子生气了,立马低头不敢再言语。 “怎么会呢,等会你们就知道了。”小寒不以为意,笑着说道。 她和陈氏走出去,须臾又返回来,把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螺蛳粉放在他们面前:“韩公子,这才是真正和螺蛳有关的,叫螺蛳粉。钱掌柜,这就是我刚才只端来半碗米粉的原因,是怕你们吃不下。呶,这是一大碗,足够吃了吧。” 钱掌柜老脸红了,心里嘀咕:谁叫你没有事先说清楚,叫我闹误会了,回去还要挨公子的责怪。 韩桂宁瞧了他一眼,对小寒和陈氏有礼貌地道谢后,开始吃起螺蛳粉来。 这汤面上飘着一层红油,闻着味道又酸又辣,让人忍不住流口水。这粉一入口,牙齿轻轻咬断时候,感觉爽滑且有弹性,不同于之前米粉的柔滑。炸腐竹、榨花生米、酸豆角和青菜,这些配料很丰富,味道也不错。而这汤中,螺蛳的味道浓郁,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螺蛳粉。 两人吃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嘴里“嘶嘶”地吸气,毫无形象可言。小寒连忙递过去两杯晾凉的凉开水,两人道谢后,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感觉火辣辣的胃里舒服了一些。 韩桂宁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又擦了擦辣得红彤彤的嘴。才笑道:“小寒姑娘,我这下是真心佩服了。先是辣白菜,还有那些猪下水,刚才的米粉且不说,就说这螺蛳粉。看来,你对辣味情有独钟啊!” 小寒咧嘴一笑:“确实,我就是喜欢吃辣的。所以才会琢磨这些辣的吃食。怎么样,好吃吧?” 两人连连点头,说非常好吃。 “那如果推广出去,你们觉得会有人来吃吗?”小寒满怀希冀地问道,这才是关键的问题。 “那还用说,连我们都觉得好吃,肯定没问题。”韩桂宁拍着胸脯打包票。 ps:喜欢此文的亲们,求推荐和收藏。 第四十九章 合约谈成 “那太好了!”小寒高兴地拍了一下手,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笑靥如花,头上扎的蝴蝶发饰在微微地晃动,晃得韩桂宁一阵失神。 兴奋的小寒没有注意到,她立马叫立夏去把何牧和张氏请过来,商谈合作事宜。 何牧早晨看见马车停在林家门口,知道韩桂宁来了,在家里坐立不安。终于等到立夏过来,连忙向他询问具体情况。 立夏看着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哎,你遇上劲敌了。”随后把之前的事详细地告诉他。 “本来我爹娘对韩公子是有怒气的,可是后来听他说起自己的身世,我爹娘都很同情他,怒气就没了。等到他给我们鞠了那一躬,全家人都被感动了。”立夏神情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也有点动摇了,觉得对不住好朋友、好兄弟。 何牧眉头拧成了川字型,内心感到不妙:林叔一家人都被拉过去了,那自己不就成了孤军奋战了。韩桂宁啊韩桂宁,你来这招真是太厉害了,哀兵必胜啊!可是比惨的话,自己不也很惨吗,没有了父亲,母亲身体多病,就剩自己一个人支撑着家里。不,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还是自己没出息,挺不起腰杆来,自己一无所有,拿什么和他争呢? 立夏见他这样,心里不忍,安慰道:“也不是全无希望,我看小寒对他的态度没有什么改变。现在她还小,恐怕没想到感情这方面。而且,她说过‘靠天靠地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自强不息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好好努力,还有希望。” 何牧听了,眼睛一亮,对啊,怎么能在还没有被“敌人”打败之前就先被自己打败呢。小寒曾许诺过会给我机会,那么自己就还有希望。 想着,心头的阴翳散去。立夏见他心情好了一些,就把来意说了:“小寒让我过来邀请你和婶子过去商量合作事宜。” 何牧大喜,连忙过去叫自己母亲,张氏听说韩桂宁也在,怕见生人,推辞不去。 立夏劝她去了解一下情况也好,还说可以陪着自己母亲。张氏闻言,胆子壮了一些,答应了。 出门前,立夏悄悄叮嘱何牧待会见着韩公子别露出异样来。 何牧白了他一眼,以为我是傻的吗? 两人到了之后,和韩桂宁又是一番施礼问候。小寒和陈氏、张氏挨着坐在长条凳子上,何牧则和立夏、春分坐一起。 “韩公子,人都到齐了,那我们来谈一下合作的事项吧?”小寒笑眯眯地说道。 韩桂宁见何牧母子过来,正在打量他们,听见小寒说话,立即回了一个笑脸:“小寒姑娘请说。” 何牧见了他的笑脸,再看他一身蓝色锦袍,心下暗叹:端的是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 抬头去看小寒,见她神情并无变化,没有如同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样发花痴,心里微感安慰。 其实小寒早被韩桂宁的笑容闪了眼,心下暗嗔了一声:长得帅也就罢了,不要随便放电啊,不知道本姑娘对帅哥没有免疫力啊! 为了转移注意力,连忙扭头看向爹,示意他说话。 林进财微咳了一声,道:“韩公子,刚才那汤粉和螺蛳粉你也吃过了,味道不错吧。我们想跟您合作,先在镇上开一家店试试。如果生意好的话,再到别的镇开分店,就如同您的‘迎客居’一样。不知您意下如何?” “当然,本来这粉就是小寒姑娘给做出来的,你们能想到和我们合作,我当然很高兴。不知道怎么个合作法呢?”韩桂宁笑道。 林进财看向小寒,后者答道:“是这样,这生意呢分为两部分:生产环节和销售环节。生产即是制作米粉和螺蛳汤,销售即是开店卖粉了。生产由我们负责,销售则由你们负责。我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怎样?” 生产和销售,对韩桂宁来说是两个新名词,但他能够理解:“好,生产方面我不懂,由你们负责再好不过。销售呢,因我们有经验,自然该由我们来负责。只是,不知道这盈利如何分成呢?” 小寒当即答道:“五五分成。我跟您说一下理由,您看看能否接受。” 韩桂宁微笑地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小寒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如果只在本镇开店的话,我们负责制作米粉和螺蛳汤完全能够胜任。但是如果以后店开到了别的镇或者更远的地方,我们就鞭长莫及了。所以我们还准备把这些技术,包括切粉、榨粉、螺蛳汤、辣椒油以及做米粉的机器这些技术来换取粉店的五成盈利。这样每到一个镇开分店,您就可以组织人员在当地进行生产,这样就能够节约运输成本,获得的利润就更多。当然,前期在我们镇开的粉店,我们会负责提供原料,所以我们的意思是五五分成。您觉得怎么样?” “可以。”韩桂宁想也不想就答道。 这么爽快,小寒愣住了。她本来以为还需要一番讨价还价呢,她都准备好了说辞,没想到却完全用不上。 不止她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尤其是钱掌柜,心里暗暗焦急,蠕动着嘴唇想说话。可是韩桂宁用眼神制止了他,他只好闭着嘴,心里却愤愤不平:这林小寒利用公子对她的好感,来个狮子大开口。以前辣白菜是一成半也就罢了,这回好了,竟然要五五分成成。她以为做生意是那么容易吗? 小寒咧开嘴直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你们特意把何牧兄弟及婶子也请来,是否和我们的合作有关?”韩桂宁道。 “哦,是这样。因为生产这一环节是涉及到很多事情的。”小寒便把制作过程和他简略地说了。 又说自家准备多买一些地种植水稻,稻米用来制作米粉。还准备建一个池塘,养鱼养螺蛳等。至于加工米粉、熬制螺蛳汤等等这些工作都需要人手,明年立夏和春分需要上学,所以拉上何家一起干,从自己的五成利润中分一成半给他们。 “婶子一家一向和我们家交好,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而且何牧哥救过我的命,我们信得过他们。”小寒进一步解释道。 韩桂宁闻言并不意外,他早听韩春说过林、何两家的纠葛,也知道小寒及家人都是生性淳朴的人,和他们合作是出于对何家的感恩之情。只是心里却隐隐有点不舒服,这小子这么幸运,能够救了小寒姑娘,得到她的感激和信任。而我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她未必知道。 小寒见他沉思着不言语,脸上没什么表情,以为他不同意,有点着急,便叫道:“韩公子,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韩桂宁听她声音隐含急切,不舒服感更强烈了。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笑着道:“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我没什么意见。不过,签合约的话,我只和你们家签,因为三方签约也麻烦。至于你们家和何家的合作,你们自己商定就好了,不需要知会我。” 言下之意是我只认定你,何家与我无关。 小寒一听,也是这个理,便笑着应是。 何牧却不一样,他内心敏感地感觉到韩桂宁对他的不喜,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自己能引起他的不喜,说明他觉得自己对他有一点点的威胁。 这个想法取悦了何他,因此何牧面上愈发显得淡定和从容。 至此,合约谈成。大家都很高兴,除了钱掌柜。 他仍旧有点郁闷,只是知道公子的决定是不能反对的,所以没有言语。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了,林进财便说,今天合作谈成,应该庆祝一下,请韩桂宁和何牧一家留下来吃饭。 何牧当然乐意之至,韩桂宁虽然刚才吃得饱饱的,现在一点都不饿,但为了多留片刻,仍然决定留下来吃饭。 于是陈氏、张氏和小寒三个女人去厨房准备饭菜,男人们则留在屋子里闲聊。 韩桂宁问春分、立夏都读了什么书,两人一一作答。无一例外,其中的一些观点又把他惊讶到了。他想,肯定又是小寒的见解。这个聪慧的女孩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让他看不清。可是越看不清他就越想看清,也就越陷越深。 令他惊讶的是,他们谈论时,何牧在一旁微笑地听着,偶尔还能插上一两句。 韩桂宁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感情他们老在一起读书学习呢。 不行,虽然自己有自信,但架不住“近水楼台先得月”呀,看来自己要多抽出时间和小寒姑娘相处才是。 待吃过饭后,又闲聊了一会儿,何牧一家便告辞。韩桂宁见状,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了,不得不跟着告辞。 “韩公子,等一下,别着急走。”小寒忙留住他。 “小寒姑娘还有事?”韩桂宁闻言心里乐开了花,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座。 “是有一事,想拜托韩公子。”小寒不好意思地说道。 第五十章 大姑认错 韩桂宁见了,心下好奇道:“姑娘请说,只要韩某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小寒大喜,连忙把原因说了出来:自家过完年下个月要盖房,哥哥弟弟要上学堂。但是今年春天家里打算买地,多种点稻谷,又因此要买牛来耕地。制作米粉,还要请木匠制作做榨粉的工具等等。然后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数,这个需要多少钱,那样需要多少钱…… 总之一个字,穷。 两个字,没钱。 韩桂宁看她神情认真地数了一大堆过日子的生计问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林进财等人则羞得满脸通红,对着小寒拼命使眼色,陈氏则暗暗掐她的手试图制止她往下说。 小寒装作没看见,甜甜地笑道:“韩公子,我们家的经济状况您也知道。上次虽然您送来了二十两银子,但是远远不够。所以……你懂的!”说完眨了一下眼睛。 “哈哈哈!”韩桂宁放声大笑。 钱掌柜也笑,不过是鄙夷的笑。 好一会儿,韩桂宁才消了声,可是嘴角仍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小寒姑娘,你真是太有趣了。你说,需要多少银子?” 小寒一喜,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是希望韩公子把我们家所得的迎客居的一成半利润预支两个月给我们即四十两银子。” 大家都愣了,没想到她是这个意思。 林家人松了一口气,心想:我就知道女儿(妹妹、姐姐)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林家都是有骨气的人。 小寒继续说道:“而且过完正月十五韩公子也可以去选店面了,虽然螺蛳粉由于缺乏螺蛳暂时不推上市场,但汤粉可以推上了。等五、六月螺蛳大量繁殖的时候,再推出螺蛳粉了。韩公子,您意下如何?” “完全同意。”韩桂宁看着她,眼里溢满了柔情。 小寒被他看得不自在,脸微微发红,只好不去看他的眼,而是专注地盯着他的鼻子以下部位:这鼻子还挺高、挺直的,嘴唇薄薄的,唇线分明…… 正看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她:“小寒姑娘?” “嗯?”她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看过去,只见韩桂宁正看着她,眼睛里含着戏谑的笑意。 她脸越发红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清咳了一声:“韩公子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韩桂宁低低地笑起来,直到小寒脸越来越红,恼怒地瞪着他,才止住了,说道:“我是问你,这银子什么时候要?还有,对新店面的布置以及店名有什么要求?” “哦”,小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下个月初,可以吗?至于新店面,您选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去看看,再具体商量怎么布置。” 韩桂宁点头答应了,随后见再也无事,便依依不舍地告别。 小寒如释重负,跟随家人把客人送到门口。 双方正在告别,不料此时,有一个人突然出现了:“弟弟、弟妹,你们有客人啊?” 原来是林氏,只见她穿着一件簇新的花棉衣,头上戴着一朵红花,脸上还擦着粉,显是精心装扮过的,手里挎着一个篮子,满脸堆笑地打招呼。 这女人怎么又来了!林家人心里警惕起来,怕她张嘴胡说八道。 林进财连忙把她拉近屋里去,小寒心里也很疑惑,便敷衍地和韩桂宁挥挥手算是告别,急忙回屋去了。 林氏却把篮子一放,给他们鞠了一躬,说道:“弟弟、弟妹、小寒,我今天来是给你们道歉来了。上次是我不对,是我吃错了药,让猪油蒙了心,才瞎说八道。你们大人大量,千万要原谅我。弟弟,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要是你不认我这个姐姐,我以后怎么办啊?” 这话听得大家都愣住了。这才几天呢,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不,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这也太奇怪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见大家都不说话,奇怪地望着她。林氏掏出手帕,抹了一把眼泪:“上次回去后,你姐夫平生第一次对我发了脾气,把我痛骂一顿,说我不该那样说话,还给我讲了很多道理。我今天真是来道歉的,我想通了,阿梅性子单纯,还是找个老实本分的人过日子,才是最好。我已经托我们村的王媒婆在找人了。你们放心吧,再也不纠缠你们了。” 大家面面相觑,幸福来得太快,有点不真实啊。 林进财却松了一口气,本性善良的他马上就相信了姐姐的话。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就这样恩断义绝,他做不到,他宁愿相信她改好了,以后姐弟俩还能像从前那样互相走动。 陈氏和小寒他们几个却不相信,狗能改得了吃屎吗? “她的话若是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小寒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和春分立夏小声说道。 “噗哧!”两人捂着嘴笑了。陈氏紧绷的脸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林进财瞪了他们一眼。 几人便识相地闭嘴,春分却在身后悄悄地伸出大拇指朝姐姐晃了晃。 林氏尴尬地笑道:“上次来也没给你们带礼物,这次带来了。瞧,这是我特意去镇上买的点心,可好吃了。还有,这匹布,是我给小寒买来做衣裳的,瞧瞧这颜色,嫩绿色的,正适合她这么大的女娃穿。” 说着把东西递给陈氏,陈氏冷着脸不接。 林氏的手便僵在那里,扭头求助地看着弟弟。 林进财看到姐姐哀求的眼神,不忍心,只好伸手接了过来。 林氏如释重负,又说了几句闲话,但大家都不爱搭理她,她见状也觉得没趣,便讪讪地说:“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们。” 林进财挽留她吃饭,她极力推辞,起身走了。 等她走之后,几个人议论纷纷,都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林氏今天的态度确实很反常。 “不知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大家要小心点。”小寒叮嘱道。 “能有什么诡计?小寒,那是你大姑,不许你这样说她。”林进财沉着脸不高兴地说道。 陈氏不干了:“你那么凶干什么?还不是之前你姐姐说话做事太过分。小寒她还是孩子,心直口快,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小寒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操心,生意都多亏了她才能谈成。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 林进财见妻子发火,马上软了下来,连忙告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说着又跟小寒道歉,说爹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小寒笑了笑,没介意。她知道这个老实爹的本性,也没有怪他。 立夏急忙打圆场:“我们来看看,韩公子都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大家便围上来,先打开点心盒子,只见里面的点心有两种,一种是绿色的,一种是白色的,都小巧精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陈氏立马认出来了:“是‘知味记’的绿豆糕和马蹄糕,当年你外公曾给我买过,那家店的糕点很好吃。” 说着取过糕点分别递给丈夫和三个孩子。林进财推拒不要:“我都这么大人了,吃什么糕点,留给孩子们吃吧。” 陈氏闻言,温柔地看了他一眼,之前的不快已经消失了。她想了想,掰下一半糕点直接给他放嘴里,另一半自己吃了。 林进财含着糕点呵呵地笑,陈氏当着孩子的面做这样亲热的举动,微微有点脸红。 三个孩子看爹娘和好如初,还是这么恩爱,都嘻嘻地笑。 “来,看看这些布是什么样的。”陈氏掩饰地打开布匹,只见一匹是烟青色的,一匹是月白色的。 “这布说是给我和你爹买的,但是倒是老少皆宜。而且这布很大,做两套衣服还绰绰有余,我看就先给孩子们做衣服吧。剩下如果有多余的,咱们俩再做。”陈氏打量了一下布的尺寸说道。 林进财自来疼孩子,当然无异议。 陈氏又赞道:“韩公子还真是会挑东西,他有信了。” 大家便看着小寒笑。小寒不自然地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人家出身大户人家,这几年又出来做生意,见多识广,这点眼里劲儿还是有的。” 陈氏点点头,叹道:“说起来,这孩子真不容易,娘没了,爹也不疼,有家难归,小小年纪就吃了那么多苦头。” 众人皆点头,跟着叹息。 小寒笑道:“高门大户里阴私多,因为他们钱多,人口多,闲着没事干,所以互相掐架。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劳碌,有时候连饭也吃不饱,也是很艰难。所以说,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当的,只有自己过好了,才有余力去帮助别人。” 这番话让大家醒过来,互相看看,不好意思地笑了——自己家还住着破屋烂瓦,却还有心情去可怜别人,确实有点可笑。 第五十一章 炭笔和漫画 却说在回镇里的路上,韩桂宁坐在马车里,沉着脸,一言不发。钱掌柜只感觉到车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他把身子缩了缩,直缩到车厢一角。 半响,韩桂宁发话了:“知道自己错了吗?” 见他说话,钱掌柜松了一口气,公子不说话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老奴知道错了,不应该没了解清楚情况就乱说话。”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你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一直叫你钱叔,因为我也很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付出。但是你不要忘了,你叫我一声公子,那么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怎样的地位,你明白吗?你今天僭越了!”韩桂宁冷着脸说。 钱掌柜一惊,连忙跪下:“公子,老奴错了,老奴最近有点得意忘形,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老奴以后不敢了,公子是主,老奴是仆,以后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着匍匐下身子,以额触地。 韩桂宁见状,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一些,略微一抬手:“起来吧。” 钱掌柜这才起身,感觉后背都湿了。 “我不管你对小寒姑娘有什么意见,你要记住一点,那是公子我喜欢的人,甚至未来她还很可能会是你的主母。所以你对她不能有任何的不敬!” 钱掌柜浑身一颤,抬头触到公子眼中坚定的神色,连忙低下了头,低声应是。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何您就认定小寒姑娘呢?要说她长得美吗,也不算,也就比普通人要美一点。要说聪明嘛,也就有点小聪明而已,而且都是用在生计上的,并不是才情。像那种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算得上是聪明呢。” 韩桂宁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何就认定她了。自从她卖辣白菜那一天开始,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被她所吸引。而要说真正地喜欢,应该是从那晚她唱了那首《相亲相爱一家人》,那一刻,饱含感情的歌声、林家欢乐而温馨的氛围让他深深沉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漫上心头,那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他解开旁边的包袱,那是临走时陈氏送给他们的回礼。里面是几斤自家做的米饼,还有四角粽子。 陈氏还特意告诉他这粽子要怎么吃:把粽叶剥开后,把粽子切成一圈圈的,然后把锅烧热,在锅四周和锅底刷上油,把粽子贴上去。待煎到焦黄时,再换另一面继续煎,直到两面焦黄就可以出锅了。这就叫煎粽巴。 他伸出手拿了一个米饼放进嘴里,慢慢地吃着,感受着这其中香甜的味道,这其中也有小寒亲手做的。 他想,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有什么意思,行动一板一眼,无趣极了。哪有小寒举止自然,灵动活泼呢。如果能和她在一起,他每天的生活就不再是苍白的,而是多姿多彩的。她就是一束阳光,照进了他灰暗的心田。她就是一缕春风,化开了他冰封已久的心间…… 钱掌柜见公子吃着米饼神情陶醉,微笑不语,眼神有别样的温柔。心里似明白了,又好似不明白。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从未爱过一个女人。不,也曾经有一个女人,美丽而温柔,像天边的月亮,让他仰望,却自惭形秽不敢靠近,只能偶尔在梦里能看到她的身影…… 只可惜红颜薄命,只可恨贼人太阴狠。就为了替她报仇,对得起她对我的托付,我也要好好伺候公子。钱掌柜暗下决心。 一时间,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车厢里静默着,只听得见马蹄在地上踏出“得、得”的声音…… 同一时间,何牧回到家后,坐在桌子边发愣。他刚才也听到了小寒挽留韩桂宁的话,只是已经离开了又不好回头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只隐约听到韩桂宁的大笑声,又过了一阵子才听到马车离去的声音。 他心里感到分外难受,诸多猜想涌上心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张氏见儿子这样,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愁得慌。她适才也看出来了,韩公子好像对小寒有些特别,可是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到儿子。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家穷,没有底气。 正发愁间,听见一声呼唤从门外传来:“牧哥,婶子……” 是春分的声音,咦,他怎么来了?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迎出门去。 只见春分捧着一个盒子兴冲冲地跑进来,小寒提着一个篮子微笑着跟在后面。 何牧见了,喜出望外,连忙迎上去,轻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春分嘴快,抢先说了出来:“来给你们送点心,是韩公子送的,可好吃了。” “还有粽子,大年三十晚上包的,可是因为家里有事,一直没能送过来,今天正好给你们送来了。”小寒接过去说道,然后把篮子递给张氏。 里面有六条四角粽子,之前送了八条给韩桂宁,现在又送六条给何牧,他们家已经剩下不多了。 她本不想送点心的,因为怕何牧介意。可是春分却说有好东西要和牧哥一起分享。在他心目中,牧哥对自己非常好,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他。所以那些点心,他留了几块,想着何牧从未吃过,便送过来给他尝。 何牧推辞着不肯吃,春分不依,硬塞进他嘴里,还睁着大眼睛问他是不是很好吃。 何牧嘴里含着点心,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心里觉得涩涩的。见到春分期盼的眼神,只好点点头,伸长脖子给咽了下去,说好吃。 春分很高兴,咧着嘴笑。小寒见了何牧的神情,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顿了顿,只是告诉他一声,这几天没事就到家里去学习。 何牧听了,心情顿时好起来,连忙点头说自己有空就去。 小寒便谢绝了张氏的挽留,在何牧依依不舍的眼光中起身带着春分走了。 第二天是正月初七,舅舅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解释,两个孩子一直吵着要来,他也没办法。 不过,正合他的心意,自从上次听小寒说起了西画的特点,他最近日子一直在琢磨这事,只是不得要领。又听小寒说过“写生”这一手法,他在家里尝试过静物写生,把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光与影的变化给画下来,可是总觉得毛笔不好使,速度不快,还是不得其法。 他把这一苦恼告诉了小寒。小寒想了想,便去厨房找出一根细木条扔到灶里烧成木炭后,用火钳夹出来,放到水里。“哧”地一声,一阵白烟冒起,不一会儿,木炭便冷却了。 小寒把木炭截成两段,然后叫立夏把木炭削得光滑,大概有黄豆这么大,然后找来布把木炭仔细地缠上,只露出一截头来,最后用绳子系紧。 清明和小雪此时早就把听故事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几个人都惊奇地望着小寒,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这木炭又有什么用。 只见她拿过一张练习写字的纸,用炭笔在上面“刷刷刷”几笔勾勒出一个轮廓来,再添了几笔,一个奇怪地人像就出来了。 “这人是谁啊,我怎么看着这么熟呢?”陈清明嘀咕道。 小寒忍着笑继续画着,没回答。 “我也觉得熟悉,啊,这不就是表哥你吗?”春分突然惊叫出来,“哈哈,好丑啊!” 众人一看,可不是嘛。只见画面上的清明嘴巴咧得大大的,呲着牙,正是那天吃螺蛳粉被辣得吸气的模样。下边是个短短的身子和四肢。原来,小寒用的是现代的漫画手法。 “哈哈哈!”大家不约而同大笑起来,小寒的笑声脆生生地似银铃似的。 清明涨红了脸,一把夺过画,眼神哀怨地看着她:“表妹,你有那么记仇么?不过就是说了你几句,你还念念不忘啊,至于把我画得这么丑吗?表哥可是玉树临风翩翩美男子啊,形象全被你毁了。” 小寒抖了一下身子,仿佛要把鸡皮疙瘩抖掉。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就这么自恋了,还玉树临风呢,这个年纪身材也没长开,身上还带着孩子气,就是一个小男孩嘛。 “你比我哥差远了,还好意思夸自己。这个叫漫画,你懂不懂。”然后在大家迷茫的目光中解释道:所谓漫画呢,是以夸张的手法来描绘一种事实,它以丑的形态开始,却以获得美的愉悦结束,因此也有人称漫画为审丑艺术。 “哦,原来你是以丑化我来达到自己开心的目的啊!”清明愤愤不平地说。 “答对了,你真聪明。”小寒赞道。 大家又一阵大笑,充分证明了漫画的目的和魅力。 陈清明吐血,这到底是讽刺呢,还是讽刺呢? 气归气,他却舍不得扔掉这张画,而是小心翼翼得叠好,放在怀里。美其名曰,要痛定思痛,看着这画,自己要化悲愤为力量,越长越好看。 这话又引来大家一阵笑声。 第五十二章 神秘来信 笑毕,陈汉忠及几个孩子都对小寒手中的笔和漫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陈汉忠拿过笔,取过一张纸,略微试了一下,不一会儿,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黑狗便出现在画纸上。 小寒眼睛一亮,一把抢过去:“这小狗真可爱,舅舅把这画送给我吧。” “表姐你喜欢狗啊,这是我们家的小黑,刚出生不久的,你要是喜欢,我下次抱来给你养。”小雪道。 “真的吗?太好了!”小寒高兴地答到,女人天生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是没有免疫力的。 小雪连忙点头保证。于是大家轮流试着炭笔,都觉得很好用,很方便。不像毛笔软塌塌的,还要蘸墨。 立夏见大家都喜欢,连忙又照着小寒的办法做了几只炭笔,一人一只。每个人拿到了都很高兴,陈汉忠便提议说到清水河边去写生。 小雪和春分最先拥护,两人年纪尚小,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一听说要去河边画画,高兴得欢呼起来。 一行人玩笑打闹着来到清水河边,陈汉忠马上支起画板,握着画笔准备写生。 此时正是上午,草地上的霜已经化了,清水河安静地流淌着,发出汩汩的声音,太阳斜照在水面上,微风吹来,粼粼波光闪耀着迷人的光泽。河对岸山上的树倒映在清澈的河水里,水面晃动,影子也跟着晃。 小寒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抱膝坐在草地上,微微抬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拂过发梢,倾听着河水的流动,春分和小雪叽叽喳喳的声音和立夏呵斥他们的声音不时传进耳中,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似要睡着了,突然有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她睁开眼一看,原来是立夏,正疑惑地望着她。 小寒笑了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看到这山,我就想起楚大侠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又在某处行侠仗义,又救了什么人。” “是啊,是啊!”立夏也被调动起了情绪,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楚昭的身影,脸上现出向往的神色。 殊不知,被他们两个羡慕着、惦记着的楚昭此时正陷入了苦恼中,他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哭笑不得。 小家伙睁着一双澄澈无辜地大眼睛看着他,他没办法,苦笑着手忙脚乱地替他脱下衣服,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自己的干净的衣服裹住他。一边指着他警告着说:“记住,下次嘘嘘的时候告诉我,再尿在我身上,我打你屁股啊。你看衣服都尿湿了,我还得给你洗,把我衣服也弄湿了……” 小家伙见他凶自己,嘴一瘪“哇哇”哭起来。楚昭吓得手足无措,把他抱起来哄着:“别哭了,别哭了。我不说你了,还不行吗?别哭了。” 可是小家伙仍然“哇哇哇”哭个不停。是不是饿了呢,楚昭从包袱里拿出馒头往他嘴里塞,小家伙吐了出来,不吃,仍然张嘴哭着,眼泪一串串地掉下来。 就这么任性,没办法。 楚昭急得满头大汗,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啊,究竟怎么办才好。 看来得找人问问了,他把地上的脏衣服胡乱卷起来塞到包袱里,然后抱起孩子,施展起轻功,往有人家的地方而去。 没想到小家伙却停住了哭声,并且高兴地咯咯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手叫:“噢,飞了,飞了……” 没想到这招有效,楚昭仿佛找到了窍门,抱着他在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上,果然,小家伙咯咯的笑声也随着满天飞起来。 就这样飞了半个小时,小家伙才满意,楚昭把他放下,让他在草地上玩耍,然后苦着脸一脸嫌弃地去洗尿裤子。 唉,这才一天呢,就这样难熬,以后可怎么办啊。 不行,我得替他找个人家…… 镇上,迎客居。 今天初七,店里准备开张,楼下的伙计抹桌子的抹桌子、扫地的扫地,忙得热火朝天。 这时,突然有个人推门进来,伙计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满脸堆笑地和他们打招呼:“哟,你们忙着呢?” 一个伙计连忙放下笤帚,迎上去去和气地道:“这位客官,您是要用饭呢?这个时辰还早,我们都还没开张呢。” “不是,不是。”那妇人连忙摆手,递过来一封信说,“有人托我带一封信给你们的东家韩公子,昨天我就来了,可是你们没开门,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你们,今天就来试试看,没想到巧了,你们刚好开张了。恭喜发财啊!” “恭喜发财!这位大嫂,可是公子现在不在店里。要不,你先放这儿,等公子来了我就交给他。”伙计为难地说道。 不在更好,妇人心里一喜,连忙道:“那好吧,就依你所言。你记得交给你们东家啊!” 说着把信递给伙计,转身就走。伙计在后面喊道:“大嫂,你怎么称呼?我好告诉东家啊。” 妇人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话:“等你们东家看了信就会明白了。” 伙计拿着信怔怔地发愣。 忽然,有个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话脱口而出:“哪个臭小子拍我呢?” “说谁臭小子呢?”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伙计抬头一看,是钱掌柜,吓得头上冒冷汗,急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钱掌柜,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我以为是他们拍我呢,对不住啊,我不是有意的。” “来看你们几个臭小子有没有偷懒,结果就看见你一个人在这儿发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钱掌柜虎着脸道。 伙计连叫冤枉,然后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钱掌柜接过信,翻来覆去地看,笔迹陌生,不知道是谁写的。 “我去送给公子。”说着急匆匆地走了。 此时,一夜好眠的韩桂宁正坐在房里惬意地喝茶。 昨夜他做了一个好梦,不用说,梦里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人儿。他梦见和她骑着马在草地上奔跑,欢笑声洒满了一地。梦见两人坐在一片开满花的山坡上,他摘下一朵花插在她的鬓角,她红着脸对她微笑…… 要是这是真的多好!他痴痴地想着,以手托腮,脸上漾开了笑意。 “公子。”钱掌柜一声呼唤,急匆匆地走进来,刚好看到他脸上傻乎乎的笑。 他愣住了,大张着嘴巴,手里的信旋转着悠悠地飘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韩桂宁抬起头来,看见他的表情,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耳朵根唰地红了,脸色却沉下来:“钱叔,大清早地你大惊小怪干什么?而且进来也不敲门。” 钱掌柜心里腹诽:公子,你的门开着呢,我还用敲吗!嘴上却不敢说话,他知道公子生气了,因为自己看见了不该看到的,公子的秘密。 连忙转移话题,把信捡起来递过去,把之前的事详细地描述了一番。 韩桂宁接过信,看了看,笔迹不认识,正准备打开。 “等等,别打开。”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原来是他的贴身护卫韩春。韩桂宁醒悟过来,把信递给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副白色的手套戴上,才小心翼翼地撕开信,从中掏出一样东西。 是一条帕子,和一封叠起来的信。 “公子,这帕子上绣着一个寒字。”韩春道,然后拿起来凑到鼻子前闻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市面上常用的脂粉香,应该没毒。” 韩桂宁劈手把帕子和信夺了过去。 “公子,我还没检查信有没有毒呢。”韩春着急地叫道。 却见公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挥手示意他出去。他疑惑不解,正要发问。钱掌柜急忙拉着他出去了,还顺手带上门。 “你拉我干什么?我还没看信呢。”韩春莫名其妙,不满地道。 钱掌柜看着他摇摇头:“你真是傻得没救了!” 韩春一听急了:“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就是这个意思!”钱掌柜白了他一眼,甩袖而去,韩春连忙追了上去,硬要他给解释清楚。 屋里,韩桂宁听见了他们远去的声音,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 ………………………… ps:想开小包子的、想看信的亲们,收藏和推荐哦。 第五十三章 晕车 韩桂宁打开折叠的信纸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了激动的笑容,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才依依不舍地折叠起来放到怀里。 且说陈汉忠及一双儿女在林家住了三日,这三日里,清明和小雪这两位《西游记》的忠实粉丝天天缠着小寒讲故事,只把小寒累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立夏和春分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们俩拉过去,给他们讲楚昭的传奇故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终于把小寒从水深火热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初十早晨,清明和小雪依依不舍地告别,等到把他们送走后,小寒长出了一口气,这下耳根终于清静了。 日子终于平静下来,小寒每天做做家务,喂喂猪栏里那头越来越胖的肥猪,再是教立夏和春分以及每天过来报道的何牧学习数学的加减乘除法、简便运算等。 至于林进财夫妇学完了加减法后便放弃了,因为后面的内容对他们来说太吃力了,小寒也不勉强他们。 这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完今天,就算年结束了,人们该出去干活了。 吃过早饭后,陈氏就开始杀鸡,因为今天也要准备贡品去拜神,这叫有始有终。 一番忙碌后,下午,早早吃过晚饭,一家人坐着闲话。小寒听说这一天镇上会有花灯,很想去看看古代的灯谜是怎样的。春分也想去。但是爹娘却不同意,说离镇上太远了,看完花灯回来太晚了,不安全。 “那就住客栈,第二天早上再回来。”小寒脱口而出。却看到爹娘吃惊的目光,她才意识到,住客栈对习惯于自给自足的他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奢侈和不可思议的行为。 小寒讪讪地笑了:“爹、娘,我也就这么一说。要不今天就不去了,明年再去吧。等咱们开螺蛳粉店挣了钱,到时我们在镇上买一个院子,这样哥哥弟弟去学堂也方便,不用来回跑。我们偶尔想去镇上玩,也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 春分眼睛一亮,也附和着说:“对啊对啊,等我们买了房子,再好好看灯,看个够。”陈氏见他们懂事的样子,很心疼,向几个儿女保证,明年一定带他们去看花灯。 大家便不再提这个话题,开始对即将到来的盖房大事讨论起来。林进财和立夏仔细地计算着要买多少砖瓦,需要多少木料、沙石,大概需要多少钱等。陈氏说到时请村里人来帮工,要管早饭和午饭,猪肉不用买,因为自家要杀猪。菜自家也有,但需要提前买米、买面回来。买面是小寒提议的,她准备蒸馒头和擀面条。 馒头和面条在这里是稀罕物,因为这边人习惯一年四季都吃大米。馒头镇上也有卖,但都做得小小的,放了糖,带着甜味,大人一般是买来给孩子们当零嘴吃。但小寒准备蒸的是北方的大馒头,因为干活费力气,必定要管饱,只有大馒头才够吃。 正热烈地讨论着,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好像听到马车的声音,立夏连忙走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不一会儿,他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中年男子进来。男子进来给大家鞠了一躬后,递过一封信:“小的奉公子的命令来接小寒姑娘和两位小哥到镇上去看花灯。” 林进财接过信后,因不认识字,只好尴尬地递给立夏。立夏拿过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的内容确是如此,说看完花灯后再送他们回来,署名也是韩桂宁的。因他不认识韩桂宁的字迹,便递给小寒。小寒也没见过韩桂宁的字迹,看了看,疑惑地问道:“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韩公子怎么不亲自来,还有怎么没邀请我爹娘?” “这个……”男子挠了挠头,答道,“小的是公子府上新来的下人。公子在家做花灯,说是要亲手做了送给姑娘和两位小哥,所以没空来。至于为何没有邀请令尊令堂,小的就不得而知了。公子的心思,小的猜不着,只是奉命行事。” 林进财和陈氏对视了一眼,了然地一笑:“想是韩公子觉得你们年轻人年纪相近,能聊得来,也能一起猜灯谜。要是爹娘跟去了,你们也玩不好,所以只邀请了你们。没关系,你们快去吧。这个花灯我们以前都看过了。” 小寒觉得撇下爹娘去看花灯不妥,可是人家已经派车来接了,总不能叫人家空手回去。正犹豫间,那男子着急地给她作揖:“姑娘,您就行行好,快上车吧,要是接不到您和两位小哥,公子还不得剥了我的皮。” 林进财夫妇见他说得可怜,连忙催促小寒快去。小寒踌躇了一会,见爹娘不断催促,那男子也在哀求,又有哥哥和弟弟跟着,想着应该没什么大碍,便简单收拾了一番,和立夏、春分上了马车。 车上,春分很兴奋,不时撩起帘子往外看,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马车出村后,速度变得飞快起来,因古时候的路并不平坦,坑坑洼洼的,把小寒颠得七荤八素,脸色煞白,差点把晚饭吐出来了。 立夏见状,让小寒靠自己肩上休息,又让春分叫那男子慢点赶车。可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没听见,车速并没有放慢,反而是加快了。 三人只好用手紧紧抓着马车壁上的木条,随着车不断起伏。 头晕,胃里一阵翻涌,忍受不了了,小寒伸出头哇地吐起来。 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晕车,而且还是晕马车。小寒哭笑不得,万分地后悔不应该为了看花灯出来遭受这个罪。 立夏急忙拍着她的背,又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她擦嘴。然后让她靠着春分,自己掀开车帘,大声地喊:“停车、停车,叫你停车,你没听到吗?” 这会车终于停下来了,男子回过头来一看,“哎哟”一声,急忙跳下车来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还不是你赶车太快,把我们都给颠晕了,我姐姐都吐了!”春分气愤地嚷嚷。 “真是对不住,姑娘、两位小哥,刚才小的想着公子的吩咐,就着急赶车,没听见。我这会儿让马车慢慢走,就不颠簸了。姑娘再忍一会,就到了。”男子急忙赔罪道。 立夏闻言眉一挑、眼一瞪,愤愤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分不出轻重缓急,你把车赶得这么快,谁受得了啊!你们家公子若是看见你把我妹妹颠得吐了,看他不骂你,说不定还罚你工钱。” 男子一听急了,哀求道:“姑娘、两位小哥行行好,千万别告诉公子,公子若知道了一定饶不了我的。求求你们了。” 小寒有气无力地摆手道:“好了,你好好赶车吧,我们不告诉他就是了。” 男子连声道谢,这次听话了,慢慢地赶起车来。 突然,立夏惊叫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不是去镇上的路!” 小寒和春分一惊,连忙抬头四处打量,他们走的是一条陌生的小路,怪不得这么坑洼呢。两边都是山坡,坡上都是树林,很僻静,一个人也没有,此时已近傍晚,斜阳西照,更增添了一层冷清。 小寒不禁汗毛倒竖,内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连声叫马车停下来。 男子见他们惊惧,连忙解释道:“姑娘,二位小哥,不用惊慌,这是去镇里的一条近路,和你们村去镇上的路不是同一条路。但是却离镇上的北街最近,公子吩咐了,让我们把你们送到北街,那里是看花灯最好的地方。一入夜,那条街上点满了灯笼,可好看了。” 小寒见他没有停车,心中越发不安了,着急地叫道:“你送我们回去,我们不去了。” “那怎么行,车都走到这里了,再有一会儿就到了。姑娘,你们再忍耐一会儿,我要是不把你们送到地方,公子饶不了我。”男子争辩道。 小寒见他仍然在赶车,心中着急,对立夏使了个眼色,指了指下面,做了个手势,示意要往车下跳。 立夏摇摇头,附耳道:“这地方我们并不熟悉,就算跳下车,我们三个往回跑,他要是追我们,也跑不过马车,不如静观其变。” 春分也很害怕,凑过来,声音发抖地问:“哥、姐,怎么回事啊?这个人不是韩公子派来的吗?难道他是坏人?” 立夏一把搂住他,安慰道:“春分别怕,哥哥会保护你们的。” 小寒心想,恐怕这次是着了道了,这人应该不是韩公子派来的。不知道是谁,这样算计他们兄妹。不,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哥哥弟弟可能是遭了池鱼之殃。 可是,到底会是谁呢,和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怨! 第五十四章 遇险 自己的仇人只有柳八婆、唐云。不会是柳八婆,她没这本事。只能是唐云,或者连高家都参与了。 正思索着,突然马车猛地一颠簸,停了下来,三人掀开帘子一看,原来马车陷进了一个大坑,他们大喜连忙跳下车。 那男子走过来,向他们赔罪道:“哎哟,光顾着和你们说话,没注意到这儿有一个大坑。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三人见男子走过来,连忙后退了两步,摇手说没事。 那男子见他们眼中警惕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姑娘,两位小哥,你们不用害怕,再有一会儿就到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马车给从坑里推出来。这样,姑娘您和令弟先退到一边,我和令兄推马车。” 三人对视了一眼,这男子的话倒是符合情理,虽然心里怀疑,却想不出不同意的理由来,只好照办。 小寒和春分退到一边,警惕地注视着男子的一举一动。 只见男子和立夏分左右两边站好,他转头对立夏叮嘱道:“等我喊一、二、三,开始,小哥再用力。免得我们两人各自使力,乱了节奏,配合不好,车也推不出来,白白浪费力气。” 立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弓下身,双手放在车后,“一、二、三,开始!”男子大喝一声。 立夏猛地一推,不料此时异变发生了。 那男子不但没有推车,反倒是提起腿朝他膝盖上重重一踢,立夏吃痛,双腿忍不住朝前一跪,“嘭”地一声,头重重地磕在了车后的横木上,顿时一阵晕眩。 男子接着举起手刀往他脖子猛地一击,他便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整个动作异常迅速,只有半分钟左右。 异变突生,小寒和春分反应不过来,呆了两秒钟才惊叫起来。小寒第一反应是扑上前去,准备救援哥哥。 突然,身后有个人伸出手,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使她紧靠在他的胸膛上,一手拿着帕子用力捂住她的嘴。她大惊,伸出双手抓住那只手使劲想掰开,可是那人紧紧地捂住她的嘴,掐着脖子的手也在使劲,小寒只觉得一阵眩晕感传来,随后便人事不知了。 春分见状,吓得两腿发软,想逃开,可是动不了,想喊叫,却觉得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那男子解决了立夏,见小寒也被那人解决了,放下心来,狞笑着一步步朝春分走来。春分惊惧地转身就跑,迎面却撞上了一个蒙面人。 前有狼后有虎,两边又是山,春分又惊又吓,绝望间,一扭头,看到左边的一棵大树,连忙抓住,往上爬,想着自己爬上去再往山上跑去。 那男子和蒙面人立马跑上前去,一人抓住腿,一人抓住手,把他扯了下来。 春分低下头一口咬下去,蒙面人“哎哟”一声,看见自己手腕上带血的牙印,大怒,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嘴里骂道:“小兔崽子,敢咬我,找死!” 春分被扇得嘴角出血了,但仍然不管不顾,用脚使劲地踢他,双手还挥舞着去抓他的脸,一边哭骂道:“坏人,坏人,打死你。” 他见哥哥姐姐都晕倒了,不知道是否还活着,自己又被抓住了,心里已经绝望,索性什么也不怕了。 蒙面人的蒙脸布被春分一抓撕了下来,他大惊,连忙转过头去,伸手把面巾围上。赶车的中年男子见状,再次抬起手刀,往春分脖子击去,春分头一歪,软了下来。 终于都解决了,两人都放松下来。蒙面人示意赶车的男子把春分和立夏拖到旁边浓密的草丛中,并用草掩盖起来,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有人。然后掏出一个元宝递给他:“这是十两银子,给你的酬劳。多谢大哥帮忙,希望大哥给小弟保密啊。” 男子接过银子,掂了掂,笑得合不拢嘴:“兄弟,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嘴巴闭紧了。下次再有这生意,还找我啊。我最讲信用了,包你满意。” 蒙面人微微一笑,抱拳谢过。 赶车的男子把银子塞进怀中,然后把马车从坑里推出来,跳上马车,朝他挥挥手,一挥鞭子,马车便走了。 蒙面男子阴阴地一笑:就怕你有本事赚钱没命花啊。 站了一会儿,他走到小寒面前,伸出手抚摸着她白皙细腻的脸颊以及脖子上的红痕,眼中现出疯狂痴迷的神色。 片刻后,他背上小寒,走过立夏和春分身边时,眼睛里射出寒光,不过并没有停下,径直往树林里走去。 冬天的太阳落山得快,须臾,天慢慢黑了下来。 且说赶车的男子唱着小曲,美滋滋地赶着车往前走。突然,那马不知怎么回事,发起狂来,前蹄猛地立起,嘶鸣几声,往前狂奔而去。男子大吃一惊,赶紧勒住缰绳,嘴里发出“吁……吁……”的声音。 可是那马发起狂来,根本不听命令,只顾往前奔去。前面就是山崖,要是掉下去就没命了。男子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往右边一跳,抓住崖上伸出来的树枝。 这时候,马已经狂奔到一个转弯处,只听“咣当”一声,连马带车掉下山崖去了。 男子紧紧抓住崖上的树枝,暗自庆幸自己跳车跳得及时,要不这会儿已经粉身碎骨了。 殊不知,这世间有个成语叫“乐极生悲”。还有句话叫:“福无双降,祸不单行。” 果然,突然间,“喀嚓”一声,男子抬头一看,惊恐地发现自己抓住的树枝因为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而断开了。 “啊……”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响起,惊起了林间的几只乌鸦,“呱呱呱”地叫着飞走了。 ………………………… 林家,小寒他们走后半个时辰,“得得”的马蹄声再一次响在林家门口。 林进财奇怪地出去一看,只见韩桂宁微笑着从车里面钻出来,赶车人则是林春。 还未等他施礼问候,林进财惊诧地望着他:“刚才你不是派车来把他们三兄妹接走到镇上看灯吗?怎么你又来了?” “没有啊,我没派车啊。”韩桂宁也惊诧了。 林进财急了,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又从屋里把那封信找给他看。 “我没写过信,这根本不是我的笔迹。”韩桂宁寒着脸说道。 “啊!”林进财和陈氏大惊失色,“那这是怎么回事?带走小寒他们三兄妹的又是谁?” 陈氏更是惊得瑟瑟发抖,紧紧抓住林进财的手道:“他爹,孩子们会不会出事啊?” 林进财搂着她的肩膀,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们走了多久了?”韩桂宁沉声问道。 林进财说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了。 韩桂宁眼睛里迸出摄人的光,铁青着脸吩咐道:“韩春,你回去召集所有人手,要快!我先顺着马车追查下去,沿路给你们留记号。” 说完他解下马,飞身上去,两腿一夹马腹,马鞭一扬,“驾!”,飞快地冲了出去。 林进财和陈氏焦急地在后面喊道:“等等我们,我们也去!” 韩春连忙制止他们,说他们不会武功,去了也跟不上,不如留在家里等消息。 “我们怎么坐得住,那可是我们的亲生儿女啊,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活不了了!”陈氏哭着喊道。 “林叔、林婶,出什么事了?”突然一个焦急的声音说道。 原来是何牧和张氏,听到陈氏的哭喊声,急忙跑出来看。 韩春见状,连忙吩咐何牧道:“你安抚他们,我去召集人手,公子已经追查去了。”说完便施展轻功,朝村口飞驰而去。 这里林进财三言两语向两人说明了情况,张氏一听,惊慌失措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人把三个孩子骗走了。” 陈氏闻言放声大哭,林进财拍着她的肩膀不断安慰。 “林叔,我们不能坐在这儿干等。”何牧握紧拳头道,“我们俩也去追查,让我娘陪着林婶。” 又安慰道:“小寒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上次落水不也是救了回来吗?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 “对对对,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张氏也跟着安慰道。 林进财夫妇听了,心里好受一些。 当下何牧和林进财便一路跑着,紧跟着马车的痕迹,沿路遇见人便向人打听有没有看见一辆马车过去。 且说韩桂宁忧心如焚,骑马沿着车辙追踪而去。出了村口不远,便看到左边有一条岔路,而车辙印到那里消失了。韩桂宁下马仔细一瞧,见左边的岔路旁的草叶似有被压过的痕迹,他心想:既然是掳人,应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而去,若是在大路上,难免会被发现。遂留下记号,然后朝左边的岔路继续追查。 沿途只见车辙凌乱,路面的草地多有被碾压的痕迹,便知自己判断对了。 走了大概一盏茶时间,天色暗了下来,幸亏他是学武的,目力很好,依旧打马疾驰。 突然看见路边有一团污秽的东西,韩桂宁下马一看,是人呕吐出来的食物,散发着臭味。 韩桂宁嘴唇抿起,脸色更加铁青。在路边留了个记号,翻身上马,朝前疾驰而去。 大概几分钟后,只见前边出现一个大坑,韩桂宁下马仔细查看,见地面有凌乱的脚印,现场似有轻微的打斗痕迹。抬头四处一看,由于天色昏暗,却没有发现什么。 他查看了一下大坑周围,又朝前走了几步,见马蹄印仍往前面而去。 他踌躇了一会,留下两个记号,便往前继续追踪。 第五十五章 不见行踪 韩桂宁往前追踪,只见前路越来越崎岖,他极力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睁大眼睛仔细观察。 突然,只见前路马蹄凌乱,车辙也是,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好,马发狂了。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待到了一处悬崖边上,只见崖边一棵树的树枝有折断的痕迹,而前面的转弯处,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 难道是掉了下去?这山崖这么高…… 韩桂宁只觉得头发昏,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无论如何,得下去看看。他探头望下去,此时天色已黑,山崖下黑漆漆一片,没有火把,想要下去查看也不可能。正焦急间,只听来路“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韩桂宁一看,是自己的随从来了,打头的正是韩日,身后带着林进财。 原来之前何牧和林进财两人沿途询问和追查,走到韩桂宁之前经过的岔路口时,心细的何牧也发觉了那里的踪迹,经过一番判断后,也选择了正确的路线。 由于没有武功,两人虽然尽力奔跑,但是没过多久就被后赶来的韩春等人追赶上了。何牧看见他们,稍微放心,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韩春见他们俩的样子,便吩咐后边的兄弟带上他们两人。一行人沿路追查下去,路过那处呕吐物,何牧和林进财见了,想着不是小寒就是春分,非常心疼,对掳走他们的人异常地痛恨。 等走到大坑前,发现了韩桂宁留下的记号,却有两个,韩春一看就明白了,把人分成两拨,一拨继续朝前追去,一拨原地展开搜索。 何牧留在了原地,林进财则跟着韩日他们继续朝前走。 此时,韩桂宁连忙上前把林进财扶下马,面对红着眼圈的他,嘴唇颤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林进财伸头看见悬崖,脸色异常苍白,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带人下去看看,下面危险,天又黑,您不会武功,就留在上面吧。”韩桂宁道。 林进财点点头,叮嘱道:“这悬崖听老辈人说大概有二十多丈深,我也没下去过,韩公子小心啊。” 韩桂宁见他到现在还在关心自己的安危,真是个善良淳朴的汉子。 他鼻子一酸,命令韩日留下照顾他,然后拿着火把小心地爬下去。其余三人见状,也相继跟随着往下爬。 天已经黑了,大家点上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林间跳跃,让心情沉重的何牧心头更觉得发堵。直到现在,也没有小寒他们的消息,他不敢去想,他怕自己会发疯的。 几人点起火把在四周仔细查看,突然有人惊叫道:“这里有人!” 大家连忙围上前去。何牧脑子里嗡地一响,身体就如离弦的箭,飞奔上前,扒拉开众人一看,只见立夏和春分躺在那里。韩春伸出手探了一下鼻息:“还活着,只是被打晕了,受了点伤。” 何牧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又揪了起来:两兄弟在这里,小寒会在哪里呢? 韩春掐两人的人中,不一会儿,立夏兄弟俩便清醒了。两人睁开茫然的目光,看着身旁围着的人,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立夏、春分,小寒呢?小寒哪去了?”何牧紧紧抓住两人的胳膊,焦急地问道。 两人终于回过神了,立夏“噌”地站起来,“嘶”,牵动了膝盖上和头上的伤势,他顾不得疼,道:“那车夫把我打晕了,我也不知道小寒和春分后来发生什么事。” 春分“哇”地哭起来,立夏急忙安慰他别哭,快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姐姐被一个蒙面人勒住脖子,捂住嘴,也晕了过去。后来我想跑,可是被他们抓住了。我使劲在那个蒙面人手腕上咬了一口,他打了我一巴掌,后来赶车的那个人朝我脖子上砍了一下,我就晕了。”春分抽泣着道。 大家听完事情经过,韩春说道:“两位小兄弟安然无恙,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接下来最要紧的是找小寒姑娘。我看先让我们一位兄弟送你们回家吧,请大夫看一看,也免得林家嫂子在家焦心等待。” “让春分回去,我留下来。”立夏咬着牙说道。 韩春看了他一眼:“我知你担心妹妹,但我看你的腿恐怕是骨折了,要及时医治。而且你受了伤,也不宜再走动,跟我们在一起反倒会拖累我们。” 立夏咬着牙坚持道:“我没事,我能走,那是我妹妹,我一定要去救她。” 何牧上前攥住他的手:“立夏,你信我不?你信我,就回去。我一定会把小寒平安带回来!” “好,我等着你们!”立夏瞅着他坚定的眼神,终于不再坚持。 山崖下,韩桂宁看见了摔得支离破碎的马车和血肉模糊的马,心里一阵抽搐。随从上去检查了一番,报告说没发现人。 韩桂宁松了一口气,让他们四下搜索。 突然有个随从叫道:“公子,这里有一个人,还有气。” 韩桂宁连忙上前一看,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来就是林大哥形容的那个马车夫了。 只见他满头满脸都是血,双腿也摔断了。韩日上前检查了一番,摇摇头说伤势太重,没救了,只剩一口气在。 “给我弄醒他!”韩桂宁寒着脸吩咐道。 韩月见公子要吃人的模样,不敢迟疑,从怀里掏出银针,往头上的百会穴扎去。 须臾,那男子醒过来。 “说,你车上拉的三兄妹去哪儿了?又是谁指使你的。”韩桂宁问道。 那人摇摇头,惨笑一声:“我知道我活不了了,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韩桂宁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胸口,咬牙切齿地说:“说了你能痛快地死,不说,我就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直到露出骨头为止。你想尝尝其中的滋味吗?” 那人虽然很害怕,但仍然咬着牙不说话。 韩桂宁气得七窍生烟,喝令韩日马上动手。 韩月不敢违抗公子的命令,又怕割不了几刀,那人就死了,到时无法问出消息。 他眉头紧紧皱着,迅速地思考该怎么撬开这个人的嘴巴。 钱,不行,命都没有了,要钱何用。 命,他这伤势,神仙也难救。 有了,他上前蹲下身子,和蔼地说:“好汉,我佩服你一身铁骨。可是,你本来可以活得好好的,吃香的喝辣的,是谁造成了你现在的局面,你不想知道吗?你本来不用死的,你那马好好的,为什么发狂?你想过吗?这是杀人灭口!” 男子一听,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眼珠转动了两下,终于明白了。 “哈哈哈……”他惨笑数声,完了颓废地说道“,老子混迹道上十几年,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好吧,我告诉你们,只希望你们能替我报仇。” “你放心吧,我们会让他死得很惨的。”韩日保证道。 男子听到他的保证,点点头,遂说起事情的原委: “昨天,我手气不好,在赌场里输得精光,出了门沮丧地往回走。突然有个男子叫住我,那男子蒙着脸,看不出模样,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身高约一米七左右。他说有桩生意可以给我十两银子做报酬,问我愿不愿意接。十两银子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我立马答应了。他便拿出五两银子和一封信,让我第二天租上一辆马车,带着信到清河村林进财家,接上三个孩子,再从这条路经过。又叮嘱我该穿什么衣服,该怎样说话。又跟我约定在哪儿见面,动手的暗号是什么等等。还跟我练习了一番,直到他觉得满意为止。他承诺事成之后,酬谢我十两银子。我想着,这事简单,只是对付三个孩子,而且也不是害人命,所以答应得很爽快。” “你快说三个孩子去哪了。“韩桂宁不满地说道,嫌他啰嗦浪费时间。 男子喘了一口气,迅速说道:“三个孩子都留在那个大坑前面,两个男孩在草丛中,女孩子就不知道他带到哪儿去了。我是赶着空车走的。” 韩桂宁大悔,一言不发,纵身便往上爬。却由于心里慌张,一脚踏空,摔了下来,幸好只有几米高,没有摔伤。 “公子,小心啊。”韩日连忙把他扶起来。 突然“嘭地一声”,不远处的天空爆出了一阵火光。 “公子,是韩春,他们有消息了。说不定已经找到了小寒姑娘他们。”韩月惊喜地说道。 留在上面的韩日也同样把消息告诉了林进财。 韩桂宁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抓住石头和藤蔓小心地攀登上去。 待到达地面后,他把林进财扶上马背,飞快地往回赶。 到了大坑前,正看见韩冬站在那里。 见到主子到来,韩冬连忙上前拱手道:“公子,发现了立夏和春分两位小兄弟,皆无大碍,已经派韩秋送回去了。只是不见小寒姑娘的踪影。韩春和韩夏已经分别上两边山坡搜索了,何牧小兄弟也跟随着。属下在这等候公子,禀明情况。” 林进财听了,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春分和立夏安然无恙,忧的是女儿下落不明,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他不敢往下想。韩桂宁的心情也同样如此,贼人是用自己的名义骗的小寒他们,如果小寒因此出了意外,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韩公子,我跟您一起上山找小寒。”林进财坚决地道。 韩桂宁点点头,无法拒绝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心意。 他把人分成两拨分别上两边山坡搜索,自己则带着林进财上了西边的山坡。 ps:今天终于求到满意的封面,而且是先看图片,再付钱。一次性就通过了,不必修改。 推荐一下弦歌几重,qq号1048711863。 做的图很美。人品也超好。 再次提一下,qq号1446072584,无信誉。 第五十六章 计中计 韩桂宁一行人不一会儿就追上了何牧和韩春,双方见面后,何牧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过去扶住林进财的手。 林进财拍了拍他的肩膀,双方眼里都满含着忧虑。何牧低声和他说了立夏、春分的情况,及他们昏迷前的情况。 林进财听说立夏骨折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对他来说没有性命危险,已经是万幸了。而女儿还下落不明,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事。 “公子,我们刚才在一棵树下发现了这个,现场还有挣扎的痕迹。”韩春递过来一样东西,是一只蝴蝶。 韩桂宁接过那只蝴蝶,手在颤抖,心好像要炸开一样,不敢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进财见到那只蝴蝶,一把抓过来,端详道:“这是小寒的,是她表妹送给她的,她很喜欢,今天出门时就戴上了。” “林叔,你确定?”韩桂宁抱着最后的希冀,不死心地问。 林进财无力地点头:“我也希望不是,不过小寒出门时确实戴了这样的一对蝴蝶结。” 何牧一把抢过蝴蝶,吼道:“那你们还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小寒也许还在什么地方盼望着我们去救她,在这里担心害怕忏悔有什么用?” 韩春听见何牧吼他们,不干了,瞪着眼说道:“你吼什么吼,又有什么资格吼我们?你是谁啊,只不过是邻居而已。” 何牧听了表情一滞:没错,他不是她的谁,他没有立场去责怪谁。他只是小寒的爱慕者而已。 韩桂宁抬手阻止了韩春:“何牧兄弟和小寒姑娘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心里着急那是肯定的。他说得对,我们没时间担忧着急,还是找人要紧。” 接着命令道:“给我听好了,细细地展开搜索,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声音沉了沉:“如果再找不到人,你们以后不用叫我公子了。” 众人听了心里一凛,齐齐答声“是”,迅速地两两散开搜索去了。 韩桂宁吩咐完,对何牧拱手道:“何牧兄弟,麻烦你照顾林叔,我先走一步去找人了。” 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何牧忍住心里的百般滋味,也和林进财一起四处搜寻。 东琅镇上,今天是元宵节,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灯笼,有大红西瓜灯笼,还有孔明灯、绢灯、橘灯……各式各样,丰富多彩,把街道照得如同白天一样,真个是“花市灯如昼”。 还有的商贩摆出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灯里暗藏灯谜,猜中的便可把花灯拿去。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有扶老携幼的,有父母带着儿女的,更有很多青年男女一起结伴而行,赏月、猜灯谜、放灯祈福。各种小商小贩也卖力地叫卖:吃的、玩的、戴的,不一而足。 古代人的娱乐较少,尤其是青年男女之间更没有机会单独出来游玩。于是元宵节便成了他们能够光明正大单独出来约会的极少的机会之一。所以元宵节也是古代男女间的“节”。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街上的情侣们,手里提着花灯,轻声地交谈着,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彼此。 镇东头有一条河,约有两丈宽。此时上面飘着点点花灯,都是人们许愿放的灯。或为家人祈福,或和心爱的人一起放灯,祈求天长地久。 夜色渐深,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河边的大柳树下却来了一个人,左手提着一个画着并蒂莲样式的灯笼,右手挽着一个竹篮,袅袅婷婷,轻纱覆面,是个女子。她似有些紧张,看看四下里无人,遂在石凳上坐下,把灯笼和竹篮搁在石桌上面,垂下头耐心地等待。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披风,同样手提并蒂莲花灯的男子行色匆匆前来,看见石桌上的花灯以及树下的人影,昏暗处透着风姿无限。男子眼睛顿时一亮,放慢了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襟,轻轻走上前,轻咳一声,低声道:“让姑娘久等了,小生这厢有礼了。” 声音低沉温柔,似有一点点熟悉。女子的心砰砰跳起来,她忙站起身,低头还了一礼,声音娇柔地道:“无妨,我也没有等多久。” 男子轻笑一声,把自己带来的花灯和女子的搁在一起,然后解下披风轻轻地替女子披上。做完这一切,他掀起衣摆,在女子对面坐下。 女子手摸着披风,闻着上面的味道,心里又酸又喜。男子见她低着头、带着面纱,窥不得真容,心里痒痒的,但又不敢造次。遂低声说道:“姑娘穿这身衣服真好看,比今晚的月色还美!” 女子听了喜不自胜,娇羞地道:“公子过奖了。” “不过不过,一点也不过”,男子急忙道,说完才察觉自己态度有点孟浪,连忙岔开话题,指着篮子问道:“姑娘,这篮子里是什么东西?” “是汤圆,我亲手做的,请公子尝尝。”说着,女子起身把篮子掀开,拿出一个砂锅,砂锅用布包着,掀开盖,尚有热气。 她拿出两副碗筷,先给男子盛上,她似有点紧张,手微微有点抖,使汤汁洒出了一点儿。男子满脸笑意地看着她,她越发慌张,手越发抖了。男子见状,伸出手接过勺子,她似触电般猛地缩回手,任由男子替自己盛汤圆。 男子示意女子一起吃,自己则端起碗,低下头一闻,香气扑鼻,再看里面的汤圆,小巧精致,只有拇指大。男子三口两口便把汤圆吞下了肚,连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女子悬着的心放下了,也迅速地把汤圆吃完,然后起身把碗筷收拾好。 “这汤圆真好吃,姑娘的手艺真好。”男子赞道。 女子嫣然一笑,不答话。男子以为她害羞,故意挑逗道:“你看,那两只并蒂莲灯笼放在一起,多好看。” 女子身体颤抖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夜渐渐深了,四周虫儿寂寂。树下的男女却有些坐立不安,渐渐觉得身体燥热起来,脸上也越来越热,越来越红。 男子起身坐到女子身边,女子低着头不言语。男子见此,胆子越发大了,伸出手去握住女子的小手。女子轻颤了一下,却没有抽回手,只一动不动任由他握着。 男子心头狂喜,另一只手轻轻地揽上女子的香肩,女子颤抖了一下,不动。 男子闻到她身上的幽香,浑身更加燥热,身下某个部位也在蠢蠢欲动,一双手不自主地在她肩头上抚摸起来,一边声音黯哑地道:“小美人儿,想死我了。” 女子“嘤咛”一声,倒在他怀里。 男子大喜,动作更加放肆,掀起女子的面纱,一把咬住她的唇,铺天盖地地狂吻起来。 水渍声响起,急促地呼吸萦绕在耳边,昏昏沉沉间,男子扯开了女子的衣襟,把手伸进去,覆上一团绵软,大力揉捏起来。女子承受不住,用力喘着不断发出嘤嘤声。 男子感觉脑袋更加昏沉,身体的某个部位快要爆炸了,再也按捺不住,把女子的面纱放下,抱起她抵在柳树上,使她双腿环绕在自己腰间,掀起她的裙摆,腰一挺,猛地刺了进去。女子痛呼一声,头无力地倚在男子的肩上。 男子似控制不住自己,动作越发地狂野,使得树叶“唰唰”地摇晃。他的汗水一滴滴往下落,时而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声。女子也是情难自禁,抛开了矜持,身子紧紧贴住男子,叫喊声越来越大,一双手不断地抓挠着男子的后背。 一时间,娇吟声和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天上一朵乌云飘来,月亮躲进了云层,似不愿看见这风光无限地场景。 良久,双方才停止了激烈地搏斗,气息渐渐平息下来。 男子把女子抱起,重新坐回石凳上,男子见她仍然闭着眼,脸上的面纱已经湿透了,贴在脸颊上,遂一把撕下,邪邪地笑道:“小寒姑娘,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身材这么好,这么够味,我以后会好好疼你的……” 女子闻言睁开眼,看见他,怔了一下,猛地叫道:“高义,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韩公子呢?”声音高亢,带着愤怒。 “啊!你是小梅,你怎么在这?小寒姑娘呢?”高义猛地站起来,同样惊讶地叫道,声音里同样带着愤怒。 史梅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着站起来。 第五十七章 归来 柳树前,高义指着史梅再一次质问道:“你为何在这里,小寒姑娘呢,你把她藏到哪儿了?” 史梅啐了他一口:“你问我,我还问你咧,我等的是韩公子,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高义听她一再提起别的男人,火了,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使她脖子往后仰着,声音阴冷地道:“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勾搭上我就罢了,如今竟然不知道安分守己,还妄想勾搭别人。姓韩的有什么了不起,论有钱、论地位,他哪里比得上我。” 史梅吃痛,加上内心的失望和愤怒,她也伸出双手,尖尖的指甲往他脸上挠去:“韩公子就是比你好,好一千倍、一万倍。我本是清白的身子,却被你花言巧语骗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哼,懦弱的男人,以前怕你爹,现在怕你媳妇,连纳我为妾都不敢,你连他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高义闻言,感觉肺都气炸了,一巴掌把史梅扇倒在地,一屁股坐在她身上,“嘶啦”一声撕开她的衣服,雪白的皮肤暴露在眼前,高义喉头动了动,感觉那个部位又开始燥热起来,他伸出两手往史梅胸前抓去,一边使劲捏着,一边骂道:“你个贱女人,当着我的面还敢提别的男人,还说我不如他,我今儿就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说完,迅速地解开自己的腰带,把衣服脱下,挺起自己的昂扬,使劲挤进她的幽穴,大力抽弄起来。“砰砰”声不断响起,这一次,他带着愤怒,更加疯狂,更加肆无忌惮。 史梅起初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后背被小石头硌得生疼,拼命地反抗,双手不断抓挠着他的胸膛、脸和后背。“ 高义见她如此,更加愤怒,伸手拿过自己的腰带把她的手绑起来。史梅两腿拼命扭动着挣扎不休。 不料她的这一动作让高义觉得更加刺激,他的双眼越发通红,浑身越发燥热。他低下头一口咬住她胸前的红豆,不断地撕咬起来。 这是一场男人与女人的战争,双方都带着愤怒,带着不甘,带着疯狂。 姿势不断变换,不多时,空气中盈满了糜烂的味道。 又酥又痒的感觉渐渐地传遍全身,史梅突然没了力气,不再挣扎,而是顺从下来。高义见她不再反抗,动作也渐渐缓了下来,不久,再一次升上了云端。 他趴在史梅的身上,喘息着,良久才平息下来。站起身,解开她手上的腰带,穿好自己的衣服。此时他觉得浑身虚软,只好坐在石凳上歇息。史梅浑身青紫,躺在地上,突然抽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含着无限委屈和不甘。 高义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别哭了,何必装出那副可怜样子,给谁看呢?你以为自己很无辜吗?只不过是个贱女人罢了,今天的事都是你咎由自取。” 史梅恨恨地盯着他:“若不是你假扮韩公子,我会让你得逞吗?” 高义冷笑道:“若不是你心中有鬼,为何带着面纱,又为何不敢抬头看我,不就怕我认出你来吗?你若抬头仔细看我,还会认错人吗?再说了,你以为你很无辜吗?你给我吃的汤圆,恐怕不仅仅是汤圆吧?瞧你刚才手发抖,我原以为你是害羞,现在想起来,是因为里头有鬼吧。啧啧,真是个荡/妇,连催/情/药都用上了。本来是准备对付姓韩的吧?没想到却误打误撞,遇上了我。该说是你倒霉呢,还是我倒霉呢?” 史梅听了恼羞成怒,一把坐起来,也没注意到自己根本没穿衣服,哭骂道:“你也不过是个淫/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心中同样有鬼,假扮韩公子想霸占我表妹,不然你怎么会认不出我来。哼,你刚才假装怕我冷给我批的披风,也不仅仅是披风吧,我怎么闻到上面有一股奇怪地味道呢。” 高义闻言一怔,哈哈大笑起来,笑毕,他上前蹲下身子,挑起她的下巴,邪笑道:“看来你还蛮懂的,咱们俩可真是同类人,天生就该在一起啊。” 史梅抬起头愤怒地盯着他,这样子在高义看来,却是暗含着无限挑逗。看着身前雪白的身子上留下的都是自己的痕迹,他又有了反应。也许是药力没过吧,这可是双份的药,他想。 这次他连衣服也懒得脱掉,纯粹是为了发泄,跟随着自己的意愿趴在史梅的身上,起起伏伏,史梅麻木地没有反抗,事已至此,反抗不反抗也无用了。 待到半夜时分,双方才平息下来。互相凝视着对方,脑子里百转千回,各自思量着心事。 “我们恐怕都上了唐云那小子的当”,高义最后开口道,“你看,我们在这儿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有出现,说明他们根本不会来这里。” 史梅闻言也思索了一会儿,道:“看来真是这样,可恶的唐云。高义,他不是你的妹夫吗?还敢肖想着我表妹。你把这事捅给你妹妹,叫你妹妹饶不了他。” 高义点点头,恨恨地道:“竟敢欺骗我,我高义长这么大,还没被人骗过呢。我定叫他后悔今天的决定。” 他们猜测得不错,事情全是由唐云一手策划的。至于其中的来龙去脉,后文将会一一交代,这里且按下不表。 且说高义见史梅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衣衫也被自己撕碎了。毕竟也是自己的女人,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思考了一阵,问道:“你以后可愿跟着我?” 事到如今,史梅还能说不吗,只好柔顺地点点头。 高义遂把自己的披风裹在她的身上,扶着她趁着月色慢慢地走着,街上寂静,空无一人,只有灯笼还在燃烧着,把他们俩的身影拉得老长。 不多久,来到一处僻静地小屋前,高义上前掏出钥匙开门,把史梅扶了进去。院子很小,里面只有两间屋子,一间耳房。史梅顾不上打量,她浑身酸痛,又累又困,只想好好睡觉。 高义把她带进其中的一个房间,史梅略微打量了一眼,屋内设施很简单,只有一床一柜一桌一椅,及一个梳妆台。床上放着棉被,倒是叠得整整齐齐,屋子也打扫得很干净。 高义打了个哈欠,道:“今晚就住在这里吧,这是我用自己的私房置的屋子。我有时候喝多了,不想回去,便住这里。” 史梅见大红的棉被上绣着繁花,梳妆台前还摆着脂粉,再上前打开衣柜,见里面有几件女子的衣衫和两双绣花鞋,明白哉,原来这里是高义日常带女人来厮混的地方。 高义见了她的动作,毫无尴尬。自己脱了衣服,爬上床,抖开被窝,说了一句:“还不过来睡?” 史梅闻言,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遂有点委屈,低着头不吭声。 高义见状越发不耐烦了,他今晚做了很多体力劳动,早已经困倦不堪,遂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 史梅越发生气,可是身上诸般难受,两腿又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头也昏昏沉沉地,只好慢慢地挪到床上,脱下衣服,钻进被窝里,须臾也进入了梦乡。 清河村,林家。陈氏待丈夫走后,在家中坐立不安,只觉得眼皮子不停地跳。随着时间的流逝,夜色地降临,她内心越来越恐慌,张氏在一旁不断地安慰她。 “不行,我得烧烧香,祈求神明保佑孩子们。”陈氏突然说道。 她拿起香,颤抖着手,几次打火都打不着,还是张氏过来给她打着了火。 点燃香,陈氏跪在家中的神龛前,把香举过头顶,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祈求道:天地神明,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我家的立夏、小寒和春分平安无事。我以后每月初一、十五都给你们烧香、上供…… 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遍,张氏把她扶起来,安慰她说神明一定已经听到了她的祈求,一定会保佑孩子们的。 突然门外传来马蹄声,一个清脆地声音喊道:“娘,我们回来了!” 陈氏一听,是春分的声音,她大喜过望,连忙冲出门去,只见立夏和春分骑在马上,旁边有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牵着马。 黑衣男子韩秋把春分扶下马来,春分连忙跑过来,陈氏也张开双臂冲过去,两人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韩秋把立夏也扶下马,立夏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哽咽着喊娘,陈氏抬起头,看见他的额头和腿上都包扎着白布,顿时紧张起来,一迭声问道:“立夏,你受伤了,伤在哪儿,让我看看。” 立夏摇摇头说自己没事,都是小伤,头上是磕破了皮,腿上是骨折了,都上了药,不久就会好了。 陈氏放下心来,抱着两兄弟大哭:“我的儿呀,你们可回来了,担心死娘了!” 三人抱着哭成一团,随后出来的张氏也觉得眼圈发热。可是她左看右看却没见到小寒,遂奇怪地问道:“立夏、春分,你们回来了,小寒呢?她怎么没回来?” 陈氏闻言,马上松开了两个孩子,定睛一瞧,不错,哪里有女儿的身影,本来喜悦的心马上掉进了谷底,浑身冰寒。 她颤抖着问道:“对啊,小寒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你们回来了,她呢?” 春分“哇”地哭起来,立夏也在抽泣,陈氏和张氏顿时觉得不妙。陈氏一把抓住春分的手,傻傻地道:“春分,你哭什么?你快说啊,你姐姐呢?” 立夏见母亲着急,只好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说爹和韩桂宁他们还在继续搜索。 陈氏惊得两眼发直,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两兄弟见状,心里害怕,抓着她的手使劲摇晃。 韩秋见状,连忙安慰道:“公子把我们所以的弟兄都召集去找人了,一定会找到的,大嫂别担心。还是赶紧扶立夏两位小兄弟去休息吧。”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一个姑娘家,被一个男子掳去了,会发生什么事,他都不敢想象,只好岔开话题。 陈氏听了,注意力被转移,连忙把两兄弟送到屋里休息。 第五十八章 白衣男子 陈氏安顿好了两个儿子,给他们煮了一碗姜汤,喝了好去去寒气。 韩秋见没事了,就告辞说要回去继续和公子一起搜索。 “谢谢韩公子,谢谢你们。”陈氏非常感激,连声道谢。 夜色越来越深,出去搜索的人还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陈氏他们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立夏和春分虽然很累,但却强撑着没睡觉。 四个人木木地干坐着,春分年纪小,加上又受了惊吓,早已经疲倦不堪,头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才睡着了一会儿,又突然惊醒过来,拉着陈氏的手问:“娘,姐回来没有?” 见她摇头,眼里都是失望。陈氏心疼地说:“孩子,快睡吧,娘在这里,等姐姐回来,娘一定叫醒你。” 春分倔强地摇头。 树林中,韩桂宁等人细细地搜索,范围越来越大,可是一直到把树林搜索完都没有发现小寒的身影。韩桂宁脸色越来越铁青,韩春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突然“嘭”地一声,对面的树林中升起一串火花。 是信号弹,有小寒的消息了,何牧和林进财大喜,连忙调头往来路疾走。 身旁却掠过一阵疾风,是韩桂宁。 望着他的背影,何牧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挫败,自己真的很没用,连心爱的人都救不了。 韩桂宁没有管他在想什么,他把速度施展到极致,赶到另一边树林中,刚到了那里没多久,他便感觉不对劲。 太静了,一点声音都没用,而且没有一丁点火光,难道兄弟们的火把都熄灭了?不可能,看来他们可能是遭了道了。 韩桂宁停下来,没有贸然前进。 不一会儿,韩春等人赶上来了,韩秋也到了。见公子停在那儿不动,很惊诧。 韩桂宁对他们做了个手势,大家立马噤声,随后把火把都熄灭了。 韩桂宁来到林进财身边,压低声音把情况告诉他,让他和何牧在此等候,自己和兄弟们先去探明情况。 两人的心都揪起来,只恨自己没有武功,不能帮上忙。 韩桂宁一行人分散开,静悄悄地前进。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有一个人脚下突然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急忙往左边一跳,感觉又踩到了同样的东西。 是人,他的心沉了下来,急忙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 韩桂宁等人急忙循声冲过来,那人点亮火折,发现地下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先前来搜索的“日、月、山、河”四位兄弟, 难道都死了?但几人身上又没有明显地伤痕。大家先是不敢置信,继而又感到无比悲痛。 韩桂宁打了个手势,大家全都戒备起来,警惕地盯着四个方位。 韩春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探他们的鼻息,大喜道:“公子,他还活着。” 大家心里一喜,韩春接着又探另外三个,都还活着,看样子是被点了穴,所以昏迷不醒。 大家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有重重疑问。 韩春连忙要给他们解穴,刚伸出手,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如果你不想你的兄弟变残废的话,最好别乱动。” 大家“唰”地转过头去,只见远处一棵大树上一阵晃动,飘下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身似柳絮、落地无声,看来来人轻功不错。 韩桂宁等人警惕地盯着他,白衣男子约莫三十年纪,看起来器宇轩昂、眉间正气凛然,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更显气质超然。 他扫了众人一眼,然后紧盯着韩桂宁,问道:“来人可是韩桂宁?” 韩桂宁见他开门见山叫出自己的名字,心中一沉,内心产生不妙的感觉,难道小寒在他手上。 “不错,你是谁?又为何知道我的名字?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 白衣男子却二话不说,一掌拍过来,对他发起了进攻,韩桂宁措手不及,仓促躲开,拔剑应对。 白衣男子招式奇特,招招都出其不意,凭着一双肉掌便把韩桂宁逼得手忙脚乱。 但过了一会儿,他渐渐摸清了白衣男子的套路,心也沉静下来,凭着精湛的剑术和他游斗起来。 一黑一白两个男子皆是身姿矫健,身影越转越快,让旁边的人看得眼花缭乱,韩春等人暗暗心惊,没想到这男子武功如此之高。 几百招后,韩桂宁渐渐落了下风,白衣男子却仍然气定神闲。韩桂宁心中记挂着小寒,不免心情焦躁,一个招式用老,被白衣男子错身,“啪”地从后面击中肩膀,跌倒在地。 “公子!”韩春等人大惊失色,就要上前去。 “都别动,想要你们公子的命的话,乖乖听我的吩咐。”白衣男子拾起韩桂宁的剑指着他的咽喉喝道。 众人顿时都站在原地不敢动,愤怒而焦急地盯着他。 “你待要如何?”韩桂宁却看得出来他并不想杀自己,因为他眼里并没有杀气。 白衣男子见他神情镇定,心中暗暗赞赏,脸上却装出一副漠然的样子道:“我知道你是在找林小寒……” “原来她在你手上!”韩桂宁眼中爆出精光,“没想到你一个堂堂男子、武功高手,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下手,真让我瞧不起你!” “呃……”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随你怎么说,不过,你若想救她,须答应我一个条件。”白衣男子说完,手一翻,一颗黑色的药丸出现在手上,“吃了它,我便放了林小寒。” “公子,不能吃啊!”韩春几人焦急地喊,不用说,那肯定是有毒的。 韩桂宁却平静地问:“这是什么药,吃了会如何?” “这颗药名为‘伤心断情丸’,是用一种名为‘情花’的花瓣制成。服下这颗药的人平时没有任何异状,只是一生不能动情。只要动情,想起自己心爱的女子,便会心如刀绞,痛苦异常。另外,补充一句,此药世上无解药。”说完,白衣男子呵呵笑起来。 这笑在韩桂宁看起来是那么残忍,竟让他一生不能动情,让他救了小寒却不能爱上她。 “你真狠!”韩桂宁咬牙切齿道。 “好说,好说。”白衣男子脸上现出一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笑容,让韩桂宁恨得牙痒痒。 “让我见见小寒,否则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又何至于骗你呢。”白衣男子笑道,“我既然知道你的名字,又知道你是来找林小寒,你自己想吧。如果你不吃,那么林小寒,你就别想见到了。” “不,你别伤害她。我吃!不过,你还要答应我,给我这些兄弟解穴。” “我答应!”白衣男子点头道。 韩桂宁再不迟疑,抓起药丸便往嘴里塞去。 “公子,不能吃啊!”韩春见此急忙扑上前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白衣男子见他咽下药丸,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神色。 “药我已经吃了,你可以放人了吧!”韩桂宁平静地说道。 白衣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把剑扔下,飞身上树,一会儿抱着一个人缓缓飘落。 众人一看,正是小寒。只见她头发、衣衫凌乱,脸上有几道伤痕,正红着眼睛看着韩桂宁。只是……怀里抱着一个什么东西,众人揉揉眼睛仔细一看,那竟然…… 竟然是个小孩! 韩桂宁看见小寒安然无恙,先是大喜,后看见她的伤痕以及眼泪,只感觉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再然后又看见她怀里的小孩……惊呆了。 大家都呆若木鸡地看着小寒,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第五十九章 惩罚 白衣男子忙上前“哧、哧”两下给小寒解开穴道,然后接过她怀里的孩子,迅疾地退到一边。 “楚大哥,你干嘛点我穴道,干嘛欺负他?”小寒对着白衣男子嗔道。 原来白衣男子正是楚昭,此时的楚昭面对小寒再没有了刚才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而是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咕哝着:“你被贼人掳去,若不是遇上我,差点就……。这都跟这个小子有很大关系,贼人就是用他的名义骗你的。我打他两下,吓唬吓唬他,算得了什么!” 众人听到这,明白了。感情这男子救了小寒,却因为生韩桂宁的气,故意扮作恶人,把他修理了一顿。那药也是假的,只是为了吓唬他! “呼!”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韩桂宁。幸好是假的,如不然,让他一生不能动情,叫他情何以堪。 “你给他吃了什么?”小寒好奇地问道。 楚昭得意地笑了:“是泥丸。刚才我从地上顺手捡了点泥土,用手搓成的,没想到把他吓住了。” “呕”,韩桂宁干呕起来,韩春连忙上前给他拍背,心里忍不住好笑,没想到一向英明神武的公子却栽了。 小寒见状也觉得好笑,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假装责怪道:“楚大哥,你也太顽皮了,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 楚昭摸摸头,不以为然。 “楚大侠,该给我的兄弟们解穴了吧!”韩桂宁磨着牙道。 “啪、啪、啪”楚昭上前迅疾地在韩日身上迅疾拍了几下,又如法炮制,解了其他几个人的穴道。 韩桂宁虽然紧盯着他,可是他手法太快了,到最后他也没能看明白。 韩日几个醒来,见到韩桂宁,纷纷叫着“公子”,脸上一副羞愧的样子,继而看见楚昭,连忙大叫一声,指着他道:“公子,就是此人擒住了我们,还威逼我们,要我们供出您,不过我们死也不说。” 原来他们之前正在树林里仔细地搜索,被楚昭发现了行踪,而小寒却没见过他们几个,不知道是什么人,楚昭便打算擒下他们来问话。 韩日四人正搜索着,突然“嗖嗖”两声,石子的破空声传来,韩山韩河两人便“哎哟”一声倒下了。 剩下的韩日、韩月见状感觉不妙,拔出剑,大喝一声:“什么人,藏头露尾地算什么,有本事就出来光明正大地交手。” “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几个人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在这树林里,才真的是藏头露尾。说,你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又是谁指使你们的?”楚昭从树上跳下来喝道。 韩日、韩月虽然心里有点胆寒,但见他手上没拿武器,而自己却有四个人。两人对视了一眼,韩日提剑上前与楚昭交起手来,韩月便去解韩山、韩河的穴道。 须臾,四个人围上来和楚昭游斗起来,韩月趁机发射了信号弹,通知韩桂宁他们。 楚昭见此,明白他们还有同伙,出手迅速地点倒他们几人,又逼问他们来的目的和指使人是谁,威胁他们如果不说就杀了他们。 不过韩日几个也是骨头硬的,都闭紧了嘴巴不说话。楚昭见状,怕有人赶过来,才点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昏迷过去。 此时,韩日他们想到之前四人才几招就被制服了,感到十分憋屈没面子。现在看到公子和兄弟们来了,胆就壮起来,对楚昭叫嚣道:“这下我们公子和兄弟们来了,有你好看!” 楚昭似笑非笑地看着韩桂宁,韩桂宁脸唰地红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了,连忙喝止他们几个。 几人懵懂不知,韩春急忙把他们拉到一边简单说了刚才的情况,韩日几个惊讶得合不拢嘴,他们一直以为公子武功非常厉害,没想到还有比公子武功更厉害的人。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误会解清了,俗话说“不打不相识”,韩春几个佩服楚昭的武功,都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他武功怎么练的。 不过看见英俊潇洒的楚大侠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那情形说不出的怪异。 大家不约而同放轻了声音,小声地询问这孩子是不是他的。楚昭红着脸解释说,这孩子是路上救的,他父母都死了,没办法,只好带在身边。众人睁大了眼睛,纷纷称赞他义薄云天云云。 这边,韩桂宁连忙跑过来,紧紧抓住小寒的手,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傻笑。 小寒又好笑又感动地望着他,嗔了一声“傻瓜”,任由他握着手。 楚昭时刻盯着小寒这边,见他抓着小寒的手,连忙过来“啪”地打掉,瞪了他一眼:“你的爪子老实点,往哪儿放呢?” 小寒噗哧一声笑了,见双方如同斗鸡一样互相盯着,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就你们来了,我爹有没有来?你们找到立夏和春分了吗?楚大哥先前看到你们发的信号弹了。” “找到了。”韩桂宁连忙把先前的情形告诉她,又派韩春去把林进财和何牧接过来。 韩春想了想,对楚昭道:“楚大侠,你武功高强,不如跟我一起去接林叔他们吧,您带着林叔,我带着何牧,这样能走快一点。” 其实他是想借机把楚昭调走,好让公子和小寒姑娘好好说话。 “不用了,韩春大哥,麻烦你找到我爹和何牧哥之后,在那儿等候,我这里处理完事情就赶过去和你们会和。”小寒却道。 韩春只好神色怏怏地走了,可是才一会儿,又返回来了,身后跟着激动地林进财和何牧两人,原来两人等了一会儿,觉得干等不是办法,就悄悄地沿着韩桂宁离开的放心跟了上来,恰好遇到了韩春。 “小寒!”林进财大喊一声,跑过来,拉着她上上下下地查看,一边问道:“我的女儿,你受苦了,没事吧?” “爹,我没事,是楚大哥恰好出现救了我。”小寒安慰道,又对何牧点点头,微微一笑。 何牧看见她脸上的伤痕及凌乱的头发、衣裳,黑眸沉沉。见她对自己笑,只感觉冰冻的心都变得温暖起来,他也咧开嘴对她笑着。 林进财连忙对楚昭鞠躬表示感谢,楚昭急忙还礼,说不必客气,小寒也救过他。 两人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孩子,都万分诧异,楚昭无奈,只好又解释了一通,结果又迎来两人的称赞。 且说父女相见,悲喜交集,林进财便催着说要赶紧回去:“你娘和你哥哥、弟弟在家都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子,快回去,好让他们放心。” “爹,等一下,还有一个人尚未处理。”小寒说完,楚昭便把孩子交给她,然后再一次纵身上树,提下一个人来,猛地摔在地上。 没想到这棵树藏了那么多人,韩春心里低估道。 林进财和何牧上前一看,这不是唐云吗?虽然两边脸被扇得肿起来老高,但熟悉他的人还是能认出他来。 就是他害得小寒几兄妹如此,害得他们心惊胆战这么久,而且小寒如果不是被楚昭救了,说不定就……。想到后果,两人气得对着唐云狠命地踹,一边踹一边骂。 唐云在地上翻滚着,缩成一团,却不出声。 小寒等二人发泄够了,才道:“爹,您看,该如何处置他。” 林进财却犹豫了,刚才他只是觉得愤恨,才使劲地踹唐云,现在见他口鼻出血,直翻白眼,内心又有点害怕,怕出人命。他毕竟是老实人,还做不出要人命的事来。 “小寒姑娘,杀了他,他就是个畜生,是个人渣,留着是个祸害。”韩春等人纷纷嚷道。 “杀人,不好吧?把他狠狠打一顿出出气就行了,真要杀了人,万一官府追查会被坐牢的。”林进财担忧地道。 韩春等人听了都不以为然,但见公子没说话,都不敢再出声。 何牧、韩桂宁和楚昭都望着小寒没有开口,他们知道她是极有主意的人。 小寒想了想,道:“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再说我也不想手上沾血。让他活着,让他活着的每一日都在后悔自己犯下的罪恶。” 林进财听了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出人命就行。躺在地下的唐云也松了一口气,只要留着命就行。可是心里又担心,不知道小寒这个恶魔要怎样惩罚自己。 不错,此刻在他的眼中,小寒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小寒附耳到韩桂宁耳边,说了一番话。韩桂宁眼睛一亮,先是不可思议,后又急忙点头,说这个主意好。 楚昭和韩春等人因为身怀武功,耳力很好,都听见了小寒的话,几人脸上都显出惊愕的神色,继而嘴角不停抽搐。 林进财和何牧则很好奇,连忙询问是什么主意,小寒使了个眼色,说回去再告诉他们。 韩桂宁叫过韩月,吩咐了一番,韩月忍着笑意,不住点头,然后扛起忐忑不安的唐云离去了。 小寒这里招呼大家赶快回去。路上,林进财好奇地问她,到底是怎么处置唐云的。 “没什么,就是把他弄到妓/院,当鸭子。”小寒一本正经地说。 第六十章 男神or奶爸(上) “鸭子?”林进财和何牧都莫名其妙,妓/院他们懂,那里面不都是女的么。鸭子是什么意思,把唐云弄进去当鸭子,莫非…… 何牧只感觉到脸颊发烫,内心却又感到好笑,也只有小寒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林进财却又惊又怒,喝道:“你一个小姑娘家,从哪里知道这些龌龊东西,不要乱说这种话。” 见爹生气,小寒眼睛滴溜溜一转,赶紧推卸责任:“我以前听楚大哥说的。” 说完对楚昭使劲眨眼,意思是你得帮我背黑锅,圆这个谎啊。 楚昭愣了一下,接收到她求助的信息,抬头看见林进财不满的眼神,只好讪讪地解释道:“有一次我给他们几个讲故事,不小心给提到的,没想到她记忆力挺好,就记住了。” 因他是无意的,而且又刚刚救了女儿,林进财只好说:“以后注意,不许再说这类话了。不过,小寒,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古怪的办法。” 他顿了一下,找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因为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方法是女儿想出来的。对了,一定是楚昭教的,自己的女儿最是乖巧。因此,他看向楚昭的眼神里面满含着责怪。 楚昭躺着也中枪,无辜的他在心里呐喊:不关我的事呀,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怎么能想出这种特别的整人法子呢,这都是你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儿想出来的,你被她的纯真的表面给蒙蔽了。 何牧忍着笑,劝道:“林叔,事已至此,就不要怪小寒妹妹了。她也是因为气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唐云这厮实在太可恨,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幸好妹妹福大命大,遇到楚大侠。否则……如今饶了他一命,让他也尝尝后果,免得以后再出来害人。” 他是小寒的忠实拥护者,对小寒的一切做法都抱着无条件支持的态度。 林进财一听,又想起唐云的可恨,遂想,罢了,这是他自食恶果,怨不得他们。只是叮嘱小寒,这事不能乱说,又对楚昭说不能跟孩子说那些不该说的事情。 二人忙点头答应,小寒乘着爹没注意,对楚昭一抱拳,脸上是讨好地笑。楚昭见她这个古怪的样子,不禁笑了。 两人眉目“传情”,何牧看了只觉得好笑,而韩桂宁看在眼里突然觉得有点刺眼。他忙插话道:“我们快走吧,估计婶子和春分、立夏在家该等急了。” 大家一听,纷纷打马快跑起来。 陈氏等人在家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传来,他们愣愣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几人连忙冲出门,一看,当头的正是小寒,正被林进财抱着坐在马背上。 “小寒!”陈氏发出一声惊喜而凄厉地叫喊,让小寒想起初来这个世界时陈氏的哭声。 “哇,姐姐!”春分哭着跑过来,立夏一瘸一拐跟在后面,神情也异常激动。 她眼睛顿时湿润了,连忙踩着马镫,跳下马,朝家人跑过来。陈氏一把抱住她,在她身上到处抚摸,四处查看,春分也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她会不见似地。立夏虽然没说话,红着的眼睛四处打量她,见到她脸上的伤痕后,心里一阵刺痛:都是自己没用,害妹妹受苦了。 小寒见他们这样,鼻子一酸,泪水也掉了下来。 几人哭了一阵,林进财才红着眼劝道:“好了,小寒平安无事回来就好了,外面还有那么多客人呢,别哭了。” 小寒忙抹了把眼泪,娇憨地笑道:“娘、哥哥、弟弟,你们放心,我一点都没事,就是脸上、腿上、胳膊上擦破了一点皮而已,擦点药就好了。” 陈氏擦了一把眼泪,连忙就要捋起她的袖子查看。林进财上前一步止住她:“这么多人看着呢,回屋再说。” 陈氏醒悟过来,女儿的手臂可不能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露出来。 她含着泪笑道:“是我糊涂了,小寒你快进屋,我给你上药。” 林进财则招呼韩桂宁和何牧等一行人进屋。因人太多,屋里坐不下,韩桂宁便吩咐韩春留下,其余众人都回去。 待小寒上完药,陈氏又打来水让她梳洗一番,换过了衣服,才出来和大家细细述说了究竟怎么一回事。 原来,她被迷药迷昏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树林中一片草地上。当时,树林里光线昏暗,旁边是一个蒙面男子。 小寒悚然一惊,待要爬起来,才发觉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绑住了。 冷静、冷静,她心里极力安慰自己,这里没有别人,呼救也无用,还是得自救。 “醒了?”蒙面人的声音低哑暗沉,眼睛灼热地盯着她。 小寒撇撇嘴:“装什么装,明人之前不说暗话。你以为我认不出你啊,你费尽心思把我弄到此,到底有何目的?” “哈哈哈!”蒙面人一阵狂笑,“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就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聪明、胆子还大。一般女人到了这地步,早就惊慌失措、簌簌发抖、痛哭流涕了。” 说完,他一把扯下蒙面布,正是唐云,只见一张脸上满是得意的笑。他本来就不打算隐瞒身份,他要让这个本来追在他屁股后头现在却一脸鄙视他的水性杨花的女人终生记住他,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 “果然是你,唐云!”小寒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光:我今日若能逃脱,他日会叫你生不如死! 唐云不答话,嘴角泛起邪恶的笑容,把头凑到她颈项上,深吸了一口气,陶醉地道:“你身上真香!” 就如同一条毒蛇靠近了自己,小寒浑身汗毛倒竖,危机降临,脑子飞快地转着,脸上却是泛起甜甜的笑容,道:“你费尽心思把我弄到这里,还绑上手脚,莫非你是要强暴我?我就不明白了,我又不是生得貌美天仙,年纪还小,身材根本没长开,你何至于要费那么大的心思,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干这事呢?等你考了举人,当了官,想要貌美的女人还不是多的是。” “不错,在别人眼中,我是个倜傥的秀才,可是你却把我贬得一文不值。你对我前后态度大相径庭,我想除了退婚这事的刺激外,还因为你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先是何牧,后有韩桂宁,如果我不先下手为强,估计以后就轮不到我的份了,真是个贱人!”说完眼冒凶光,“啪”地甩了小寒一耳光。 小寒心里暗恨,却只能忍下这口气,不敢辱骂,因为怕刺激他,也不敢哀求,因为怕引起他的心理。 她只能耐心地劝服他,和他阐明利弊:“你是秀才,若强暴了我,我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韩公子也是。我们要是去官府告你,你的前途就毁了。倒不如你放了我,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我发誓,以后绝不追究。” “哈哈,你太天真了。我费尽心思把你弄来,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你走!至于你到官府告我……”唐云俯下身在她嘴唇上咬了一下,得意地看着愤怒的小寒,“我早就找好了证人,到时候自会有人替我作证,我今晚就在大街上看花灯,看完则和朋友在酒店里喝酒,喝醉了就睡下了,从没来过这里。” 这唐云好缜密的心思,小寒心想,竟是都考虑好了退路,该怎么办? 见小寒不做声,唐云继续得意地道:“你们家无权无势,韩桂宁也不过是个小商人,你再想想我岳父是谁,他和县太爷的关系可不一般,有事自然会替我摆平。而且……” 他脸上显出一副笃定的样子:“你敢把这事宣扬出去么?就算你不怕全村人的唾弃?你爹娘呢?你兄弟呢?他们都会因为你而抬不起头来。” 他说的没错,这个社会,本来女子就是弱者,女子一旦失了贞洁,怎样说都是女子吃亏。该怎么办呢?对了,他说岳父…… 小寒想到了一个主意:“你如此对我,不怕高莲莲醋意大发,不要你吗?到时候高老爷当然就不会帮着你了。” “我当然已经想好了说辞应对那个头脑简单的女人,这个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我知道你问这些话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期待人来救你。当然会有人来救你,而且是我请来的,你想知道是谁吗?” 他请来的?是谁?小寒霍地瞪大眼睛,难道是韩桂宁? “你猜对了,看来你我真是心有灵犀,他会来救你,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怎么也得等我们完事之后才能来,你想想,到时候他看见你这样子,他还会要你这残花败柳吗?所以你别做梦了!”说完他猛地扑过来,就要撕开她的裙子。 小寒早有准备,她灵活地屈起双腿在唐云扑过来时往他胸膛使劲一踹,唐云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小寒一个翻身,以手握拳抵在地上,双腿屈起跪在地上,费劲地爬起来。可惜她的双手双脚被绑住,无法迈开步子跑,只能高举双手,用双脚蹦跳着往前,那样子,活像古代电视中的僵尸。 小寒此时可顾不得自嘲,她心里暗暗叫苦,一边辛苦地蹦着,一边大喊救命。期待着老天慈悲,也许这树林里刚好有人在,能够突然跳出了英雄救美。 唐云被踹得胸口疼,爬起来后,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骂道:“小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还想好好对你,这下你成功地把我惹怒了,等下我抓住你后,要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小寒见他追来,心里越发慌张,匆忙中,脚下绊到一块石头,猛地摔倒在地,脸也被地上的树枝划破了,火辣辣地疼。她顾不上疼,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慌张,怎么也站不起来。 唐云见状,哈哈大笑,连老天也在帮他,看来今晚他注定要心想事成了。 第六十一章 男神or奶爸(下) 唐云狞笑着一步步逼过来,昏暗的树林间,他残忍的笑容清晰可怖。小寒大骇,可急切间却爬不起来,心想,完了,这次真的难逃毒手了。 绝望间,她发出凄厉地喊声:“唐云,你今日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今后一定不会放过你,我和你之间不死不休!” 唐云听到她狠厉的话愣怔了一下,心里突然有点发毛,但也只是一瞬。自己费了如此多心思,怎么甘心就此放弃到嘴的肥肉。再说了,谅她一个姑娘家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想到这,他再无顾虑,伸手粗鲁地把小寒翻过来,急切地去撕她的衣服。 “住手!”一声炸雷般的喊声响起,同时破空声传来,唐云大吃一惊,刚想回头查看,便被一个重物击中后脑勺,晕了过去。 仰躺在地上的小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转头去看砸中唐云的物体,原来是一把带鞘的剑,武林高手啊!她脑子瞬间转过这个念头,没想到自己的祈祷真有效,真的有人来救她了。 她侧过身,暮色中,只见一个男子急速奔来,白衣飘飘,一头墨发因为奔行的缘故向后飘扬着,英俊的面容上是焦急的神情。一瞬间,她心头有些恍惚,嘴角不禁漾起傻傻的笑容:传说中的男神,在女主最危难的时候降临了,从此男神与女主之间展开了一场旷世绝恋…… 白衣男子瞬间来到小寒跟前,见她被绑着手脚,忙拾起刚才的剑,唰地抽出来往绳子上飞快地一挑,绳子应声而断。白衣男子连忙把她扶起来,看到她傻傻地盯着自己,以为她被吓坏了,忙轻轻地摇晃着她:“小寒姑娘,小寒姑娘,你没事吧?” 小寒傻傻地看着白衣男子的动作,一切宛如做梦一样。咦,这个男神怎么看着这么脸熟呢?他还知道自己的名字。等等,这不是楚昭吗? 小寒浑身一激灵,醒了过来,只见楚昭着急地望着自己:“小寒姑娘,你怎么啦?你还好吗?” 小寒的脑子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下一秒钟,她下意识地扑到楚昭怀中,大哭道:“呜哇……楚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你再晚来一步,我就要被那混蛋给欺负啦。呜哇……” 楚昭被她抱住,有点措手不及。怀中温热的身躯,让平生第一次接触女子的他,心跳如擂鼓。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一听到你的喊声就来了。” 他此刻也很后怕,若自己没走这条路,若自己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如此想着,他看了一眼被打昏在地的唐云,生出前所未有的愤怒。 小寒放声大哭,宣泄着心中的害怕和委屈。突然,她感觉到楚昭的后背有什么东西软绵绵的,起初她以为是行李包袱没在意,可是那东西突然间伸出来碰了碰她的手指,那感觉温温热热的、柔柔滑滑的。 “啊!”一声高分贝的叫声传来,把楚昭吓了一大跳,更把他背后的东西吓得哇哇哭起来。 “你,你,你背后是什么东西,怎么听这声音像是小孩?”小寒结结巴巴地问道,脸上还带着泪珠,神色却颇为惊恐。 “哦,你说他,不错,的确是个孩子。”楚昭一边解释着,一边把背上的孩子解下来。小寒瞪大眼睛瞧去,是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张着嘴哇哇哭着,眼泪一串串地掉下来,还有鼻涕。好丑,小寒心里下了一个结论。 楚昭抱着孩子来回晃动,一边哄着:“哦、哦,留香,乖,不哭了,不哭了。” 小寒瞪着眼看着楚昭瞬间从英俊潇洒的男神变为慈爱的奶爸,眼睛越瞪越大。 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哪来的孩子啊,你才离开多久,就多了一个孩子了,别告诉我你真在外面有私生子啊?” 楚昭俊脸通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一个姑娘家脑子里瞎想些什么,留香是我救的,他爹娘都死了,这事以后再跟你说,你看他怎么还哭啊。”声音里带着焦急和不耐。 “留香?楚留香?”小寒不敢置信地问道。 楚昭立马得意起来:“我取的名字,怎么样?我说过会培养出一个楚留香来的,这不就有了。” 汗!这样也行!小寒真心佩服道:“楚大哥,你真有才。” 这时候,小家伙见没人理他,使劲地嚎叫起来。 小寒忙从怀里掏出手帕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哄道:“哦,真可怜,宝贝,不哭了啊。刚才是姐姐吓到你了,对不起,你别哭了好不好。” 可是这小家伙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又哇地继续嚎叫起来。 “别哭了,烦死了。”楚昭喝道。 小家伙见他凶他,哭得越发厉害了。 “你别凶他,他是孩子,懂什么呀。我看看是不是尿了或者饿了。”小寒很有经验地道。 说完伸手一摸屁股,干的。那就是饿了,楚昭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后,捏起一块递给孩子,可是孩子紧闭着嘴,就是不吃。 楚昭没办法了,用求救的眼光看着小寒:“这孩子就是爱哭,我就是没办法了,才想着带他来找你们,让你们帮忙照看。” 小寒这才明白,不禁感激地道:“看来我还得感谢这个小家伙,要不是他,你未必会那么早回来。那我就惨了……来,给我,我给他唱首歌哄哄他。” 说完她从楚昭怀里接过还在高唱魔音的小包子,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给他唱起歌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甜美的歌声一起,小家伙的魔音便停止了,大概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歌声,他好奇地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小寒。 这小家伙不哭的时候也蛮可爱的嘛,长着一张圆乎乎、白净净的小脸,还有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小寒便觉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小家伙的包子脸。小家伙也有样学样,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捏她的脸。小寒咯咯地笑起来,小包子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 楚昭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那儿笑闹着,完全忘记了现在身处何处。他一边摇头叹气一边伸手折下一根树枝,头也不回地甩出去。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传来,紧接着“噗通”一声,似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第六十二章 有仇不报非君子 小寒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见是唐云跌倒在地,左腿上还插着一根树枝,鲜红的血从裤腿上渗出来。 原来唐云在小寒唱歌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了,他虽然也惊讶于小寒怎么会唱这样的歌,而且妒恨地发现她身边又出现了一个英俊的男人。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此时不趁着他们没发现赶快逃跑更到何时。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前爬,见那两人在那儿逗小孩,没注意自己。就慢慢地站起来,胆战心惊地走了几步,还是没发现。他内心狂跳起来,撒丫子就跑。才跑了两步,一样东西嗖地飞来,接着腿上便传来剧痛。他忍不住叫喊出声,跌倒在地。 “哇,楚大哥,你这么厉害,眼睛都不用看,就这么随手一甩就能打中他,我太崇拜你了。我对你的崇拜就如滔滔江水一样绵延不绝啊。”小寒张开大大的笑脸,不吝言辞大拍楚昭的马屁。 楚昭见她说得这么直白夸张,老脸微红,嘴上谦虚着,心里却非常高兴,脸上更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哎哟,小寒立马被晃花了眼,男神的魅力真是不可阻挡啊。 “哼,一对狗男女!”旁边的唐云看见两人“含情脉脉”地互相注视着,冷哼出声。 楚昭眼里射出寒光,随手折下一根树枝,一甩手,正中他的右腿,鲜血立刻冒了出来。 “啊……”唐云又一次嚎叫出声,又把小家伙吓了一跳,撇着嘴马上要哭。 小寒扭头对楚昭说:“楚大哥,你太血腥暴力了,这样不好,会吓着小家伙的。要文明一点,等下让你看看我的手段。不过,你先点小家伙的睡穴吧,接下来的场面少儿不宜啊。还有,把这贱人的哑穴点了,省得他再满嘴喷粪。” 楚昭笑着说好,一一照办,然后站在一边,看她怎样施展手段。此时天已经黑了,树林里暗了下来,楚昭掏出随身带的火折子,迎风一晃便点燃了,火光跳动,明明灭灭,小寒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唐云。 “你们想干什么?”唐云惊恐地问道,随即发现自己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小寒走到他的身边,温柔地笑着:“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马上就报。”说后,伸出脚朝着某个地方狠狠地跺下去,楚昭见了,浑身一抖,两腿不由得绷紧。 唐云疼得满头大汗,弓着身,双手捂着要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哎哟,很疼吧!啧啧,看你疼得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心里怎么觉得这么痛快呢!原来报仇的感觉是这么爽啊!” 唐云看着小寒脸上得意的笑容,眼里露出怨恨的目光。 “恨我吧?后悔吧?有句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既然敢惹我林小寒,就要有被报复的觉悟!”小寒毫不客气地又一脚踩下,唐云的眼泪飙了出来,张着嘴拼命嚎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太狠了,这哪是文明啊,这才叫真正的暴力!听说男人那处的痛要比别处痛上一百倍。 楚昭双腿绷得更紧了,对小寒又加深了认识:这小姑娘平时人畜无害,还很善良,但要是谁惹了她,她便会毫不客气地露出尖尖的獠牙。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楚大哥,解开他的穴道,我要问问他,把我哥哥和弟弟弄到哪里去了。”小寒此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先是被楚昭的出现冲昏了头脑,后来又被小家伙的哭声弄得手忙脚乱,再后来又被唐云气昏了头,竟然忘了问哥哥弟弟的下落,眼下已经天黑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楚昭闻言连忙解开唐云的穴道。唐云哑穴一解便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断。 “你再骂一个字,我便让楚大哥阉了你,让你做太监,你可以试试。”小寒冷漠地道。 唐云立刻噤声,有了刚才的举动,他已经不再怀疑小寒的狠辣,这个狠毒的女人真的是说得出做得到。 “你不是林小寒,以前的林小寒温柔善良,绝不会像你这样狠毒。你是恶魔!对,你就是恶魔的附身,你根本就不是昔日的林小寒。”唐云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不得不说,你真相了!”小寒狞笑着,伸手把头发打散披下来,露出尖尖的虎牙,在暗夜里泛着白光,“真正的林小寒在掉下河的时候,已经死了。后来活过来的是我,我是水里的恶魔,附身在林小寒身上。你要是乖乖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便会放了你。你要是不配合,我会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做成红烧肉吃,用辣椒炒了吃。” 小寒说完,做了个怪样,惨白的脸在明灭的火光下显得异常恐怖。楚昭低下了头,用拳头堵住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丫头真是古灵精怪,也不知这些吓人的话是从哪学来的。 唐云惊恐地瞪大眼睛,浑身抖得像筛糠,双手乱摇着:“你别过来,别过来。我说,我都说。立夏和春分被我藏在路边的草丛里了,我没伤害他们。求求你,放过我吧!”说完哭了起来。 看来古人果然比较迷信,就这样就能把一个大男人吓哭了,小寒心里觉得好笑。她对楚昭使了个眼色,楚昭会意,正要离开,突然听见“嘭”地一声,抬头看去,只见树林上空绽开了一朵火花。 有情况,两人对视了一眼。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楚昭伸手点了唐云的穴道,以防他逃走,又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小寒,让她防身。 “楚大哥,你小心点,你要快点回来,我害怕。”小寒抓着他的衣角楚楚可怜道。 看着她从凶神恶煞变得楚楚可怜,目光中满含依赖,楚昭的心变得柔软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把孩子交给她,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我马上就回来。” 小寒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去。 旁边唐云看着,终于明白她刚才是吓唬自己,他又羞愧又气愤。只是想到她的狠辣,不敢再辱骂,只能闭上眼思索对策。 小寒回过头来看见唐云闭着眼睛装死,眼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拿着匕首放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冰凉的匕首让唐云马上睁开了眼睛,触及小寒阴森森的目光,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招惹这个女煞星。 “把你如何设计骗我以及为何韩公子又会来救我的前因后果给我详详细细地说明,若是漏了一句话……”小寒说着,匕首轻轻地在他脖子上滑过,让他一阵颤栗,可却动弹不得。 “我若说了,你能放过我吗?”唐云试图和她讲条件。 “事到如今,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我也不想手上沾染鲜血,但是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好,我说。”唐云心想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笔账,以后再想办法讨回来。 第六十三章 滥好人 唐云脑子里迅速地转动,在想如何回答能不触怒她,同时撇清自己的关系。对了,可以把事情的缘由都推到林氏身上。 小寒见他一双眼睛乱转,知他在打坏主意,警告他:“你最好不要试图撒谎骗我,我想,你应该察觉到我已经不是你原来认识的那个林小寒了,而是另外一个人,住着林小寒的身体,却有着不同的灵魂。所以,我若是知道你骗了我,你的小命我一定会收回。反正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你死了,谁也不会知道。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声如寒冰,唐云只觉得寒毛竖起,因恐惧眼睛瞪得溜圆:“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不是林小寒?” 小寒没答话,手上一用力,锋利的匕首割破了皮,鲜血渗了出来。 “别,别,我都告诉你。只求你说话算话,饶我一命。”唐云再也不敢隐瞒,原原本本把计划说出来。 “初六那天,我娘告诉我,韩桂宁来你们家了,我便让她通知林氏去你们家假装和你们和好。随后我又准备了一封信,让她送给韩桂宁,信中以你的名义约他正月十五那天一起到镇上看花灯赏月过元宵节,并约好了时辰让他去林家接你们。为了让他相信,我让林氏从史梅那里拿来你以前送她的手帕,放入信中。而我则去找了一个人扮作韩桂宁的伙计提前一个时辰到你们家接走你们。然后我便在事先约好的地点等着,只等你们一到,我们俩便按计划行事。后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唐云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林氏还在其中助纣为虐,怪不得初六那天,她一反常态给自己道歉。只是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小寒便向唐云追问,唐云不得不把初二那天自己母亲邀请林氏到家的情形说了一遍。 “你的目标是我,为何还要带上我哥哥和弟弟?”小寒又问道。 “我怕只邀请你一个人出来,你们有顾虑,所以带上他们两个,好让你们放心。”唐云答道。 “你还真是心思缜密,果然读书人和我们真不一样。接着说,你给了林氏什么甜头,让她帮你?”小寒连姑姑也懒得称呼了。 唐云知她讽刺自己,但是刀子就架在脖子上,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跟她说,我以你的名义约了韩桂宁元宵那天晚上在镇东头的河边那颗大柳树下见面,让她女儿史梅扮作你的样子,在那里等侯,到时候她自会心想事成。同时,昨天晚上我故意约了高义喝酒,装作喝醉了,愤愤不平地说着你和韩桂宁之间的事,并道出你们约会的时间、地点和方式。我把你夸得跟天仙一样,他是个没头脑的人,而且最是好/色,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小寒听了,不相信地问道:“你就不怕他们见了面穿帮?他们本来就有首尾,都认识对方,怎么会认错人呢。” 唐云的神情得意起来:“那地方比较昏暗,他们两人心里都有鬼,而且都想达到自己的目的,紧张之下,自然不会发现。而且,我还让他们事先准备了一些好东西……嘿嘿嘿。” 看着他脸上的淫笑,小寒顿时明白了好东西是什么。 她心里一阵后怕,倘若一开始这贱人把那东西用在自己身上,倘若不是因为他想看到自己在他身下求饶的心理而把自己弄醒的话,自己就不能呼救,楚昭也不会赶来,那自己可就惨了。 不能留他!小寒下定了决心。 这时候,楚昭返回来了,附耳对小寒道:“我赶过去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在四处搜索,有几个人往这边搜索过来了,我看他们身手矫健,身上还带着兵器,不知是敌是友,我担心你有事,先回来了。” 原来他赶过去的时候,立夏和春分已经被送走了,何牧也进了树林中搜索,所以他没看见,以至于后来遇到了进树林搜索的韩桂宁的几名护卫,双方闹了一场误会。 小寒听说没看见和哥哥和弟弟,很是担心。她朝唐云踢了一脚:“这个贱人我已经审问完了,楚大哥,你看该如何处置。” “待会儿再说,那几个人恐怕一会就会搜到这了。”楚昭点了唐云的哑穴,选了一棵高大结实的树,把他扔在上面。接着又把小寒及孩子也带到树上,两人便静静地等候。 小寒对楚昭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楚昭听了当然对罪魁祸首唐云感到深恶痛绝,但同时也对素未谋面的韩桂宁产生了不好的印象,觉得事情皆因他而起。所以后来遇到韩桂宁时,二话不说,先把他打了一顿出出气。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小寒对大家叙述完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事,当然隐瞒了唐云对自己的侮辱以及后来吓唬唐云的那些部分。 接着韩桂宁也说了自己在悬崖下发现重伤的赶车人,以及赶车人交代的事情经过。 说完,他站起来给林家人深深鞠了一躬:“林叔、林婶,小寒姑娘,还有立夏和春分小兄弟,对不起!都怪我疏忽了,没有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让你们受委屈了。我保证,以后这样的事决不会再发生了。” “这不关你的事,都是唐云那贱人太狡猾狠毒。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哥哥和弟弟,同时,树林里的事,楚大哥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小寒忙道。 在树林里,当楚昭以自己为要挟,韩桂宁为了自己毫不犹豫地吃下那颗“药”时,小寒便明白了他的心意。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任何一个女人在看到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奋不顾身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仍然不足以打动她那颗理智的心。两人的地位如此悬殊,凭她的眼力,她知道韩桂宁的出身并不简单,不可能只是一般大户人家。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不管任何时代,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基本都是没有好结果的,她从来不相信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爱情。 韩桂宁听到她如此说,心里很高兴,可是想到她是被楚昭所救,内心又有深深地遗憾。 如果是自己救了她多好! 而林家人此时的心情是既愤怒又惊讶。在他们质朴的心中,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坏到如此地步! 村里的人爱恨分明而直接,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如果双方有仇怨,或是老死不相往来,或是直接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的事都有,但是从没有人会使出这样的阴谋诡计。 林进财赤红着双眼,何牧和立夏两人紧抿着唇,拳头握得紧紧的,从对方的眼里分明看到了仇恨的怒火。 “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这个唐云,真该千刀万剐。”陈氏紧紧搂着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体因为愤怒和害怕而一阵阵发抖。 小寒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娘,没事了,我已经狠狠地惩罚过他了,我让韩公子把他废了,然后卖到北边的妓/院去了,听说那里有喜好男色的男人,让他也尝尝被人强暴的滋味。” 说完,得意地嘿嘿笑起来。 “啊?”陈氏和立夏却惊得目瞪口呆,只有春分懵懂无知,不知道“妓/院”是什么地方。 “小寒!你又胡说什么!”林进财喝道。 小寒后知后觉,这不该是一个姑娘家说的话,连忙掩饰地说:“这都是韩公子出的主意,他走南闯北,见识比较广。” “咳咳咳”,韩桂宁见大家都望着自己,俊脸涨红,用拳头堵住嘴,拼命咳嗽起来。 小寒心里暗笑,脸上却装出一副无辜的神色。 老实的林进财却信以为真,他咳了一声,站起来对韩桂宁抱拳说道:“韩公子,非常感谢你为了救我的儿子、女儿做出的努力,但是这样的惩罚,实在是……不如把他暴打一顿就算了。我其实刚才就想说这些话,只是着急回来,所以没来得及说。” 小寒一听,心里不乐意了:“爹,你怎能这样说话!唐云那个贱人心思缜密又恶毒无比,就像一条毒蛇,不知什么时候会被他咬一口。他今晚被我如此惩治,定会怀恨在心,倘若放了他,将来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才想说你呢,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惩治他不该是你一个小姑娘该做的事,你应该等我们到了再进行处理。” 林进财面带责备,说实在话,小寒的行为让一向善良老实的他感到震惊。同时对女儿的行为也是极不赞成,他觉得姑娘家一定要温柔善良,不能做出这些“狠毒”的行径来。 真是滥好人,小寒的火噌地上来了,可是想到他是自己爹,不能当着客人的面和他顶嘴,省得他难堪,便憋着气,低下头不吭声。 ps:感谢书友140618135223371的打赏。 第六十四章 教父 自己的女儿受到了侮辱,身为父亲的林进财却还对敌人心怀慈悲,觉得那样的惩罚太重。该说他老实善良呢,还是说他傻帽呢。反正在小寒看来就是傻帽。 “你干嘛说女儿!我觉得女儿做得对,她……”陈氏见女儿受委屈,不乐意了,就要和丈夫理论,小寒忙拉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韩公子、牧哥、婶子,今天谢谢你们。夜也深了,你们也累了,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楚大哥,孩子给我娘照顾,你便和我哥哥弟弟一块睡吧。”小寒说道。 韩桂宁等人看她神色倦倦,便识趣地起身道别,临走时又叮嘱她好好休息。 楚昭还留在原地不动,小寒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他们要开家庭会议呢。 走出大门口,何牧叫住了韩桂宁:“韩公子,请留步,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韩桂宁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挥挥手,韩春便识趣地牵着马退出一丈远静静地等着。 “娘,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回。”何牧对母亲说道,张氏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说吧!”韩桂宁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韩公子,今天发生的事,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你的言行,使唐云和林氏产生了误会。所以我希望韩公子以后离小寒远点,不要给她带来麻烦。” 韩桂宁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人,有何资格和我说这些话。你能代表小寒吗?还是能代表林叔、林婶?” “我不能代表任何人,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我和小寒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如果你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何牧的话语低沉有力,透着决心和勇气,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韩桂宁不发一言,盯着他看了良久,浑身散发出冷冽的寒气,何牧毫不畏惧和他对视。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韩桂宁说完,翻身上马,鞭子一甩,急驰而去。 “不自量力。”韩春见此,丢下一声冷笑,也上马而去。 何牧静静地站着,没有察觉自己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如水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使他的身影看起来分外孤单。 达达地马蹄声远去了,再也听不见了,何牧又朝林家看了一眼,才转身回自己的家。 等客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家人了,陈氏便埋怨起丈夫来:“你当着韩公子他们的面,也不给女儿留个面子。你光知道怪她,你怎么不说是唐云狠毒。还有你那好妹妹,竟然对自己的侄女下手,那还是人吗?我跟你说,这次绝不能放过她,从今以后,我们两家恩断义绝,再也不让她踏进我们家门。你要是再和她来往,我们就……你掂量着办吧!” 听到妻子威胁的话语,林进财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吭声。自己的姐姐助纣为虐,为了一己之私加害自己的侄女,真是泯灭人性,他无法为她辩白。在女儿与姐姐之间,他毫无疑问,会站在女儿这边。其实他也是很心疼女儿的,只是一向善良的他心里无法接受这些“阴损”的点子。 见他如此,本来疲倦得直打哈欠的小寒不得不打起精神开导他:“爹,我给你说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叫‘农夫和蛇’。” 小寒耐着性子试图给这个善良的爹做思想工作: “从前有个农夫,他心地非常善良,有一天他出门了,天气非常寒冷,他在路边看到一条冻僵的蛇,便好心把它捡起来,放到自己的怀里,想把蛇焐热。过了一会儿,温暖的胸膛确实让蛇苏醒了过来,但是蛇却在农夫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把他咬死了。” 大家听了这个寓言故事皆陷入了沉思。 “这个农夫太笨了,怎么能救蛇呢,蛇是有毒的,会咬人的。”春分抢先说道,立夏和陈氏也都点头。 小寒摸了摸他的头:“春分说得对,面对蛇,不但不应该救他,还应该把它打死,免得它以后再咬人。我再给你们说个真实的故事吧,是楚大哥告诉我的,是真人真事。” 其实这故事是她根据前世看小说的记忆编出来的,为了增加说服力,推到楚昭的身上。反正楚昭不在这里,没法揭穿她。 故事是这样的:江湖上,有位大侠他武艺高强,而又富有正义感。有一天他追杀一个恶人,恶人抵挡不过,死到临头时,跪在地上痛哭求饶。说自己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如果自己死了,他们都会饿死,那就是几条人命。还发誓说自己会痛改前非,求大侠饶过一命。大侠心软了,让恶人发下誓言,绝不再作恶,就收起剑,转身潇洒地离去。结果,才走了两步,一阵剧痛,胸前突然突出一把剑尖,大侠不可置信地伸手握住剑,回头看见恶人脸上的狞笑。大侠悔恨无比,却无力回天,倒下时还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所以说,无数惨痛的事实告诉我们: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对于敌人,就应该把他彻底踩在脚下,让他再也不能翻身,再也不能祸害我们。” 小寒总结道,末了,为了增加说服力,又补充道:“你们想想,如果不是楚大哥及时出现,我被唐云侮辱了,那么等待我的结局是什么?我是再跳一次河,还是拿三尺白绫上吊自尽,还是一头撞墙而死,还是去买老鼠药……总之,你们很可能就永远失去我了。” “小寒,别说了。”陈氏害怕地抱住她,身体又开始颤抖,她不敢想象,要是事情真有个万一,她绝对无法承受。 “我赞成妹妹说的话。”立夏肃着一张脸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唐云是咎由自取,谁叫他当初要起恶念。” 春分也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姐姐,我也赞成你的话,他就像毒蛇,要打死他,他以后才不会害人。” “打死他倒是便宜了他,而且说不定还要摊上人命官司,不值当。所以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也尝尝这其中的滋味。” 其实她不仅让韩桂宁把唐云送到妓/院当鸭子,而且韩桂宁还吩咐精通医术的韩月废了他,让他以后再也当不成男人。 别怪我狠毒,惹上我,你就要付出惨痛代价! 她就是这样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而且是当下就报。 林进财听了孩子们的话,内心的信念也渐渐开始动摇:自己与人为善,真的错了吗?为什么自己明明对他们很好,他们却反过来要害他和家人? “爹,与人为善没错,但要看对方是什么人。”小寒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对待君子,自然要以君子的方式,比如楚大哥,比如韩公子,比如何牧哥和何家婶子;而对待小人,就该用小人的手段,比如唐云那贱人,又比如林氏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爹,有些事情,已经触及到了我们的底线,所以,绝不能原谅!” 林进财听着女儿坚定的话语,看着她坚决的眼神,终于点点头:“爹刚才说错话了,是因为爹从未接触过这些事情,也从未想到,人心会坏到如此地步。以后,你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吧,我相信你能把握其中的分寸。唉,你这样的性格,要是个男孩多好。女孩子,太刚强了不好,怕你以后要因此而吃苦啊。”林进财惆怅地道。 自己这个女儿经过上次落水,醒来后性格大变,不仅人变得聪明,性格也变得刚强起来,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那道理更是一套一套的,自己根本说不过她。 小寒笑了:“爹,其实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我们身边就有很多好人,比如韩公子、楚大哥、何牧哥都是好人,所以,不要沮丧。”她怕自己矫枉过正,让他们对人失去信心,连忙安慰他们。 然后开玩笑地说:“我也觉得自己是投错了胎,送子娘娘搞错了性别,我应该是个男孩子才对。” “胡说什么,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有你哥哥和弟弟这两个臭小子就够了,你给我好好做我的姑娘。”陈氏嗔道。 “娘,我才不臭呢。”春分抗议道。 大家都笑起来,阴霾消散了,夜也深了,一晚上担惊受怕,心情大起大落,如今只觉得身体困倦不堪,陈氏便感觉催他们睡觉。 “姐,我要跟你睡。”春分拽住小寒的衣袖,“楚大哥和我们睡一起,三个人太挤了,而且他还打呼噜。” 小寒笑着答应了,她知道春分是害怕,今天的事吓着他了,生恐一觉醒来,姐姐再不见了,所以要跟自己睡。 头挨到枕头,再也抵制不住瞌睡虫的,合上眼,沉沉睡去。 这一晚,本来以为自己会做噩梦的小寒却罕见地没有做一个梦。 而第二天清早还在蒙头大睡的史梅,却是迎来了人生的噩梦。 第六十五章 被打 第二天一早,史梅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刚睁开眼,她眼里有一丝迷茫,继而才想起昨夜的事情来。连忙坐起身,伸手推了推身旁仍在打着呼噜酣睡的高义:“快醒醒,去看看外边是怎么回事?” 可是高义好像太累了,怎么叫也不醒。史梅只好起身下床。自己的衣服昨夜已被撕破了,她正要到柜子里拿衣服穿上,突然门“嘭”地被人大力撞开,她大惊失色,连忙扯过衣服遮住身体。 定睛一瞧,当头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妇人,上身着一袭粉色掐腰缎袄,下着白色长裙,裙子上绣着一圈大红色芍药花,头戴喜鹊登梅簪,柳眉倒竖、俏脸含怒。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和两个膀大腰圆的粗壮婆子。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随随便便就闯进来?给我出去,出去!”史梅生气地嚷嚷道。 那妇人进来看见史梅只着肚兜站在衣柜前,床上躺着呼呼大睡的高义,气不打一处来:“贱人,敢勾/引我夫君,给我打,狠狠地打。” 原来她正是高义的原配白氏,昨夜自己的夫君一夜未归,她派人到他惯常喝花酒的地方寻找却没找着,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没想到今天一大早门房来报,有人送来一张纸条。她打开一看,顿时醋意大发,连早饭也没吃,领着人急匆匆赶过来。 “是,少奶奶。”两个婆子应声而出,一人上前扭住史梅的两只胳膊,一人抡起大手“啪啪啪”扇了几个耳光。直把她扇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住手!“高义终于被吵醒了,连忙起身喝止。 白氏见他赤/裸着上身,上面有几条红色的抓痕,妒火中烧,大跨步上前,把他猛地推倒:“好啊,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瞒着我在外面养女人。说,这个贱人是谁?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又回头吩咐道,“谁叫你们停的,给我继续掌嘴。” 高义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她怎么找上这个地方的。但他自知理亏,而且一向怕这个泼辣的娘子,此时早蔫了下来,不敢辩解,只一个劲地说软话,却不敢再替史梅求情。 史梅拼命反抗,可是娇生惯养的她哪里比得过一直做粗活的婆子,须臾,双颊便肿起来老高,血从嘴角流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挨了十几个耳光,她终于也忍受不住,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婆子见状害怕了,连忙停下手,上前禀告。 高义连忙赔笑道:“娘子,你看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她也晕了过去,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找她了,我们快回家吧。” 白氏嘴上不饶人,说这种不要脸的贱人,打死也活该。但心里也有点害怕出事,所以没有继续打下去,高义便甜言蜜语哄着她走了。 等白氏上轿后,高义朝门口一个中年妇人吩咐了几句,又悄悄塞给她一锭银子。 等一群人都走后,那妇人进屋看了史梅的惨状,摇头叹气:“真是造孽哦,把人打成这样。” 随后她把史梅弄到床上,替她收拾了一番。又去雇了个马车,把史梅弄上车,按少爷的吩咐送回村里。 史家,林氏见女儿一夜未归,以为事情已经成功,心里暗暗高兴。老实的史贵却被蒙在鼓里,妻子骗他说女儿去了舅舅家,明天才回来。 早晨起来,林氏就开始坐立不安,频频到大门口张望。 史贵奇怪地问道:“你看什么,阿梅去她舅舅家,怎么也得吃过午饭再回来吧?” 林氏敷衍地“嗯”了一声,没搭理他,仍然站在门口看着。终于听到马车“咕噜咕噜”声传来,她喜出望外,手扶着门框,身体因为兴奋而颤抖。她眼定定地看着马车在家门口停下,一个中年妇人走下车,问道:“请问这是史家吗?” “是啊,你是?”林氏答道。 “这位就是史姑娘的母亲吧?是高义少爷让我把史姑娘送回来的。史姑娘就在里面,你们把她弄回去吧。” “高义、弄回去”,林氏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两个词,心下惊疑不定,她上前一把掀开车帘,顿时惊呆了:只见自己女儿躺在车里,昏迷着,两边脸上肿得像个大馒头,她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林氏尖叫着揪住那妇人的衣领问道。 史贵听到妻子的尖叫,连忙过来一瞧,又惊又气又心疼,但他是个老实人,不好跟一个女人吵架,便弯腰把自家女儿抱出来,送回屋里 妇人见林氏揪住她,很不高兴,一把打掉她的手道:“这你得问你家姑娘了,我只是奉少爷的命把人给送来的,其它的我一概不知。”说完递过来一锭银子,“少爷给的,拿去给你家姑娘买药去吧。” 林氏气得浑身发抖:“青天白日的,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把人打成这样,陪点银子就想了事吗?” 妇人闻言冷笑道:“你家姑娘我家少爷,这伤是少奶奶打的,少奶奶的脾气手段你晓得的,这算轻的了。给你银子是少爷的慈悲心,你爱要不要!”说完把银子往她手里一塞,转身上了马车走了。 林氏呆呆地站着,回不了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设计的不是韩公子吗,怎么和高义扯在一起了,难道事情出了岔子。 史贵把女儿搁下后就马上出来,想问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却见马车已经走了,只有自己的妻子站在那里发呆,忙上前推了她一把:“那人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问清了吗?” 林氏摇摇头,她也糊涂着,不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史贵急了:“事情还没问清楚,你怎么就把人放走了呢?我去追去。” 说完拔腿就走,林氏拉住他:“先别去,还是先问问女儿究竟怎么一回事吧。” 当史梅悠悠醒过来,睁开眼,发现爹娘都在床边看着她,眼里满含着关切和焦急。 她回过神来,一把坐起来,扑到林氏的怀里,放声大哭。 林氏搂着她,忍着焦急轻轻地拍着背,待她哭了一阵停歇下来,才问道:“阿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听说你这伤是高家少奶奶打的?” “娘,我们被那唐云给骗了。”史梅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经过道出来。 “好啊,李春花那婆娘敢骗我,我这就去找她算账,看我不剥了她的皮。”林氏听完,火冒三丈,撸起袖子便要往外走,胳膊却被人紧紧拽住。 抬头一看,丈夫赤红着双眼,额头上青筋暴起,目光凶狠地盯着自己:“你还要去找人家算账,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说什么去舅舅家,你们俩竟然瞒着我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来。丢人啊,真是丢人啊,简直丢尽了我史家的脸面!” 林氏见一向老实巴交的丈夫敢呵斥自己,怒了:“我还不都是为了女儿的前途着想吗?你个没用的东西,自己女儿受人欺负了,光知道在这骂我,你算什么男人。你要真有本事去唐家找他们算账啊,去高家找那高义算账啊。你不敢去吧,真是窝囊废!” 说完使劲地掰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史贵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感到屈辱和郁闷,生了一阵子气后,抬头看见女儿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终究是不忍心不管她:“你先躺着,我去古大夫那儿抓点消肿止痛的药回来。” 第六十六章 爹?娘? 林氏急匆匆地赶到唐家。唐母李氏正在家提心吊胆等着儿子回来。可是时已近中午,却还不见儿子的身影,正焦急间,“嘭”地一声,有人把大门踹开,李氏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林氏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李氏见状心里觉得不妙,莫非计划不成功,出了什么漏子。她连忙展开笑脸迎上去:“林家妹子来了,瞧你这样,是出了什么事了?” 林氏见了她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来:“李春花,唐云,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贱人!你们母子俩合起伙来骗我,把我们母女骗得好苦,你还假惺惺地问我出什么事!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姓林!”骂完一巴掌朝李氏扇过去。 李氏也不是吃素的,头一偏,一把攥住她的手:“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们骗你?” 林氏见没打着,手还被攥得生疼,心头火更盛了。二话不说,用另只手抓住了李氏的头发,使劲一拉,李氏吃痛,头被迫往后仰,连忙用另只手去挠林氏的脸。 两个妇人开始你来我往,干起仗来。屋里的唐大山听见动静跑出来,一看,两人披头散发,打得难解难分,嘴里还互相咒骂着。 他赶紧上前把两人分开,嘴里一边劝着:“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不过他不好碰林氏,只抱住自己的婆娘,所以被林氏趁机在他手上挠了几道。 他忍痛问道:“林家妹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上门来找事啊?” “找事?放你娘的狗屁,你问问你的好婆娘,问问你的好儿子。” 她骂骂咧咧地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又道:“这件事情你们无法抵赖,我女儿已经跟高义对质过了,分明就是唐云使的计谋。你们母子俩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心都黑了烂了,为了达到害我侄女的目的,想出这么个毒辣的计谋,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可怜我那无辜的女儿,被糟践成那样。你们两个下贱的东西,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你们,留着你们害人啊……” x¥≈……林氏跳着脚骂,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李氏见她骂得如此难听,也不甘示弱跟她对骂起来:“你娘个x¥≈。你们母女俩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是个毒如蛇蝎的贱人,为了攀高枝,连自己的亲侄女都害。还有你那女儿,就是个浪货,不知羞耻勾/引男人,被打也活该。我要是你,赶紧拿跟绳子把她勒死算了,免得留着被人耻笑……” 一旁的唐大山早惊呆了,不敢置信地问自己婆娘:“她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瞒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来?” 没人回答他,两个婆娘的骂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而且又开始互相抓挠起来。这次他没有上去分开她们,他脑子里乱成一团糟,没想到自己儿子和婆娘竟然如此胆大,做出这样的事来。 要是被林进财知道,非和我拼命不可。 他打了个寒颤,他知道他这个老实兄弟,发起火来是很吓人的。 李氏和林氏正打得起劲,在地上扭做一团,突然听到“啪”地一声,两人一惊,停了下来,原来是唐大山摔碎了手边的茶杯。 唐大山冷冷地注视着她们:“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吵嚷,就不怕人听见吗?你们就不怕林家来找你们算账吗?” 两人一愣,李氏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爬起来。 唐大山端来一把椅子,请林氏坐下,劝道:“林家妹妹,不管你有什么委屈,但你为了自己女儿,害你侄女是事实,你弟弟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现在你我两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应该团结合作才是。我儿子没有回来,具体的原因也不清楚,也许其中有误会。现下,你家姑娘受了委屈,正该需要你照顾,你不如先回去照顾她。等我儿子回来,问清楚事实真相,到时候我们再来商量办法。你放心,我绝不会包庇他,真要是他的错,任你打骂。” 林氏一听,觉得有道理。而且自己和李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如果事情闹大了,自己弟弟知道了饶不了自己,而且史家还会被周围的人唾弃。自己女儿的前途更没有了。况且,唐家和高家是姻亲关系,为今之际,自己女儿只能与高义为妾了,但高家少奶奶是个悍妇,这还得唐家从中说和。 想到这,她气泄了下来。但又不肯轻易认输,板着脸道:“这事没完,等唐云回来,你们要给我一个交代。还有我女儿要嫁进高家,你们给我想办法。” 唐大山为了哄走林氏,满口答应,一再保证等儿子回来,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并给她想办法。又吩咐妻子陪她进屋整理一番,免得出去被人看见。 林氏见目的达到,唐云还没回来,心里又记挂着女儿,收拾完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出了唐家,怕被人看见,她专门捡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走。 才走了几步,却见迎面来了一个汉子,牵着牛,慢悠悠地走着,正是黄忠宝。 林氏心里暗暗叫苦,见避无可避,只好举起袖子遮住脸,低着头,迅速地走过去。 不料,怕什么来什么。她提心吊胆疾步走过黄忠宝身边,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身后黄忠宝叫道:“林家妹子,这不是林家妹子吗?你到你弟弟家走亲戚啊?” 林氏顿了顿,想起脸上的伤,不行,不能被他看见,否则传到弟弟的耳朵里,会被他怀疑的。 她装做没听见黄忠宝的问话,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 黄忠宝奇怪地盯着她的背影,难道自己认错人了。可是她干嘛走那么快,好像后边有人追赶她似的。 他摇了摇头,想不明白,又牵着牛,慢悠悠地走了。 相比于史、唐两家的兵荒马乱,林家此时是其乐融融,一片笑闹声。 本来小寒和立夏他们几个昨夜担惊受怕,半夜才睡,早晨正是犯困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却听到一阵阵孩童的笑闹声。 “哪来的熊孩子啊,大清早的,这么吵!”小寒咕哝了一声,翻过身继续睡。过了一会儿,她猛地坐起来,是他,是“楚流香”。 她脑子立马清醒了,赶紧起床。昨天也没来得及问楚大哥,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听他的意思,是要给我们家养着。 这时候,春分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问道:“姐,你起来啦,我怎么听到有小奶娃的声音啊,是谁来啦?” 小寒见他睡眼惺忪,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是楚大哥昨天带回来的孩子,我出去看看,你接着睡。” 啊,春分一听,瞌睡虫立马飞了。 “姐,我也要去看。”他飞快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拉着小寒的手就跑出去。 小寒无奈地笑笑,这孩子,好奇心还是那么强。 两人来到厅堂,只见爹娘和楚昭都在,只有立夏因为腿受伤,在床上躺着休息。 楚昭正把一个小娃娃抛上抛下,那孩子似乎特别喜欢这个游戏,嘴里“咯咯”地笑个不停。爹娘望着他们,嘴角带着宠溺的笑。 小寒脚步停住了,不忍上去打扰。春分却冲过去,大喊了一声:“爹、娘、楚大哥。” 楚昭扭头看见小寒过来了,连忙把小包子放下来,跟她打招呼:“小寒、春分,你们起来了。” 又关切地问小寒:“昨晚睡得好吗?” 小寒点点头,走到他身边道:“你们这么早就醒了。” “嗯,流香醒得早,醒了就推我,说要尿尿,我赶紧起来给他把尿。”陈氏笑眯眯地答道,“我还怕他认生,会哭闹呢,没想到他压根儿就没哭。” “流香这么乖啊,来,姐姐抱抱。”小寒蹲下身朝小包子招呼道。 小包子蹬蹬蹬跑过来,一把扑入她的怀抱,唤了一声:“娘,唱歌。” 娘?……小寒立马石化了,可怜她这具身体只有十三岁啊。 见她愣着没答话,小包子不满了,摇着她的手撒娇:“娘,唱歌,要听歌。” “噗哧”,楚昭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出声,便瞅见林进财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连忙捂住嘴。 不料小包子扭头冲他叫了一声:“爹。”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石化了。 第六十七章 小包子的身世 小包子一声“爹”叫得屋里鸦雀无声,众人眼睛瞪得铜铃大,嘴巴张成了o型。 楚昭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迎着小寒吃人的目光,板着脸训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叫干爹,不是爹。” 小寒心里腹诽:我的楚大侠,重点不在叫你爹还是干爹,重点在别叫我娘,老娘才十三岁呢,就先有个儿子了 小包子嘴一瘪,脸上晴转阴,马上就要打雷下雨了。 小寒忙哄道:“要唱歌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都叫我‘姐姐’,我就天天给你唱好听的歌。” 小包子懵懂地睁着湿漉漉的黑眼睛:“娘呢,我要娘。” 小寒看了楚昭一眼,意思是你来解释。 楚昭为难的说:“我也不知道他爹娘是谁。几天前我路过湖州,在经过一条山道时,听到有人呼救。我知道那条道上常有山贼出没,便赶过去,可惜我去迟了。原来他娘被山贼侮辱,他爹拼命反抗,却被山贼所杀。我把那伙山贼杀死,独留下侮辱她的那位山贼头子。他娘手刃山贼报仇后,不愿苟活于世,把孩子托付给了我,让我找户好人家,把孩子养大。并叫我不要告知孩子亲生爹娘的事,让他做个普通人,快快乐乐一辈子。他娘临死前没有告诉我他们的姓名籍贯,不过我听她的口音,好像是京城人士。身上衣着虽然普通,从他们外貌上来看,像是出生富贵人家。后来,我便在附近挖了个坑,把他们夫妇安葬了。然后把这孩子带在身边,依着我的姓,给他起了楚流香这个名。可是我一个大男人,孤身一人在江湖漂泊,也不知道该怎么养孩子,所以就想到了你们。” 大家听了这个故事,都感到心情分外沉重,陈氏更是扯起帕子抹起眼泪来。 楚流香一派天真无邪,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小寒鼻子一酸,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他本来也是爹娘手心里的宝,却不料‘人有旦夕祸福’,一夕之间就成了可怜的孤儿。 小寒忍着泪,亲了亲他的脸:“流香啊,姐姐告诉你,你爹和你娘去了一个名叫‘天堂’的地方。以后呢,你就跟着我们。你呢,要乖,要听话,好好吃饭,快快长大,长大了就可以见到爹和娘了。” 小包子点了点头:“流香乖,听话,吃饭。”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小寒感动得要热泪盈眶:“这才是好孩子,那姐姐先吃饭,吃完再给你唱歌,现在先让你干爹带你飞飞好不好?” “飞飞,好啊好啊。”小包子拍着手笑道。 小孩子就是好哄,小寒松了一口气。可是楚昭不乐意了:“我还没吃饭呢。” 再说了,哄孩子是他一个大男人该做的事吗? “放心,给你留着饭,待会我们吃完了再换你吃。”小寒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哄你干儿子去!” 楚昭一脸郁闷,可是又不敢反抗,谁叫他“寄人篱下”呢。只好认命地抱起小包子放在脖子上,哎,为嘛他还是不能摆脱“奶爸”的角色呢? 吃过饭后,小寒接过了哄孩子的任务。楚昭如释重负,哄孩子真是太麻烦、太无聊了。 小寒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把孩子丢给我们,你就轻松了,你是他干爹,不能不管。以后我们负责教他读书写字,你负责教他武功。” 心里补充道:顺便教教我们兄妹武功。自从出了唐云这事后,小寒感觉到了学武功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她可不想下一次再被人掳走。 “没问题!”楚昭赶紧拍着胸脯应道,“我会把我所学的武功全部交给他,把他培养成一代大侠楚流香。” 还不忘他当初的誓言呢,小寒心里暗笑。这样更好,也能趁机要求他教我们武功了。 小寒便带着小包子,招呼春分到屋外玩耍去了。 不一会儿,清亮甜美的歌声便从院子里传来,正是昨晚听过的《虫儿飞》。还有好为人师的春分的声音:“这是萝卜,这是白菜,记住了……”,以及小包子奶声奶气的说话声。 捧着碗喝粥的楚昭嘴角漾起一丝笑容,这就是家的感觉。琐碎中蕴含着温暖,平凡中有大爱。这是身为孤儿的他从未体会过的一种情感。他从小长在山中,从记事起只跟师傅陪伴,从未体会过普通家庭的欢乐。如今,他也算是有一个停泊的港湾了。 别看小寒对自己没好脸色,但就是这样随意的态度,可以看出她把自己当成了家人。如果她对他客客气气的,他倒是感到生分。 唐家,唐大山夫妇一直等到傍晚也没见儿子回来,内心焦急、忐忑不安。李氏便想出去打听一下消息。她悄悄地走到林家外面,隔着院墙仔细倾听,却是静悄悄地,偶尔还能听见孩子的笑闹声。 他们家哪来的孩子,她感到很奇怪,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人,便悄悄走到林家大门口,趴在门上,从门缝里小心翼翼地探望。 不过只看到一线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以及厨房烟囱里冒出的白烟,门帘后好像有人在走动,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 “你在这干什么?”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何牧和张氏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她。 “没、没干什么。我,我刚才掉了东西,正找呢。”李氏急中生智,找了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是吗,找东西找到别人家门口来了,那你找着没有啊?”何牧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 李氏一听,知道自己被怀疑了,就想赶紧离开:“没找着,可能是掉在别处了。你们去小寒家玩啊?我有事先走了。” “慢走啊,注意脚下,那里有个坑。”何牧好心提醒道。 不过晚了,只听“扑通”一声,李氏摔了个狗啃泥。 “哎哟,不是让您当心吗,您看看,这下摔疼了吧,来,我扶您起来。”何牧好心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起,啊……”一声惨叫响起。 “对不住对不住,婶子,天太黑了,我没看清,踩到您手了,哎哟,疼吧。这下我也不敢扶您了,您自己起吧。”何牧满怀愧疚道。 李氏不好怪他,只好忍着疼,自己爬起来,嘴里嘶着气,脚步匆匆地走了。 何牧默不作声看着她远走,张氏在旁突然笑了起来。 “阿牧,刚才你是故意的吧?” “摔她一跤,踩她一脚,便宜她了。”何牧这话就是间接地承认刚才的事。 “不必和她计较了,失去儿子,对她来说就是最严重的惩罚。”张氏安慰道。 第六十八章 绸缪 何牧和张氏进了林家,张氏自去和陈氏闲聊,何牧打过招呼后则到立夏房里探望他。 此时,楚昭、小寒和春分怕立夏一个人呆着闷,正在陪他说话。小包子已经在陈氏房间睡着了。 何牧进来后仔细地看了一下小寒,见她脸上含着笑,精神很好,牵挂了一天的心才放了下来。 遂坐到床边,关心地询问立夏的伤势。 “好多了,韩公子给的药药效挺好。小寒又给我绑上这个,说这样能防止我晚上睡觉乱动。”说完掀开被子,何牧只见两片长木板夹住立夏的腿,上用白布一圈圈缠绕着。 “这个好,省得你不小心碰着腿,谁叫你睡觉不老实呢。”何牧呵呵笑着。 “就是啊,哥哥睡觉老爱翻来翻去的,还蹬被子。”春分毫不客气地揭他的短。 “好了,就你多嘴。去,给你牧哥端杯水过来。”立夏恼羞成怒。 “好了好了,我不喝,春分别去了。都坐下来,我跟你们讲,我刚才在门口碰见唐云的娘了……” 然后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们,小寒听了,给他递过一个赞赏的目光:“做得好,对待这种无耻的小人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何牧听见小寒夸他,心里很激动,看来自己做对了,面上却谦虚道:“我是想到上次你和春分惩治柳八婆的事,所以有样学样了。” 呃,看来我把这个老实孩子教坏了,小寒暗暗吐了吐舌头。 何牧稍微停顿了了一会,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转头对立夏和小寒道:“立夏,小寒,我今天过来还想问问你们后面的事该怎么处理。唐家不见唐云回去,肯定会去找。当然他们肯定找不着,我担心他们狗急跳墙,上门找茬;或者索性报官,把这事抖搂出来,毕竟唐家和高家是姻亲。高家是大户,我们是小民,真打起官司来,我们并不占优势,所以我们要早做打算。” 立夏摇摇头,不相信地道:“他家难道会敢把这事说出来,就不怕全村人唾弃吗?我估计他们不敢吧,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先做好打算。”何牧坚持道。 大家听了觉得有理,毕竟儿子的命和名声相比,肯定是命重要。唐家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是得未雨绸缪。 楚昭心肠直,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让他想办法,还不如让他去杀人,所以只能抓耳挠腮干着急。 小寒也在考虑办法:这个社会对女子要求比较苛刻,若自己承认了被唐云掳去,虽然唐云也会被戳脊梁骨,但自己的名声也会受损。若不承认,又便宜了他们。不过,唐云是肯定回不来的,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了。 不能承认!那么该怎么自圆其说呢? 自己坐着马车出去,邻里肯定有人瞧见了,韩桂宁及爹娘出去找人,三更半夜才回来,闹这么大动静,邻居肯定都听到了。今天中午就有人来打听,当时被爹娘敷衍过去了。可如果到时候真上了公堂对质,这事就无法隐瞒下去。还有哥哥的腿也受伤了……到底该怎么办? 小寒心里也急躁起来。 “不如请韩桂宁帮忙,他出身不凡,对这类阴私问题应该接触得比较多,解决这种问题应该会有好办法。”她看着束手无策的大家提议道。 何牧听她说要请韩桂宁帮忙,心里泛起一股酸意,看来小寒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请韩公子帮忙是必要的,毕竟这件事情也涉及到他,他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但是,你也说过‘靠天靠地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所以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不能光依靠别人,因为别人不可能永远陪在我们身边。”何牧直视着小寒的眼睛道。 何牧清幽幽的眼神让小寒打了个寒颤:的确,自己前世就因为随遇而安才会被相恋六年的男友所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世还是有犯懒这个毛病。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太穷,连基本的吃穿都保障不了,自己未必会想到去经营辣白菜、螺蛳粉这些生意。又因为自己怕经营生意太麻烦,索性以技术入股,把方子卖给了韩桂宁。 自己早知道唐云对自己贼心不死、林氏对自己怀恨在心,却没有当一回事,结果遭遇了这场祸劫,还连累了哥哥弟弟,如果不是遇到楚昭……而谁也不能保证,每次都会有人来救自己。所以…… “你说得对,是我错了,让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吧。春分,去把爹娘也请过来。‘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小寒对春分吩咐道。 何牧见她面带惭愧,心下不忍,走到身旁低声安慰道:“你是女子,本不必去操心这些东西的,有依赖的想法也很正常。但是,我知你一向有见识、有主意,也很坚强,一定会想出好办法来的。” 一会儿,春分去而复返,把林进财夫妇和张氏都请过来了。 三人听小寒说了事情的缘由后,先是惊讶和气愤,继而有点担心,还有一点害怕。 “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还敢反咬一口,诬赖我们?”陈氏气愤地问道。 “娘,对这种蛇蝎心肠的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唐母李氏本就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所以才会帮着她儿子作恶。而爹的姐姐林氏,六亲不认,为了自己女儿的利益,竟然帮着别人来害我们。而且,事实确实是我们抓住了唐云,虽然没有要他的命,却是给他用了一个特别的处置方法,而这种方法又不能为外人道出。所以,有些事情我们不能不有所隐瞒。所以,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小寒耐心地解释道。 旁边的林进财脸上却是阴云密布:“我就说你当初把他毒打一顿,给他个教训就算了。你偏要使出那样毒辣的办法,我当初就不赞成,现在惹麻烦了吧。要是唐家真去告我们,真要去打官司,事情传得人尽皆知,不止唐家丢脸,我们家也丢脸,以后你哥哥弟弟还要去学堂念书,说不定对他们的前程还会有影响……” 话没说完,“砰”地一声,把大家吓了一大跳。原来是小寒忍无可忍,拍起了桌子。 ps:感谢书友140618135223371打赏。清荷以后会保持稳定更新。 一直阅读本书的亲们,求推荐、收藏、评论和打赏。 第六十九章 父女嫌隙 林进财吓了一跳,先是吃惊地望着满脸怒气的小寒,继而想到女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自己难堪,不禁恼羞成怒道:“你个不孝女,你那是什么态度,分明就是你错了,这桩祸事就是你引起的。你还敢跟我生气!” 老实、胆小怕事、自私。平时都好说,真正遇到了难事不是想着如何去解决,却想着推卸责任。也难怪,他是老实巴交的人,想到打官司肯定害怕,而且自己只是女儿,在他心目中当然比不得儿子重要。 陈氏看了看父女俩的脸色,连忙打圆场:“他爹,你刚才那样说不对,小寒是我们的女儿,出了事,我们自然要维护她。而且,那事已经做下了,现在埋怨谁,也于事无补。不如好好想办法,该怎么解决。至于小寒,你爹一时情急,说话重了点,你也不该拍桌子,为人子女,顶撞父母确实是不应该。快给你爹认个错,他就不会怪你了。” 她的话各打五十板子,既维护了双方的面子,又点出了双方的失误,可谓不偏不倚。 林进财听了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重了,遂语气缓和地道:“正是如此,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不管你呢。我只是想跟你说以后做事要考虑清楚后果,要三思而行。还有,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太绝了怕带来后患。” 软弱,没主见,不过这样也好,知道听取别人的意见,小寒心里暗道。 林进财首先服了软,大家都看着小寒,春分更是伸出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小寒垂下眼帘:算了,毕竟自己不是原主,所以也不必太计较。这个父亲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昨夜自己失踪后,他也很担心,也一直在寻找。只是自己做的事情已经挑战到了他的道德底线。而且基于这个社会的规则,她身为子女跟父亲拍桌子,确实是不孝。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不要都跟别人说,自己知道就好。 想到这,她气消了,抬起头平静地道:“爹,女儿刚才做得不对,女儿给您道歉,请您别生气了。您也知道,从我掉进河里醒来的那天开始,我就变了一个人,以前我胆小怯懦,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但是后果怎么样,您也看到了。所以,那天晚上出了事后,我当时就发誓,要和唐云不死不休。被他侮辱,此仇不共戴天,幸好最后被楚大哥所救,但我一定要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如果只是痛打一顿,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以后依然会再想出别的阴谋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必须一劳永逸,解决后患。不过,既然爹您不赞成,我以后一定会听您的话,做事三思而后行。 说完还走过去拉着他的衣袖撒娇,“爹,原谅女儿吧,好不好?” 林进财见女儿道歉了,又跟自己撒娇,当然不好再生气,便拍了拍她的手,说没事了。 小寒舒了一口气,连忙回自己位子坐下。叫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人装嫩撒娇,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我们是一家人,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共度难关。而且事情现在还没降临到头上,如果我们就自乱阵脚,吵起来了,那不是正中仇人的下怀吗?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们坚决不能干。” 小寒言辞肯切,大家听了频频点头。 陈氏欣慰地道:“正是如此,家和才能万事兴。” 何牧见现场气氛缓和下来,连忙站起来道:“林叔、林婶,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和大家参考参考” 听他说完,小寒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马上给韩公子写信,对于你担心的问题,可以请他帮忙。” 话说完才想起自己毛笔字不能见人,脸一红,讪讪地道:“何牧哥,还是你写吧。” 何牧看过她的字,当然明白原因。嘴角微翘,也不推辞,拿起笔,小寒忙上去研墨,春分又给铺开纸。 何牧被人伺候了一把,受宠若惊。 他照着小寒口述的意思,刷刷刷一会儿就写好了,递给小寒看。小寒看了很满意,把信折叠好,对楚昭道:“楚大哥,麻烦你连夜跑一趟,把这信送到韩公子手里,再跟他说明情况。还有,问问他有没有本朝律法方面的书籍,有的话带回来我看。没有的话拜托他帮忙找。” 楚昭刚才看到小寒受到父亲的责骂,他胸口感到闷闷的,恨不得把那可恶的唐家人教训一番,让他们不敢出来害人。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用江湖手段来解决这些恩怨,所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现在见小寒慎重地拜托自己,他忙接过信,放进怀中,忍着心里的酸涩,对小寒点头,说一定会完成她的嘱托。 陈氏在一边担忧地道:“要不要告诉你舅舅,让他帮忙拿个主意。” 小寒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必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家以后就按何牧哥说的,一口咬定,别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众人皆点头答应,张氏更是出言保证道:“小寒,你放心吧。我们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总之不能让坏人得逞。” 楚昭走后,小寒又和大家商讨了一番,万一真的上公堂应该怎么说。 见林进财紧张,忙安慰道:“爹,不一定会问到你,万一真问到的话,你便如此如此,其他的都交给我。” 林进财见她胸有成竹,心里便安定下来。 “夜深了,大家先回去睡吧,等明早再做商量。”小寒道。 人都走了,小寒却留在立夏的房间,她要等楚昭回来。 韩府,韩桂宁站在书房窗前,注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韩春在他身后微弓着腰,禀告道:“属下一早依公子的吩咐,买通了守门人,把纸条送到高府少奶奶的手上。果不其然,片刻后,白氏便出了门……之后,属下跟踪他们,见一个妇人把那女人送回了村里史家……再然后,林氏去了唐家。因是白天,属下不能靠得太近,所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林氏从唐家出来时,属下见她脸上似带着伤。之后林氏便回了史家。” 韩桂宁点点头,又问:“韩月有传回消息吗?” “还没,估计得五天后才能到,毕竟他带着人,只能坐马车,走不快。”韩春低声回到。 韩桂宁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但他心里憋着一股火,却无处可发泄。想到那个可人儿单薄的身影和脸上的伤痕,心中便隐隐作痛。 正沉思着,突然间院子里传来响动,有人喝问道:“谁?” 第七十章 求助 “我,楚昭,有事见韩公子。”只听一个声音答道。 韩桂宁猛地抬起头来,是楚昭,他来干什么,莫非林家有事? “快请!”韩桂宁吩咐道。 不料楚昭心急,等不及走楼梯,脚尖在院墙上一点,身如大鸟腾空而起,到了二楼窗前再一个旋身轻飘飘地落地,把站在窗前的韩桂宁吓了一跳。 “楚兄,何事这么急?”韩桂宁问道,声音里并无责怪。 楚昭把来意说明,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韩桂宁展开一看,见落款写的是“何牧”两字,眼光暗了暗。那夜他竟然说让自己离小寒远点,怎么可能,我的女人当然由我来守护。 他看完信,沉思了一会,然后把韩春叫到身边,吩咐了一番。 韩春点点头:“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韩春走后,他又从书架上拿出几本书,道:“楚兄,我跟您一起去林家。小寒问我借律法的书籍,应该是预备打官司用的,而我比较熟悉律法,也许能帮上忙。” 楚昭听了觉得有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韩桂宁或者有办法。 小寒在立夏房中等了一会儿,却见何牧又过来了,诧异地望着他。 何牧笑着解释:“我把我娘送回去了,想着你刚才说要借律法的书,律法的条文那么多,你一条条找肯定头疼,我过来帮你一起找。” 小寒心里很感动,微微笑着看着他,也不说谢谢。有些情谊,不是一个“谢”字就能够表明的。 何牧看到她柔和的笑,心里异常的激动和快乐,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大笑出来。 见房间里除了立夏,没有别人,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眼睛,轻声说道:“以后有些事情,不必都告诉林叔林婶,省得他们担心。”可以告诉我,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他是为刚才父亲责备自己的事来安慰自己么?担心自己心里委屈,可是又不想让父女之间生嫌隙,所以才这么说,真是一个细心的男孩,总能体会到自己内心的情绪变化。 小寒转头注视着他,黑得发亮的眼睛似一汪清泉,要把他吸进去。 何牧渐渐地迷失了,直到立夏大声咳了两声才回过神来。他脸红红地看了立夏一眼,正看到他脸上揶揄的笑,这下连耳朵尖都红了,尴尬得双手不知往哪放。 小寒也有点窘,正要找话题以缓解气氛,突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是楚大哥回来了。”小寒马上蹦起来去打开门,正看到楚昭大步走过来,忙高兴地向他招手:“楚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见到韩公子了吗?” 楚昭点点头,正要说话,旁边却传来一个略带委屈的声音:“怎么,你眼中只有楚大哥,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却没有发现,太受打击了。” 小寒一怔,这才看见韩桂宁站在楚昭后面,一脸委屈和郁闷地看着她。 小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一时着急,加上天太暗了,没看见。可是韩公子,您怎么来了?” 韩桂宁见到何牧站在小寒身后,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脸上遂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说要看本朝律法方面的书,这些我比较熟悉,所以来和你们一起讨论。” “这样更好,省得我看那些法律条文头疼了。”小寒高兴地道,掀开帘子请他进去。 韩桂宁闻言,得意地看了一眼何牧,迈开长腿走了进来。 因为屋里光线不够亮,小寒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拿过来,几人便开始翻起书籍来…… 一直到半夜,几人才讨论完毕。韩桂宁便趁着夜色离开,他还要回去看韩春是否完成了交代的任务。 且说唐母李氏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唐大山看见她这样,吃了一惊:“怎么了?莫非你和林家人打起来了?” “没有,我这个时候哪敢招惹他们啊。”李氏没好气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何牧应该是故意踩你的吧。”唐大山听了后敏锐地捕捉到了事件的真相。 李氏当时也怀疑这点,可是当时在林家的门口,她心虚不敢声张,万一把林家人引出来,引起他们的怀疑就不好了。 “你手要不要紧,我给你上点药。”唐大山体贴地道。 李氏见丈夫关心自己,心头熨帖,只是想到儿子又犯起愁来:“我倒不要紧,可是儿子直到现在也没回来,我这心啊七上八下的。你看我这左眼皮不停地跳,我担心他出事啊。还有,我刚才在林家,发现他们家很安静,不像是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 李氏越说越是感到不妙:“他爹,你快出去找找儿子,快去!” 唐大山听了也很着急:“可是该到哪里去找呢,他平时都爱去什么地方,都有什么朋友,我们一概不知啊。” 李氏也犯愁了,儿子平时都不爱跟自己说这些,因为自己也不懂。 “哎,不如请亲家帮忙,亲家认识的人多,应该会有办法。”李氏猛地一拍大腿,建议道。 “你糊涂了,这事怎么能叫亲家知道。”唐大山训斥道,“他要是知道儿子是为了林小寒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说不定会气得马上和我们退婚。我可听说了我们那准儿媳妇娇生惯养的,脾气大着呢,她要知道这事,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那怎么办呢,儿子到底去哪了,急死人了。”李氏着急得掉眼泪。 唐大山见状,连忙安慰道:“要不,我们就说儿子元宵那天去观灯,一直没回来,请亲家帮忙找找。” “好,就这样说。那你快去。”李氏催促道。 唐大山收拾了一番,提上礼物,也不管天已经黑了,急匆匆地出门往镇上去。 今晚是十六,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近处的景物非常清晰,如果此时抬头看天空,会发现此时的天是蓝的,上面还漂浮着一两朵白云。微风吹来,树枝轻轻地颤动,斑驳的月影也跟着婆娑起舞。 但是赶路的唐大山并没有时间去欣赏这样美丽的月色,他低着头匆匆赶路,没有发现两个黑影从身边“嗖”地闪过。而那两个黑影虽然见了他,但是并不认识,只是有点奇怪,这个时候还有人急匆匆地出门,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没放在心上。 第七十一章 私情 戌时初,高家后院,高莲莲披散着一头青丝坐在梳妆镜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做工粗糙的桃木簪子,在那儿生着闷气。 身后一个身穿绿衣的婢子,给她卸下钗环后,慢慢地篦着头发。她知道这两天主子不高兴,所以她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也难怪,本来唐公子和小姐约好元宵节一起看花灯、赏月,可是小姐等了两个时辰,不仅一个人影没看见,连信也没有一封。任谁被放了鸽子都会不高兴,何况是小姐这样“只能我逆人,不能人逆我”的跋扈的人呢…… “小青”,耳边突然传来呼唤声。 “啊!”她吓了一跳,手一抖,扯断了两根头发。高莲莲头皮吃痛,顿时大怒,“啪”地甩了一个巴掌过去:“贱婢,是不是皮痒了,想找打啊!” “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青“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触地,连声求饶。 “自打两个嘴巴子。”高莲莲怒气未消。 “啪、啪”小青抬起手用力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声音响亮,听起来很用力。 高莲莲很满意,手略微抬了抬,慢悠悠地道:“起来吧,以后当心点。” 小青磕了一个头,道:“是,小姐。”然后默不作声地站起来,低头垂手站立在一边。 “你去前院问问,今天确实没有唐公子的消息吗。”高莲莲吩咐道。 小青赶紧答应,出门叫了一个唤作“小红”的丫头进来伺候,才往前院而去。 高府大门后,柱子旁,倚靠着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小伙子。 好困,他捂住嘴巴打了一个哈欠,想着待会换班回屋,先喝点小酒暖暖身子再睡觉。 “平安哥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而娇柔的呼唤。 是小青,他立马来了精神,几步上前拉住迎面而来的少女的小手,笑着道:“小青,你怎么过来了,不用伺候小姐吗?” 小青连忙抽出手,嗔怪道:“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小心被别人看见,告诉夫人和小姐,我们俩就完了。” “怕什么,这里也没别人,不会有人瞧见的。”李平安嘻嘻笑着,又去捉她的手。 小青左顾右盼,见四下里无人,才放心地让他握住手。 轻轻地揉捏着柔软的小手,李平安心里是满满地柔情:“小青,两头没见你了,你都好吗?” 小青却低下头,久久不答话。 李平安急了,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就着明亮的月光仔细地观察她的脸色。却见少女白皙的双颊上有些红肿。 “那个母老虎又打你了?”声音里带着怒气和怜惜。 一颗泪珠从眼里滚落下来,烫得李平安心里一痛。他小心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拭去那颗泪珠,伸手把她的头按在怀里:“都怪我,是我没用。小青,你再等一年,我一定会凑够你的赎身银子。高管家待我挺好,到时我再求他替我俩在老爷面前递个话。等我俩都赎了身,再也不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呆了。我们或是出去做个小买卖,或是到乡下置上几亩田,两个人快活地过日子。你说好不好?” “好,好。平安哥哥,你可要说话算话。我爹娘死得早,哥嫂待我也不亲,这世上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小青声音哽咽地道。 “你放心,我一定说话算话。”李平安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两人正依偎着互诉衷肠,突然听到“笃笃”的敲门声。李平安忙松开小青,让她到一边藏好,自己又整理了一下衣襟,才上前开门。 只见大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对自己和煦的笑着:“这位小哥,我叫唐大山,有事求见你家老爷,麻烦你通报一下。” 唐大山,谁啊,不认识。 李平安摇头道:“这个时辰老爷已经安歇了,你明天再来吧。”说完就要关门。 来人忙伸手止住他,道:“小哥,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唐云的爹,是你们老爷的亲家,我确实是有要事找你们家老爷,麻烦你去通报一下。” “哦,原来是‘亲家’老爷。唐老爷,您稍等,我马上去通报。”说完关上门。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唐大山见他没有请自己进去,反而关上门,恨恨地低声骂了一句。 小青见门关上,忙走出来小声地问道:“我怎么听到那人说是唐公子的爹,有要事找老爷?” “正是,这么晚了过来,估计是大事。我得进去通报了,小青你先回去,我明天再找你。”李平安道。 小青连忙答应,急匆匆地赶回去给小姐通报消息去了。 高莲莲一听唐云的爹来了,马上起身就要去前院看看。 “小姐,慢着。”小青连忙止住她,“这个时辰您去前院不太合适,不如小姐先去妇人院子里侯着,等老爷回来了再探问消息。” 高莲莲一听,觉得有道理,心急地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母亲的院子候着。” “小姐,您还没梳妆呢。”小青无奈地道。 “那你还不赶紧的,磨磨蹭蹭,是不是皮又痒啦。”高莲莲怒道。 小青忍气吞声,手脚麻利地替她穿戴好,然后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搀扶着她,疾步往高夫人的院子去了。 前院,唐大山在高管家的引领下,在正堂拜见了高仁和,呈上礼物后,迫不及待地说明来意。 高仁和一听,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他对这个小小年纪就考上秀才的少年很是看重,所以招他为婿。思量着好好栽培他,说不定他还能挣个功名,得个官身。自己没有儿子,侄子是个纨绔,一事无成,说不定将来高家的兴旺就靠这个女婿了。 现下听说他不见了,也很着急,忙吩咐高管家带人去找。 继而又安慰唐大山道:“亲家,别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找,但是现在已是晚上了,也得明早才有消息。不如我先派人送你回去,等明天找到了再派人去通知你。” 唐大山虽然着急,也无法,只好答应了。 高仁和回到内院,却发现女儿正在房里陪着夫人说话。 “爹,您回来了。”高莲莲忙站起来,上前行礼。 “莲莲,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高仁和在椅子上坐下,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问道。 “爹,我过来给娘请安。听说,前头来了客人?”高莲莲觑着他脸色小心地问道。 “哦,是啊。”高仁和若无其事地道,却没有再说什么。 高莲莲却沉不住气,鼓起勇气问道:“爹,我听说是唐伯父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高仁和沉下脸来:“是谁在小姐的耳边嚼舌根子,给我掌嘴!” 第七十二章 露馅 夜晚,小青躺在床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内心对高家的恨意更甚。 “身为主子身边的大丫头,对主子有错的言行要规劝,更不能教唆主子去做不符合规矩的言行。”这是高仁和令人教训她时说的话。 “小青,别怪我没替你求情,爹爹正在气头上,我若求情只会火上浇油,只好让你来顶替。”这是高莲莲事后对她的解释。 明明自己是奉命行事,却平白无故地挨一顿打。平安哥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小青流着泪想道。她却不知道,她的平安哥哥因为这事,同样也挨了一顿板子。 这顿打同时在两人心中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这颗种子在未来的某一天有可能会催生出嫩芽,甚至发展壮大。 虽然,今晚发生的事在这场事件中只是一朵不起眼的浪花,掀不起一丝波澜。然而在今后的某一天却引发了出惊涛骇浪,很多人的命运也因此而改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起眼的火星,也可能造成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 正月十七早晨,等不到交代的林氏再也沉不住气,急匆匆地来到唐家,却很意外地看到了愁眉苦脸的唐大山夫妇。得知唐云失踪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躲起来了,怕人找他算账。 唐大山忍着焦虑好声好气给她解释,说已经拜托亲家老爷在找了。 亲家,那不就是高大老爷吗,林氏立马不吭声了,女儿的婚事也许还要着落在这位高老爷身上呢。 中午时分,高府的管家亲自来到唐家,却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镇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唐大山夫妇非常着急,李氏更是开始抹起眼泪来。 “老爷建议说要报官,让官府帮忙寻找。不知你们意下如何?”管家道。 “不能报官!”李氏脱口而出,神色惊慌。 管家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唐大山忙掩饰道:“内人只是觉得这是小事,官府未必会受理,就不必麻烦他们了。” “这怎么能说是小事呢?人已经失踪两天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至于官府方面,唐公子是秀才,又是老爷未来的女婿,县官大人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应该会帮助寻找,这点倒不用担心。” “这……”唐大山迟疑着。 “莫非你们有什么隐情?”管家见他们迟疑,更奇怪了。 “啊?没有。”唐大山连忙否认,然后满脸堆笑地说:“那就依亲家所说,请官府帮忙寻找吧。” 毕竟儿子的命要紧,顾不了那么多了。 林氏在一旁低着头,眼睛直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管家告辞后,林氏也要告辞离开,说不放心女儿在家,唐大山夫妇俩心乱如麻,也没功夫管她,胡乱应了。 回去的路上,高管家心里不断地思量着:这唐大山夫妇态度可疑,听说要报官时,神色慌张,莫非这唐云的失踪牵扯到什么不法的事情? 正沉思着,突听车窗外传来一声喊叫:“高管家,高管家,请停下来,我有话说。” 他撩开车窗帘,看到一个妇人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着,有点脸熟。他想了一下,这不是适才在唐家见过的那个妇人吗。她追过来,莫非有什么事。 林氏见马车停下了,连忙凑近前,一脸谄笑道:“高管家,关于寻找唐云的事,我有个建议。据我所知,唐云和高义少爷多有往来,您不妨向他打听打听,也许会有线索。” “你是谁?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刚才又为何不说。”高管家狐疑地问道。 “我,暂时不方便说,以后您就知道了。刚才我是不方便说出来,以后您就会明白的。”林氏丢下两句模糊不清的话便走了,高管家则越发疑惑了,总感觉这些人怎么一个个莫名其妙的。 所以他回到高府,便一五一十地禀告了老爷。 高仁和听后皱着眉,心里也疑惑不解,吩咐道:“你去二老爷家把少爷请来。” 高家人丁单薄,只有一位少爷,那便是高义。作为唯一的男丁,从小就是前般宠万般爱,尤其是老太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所以养成了现在纨绔的性子。读书不行,做生意也不行,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高仁和想起这个侄子就头疼,可是又不是自己亲生,也没法严格管教。 所以他才会这么在乎唐云这个女婿,就是指望着将来也许他做了官,能带动高家的发展。 高义和唐云有来往,这倒不难理解,两人日后很可能是亲戚关系。但听那妇人的意思,似乎高义知道唐云失踪的什么内幕。 等高义来了之后,听说唐云失踪了,非常惊讶。自从昨天和白氏回家后,为了哄她高兴,一整天都在家陪着。还没来得及去找唐云算账呢,没想到他竟然失踪了。 高仁和严肃地和他说了事情的严重性,高义不敢隐瞒,把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三天前,唐云找他喝酒,席间喝醉了,嘟嘟囔囔地说原来和自己定亲的姑娘林小寒,喜欢上了迎客居的东家韩桂宁。还说两人有私情,元宵节那天要在什么地方私会。如果不是怕对不起高莲莲,他真想假扮韩桂宁,搅了两人的好事等等。 当时自己酒劲也上来了,叫嚣着要帮他搅和了这桩事,让那对狗男女不能称心如意。唐云听了大喜,便教他该怎么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结果自己那天去了之后,就发生了那些事…… 高义说完后,一脸心虚地看着大伯,生怕又如往常那样被他说教。 高仁和却没有教训他,而是沉思着。那些话对于他这个阅历丰富的人来说,一听便知道有猫腻,只有侄子这样的傻蛋才会上当。唐云当时明显是酒醉心明,故意说出那些话来。而且他还同时欺骗了高义和那个叫史梅的女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小寒、韩桂宁、史梅以及那个妇人,他们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有唐大山夫妇,到底隐瞒了什么? 高仁和不得其解,也懒得去猜。直接吩咐管家去把唐大山夫妇请来。 “如果想要找到儿子,那么就把你们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别把我当傻子。如果再有隐瞒,请恕我无能为力,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吧。” 高仁和板着脸不客气地说道,内心对唐大山夫妇的隐瞒非常不满。 第七十三章 交易 “这……我们没隐瞒什么呀,我们之前说的就是实话。”唐大山强装镇定。 “管家,送客。”高仁和站起身板着脸吩咐道。 “别别别,亲家老爷,您消消气,我说。这事只我知道,孩他爹也不清楚。”李氏急忙站起来劝阻。 高仁和“哼”了一声又重新坐下。 李氏无法,只好把自己知道的、连林氏告诉她的都说出来。 高仁和听了第一个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赞叹:真看不出来,以前挺单纯的一个人,变得这样心思缜密,一计连着一计,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这样的人如果用在生意上或是官场上,那真是大有前途。 唐大山夫妇见他沉默不语,心里忐忑不安,李氏出言恳求道:“亲家老爷,您别生气,我儿他年轻,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他只是因为气愤罢了,其实他很喜欢高小姐的。” “是啊,亲家,俗话说‘人不枉少年’,他也是一时误入歧途,以后亲家多教导教导他,他以后一定听您的话。” 高仁和听了,心下一转,猛一拍桌子,大怒道:“你们唐家欺人太甚,你们这样做把我女儿置于何地,把我高家的脸面置于何地?难道我高家的大小姐还比不得一个乡下的村姑吗?如果他非要那个林小寒,你们当初干嘛退亲,又干嘛上我们家求亲?现在出事了,想起我高家了。你们还真有脸上门来求我,而且一开始还试图隐瞒欺骗,害我们从昨晚一直找到今天上午。当我高家好欺负吗?这件事我不管了,你们爱找谁就找谁去吧!” 李氏被他拍桌子吓得一哆嗦,又听到他说不管这事了,心中恐慌,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扑通”一声跪下来,恳求道:“亲家老爷,您不能不管啊,再怎么说,他也是您未来的女婿,我们两家是定了亲的,这街坊邻居都知道啊。您就原谅他这一回,等把他找回来了,任您教训他,我们决不说二话。” 高仁和听了李氏的恳求却不为所动:“女婿,我们高家没有这样的女婿!正好,今儿个你们都在这里,我要退亲!” 唐大山见妻子跪着恳求,高仁和还是不松口,还说要退亲,心头火起,但也不敢和他翻脸,就怕他当真撒手不管。 当下把李氏拉起来,又给高仁和深深鞠了一个躬道:“亲家,本来错在我儿,您生气也是应该的。但事已至此,生气也无济于事,还是找人要紧。至于您说退亲,我想您也是一时气愤之言,因为如果退亲了,对令爱的名声也有损,将来再定亲事就不容易了。” “哈哈哈……”高仁和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末了才盯着莫名其妙的唐大山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虽然退亲会对我家女儿名声有损。但架不住我家有钱啊,我只要放出话来,媒婆还不得踏破我家的门槛。到时侯,我就招个老实听话的,做上门女婿,为我高家传宗接代。不比白白把女儿嫁给你们家强。况且唐云这小子,对我女儿并非一心一意。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他了。” 李氏见高仁和态度坚决,内心更加恐慌:“不,不,我儿子对高小姐是一心一意的。过年前,他还亲手给高小姐做了一根桃木簪子呢,为了做那簪子,连手都被刀割破了。这是真的,不信您可以问您女儿。他只是一时糊涂,请亲家老爷原谅他吧,不要退亲。” 这小子,一根桃木簪子就收买了我女儿的心。我给她买了那么多漂亮贵重的首饰,还比不上这破簪子宝贵,高仁和心里不忿。可是想到中午,女儿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要死要活的样子,心中又感到无奈。真是前生欠了他的债,罢了,既然女儿喜欢这小子,只要他听自己的话,还是很有用处的。 他心下思量着,脸色也缓和了些,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道:“我相信他对我女儿是真心的,不过呢,为表诚意,你们得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唐云和我女儿成亲后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姓高,为我高家传宗接代。第二,不准纳妾。第三,和我女儿成亲后,不能和离、不能休妻。” 看得出来,高仁和还是很爱自己女儿的,后面两个条件都是为她打算。 “这……”唐大山迟疑了,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姓高,那要是只生一个儿子呢,唐家的香火不是断了吗。李氏则想,不能纳妾,那儿子对林小寒的心思达不成了,他会不会同意呢。而且还不能和离不能休妻,那万一以后高莲莲对自己不好、忤逆不孝呢…… 高仁和似想到了唐大山的顾虑,补充道:“这样吧,如果他二十五岁之前只有一个儿子,那么允许他纳妾,生下儿子为唐家传宗接代,但这个妾必须得到妻子同意。” 这下唐大山不再迟疑,点头答应。他也知道高仁和提出的这两个条件有点苛刻,可是目前儿子不见了,只能靠高家帮忙找,除了答应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口说无凭,字据为证。”高仁和便吩咐了管家拿出纸笔,把这三个条件写下来,自己签字后,再让唐大山签字。 唐大山按上手印,内心感到屈辱,好像自己卖了儿子一样,可是情势不由人,只好先应承下来了,至于以后怎么样,相信儿子这么聪明,会有办法应付。 签完字,高仁和脸色好了很多,也有了笑容,这才叫管家给他们上茶。 等他们喝了茶,才细细分析道:“据你们所说,林家这两天风平浪静,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林小寒被侮辱了,林家人为了名声忍气吞声,不敢声张。二是唐云的计谋落了空,林小寒安然无恙。那么唐云或者是逃了,或者是落入了林家人和韩桂宁的手中。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大。因为据我所知,韩桂宁手下有不少人,你们敢动他喜欢的人,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所以,为今之计,你们只有到林家去询问才能知道结果。不过如果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肯定会对你们恨之入骨,所以肯定不会告诉你们唐云的下落,你们去了也是白去。” “那怎么办?”唐大山和李氏六神无主。他们当然知道林小寒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自己在她手中从来没讨过好,所以想要从他们口中得出儿子的下落确实不可能。 “我有一个建议,你们去衙门击鼓告林家和韩桂宁谋财害命!”高仁和语出惊人,唐大山夫妇惊愕不敢相信。 高仁和脸色却很淡然:“有句话不是叫‘恶人先告状’吗?反正唐家和林家已经结下了死仇,也不怕多这一桩。他们万料不到你们会敢告官,还以为你们会心虚不敢声张呢。这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再给你们请个有名的讼师,黑的也给说成白的。” “这,能行吗?”唐大山夫妇迟疑着,他们其实并不想告官,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纸包不住火,于唐家的名声有损。 “放心吧,没问题。到时我再和县令老爷打招呼,一给他们用刑,管教他们什么都招出来。”高仁和信誓旦旦。 第七十四章 告官 在高仁和的保证下,唐大山夫妇一咬牙一跺脚,拼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高仁和便让人去请讼师写了状子,心系儿子安危的唐家夫妇拿到状子便马上到衙门去告状。 此时,本来已经做好下班准备的县太爷朱铭和衙役,听到有人击鼓鸣冤,满肚子的不高兴。心想什么人这么不识趣,要告状也不早点来,偏捡快下班的时候来,这不是耽误人回家吃饭吗。 因此升堂后,看见唐大山夫妇跪在那里,朱铭恼火地一拍惊堂木:“堂下下跪何人?” 唐大山夫妇哆嗦着嘴,按照讼师交代的话回了话,并呈上状子。状子是折叠起来的,师爷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里面还有一张银票和一封信。那银票上的数额让师爷吸了一口冷气,赶忙把信和银票递给朱铭。 朱铭接过后也瞪大了眼睛,眼里射出贪婪的光,脸上笑意绽开,不过瞬间即逝。他咳了一声,暗暗把银票叠起来放到袖子里,然后展开信看了一下,明白了其中缘由。遂状子也不看,装模做样地一拍经堂木:“来人啊,给我到清河村把谋财害命的林进财一家子都带过来。” 捕头一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谋财害命”四个字已经给林进财一家人定了罪,这下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衙役气势汹汹,往清河村而去。 衙门斜对面的包子铺上,有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待他们离去后,掏出银子放在桌子上,急匆匆地走了。 林家,一早上都平安无事,大家紧绷的弦微微放松了些,以为自己的忧虑不过是杞人忧天,唐家未必真敢去衙门告状。因此一家人都在逗小包子楚流香说话,小包子很聪明,学什么像什么,童言童语让大家暂时忘记了不开心的事。 但是午后,一直关注着这事的何牧急匆匆赶来,告诉了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据村里人说,见过一个坐着轿子的人来过唐家,如今唐家大门紧闭,唐大山夫妇看来都出门去了。 大家的心都绷了起来,小寒安慰道:“别怕,韩公子派人一直盯着高家和衙门那边呢,有事情会给我们送信的。” “不如我去看看,我脚程快。”楚昭建议道。 “好,楚兄弟,你快去吧。”林进财马上接过话。 他们一家对楚昭的称呼有点混乱,因楚昭和自己年龄差不多,林进财夫妇都以兄弟相称。而小寒却坚持喊“楚大哥”,无他,受楚留香的影响太深了,立夏和春分也跟着小寒喊。 小寒知道父亲担心害怕,便对楚昭点头示意。 心里感慨:人无伤狼意,狼有伤人心。自己本来没招谁惹谁,每次都是别人先找上门,自己不过是自卫反击罢了,却偏偏被人纠缠不休,最终酿成了这样的局面。 楚昭才走了一会儿,便匆匆赶回来:“我在村口看到几个衙役匆匆赶来,恐怕十有**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赶过来通报。” 话刚说完,便见头顶扑棱棱飞来一只白鸽,落到小寒的肩上。正是昨夜韩桂宁带过来的两只鸽子中的一只。另一只是灰色的,还关在院子里的屋檐下,是韩桂宁送给她的,以便万一有事可以传递消息。 小寒连忙捉住鸽子,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见脚下绑着一个圆竹筒,里面塞着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小寒取出来打开一看,面上顿时一片阴冷。 “小寒,这是谁给送来的信,里面写的是什么?”林进财着急地问道。 “是韩公子,上面说唐大山到衙门告了我们,如今衙役已经过来抓捕我们了。” “啊,那怎么办?”林进财手足无措,大家也都望着她,那目光好似在说全听她的。 小寒只感到鸭梨山大,沉思了一会,把何牧和楚昭叫过来吩咐了一通,何牧点点头,把小包子楚流香抱起来要带他走。 不料,小包子似乎也觉察到现场的气氛有点不妙,哇地哭起来,挣扎着不肯走。 小寒连忙过去哄他:“流香,乖乖听话,姐姐待会儿有事要出去,没法照顾你,你去何牧哥哥家玩。等姐姐回来了,再给你唱歌、陪你玩好不好?” “不,不,我不去。跟姐姐玩。”小包子哭着道,听见他的哭声,大家心里头更慌乱了,仿佛大祸临头似的。 楚昭见状,忙过来抱着他:“流香,干爹带你飞飞好不好。”说着抱起他嗖地跳上墙头,又跳下来。如此几次,见他转涕为笑,才抱着他跟随何牧往何家去,交给了张氏。张氏知道出事了,接过孩子道:“楚大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的,麻烦你帮帮小寒他们。” 楚昭对她点点头,他自会保护她及家人。不只因为小寒兄妹救过他一命,也不只因为林家收留照顾他许多日,还因为他内心深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果那县官是个昏官,那就小心他的狗命吧。 小寒拿出纸笔给韩桂宁写了回信,同样塞回那只白鸽的竹筒里,然后放飞。看着鸽子扑扇着翅膀飞走的身影,林小寒心里冷得似冰。 想比狠是吗?那便来吧,看看谁更狠! “好了,大家不要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待会楚大哥会跟着我们一起去,有他在,谅那衙役不敢为难我们。”小寒此时拿出了当家人的口气,镇定地道。虽然她心里其实也有点惴惴不安,但面上却丝毫不乱。 大家见她一脸镇定,心内也安定下来。小寒便招呼大家都去立夏屋子里坐,因为他腿还有伤,不知道待会衙役是不是也要带他走。 几人呆在立夏的屋里,坐立不安,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其实也不过是一会儿,便听到大门外有嘈杂声传来。 有人喝问:“林进财在家吗?” 林进财等人便齐齐出门,只见院子里站着四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手里还拿着锁链,态度凶恶。 林进财脚开始发颤,再也迈不开步。小寒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爹,您是男人,是一家之主,这个时候就要拿出勇气来,给我们几个孩子做出榜样。” 脚下还轻轻踢了春分一下,春分和小寒配合习惯了,此时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遂仰着头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爹道:“爹,我真的好佩服您,我长大了也要像爹爹一样,保护好家人,让谁也不敢欺负我们。” 林进财一听,胸脯顿时挺了起来,自己可是小儿子心目中的偶像,所以绝对不能害怕。 他定了定神,走过去,拱手说道:“我就是林进财,不知几位官老爷降临,有什么吩咐?” “有什么吩咐!”来人冷笑着道,“有人告你们谋财害命,兄弟几个,给我上,全都带走!” 几个衙役抖着锁链就要扑上来。 “住手!”林小寒喝道。 第七十五章 闹大 住手?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喝他们住手?几个衙役呆了一下,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衙役邪笑道:“这小娘们够辣,回头得好好照顾照顾她。” 另几人听了哈哈大笑:“赵三,你老毛病又犯了。” 一旁的楚昭见了眼中射出冷光,手一翻,出现一颗石子,手指一弹,那衙役顿时觉得腿一麻,“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几人见了笑得更厉害了:“赵三,怎么见了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道了。” 赵三没理会他们的哄笑,爬起来“呸、呸”地吐出口中的泥土,低下头到处寻找罪魁祸首,可是哪里找得见。院子里本来就到处是小石子,他只好自认倒霉。 小寒当然明白其中的缘由,却冲楚昭摇了摇头。整治他们,现在还不是时候,早晚这笔账能讨回来。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当当当”的声音,几人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少年拿着一面破锣在使劲敲着,一边敲还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着:“各位乡亲们,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特大消息啊,唐大山告林进财谋财害命啊,衙役不分青红皂白来抓人啦……” 虽然当前情形不对,虽然这话是自己教的,但小寒还是险些笑出声来。何牧冷着一张俊脸在那儿叫喊,就像在菜市场叫卖一样,这场面太有喜感了。 村里人听到锣声以及何牧喊的话,好奇地纷纷赶来观看。院门口不多时就围了一群人,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什么看,快走快走,再不走把你们也抓起来。还有那小子,别敲了,赶紧给我停下,听到没有?”捕头见场面要失控,赶紧走到门口去驱赶人群。 人群不但没有走,反而议论声更大了。 有人起哄:“凭什么不让我们看,难道这里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有人愤愤不平:“就是啊,红口白牙就说林家谋财害命,你们有什么证据,就来抓人?” 有人幸灾乐祸:“谋财害命,这可不得了,这可是要杀头的。林家和唐家这次看来要闹个你死我活了。” 小寒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议论声,仔细地记住他们的面孔,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嗡嗡声不绝,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大家让让,林老太爷来了。” 人群马上分出一条道来,只见一位耄耋之年却仍然精神抖擞的老人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走上前,朝捕头一揖道:“各位差爷有礼了,我是林氏宗族第八代族长林朝远。请问,我林氏子孙林进财犯了何罪?” 那位捕头一听,收起轻视之心还了一揖,他知道有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不能小瞧。 “我姓李,是本县捕头,你们村唐大山状告林进财一家人谋财害命,意图杀害其子唐云。本捕头奉了县太爷之命来拿人,还请林族长不要阻挠。” 林朝远转过头严肃地问林进财:“小六子,你有没有做这件事?” 这称呼,小寒嘴角狠抽了一下,让她想起了武林外传那个整天嚷嚷着“帮我照顾好我七舅老爷”的带刀捕快燕小六。 林进财恭敬地答道:“当然没有,我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呢。” 林朝远点点头,对李捕头道:“小六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最是老实本分,从来不说谎话。他说没有做就没有做,这肯定是误会了。” 捕头很不耐烦,态度傲慢地道:“是真事还是误会,得县太爷审了才知道,现在说没有做还为时过早。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得回去复命,请林族长让开,别耽误我们办公务。” 林朝远见自己的话被驳回,面上很尴尬。 小寒知道自己该开口说话了:“族长爷爷,正如您所说,我们一家人老实本分,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众所周知,我爹还救过唐大山的命,可惜他恩将仇报。自从年前退亲以后,我们林家和唐家再无来往,我们从未见过唐云的面,谋财害命从何说起?分明是唐家嫉恨我林家,想趁机报复。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淳朴善良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就算再大的仇再大的怨,也不过是骂架掐架,决不会上升到告官府的地步。而唐家却去官府告我们谋财害命,分明是想置我们于死地。族长爷爷,我想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挑事,企图往我们林氏宗族脸上泼脏水,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是阴谋,族长爷爷。” 清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回响,林朝远沉思着看向她,这就是大家说的小六子家那个泼辣彪悍的小妮子,果然思维敏捷,与众不同。 “那你说说,是什么人做的,又为何这样做呢?” 小寒意味深长地道:“我听说这一任村长快到期了……” 既然你告了官府,把事情闹大,那我就索性闹得更大,把这事件上升到宗族矛盾。把所有人都搅和进来。虽然小寒也知道,这样做有点危险,可能会激化两个家族之间的矛盾,但是目前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至于矛盾么,她会尽量想办法在后期进行控制。 小寒的话暗示味道很明显,林朝远的眼睛马上眯了起来,这妮子说的有一定道理,村长人选历来在唐家和林家这两个大家族中产生,唐家这次莫非想连任…… 不行,他迅速做出了决定,这件事情关系到林氏宗族的脸面,关系到林氏宗族的利益,他管定了。 他沉思了一会道:“李捕头,这件事情肯定是唐大山污蔑林进财,不过,您也是按照上面的命令行事,我不阻拦您。林进财您可以带走,但我们林氏族人会跟着去衙门看县太爷审案,直到他冤情得雪为止。” 李捕头见事态发展超出了他所料,心里有点着急,可是却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只好悻悻地回了一句:“随便你!” 然后喝令几个手下上前绑人,林进财老实地站着不动。如今得到了族长撑腰,他心里不那么不安了。 小寒却不依了,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捕头,我爹尚未定罪,只是被告而已,你凭什么像对待犯人一样绑他。还有我们几个孩子,我娘,都是妇孺,难道我们也是杀人犯吗?凭什么把我们也绑上。” 李捕头见都是这个小姑娘坏了事,心里暗恨,有机会看我不狠狠治你,嘴上冷冷地道:“他是嫌犯,为了怕他逃跑,当然要绑起来。唐家的状子告的是你们一家人,我也是奉命把你们全家人都绑上带走。” 小寒笑了:“哦?那我若去衙门告你爹娘杀人,李捕头是不是也要把你爹娘锁上带走啊?我若告你全家都杀人,你是不是把你娘子、你的儿女和你自己都绑上公堂啊?大家看看我弟弟,他还不满十岁;看看我,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看看我娘,一个胆小的妇人;还有我哥,腿受了伤,至今还下不了床。说我们杀人,你们不感到荒唐可笑吗?唐大山此举真是心狠手辣,连妇孺都不放过,是想斩草除根,把我们家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吗?” 众人听了她的话心头一凛,都感觉唐大山这样做实在是太狠了。林进财有没有做姑且不论,几个小孩子还有陈氏,都是妇孺,能做出这样的事吗?做了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站在这里理论吗? 舆论的天平倒向了小寒这边,大家都开始同情起他们来。本是亲家,却变成了生死仇人。 连林进财都感到愤恨了,这唐大山是要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啊! 李捕头哑口无言,答不出话来,论口才,他怎么能比得上我们的女主林小寒呢。 “不过,既然唐大山告了我们一家,我们就跟你走。”小寒口风一转,却答应要跟他们走。 ps:亲们,求推荐票啊! 第七十六章 狠厉 小寒继续道:“我之所以跟你们上公堂和唐大山对质,因为我相信,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决变不成白的,白的也决不能被污蔑成黑的。” 李捕头几人脑子被绕晕了,但听见小寒说全家人都跟着走,心里大喜,不过看着现场群情激奋的村民,却不敢再拿锁链绑他们,只是催促他们快走,到了衙门好交差。 小寒便叫爹把哥哥背上,哥哥是重要的人证,必须到场。 见林进财一家走了,林朝远也要带着族人跟着去。 “林老太爷,请上车吧,路上远!”一个声音传来,林朝远抬头一看,原来是黄家的二小子黄二虎把自家的牛车赶来了。 “爹,上车吧。”林朝远的儿子劝道,他也担心父亲年纪大了,走远路吃不消。 待林朝远及几个林家重要的族人上车后,黄二虎看了何牧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赶着车走了。 村里的其他人见状,呼啦都跟了上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热闹看,谁不看啊。 当即有唐家的本家人把这里的情形报给了村长唐大海,他听了觉得很冤枉。他根本不知情,怎么就赖到他头上呢。不过,要是这事是真的,林朝远那老不死的,别想他儿子能当这一任村长了。这是谁出的主意,他是不是还要感谢他无意中帮了自己的忙啊。想到这,他连忙把儿子叫过来,又叫了几个唐家人,也赶到衙门去了。 何牧待众人都走后,到小寒家把屋檐下的灰鸽子取出来,塞上一张字条,然后放飞了。接着他锁上院门回到家里,见到他娘正在安慰哇哇哭的楚流香也没心思管,急匆匆地交代了几句,也赶往衙门去了。 林进财背着立夏很吃力,才走到一半路,便觉得脚步越来越沉,因此越走越慢。李捕头见状大声呵斥道:“快走,县太爷还在公堂上等着呢。磨磨蹭蹭想拖延时间吗?” “李捕头,你想走得快点,干脆你来背我哥好了,我爹走不动了。”小寒反唇相讥。 “我背他,笑话!凭什么,他也配?”李捕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小寒撇了下嘴,没吱声,等以后你就知道谁不配了。 立夏趴在林进财的肩上,内疚地说:“爹,我下来,您扶着我走就可以了。”说着挣扎着要下来。 “哥哥,不用了,待会你坐牛车。”小寒忙制止道。 牛车,哪来的牛车?众人疑惑地看着她。呶,小寒向后一指。原来是黄二虎赶着牛车赶上来了。 “李捕头,为了走快点,就让我哥坐牛车吧,您没意见吧。”小寒客气地微笑道。 这犯人待遇也太好了吧,还能坐车。可是自己有意见管什么用,罢了,为了快点回去交差,就让他坐吧。 小寒见他没吱声,当他答应了。遂把立夏扶到牛车上坐好,对黄二虎感激地笑了笑。后者脸就红了,摸着后脑勺嘿嘿地乐。 小寒莞尔一笑,然后低声对坐在车上的林朝远道:“族长爷爷,各位伯伯叔叔,谢谢你们能来。” “小妮子,你这张嘴够厉害的,也有主意。这官司,你们有把握吗?要不要请个讼师?”林朝远反问道。他知道唐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已经准备了充分的证据,那林家可就危险了。 “放心吧。”小寒笑笑,没有明说。林朝远等人狐疑地看着她,不知她哪来的自信,但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个蠢的,恐怕她真有办法来化解危机。 终于到了镇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着,还有几个衙役跟着,明显是押犯人,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都抬起头来,我们又没做错事,做什么低着头。我们行得正,立得直,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小寒看自己家人都尴尬地低着头,生气地斥道。 “林立夏、林春分,”小寒郑重地喊两人的名字,“我要你们终身铭记这件事,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只有自身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和家人。我们不挑事,但我们也不怕事,谁要是敢欺负我们,他就要有死的觉悟。” 小寒杀气腾腾地说,眼里泛着幽幽寒光。众人看着她凶恶的面容,听着冷冰冰的狠厉的话语,心里一寒:这女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千万不能惹她。尤其是李捕头,心里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十三岁的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身上散发的气势让他都感到心惊。 立夏和春分听了这番话却感觉到血在沸腾,在燃烧,说得对,他们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把头高高地昂起来,坦然面对着路人。 这时,小寒却转过头对着牛车上惊愕的人道:“当然,我们也要做个知恩图报的人,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各位今天对我们家的恩情,我们都记住了,如后定当报答。” 这番话若在别的小姑娘说来,大家就会听听而已,过了就过了,但小寒郑重的语气却让他们都不敢小觑。她,也许真的能做到。 一直隐在暗处的楚昭,密切地关注着小寒一行人的一举一动,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心里又酸又涩,还有一种自豪感。 等他们来到县衙门口,小寒看见韩桂宁站在大门口,心内顿时安定了下来,双方交换了一个眼色。 “姐姐、姐夫!”突然有人喊道,声音急切。 原来是舅舅一家和外婆都来了。 “娘、弟弟,你们怎么都来了。”陈氏惊异地问道,她记得小寒说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 “是韩公子派人送来小寒的纸条,通知的我们。怎么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竟然不通知我们一声,是把我们当外人吗?”外婆胡氏上前一步心疼地搂着春分和小寒道。 “娘,不是,我们也是怕您担心。”陈氏红了眼圈。 “好了,这里是公堂,不是聊天的地方,快走!”李捕头催促道。 陈汉忠上来扶着胡氏,担忧地看着林进财他们。还有陈清明和陈小雪,一个愤怒无措地攥紧拳头,一个眼泪汪汪害怕地看着他们。 公堂上,县太爷朱铭无聊地趴在案上打瞌睡,要不是看在银票的面上,他早就回家见美妾享受左拥右抱了。 见李捕头进来,师爷忙把他推醒。朱铭迷蒙着双眼看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 “带原告、被告。”朱铭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 第七十七章 助纣为虐 此时县衙外围了很多人,大部分是清河村的村民,还有韩桂宁带来的人以及陈汉忠一家。 公堂上,唐大山夫妇跪在左边,林小寒一家跪在右边。昨日的一对亲家,今日却是对簿公堂的生死仇人。真是世事难料! 林进财看着唐大山眼里似要冒火:“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我就是那农夫,你就是那条毒蛇。” 农夫、毒蛇?唐大山听不懂,不过他心中有愧,是以不敢看林进财。 这是小寒第一次看到古代衙门,她抬起头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以前见过的电视上的场景差不多:一个七品芝麻县官、一个师爷。一张条案,公堂正上方上挂着一块匾,上写着“清正廉明”几个大字,堂下是几个拿着水火杖的衙役。 “肃静!”朱铭一拍惊堂木。 “威武……哒哒哒……”衙役目不斜视地以水火杖敲着地面。 小寒险些笑出声来,只好低下头去,拼命掩饰。 站在堂外一直注视着他的韩桂宁和楚昭却对她翘起的嘴角看得分明。两人不禁暗暗佩服她,都到了公堂上了,却一点都不担心,还能笑得出来,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朱铭当然不知道这段小插曲,他装模作样问道:“堂下下跪何人,所告何事?” “草民是清河村村民唐大山,这是内人李春花,那位是小民请的讼师。小民告林进财见财起意谋害我儿唐云,具体经过都写在状纸里,由讼师来替我说明白。” 唐大山说完,讼师便朝堂上拜了一拜——他有功名在身,不用下跪。然后展开手中的状纸,念了出来。 小寒仔细听着,这状纸用的语言不算深奥,所以她听得很明白,大意是这样的: 唐云自退亲后一直对林小寒念念不忘,想纳她为妾,只是林小寒一直不答应,而且村里传说林小寒和镇上迎客居的东家韩桂宁公子经常有来往。唐云对此很着急,心想林小寒宁愿选择一个商人,也不选择自己这个大有前途的秀才,是因为自己家没钱。于是便向人借了一百两银子,打算给林家当做聘礼。但是又苦于没法进林家的门,于是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冒充韩桂宁写了一封信,邀请他们全家人到镇上看花灯。并派了一个车夫把他们一家人接走。唐云自己则在镇上等着他们一起去看花灯,并趁机向林家表达心意。谁料,唐云至今不见踪影,但林家人却好好站在这里。所以唐云一定是出事了,是林家不答应让林小寒做妾,但是又舍不得一百两银子这笔巨款,所以见财起意,谋财害命。 状纸中把唐云极力描述成一个痴情的男子,把林家极力贬低成贪婪阴险的小人。 太过分了,竟然恶人先告状,为了陷害自己一家还昧着良心捏造事实。林家所有人都气得满脸通红,只有小寒除外。不是她不生气,而是她早有预料。所以今天她听见任何污蔑的言辞,都不会感到意外。 讼师念完后,递过状纸,师爷忙去取过来递给朱铭,朱铭略瞟了一眼,便递回给师爷。 “你胡说八道,我们这几天从未见过唐云,而且我们家做人一向清清白白,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们。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您要为小民做主啊!”林进财听完愤怒地质问唐大山,又对着县太爷叫起屈来。 “啪!”惊堂木再次响起,朱铭喝道,“没问到你,不许说话。否则治你个咆哮公堂之罪。” 小寒忙扯了扯林进财,对他摇摇头,这县官明显是和唐大山一伙的,叫屈有什么用。 “唐大山,你告林进财谋财害命,可有证据?”朱铭并没让林进财这个被告申辩,而是继续询问原告一方。 “有人证林大宝,亲眼目睹了林家一家人谋害唐云的过程。”讼师胸有成竹答道。 林大宝,竟然是他!公堂外的清河村人看着林大宝走进来,都在窃窃私语。 这是小寒始料未及的:自己和他家素有罅隙,而且自己还当众嘲笑过他,看来这次有麻烦了。 “怎么会是林大宝作证?”林朝远也惊疑地问自己的儿子,后者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家的恩怨。 “再怎么有怨,也不能帮着别人陷害自己的同族兄弟。林三这儿子,真是……”林朝远摇头叹气。 “带人证林大宝!”朱铭道。 师爷跟着吆喝:“带人证林大宝……” 小寒又有看电视剧的感觉了,不过她这次没笑,而是专心地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穿过来后素未谋面却如雷贯耳的这个堂兄。 来人面容和柳八婆有六分相像,剩下四分则是像他爹了。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穿着长衫,上却有很多皱褶,进来后,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四处乱转,显出此人心术不正。 真是名不虚传,小寒暗道。 “林大宝,你是否亲眼见到林进财一家人谋害唐云?” “小人并未亲眼所见。”林大宝答道。 众人一惊,没想到他会否认,他不是来作证的吗? “果然他还是顾念同宗同族的香火之情,没有助纣为疟。”林进财欣慰地道。 小寒不答话,她觉得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但是,正月十五那天,酉时初,小人正好路过林进财家,当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他家大门口,小人便留在那里好奇地观看。后来便看见林家人上了马车,然后离开了。小人见他们走的是去镇上的方向,料他们是去看花灯,便想跟着搭车去镇上。不过林进财并未答应,林小寒还出言讽刺我。他们的马车跑得快,我只好自己走去镇上。” “你撒谎,我们根本就没有坐马车,也没见过你!”林进财忍不住大声辩解。 “大老爷,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撒谎。小人虽然同姓林,却不齿他们一家的无耻手段,所以才会站出来,说实话。” “你,无耻小人……”林进财气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的手指着他。 朱铭再次拍了一下惊堂木,又是一通威胁。 “林进财,如此说来,当时你们一家确实是坐上了唐云找来的马车。你是如何谋害唐云的,唐云现今是死是活,快快如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朱铭喝道。 “县太爷,我们招,我们全都招!”小寒清亮的声音响遍全场。 大家听了一呆,全场静住了,谁也没想到林小寒会坦白承认,刚才林进财不是一个劲地喊冤枉吗?难道她疯了? 熟知她的人虽然惊讶,但都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都静等着下文。 老实的林进财却急了,喝道:“小寒,你乱说什么?” 第七十八章 情势急转 老实人林进财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这样说,明明之前全都说好了的。 朱铭却大喜:看来年龄小就是好骗,说不定可以从这小姑娘嘴中撬出什么话来。 小寒对自己爹安慰地笑了笑,仰头答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家都是良民,当然会如实招来,决不撒谎。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天确实有人持一封信,以韩公子的名义来邀请我们去镇上看花灯,不过只有我们三兄妹去了,我爹娘不喜热闹,所以没有去。在路上,我们发现车夫走的是一条偏僻的路,是我们没走过的,因此心里感到慌张,于是我们让他停车,可是他百般阻挠,就是不停。我们心中觉得不妙,便猜到这可能是仇人想害我们。这时候,马车突然遇到了一个大坑停了下来。天赐良机,我们就想逃跑,没想到这时候车夫抓住了我们,我哥哥在与车夫的搏斗中被踢伤了腿,我和弟弟要逃跑,却不料身后出现了一个蒙面人,那蒙面人从后用帕子使劲捂住我的嘴,帕子上有迷药,我渐渐感到神志不清。我弟弟拼命喊救命,也是我们三兄妹命不该绝,救兵从天而降……” 随着小寒的诉说,朱铭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一派胡言,巧言令色,分明是瞎编乱造,大人不可信她的话。”一旁的讼师呵斥道。 小寒的脸马上沉下来,一骨碌爬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这是公堂,不是你家,大人没有问你话,你在那乱放什么狗屁!小心大人治你扰乱公堂之罪!而且,信与不信,大人自有判断,是你能左右的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走狗,本姑娘有的是法子治你。 众人目瞪口呆,连狗屁二字都能说出来,这不是讽刺那讼师是狗吗?这小姑娘也太……泼辣了吧! 立夏等人垂下头,否则会忍不住笑出来。春分年龄小,却掩饰不住,“哈哈”笑了一声,立夏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讼师被当众训斥,而且是比作狗,羞恼的脸涨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但是看到朱铭脸色阴沉得吓人,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大人明鉴,学生决没有这个意思。她,她,她,是污蔑……” 朱铭没吱声,脸色却明显不悦。 小寒目的已达到,见好就收,忙跪下诚惶诚恐道:“大人,小女子见这讼师公然扰乱公堂秩序,忍不住自作主张斥责了他,请大人见谅。其实小女子也是为了以儆效尤,是为了显示出大人您的公平。毕竟无论原告还是被告,都是您的子民,您是我们的父母官,当然该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这样才能公正地判断案情,就如同公堂上高悬的那个匾额‘公正廉明’一样,既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对吧?” 昏官,就是要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说得好!我们相信大人是公正廉明的!”公堂外有人一边高喊一边鼓掌,原来是何牧赶来了,听到了这样精彩的话语,在替小寒加油助威呢。 接着鼓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清河村姓林的以及小寒的外婆一家人。 这情形,朱铭能说不对吗?敢说不对吗?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如此憋屈,而且还是没地儿说的那种。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还是笑着点头道:“这次就算了,念你年幼无知,本官便不追究了。但是以后注意,不得随意代替本官说话。” 小寒连连应是,然后接着陈述:“这个从天而降的救命恩人就是楚大侠,楚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两个大男人欺负我们三个小孩,遂大喝一声‘住手!’说时迟那时快,一身白衣飘飘玉树临风的楚大侠降临在我们面前,潇洒地用剑指着那两个贼子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宵小竟敢谋财害命,难道不怕王法吗?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惩罚你们,让你们长长教训!’说完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两个贼人打得落花流水。两贼人见势不妙,跳上马车,没命地逃走。楚大哥欲要追上去,又放心不下我们三人。正在这时,韩公子赶来了,后来我爹和邻居何牧也赶到了。因为哥哥当时受伤了,弟弟年纪小吓得哇哇哭,韩公子便派随从骑马送我哥和我弟先回家,免得母亲在家中挂念。我便跟着我爹他们继续追踪那两个贼人。”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见大家都被惊险的剧情吸引住了,心里很得意,却不知当事人此时头上一群乌鸦飞过,这主也太能编了!说得跟真的一样,他当时有那么……二吗? “后来呢,追到没有?”公堂外的观众有人问道。朱铭也听得出神,所以罕见地没有再拍惊堂木。 “后来,我们一路追下去,一直追到镇上,却连人影也没见一个,我们猜很可能是这两人趁着正月十五元宵节,街上人多,躲起来了。后来追不到人我们只好回家了。” 原来是这样,听故事的众人只觉得虎头蛇尾,意犹未尽。 “我们回家后,因找不到这两人,想追查也无从查起。没想到,天不藏奸,你们竟然自己找死,送上门来了。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作孽,不可活。大人,如今事情真相大白,我们林家要告唐云谋杀!” “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求大人严惩凶手,还百姓一个太平世界!”何牧又在人群中推波助澜。支持林家的人也大声应和着,声音越来越响。 情势急转而下,朱铭心内惊慌,旁边师爷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点头,一拍惊堂木:“不得喧哗!” 威武……哒哒哒…… “林小寒,你说的本案中的关键人物那个姓楚的和韩桂宁可来了?” “来了,正在堂外等候。”小寒答道。 哦,看来她竟然是事先有准备,看这小姑娘临危不乱,叙事条理分明,是个厉害的角色,我之前竟是看走眼了。 “带证人!”……“带证人!” 楚昭和韩桂宁走上前来,却没有下跪。楚昭是江湖人物,当然不屑于跪。而韩桂宁,他来历神秘,身份贵重,自然不会给一个芝麻官下跪。 但是朱铭却不爽了,今天本来事情就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来以为是几个无知村民,被一吓唬,再一用刑,就会立马屈打成招了。谁知遇上了这么一个巧言令色的女子,把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太偏向唐家,因此心里憋着一肚子气。这会儿见这两人杵在那里,态度多有不敬,不禁又让惊堂木重重亲吻了一下桌案,搞得小寒都替他手疼。 “大胆,你两个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楚昭不屑地道:“本侠乃江湖中人物,见了皇上都不跪,更不必说你了,难道你比皇上官还大吗?” 朱铭听了不怒反喜:“大胆,你言语竟敢对当今圣上不敬,难道想要谋反吗?” 亲们:求推荐,求收藏。 第七十九章 一封信 高府,高仁和及夫人在房里聊天,下人禀告说小姐来了。话音刚落,只见高莲莲掀开门帘急匆匆地走进来,草草请安后,急切地问道:“爹爹唤我前来,是不是有唐公子的消息了。” 高仁和见状皱起眉头,训道:“女孩子家要贞静贤淑,你看看你这模样,平时你娘是怎么教导你的?” 高夫人忙为女儿说情:“莲儿她也是关心自己的未婚夫,这也没什么不对,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看着护犊子的夫人,高仁和无奈地叹口气,女儿真是被她惯坏了,这性子嫁人后铁定要吃亏。不过幸好,自己已经为她铺好了路。 遂拿出一张纸递给夫人,示意她看。 “呀,夫君,他们如何会同意这样的协议?”高夫人看了又高兴又疑惑。 高莲莲一听心痒难耐,连忙出声道:“娘,里面写的什么?” “你自己看吧,看看你爹有多疼你,什么都为你打算好了,别看他平时老是训斥你。”高夫人把纸递给她,对丈夫揶揄地笑道。 高仁和当着女儿的面被夫人调侃,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高莲莲接过来一看,心里同样是激动和疑惑并存,看着自己爹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濡慕之情。 高仁和接收到了女儿的目光,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然后向她们说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意图。 高夫人听了大怒:“那唐云如此不知好歹,已经和莲儿订了亲,却还肖想着那个村姑。当初那李氏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儿子一点都不喜欢那姑娘,全是他爹出于感恩才订亲的。没想到却是骗我,哼!” 高莲莲也呆住了,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怪不得那天晚上他没来找自己,他为了一个林小寒,竟然花费如此多心思,那自己到底算什么?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又算什么?枉自己这两天一直为他牵肠挂肚,笑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莲儿,你怎么了?”高夫人连忙搂住她,原来她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莲儿,你不要伤心,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林小寒这个人了,连林家都将不复存在了。”高仁和忙安慰道。 什么?母女俩闻言都抬头惊异地望着他。 高仁和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又道:“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让唐大山找好了证人,请了讼师,又给县太爷送了五百两银票,又找人潜进林家,把一百两银子埋在树下。只待县太爷令人搜查,到时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们抵赖。再一用大刑,保管他们什么都交代出来。所以这事不会有什么意外,女儿你放心吧。爹爹会为你扫平一切阻碍的。” “爹,谢谢您!您对女儿真好!”高莲莲感动地扑到他怀里道。 高仁和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爹的女儿,爹当然疼你。好了,别哭了,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小心眼睛哭肿了,快下去梳洗梳洗。” 高莲莲忙擦干眼泪,在丫头的搀扶下,到内室梳洗。 他们却不知道,此时县衙大堂上的情势发生了始料未及的变化。 县衙大堂上,楚昭愣住了,这怎么就和谋反扯上了。从来都是快意恩仇的他,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弯弯绕绕,哪里懂得官场倾轧这些阴谋诡计。相反,朱铭可是个中老手。 怎么办呢?让自己下跪做不到,除了师父,他还没跪过谁呢。可是,这罪名…… 自己倒是无所谓,大不了一走了之,可就怕小寒一家受到牵连,况且现在还有小流香呢。 小寒暗自着急,正要替他辩解,旁边的韩桂宁适时发话给他解了围。 “朱大人,楚昭是我的朋友,他是江湖人物,和朝廷打交道少,不知道规矩,请朱大人不要介意。”在一旁拱手道。 “你说不介意就不介意,你算哪根葱啊?还有你,又为何不跪?”朱铭沉着一张脸喝道。 看着他那张肥胖的猪脸,真想一拳打过去,无奈目前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只好拱手道:“在下这里有一封信,大人看了就会明白了。” 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朱铭见他器宇轩昂,脸色坦然,心里嘀咕着莫非他背后有什么倚仗。这样想着,脸色便好了些,示意师爷下去拿信。 待拿到信展开一看,朱铭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站起来亲自走下去把信送回韩桂宁手中,而且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拱手道:“原来是韩公子,本官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得罪,还望您海涵。” 前倨而后恭,韩桂宁心里鄙夷,面上却淡笑道:“朱大人客气了,您也是为了秉公办案,所谓不知者不罪。” “韩公子雅量。来人啊,给韩公子看座。”朱铭吆喝道。 “不了,朱大人,我是证人,不用搞特殊化。您接着审案吧。”韩桂宁淡淡地道。 谁也没想到韩桂宁拿出的一封信,让事情彻底发生了变化。 何牧看着这一切,心里似轻松似苦涩。 小寒完全地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信里交代了韩桂宁的身份,所以让县官有所忌惮。这样一来,他势必不敢徇私。那么自己家人今天应该是有惊无险了。可是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为何他有这样的手段,一开始却不告诉自己,让自己担着一颗心。甚至他还一夜未睡、绞尽脑汁陪着自己研读法律,而自己最后还煞费苦心把林氏宗族拉下了水。待回去后要向他问个明白! 此时公堂外,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朱铭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举措有点鲁莽,太露骨了。他站着(因韩桂宁站着,所以他也只能站着)又拍了一下惊堂木,议论声顿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他。包括本来笃定自己会赢如今却惊疑不定的唐大山夫妇和那个讼师。 此时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悄悄离了场,谁也没注意到他。但密切注意着周边环境的韩春似有所觉,比了个手势,于是一名黑夜男子便悄悄跟了上去。 公堂上,朱铭清咳了一声,道:“楚昭、韩桂宁,你二人把你们所见的如实道来,本官自有判断。” 楚昭按照小寒之前交代的三言两语叙述完,而韩桂宁则是把自己接到了一封信,然后去林家发现有人冒名骗走小寒三兄妹,以及后来自己和手下追踪的事简略说了出来。 朱铭听说他有一群手下,而且还都会武功,心下更加信服,对于自己的猜想越发笃定了。 “唐大山,你对林小寒及楚昭、韩桂宁的说辞可认同?是不是你儿子唐云企图谋害他们三兄妹?”朱铭看着他的目光由最开始的温暖变成了寒冷。 第八十章 牢狱之灾 “这……”唐大山无法自圆其说,因为状纸上一开始就说明是唐云冒充韩桂宁接走了林家人,如今正好和林小寒所说的对上了号。只是事情后来超出了变化,出现了楚昭这一人物。 他只好求救地望着旁边的讼师。 讼师打了那么多官司,最会察言观色,知道韩桂宁的出现让事情有了变化。无奈他事先接下了高仁和的高额报酬,且夸下了海口,虽然此时没有接到高仁和的指示,但是他依然得尽到自己的责任。因为干他们这一行的,信誉为重,操守为重,不然以后谁还敢找他啊。 他只好凭着职业敏感硬着头皮道:“大人明察,学生觉得他们的说辞有漏洞。其一,照这位姑娘所说,那个蒙面人是唐云,而唐云乃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楚大侠却是武功高强,怎么会让唐云和车夫逃脱呢?其二,如果是唐云要加害林小寒三兄妹,为何还要事先写信给韩公子(此时他不敢直呼其名了),他岂会不知韩公子到了林家会戳穿他的阴谋,让他无法得逞吗?其三,韩公子及手下都有武功,又都骑着马,如何会追踪不到那两人的踪迹呢?这三点于理不通。其四,出事后,林家人为何不来报官?现在林家人都好好的,而唐云却消失了,学生认为恐怕他已遭毒手。人命关天,还请大人详加察查。” 唐大山夫妇听到他说恐怕自己儿子真的已经遭到杀害,肝胆俱裂,一边用力磕头一边悲呼道:“大人,人命关天啊,求大人给小民做主啊!就算我儿唐云有错,但也罪不至死啊!他们下此毒手,天理何在啊?” “砰砰”声不绝于耳,不多时两人额头上已经磕出血来。 情况霎时反了过来,刚才是林家告唐云谋杀,现在是唐家告林家以及楚昭、韩桂宁杀人之罪。 “大人,人命关天啊,求大人明察!”公堂外喊声再起,这回却是唐氏宗族的人。 这案情真是一波三折,一忽儿他告他,再一忽儿他告他,弄得人头晕。 此时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早过了下班时间,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朱铭渐渐不耐烦起来。本来之前如果不是看在五百两银票的面子上,朱铭不会不顾快到下班时间而继续审案的。 只是如今杀出了个韩桂宁,身份神秘,他不得不权衡一下利弊。高仁和能给得起钱,韩桂宁的身份却可能影响到他的前途。钱当然重要,前途更重要。不过要是两者都能得到就更好了,已经拿到手的钱怎么能吐出来呢? 所以他决定采用“拖”字诀:“好了,你们且起来吧。此案情节颇为错综复杂,双方说的各有道理,一时间也难以查明判定。眼看天色已晚,今天先审到这里,明日再接着审。来人啊,把原告、被告押入大牢,严加看守。证人暂且回家,但不得离开,明早升堂时再听候传唤。退堂!” 进大牢?自己要被关进传说中的大牢!小寒眼前立马浮现出一个场景:大牢里阴暗潮湿,地上铺着稻草,有老鼠蟑螂爬来爬去,吃的是馊饭菜,喝的是不干净的水。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囚犯的哭喊声、声,让人听了精神崩溃。 她急忙朝韩桂宁看过去,韩桂宁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朝朱铭拱手道:“大人且慢,此案尚未定罪,怎么就押入大牢了?万一在牢中出了什么事,又该如何?” “韩公子,本官这是按规定行事。至于安全问题,本官自会加派人手严加保护。请韩公子放心!”朱铭耐心地解释。 韩桂宁无法,只得作罢,毕竟他也不好当面威胁地方父母官,他以后还得在这个地方混呢。不过私底下就难说了。 他小声地对小寒道:“我会打点牢头的,让他们不为难你们,还有我也会暗中保护你们,放心。” “还有我!”楚昭忙道。 想到他们两人都是武功高强,应该没人能害得了自己。不过为了谨慎小心,她还是吩咐韩桂宁给她带根银针。韩桂宁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但没觉得她小题大做,而且内心时分赞赏她的谨慎。因为,他自己就是从那样的环境中出来的,如果不是自己足够小心,加上钱叔的保护,他早就着了道了。 朱铭站起来,对韩桂宁点点头,然后匆忙地离开了。自有衙役过来压着双方进大牢。 何牧眼看着小寒被押进牢房,焦灼、无力、愤恨重重感觉涌上心头,拳头攥得紧紧的,因为太用力而关节泛白。 林进财搀扶着立夏,陈氏一手搂着春分,一手拉着小寒,手攥得紧紧的。一进牢房,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霉味和各种臭味的味道扑面而来,小寒他们忍不住捂住了嘴。沿途看见的牢房,里面的囚犯都带着手铐、脚铐,头发蓬乱、衣衫褴褛,或是神情呆滞麻木,或是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还有人扑到木栅栏边高呼着:“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 此情此景,每个人的心里都感到害怕和忐忑不安,唐大山甚至有一丝后悔的感觉,但是为了儿子,受再大的罪也得受。 小寒一家人则是对唐家有无限的怨恨,尤其是小寒,自己好端端的没招惹他们,一切都是他们没事找事,害自己和家人受这无妄之灾。所以她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对唐云的惩罚没有错。 唐家和高家的牢房在最里边,而且是紧挨着的一号、二号牢房。大约是朱铭事先关照过,毕竟一方给了银钱,另一方则是有关系,所以这些人情他乐得做。 里面还算打扫得干净,牢房的一角铺着干净的稻草,里面也没有老鼠蟑螂之类,让小寒大大松了一口气。 待衙役走后,只剩下两家仇人比邻而居。李氏开始大骂:天杀的、贱人、被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等等,骂着骂着,想到自己的儿子生死未卜,又哭了起来。 陈氏气愤不过,就要还嘴。小寒忙止住她:“娘,一条疯狗乱吠罢了,不用理她。您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上堂。有这精力,还不如养精蓄锐,想想明天该怎么办。” 陈氏一听有理,遂不再理她。李氏见自己骂声没人回应,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了。 “明天有你们哭的时候!”她恶狠狠地威胁了一通,便偃旗息鼓了。 唐大山可没有那么乐观,今天韩桂宁拿出的那封信让朱铭脸色大变,态度马上恭敬起来,十有**他是个有身份的人。失去了县太爷的支持配合,这桩官司能打赢吗?还有,儿子是否平安,这是他最为牵挂的事。 林家这边,小寒细心地询问大家的身体状况,见大家虽然神情忧虑,但精神尚可,大约是之前韩桂宁的行为给了他们精神寄托。 没多久,有狱卒领着一个人背着一大包东西过来到一号牢房,也就是林家所在的牢房。 “韩春大哥,是你!”小寒等人惊喜地道。 “嗯,奉公子之命给你们送些吃的,和棉被,怕你们夜里寒冷。”说完韩春卸下肩上背的大包袱递给他们,然后递过手中的竹篮。 第八十一章 一碗米粉的恩情 小寒等人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床崭新的棉被。 “韩公子真是心细,怕我们受寒呢。”饶是陈氏此刻深陷囹圄,脸上也不由地绽开笑容。而且还大有深意地看了小寒一眼。 小寒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咳了一声道:“算他够朋友,回头我给他想出更多挣钱的好法子。” 韩春也笑了:“可不是嘛,公子一回去便急急忙忙地让属下等人去准备这些东西了,这是公子的一片心意。” 又从袖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她:“小寒姑娘,这是公子吩咐给您的东西。” 小寒接过一看,原来是自己之前要的银针。再看那纸上还写着几个字:放心,一切有我。韩。 一切有我,小寒在心里默念了几次这句话,之前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笑着道:“娘,我肚子饿了,快看里面有啥好吃的。”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竹篮上,打开一看,小寒等人惊呆了。原来里面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米粉,油汪汪的汤面上飘着葱花,旁边还有三个小碟,分别装着切成薄片的叉烧、花生米、辣白菜,还有几只空碗。 大家的心顿时热乎了起来,尤其是小寒,感觉到眼睛涩涩地,鼻子酸酸地,之前对韩桂宁的一丝不舒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患难见真情,从村里被当成杀人嫌犯抓起来,到公堂上被污蔑,跪得腿都麻了,担惊受怕了一下午,后又来到这阴冷潮湿的牢房,如今见到这熟悉的米粉,闻到这熟悉的香味,怎能叫人不动容? 捧着米粉,每个人都觉得手心里热乎乎的,用筷子挑起几根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咽下去,最后把汤都喝光,顿时一股暖流流进了四肢百骸,驱散了他们心头的冷意。 这一碗米粉,是恩,也是情! 让林家每个人都铭记在心,多年以后,仍然会回忆起这碗米粉的香甜,仍然会觉得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米粉。 二号牢房里的唐大山夫妇看见有人给林家送来棉被和吃食,妒忌地不得了。李氏故作不屑地道:“有什么好稀罕的,我们亲家同样会给我们送来,而且只会比这更好。” 没人搭理她,只听到“哧溜哧溜”地吃米粉的声音,还有那香气不断地钻进鼻子,让他们夫妇更是觉得饥饿难耐。 过了一会儿,又是先前的狱卒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李氏一喜,连忙站起来,扑到栅门前,问道:“官爷,是不是有人给我们送饭来了?” 那狱卒点点头,把篮子递给他们就走了。李氏打开一看,惊呆了。只见里面摆着两碗白饭,一盘青菜,还有一碗菜汤。这离他们预想的也差得太远了,他们以为高家这么有钱,肯定会给他们送来大鱼大肉,这样还可以气气林家人。 “喂,那位官爷,等一等!喂……”李氏连忙大声叫道。 那狱卒听到喊声回过头来,见李氏冲他招手,脸上便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但想到上头交代的,这两人好像有什么关系,因此不情不愿地走回来,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事啊?” “官爷,您是不是弄错了,这饭菜也太简单了,这不可能是我们的。”李氏笑着道。 “弄错?简单?这是上头特意关照的给你们做的饭菜。瞧这米饭热气腾腾的,这青菜刚炒出来的,还有菜汤。你再看看别的犯人都吃什么,饭是馊的,里面还有很多石头沙子。知足吧你们!”狱卒板着脸道。 李氏一听,这菜是他们做的,难道高仁和没有派人送饭菜来吗? “官爷,刚才可有人送东西给我们?” 狱卒摇摇头道:“没有,你们若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哦,那就是没送来,我们再等等吧,亲家一定会送给我们的。” 李氏对着一号牢房的方向大声说道,“一定”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仿佛是在宣誓似地。 因为这笃定的心思,唐大山和李氏谁也没动那简单粗陋的饭菜,虽然肚子早就咕噜噜直叫唤了。 可是两人等啊等啊,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人来。两人饥肠辘辘,再也忍不住,只好端起那早就凉了的饭菜,吃起来。 米饭又冷又硬,青菜咸得要命,两人不得不大口地喝汤。可汤也是冰凉的,因此两人只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 为什么高仁和没给他们送饭菜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难道他们已经放弃了唐家吗,还是说放弃了唐云这个准女婿。 不会的,唐大山赶紧安慰自己,之前他们还签了字据,白纸黑字,那都是凭证,抵赖不掉的。 也许他们正在为这官司谋划、商量对策,所以忘了送饭,唐大山自我安慰道。 高府,高仁和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神情焦躁。原来傍晚时候,派去衙门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和他详细地报告了审案的经过。特别提到了韩桂宁拿出的信,朱铭的神色、态度变化。 莫非,这姓韩的大有来头?高仁和不安地想,一定是的,能让县太爷态度变得恭敬,除了权势还能是什么。这样一个有背景的人,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商人可以对抗的。 可是,不对啊,他不就是迎客居的东家吗?一个有权势有背景的人会跑到这样一个小镇来经商吗? 这事太不符合常理了,但朱铭应该不会搞错。除非他来这里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这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够吸引他来呢? 高仁和正沉思着,下人来报,讼师求见。 高仁和吩咐快请。讼师拜见后,再把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小寒骂他的那几句话。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辱骂,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本来是想要好好报复的,但是后来看到事情出了变化,这林家背后站着韩桂宁,韩桂宁的背后则不知站着谁。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等打听清楚了再说。 “高老爷,您可知这韩公子是何方神圣?”讼师最后问道。 高仁和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是前几个月刚来到这镇上的,是迎客居的东家,听说他在临近几个镇也有产业。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这样,在下看今天县太爷的态度,恐怕这事不妙哇!”讼师摸了一下唇上的八字胡道。 第八十二章 头痛 高仁和点点头,表示他明白。 “那明天的官司,老爷准备怎么办?”讼师问道。 高仁和沉思着,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低沉的声音,衬托得房里的气愤更加沉闷。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道:“天色已晚,先生暂且在这里用个便饭,待我去拜访朱大人后再做决定。” 说完把管家叫来吩咐他安排讼师去用饭,自己则匆匆出门往县衙后门而去。 朱铭正在后宅用饭,听到下人禀报高仁和来了,心知他为何而来,但又不满他的不识趣,这个时辰来打扰自己用饭,遂吩咐道:“让他在会客厅侯着,给他上茶。”这样也不算怠慢吧。 高仁和忍着焦急,耐心地喝了两盏茶,才见朱铭挺着“将军肚”施施然而来。他没有穿官服,而是着一身家常烟青色袍子,显示着他们之间非比一般的亲密关系。 高仁和忙站起来,躬身施礼。朱铭连忙快步走过来亲自扶起他的手道:“高老弟,免礼免礼。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私下见面不用这么客气。” 高仁和站起来连道不敢,然后递过一个信封。朱铭知里头肯定是银票,心下暗喜,也不抽出来看,反正少不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高仁和便忍不住切入正题:“大人,小人也不拐弯抹角就直说了,请大人透个底,这个官司唐家可有把握赢?” “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派人和你说,这个官司恐怕有难度。本来之前按照咱们说好的,是十拿九稳的事。但是事情有了变化,出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哪两个?”高仁和明知故问道。 朱铭瞥了他一眼,心想你会不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吧。面上仍然严肃地说道:“一个叫楚昭,一个叫韩桂宁。” 说到重点了,高仁和忙趁机问道:“这韩桂宁是何许人物,让大人如此忌惮!” 朱铭摇摇头:“真实身份我并不清楚,连这个名字是否是真的都不知道。不过他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不说你,我都招惹不得。” 唬我呢,不知道,恐怕是不能说或者不愿说吧。 “大人并不知他真实身份,何以断定他大有来头呢?还有,那封信……”高仁和疑惑地问道。 朱铭见他不相信自己的言辞,内心有些不喜,但是看在银票的面上,仍按捺着性子答道:“那信的内容本官不能告诉你,不过本官可以肯定的说,适才所言非虚。” 连本官都用上了,看来是不高兴了。高仁和不敢再追问,唯唯应诺。 朱铭见他态度还算好,语气也软了下来,接着道:“至于楚昭,他是个江湖人物,本来不足为惧,但是他武功颇高,天不怕地不怕,万一惹恼了他,说不定哪天命都没了。你可听说过这句话,叫‘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意思是文人们总是靠笔杆子扰乱法制,侠客们总是用暴力触犯律例。他们这些江湖人物,手底下的人命可不少,律法也管不了他们,所以能不惹尽量不要惹他们。” 朱铭此时的态度和公堂上大相径庭。只因他当时呵斥楚昭是不是想谋反时,楚昭看着他的目光,让他一阵发寒。后来韩桂宁求情,他正好卖他一个面子,就顺坡下驴了。过后再一细想,如果自己坚持要判林家死罪,说不定自己活不到明天。 这么一想,后背瞬间潮湿,他一向是个惜命的人。钱,他当然爱;美人,他更爱。但如果没命了,再多的钱有何用,再多的美妾有何用。说不定自己一走,这些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就会卷起财物,马上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哼,女人嘛,就是个玩物! 朱铭这里神游天外,高仁和那里却是心惊胆战,手心出汗,他没想到,就这样一件十拿九稳的“小事”,竟然惹出了两尊大佛,而且这大佛和林家都关系匪浅。 可是难道这样就算了,而且唐云现下还下落不明呢,那可是自己的未来女婿。如果自己就这样服软,岂不是被他人耻笑。 “大人,可是唐云至今下落不明,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高仁和不死心地追问道。 “意外,能有什么意外,就算是意外,以他们的手段,还能不收拾得干干净净吗?能让你查出什么来吗?”朱铭反问道。 见高仁和担心的样子,遂安慰道:“我知你是喜欢那小子的才学,的确,他十五岁考上秀才,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再看他这次使的计策,说明他颇有心计,这样的人将来很有可能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可惜了……高老弟,我劝你别太难过了。不是还没成亲嘛,令爱年纪也还小,别着急,等过两年,人们都忘了这件事了,到时你再慢慢给她物色。你要怕别人说闲话,我给你做主婚人。怎么样?” 高仁和一听,知他分明是放弃了唐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再坚持,那就是不识好歹了。连忙站起来鞠躬,嘴里说些没营养的感谢话。 朱铭又安慰了他几句,掩嘴打了个哈欠,高仁和便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朱铭也离开了会客厅,前往他第七房小妾那儿去了,想想那缠人的水蛇腰,他加快了脚步。 待两人都走后,屋顶上一个黑衣人把瓦片轻轻放回原处,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相比于二号牢房唐家夫妇内心的不安,一号牢房确是一片安宁的气氛。陈氏把包被子的布在地上铺展开来,自己和小寒、春分共一个被子,林进财和立夏爷俩一个被子,女的睡在里边,男的睡在外边,一家人头挨着头躺下了。 小寒本来以为自己身处牢房肯定会睡不着,没想到才和大家聊了一会儿,便感觉眼皮沉重,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牢房顶上,静静坐着两个人,不过背对背的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一人站了起来,手按上了剑柄,凝神戒备。另一人过了一会儿也站了起来,开口道:“是我的人来了。”第一个人便坐了下去,依旧一言不发。 韩桂宁瞅着楚昭,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尚且是这样的表情,更不用说她了。明天该怎么解释呢,真是头痛…… 第八十三章 我要她陪葬 牢房顶上的两人正是楚昭和韩桂宁。自从小寒他们进牢房后,楚昭就一直在房顶上守着,一直密切关注着小寒他们,但连正眼也不看一下韩桂宁。虽然今天韩桂宁替他解了围,但他一点也不感激他。因为他想既然你有这样的一封信,为何不早早拿出来,害小寒他们担惊受怕,还要被抓上公堂受审,还要进牢房受罪。到底你安的是什么心! 韩桂宁见楚昭不理他,他也没跟他解释,因为最需要解释的人不在眼前。 “公子,小的回来了。”来人正是韩春,他凑到韩桂宁耳边如此这般把自己跟踪高仁和到县衙内宅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这朱铭虽然贪财,不过倒是个识时务的。”韩桂宁似贬似赞了一声。 “那看来明天的官司应该没有悬念了,公子您回去休息吧,小的替您在这盯着。”韩春殷勤地道。 韩桂宁瞅了楚昭一眼摇摇头,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回去休息呢,那不是落人口实、给人机会吗? 韩春见自家公子不走,也只好陪着他在屋顶喝露水。好在他是练武之人,风餐露宿是常有的,这种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高仁和匆匆回府后,讼师正焦急地等着他。 “明天先生尽力而为就行,我不会怪你的。”高仁和疲惫地说道。 讼师明白了,这话潜意思就是说输了也不追究他的责任,而且钱还得照给。 讼师双手抱拳说道:“高老爷放心,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晚间吃饭时,高夫人宁氏见丈夫心事重重,想想除了打官司这事再也没别的事可让他忧虑的了。可是,他不是都做好安排了吗,板上钉钉的事难道还能出什么变故不成。 待吃完饭后,宁氏忍不住问了出来。高仁和叹息了一声,也没有瞒她,把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她。 宁氏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没想到,这半路杀出了两个“程咬金”, 谁都不是好惹的:一个武林高手,杀人不偿命;一个身份贵重得罪不得。 “这林小寒真是好运,真不知道这狐媚子是怎么勾搭上这两人的,一个个都护着她。”宁氏愤恨而刻薄地说道。 高仁和尚未答话,突然有个人掀开帘子急匆匆地跑进来:“爹、娘,难道就这样算了吗?那唐云怎么办?女儿怎么办?” 进来的正是高莲莲,只见她一张俏脸因愤怒而通红,眼里闪着怨恨的光芒。 “莲儿啊,为父也挺喜欢唐云的,可是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那两人咱们惹不起啊。要怪就只能怪唐云,他千不该万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来,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你啊,就别再惦记着他了,爹以后会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听话啊!”高仁和安慰道。 “是啊,你爹也是没办法了,形势比人强啊。莲儿,你把他忘了吧,以后会有更好地等着你。”宁氏也劝解道。 “不,我就喜欢唐云,我谁也不要。爹,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高莲莲朝地下一跪,抱着高仁和的大腿恳求道。 望着女儿泪流满面的脸以及哀求的目光,高仁和无法拒绝,只能点头应道:“好,我会再派人去找他的。”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你也要做好心里准备,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人看见过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果他死了,我要林小寒陪葬!”高莲莲恶狠狠地说道。说完她站起来,哭着跑了出去。 “莲儿、莲儿……”宁氏急忙唤道,就要起身去追。 高仁和伸手拦住她:“随她去吧,让她静一静,明天你再劝劝她。” 宁氏看着丈夫倦倦的脸色,只好作罢,吩咐丫头打水来,亲自服侍丈夫梳洗,然后自己也梳洗了一番,夫妻俩各怀心事上床就寝。 却说高莲莲跑回自己屋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怨恨:“贱人,我叫你不得好死,否则无法消我心头之恨!” 她一边哭着一边骂,一边在屋里拼命地摔东西。丫鬟吓得都躲开了。只有小青避无可避,只好在缩在墙角,唯恐遭受池鱼之殃。等高莲莲发泄完了,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小姐,别伤心了,老爷会为您做主的。唐公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哼,我爹,他眼中除了他的生意和前途还有谁?指望他,还不如我自己来呢。”高莲莲冷哼道。 她之前躲在爹娘门外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爹已经放弃唐云了。可是自己怎能放弃呢,这是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还是个才华横溢的男子,对自己是那么温柔,看着自己的眼光中满是爱慕。为了亲手替自己做簪子,手都划破了。从来没有谁对自己这么真心真意过!至于林小寒,一定是那贱人勾搭唐公子的,就那货色哪一点能比得上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眼里射出仇恨的光。 “小青,你来。”高莲莲招手把小青叫过去,附耳低语一番。 小青一听,大惊失色:“啊,小姐,不行啊!这样做太危险了,被老爷发现,奴婢会被打死的。请小姐三思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密,一定要帮我。”高莲莲固执地说道。 小青看着她因怨恨而分外扭曲的脸,不敢再吭声。 第二天早上,还未开堂,公堂外就挤满了人,比昨天更多。尤其是清河村,家家户户都来了,还有附近爱看热闹的人。 原来昨天下午公堂上双方辩论的事经现场那些人回去后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勾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况且又是发生在身边的事,况且还涉及到一个“名人”——十五岁就中了秀才人人羡慕的唐云。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唐云真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莫说他是读书人,就是像我们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人,都不能够做出那样的事来。真是给姓唐的丢脸,给我们村人丢脸。”这是支持林家的人或比较老实不带偏见的人的心里话。 “谁知道事实的真相是如何呢,唐云也不在这,无法替自己辩驳,说不定是他们林家瞎编的,诬陷他呢。那讼师不是说他们的说辞有很多漏洞吗。”这是支持唐家的人的说法。 “这下有热闹看了,不管今天是姓唐的赢,还是姓林的赢。日后这两个家族肯定是水火不容。”看热闹者这样想道。 朱铭上了公堂,看见县衙外乌鸦鸦的人群,吓了一跳,惊堂木险些脱手。看来这事闹大了,他镇定了下情绪,用力地拍了下惊堂木:“升堂!” 第八十四章 栽赃嫁祸 威武……哒哒哒…… 熟悉的声音响起,可是林家众人心头不再是感到沉重和害怕,而是多了一些平静和轻松。 唐大山夫妇有气无力精神萎靡地走上来跪在地上,相比之下,林家个个精神都不错。原来他们睡了一觉醒来,韩桂宁又命人送来了一大盆米粉。热乎乎的米粉下肚,再加上他们知道这桩官司林家应该会赢,也许下午就能回家了。心里面有了期盼,精神自然好。 而唐大山夫妇昨晚只吃了半碗冷饭冷菜,夜里饿得不行,只好把剩下的都吃了。然而没有棉被,牢房阴冷潮湿,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还是冻得发抖难以入睡。 天亮后,看见林家那边又有人送来的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米粉,自己这边却啥也没有,这鲜明的对比刺激得李氏再一次爆发了。 狐狸精、贱蹄子、水性杨花之类的污言秽语把陈氏气得够呛。但小寒却一反常态地拉住她不让她跟李氏对骂。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让她过过嘴瘾吧,今后有得她受的。”小寒平静地道。 唐家人都一个德性,不思悔改。总觉得自己没错,错全在别人身上。你林小寒就应该乖乖给唐云做妾,那是你的福分,你不接受就是不识抬举,因为唐云将来很可能当大官。就是因为你不答应做妾,还去勾引唐云,才会引来这些事情。 所以跟这种人打嘴仗一点意思都没有,要来就来点实质的。 不知道唐云那贱骨头现在怎么样了,回头问问韩桂宁,小寒心想。 “林小寒!”小寒正发呆,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啊?”她抬起头茫然不知。 这在公堂上还能走神,还真没见过这样胆大的小姑娘,朱铭是真心感到佩服。因此他也没生气,耐心地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本官适才问你,对于唐大山讼师提出的三个问题,你作何解释?” “哦,第一个问题,当时我哥被打伤昏倒了,我也被迷药迷晕了,我弟弟在一旁吓得哇哇直哭,楚大侠救人心切,因不知具体情况,担心我们有性命之忧,就没有追赶歹徒,而是返回来救我们。我哥的腿伤就是他包扎的。对吧,楚大哥?”小寒早有准备,因此对答如流。 “正是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与追歹徒相比,肯定是救人重要。”楚昭一脸正气地道。 讼师无话可说,小寒微微一笑,继续道:“至于第二个问题嘛……” 不料韩桂宁抢过了话头:“后面两个问题涉及到本公子,本公子来回答。” 小寒抬头看他,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也是,以他的身份,他说的话别人不敢不相信,遂低下头不吭声。 耳边响起他清润的声音:“唐云一向自以为聪明,他视本公子为对手,所以他写那封信是故意透露给本公子信息,是向本公子挑衅。是想在阴谋得逞后让本公子看见,以此来打击本公子,获得自身心理上的满足。这是一种极端扭曲变态的心理,不能以正常人的心理而度之。可是,”韩桂宁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双目紧紧地盯着唐大山,“他意料不到的是,楚大侠突然出现了,这是天意。都说人在做,天在看,连老天也不帮他,所以他注定要失败。” 铿锵有力的话语,如暮鼓晨钟一下一下地击在唐大山夫妇的心上,是啊,儿子千算万算,算到了所有人,可是没能算到楚昭这个江湖人物,这难道就是天意?林小寒有这两个人护着,恐怕今天不能如自己所愿了。但是他不甘心,无论如何他要做最后的努力。 韩桂宁没有看到他眼中的不甘,继续解释道:“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唐云那人非常狡诈,能逃出去让我们追查不到,也不奇怪。我们毕竟不是官府,不如捕快来得专业,所以这就得麻烦朱大人下令捕快追查真凶了。”说完朝朱铭拱了拱手,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不,他们串通起来说谎,这不是真的,明明是他们加害我的儿子,怎么就成了我儿子加害他们了,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韩桂宁话音刚落,唐大山就嘶声喊起来。 开弓没有回头路,他必须抗争到底。 “是啊,大人,他们空口无凭,难以令人信服,求大人明察秋毫。”讼师也帮腔道。职业道德嘛,没办法,明知道官司要输,也得尽力到底。 “是啊,大人,您不信的话可以到林家去搜查,肯定能找到那些银子。”李氏也大着胆子道。 瞧她那笃定的样子,莫非要栽赃嫁祸?这可怎么办,小寒沉思着。 “啪”,朱铭一拍惊堂木,严肃着一张脸道:“休得喧哗,该怎么做,不需你们说。本官自有办法查明真相。” 全场噤声,他沉吟了一下,唤道:“李捕头。” “到!” “你带人到林小寒所说的她遇袭的那条路仔细搜索,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是,大人。” “李四。” “到!” “你和张三到林家进行搜索,看有什么发现,注意不得损坏东西。”朱铭细心嘱咐道。 “遵命,大人。” “大人,不公平,凭什么只搜我们家,要搜就一起搜,唐家也得搜,说不定他们家有什么猫腻。”小寒脆声道。 “我们家有什么猫腻,你们家才有,你们家肯定有脏银,肯定是你们害了我儿子。小贱人,你不得好死!”李氏恶狠狠地骂道。 “啪,李氏,你竟敢咆哮公堂,来人啊,给我掌嘴十下。”朱铭见李氏骂得不堪,韩桂宁的脸色已经阴沉似水,赶忙下令。 “啪啪啪”,衙役左右开弓,实打实地扇了十个嘴巴,李氏的脸马上肿了起来,虽然不敢再吭声,但是盯着小寒的眼光像要吃人一样。 小寒无所谓地撇撇嘴,自作孽不可活,十个耳光算轻了,等下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呢。 惩治完李氏后,朱铭道:“先有唐大山告林进财一家人谋财害命,后有林小寒告唐云谋杀。双方各执一词,各有人证,案件扑朔迷离。为了查明真相,张三、李四,你们搜查完林家后,再到唐家进行搜查。” 两批捕快应诺而去。朱铭便宣布退堂,待捕快回来后再次升堂。唐、林两家仍旧押回牢房,证人暂时引到偏厅休息。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部分人跟着去了清河村,也有部分人跟着去了林小寒所说的那条路,还有一些人留在公堂外等候。 一个时辰后,两批捕快先后回来了。 朱铭重新回到公堂上,宣布升堂,带原告、被告。 小寒上堂后看见张三手中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吃了一惊,连忙看了韩桂宁一眼,后者冲她微微颔首,意思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她心中便安定了下来。 而唐大山夫妇看见捕快手中的包袱,心也安定了下来,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接下来审问开始了。 “李捕头,你有何发现?”朱铭问道。 “回大人,小人沿着林姑娘所说的那条路走了一遍,确实看到了马车车辙印,很有很多马蹄印。只因那条路是小路,鲜有人走动,所以痕迹非常清晰。直至走到那个大坑前,那里脚印凌乱,确实有搏斗的痕迹,地上还有一点血迹,不过已经干了。小人继续向前走,又看到了马车的车辙印,以及一连串的马蹄印,不过那车辙七歪八扭,马蹄印也是如此,好似马在狂奔。小人便一路追踪下去,结果走到了尽头,便到了镇上的北街。结果马车印消失了,马蹄印也没有了。小人便回来禀告。”李捕头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嗯,看来林小寒所言是实。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还要询问张三、李四,你们有何发现?”朱铭捋了一下八字胡,接着问道。 “回大人,”张三先回道,“小人在林家正屋里发现了这些银子,大概有一百两。”说完呈上包袱,其实他们找到的不止一百两,还有一些散碎银子,被他们给私吞了。 “大人,这就是物证啊。这就是我儿借来的银子,如今在他们家搜了出来,肯定就是他们谋财害命啊!大人,可怜我儿啊,他可是秀才,年纪轻轻就……求大人做主啊!”唐大山哭倒在地,不断磕头,李氏也跟着磕头。 公堂外人群嗡嗡议论起来,还有人起哄,叫嚣着要严惩杀人凶手。不用说,是唐氏家族的人。 朱铭一愣,看了韩桂宁一眼,见他气定神闲,再看林小寒也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朱铭便心中有数了,恐怕这其中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缘故。 “肃静,”惊堂木一拍,朱铭大喝了一声,衙役跟着配合喊“威武”,终于把那些议论声和叫喊声压了下去。 “唐大山,李氏,你们先起来,若你们是冤枉的,本官自会为你们做主。”朱铭温和地劝道。 师爷还亲自走下去,伸手把他们扶起来,两人不得不给师爷面子,再说了额头也磕得生疼。 朱铭便接着询问李四在唐家有何发现。 “回大人,小人在唐家柜子里发现了这个!”李四说完递上一个小纸包,师爷接过来,打开一闻,道:“大人,这是蒙汗药。” 唐大山夫妇一愣,不可能啊,家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难道是儿子不小心落下的。不管是不是,只能咬死不承认。 两人又连连磕头,说自己是冤枉的,是被栽赃的。这次朱铭没理会他们,爱磕不磕呢,磕破了算你们的,与我无关。 “林小寒,对于你家发现的这一百两银子,你作何解释?”朱铭没有问林进财,而是直接问她,因为他也看出来了,这小姑娘是这家主事的那个人。 “回大人,”林小寒笑吟吟地答道,“这银子是韩公子给我家的分红,我家和韩公子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且签有合同,县衙也有备案,大人不妨翻出来看看。” 韩桂宁也点头道,“正是如此,本公子已命下人取来了合约,请大人查看。” 师爷忙下来接过合约递给朱铭看,鲜红的大印显示着这合约确实不是假的。但朱铭为了不让人挑出毛病——公堂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还是吩咐师爷在衙门的备案中查找。 因这合约是最近一个月签的,师爷很容易就找到了。 “怎么会是这样?不可能,肯定是他们合起伙来骗人的。那合约肯定是假的!”李氏不甘心地喊道,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家竟然和韩桂宁签有合约。 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她当公堂是什么地方呢,是她家啊,还是菜市场啊。朱铭眼里现出不奈和厌恶,毫不客气地又叫衙役掌嘴五下。 李氏彻底变成了猪头,这真是现世报,小寒心里爽极了。 “大人,本公子的侍卫还抓到了一个人。”韩桂宁不紧不慢地说道,“只要审问了这个人,大人就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了。” “带上来。”朱铭看了他一眼,吩咐道。 小寒扭头一看,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被反绑着手带了上来。带他的人正是韩春,而且韩春手里还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那男子垂头丧气,看样子是受了一番折磨。到了公堂便腿一软主动跪下了,不用朱铭喝问,便一股脑儿地交代了。 原来,他是高府的小厮,昨日下午奉高管家之命到林家外等候,趁着林家人被捕快抓走,家中空无一人时,他便翻身爬入院墙,把银子埋在院子东边,并且地面还要做出泥土翻新的样子,好让捕快搜查的时候容易找出来。不料他刚翻入院墙,就被抓住了。 本来他咬紧牙根不说,可是韩桂宁手下可不是吃素的。韩春没有打他,只点了他的笑穴,让他足足笑了小半个时辰,才给他解开,他便什么都招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卖身契捏在老爷的手里,招了自己没好果子吃,可是他也不想笑死呀。先顾眼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大人,这涉及到高府高管家,而高府与唐家是姻亲关系。大人您看,这事怎么办?”韩桂宁立刻问道。(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遇袭 朱铭心中暗暗叫苦,他本来不想牵涉到高府的,不说这桩官司高仁和塞给了他一千两银票这一大手笔,单说他们之间的长期友好合作关系,他就不能对高府下手,也不能看着他遭殃。 可韩桂宁的要求合理合法,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不能徇私。该怎么办呢?有了,他灵机一动,可以派自己的得力助手去,到时再暗中给高仁和透露消息,那样他自会想出对策撇清自己。 “因这事涉及到高府的高管家,高府是本县有名的大户,恐有人阻挠,师爷,你亲自到高府把人带来。”朱铭说完对师爷使了个眼色。 师爷跟了朱铭很久,自然心领神会,对他微微点头。 韩桂宁当然知道这底下的猫腻,但目前不是最好时机,先睁只眼闭只眼吧。 在师爷带着捕快到高府之前,高仁和就接到了消息,他把管家叫到身前,商量着对策。 “阿辉,你跟了我多少年了?”高仁和背着手站在窗前问道。 “回老爷,十五年了。”身后的高辉低着头答道。 “十五年啦,时间过得真快,只不过是一眨眼间。”高仁和感叹道。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低着头的管家:“阿辉,我想我就不用多说了,这次的事情希望你出面顶着,而且必须顶着,你明白吗?” “老奴明白!”做别人奴仆的,在主人有事的时候,当然得义不容辞地顶上去。 “阿辉,你放心,以我跟朱大人的交情,他不会为难你的,至多不过是一顿板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下手应该不会太重。等这事过后,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让你好好休息养身体,另外,我再给你多加三个月的月银。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高仁和语气诚恳地抛出了诱饵。 给钱有什么用,受皮肉之苦的是自己。唉,谁叫自己是奴才呢,这就是命。高辉心里虽然有怨言,面上仍要做出感激的样子:“多谢老爷体恤,老爷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定不会牵连到老爷身上。” 高仁和点点头,这时候师爷也到了,双方见面后,说明来意,高仁和装做很惊讶的样子,但还是很配合地让他们带走了高辉。 “高管家,一会到公堂上,希望你老老实实认罪,不要试图脱罪,以免牵连别人。”师爷一语双关地道,眼睛却看着高仁和。 “师爷放心,既是他做的,任县太爷按律制裁,高某绝无二话。”高仁和平静地道。 两人互相交了底,都放下心来。 不多时,高辉被带到了公堂上,看见那名小厮畏惧地看着自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回去再收拾你。 “高辉,你可认识这个人?”朱铭问道。 “认识,他是高府的下人。” “认识就好,师爷,告诉他,这小厮犯了什么罪。” 师爷便拿起案上的笔录,给他念出来。 “高辉,他说的是否属实?你可认罪?”朱铭话里都是暗示。 “属实,小人认罪。”高辉不假思索回答道。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跟我们家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我们?莫非你背后有人主使?毕竟你只是个管家,是个下人。”小寒的话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她不相信是他做的。 这姑娘倒是聪明,马上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高辉心里赞道。 “小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老爷对我很好,情如兄弟,这几天我看着小姐和老爷因为唐公子的失踪茶饭不思,非常担忧。我心里又急又恨,我着急小姐和老爷的健康,我恨你们林家人,我恨你林小寒,如果不是你勾引唐公子,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老爷和小姐仁慈,不责怪你们,可我却无法不恨你们。所以为了报复你们,我两次去唐家和唐大山商量要怎样整治你们。我们合计了多次,就想出了这样的计策。我先找了讼师写好状子,然后又在衙役去林家抓人时,派了这个小厮潜到林家,伺机把银子埋藏到你们家院子里。好坐实林家谋财害命之罪。”高辉一股脑儿交代了事情的缘由,说得非常顺畅,好像这些话在脑子里回旋了很多遍。 末了又道:“大人,所有这些事都是我一人做的,老爷丝毫不知情。老爷仁慈,他若知道我栽赃陷害,肯定会阻止的。” “大人,他明显在说谎,他一个管家,月银多少,他哪来那么多的银子。这事分明背后有主谋,请大人明察。”小寒毫不留情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 “那钱是我多年积攒下来,准备养老用的。老爷和小姐待我恩重如山,这点钱算什么。”高辉神情坚决,甚至有点悲壮,一副忠仆的样子。 堂外一片哗然,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认了。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他串通唐大山夫妇做的。 事已至此,小寒也无话可说。高辉咬死了是自己一人做的,自己也没有丝毫证据证明这是高仁和指使的,这事只能到此为止了。她也知道像今天这事对高仁和来说只是搔痒痒,没法让他伤筋动骨。罢了,以后还有机会。 朱铭见小寒不再说话,韩桂宁也沉默不语,遂宣判道:“好了,高辉自己承认这事是他背着主人做的,是栽赃陷害,本案审到现在已是真相大白:高辉勾结唐大山陷害林进财一家证据确凿,本官宣判,高辉、唐大山夫妇各重打五十大板,判高辉用来栽赃陷害的一百两银子给林家,以做补偿。至于唐云意图加害林小寒三兄妹,因被告唐云失踪,尚缺乏有力证据,先暂时搁下,待抓到唐云再做审判。林家众人无罪释放!” “大人,民妇不服,凭什么他们无罪释放。我儿明明是失踪了,跟他们林家人有很大关系。说不定被他们谋害了,大人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李氏不依不饶,强自争辩。 朱铭这下不耐烦了,语气生硬地道:“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人也不见,尸体也不见,只能判定是失踪。但到底是他自己害怕躲起来了,还是被别人加害了,尚不得而知。你若要告别人,等找到人或尸体时再来告吧。退堂!”朱铭一拍惊堂木,拂袖就要离开。 韩桂宁却叫住了他:“大人,慢。这三人尚未行刑呢。” 朱铭一听,尴尬地转过身来,下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行刑。” 衙役应了一声,马上有六人出列,一人把犯人按到地上,一人挥起水火杖便开始往屁股上打去。 板子“啪啪”地响着,李氏鬼哭狼嚎地惨叫,唐大山起先还忍着,到最后也忍不住叫出声来。只有高辉强忍着,满头的冷汗,后背也湿了,硬是咬着牙不吭一声。真是一条硬汉,众人赞道! 可是,岁月不饶人,还没打够五十板,三人都接连晕了过去。 “大人,他们晕了。”衙役停下来道。 朱铭看了韩桂宁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只好下令道:“停下来干什么,给我继续打,打够五十大板为止。” 当着韩桂宁的面,朱铭没敢让衙役放水,因此这五十大板把三人打得皮开肉绽,估计没几个月下不了床。 小寒看着很解气,她一点也不同情他们,人家都想要自己家人的命了,若还去可怜他们,那就是太小白了。 不过,这里确实有个小白,她看了自己爹一眼,后者神色不忍,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虽然陈氏也低着头,但小寒觉得那只是作为一个女人怕血的缘故,决不是同情。自己这个娘,还是拎得清的。 这个判决结果,有人欢喜有人忧。公堂外议论声又开始大了起来,支持唐家的人大失所望,支持林家的人兴高采烈,看热闹的人心满意足。 但朱铭没再管他们,等到行刑完毕,他朝韩桂宁拱拱手便离开了。 高仁和早派了下人抬着门板在外候着,等板子打完,便抬起昏迷不醒的三人往高府而去。 “真是恶有恶报!”有人道,但是随即在高府下人瞪过来的目光中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小寒一家人走出门外,看到明晃晃的太阳照射下来,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两天的经历让他们终生难忘,却再也不想记起。 “表哥、表姐、表妹、表弟、姐姐、姐夫、菊花……”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一群人围了上来,正是外婆一家人,热切地拉着他们的手,为他们感到高兴。 “娘担心极了,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如今姐姐你们一家无罪释放,真是太好了。”赵氏抢先说道。 “是啊,表姐,我也很担心你们。不过,我一直相信,表姐你那么聪明,肯定会打赢这场官司的。表姐你在我心目中就是最棒的!”小雪睁着星星眼道,她对小寒在公堂上毫无惧色、侃侃而谈非常羡慕和崇拜,她也想成为像表姐那样的人。 清明没有说话,他不好意思像小雪那样直白地表达,只好挤到立夏身边扶着他,一边询问他的腿伤怎么样。 “没事,就是坐得太久,麻了。”立夏低声道,原来因为腿受伤,他不便下跪,公堂之上,便席地而坐。朱铭见他腿上夹着木板,倒没有追究他。 爹娘和外婆舅舅在一边说话,小寒一边应付着小雪叽叽喳喳的询问,一边在人群中四下搜索。 终于看到一个人的身影,他正远远地站在街角边上,静静地看着自己,旁边站着黄二虎,还有他家的牛车。 小寒对他感激地笑了笑,她知道他也很担心自己,但是这样的场合确实不适合说太多的话。 这时候林氏族人也围了上来,纷纷对他们说着恭喜。 林朝远竖起大拇指:“小寒这丫头,真是好样的,有胆识,有计谋。” 他现在回想起来,昨天林小寒一脸笃定地告诉自己没事,原来她早就谋划好了。 这时候,韩桂宁走过来道:“好了,大家先回家再聊吧,这里是县衙门口,不适合说话。我派人准备了两辆马车,林叔、林婶,请上车吧。”说完招手叫人牵马过来。 “对,快上车吧。回家再说,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了。”小寒笑道。 当下众人便商议着,林朝远、林进财和陈汉忠及立夏、清明坐了一辆马车,胡氏、赵氏、陈氏和小寒、小雪则坐了另一辆马车。春分则和其他林氏族人坐在黄二虎的牛车上,是小寒特意吩咐的,因为何牧也在那里,不好太冷落他。 小寒是最后一个上马车的,她朝韩桂宁打了声招呼,又朝何牧点了点头,才登上马车。 韩桂宁和楚昭则骑着马,跟在旁边。 一行人往清河村的方向走去,在车里各自述说了这两天的总总遭遇,包括在牢里的经历。诉说着各自的担心以及对唐家人的痛恨。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遭报应了,打死也活该!”赵氏愤愤不平地道。 “正是,你不知道,那李氏在牢里嚣张的那样……结果没人给她送饭来,她恼羞成怒,又骂我们。今天看着她被打成那样,我心里感到痛快极了。”陈氏道。 “这就是现世报,我看县太爷还是很公正的。”赵氏道。 小寒笑着听她们议论,却没有插话。公平,就看起先那朱铭的嘴脸,若没有韩桂宁和楚昭,自己一家恐怕都被判了死刑了。 正想着,突然马车猛地一摇晃,停了下来,车里的人东倒西歪,乱作一团。小寒坐在窗户边,急忙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却见马车前倒着一个姑娘,满脸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韩桂宁急忙下马过来问道。 “公子,这姑娘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吓我一跳,我急忙勒住马,幸好没有踩到她,不过不知道她受伤没有。”赶车的韩夏答道。 “姑娘,你可有受伤?”韩桂宁弯腰询问。 “我,我的腿扭伤了,好疼。”那姑娘怯生生地答道,眼里还含着泪。 这,韩桂宁为难了,男女授受不亲,他可不好去扶她,尤其是还当着小寒的面。 “我去吧。”小寒见状,只好自己下马车。不管谁对谁错,先救人要紧。 小寒走上前,见那姑娘微微低着头,看不清模样,但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一般小户人家的女子。 “我扶你起来吧,先上马车,我们送你去医馆看大夫。”小寒对着她友好地伸出手。 那姑娘伸出一只嫩白地小手握住了她的手,小寒略一用力便把她拉了起来。 小寒把她的一只胳膊驾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转身就往马车的方向走去,突然,一样冰凉地东西架上了她的脖子:“别动!否则要你的命!”(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高莲莲 那女子声音尖利,还带着一丝颤音,显示着她的紧张。 小寒一惊,贴在脖子上的刀刃传来的寒意让她丝毫不敢动弹。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大家都惊呆了。陈氏尖叫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其他人紧跟其后,前头马车上的林进财等人以及牛车上的何牧等人也纷纷跑过来。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也围了上来。 看见人越来越多,那女子越发紧张了,架在小寒脖子上的手微微颤抖,小寒心惊胆战,生怕她手一抖,自己的喉咙就要被割破。 “把刀放下!”韩桂宁大喝一声,“你若敢伤她一根寒毛,我要你的命!” “哈哈哈!”那女子放声大笑,状若癫狂,“我活不了,她也休想活!”说完一用力,刀子便在小寒嫩白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小寒!姐姐!妹妹!”纷乱而惊惧的喊声响起,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别别别,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林进财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脖子上传来刺痛,小寒心里害怕得要命,却强自镇定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我是谁?你毁了我一辈子,我恨你,恨不得你死!”说完手再一用力,刀刃更深地刺进肉里,血流了下来。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可是都不敢上前,生怕触怒了她。 “唐云,你怎么在这里?”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讶的喊声。 唐云?那女子连忙转过头去,双目迅速地搜索,在哪呢,在哪呢? 突然,她浑身一震,一个物体悄无声息地击中了她,她头一晕软倒在地,手上的刀子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一个人急速地冲过来,又在她身上点了两下,正是楚昭。 小寒舒了一口气,连忙后退几步。陈氏跑上前来紧紧地抱住她,大哭起来。林进财和立夏、春分都围了上来,春分红着眼睛问道:“姐姐,你流血了,疼不疼?” “不疼!春分别哭了!”小寒见他眼泪汪汪,忙安慰他。 又拍拍陈氏的肩膀道:“娘,我没事,别哭了!” 怎么会不疼呢,血都流下来了,立夏望着坚强的妹妹,内心感到一阵刺痛。 “林婶,先给小寒包扎伤口要紧。”韩桂宁过来劝道,然后递给她一个药瓶。虽然他自己很想替她包扎,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唯恐伤了小寒的闺誉。 “哦,对对对!”陈氏连忙接过药瓶,却双手颤抖,几乎要拿不住。 赵氏见状,忙接过药道:“我来吧,姐姐,我们先把小寒扶到车上。” 陈氏醒悟过来,连忙把自己扶上车,赵氏掏出手帕想把小寒脖子上的血拭干净,小寒阻止了她:“这是证据,不能擦,就这样包扎吧。” 赵氏无法,只好让她躺下,仔细地在伤口上撒上药粉,再拿手帕给她仔细地包扎好,又在后头系了个活结,才松了一口气。 大家看见小寒从车里下来,脖子上包着的帕子嫣红一片,都纷纷上前问候。 “让大家担心了,只是小伤,没事了!”小寒笑着道。 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林朝远内心感叹,一般的小女孩早就吓得哇哇大哭了,可是她从头至尾都没掉过一滴眼泪,仿佛刚才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是别人,受伤流血的也是别人。 和他有相同想法的还有很多人,尤其是韩桂宁和何牧,对这样坚强的她无法不怜惜。 “楚大哥,你救了我的命,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用得着我林小寒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寒对楚昭郑重地承诺。 楚昭摇了摇头:“别这么说,要不是何牧机智地喊了那句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我还不能得手呢。” “何牧哥!”小寒望着他,却说不出道谢的话。 何牧却抢先问道:“这女子怎么处置,要不要把她送官府?” “当然要送官府,韩公子,麻烦你了。”小寒对韩桂宁说道,后者对她点头,让她放心。 高府真是欺人太甚,先是高仁和千方百计要置自己和家人于死地,后有高莲莲持刀劫持自己,要不是何牧机智、楚昭武功高强,自己今天恐怕凶多吉少了。绝不能轻易地放过她! 没错,这个女子便是高莲莲,其实从何牧喊出那句话,小寒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而且她和她还曾有过一面之缘。 韩桂宁便叫韩春把高莲莲扔上马背,一群人便赶着车,身后还跟着看热闹的人,浩浩荡荡往县衙而去。 高府,高仁和刚安顿好高辉三人,替他们请了大夫,上了药,宁氏又安排下人把唐大山夫妇抬到厢房去养伤。她本想送他们回家的,可是丈夫说毕竟他们以前是姻亲关系,这刚一受伤便送走,恐人诟病,还是先在府上住两日再悄悄送回唐家。 宁氏才想起今早上女儿没来请安,恐怕是在房里生气伤心呢,就想过去瞧瞧。 她到了女儿院里,守门的丫头连忙通报:“夫人来了!” 床上躺着的人听了猛一抖,忙侧过身背对着床外,头都缩进被子里。 宁氏进来,看见床幔低垂,里面侧身躺着一个人影,遂笑道:“莲儿,都中午了,还不起床,这要睡到什么时候?” 床上的人影没吭声,旁边的丫鬟小红忙过来道:“小姐昨夜一夜未睡,直到临晨才睡着,奴婢们不敢吵醒她。” 宁氏闻言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女儿的心事和脾气,出了这样大的事,她难免忧思过度不能成眠。便吩咐小红照看好小姐,待她醒来,再过来禀告自己,然后带着丫头走了。 等她走后,床上的人猛地坐起来,抚了抚胸口,浑身惊惧得颤抖。 宁氏回屋和丈夫说了女儿的事,两人默默叹气。 突然有人来报,说县太爷跟前的师爷来了。 官司不是打完了吗?这又有什么事。高仁和忐忑不安地迎了出去,待见到师爷后,第一句话就把他惊呆了。 “有人告府上的小姐杀人未遂,如今高小姐在县衙大堂,大人让我来请高老爷。这就走吧!” 什么,自己的女儿杀人?不可能,女儿不是在自己房里吗,刚才夫人还去看过呢。 “师爷,是不是弄错了,犬女一上午都待在房里,哪儿也没去啊,何来杀人之说?” “高老爷,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不过,您说令爱在府上,那便把她请出来看看吧。” “这……”高仁和本想说闺阁女子怎好见外男,但见师爷神情严肃,便不敢推脱,赶忙叫人去请夫人。 宁氏听了丫头的禀报,大吃一惊,急匆匆地赶到女儿的院子,一路上顾不得丫头的见礼,还没进房门便大声地呼唤:“莲儿,莲儿,快起来!” 小红连忙过来禀报:“夫人,小姐还未睡醒呢!” 宁氏一把掀开床幔,见女儿还是侧身躺着,连忙把被子掀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出大事了,有人告你……啊!小青,你怎么在这里?” 宁氏大吃一惊,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小青,颤声问道:“说,小姐去哪儿了?” 小青连连磕头:“夫人饶命,这是小姐的主意,奴婢不敢不听啊!” 宁氏怒不可遏,再次喝问道:“我是问你,小姐去哪了?” 小青牙齿咯咯作响,颤声道:“奴婢也不知,今早上小姐叫奴婢扮作她的样子躺在床上装睡,然后小姐穿上奴婢的衣服便出去了,听小姐说是要去找林小寒问清楚唐公子的下落。” 宁氏愤怒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咬着牙道:“你为何不早来禀报?刚才我过来,你竟然还在床上装睡,你好大的胆子!” “夫人饶命,小姐说若是奴婢敢去禀告,就要将奴婢许给府上倒夜香的王老七……奴婢也是没办法。”小青哭着道。 那王老七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长得身形矮小,容貌猥琐,因此至今还是单身。要让小青嫁给这样一个人,还不如死了好。所以她不得不听从小姐的指令,虽然知道一旦事发,自己也会遭到惩罚,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她哪里知道小姐竟然是去杀人呢。 “来人啊,把小姐身边的丫头都给我捆上,扔到柴房,等我回来处置。”宁氏顾不上生气,吩咐了一句,便带着丫头匆匆走了。 高府客厅,高仁和和师爷正在喝茶,他吩咐下人取来一锭银子悄悄塞到师爷手里:“师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在下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师爷不动声色地接过,塞进袖子里,然后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正说着,夫人身边的丫头香儿求见,他连忙唤她进来,香儿进来后见师爷也在,颇为踌躇。高仁和心里咯噔一下,厉声喝道:“小姐到底在不在房里。” 香儿“扑通”一声跪下了,把夫人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高仁和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面容灰败。完了、完了,这事情传出去,自家的脸都丢尽了,女儿的一辈子也毁了。 师爷见状很同情,但还是催促道:“高老爷,快走吧,别让大人久等了。” 高仁和无法,只好跟随师爷来到衙门里。 朱铭这会儿正坐在公堂上生闷气。这官司刚结束,又来了一个。还是相同的人马,不同的纠葛。难道衙门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 可是看林小寒站在那里,脖子上的布还渗出血来,还有那么多人证,加上高莲莲醒来见自己被擒住时,在那儿破口大骂,话里话外都是想要林小寒的命。 这都什么破事啊,朱铭只觉得额际突突地跳。(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你好毒! 朱铭正头痛着,突然听见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师爷带着高仁和回来了。 高仁和在公堂外看见女儿被捆绑着双手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脸带泪痕,心痛不已。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疾步上前下跪道:“大人,小民来迟,请大人恕罪。” “起来吧。”朱铭手略微一抬,高仁和是有身份的人,倒不便为难他,而且还有以前的关系在。 “爹,您要帮女儿啊!”高莲莲见亲爹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膝行过去,用捆着的手轻拉她的衣角。 高仁和却没理她,把她的手拿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向朱铭疑惑地问道:“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小女犯了何罪,竟然被捆绑来此。” 小寒不屑地撇撇嘴,装什么装,就冲朱铭和你官商勾结的关系,还不早给你通风报信了。 朱铭也装着配合地说道:“林小寒,你是原告,由你把案情详细地告诉他吧。” 高仁和是第一次见林小寒,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小姑娘脂粉不施却仍显容貌俏丽,看起来柔柔弱弱骨子里却又带着一种顽强。此时她脖子上包着一方帕子,帕子被血染得嫣红,而她面上却若无其事,平静而条理分明地述说着刚才发生的事。 说完事情经过后,小寒来一个总结性陈词:“朱大人,这光天化日之下,高小姐竟敢当街持刀行凶,她眼中还有王法吗?还有您这个县太爷吗?大人,这个案件的影响极其恶劣:其一,大人乃本县的父母官,您治下竟然出现了这样胆大包天的女子,说明您教化子民的力度不够,教化效果不够理想。若被上峰或同僚得知,会影响您的官声,甚至影响您的前途。大人您别觉得小女子是危言耸听,听说我朝有位御史姓魏,为人刚正不阿,而且魏御史好微服私访,查察百官,听说一些贪官污吏就因为倒霉遇见他被拉下马来,断了前程。大人,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大人,我这些话全都是为您着想啊。请您仔细思量!” “其二,高府乃是本县大户,高老爷乃是名人,高小姐在我们这些小女子心目中是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值得我们学习。所以高小姐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务求言行符合规矩。不曾想她竟然持刀行凶,这一行为为闺阁女子树立了极坏的榜样,所以必须严惩,以儆效尤。若是姑息纵容,大家将会群起而效仿之,都以暴力来解决问题,那还要官府何用?恐久而久之,社会风气将被其带坏也。” “其三,高小姐乃是唐云的未婚妻,她爱慕唐云,因唐云的失踪而着急,甚至不惜触犯律法,当街行凶。唐云是否有罪还未下定论,但她为了私情却枉顾他人性命,虽然这是她一时的冲动,但是冲动是魔鬼啊。她不想自己尚有老父母在堂,她若因触犯律法而受到惩治,那父母下半辈子还能依靠谁呢?所以说其实最受伤的、最心痛的是父母。她违背了父母往日的谆谆教导,让父母担心生气,是为忤逆不孝。我朝以孝治天下,对这样不孝的子女更应该严格惩治。” “综上所述,高小姐为情所困而持刀行凶,虽情有可原,但罪无可遣!” 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结束了,小寒只觉得口干舌燥,心想要是来一杯水就好了。 不过为何公堂上却没有一点声音?安静,还是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大家的呼吸声。所有人都诡异地看着自己,看得小寒心中发毛。难道她的言辞太惊世骇俗了,不是说要拔高主题、以小见大,才能引起轰动吗? “啪啪啪……”韩桂宁最先回过神来,不禁鼓起掌来。先是他一个人,然后是林家人,最后是公堂外看热闹的人全都拍起手来,啪啪掌声一片。 朱铭这会儿回过神来了。毒,这小姑娘真是毒啊!她怎么能那么毒呢,这是一点后路都不给人留哇! 瞧瞧,她说的第一点,自己能包庇这高莲莲吗?这都涉及到自己教化不力、影响到自己的官声和前程了。虽说她话是夸张了点,可是万一呢,万一那魏御史真的微服私访到这儿呢,这要怎么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再看第二点,那是先扬后抑,先把高莲莲大大夸赞了一番,说她是闺阁女子学习的楷模,然后说这楷模变成了坏榜样了,这要是不严惩,女子都会群起而效仿,社会风气都要带坏了。本来她说的也没错,女子是要贞静贤淑,像高莲莲那样当街持刀固然不行,可是像你林小寒这样伶牙俐齿,不,牙尖嘴利又行吗? 再说第三吧,似褒实贬啊。先说高莲莲是为了情一时冲动,这不是暗指她不知廉耻吗?这还没成亲呢,就为了情郎而不顾父母伤心,干出了忤逆不孝的傻事。这样不孝的人能不严厉惩治吗? 还有那最后一句吧,那真是绝啊。情有可原,罪无可遣!一句话盖棺定论了!高,真是高!这些话都把自己堵死了,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这还审什么审啊。 我说,这到底谁是县太爷呢,怎么瞧她那样,比我还像县太爷呢? 朱铭那里心思千回百转,高仁和心里却是巨浪滔天。林小寒的字字句句都说到这县太爷心里去了,这当官的最是爱惜羽毛,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儿,他敢徇私吗,敢不按律法来判吗?女儿这事今天恐怕是不得善了了。 最毒妇人心!高仁和怨毒地看了一眼小寒,又怒其不争地看着自己女儿。后者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情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长在乡下目不识丁从未见过世面的村姑,竟能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些大道理来,真让人刮目相看啊!这个女子不简单,怪不得能把唐云迷得五迷三道,为了她铤而走险呢! 高莲莲发了一会儿呆,听见那响亮的拍掌声,又见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羞愧难当,又悔又恨,结结巴巴地分辨道:“你,你,你这是巧言令色,是危言耸听。大人,别听她的!我根本没想伤害她,我只是想问她一个问题罢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挣扎的时候往刀口上撞的!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别受她的蛊惑啊!” “闭嘴,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高仁和喝道。 真是恨铁不成钢!本来嘛,做就做了,却不痛不痒,只是给人家留下一道伤口,人家现在还活蹦乱跳地在这儿慷慨陈词!事发了,还在这儿推脱责任,而且理由还是那么拙劣,当谁是傻子呢。自己千叮咛万嘱咐,林小寒身边有楚昭和韩桂宁,他们惹不起。这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自己这傻闺女倒好,偏偏惹了,还叫人抓了个现行,真是愚蠢啊! “爹,您不相信女儿了吗?”高莲莲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委屈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高仁和只好忍住骂人的冲动,低声安抚她的情绪。 但是公堂外围观的群众中有人大笑起来:“这受伤的姑娘还没怎样呢,这拿刀行凶的却是委屈得哭起来,我怎么觉得她们俩的角色应该反过来啊,这到底是谁要杀谁啊?会不会是弄反了啊?” “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都知他说的是反话,不过如果不是林小寒脖子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还在的话,不明内情的人还真可能误会!因为高莲莲流泪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而弱者总是能激起大家的同情心的,尤其是男人!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啊! “啪!”,朱铭见公堂内外都太不像话了,急忙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公堂上不得私语,不得喧哗!” 威武声过后,朱铭指着高仁和严肃地批评道:“高仁和,你是本县有名的富户,也是有名的大善人,修桥铺路的善事没少干,逢年过节也没少给寺庙烧香布施。但你自己看看,你是怎么教导女儿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刀行凶。所谓修身齐家,你仔细反省反省,你是怎么齐家的?你可知错?” 高仁和一听大喜,知道这朱铭话里话外是为自己铺平舆论道路,连忙跪下,诚恳地认错:“大人,是小人教女无方,小人知罪!小人以后一定会严格管教她,不让她再闯祸!求大人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开恩饶过她这次吧!” 他特意说高莲莲是年幼无知,是犯了错误,是可以改正的,就是为了配合朱铭的话,给他递个台阶。 但是旁边的小寒却凉凉地来了一句:“我才十三岁,都懂得杀人犯法,她都十六岁了,这都是成年人了,还年幼无知啊!” 高仁和哑口无言,求救似地看着朱铭。两人眼神交汇,朱铭眨了下眼,下巴抬了抬,意思是:你求我没用,林小寒是受害者,你得求得她的谅解! 高仁和不得已,只好朝小寒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林姑娘,是小女不对,伤害了你,我们愿意向您道歉,并赔偿二百两银子作为医药费,请您原谅小女这次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国家社稷 高莲莲见父亲为了自己向一个乡下丫头片子道歉,还要陪这么多银子,内心充满了耻辱和怨恨:“爹,凭什么给这贱人认错啊,是她害了唐公子,县太爷,您怎么不抓她去坐牢,她才是杀人凶手!” 不知死活的家伙,不识时务,认不清形势! 小寒摇了摇头,面上却云淡风轻:“高小姐说我是杀人凶手,请拿出人证物证来,否则我告你诽谤噢!诽谤你不懂吧?就是说你是诬告。本来嘛,你众目睽睽之下持刀行凶,影响极其恶劣,是要坐五年牢的,现在罪加一等,要坐六年了。等你出来都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呵呵!” 小寒笑得很邪恶:“不知,到时还有谁家敢娶你呢?不过,即便是现在,出了今天这样的事,谁又敢娶一个‘母老虎’回来呢?” “贱人,你好毒的心肠!我要杀了你!”高莲莲听她咒自己嫁不出去,还骂自己是“母老虎”,顿时暴怒起来,双手一推,把她推倒在地,就要去掐她的脖子。小寒也不是吃素的,两腿顺势屈起,然后用力一蹬,便狠狠地踹在她胸前,把她踹倒在地。高莲莲倒在地上,只觉得胸口疼痛,“哎哟”叫唤起来。 “小寒!”陈氏等人大急,惊叫出声,连忙把她扶起来。 “莲儿!”高仁和急忙过去扶住自己的女儿,想骂林小寒却又骂不出口,毕竟是女儿先动手的。 “我可怜的女儿啊!”这时候,突然冲进来一个着装华丽的妇人,抱着高莲莲哭喊起来。她目光如刀一般刺着林小寒,“你这个贱人,竟敢伤我女儿!” 原来这个妇人正是宁氏,她因不放心女儿,不愿在家坐等消息,但又不好抛头露面上公堂,便在公堂外悄悄看着。刚才的审案经过她都看在眼里,听到小寒说没人敢娶自己女儿时,就忍不住要冲出来大骂。却没想到慢了一步,女儿突然出手却反被踹倒,看着平日娇生惯养的女儿却被一个野蛮的村姑殴打,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陈氏本来正抱着小寒关切地询问她有没有事,却听到宁氏骂自己女儿。隐忍已久的怒气爆发了,大吼一声:“贱人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女儿”宁氏手一指林小寒。 “哈哈哈!”小寒和陈氏同时大笑起来,接着春分和立夏、韩桂宁、何牧也都笑起来。 其他人都莫名其妙,不知他们为何被骂了还笑。 “莫非是疯了不成?一群疯子!”宁氏讽刺道。 小寒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我娘刚才问‘贱人骂谁’,你回答了,所以你承认自己是贱人了!哈哈!” 宁氏大怒,正要开口骂。却听见一声大喝:“都给我住口!这里是公堂,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再吵的话,每人打十大板!” 原来是朱铭,他见几个女人在公堂上吵吵嚷嚷,公堂外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他怒了,这些人也太不把他这个县太爷放在眼里了,所以又一次使祭出了法宝——惊堂木。 众人立马噤声,朱铭满意了,咳了一声,缓声问道:“高莲莲,你可知罪?” 高莲莲脖子一梗:“我没罪,我说了,是她自己往刀上撞的,最多我给她赔医药费罢了。我爹不是说给她赔二百两银子吗,便宜她了。像这点小伤,十两银子都足够了!” 高莲莲轻蔑地说,语气像是打发要饭的叫花子。 “莲儿,别瞎说!”高仁和忙制止她。 一直沉默的韩桂宁开口了:“大人,在下有话说。” “请讲!”朱铭颔首道。 “在下听高小姐的意思,如果我也在她的脖子上划一刀,伤口深浅和林姑娘一样,然后再给高小姐二百两银子就可以了。不知高小姐认为可否?” “这,她怎能和本小姐相提并论!本小姐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高莲莲高傲地说。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高小姐的身份莫非贵过王侯?”韩桂宁不轻不重地答道。 “我……”高莲莲说不下去了。 高仁和忙道:“韩公子息怒,小女言行无状,还望各位见谅!” 然后望着小寒道:“我们是诚挚地向林姑娘道歉的,另外,我们再补偿你五百两银子,只求林姑娘能够原谅小女。” “爹!”高莲莲大吃一惊,还想说话,却被他狠狠瞪过来的目光吓住了。 宁氏虽然惊讶,但她秉承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原则,对丈夫处置的办法虽不赞同,却也不会当面反驳,而是持保留意见。 “不知林姑娘以为如何?”高仁和见小寒不答话,小心翼翼地问道。 “高老爷,我想我的态度刚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吧。还有,我想说的是,钱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比如,健康!比如,亲情、爱情、友情!比如正义!比如公道!比如人心!” 啊,高仁和被镇住了,连朱铭都被镇住了。他真想劈开这个小姑娘的脑袋,看看她里面到底装着什么。这样富有人生哲理的话怎么能从一个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呢? “啪,啪,啪!”韩桂宁鼓起掌来,“说得好!如果一个人得了绝症,有再多的钱也没办法换来健康。感情亦如是,用钱买来的感情绝对不是真情。更不用说正义、公道和人心了。” 小寒微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朱铭说道:“大人,人证物证俱在,事实很清楚,请您依照律法判决吧!” “不要啊,大人!林姑娘,我们愿意赔一千两银子,请林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吧!”宁氏见情势不妙,终于低下头恳求道。 小寒不为所动。 高仁和急躁起来:“林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高某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怎么样?非得赶尽杀绝把我女儿送进大牢吗?毁了我女儿一辈子,又对你有什么好处?” 威胁我?小寒可不怕。 “没什么好处,我只是要一个公正的判决罢了,我相信县太爷是公正廉明的,必能按照律法做出公正的判决! 说到这里,她举起右手,拳头紧握:“唯有这样,才能维护律法的尊严!唯有这样,人们才会对律法起敬畏之心,不敢再以身试法!唯有这样,才能让人们知道,不管你多有钱,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能做犯法的事!这样,人人才会主动遵守律法,不做恶事,我大云朝才会政治清明,君臣一心,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我大云朝才能千秋万代、江山永固!” 小寒挥舞着拳头,高昂起头颅,用力地将声音送出去。铿锵有力的话语再一次震动了全场,字字句句敲打在人们的心上,人们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一种情绪,爱国的情绪。是啊,如果国家吏治清明,人人少做恶事,那么老百姓的生活该有多好! 甚至连朱铭,心中都升起了一丝壮志豪情,他今日的判决将关系到大云朝的江山社稷,具有历史性的意义呢。这一刻,他心里想的不再是钱,而是他一定要判好这个案子,让百姓知道,自己是一个好官,说不定以后还会传到上峰的耳朵里,甚至有可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朱铭越想越兴奋,高仁和却绝望了,他知道事情已经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朱铭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因激动而显得高亢:“有关高莲莲刺伤林小寒一案,人证物证俱在,本县已查明事实真相,现判决如下:高莲莲当街持刀行凶,情节恶劣,判入狱五年!来人啊,把她押入大牢!” 高仁和眼一闭,高莲莲吓得跌倒在地,双手挥舞着、哭喊着:“不,我不要进牢房!我会死的!爹,救我!娘,救女儿啊!娘……” 宁氏“扑通”一声朝小寒跪下了:“林姑娘,求你,饶了我女儿吧,她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她吧,她今年才十六岁啊,以后叫她怎么活啊!” 又朝陈氏磕头道:“林夫人,你也是当娘的,儿女都是娘的心头肉,求你看在同是母亲的面上,替我说说情吧!” 陈氏见一个平素里如此高贵的夫人对自己磕头,而且都磕出血来了,心下不忍,便转头看着小寒。小寒却目光平静,不发一言,陈氏便不敢说话,只是用力把宁氏扶起来道:“夫人,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这是律法啊,律法无情啊!我也没有办法!” 宁氏绝望了,她凄厉地喊道:“大人,我愿意替我女儿服刑,我愿意入牢五年,求大人放了她吧!” 声如玉碎,这是一个绝望的母亲的呐喊! 人们唏嘘感叹,有的人眼睛发酸,眼角溢出了同情的眼泪。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但朱铭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不为所动,挥了挥手,两个衙役便上来把高莲莲拖下去了。 高莲莲绝望了!宁氏绝望了!高仁和绝望了! “大人!”小寒却突然说话了,朱铭诧异地望着她,难道,她竟心软了?不可能啊,这姑娘的心可谓是坚如磐石,不可能就为这而动摇啊! 小寒站了起来,望了他一眼,又用眼睛挨个逡巡了公堂内外的众人一眼,然后鞠了一躬,慢慢而又清晰地说出了一席话。(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义学 朱铭奇怪地看着林小寒,不知道她有何话要说。但是,他却愿意听,因为今天这小姑娘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惊,还有喜。所以他还想听听,此刻从她嘴里还能蹦出多少惊人的话语。 朱铭轻轻一摆手,衙役便停了下来。 高莲莲惊愕地望着小寒,不知她要做什么。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她,难道她改变了主意? “大人,各位乡亲们,你们都看到了吧。当女儿被衙役押走的那一刻,这位母亲心都碎了,为了救女儿,她不惜对我们——这些她往日看不起的人低下了高昂的头颅。为了救女儿,她宁愿自己身入大牢,也不愿女儿受这样的苦。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那位美丽优雅高高在上的夫人,她只是一个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母亲!她不叫高宁氏,她的名字叫‘母亲’。” “这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让我想起了一首诗,这首诗名字叫《游子吟》。” 小寒紧紧地盯着高莲莲的眼睛,饱含着感情,朗诵了这首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首诗讲述了一个故事:有一位儿子即将出门远行,慈爱的母亲,拿起手中的针线,为儿子赶制身上的衣裳。临行前母亲一针一针,密密地缝缀,就怕儿子回来得太迟,衣服破损。谁能说子女那像小草一样微不足道的孝心,能够报答得了慈母那如春天阳光一样普照大地的恩情呢?其实,我们每一位母亲都是如此,一辈子都在为儿女操心,就比如眼前这位痛苦的母亲。” 高宁氏听到这里百感交集,对小寒的感觉是又恨又夹杂着别的情绪。竟然是这个她最恨的人,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懂得她的心。她低低地啜泣起来。 “高莲莲,你看到了吧,就为了你一时的冲动,不仅害了你自己,还让爱你的父母痛苦万分。如果早知道今日的结局,你还会这样做吗?这十六年来,你的父母为你操了多少心,你就是这样报答他们,就是这样孝顺他们的吗?” 高莲莲看着林小寒,眼中虽然有仇恨,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看着母亲为自己下跪,愿意为自己坐牢,内心是有一些惭愧和感动的。 “不过,我也要批评高老爷和高夫人,对待孩子溺爱决不是爱,而是害。如果你们不是平时一味地顺着她、宠着她,她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吗?” “是我教导无方,宠坏了女儿,请你们原谅!”高仁和老泪纵横,也跟着跪下了。 小寒推了推惊呆了的爹娘,示意他们去把高仁和夫妇扶起来。 “如果说母爱如阳光一眼温暖,那么父爱就如海一样深沉。不管女儿做错了什么,父母一样会爱你,只因为你是他们的女儿。那么高小姐你呢?你扪心自问,你又为父母做过什么?你有没有体谅你父亲在外操持生意的辛劳,有没有体谅你母亲操持内务的辛苦?你是不是应该在享福的同时不要给他们添麻烦,而且要尽自己的能力去为母亲分担内务。你是父母唯一的女儿,你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你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吗?” 高莲莲嘴唇颤抖着,猛地跪下来,膝行到高仁和及宁氏面前,哭着道:“爹、娘,女儿错了!女儿不孝,让你们伤心了!” “我的女儿啊!”宁氏抱着她放声大哭。 在场的女人们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男人们也都红了眼圈。每个人都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母亲对自己无怨无悔的付出,却从不求一丝一毫地回报。 小寒笑了。世人都同情弱者,刚才高宁氏愿意以己身代女儿坐牢,其实很多人内心都有一丝的感动,同时也会对自己的狠厉心有微词。 这绝不是小寒想要的局面,所以她反其道而行之,极力地赞扬宁氏作为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然后一再贬低高莲莲为了情伤害自己母亲的行为。这些话都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至少表面上,高家人对自己不再那么仇恨了。 “我林小寒虽然是这起案件的受害者,同时刚才我也说过律法无情,不能姑息。但是这位母亲刚才的绝望、无助却使我深受感动。县令大人,律法制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惩戒,惩戒只是手段,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教化人们向善。因此,我有一个建议,与其把高莲莲打入大牢五年,让她在里面耗费粮食,还不如让她将功折罪。” “如何将功折罪?”一直沉默地朱铭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自己都没发觉,眼中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是惊奇,是欣赏,还是…… “大人,我决定接受高夫人的赔偿,但不是一千两银子,而是,两千两。” 什么,大家大吃一惊。这刚才还振振有辞,说钱不是万能,说钱买不来公平正义。这会儿怎么就变了?难道刚才只是假象,是嫌钱少,是惺惺作态?可是这两千两银子也太多了吧。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想都不敢想,几辈子都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这林小寒可好,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有些人开始鄙夷起小寒来,有些人惊疑不定,内心开始动摇,但是有些人却一如既往地相信他们所熟知的林小寒绝不是贪图富贵的人。 高仁和也愣怔了一会儿,然后咬着牙道:“好,我答应!” 钱再重要,也比不上女儿重要。 “好,当着县太爷的面和那么乡亲们的面,想必高老爷也不会反悔。”林小寒高兴地道,脸上绽开了甜甜的笑容。但是看在高仁和等人的眼中却觉得那笑容贪婪而刺眼。 “这两千两银子既然是赔偿给我的,那么就任由我处置了。我只要一百两作为医药费。至于剩下的一千九百两银子呢……”小寒环视了一遍全场,把众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然后狡黠地一笑,“我将把这一千九百两银子捐出来,办一所义学。让本县所有因家境贫寒而上不起学的孩子能免费上学。” 办义学?!!!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林小寒竟然是这样一个打算。她,一个乡下的小姑娘,一个家境并不宽裕,而且曾经是很贫穷的姑娘,面对这么多银子竟然不动心,全都捐出来办义学,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此刻人们的心中升起的都是敬佩,甚至可以说是敬仰。不错,是敬仰。 此刻午后的阳光静静地照进来,照在她身上,光影中的林小寒,让人仰视,就如同女神一般。 “好哇,好哇!”这次却是朱铭率先拍起手来,“我替本县所有贫寒家庭子弟感谢林姑娘的善举。”说完对着小寒郑重地鞠躬,这是真心实意的。 自己治下有这样一位集聪慧美丽善良果敢坚毅于一身的奇女子,他不仅仅是非常欣喜,而且是非常地兴奋。若是自己能得这样一位贤内助,何愁自己仕途不更上一层楼呢。朱铭美滋滋地想着…… “咳,咳……”突然有人大声咳嗽起来。朱铭一惊,循声望去,看到的是韩桂宁锐利的目光,霎时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让他打了个寒颤。 险些忘了,这林小寒是他的禁脔,刚才自己竟敢对他的女人动心思。 真不甘心呐……朱铭心下想着,不过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至于该怎么办学,这事以后再商纣。另外,高小姐要到义学里打扫学堂卫生一年。这是让高小姐体会体会劳动人民的辛苦,希望高小姐通过劳动好好改造自身的毛病,从此变得懂事,变得谦逊,变得善良起来,从此珍惜自己的美好生活,并且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能够去帮助别人。高小姐,你可同意?”小寒甜甜地笑道。 “我……”高莲莲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她竟然叫自己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抛头露面去打扫卫生? “愿意愿意!”高仁和忙不迭答道。义学一事,林小寒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支持。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定会遭到所有人的谴责。因此,为今之计只有先答应下来再说。至于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高莲莲见父亲已经答应,也不敢再说什么。 事情获得了圆满的结局,大家都很高兴。高仁和答应回家后马上把银票送来,小寒说自己只要一百两银子,其余的都暂时由县令大人保管,用于兴办义学。 高仁和一家唯唯应着,面上带着笑容,心里却苦得发紧。 这一回,小寒等人顺利地回了家。只是一路上,见大家都用奇异地目光看着自己,尤其是春分和小雪,那简直是崇拜加敬仰。 小寒觉得特别别扭,心里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太出风头了。这样对前世比较低调的自己来说可是很不习惯。看来,以后要好好培养春分和立夏,让他们赶快成长起来,遇事不用自己再出头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女孩子还是不要锋芒太露的好。(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假的 回到家已是下午了,到了家门口,陈氏却让大家先站在门口先不要进门,又让何牧去家里拿了一个火盆过来,在里面点上火,然后叫大家一一跨过火盆,说是要去去晦气,免得把霉运带回家。林朝远又吩咐儿子回家拿来一挂鞭炮,在门口放了起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邻居们闻声纷纷前来观看,见他们一家人平安回来,都来恭贺。又七嘴八舌地询问审案的情形,后见他们神情疲倦,才知趣地告辞,说是改日再来。 林朝远也带着族人告辞,林进财一家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好了,不用客气那么多了,我们都是姓林的,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出了事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说小六子啊,我看你们家这几个小子都很厉害啊,尤其是小寒这妮子。我看你们家要发达了,只是,唉,可惜……”林朝远临走时仔细地看了小寒一眼,摇摇头走了。 小寒莫名其妙,他做什么看着自己摇头呢,难道是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太嚣张了,不符合一个女子的身份? 老古板,小寒冲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林朝远幸好没回头,不然会被她气得胡子翘翘。他此时心里头正叹息着:这小姑娘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惜不是男儿身啊,要不然,林家该发达了,林家的祖坟要冒青烟了。 黄二虎也告辞要走,立夏和小寒都极力挽留他留下来吃饭。 “不了,你们刚回来,肯定有一大堆事要忙。改天吧。”他摸了摸脑袋,憨憨地笑着。看着小寒的眼睛闪闪发亮,里面带着尊敬、崇拜,就如同看着心目中的女神一样。 又一个纯情小男生!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 小寒忙收起笑脸,然后学男子抱拳道:“黄二虎兄弟,谢了!过几天,我请你吃好吃的东西,是你从未吃过的哟!”说完扮了个鬼脸,拉着立夏走了。 黄二虎一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噗哧”一声笑了,只觉得她一下从高高在上的女神跌落为邻家的小妹妹,可爱极了。 韩桂宁却没有走,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因为他还欠某人一个解释。 何牧却痛快地离开了,不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身后跟着张氏和一个粉嫩嫩的小娃娃。这两天,母亲可是被这小娃娃折腾得够呛。 小流香进屋后看见楚昭和小寒回来了,惊喜地大喊:“干爹回来了,姐姐回来了!”然后扑进了楚昭的怀抱。楚昭高兴地抱起他,可别说,两天没见这小家伙,还真想他。 “走,干爹带你去飞飞!”说着把他架在脖子上,带着他到屋外飞了几圈,直到把他逗得咯咯直乐,才又返回来。 “哎哟,你们终于回来了,昨天我听阿牧说你们进了大牢,可把我吓坏了。老天保佑,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张氏凑过来和陈氏寒暄道。 “是啊,多亏了我们家小寒,还有楚大侠和韩公子,我们才能平安归来。那天啊,我们上了公堂……” 陈氏一边和她说着审案的过程,一边走进厨房,围上围裙就开始淘米做饭。张氏也挽起袖子帮着洗菜摘菜,胡氏、赵氏和小雪也进厨房来帮忙刷锅烧火,不大的厨房里顿时挤满了人。小寒本来也想进来搭把手的,但是陈氏以她有伤在身,不让她干活,坚决地把她推出去。 她只好回到厅堂里,陪着舅舅和韩桂宁等客人坐着。韩桂宁一直想找机会和她说话,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好说出口,且何牧一直有意无意地隔在他和小寒中间,对他不满的眼神却视而不见。 小寒一边听着大家聊天,一边在思考着义学的事情,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 人多力量大,半个时辰后,饭就好了。小寒等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拜高莲莲所赐,他们中午饭都没吃。 等大家坐到饭桌上,看见一大盆香喷喷、色泽金黄的红烧肉摆在那里,还有香辣猪蹄、酸菜炒猪头皮、溜肝尖、酸辣土豆丝、韭菜炒鸡蛋、红烧茄子、素炒菜心、辣白菜,以及热气腾腾的葱花蛋汤等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时,更是真吞口水。 陈氏、赵氏给每人盛了一大碗米饭,谁也顾不上说话,都埋头吃起来。每个人都吃得很香,只除了小寒,因为脖子上的伤口,她被禁止吃辣,也不能吃红烧肉,因为里面有酱油。这对一向无辣不欢的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画个圈圈诅咒她!小寒心里恶狠狠道。 饭后,胡氏等人告辞回家,韩桂宁也要走,正好用马车送他们。其实他不想走的,可是他没理由赖在这里啊。 林进财一家人都起身送他们,等大家都上了马车,韩桂宁却走到小寒身边,低声道:“小寒,我有话跟你说。” 陈氏听见了,连忙拉着大家回屋,何牧和张氏也跟着进去。张氏瞅着儿子脸上平静的神情,心里暗暗揣摩他的心思。刚才在厨房里,她听到了陈氏讲述审案的过程,当时她正炒着菜,惊得回不过神来,若不是陈氏提醒她,她连菜糊锅了都没发觉。 小寒这么厉害,这么能干,自己的儿子该怎么办哟。还有,看来那韩公子是个很有身份的人。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张氏还是不得不本着良心说,也只有韩桂宁才配得上这样聪慧伶俐的林小寒了。 韩桂宁见大家都走了,声音低沉地道:“小寒,关于那封信,我……” 小寒见他脸上似有尴尬为难的神情,便道:“你若为难,便不要说了。总之,我很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家说不定这次要遭大难了。” “不,不是为难。”韩桂宁急忙摇头否认,就怕她误会生气。经过了这两天的事情,他越发觉得小寒就是他这辈子确定的那个女人,如此聪慧绝伦,让他着迷。 “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其实,那封信是假的!”韩桂宁鼓起勇气说出来。 “啊!假的?”小寒讶异地问道。 “也不全是假,应该说部分是真,部分是假。”韩桂宁挠了挠头,笑着道。那神情活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自己小心翼翼中还着一点讨好。 这样一个丰神俊逸的男子,在自己面前展现了不为人知却真实的一面,小寒心一软,柔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韩桂宁便掏出那封信给她看,等她看完,才解释道:“这信末尾的印鉴是真的,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偷偷给我的,她爹是本朝的定远大将军。不过信里的内容是我编造的,只是为了让我的身份更神秘一些,让他猜不透来意。” 小寒却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她”,而非“他”, 只是追问道:“这么说,你并不是奉皇命到这里来办事的?” 虽然是问句,但心中已有了答案。怪不得他一开始没有拿出来,也没告诉自己。想必是事先准备了,但没有把握,直到朱铭污蔑楚昭想谋反时才不得不拿出来,他当时肯定也捏着一把汗吧,亏他还这么镇定自若。也幸亏那印鉴是真的,才把朱铭吓唬住了,让他有所忌惮,才把天平偏向自己这边。这样想着,她心里愈发柔软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偶然之间游历到这里,觉得这里的景色迷人,才住下来的。不过我现在非常庆幸,当初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吸引着我来到这里,或许这里就是和我有缘。你说是吗?”韩桂宁见误会消除,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本色,情意绵绵地说出这番话来。 “缘分这东西谁说得清呢?”小寒笑着横了他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妩媚动人,直把韩桂宁看呆了。 小寒掩嘴娇笑一声,转身走了。韩桂宁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韩春催促他,才上了马车。 韩桂宁和陈汉忠、陈清明坐在一个马车上,为了避免沉闷和尴尬,陈汉忠便找话和韩桂宁聊天,后者却有些心不在焉,好似有着心事。陈汉忠见状便不再说话,闭上眼装作休息。陈清明却感觉心里不太舒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纠缠得他一阵烦躁,他也闭上眼休息了。 另一辆车里坐着胡氏、赵氏及小雪三人。赵氏虽然想说话,却碍着小雪在旁,只好闭上嘴。胡氏却是心里有数的人,加上年纪大了,也越发沉得住气,也没有吭声。 一路无话,天黑前韩桂宁把陈家人送到了家里,才返回自己的家。 陈氏烧了一大锅水,全家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把一身的霉运和疲惫都洗去,然后心满意足地爬上床。 还是家里舒服啊,小寒抱着柔软的被子,挨着柔软的枕头,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林家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原来是县衙的师爷。(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那是我的地盘 林进财乍见到师爷到来,大吃了一惊,以为又出了什么事。 “别慌,别慌。宋某是来给你们送银票的。昨天高仁和回去后,就命人送来了两千两银票,这一百两是你们的,另外的一千九白两,大人暂时保管着。这不,今天一早县太爷就命我来请林姑娘过去县衙一趟,商量办义学的事情。”宋子赞道。 “本来不该在今天打扰你们的,但老爷说,怕迟了耽误了孩子们上学,所以还是越早越好。这不,我只好一大早来打扰你们了。” 宋子赞今天的态度非常谦逊,脸上还带着笑容。能不谦逊吗?想想出门前老爷说的那番话,多年跟随的他怎会不知道老爷的心思呢。 小寒打心眼里感到不快,昨天刚从牢里放出来,今天就来催,连口气都不让人喘。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业绩吗。可想而知,这义学办好后,他肯定在上奏折子时,将所有的功劳都据为己有,最多在里面小小地提自己一笔。 小寒倒并不是想要什么功劳,就是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裳,白白给这个讨厌的狗官铺平仕途道路。前天,如果不是韩桂宁机灵事先想出计策,关键时刻拿出那封信,恐怕楚昭就要被污成谋反,这桩官司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虽然心里不高兴,小寒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先把他迎进来,茶水端上,然后才为难地说:“宋师爷,您也知道,我们昨天刚回来,我这还受着伤呢,脑子还有些晕乎乎呢。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轮廓,但具体的还没想好。这样吧,宋师爷回去后先回复县令大人,让他派人选好地址,一边建校舍,我这里一边就整理好思路,拿出一个章程来,到时候我再送去给县令大人审阅。您看如何?” “这……可是县令大人说要姑娘今天就过去,姑娘不去,宋某不好交代啊。”宋子赞为难地道。 小寒不高兴了:“宋师爷昨天也看到了,我受伤不轻,失血过多,这会儿还头晕着呢。起码容我休息两天吧。您要怕不好交代,好说,我让我哥给您写个条吧。” 说完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扬声叫春分备好笔墨,就叫立夏按照自己的意思写了封短信,递给宋子赞,道:“恐怕这会儿县令大人等急了,我也不留您了。我送您出去,宋师爷您慢走啊!” 一边示意林进财过来掺着他往大门口而去,一边嘴里说着些客气的话,请他回去在县太爷面前美言几句等等,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宋子赞直到被送上马车才回过神来,不禁摇摇头,这小姑娘还真是厉害,自己真斗不过她。幸好她给写了一封信,还好歹有个交代,免得大人怪罪到自己头上。 “小寒,这样好吗?宋师爷不会生气吧?”林进财忐忑不安地道,“就怕他在县令大人面前说我们的坏话。” “管他呢,我先睡一觉再说,好困啊!”小寒伸了个懒腰,就要回去补眠。她早晨被楚流香那熊孩子闹醒了,还没睡够呢。这会儿楚昭带他出去玩了,家里清静了,正是睡觉的好时机。 不过小寒今天注定睡不好了,大早上的就陆续有人上门,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来打听官司的事的。林进财和陈氏虽然不耐烦,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招待他们,把一些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那些跟着去看审案过程的村民们回去之后把小寒说得那个厉害啊,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所以邻居们的问话都是这样起头的: “我听说,小寒当时是这样说的……” “我听说小寒把那师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听说小寒被刺伤了,伤得重不重?” “我听说高家陪了两千两银子,小寒都要拿来办义学?” 如此种种,其实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才是他们最关心的话题。 这办义学可是大事啊,对一些人来说,饭都吃不饱,送孩子上学那简直是想都别想。眼下却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让自家孩子免费上学,还不早点来跟林家套套近乎,打好关系,到时就来不及了。须知这义学是面向全县办的,僧多粥少啊。 他们心里还琢磨着,这义学是林小寒办的,她又是清河村人,别人不好说,本村人总不能不让去吧。所以话里话外就开始扯到办义学这上面来,问什么时候办,在哪里办,又说自家如何如何困难,能不能让家里孩子去等等。 你一言我一语,林进财急得满头大汗,只是推说自己也不知道。村民们哪里肯信,说你不知道,那叫你家闺女出来吧,这义学是她说要办的,她总知道吧。 小寒在屋里不胜其烦,就想出去。这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各位乡亲们,你们静一静,我妹妹昨天受伤了,因失血过多,这会儿还头晕着,正在屋里休息。请大家不要大声吵闹,以免惊醒她。关于义学的事,首先这是由县令大人决定的,就算妹妹拿出办法来,也要县令大人通过了才能实行。今天县衙的师爷也来问过了,但是妹妹身体欠佳,暂时没有精力去管这件事情。不过大家放心,过几天,我们会拿出一个详细的办法来的。只要家里是真有困难的,一定可以让你们的孩子上学。现在你们先回去吧,等办法出来了,县令大人也批准了,到时候会到各村通知大家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立夏也下逐客令了,而且今后还有求于林家,所以他们都纷纷起身,笑着说不打扰小寒休息养伤了。又说如果有什么好消息记得先通知他们,毕竟是一个村的,都是乡里乡亲,正该互相帮助嘛。 小寒在屋里听见了,嘴角漾起笑容,哥哥长大了,是该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了。自己以后可以少操点心了,想着,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第二天,韩桂宁却过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韩月回来了。 本来慵懒地倚在椅子上晒太阳的小寒马上来了精神:“怎么样?” “呵呵,什么怎么样?”韩桂宁见她急切的神情,故意逗她,想看她生气发怒的可爱模样。 小寒嗔了他一眼:“明知故问,我是说唐云那贱人怎样了。” 韩桂宁如愿以偿,便不再逗她:“放心吧,已经送到了,是京城最有名的,名叫‘花满楼’。而且,我叫韩月给他扎了一针,这辈子,他都做不成男人了。剩下的日子就让他忏悔自己的罪恶吧。” 小寒听了很满意,可是又有点担忧,毕竟这唐云的个计谋多端的人,而且心思深沉,“那万一他逃出来呢,会不会回来报复我们?” “放心吧,我已经吩咐人好好看着他了,他逃不了的。”韩桂宁神秘地道,“因为,那是我的地盘。” 啊,小寒吃惊地捂住嘴。他竟然开妓/院,而且是男妓/院,难道他有那方面的嗜好? “你想什么呢?”韩桂宁看见她一脸吃惊地望着自己……的下面的神情,哪还不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又好气又好笑,脸上却有点发烧。天知道,他长这么大,都二十岁的人了,别人在这个年纪,早就有孩子了,可他还是个初哥呢,连女人都没碰过。 为了避免她误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只好将事情的缘由告诉她:三年前,自己游历到吴州,有一次在酒店喝酒,当时自己因心情不好,出门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结果就吵了起来,三言两语之后就动起手来。但是两人都有些醉了,结果当时没分出胜负。于是二人约好三日后再进行比试。 三日后,两人如约而往,但是那名男子却提出了条件,说谁输了,就要奉对方为大哥,一辈子追随对方。 韩桂宁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是当时年轻气盛,被那男子一激,冲动之下就答应了。 结果那天两人你来我往一百多招,还是不分胜负。两人便都罢手,约定第二天再打。 结果第二天,还是难分伯仲。但是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这三次的对招中,打出了火花。惺惺相惜的两人便如老套的故事里一样,告拜天地,饮血为誓,结成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类的。韩桂宁年长些,便是兄长。然后那义弟听说了韩桂宁的遭遇后,非常气愤,便说要帮义兄报仇。 但是韩桂宁要报复的不光是那个女人,还有自己冷漠无情的爹。所以便劝住了他,说这事要从长计议。 因韩桂宁当时还在四处游历,居无定所,两人便分开了。 “当时义弟说,既然兄长要报仇,迟早要回京城的。我就先去京城,替兄长置办些产业,以后兄长来了,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结果他就去了京城,半年后我接到了他的信,没想到他置办的是这样一个产业。” 韩桂宁说到这里,苦笑着道:“我当时很生气,去信严厉斥责他,怎能学那浪/荡子弟,行此龌蹉的事情,这不是丢我的脸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春晖义学办学方案 韩桂宁去信斥责他的义弟,认为开妓/院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结果他义弟回信说: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既然要报仇,只要达到目的不就行了,难道还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去报仇么。问题是你的敌人是阴险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你若不采取些非常手段,根本没有办法达到报仇目的。 之所以开“花满楼”,因为这种场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及其子弟,酒醉心迷、销魂蚀骨时最容易吐露心底的秘密。这样就能抓住他们的弱点,关键时刻就能为我所用。此外,他手底下的人是从以前的妓/院接管过来的,他并没有逼良为娼。而且他承诺他们只要干满五年,就发还卖身契,放他们走,因此为了自由,那些人也都听他的吩咐。 韩桂宁惆怅地道:“我义弟性格上亦正亦邪,不过,却是一诺千金。他既然答应要奉我为大哥,帮我报仇,他就说到做到,却没想到他竟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呵……” 瞧着他嘴角的苦笑,小寒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行业在古代是合法的,因为有买家,才会有卖家。但是,很多人都是由于被逼无奈而卖身的,而且他们最终的命运大多数都是悲惨的。 小寒不能说这种行为是对的,但也不能说他的行为不对。自己不是卫道者,也不是当事人,无法去做出判断。反正她自己,是不会做出这种行为的。 最后小寒只是说了一句没有褒贬色彩的话:“你义弟真是剑走偏锋,独辟蹊径啊!” 韩桂宁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发现里面并没有鄙夷的神色,才放下心来。就怕她误会自己是一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人。好在,通过惩罚唐云这件事,他多少也了解到了她的性格,她并不是一个善男信女,而是一个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的人,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 “不说这些了,放着唐云那贱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视角里了。你今天来得正好,我正在思考着办义学的事呢。”小寒说着,把他请到立夏的屋里,连春分一起,几人开始商量起办义学的事情来…… 三天后,县衙后宅,朱铭的书房,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站着的几个人,心情非常不快。这韩桂宁陪着林小寒一块来,充分说明了两人的关系,这本来就打乱了他的计划。可是这姓韩的,自己也不好给他脸色看,但这林小寒还带着自己兄弟来,这是什么意思啊。她哥哥腿还瘸着,弟弟才那么点大,这不是来添乱的吗? 不料小寒根本没瞧明白他的脸色,而是开口说道:“县令大人,您看,我们一路赶路过来的,也很辛苦,是不是请我们坐下,赏口茶喝啊,好歹我们做的是利民利国的大事呢。” 小寒这样一说,朱铭不好意思再板着脸,只好让他们坐下,吩咐师爷看茶。 小寒等人坐下后,喝了口热茶暖暖身子,然后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让春分送上去。春分虽然有点紧张,但还是按着事先姐姐的吩咐,稳步走上前,站定,然后弯下腰四十五度,双手把本子举过头顶:“请县令大人过目!” 朱铭微微点头,师爷忙下去接过来递给他,他拿在手里不忙着看,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可有上学读书?” 春分一一回答,语言流畅,不见丝毫胆怯。这个动作在来之前他做了无数遍,姐姐和韩公子都在一边看着,仔细地纠正他。 朱铭看见这个农家的小孩子,面对自己毫无惧色,而且行礼也很标准,对自己的问题对答如流。 “孺子可教也!”朱铭点点头赞道,然后让他回去坐下。 自己则低头观看手中的本子,只见封面上下着几个大字“春晖义学办学方案”,笔画遒劲有力,一看就知道写字的人有很有功底。 “好字!这几个字是谁写的?名字也取得好。” “大人谬赞,字是在下写的,名字是林姑娘取的。”韩桂宁微笑着道,这就是小寒说的双剑合璧。 朱铭只觉得他的笑里有种得意洋洋的味道,这是在说明什么吗,还是在炫耀?其实韩桂宁还真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如果朱铭他自己没有产生什么龌蹉心思的话,恐怕也没有这么敏感,会察觉出来。 朱铭默不作声翻开封面,一看,里面又是不同的字,写字的人功力明显不够,尚处在模仿阶段。 “这里面的字又是谁写的?” “是我哥哥写的,大人您快看内容吧,看完了我们好讨论讨论,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小寒不耐烦了,抢着说道。 这都半天了,正题还没切入,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立夏拉了拉她的手,递给她一个眼色:稍安勿躁,注意语气。 小寒抬头看天,翻了个白眼,然后低下头玩手指。韩桂宁瞧见了,不禁嘴角翘起,也专心地看她玩手指。 小寒的手指不算很长,却是白皙圆润,如果不是上面有些因常年干家务活留下的茧,那真可以算得上纤纤素手了。 改天去找些适合她用的胭脂水粉来,好好保养一下皮肤,韩桂宁暗暗地盘算着。 书房内一片静谧,只有朱铭翻动纸张的沙沙声。立夏和春分都坐得笔直,小寒则有点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玩手指玩腻了,开始四处打量着书房里的陈设。而韩桂宁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前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追随着她,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睁大眼睛、挑眉、皱眉头,不耐烦地摇晃身子,摸头发,活动脖子…… 朱铭认真地翻看着那本方案,越看越诧异,越看越激动。翻书的动作也越来越快,等看完一遍了,又回过头来重头细细地读。站在他身后的师爷宋子赞也伸长了脖子仔细地看着。 “好,好,简直是太好了!”朱铭终于看完了,抬起头来看着小寒,神情激动地称赞道。 “这方案是谁写的,既全面,又与众不同,这些东西本县还从来没有想过。”朱铭问道,要是他自己想,打死他也想不出来,他只会按照现有的私塾模式来办学。可这本方案中却提出了非常新颖的方式,即让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怎能不叫他激动! 要是这学校办好了,说不定会上达天听,他就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名县令了,那时候,升官还会太远吗? “嗯,谢谢大人称赞,是我们一块想出来的,也是充分考虑了现实状况以及学生今后的出路来制定的。大人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或者哪里写得不恰当需要修改的。”小寒谦虚地道。 其实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其实这方案他们几人反复商讨,都修改过三次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不用了,我看就挺好。宋师爷,你就按照这方案写的办,尽快把告示张贴出去。”朱铭忙不迭道。 “是,大人!”宋子赞接过方案应道。 “大人,办学的地址可选好了?”小寒追问道。 朱铭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本来选好了一处,就是在城南,不过我看到你方案里说,要选一处幽静的地方,而且占地面积还要大,学生们还是要住宿的,而且还要开辟一些菜地、养鸡鸭猪的地方。原来的那个地方就不适合了,得重新选。” 小寒和韩桂宁对视了一眼,道:“大人,不如设在我们村吧?” 其实她是有私心的,毕竟这个学校是自己建议创办的,而且她还有个宏伟的蓝图,如果以后条件允许的话,打算把这类学校推广开去,推广到全省,乃至全国,让全国都能实施素质教育。如果将来,立夏和春分要走仕途,或者做别的事,还有自己的螺蛳粉连锁店计划,也能招揽到所需要的人才。 所以,自己要好好办这个试点学校,不能让它半途而废,最后流于形式,或者沦为县官获取政绩的工具。放在清河村,自己能时时看着,把成功的、有问题的地方都记录下来,从中吸取经验教训。 朱铭想了想,设在他们村,那自己岂不是经常有机会过去看看,这样不就近水楼台了。这样想着,他便高兴地答应了:“好,就依你说的办!” 小寒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谢,其实是不想看那张令人作呕的肥猪脸。 韩桂宁看着朱铭的举动和神情,眼中掠过一丝寒意。 该死,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模样,都年过四十了,长得一副猪头脸,家里妻妾一堆,还敢觊觎本公子的女人。真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经常去清河村,另外也要叮嘱立夏,要时常陪着小寒,别让她一个人才行。 正月二十五这天,是“填仓节”。 所谓填仓,意思是填满谷仓。这一天黎明,林进财夫妇早早地起床,在自家的院子里,用筛过的炊灰,撤出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粮囤形状,并在里面放一些稻谷、麦子、高粱、大豆和玉米。小寒好奇地看着这一切,觉得新鲜又有趣。在前世,这个习俗早就失传了。但是看着爹娘的神情虔诚而肃穆,小寒也跟着严肃起来。古代的人经常吃不饱,所以祈求五谷丰登,是一个神圣而又美好的愿望,值得尊重。(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两张告示 “娘,这填仓节是怎么回事啊?”小寒见仪式都搞完了,便蹭到陈氏面前好奇地问道。 陈氏奇怪了:“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吗?你都忘了?” 呃,露馅了,小寒挠挠头,只好装失忆:“娘,我不是说过了吗,我那次掉进河里伤了脑子,好多事情都忘了。” “哦,对对,那娘跟再和你说说啊。”陈氏怕她懊恼,再想起伤心事,忙跟她叙说了缘由。 相传啊,我们这个国家的北方曾连续三年都不下一滴雨,当时的地都干得裂了一道道口子,种的庄稼都旱死了,百姓颗粒无收。可是当时的皇帝不顾老百姓死活,照样强征皇粮,以致连年饥荒,饿殍遍野。尤其在年关,穷人更是走投无路。这时,给皇帝看粮的仓官看不下去了,毅然打开皇仓救济灾民,并在正月二十五这天放火烧仓**。后人为了纪念这名仓官,每年这天清晨,就用草木灰撒成圆圆的囤形的粮仓,有的还镶上花边、吉庆字样,并在囤中撒以五谷,象征五谷丰登,来表达人们填满仓谷救仓官的深情厚意。 “这个故事还是你外公和娘说的。你外公年轻时喜欢四处游历,知道好多故事呢。可惜……”陈氏叹了一口气,小寒也叹了一口气,她还真想认识一下这位传说中博学多才的外公,只可惜自己来不逢时啊! 母子俩正对坐着感叹,春分兴冲冲地跑进来,嚷嚷道:“姐,姐,我看见办义学的告示已经贴出来了,就在我们村祠堂门口那儿呢。” “哦,你快说说,都有啥内容啊?”小寒顿时来了精神。 “哦,就跟你写的方案上的内容差不多,只是更简练了些。姐,我背给你听啊。”春分便把双手背在身后,站直身子,清咳了一声,开始背诵起来…… 正月二十五,填仓节,东琅镇各村都张贴了两张告示:一张是《招生告示》,另一张是《招师告示》。 《招生告示》篇幅巨大,上面的字密密麻麻,主要内容有七点: 第一,在东琅镇清河村开办“春晖义学”,开学日期是二月二十日。 第二,招生对象:本镇年满七岁以上十六岁以下,家庭贫困的男孩、女孩。贫困家庭限定为家庭年收入二两银子以下,要有各村村长开具的证明。 第三,春晖义学分东西校区,东校区为男校,西校区为女校。学生全部住校,每五日沐休两日,春耕和农忙时节可休假五天。 第四,课程:蒙学,算学,工学(工匠、木匠),农学(种植、养殖),医学,厨艺,女红。学生报名时可自行选择。蒙学男、女皆可学。算学、工学、农学只招男孩,医学和厨艺男、女皆可。女红招收女孩。 第五,学生权利:免费上学,免费吃住。 第六,学生义务:服从管理,根据自身所长参加学校安排的各项劳动。 第七,如有符合条件且想上学的可到各村村长处报名。报名时间:正月二十五日至正月三十日。 《招师告示》则相对来说简单多了,内容是: 春晖义学招收夫子十一名,其中: 蒙学,男两名,女一名。 算学,男一名。 工学,工匠男一名、木匠男一名。 农学,种植男一名,养殖男一名。 厨艺,男一名,女一名。 医学,男一名,女一名。 女红,女一名。 凡符合此六项且成就杰出者皆可来应聘。薪金,每月一两银子,管吃住。 报名时间:正月二十五日至正月三十日 报名地点:县衙,由县令亲自面试。 告示贴出后,很多人不敢置信,不过看到告示底下那鲜红的大印,以及从村长那儿得到确切的消息后,才相信这不是自己在做梦。 一时间大家奔走相告,众人议论纷纷。有高兴的,有疑惑的,有赞扬的,有讽刺的。高兴的自然是那些因家庭贫困孩子上不起学,而对孩子前途感到担忧的家长。疑惑的则是那些家境宽裕,孩子能上学的家庭,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办这种学校。赞扬的则是那些比较务实的人,认为不管学什么,只要能认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而且以后能有一技之长傍身就行。讽刺的则认为,这是什么学堂啊,算学也就罢了,竟然还教人种地、养鸡,还有木匠、瓦匠。真是荒唐! 不管人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小寒是一直处在兴奋之中,她这几天和韩桂宁、立夏、何牧一起在做学校校区规划,并且在着手制定学校的规章制度。 “这里是教学区,这里是校舍,还有这里可以划出来做厨房,厨房旁是菜地,菜地边上是猪圈、鸡舍……” 小寒喋喋不休地说着,她说一句,春分便答一句好,不管她说什么,春分都说好,两人都兴奋极了,眼前好似出现了一副副美丽的画面。 韩桂宁几人都微笑地看着他们俩,眼里都是宠溺。 林进财和陈氏知道儿女们在干大事,自己帮不上忙,就尽心尽力做好后勤工作:做饭、带孩子。 林进财自从经历过这起官司后,看小寒的眼光都不同了,眼里面甚至带着尊敬,说话时语气略带讨好。估计是觉得自己之前的话有些过分,而小寒在县衙里的言行又把他惊到了。他这下才发觉,女儿不是一般人,自己不能用一般人的眼光去衡量她。 小寒倒是察觉到了林进财态度的转变,心下有点好笑,但是她觉得这是好事。因为自己这个爹确实是有老实懦弱的毛病,经历过打官司这件事后,料想他以后不会再干涉自己的事了。 楚昭这几天则消失了,只说是去山里寻找药材,却没说原因和用途。小寒知道他们江湖人都是这样,所以也不算奇怪。 经过朱铭的同意之后,小寒决定把修建校舍的事情交给林氏宗族的人。一来,是为了感谢这次官司中他们的大力支持;二来也是为了节省人力物力,一切都从本村就地取材、就地用人,可以节省成本;三来是为本村村民增加收入,也算小寒造福村民吧。 而朱铭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是欣然同意。这样既可以讨得小寒的欢心,又能节省费用,何乐而不为呢。 林朝远非常激动,他敏感地察觉到,林氏的机会来了。修建义学,这不仅是清河村的大事,同时也是东琅镇的大事,连县太爷都非常关注,到时候会下来视察。如果干得好的话,那林氏宗族从此后在全镇乃至全县就出名了。林氏,就要兴旺发达了。 所以他召开了全族会议,告诫众人一定要好好干,不能给林氏宗族丢脸。 他本来想亲自去操心这件事的,但他老了,所以一应事宜都交给儿子林辉东负责。 林辉东自幼得父亲的教导,是一个办事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人,平日在族人中也很有威信。他召集了匠人,选好了地址,又按照小寒的规划画好了图纸,便于二月初二开始动工。 春晖义学校区就设在清水河南边的一大片荒地上,共占地二十亩。林辉东选好地址,和村长唐大海一说,唐大海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能不同意吗,这可是县令大人亲自下令的。这节骨眼上,他敢添乱吗?而且,他也知道,这一次村长换届,不可能和姓唐的有什么关系了。 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当初林进财家遭难时,就不应该落井下石,而应该去劝唐大山,以和为贵,不要闹上公堂。结果自己虽然没有助纣为虐,但是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了。结果唐大山官司输了,林家却因为办义学的事得到了县太爷的支持,后台更硬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所以他为了唐氏族人的将来,不仅主动承担了到衙门办理建校手续的一应事宜。还出面号召村民为建义学义务出工。不得不说,他并不是一个良心多坏的人。 但是小寒怎能让村民义务干活呢,反正是姓高的出的钱,就当是为村民谋福利了。所以小寒小手一挥,一天八文钱,不管吃。 村民们都很高兴,这个工钱是相当高啊,和给镇里的大户人家打零工还要高。最重要的是当天结算工钱,而且是在村里干活,离家近啊。 于是村民纷纷来报名,小寒便让立夏、何牧和春分在院子里支起两张桌子负责登记。只要来报名的,符合条件的,不管是姓什么,一律都允许。 “别吵,都排成两队,一个一个来。”立夏坐在桌子前,神情严肃地说。春分也跟着喊,清脆的声音让闹哄哄的现场慢慢静了下来。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存在:“哟,这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啊,尾巴都翘起来了,鼻孔都朝天上看了。” 立夏定睛一瞧,是姓唐的,而且是跟唐大山家走得近的。他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初自家遭官司的时候,妹妹都跟自己说了,谁家对自己家好,谁家幸灾乐祸、冷嘲热讽。本来妹妹说,这次办义学是大事,为免节外生枝,暂时不追究那些人的责任,待到以后自家兴办米粉产业时再说。 没想到,人无伤狼意,狼有伤人心。看看,真是,找茬的就来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第八房小妾 话说小寒抛出了诱人的条件,村民们纷纷来登记,要去修建义学。大部分都是真心实意来做工的,但总有那么几个刺儿头,没事挑事,说话阴阳怪气的。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排队呢是为了能够更好更快地进行登记,否则一窝蜂都涌上来,万一登漏了人怎么办?乡亲们都是有素质的人,偏偏这里却有几只老鼠在乱串,把好好的队伍给弄乱了。真是一锅老鼠屎,搅坏了一锅汤。谁不愿意排队的就走开,别耽误了乡亲们登记。乡亲们家里都忙着呢,赶快登记完,回去还要干活呢!”立夏不温不火地说道。他和小寒呆久了,也学到了小寒的毒舌。 那人不干了,撸起袖子,挤上前来大声嚷嚷道:“你说谁是老鼠呢?” “我并没有指名道姓,谁要对号入座,谁就是呗!”立夏毫无惧色地回应道。 “我看你一只腿瘸了,不想跟你计较,怎么,你还想另一只也瘸了么?” “住手!”林进财大喝一声,挺起胸膛走出来道:“唐四儿,有本事你冲我来,别欺负我儿子!” 唐四儿也不是真想打架,只不过是看林家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顺眼,这会儿见林进财横眉立目的样子,似要来真的,便软了下来,嘴上却不饶人:“怎么,小的不顶用,老的来撑腰了。我说林立夏,你要是主不了事,趁早回去养着吧!这儿人多,别谁不小心碰了你一下,赖在别人头上。” “啪”地一声巨响,唐四儿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旁边的何牧站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道:“唐四儿,修建义学对我们清河村来说是大事,甚至是全镇的大事,连县令大人都密切关注。在这种时候,我们全村人不管是姓唐还是姓林,还是姓何,都应该团结起来,齐心协力把义学修建好,不辜负县令大人对我们清河村的期望。同时也让别村的人看看,我们清河村是好样的。等把义学修建好了,我们清河村势必会扬名全镇。别人只要提起我们清河村,就会竖起大拇指。就连我们出门在外,人家听说我们是清河村人,也都会刮目相看。然而,现在面临这样关键的时刻,你却因个人恩怨,故意来捣乱,你是什么目的?你难道想破坏义学的修建吗?你难道想当清河村乃至整个东琅镇的罪人吗?” 何牧一番话咄咄逼人,把唐四儿是骂得是目瞪口呆。这何家小子平时年了吧唧的,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毒了,是了,这都是跟林小寒学的,她身边的人受她影响,一个个都便得嘴巴厉害起来,动不动都扣大帽子。 看着旁边村民不善的目光,唐四儿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不,不是,唉,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净给人乱安罪名呢?”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看看,如果不是因为你不好好排队捣乱,就这会儿功夫,十几个人都登记完了。你这不是耽误我们办事吗,耽误我们办事不仅耽误了乡亲们的时间,而且耽误了春晖义学的修建。如果不能及时完工,你难道想我们清河村被县令大人责怪吗?”何牧振振有辞。 周围的人深以为有理,都对唐四儿投来谴责的目光。有些人不耐烦地道:“不想干就走,我们村这么多人,不缺你一个,赶紧的,我还得回家干活呢。” “走就走,谁稀罕啊!”唐四儿见自己犯了众怒,只好扔下一句话,灰溜溜地走了。 “这一天八文钱,这义学修建怎么也得二十天,这就是一百六十文,对我们农家人来说可不算少。又是在家门口边干活,还当天结算工钱。不仅如此,各位为义学的修建立下功劳,所有来上学的人都会感谢我们,感谢我们清河村人。这是名利双收的事,傻子才不稀罕呢!”何牧一边替人登记一边大声说道。 看着外面的人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小寒抿着嘴笑了,真是孺子可教也。以后自己可以少操心了,话说她其实骨子里真是一个挺懒的人。 陆陆续续地不断有村民来登记,从中午一直到下午,才登记完毕。立夏和何牧才松了一口气,才有功夫闲下来喝口水。 小寒适时递上泡好的菊花茶,递给何牧时低声地道谢:“刚才多亏你了,谢谢。” “就算我不说,立夏也有办法应对,不过我要是在一边光坐着不说话,某人就要责怪我太没用了。”何牧开玩笑地道。 其实他说的某人是指何牧,但小寒却误会了,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小寒脸微微有点发热,嗔道:“当然了,朋友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冲上去顶刀子的,这才叫真正的朋友。” “对啊,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起玩,这么多年来,可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所以说,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何牧看着立夏深情地说道,立夏也看着他微笑地点头。 这话,这神情,哎呀,太有歧义了。 “你,你们,哈哈哈……”小寒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连眼泪都出来了。 “姐,你笑什么?什么你,你们的。”春分莫名其妙,立夏和何牧也是面面相觑。 小寒笑了一阵,才停下来,但是还是忍俊不禁地道:“我想起一句话,叫中国好基友,刚才看你们俩,真是基情四射啊!” 中国好激友?激情四射?三个纯情的男孩子都莫名其妙,但看见小寒笑得诡异,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何牧便私底下琢磨着,自己从未听说过,这肯定是她独有的词汇。什么意思呢,等等,她说的是“你们俩,激情四射”,激情,激…… 何牧顿时明白了,脸刷地一红,一跺脚,瞪了小寒一眼:“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乱七八糟地在想些什么。我走了,回去做饭了!”说完转身就走。 小寒一愣,这感情是生气了,难道他听得懂?不得了,知音啊知音! “唉,别走啊,你真是我的知音,不如我们再交流交流!” 何牧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心里暗道,才不要做你的知音呢,这丫头,太乱来了。这比乱点鸳鸯谱还不靠谱啊,真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恶趣味,看来我以后得离立夏远点,免得她误会。 “姐,什么知音啊,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告诉我嘛!”春分抓着小寒的手,好奇地问道。 “好,你附耳过来,别让哥哥听见!”小寒笑道。 春分连忙把耳朵凑过来,立夏不好意思过来,但是耳尖却分明动了动。 小寒在春分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不告诉你!” 然后大笑着跑开了。春分气急败坏地追了过去,留下立夏在原地苦笑。这都走了,只好自己拿起拐杖,拄着拐慢腾腾地进了屋。 唐大山夫妇前两天就被高仁和派人送了回来,两人屁股上的棒伤还没好,睡觉还只能趴着睡,但是家里又没人伺候,李氏只好忍着痛自己爬起来做饭。 忽听大门外一阵扣门声,而且声音还挺急,李氏只好呲牙咧嘴地直起身,出去开门。 等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柳氏柳八婆。 “大嫂子,什么事啊?”李氏扶着门道,并没有请她进来的意思。 “气死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那林小寒,林家,这会儿,真是尾巴翘上天了,全村人都去巴结他们家了。”柳氏一开口,便语出惊人。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氏惊问道。 “啥?你不知道?”柳氏瞅了她一眼,恍然大悟道,“是了,这几天你们两口子都在家里养伤,没出去,也没人来,当然不知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晃着大屁股往门里挤去:“先进屋,我和你好好说说。” 李氏不满她自来熟的行为,但也知道她的德性,加上自己也很想知道外面的消息,便没说话,把大门一关,然后跟着她走进屋。 柳氏坐在凳子上,却没开口,只是咳了一声道:“哎哟,刚才走得急,嗓子都冒烟了。” 李氏没办法,只好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柳氏见她茶也不沏,撇撇嘴,真是小气。但是她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喝了口水后,一张大嘴就开始吧啦吧啦起来,把高莲莲怎么为唐云报仇,林小寒怎么讹了两千两银子,又怎么用来办义学的事和盘托出。 “太不要脸了!只是划了一道伤口,就要两千两银子!而且还拿我亲家的钱去办义学,给自己的脸上贴金,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李氏气急败坏地骂道,狠狠地瞪着柳氏,仿佛她就是林小寒。 柳氏没在意,接着道:“可不是,但是现在她后面有县太爷撑腰呢,谁敢说一个不字。唐四儿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差点成了清河村的罪人了。” 然后又吧啦吧啦把今天下午在林家报名时发生的事情说了。 “太过分了。这林家,竟然如此嚣张!仗的是谁的势?”李氏自言自语道,“县太爷么,莫非她又勾搭上了县太爷?一定是了,这浪蹄子,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真是水性杨花的骚/货!”李氏恶毒地骂道。 “啊?怎么会!听说县太爷有七房小妾呢,她难道想做第八房?不会吧!”柳八婆掩嘴惊呼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我是男的! 柳八婆一听李氏的话顿时来劲了,呀!这可是个大新闻,她的熊熊八卦之火燃烧起来了。现在林小寒可是村里的名人,如果这个消息一放出去,这林小寒竟然想做县令大人的第八房小妾,这可是个劲爆消息啊,说不定马上盖过了春晖义学的开设啊! 柳八婆心思活络地盘算着,一边听着李氏对林小寒的诋毁谩骂,不住地点头:“嗯……对!……啊?……就是!……” 一个时辰后,柳八婆心满意足地扭着肥硕的屁股走了。 “呸!”李氏啐了她一口,当她不知道她来这儿的目的吗,不过因为自己无法出去,正缺一个传话的人,所以才跟她说这些话!这真是瞌睡碰上枕头——求之不得。 林小寒!李氏咬牙切齿地掰断一根树枝,往灶里扔进去。儿子下落不明,都是拜她所赐,万一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怎么活啊,李氏都不敢往下想。 她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儿子虽然没死,但此时却生不如死。 唐云醒过来后,迷茫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味道,看屋里的摆设,这里应该是女子的闺房,因为无论是盖在身上的被子、床单,还是帐幔都是粉色的,屋里还有梳妆镜。 这是哪里呢,还记得记忆中自己被林小寒和韩桂宁等人抓住了,那林小寒把自己狠狠折磨后,答应不杀自己,然后自己就昏过去了。 这……难道自己是被人救了?这里是某位小姐闺房,难道是高小姐? 唐云心里一激动,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可是他顿时发现了奇怪之处,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头发披散着,但是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粉色的,而且是裙子!!! 好恶心!谁给自己穿这样的衣服,唐云怒了,刚要抬腿下地,“嘶!”腿上传来刺痛,他才发现自己两腿都用白布包扎着。是了,他记起来了,自己的腿被那姓楚的用树枝给刺穿了。 该死的,他只好坐在床上不动弹。但又觉得口渴难耐,便扬声叫道:“来人啊,有人吗?”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身穿粉色衣衫的女子走进来,笑着道:“你醒了!渴不渴,是不是想喝水?” 说着倒了一杯水给他,唐云接过水却没有喝,而是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是谁救了我!” 粉衣女子柔柔地一笑:“你先喝水吧,别急,待会儿小姐就过来了!” 小姐,唐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果然是一女子救了自己,会不会是高小姐呢,不过这丫鬟我没见过啊。 唐云喝着水,心里琢磨着,待会要是见到高莲莲,自己该怎么解释,她醋劲可是很大的。看看她给自己穿的这身衣服,肯定是气坏了,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来折磨他。 吃醋,正说明她爱自己!这就好办了,只要自己诚恳认错,再说点甜言蜜语,再赌咒发誓,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唐云心思那是千回百转,突听窗外一片莺声燕语传来。 “小姐,听说那少年郎醒了,小姐这就迫不及待过来见他了!莫非小姐对他有意?” “去你的,燕儿,你别瞎说,我看是你发春了才对!” “小姐,燕儿再发春,也不敢对你的人发春啊!” 唐云心中一沉,怎么这些人说话如此浪/荡,不像是正经人家女子说的话,莫非这里是…… 唐云被自己的猜想惊呆了,待他看到涌进来的一群女子,个个穿得妖娆动人,身上都是香风扑鼻,什么都明白了! 妓/院!自己竟然在妓/院!天啊,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马上就要下床,可是腿上再一次传来剧痛,只好忍住了。 打头的是一位身穿大红色百褶裙的女子,椭圆型精致的小脸,柳眉凤目,微微笑着,款款走来。唐云一瞬间有点恍惚,这不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吗。 那女子走到床前坐下,一只素手伸过来,温柔地给他掖了掖被子:“云儿,你太淘气了,就因为我骂了你两句,你就逃跑,你看看,这下腿受伤了吧。以后你要乖,要听话些,别再惹我生气了!” 什么云儿,说的是自己吗?什么逃跑?唐云糊涂了:“你们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啊?那小姐惊讶地望着他:“云儿,你莫非是烧糊涂了,把脑子烧坏了,连你家小姐我都不认识了!” “是啊,这是小姐啊,这里是花满楼啊!”一位黄衣姑娘说道,听声音正是刚才那位叫“燕儿”的。 “我不认识你们,我也不认识这里!你们快送我回家!”唐云急了,就要下地。 “慢着,你腿伤还没好呢,给我好好在床上呆着。”那小姐脸一板,制止道。 “云儿,你不要太任性了,我知道你不想接客,可是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姐妹们不都是如此吗?你认命吧!你放心,这是你的初夜,我会给你找一个温柔点的男人的!不会太痛的,放心吧!” 接客?初夜?男人?唐云恐惧地瞪大了眼睛,这女人竟然叫自己接客?把自己当成妓女?她疯了吗? “你疯了吗?我是男人,不是女的,你怎么叫我接客?你快送我回去。我会给你银子酬谢的。我家在……” “好了,别说了。我对你的忍耐已经足够了。我告诉你,云儿,今儿个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红儿,你给我好好调教他!” 说完她怒气冲冲地甩手而去!身边的几个姑娘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那个燕儿幸灾乐祸地道:“你死定了,小姐生气了,今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等人都走了,却见最先穿粉色衣衫的那个丫鬟走过来,埋怨道:“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这下小姐是真的生气了,我也帮不了你。” 唐云简直要崩溃了! “我是个男的,要怎么说你们才相信,我怎么接客啊?”说着他一掀裙摆,“你看看,看这里,看清楚,我是个男的,男人!” “我知道啊!”红儿毫不惊讶地回答道,“我跟你一样!”说完也掀开自己的裙摆。 唐云一看,不敢置信,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大眼一看,没错,是很像! 他伸出手去试探地碰了碰,妈呀,软绵绵的,是真的! 天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啊?谁来救救我啊! 这是唐云晕倒前脑子里想的最后一句话!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趴着的,背上有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压着自己,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哎哟!”他呻/吟了一声,咒骂道,“什么鬼东西,压死我了!” “呼哧,呼哧,”耳边响起了喘气声,有某样东西,硬硬地插进了身体,剧痛传来,他脑子里空白了几秒钟,那硬东西继续蠕动着,耳边的呼吸声还在响着,唐云慢慢抬起头,发现自己身边有两只手,他僵硬地抬起脖子,扭头看见自己身上有个赤身裸/体的中年男人,两眼赤红着,正在卖力地摆动着大腿。 “啊!”一声惨嚎声传来,热血冲上脑门,唐云就要爬起来,把身上那恶魔掀翻下去,可是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他又试着动了动手和腿,同样是没有力气! 头顶上传来粗重地呼吸声,夹杂着断断续续地说话声:“宝贝……你醒了!这样更好……睡着了做,多没意思!宝贝儿……你叫啊,叫啊……刚才叫得真好听……” 那男人更加卖力地摆动着,房间里响起了肉与肉的撞击声,唐云简直要崩溃了,菊花处传来的剧痛,和这淫/词浪/语都让他崩溃了。 他想破口大骂,他想打人,他想杀人!可是他无能为力,只能发出痛楚的喊叫! “啊!啊!啊!” “宝贝儿……真够劲!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啊!”身上的男人兴奋过度,正卖力着,突然浑身一抽搐,一声喊叫,便趴倒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怎么还不晕过去,我晕啊!晕啊! 我肯定是做梦,对,是做梦!醒来啊!快醒来啊!唐云心里喊叫着! 可是那个男人歇了一会儿,却把他翻过身来,伸出大手轻轻地抚摸着他润滑的脸庞,一边微笑道:“宝贝儿,你真不错,爷高兴,回头赏你啊!” 这男人留着短须,长相还挺端正,就是眼光色/迷迷的,让人作呕。 唐云侧过脸,张开嘴,一把咬住他的手指! “啊!”那男人抽出手,发现上面咬了个牙印,大怒,抬起手就要给他一个巴掌。 唐云睁大着眼睛,丝毫也不想闪躲。那男人知道疼,这么说,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意料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男人反而挑起他的下巴,“有意思,你这只小野猫,脾气倒是挺大,不过爷喜欢。爷玩腻了那些温顺的,就喜欢你这样有脾气的。” 男人说着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命根子,轻轻地捏了捏:“你这小东西,还挺好看,嗯,挺柔软的,嗯,舒服!” 唐云羞愤欲死,内心的愤怒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眼光如刀,狠狠地盯着这个男人,手要抬起来阻止他,可却软绵绵没有力气,只好绝望地闭上眼睛!(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未来夫婿的设想 唐云无可奈何妥协的态度取悦了男人,他愉悦地“呵呵呵”笑起来! 再又被欲生欲死折磨了两次之后,男人才餍足地离去。 窗外夜色深沉,很多人都沉入了梦乡。唐云身体和心灵都疲惫不堪,恐惧、愤恨、羞耻,诸多感觉涌上心头。他真的很想杀人,尤其是对林小寒、韩桂宁和楚昭三人。 今天你们加给我的耻辱,我以后会百倍、千倍地还给你们!等着我! 睡得正香的林小寒却不知道自己正被人狠狠地惦记着,她白天一直忙着在制定学校的管理制度呢。至于韩桂宁和楚昭,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在林家忙着筹办春晖义学的同时,村子里却在涌动着暗流,一条小道消息悄悄地蔓延开来,然后迅猛地扩大。 县令大人看上了村里的林小寒,想纳她做第八房小妾! 很多人都不相信,因为县令的年纪确实大了些,和小寒相差实在太多了。而且还只是个妾的身份,还只是第八房,小寒这样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会甘心嫁给这样一个老男人吗? 但也有人说,毕竟那是县令,嫁给他,即使是做妾,也是官夫人啊,到时候如果再生下儿子,母凭子贵,说不定前途还是很好的。 风言风语像风一样刮过村子,小寒并不知情。只是她有两三次出门去察看春晖义学的进展时,很多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她根本没在意,以为是因为官司的事自己表现得太厉害了,大家看自己的目光是羡慕和尊敬。 这一天,家里来了个稀客,原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闺蜜黄小莲。 小寒当时正抱着小不点楚流香教他唱儿歌《小燕子》呢,看见黄小莲来了很高兴,自过年以后诸多事情纷至沓来,让小寒忙得团团转,一时之间竟忘了这个闺蜜。 小寒大声地招呼她到屋里坐,然后把小不点送过去给母亲看着,又拿了些瓜子、花生、糕点等小零嘴到屋里吃,两个女孩子便关上门说起悄悄话来。 黄小莲拿着针线,一边绣着帕子,一边和她闲聊,问着打官司的事:“我那天听说你们被官差带走了,吓了一大跳,着急坏了,可又帮不上忙。不过后来的事我都听二哥说了,小寒,你真的好厉害!我真的很佩服你,你说你面对官差,还有县太爷都能说出一大堆有理有据的话来,要是我早就吓得腿软了,肯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寒看着她的眼睛,从里面看见的是真诚和赞赏,便笑了。牛顿曾经说过,如果说我比别人看得更远的话,那是因为我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如果林小寒不是换了芯,表现只会比黄小莲更差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也有自己的缺点。不要拿自己的缺点去比别人的优点,否则越比越自卑。同样,也不要拿自己的优点去比别人的缺点,否则越比越自大。比如,你的针线就很好,这点我比不上。你干家务活也是一把好手,我也比不上。”小寒夸赞道。 “也是哦。”黄小莲笑道,“看来我还是有优点的,你也还是有缺点的,这样我就不用仰着头看你了。还有,以后若是我娘再夸奖你,我就说,小寒是很优秀啊,但是她刺绣和干家务却比不上我。” 小寒瞅着她得意洋洋地脸色,不禁好笑起来,看似朴实单纯,却是一个狡黠可爱的小姑娘。 “我跟你说,当时你被那高莲莲拿刀架在脖子上,我哥吓得够呛,恨不得冲上去……”黄小莲不经意地看了小寒一眼,不过她似乎失望了,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是啊,后来多亏了楚大哥和何牧哥。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那高莲莲简直是疯了,爱情这东西啊,真的会让人疯狂。”小寒摇摇头感叹道。 黄小莲听了她的话,嘲笑道:“你这么懂爱情,莫非你也经历过什么?” 房门外突然传来一点轻微地响动,但是两个小姑娘都没有察觉。 小寒怔了一下,笑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才多大,怎么会经历过呢,以前和唐云那贱人定亲,也不过是父母之命,没什么感情。后来认识了他的丑恶嘴脸,更是厌恶了。” 黄小莲却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一瞬间地低落,有些话在心里转了转,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小寒,你今年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未来自己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呢?” “哈哈,你还问我,你比我还大一岁呢,你先说说你要找一个什么样的?” 黄小莲没想到被她把话题反引到自己身上,羞红了脸,但她也是个爽快的性子,也没有藏着掖着,便直接回答道:“也不需要找什么俊的,只要脾气好,人老实本分会过日子就行。” 小寒点了点头,这是大实话,平凡中蕴含着生活的真谛。 “你这么善良可爱,相信你一定会找到的!”小寒真诚地赞道。 黄小莲的脸又红了,伸出手打了她一下:“我问你呢,怎么反倒说起我来了。你快说,自己以后想找什么样的。” 小寒呵呵笑了一阵,才道:“我嘛,也和你差不多。不需要他多帅,不需要他多有钱,又帅又有钱的男人没有安全感。他要对我特别好,除了我,再不能有别的女人,也就是俗话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要有一点学识,而且还要懂得我,包容我。他不能有什么大的坏毛病,还有,人不要太木,也不要太灵活……” “等等,等等,”黄小莲急忙打断她,“你说的这种男人,世上有吗?” “啊?我的要求很高吗?”小寒惊异地道。 黄小莲摇了摇头:“不是很高,而是非常高,高到我怕你找不着。” “找不着就不嫁了呗,干嘛非要嫁人,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小寒无所谓地道。 黄小莲又伸出手打了她一下:“胡说八道,女孩子怎能不嫁人,你现在还小,等你再过两年,到时候的想法就不同了。到时候爹娘也替你操心着急,亲戚见了面就会打听你。要是嫁不出去,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小寒笑道:“我跟我娘说过,婚事他们都听我的,我要不愿意,谁都不能逼我。而且我要满十八岁再嫁人,我还想多过几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啊?十八岁那不成老姑娘了,到时候会被人说三道四的,而且,那时候好的男人都被人挑走了,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黄小莲惊讶地道,然后又严重警告她晚婚的严重后果。 小寒摇摇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我的跑不掉,跑掉的,就不属于我。” “你倒是豁达,我真羡慕你。我今年都十四了,最迟明年,我娘估计该给我张罗了。”黄小莲又羡慕又惆怅。 小寒忙安慰她:“你娘那么疼你,给你找的肯定是好的。而且只要你自己有主意,你娘想必会尊重你的想法的。” “但愿吧!”黄小莲叹息了一声,突然想起自己刚才的目的,遂直白地道:“小寒,我今天来,是有话要告诉你。最近,村里有些谣言,起初我还担心,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真正的想法,我放心了。” 然后她便把村里的流言说了出来,虽然她说得比较含蓄,但小寒还是气得够呛。 三人成虎,怪不得自己出门人们老用怪怪的眼光看自己呢,原来原因竟然在这。 小寒狠狠地地拍了下床沿:“可恶,什么人敢这样诋毁我,要是被我知道,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除了柳八婆还有谁?村里就她最爱嚼舌根了。” “嗯,不错,这流言她肯定有份,但是,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对我恨之入骨,这流言说不定就是她放出来的。” “是谁?” “唐云的娘李氏!”小寒一字一顿地说。 “哦,对。”黄小莲顿时明白了,“唐云失踪了,她确实非常恨你。而且,只有她才知道县令大人和你的关系。” “错了,我和那位大人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小寒厌恶地道。想到流言把自己和那肥猪绑在一起起来,小寒就觉得恶心。以前说自己和何牧、韩桂宁还可以接受,至少这两个都是青葱少年郎。呸呸,自己想哪去了,小寒猛地一摇头。 “好了,你也别烦了,我相信大家都不会相信这些谣言的,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小莲安慰道。 小寒点点头,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要想办法反击这些谣言。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莲便要告辞,说还得回去做饭。小寒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出门,还站在门口目送了她一会儿,突然听见脚步声,一个清润的声音传来:“小寒,你在门口看什么呢?” 小寒转头一看,原来是韩桂宁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你们都跟约好了似的。”小寒笑道。 一边高兴地把他迎进门,一边和他解释原因。 春分迎面走过来,看见两人从大门口进来就很诧异:“韩大哥,你刚才不是早就来了吗?你不是找我姐去了吗?怎么这会儿……你们从外面进来?” 韩桂宁把脸转过一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个,我刚才是来了,突然发现好像掉了东西,便又出去找,所以……” 他摊摊手,小寒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眼神的闪躲,思索了一下,好像明白了,揶揄地问道:“掉了什么东西?找着了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告白了 “哦,对,我……我掉了什么东西呢?”韩桂宁低下头双手在自己身上到处摸,“哦,是了,我掉了玉佩。” 说着一把把腰上的玉佩扯下来,满脸傻笑双手捧着递给小寒,“你看,就是这个,刚才掉外面了,我出去找了一阵才找到的。” 小寒接过来,仔细地翻看着,翠绿色的玉佩,看起来感觉不错,韩桂宁紧张地站在一旁,眼睛忽闪忽闪着。 小寒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把玉佩递给他,点点头道:“这玉佩以后挂在脖子上吧,系在腰上确实容易掉。” “好,好,一定,一定。”韩桂宁傻傻地应着。 小寒便把他带到立夏的屋里:“韩公子,正好你来了,我对于春晖义学的教学管理有些想法,你也听听,若有不足之处,你批评指正。” 又吩咐春分,“你去看何牧哥在不在家,若在家的话把他也叫过来,让他也出出主意。” 韩桂宁听到她的话心里嘀咕着:怎么什么事都有他,看来他在小寒心目中的地位确实不低啊。 嘴上却迅速地答道:“批评指正不敢,一块商量商量吧。” 在小寒面前他可是丝毫也不敢托大,他知道这丫头的脑子里各种新奇的东西多的是,有些是他从闻所未闻的。 立夏的伤已经差不多都好了,走路没问题,就是要慢慢养着,他见韩桂宁进来,连忙擦了擦椅子,请他坐下,又给他倒茶。 等春分把何牧也请过来后,两个情敌见面,目光交织,擦出了艳丽的火花,面上却如和煦的春风,若无其事互相打着招呼。 小寒见人到齐了,便一股脑儿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第一、上课时间:上午八点至十一点学习必修课,即蒙学。下午两点至五点则学习专业课。剩下的时间安排干活:包括洗衣做饭、打扫、种菜、养殖家畜等。 第二、按学习内容分班,比如算学班、木工班、厨师班、医药班等。每个班级选一名班长,班长负责管理班级学生,收作业,组织参加活动等。 第三、校长:东、西校区设常务副校长,其上有常务校长及名誉校长。 第四、设后勤管理处,学生种、养及其他劳动成果对外销售,比如菜、家畜、木工等。所得的钱用于学校开支。学校的一应收支都实行财务公开透明制度。 第五、实行两学年制,经教师考核合格后可以毕业,不合格则延期毕业。成绩突出者可以提前毕业。 第六、学生要团结友爱,不得打架斗殴,一经发现立即开除。学生要勤奋好学,若懒惰怕苦怕累,由教师劝导,若屡劝不听,则劝其退学。 第七、设捐款处,号召大家捐款,在门口立功德碑,对捐款的人,十两银子以上,则把他的名字刻在碑上,以示鼓励。 第八、若成绩优异的学生想继续深造的,春晖义学可以资助其继续上学,进行科举考试等,后面该生以捐款方式回报学校。 “就这么多,说得比较乱,你们讨论讨论,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小寒不好意思地笑道。 何牧、立夏及春分经常和小寒在一起,所以对小寒嘴里蹦出的名词,大概意思都能理解,唯有韩桂宁理解起来就比较吃力了,比如八点到九点、两点到五点,班长、校长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后勤,什么叫开除等等。 小寒一听,问题这么多,她吐了吐舌头,一挥手:“我嘴巴都说干了,春分,你给韩公子解释,不会的,我哥和何牧哥负责补充。”说完她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慢慢地喝着茶。 本来她就不是很了解古代的学校规章制度,她说的都是参考后世的,所以才召集这些古人来,让他们参考自己的意见,然后拿出一套融合古代和现代的学校管理制度来。 三个大男孩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嘴角都漾起宠溺的笑。春分听说让他给韩桂宁解释,很兴奋很认真地一一回答着韩桂宁的问题。立夏在一旁补充着,何牧也偶尔擦一两句话。 一时间几人都热烈讨论起来,春分因为不太懂所以没有发言,他纯粹是来学习的。只见他忽闪着大眼睛,竖起耳朵,精神高度集中听着哥哥姐姐们的意见和观点,轮到谁发言他便专注地盯着人家看,那神情让小寒想起了一个名词:如饥似渴。 “对了,我想推荐舅舅当蒙学夫子,而且我觉得他也可以当校长,妹妹,你觉得怎样?”立夏忽然说道。他对舅舅的怀才不遇一直心有戚戚,所以趁此机会便推荐他。 “可以,但是招师告示已经贴出去了,恐怕已经有人去应征了。这样吧,把舅舅作为推荐人选,让他和别人一起竞争,再选几个人当评委,最终名单要由县令大人确定。但是,我们可以和他打声招呼。” 立夏笑了,他相信舅舅的能力一定可以胜任。 “只是这校长该由谁担任呢,其实我倒是可以,但是我年龄小,又是女的,恐怕别人不服我。还是当个名誉校长吧,你们觉得行吗?反正这义学是我开办的,我应该有这个权力吧。” 韩桂宁摇摇头,笑道:“你也没有管理学堂的经验,而且人又懒,学校这么一大摊子事,都叫你管,我估计你头都大了。还是请一个有经验的人来管理吧。” 小寒听他说自己懒,不干了:“你凭什么说我懒啊?你问问我哥、我弟他们,我哪里懒了,我干活很勤快的。” 立夏和春分看着他俩吵嘴都笑,却没有替她分辨。 “我说的懒不是指干活。从你把做辣白菜和螺蛳粉的方子卖给我时,我就知道了。你啊,就是不耐烦管这些事,而且骨子里还是个懒人。所以宁愿卖给我,坐等红利分成。而且啊,你看看,哪家的姑娘不是用心打扮啊,就你素面朝天,天天扎着两个小辫子,以前是因为没钱,现在呢,就是因为懒。” “哦,原来你喜欢那些打扮漂亮的,那你去找她们去啊,来找我干什么,反正我就是这样。”小寒生气地甩出这番话,不过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话里有赌气地成分。 “不,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韩桂宁急忙上前拉住她,告白的话脱口而出。 小寒愣住了,立夏和春分则惊呆了,何牧浑身一震,看着韩桂宁拉着小寒的手面沉如水,恨不得给他剁下来。 韩桂宁此时恨不得捂住嘴,怎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现在可不是告白的好时机啊。他们的感情刚刚有起色,但是却还没到确定关系的时候,恐怕会吓到她的。而且,刚才在屋外偷听她和黄小莲的谈话,她说要到十八岁才结婚呢。 小寒愣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的手被韩桂宁紧紧握住,连忙抽出手来,掩饰地掠了一下额际的发丝,厚着脸皮装作无事一般道:“哦,既然你这么说,我这人确实懒,而且我是女的,不适合出这个风头,不如你来当吧?” 韩桂宁从尴尬中恢复了过来,伸出拳堵住嘴,咳了一声道:“我是一个商人,身份上不合适,这样吧,这个人选我给你找,你不用操心了。” 好吧,小寒乐得省心。 当下立夏把大家讨论的学校管理制度给整理出来,一条一条地誊到纸上。韩桂宁仔细地叠起来,准备带回去给县令观看。 等韩桂宁出了村,一个人突然从路边跳出来,站在他身后。 他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地问道:“查清楚了吗?” “回公子,查清楚了,是李氏和柳氏传出来的。”答话的是韩春,原来之前韩桂宁在小寒门外听说了谣言的事,气得七窍生烟,马上吩咐韩春去查。 “公子,是不是属下找人教训她们。”韩春看着公子黑如锅底的脸色小心地问道。小寒姑娘是公子的软肋,谁敢诋毁她简直是嫌命长了。 “不,你过来,如此如此。”韩桂宁低声吩咐了一番。 韩春听完忍着笑,使劲点头:“属下这就去准备。” 第二天早上,小寒诧异地又迎来了闺蜜黄小莲的拜访。 “小寒,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黄小莲掩不住脸上兴奋的神情,“你猜猜看,是什么?” “这我哪猜得着啊,不过,我知道一定和我有关联,否则你不会专程来告诉我。”小寒笑道。 “对,就是你的那两个大仇人,唐云的娘李氏和柳八婆。”黄小莲神秘地压低语气道,“昨晚家里闹鬼了,把她们俩吓得够呛,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 “啊?是真的?”小寒怀疑地问道。 “真的,这事村里都传遍了。她们家人给请了古大夫去医治,古大夫也没有办法,给开了些安神定惊的药便走了。要我说这是报应,她们俩肯定是亏心事干多了,所以才遇上鬼呢。” 小寒若有所思,这事……恐怕是他干的,看来昨天他真的偷听到她们的谈话了。 嘴上却附和着道:“说的是。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像我们做人坦坦荡荡的,我们就不怕鬼。”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黄小莲急忙捂住她的嘴道。 小寒知道古人迷信鬼神,便不再说这个话题。黄小莲又坐了一会儿,说要回去洗衣服,便告辞回家。 小寒装了些零嘴递给她,谢她同仇敌忾,专程来告诉自己仇人的消息,好让自己开心。 黄小莲没有推辞,接过来,嬉笑着挥挥手,便小跑着离开了。 韩桂宁,小寒想着这个名字,还有他昨天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禁心跳加快,可是眼里却一片迷茫。(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学校建成 作为一个外表稚嫩但心理成熟的女人,小寒当然知道韩桂宁和何牧都喜欢她,都对她很好,默默地为她做了很多事情,有些她知道,有些她并不知道。可是,她穿到这个世界来,虽然已经逐渐忘记了前世的伤痛,却还不想过早地又陷入感情的漩涡,况且自己年龄也还小。 最重要的是,虽然对这两人都有好感,却没有产生爱的感觉。时间太短了,还不确定自己的心。(作者自嘲:穿越女主因为光环耀眼,身边总是围着好多优秀男士,让女主好难选择啊。) 三角关系纠纠缠缠,无论自己最后选择谁,都要伤害另一个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等自己到十六岁吧,小寒无奈地想,那时候就确定一个人,好好地一心一意地恋爱,十八岁再结婚…… 这天晚上,楚昭突然回来了。小寒等人都非常高兴,拉着他问长问短,问他去哪里了,采什么药。尤其是楚流香这小家伙见了他更是高兴极了,大喊一声“爹”便扑了过去。楚昭抱起他转了几圈,咯咯地笑声便飘满了院子。 这孩子,是真把楚昭当爹了。也难怪,他失去爹娘后的那几天看到的都是楚昭,心里自然产生了依恋。 放下小包子,楚昭来到小寒面前,神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她。小寒惊讶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凝胶状的,低下头能闻到沁人的清香。 “楚大哥,这就是你这几天出去采药的成果,给我的?” “对,这药对刀伤很有效果,而且不留疤。我看你脖子上的伤已经好了,你以后每天早晚两次把这药抹在上面,一个月后,就会和以前一样了。”楚昭笑着道,眼睛亮亮的,好像在说:你看我好吧,快表扬我吧! 小寒看着他风尘仆仆略显疲惫的眉眼,眼睛忽然一热,这个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自己的关心。怕她脖子上留疤,便跋涉千里去为她采药炼药,这样的心意叫她如何能不感动,又叫她如何去回报呢? 唉!旧愁未去,又添新仇。她在心下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漾开如花的笑容:“谢谢楚大哥,楚大哥你真好!楚大哥你辛苦了,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吧!” 好啊,楚昭眼前一亮,他好久没有吃到小寒亲手做的饭菜了,记忆中还是上次离开时小寒做的饭团的味道。 小寒便叫春分去厨房帮忙,先烧了一大锅水,让楚昭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然后小寒便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晚饭因为楚昭的回来显得特别丰富。荤菜有豆角炒叉烧肉、木须肉,酸豆角炒排骨,素菜有炒生菜,酸辣土豆丝,韭菜炒鸡蛋。另外,小寒特意做了许多大家都没吃过的勺菜包。 勺菜是一种叶子特别大,根茎比较粗的绿叶菜。因其形状似大勺,所以当地人都叫它勺菜。 勺菜包是这样做的:先把把勺菜去掉梗,用热水洗净,晾干。再取糯米和稻米一起掺着放在锅里焖熟,然后把饭盛出来放到盆里。 接着把瘦肉剁碎成肉末,黑木耳浸泡后也同样切碎,勺菜梗切碎,把三者放在一块炒熟后,撒上切碎的葱花。然后搁到盆里,和煮好的米饭拌匀。 然后用手抓起一团饭,两手把饭团成圆形后。取一张勺菜叶,菜叶的背面朝上(是为了包出来时候,菜包的表面光滑,纹路好看),把饭团放上去,然后包成四四方方的形状,放在筲箕里,这就成了。最后还要上锅蒸一会儿,让肉和米饭的香味彻底融合起来,味道才更好。 一个个翠绿色的菜包躺在筲箕里,香味飘出来,让人馋涎欲滴。春分和立夏闻香而来,看见小寒包菜包,都非常新奇,见过程很简单,都自告奋勇过来帮忙。最后爹娘和楚昭也都闻着香味来了,小流香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说要吃包包。小寒便用手捏了些饭团给他,但因是糯米,怕他吃了不好消化,没敢给他多吃。 晚饭时候,林进财拿出了一瓶上好的竹叶青,说是韩桂宁送的。楚昭是江湖人,本也爱喝酒,这竹叶青他喝过,知道味道不错,但听说是韩桂宁送的,喝起来就有点食不知味。心想,改天我也送林叔几瓶好酒喝喝。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心里已经把和他年纪相差不多的林进财称为“林叔”了。 晚上睡觉时,小寒对着昏暗的铜镜,往脖子上小心翼翼地抹楚昭给的药。清凉舒适的感觉,就如楚昭一样。晚上她便在淡淡的香气中慢慢入睡了。 两天后,林辉东来到小寒家,说春晖义学已经建成,定好的课桌、板凳、床及其他家具都已经送来了,请小寒过去观看。 小寒非常高兴,便带上春分这个跟屁虫一起过去。春分现在黏小寒黏得紧,她去哪里就跟到哪里。 路不算太远,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用白色石头砌成的气派的大门,约有四米高,上头刻着红色的“春晖义学”四个字,底下还有题名,不过远远的看不清楚是谁写的。 “这字是谁写的?”小寒生气地问道,她本来是打算让韩桂宁题字的,谁抢了她的权利。 “是县令大人送来的字,几天前就送来了,命令匠人刻在上面的。”林辉东答道。 捐钱不着急,出名倒是着急了,本来小寒捐了那么多银子办义学,你县令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却是一毛不拔,至今连铜钱都不见一个。哼,等改天我得暗示暗示他,反正他贪污了这么多民脂民膏,也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行。 小寒心下暗想着,林辉东却以为他不高兴了,忙解释道:“之前宋师爷一直关注着义学的建设,来看过三次了,他见大门建成了,上面没有字,估计是他和县太爷说的。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办了。其实,小寒啊,这义学得县太爷题名,是好事。有县太爷罩着,有他的号召力,对于你能顺利的办学是有帮助的。” 小寒知道他说得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的,林叔。这字好不好看是其次,关键是谁题的,要的是它的政治地位和意义。” 林辉东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政治,但也明白小寒默认了这一事实。他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奇怪,不知道为何自己还有点怕她不高兴。不就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吗,可为何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忽略了她的年龄,把她当成了大人一样看待。 “林叔,这看门的人可确定了?”小寒看到大门后盖着一间简单的屋子,明白那是给看门人住的。 “确定了,就是村里的老通叔。”林辉东道,“跟他说了,一天六文钱,一个月就一百八十文,又不用风吹日晒地劳累,他也很满意。” 老通叔也姓林,五十多了至今未婚,无儿无女,林辉东估计也是看他可怜,为了照顾他,才给他这个差事。 小寒点点头,继续参观学校。东校区是男孩子所在的校区,占地比较广,相比之下,西校区只有东校区的三分之一大。这是因为男孩报名的人多,女孩报名的少。 教学区并不是一排排的屋舍,而是根据教学科目划分成不同的教学区,又根据各科目的实际情况分派教学区的面积,比如农学里面就有菜地和鸡舍、猪栏等;工学里面有做木工的场所;医学里有种药材的地方,厨艺则和厨房连在一起,等等。每个教学区都设有小门,上头写着名字,而且旁边还挂着牌子,上面画着图案,便于学生辨认。这是小寒当初要求的,怕学生刚进来,因为不识字而找不到地方。 小寒一边看一边点头,又查看了课桌板凳以及学生宿舍的布置。学生宿舍,一间住六个人,每个人的床边都有个小柜子,里面可以放自己的私人物品,柜子都挂着锁,钥匙则挂在锁上。 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设想来,丝毫没有打折扣。小寒非常满意,同时也非常兴奋,这是自己一手设计的学校,融合着现代和古代的元素,前所未有。 “里面的东西很多,晚上要派人守夜,防止有小偷。”她参观完临走前叮嘱道。 林辉东点头道:“有,我每天晚上都派四个人在这儿来回巡视的。” “嗯,有林叔在,我一切都放心了。”小寒笑道。 回到家后,她才想起一件事,得做校服。想想一大群人穿上统一的校服,那场景多壮观啊。同时校服也是辨认学生的标志,免得外人混进来,造成学校治安问题,同时也能让学生对学校产生归属感。 这个任务便交给了自己的娘陈氏,陈氏本来说召集村里会做针线的人,把任务分配下去,让大家一起做,还能给大家增加收入。 小寒则考虑到校服量大、时间紧,得大批赶制。村里的妇女们无论是人手,还是时间上都不够,便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找镇上的裁缝店来做。另一方面也召集村里做衣服较好的女人,把一部分任务交给她们。 “可是,不知道那些孩子们的尺寸,这衣服该怎么做啊?”陈氏为难地道。 “这好办,学生按年龄可以分成三个阶段:七岁至九岁,十岁至十三岁,十三至十六岁。衣服尺寸就按照这三个阶段来做成小号、中号、大号三类,每类做一百套,能做多少做多少。不够的以后再补,多的,可以给以后的学生穿。女孩子的就少做些,每类做二十套吧。”小寒三言两语就把这个难题解决了,因为前世学校里的校服就是这样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开学典礼 盼望着,盼望着,激动人心的日子来临了。这一天,清河村村民们都穿上了崭新的衣服,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因为这一天,全镇各村的人都要来清河村;因为这一天,县令大人要亲自莅临清河村,因为这一天,是春晖义学开学典礼的日子。 早上太阳升起,陆陆续续就有人来到了清河村,循着指示牌,往春晖义学的学校而去。等他们站在学校大门外,不禁为学校的广大感到咂舌。 早上八点半时候,学生在各自爹娘的带领下都到齐了。小寒事先吩咐林辉东在各个区前面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蒙学班、算学班、农学班等字,还有几个组织者高举着牌子大声吆喝,让学生从矮到高站好队。家长则到指定区域站好。 因昨天学生们来报名时候,已经给他们发放了校服,因此今天的开学典礼,大家都穿上了崭新的校服。 今天来的男生共有二百零八人,校服是深蓝色的,背面绣着“春晖义学”四个字。二百多人站在一起,一片蓝色的场面颇为壮观。 女生却只有十六人,校服则是粉色的,除了背面绣有学校的名字外,胸前还绣着太阳花,是由小寒亲自画的,重重叠叠的粉色花瓣让人不由得心生喜爱。 太阳花喜欢温暖、阳光充足而干燥的环境,阴暗潮湿之处则生长不良。极耐瘠薄,一般土壤均能适应,能自行繁衍。小寒记得,前世自己在乡下的家门口栽下一丛,也不浇水也不施肥,从来不管它们,让它们自生自灭,但是它们却越长越茂盛。 这种花见阳光则花开,早、晚、阴天则闭合,故有太阳花之称。但是如果没有太阳,它们只会收敛花瓣,绝不低头,直至花败。 小寒之所以绣上太阳花,便是为了激励女孩们要自尊自爱、自立自强。 大约九点多,朱铭带着师爷和众衙役都到了,衙役是来帮着维护秩序的。同行的还有招聘来的各位老师,舅舅陈汉忠赫然在列。 小寒很满意,同时也感叹: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际关系都是一个人取得成功的不可或缺的因素。 朱铭看见小寒时眼前忽地一亮,小寒今天是男装打扮,乌黑的长发以竹簪束起,衬得玉色的脖颈更加修长,黑黑的眸子里映着初阳的光泽。身上穿了一件嫩绿色的长袍,上面绣着翠绿色的竹叶,在这微凉的早春,让人感觉朝气蓬勃,眼前一亮。 他定定地看着小寒,移不开眼睛,忽然身边传来一声咳嗽声,有人道:“县令大人,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请您到会场前排就坐吧。” 说话的是韩桂宁,他看着朱铭的作态,心里忍着怒火,表面上却若无其事。他也看到了小寒的装扮,让他惊喜了一把,恨不得把她藏起来,不让人窥伺。可是,他不能,也不舍,小寒在他心目中是他最珍视的人,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不敢出一点差错。 朱铭一行人走上台子,小寒看到了过来和他们打招呼。然后给他递上一张纸,是今天开学典礼的流程。朱铭接过一看,认得是林立夏的字,心下有点纳闷,怎么从未见过她写的字,难道她也学那些大家闺秀,认为闺阁女子字迹不能外传么。 小寒自从知道李氏和柳八婆恶意诋毁她和朱铭有染,并在村里流传开来的时候,此时面对朱铭感觉得很膈应。便催促道:“县令大人,您看看这上面的安排妥当否?” “肯定没问题,你那么聪明,办事我当然放心了。”朱铭笑道,语气隐含。小寒听到这话,感觉如吞了一只苍蝇,浑身难受至极。身边的韩桂宁同样很难受,他眼里已经有隐隐的怒火,身上散发着寒气。 朱铭浑然不觉,这才低头看手里拿着的纸,只见上面写着: 春晖义学开学典礼安排 一、县太爷做开学典礼致辞。 二、老师代表发言,宣读校规。 三、学生代表发言。 四、林小寒做总结发言。 朱铭吃了一惊:“你要发言,这,合适吗?今天来的人那么多,你只是个小姑娘,恐怕会难以服众啊!” “大人,我是这个学校的创办者,是校规的制定者,由我发言,再合适不过了。”小寒据理力争道。本来她也不想凑这个热闹的,但是最近村里的流言刺激了她,她决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堂堂正正地反击,为自己证明,证明自己绝不是一个因为权势甘于下贱的人。 而且,她还有另一层考虑,为了方便她今后暗地里查看学校的状况,她必须要做这个演讲,以此亮相于众人眼前。不是她想出名,而是这个学校饱含着她的心血,她不想因为管理不善,从而办不下去,让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韩桂宁也在一边道:“大人,林姑娘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相信她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小寒朝他感激地笑笑,后者对她悄悄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是她以前教他做的。 朱铭冷眼看见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不舒服,但见小寒坚持,不愿惹她不高兴,又觉得她身上似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相信她,便点头说好吧。 等朱铭一行人就座后,程序有条不紊地开展。先是唐大海组织了一队村民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气氛搞得很热烈。之后,就到朱铭发表开学致辞并介绍了所有的老师和学校的校长。全场顿时热烈地鼓掌,学生们、家长们都很激动,手都拍红了。搞得小寒心里又高兴又难受。高兴的是义学得朱铭的支持,以后办起来会顺利得多,失落的是,春晖义学的创办为朱铭这个贪官污吏的政绩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而这笔还是自己添上的,所以怎能让她不难受? 接下来发言的学生代表是何牧,小寒特意指定的。那天,何牧找到小寒告诉她,他要进义学学医学和工学时,小寒惊讶地问他为什么。 何牧微笑着回答:“我家里穷,本来不可能有机会上学的,之前和立夏、春分一起跟你学了好多知识,本来我已经满足了。但是义学的开办,让我看到了希望。我娘体弱多病,我学医学后可以更好地照顾她,而且万一你们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也可以照顾你们。至于学工学呢,你们家就要盖房了,我是赶不上了,不过以后我家的房子,我可以亲自来盖。” 小寒听了他的话,心里酸酸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看他,家里没有了父亲,便自己挑起了家庭的重任。无论是学医还是学工,目的都时分明确而务实。这样至情至性的人,老天一定会眷顾他的。 何牧的话太含蓄了,以至于她都没有察觉何牧说的两个原因里都有涉及到她。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付出就会有回报,未来,一定会是美好的。”小寒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含蓄的话。 何牧却听懂了,微笑着点头。因为有你,所以未来,一定会是美好的。 等何牧发言完毕,朱铭站起来,咳了一声道:“下面,我隆重地为大家介绍一个人。她,是春晖义学的开办者,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春晖义学。她是一个聪明智慧的人,春晖义学从建立到管理都有她参与其中,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她,就是清河村的林小寒姑娘!” 众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到站起来点头致意的林小寒身上,虽然之前早有耳闻她的事迹,但是这样一个身材瘦弱、穿着帅气男装的小姑娘竟然是传说中的彪悍、泼辣、厉害、极聪明又极有见识的林小寒,让大家都很诧异。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下面请林小寒讲话!”朱铭带头鼓掌,但是掌声却有点寥落,直至好一会后,才多了起来。好多人都懵了,甚至包括一些清河村的人,没想到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会请林小寒这样一个小姑娘来发言,这是开玩笑吗? 林小寒并没有失落,她觉得有一些掌声就不错了,比她设想的要好得多。 她站起来,脚步轻盈地走到台子中间,站定后,两手自然下垂,先环视了全场一眼,在全场安静下来后,她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声音不疾不徐地开始了演讲: “大家上午好,我叫林小寒,今天站在这里,我很高兴,也很激动。相信站着的各位同学们,心情和我一样激动。因为从今天开始,你们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那就是‘春晖人’。首先,我要讲一讲‘春晖义学’这个名称的由来。” 接着小寒又给他们朗诵了孟郊的那首《游子吟》,并解释了其中的意思,然后继续道:“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首先要感谢我们的爹娘,爹娘给了我们生命,养育了我们,让我们健康成长到如今,所以我们要孝顺自己的爹娘。孝顺,是我对你们的第一个要求。” “除了要感恩父母,我们还要感谢县令大人的大力支持,他不仅支持关心春晖的创建,而且主动捐款,在他的带动下,一些本镇有钱的人家都踊跃捐款,不久,功德碑将会矗立在大门口,上面将会清楚地记载着谁捐了多少银两,希望每位同学在走过校门口时,都要对他们心怀感恩。因为有他们的帮助,我们才能进春晖义学学习。感恩,是我对你们的第二个要求。”(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出名 朱铭听到小寒说他捐款的话大吃一惊,险些要当场问出声来,自己什么时候捐款了,她是不是搞错了。不对,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正是要让自己骑虎难下,逼着自己捐钱啊!这小妮子,真够狠,够“毒”!不过,我喜欢! 正好,把高仁和给的那一千两银票捐出来吧,这钱拿着也烫手。嗯,看来回去还得找那些富户喝茶了,既然决定了帮她,那就帮到底吧,让她能记自己的这个人情。而且,办义学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想到这,他看向小寒的眼神越发热切了。 小寒并不知道自己在朱铭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高了,她继续着那煽情的演讲: “第三个要求,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意思是真正的大丈夫,要有坚定的信念,不为荣华富贵所诱惑,不为贫贱困苦所改变,不为威胁暴力所屈服,这样的人才称得起大丈夫。钱并不能买来所有的东西,钱买不来公平正义,买不来真情,荣华富贵和威胁暴力也不能让我们抛弃这些宝贵的东西,因为这些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一个朝代一个国家延续的前提。 是的,贫穷很可怕,其实来上义学的人,都是家里有困难的人。我们家曾经也是,我们三兄妹至今都没上过学。如今大家有了这样一个学习的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希望大家好好珍惜。 作为春晖人,我们不辞劳苦,挥洒汗水,只为了让自己和亲人以后生活得更好。但是,将来你们学成之后,出去干活挣钱,要确保自己所得的每一文钱,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挣出来的,绝不能偷鸡摸狗、蝇营狗苟。蝇营狗苟是什么意思呢,它是指人为了追逐名利,不择手段,象苍蝇一样飞来飞去,象狗一样的不知羞耻。我们的心中要有一把尺子,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什么钱能挣,什么钱不能挣。 只要我们堂堂正正的挣钱,那么我们不管是干什么,不管是当官,还是当一个普通人,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当厨师,都是在为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大云朝,正是因为有我们这样的勤勤恳恳、辛勤劳作的人,才得以安定繁荣发展下去! 孝顺、感恩、正直,是我对你们的要求,希望这六个字将跟随你们的一生,永不忘记!不忘父母之恩,不忘人们帮助自己之恩,不忘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正直的人。要牢牢记住:我是春晖人,我为春晖添光彩!而不是给春晖抹黑! 最后,我还要特别对今天站在下面的十六位女同学们,道一声恭喜。恭喜你们,因为你们的命运将因此而改变。你们是有远见的,你们的爹娘也是有远见的。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错,女子有才才是德!不错,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但是学到了知识,以后才能更好的相夫教子。学到了技艺,以后才能更好地为家里挣钱。有一技之长傍身,你们在夫家也会更有底气。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你们不仅学到了知识和技艺,而且你们将会学到如何做一个自尊自爱、自立自强的女人,这是你们一生的财富,无论未来你们在哪里,都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同学们,以后你们将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十年后、二十年后,春晖义学有一天将会扬名天下,而你们作为第一批春晖人,你们开创了春晖历史的先河,你们,将会被历史铭记。 因此,我最后想说的一句话,也是我对大家的要求,那就是:今天我以春晖为荣,明天春晖以我为荣!” 小寒用力地挥舞着右手臂,结束了今天这篇长篇大论而又鼓舞人心的演讲。最后她对着学生和家长们深深鞠了一躬,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全场安静,然后突然响起了几声响亮的鼓掌声,接着掌声渐渐多了起来,最终全场都鼓起掌来。尤其是那些学生,拼命地鼓掌。可想而知,他们心里是多么兴奋和激动。 小寒今天的这篇演讲,在他们心中打开了一扇大门。其实很多道理他们都知道,但是从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就算有说过,也不能像小寒这样讲得这么系统,这么明白,这么煽情。 尤其是女生们,不管是上学的,还是没上学的,内心都感到震撼。她们从不知道,身为女子,却能够知道那么多道理,还能站在那么多人面前,侃侃而谈,并且获得那么多人的尊敬,甚至崇拜。从此以后,小寒就成了她们的偶像,是她们所要仰望的人。此刻,没有哪个女子产生妒忌的心情,因为当一个人如果已经超出自己太多,让自己、并且让别人仰望的时候,你就生不出任何嫉妒的心理。 小寒此刻心中情绪却异常复杂,她用这篇演讲为自己正了名,小妾的谣言不攻自破。而且以后,也没有人再敢看低她。从今以后,她不但在清河村出了名,而且,在整个东琅镇也都出了名,甚至还可能传得更远。 但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又隐隐地感觉,一个女子在这个社会,出名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她还是一位农家女子,无权无势,无法保护自己。 其实小寒此刻的忧虑不无道理,朱铭对她的觊觎正是一个有力的证明。还有现场很多看着她、眼睛里带着尊敬和爱慕神情的小男生。而她不知道的是,这种名声在将来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麻烦。那时候,她甚至都有点后悔今天的选择。 名声真是一把双刃剑! 朱铭此刻的心情更是异常激动,他已经在脑子里幻想着有一天要把这个聪慧的、狡黠的、桀骜不驯的女子征服,这样才能显出他的男人魅力。而且,她的聪慧足够成为他的贤内助,对他的官途能产生很大的助力。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个韩桂宁,朱铭朝台下望过去,韩桂宁似有所感,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的眼神无声地碰撞,一触即收。但是朱铭却打了个寒颤,那冰冷的眼神,他想起了那封信,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弄清楚他的身份,在此之前还是不要触怒他为好。朱铭暂时按下了龌蹉的心思。 小寒不知自己因韩桂宁而逃过了一劫,她此刻看着何牧、韩桂宁以及自己的家人,他们都微笑地望着自己,为自己鼓掌。心里暖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了笑容,就如那盛开的迎春花一样,暖人心扉。 开学典礼结束了,小寒和朱铭等人告别,韩桂宁把她叫过一边,给她介绍自己请来的校长。姓文,名敬良,大概五十多岁,长得面相儒雅,谈吐间显示出他是一个饱学之士,也不知韩桂宁是从哪儿寻摸到这样一个人才的。 小寒和他聊了几句,言谈间态度很是恭敬,文敬良很满意,摸着胡子微微点头。他本来听了小寒刚才的话,虽觉得她说得很好,很能鼓舞人心,对小寒身为女子能创办这样一个义学感到敬佩。但是他也有所有男人的通病,认为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一个女子这样抛头露面,名声远扬,并不是好事。 但现在见小寒这么能知进退,心下暗赞,这是一个心思通透的女子,大概她这样做,是有自己的理由吧。 “文先生,那便辛苦您了,小寒告退。”小寒和文敬良聊了几句,知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便恭敬地告辞。 林进财一家人见小寒忙完了,便簇拥着她往家里走去。春分走在旁边,一路上都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平素叽叽喳喳的他显得异常沉默。 小寒奇怪地问道:“春分,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姐姐,我也想上春晖义学,我喜欢那里!”春分面带希冀地道,“可是,舅舅那边又已经和私塾的夫子说好了,所以……” 原来是这样,看来刚才自己的演讲和今天壮观的场面也让他产生了震撼,瞧他看着自己一脸濡慕的神情,小寒狂汗。 嗯,她装着思考了一阵,摇头道:“既然舅舅已经和夫子说好了,如果你不去,岂不是失信于人,让舅舅难做。做人还是要言而有信才行。而且,义学只是教蒙学的课程,那些你都会了,还是上私塾去学比较好。不过,我看那文先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如果有可能,将来能拜他为师就好了。等改天找韩公子给你说说情。” 春分听了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便不再提这事。 春晖义学建好了,小寒等人松了一口气,便筹划着要翻盖自家的房子。本来计划的是二月初八盖房的,但因为这些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一系列事情,根本顾不上。搞得自家还住着破破烂烂的屋子,楚昭还得天天睡在地上。 因为之前盖义学还剩下一些材料,木料、沙石都是现成的,听说林进财家要盖房,林辉东很热心,说把那些材料都免费给他们,而且还要族人去帮工。林进财事先得过小寒的吩咐,当然不会这样做,毕竟自家现在也不缺这些钱了,何必落人口实。便按照正常的价钱把材料钱都算给他。 林辉东忙不迭推辞,说这些木料是山上砍的,沙子也是河边挖的,林进财坚持要给,最后林辉东只好收下。 林进财便亲自到先前说好的姓王的匠人家去请他过来盖房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盖房 王匠人看见他过来很诧异,因为林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如今林家已非吴下阿蒙,不仅有钱了,还出名了。而且他还亲自去过清河村,看过春晖义学的校舍,公平地说,比自己的手艺还好,所以他以为林进财肯定不会再用到自己了。 “对不住啊,王师傅,之前因为家里事太忙,所以顾不上,你看,都迟了那么多天了,害你一直在等,这小小的礼物,表达我们的歉意,请你一定要收下。”林进财递过手中的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十个鸡蛋,还有一包点心。这对一般人家来说,已经是很重的礼了。 王匠人忙推辞道:“这怎么行呢,也没耽误什么功夫,这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你不收,那便是不原谅我了!”林进财开玩笑道。 王匠人一愣,见他很有诚意,便只好收下。但还是忍不住说出心里的疑问:“其实我以为你们会找建义学的那些工匠盖房呢,毕竟他们就在那里,而且他们的手艺比我还高。” “怎么会呢,既然已经和你说好了,就不会出尔反尔。做人要言而有信,我们林家人都是讲信用的人!”林进财挺着胸膛说道,因为他想起了那天女儿对小儿子说的话。 王匠人听了他的话,心中对林家人更是敬佩。看看这一家人,怪不得女儿这么出类拔萃,原来是遗传啊,当爹的这么有素质,教出的女儿当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所以,王匠人在今后给林家盖房的过程中,更是一丝一毫不敢懈怠,拿出了一身本事,盖出了至今为止自己最满意的房子。而且,他在村里更是逢人就夸林家人,说是陈家捡了个好女婿,这是后话。 当下,王匠人便收拾了东西,带着儿子跟着林进财来到清河村。 他先看了林家旧宅的状况,丈量了长宽,林小寒又提出了自己的构想,他便据此画出了草图,其实小寒会画图,不过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显得那么另类,显得自己无所不能、惊世骇俗。所以便假装不经意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比如这里要弄个菜园子,那里是厕所。屋里这里是窗的话,光线比较好等等。 图画好了,便开始动工了。先要把旧房推倒,才能在原址上盖新的。 小寒等人把家具、铺盖等物都搬到何牧家的院子里。本来陈氏准备在他们院子里搭个简易小屋,晚上睡在里面。不过张氏说晚上太冷了,反正自己家有屋子,大家挤一挤,就可以住下了。 于是陈氏、小流香与张氏住一个屋,小寒则说自己到黄小莲家住,正好姐妹俩可以联络感情,陈氏一听便答应了。女儿原来个性软弱,如今变得刚强,不管变得怎么样,就是太孤单,从小到大,就只有这么一个好姐妹,自己巴不得她们多加来往呢。 林进财和立夏、春分爷三个便住在何牧的屋里,楚昭是练武之人,身体好,还是睡在地上。不过立夏兄弟俩给他铺上了厚厚的稻草,且垫了两床褥子,还给他一床大被子,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失落。 何牧则是住到学校里去,不过他这几天请假了,打算等小寒家盖完房子再回去上课。虽然自己现在帮不上大忙,但小忙是可以帮的,起码自己有一把力气,还可以趁机向师傅学习。将来,等他学成了本事,他一定会…… “轰隆”一声,林家几十年的老房子倒塌了,林进财和陈氏看着,心里百感交集,又感觉如做梦一样,没想到自己也能盖新房子了,这都是因为生了个好女儿,陈氏看着正喜笑颜开的女儿,心里又自豪又感慨:谁说女儿不如男?看,我们家的小寒就胜过许多男子! 林进财家盖房子,林朝远发话了,叫林氏族人都来帮忙,连林三也来了,这让林进财一家都感到意外。因为林大宝在唐林两家的官司中做了伪证,明显是助纣为虐。就不知道林三当时知不知情了。 林辉东悄悄告诉了林进财事情的真相:原来打官司当天回去后,林朝远把林三叫到祠堂前,让他跪下,指着列祖列宗的排位问道:“你是不是姓林?你儿子是不是姓林?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害自己的族人?”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然后又给他说明这其中的阴谋和厉害关系。末了道:“不管你们和小六子家有什么恩怨,但都是内部的,我们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但姓唐的可是外人,你们怎能胳膊肘往外拐呢?我以族长之名跟你说,一家人必须一致对外,不能窝里斗,让别人看笑话。你回去就带着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去跟林进财道歉!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以后你们家有事,我们大家都不会护着你!” 林三吃了挂落,灰溜溜地回到家里,一向老实的他,这次是气急了,把柳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然后把儿子打了一顿,还把他关在屋子里不许他吃饭,直到他认错为止。但柳氏心疼儿子,夜里偷偷给他送吃的,又塞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出去躲几天,等他爹气消了再回来。 第二天早晨林三一看,儿子跑了,知道是自己那拎不清的婆娘干的,又生气又无可奈何。等到林进财一家安然无恙回来,紧接着林小寒的事迹在全村传开了,后来又是办春晖义学,又是开学典礼,自己家和唐大山家还莫名其妙地闹鬼,林三虽然不甚明白其中的关联,但是他隐约觉得林小寒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所以他虽然没有亲自上门道歉,但是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跟林进财家修好。这次他家盖房屋,因为林朝远下令,所有族人都来帮忙,林三也厚着脸皮跟着来了。 林进财听了林辉东的话,倒也给他面子,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林三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便卖力地跟着大伙儿干起活来。 令人奇怪的是,村长家的儿子唐有德也带着几个堂兄弟来帮忙了。 林进财悄悄地问小寒:“村长这是什么意思呢?” “爹,你还不明白,这是向我们家示好的意思!”小寒笑道。 “哦,爹明白,爹就是有点不敢相信。平素见了村长,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爱搭理人,没想到今天他倒是把他儿子派来了。” 小寒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啊!” 其实在上次的官司中,虽然唐大海被自己拉下了水,但他后面也顺手推舟,在其中推波助澜了。官司结束后,他又认清了现实,不仅在春晖义学中出了力,还叫唐氏族人积极帮忙,而且在义学读书的也有姓唐的孩子,自己一视同仁,并没有为难他们。所以他这次是投桃报李,帮自己家盖房子,是来示好的。 万事以和为贵,自家除了和唐大山一家是死仇外,和别的姓唐的村民倒没什么仇恨,能够化敌为友是最好的事。再说了,和敌人的亲人成为朋友,分化敌人的阵营,是对敌人最好的打击,相信从今以后,唐大山一家就要逐渐被族人孤立了。 因此,小寒便示意林进财带着立夏和春分上前打招呼,并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和感谢。唐有得看到林进财等人笑脸相迎,心里对老爹的见识感到佩服。临行前,自己还担心会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但是老爹说:“林小寒不是一般人,她会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果然如此,爹这几年村长不是白当的,看人有准头。 搬石头、挖地基,林家院子里男人们干得是热火朝天,女人们也不闲着。小寒、陈氏、张氏,黄小莲母女还有外婆和舅娘、表妹小雪几个女人在何牧家院子里搭起大灶台,支起大锅,又是烧开水,又是蒸馒头,还炸油条、油饼。用大锅煮饭、炖肉、炒菜。务必保证每个人都吃饱,而且每顿都有肉。林进财还找了杀猪匠,把自家那头二百斤的大肥猪杀了,全部用来招待来帮工的人。 林家的饭菜味道好,油水足,把这些大老爷们吃得满嘴流油。而且陈氏还跟他们说,晚上把家里的娃儿叫过来吃饭。 “娃儿们能吃多少,都叫过来吧,正好给他们解解馋。”陈氏笑道,小寒也非常赞成,这正是和村里人打好关系的好机会,毕竟人家都来帮忙了,而且还坚持不要工钱。 于是,院子里多了小娃的笑闹声,大人的呵斥声,还有鸡飞狗跳声,真是热闹非凡,小流香看见这么多孩子,高兴坏了,跟在他们身后大喊大叫。因为大人们都忙着事情,没人陪他玩,连爹爹也没工夫理他,这会儿就如鸟入林中,自在无比。 小寒看着这忙乱的场景,心里感到很充实,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息,平凡而真实,让人感动! 晚上小寒和小莲亲密的头挨头躺在床上,姐妹俩说着悄悄话。 “小寒,我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小莲突然一拍额头道。 “什么事啊?”小寒声音含糊地道,她此时已经很困了,感觉眼皮很沉重。 “正月十六那天早上,我爹看见你家大姑从我们村子里一条偏僻的小路上经过,当时她遮着脸,对我爹视而不见。但是我爹看得真真的,绝对是她没错。我爹当时没在意,回来就和我娘说了这事,我听见了,也没想那么多。可是昨天我就从那条道上走过,然后听见李氏在大叫大嚷。我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小莲说到这儿,看见小寒似睡着了,便打住不再说下去。 不料小寒却突然睁开眼:“你想到什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这么近,那么远 小寒突然睁开眼说话,把小莲吓了一跳:“哎哟,我以为你睡着了,突然说话,吓人家一跳。” “本来我都快要睡着了,可是又被你的灵光唤醒了,你快说呀,什么灵光?”小寒摇着她的身子,开玩笑道。 “恩,我想到了,会不会是你大姑看见唐云有出息了,想让你表姐去给他做妾啊。肯定是了,你表姐过了年都十九了,成老姑娘了,嫁不出去了。所以你大姑才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唐云比你表姐小三岁啊。不过,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也有可能李氏着急抱孙子呢……不过,没想到唐云那么恶毒,竟要加害你们。现在他不见了,不知是跑到哪儿躲起来了,你大姑的算盘就白打了……” 小莲一张小嘴叽叽呱呱不停地说着,小寒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忍不住呵呵笑起来,这个小妮子,还真能想,真敢想!不得不说女人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小莲正说得起劲,看见小寒在那儿傻笑,不依了,伸出双手去挠她腋下,一边道:“笑什么,不许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哈哈,对,你说得太对了……咯咯,别挠了,饶了我吧……哈哈,我错了,小莲……哎呀……”小寒左躲右闪,笑得喘不过气来,不断求饶。小莲见她笑得满脸通红,才收手饶过她。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才困倦地睡去。 不料隔壁屋子里,却有人跟烙饼似地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原来隔壁睡的是黄二虎,本来他白天也去帮立夏家盖房子,一天下来也非常劳累,但是根本不隔音的墙壁房间,妹妹和小寒银铃般的笑闹声清晰地传来,让他不由自主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直到她们都睡了,自己还是全无睡意,心里老觉得有什么东西,痒痒的。 前几天,知道小寒要过来和妹妹住,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紧张。他过完年已经十八了,早到了找对象的年纪,大哥在这个年龄已经成了亲,如今孩子都三岁了。所以娘这两年一再为自己相看姑娘,可是不知怎的,自己却是毫无兴趣。 但是,自从上次过年在立夏家,见了小寒之后,他心里忽然就有一种激动的感觉。只要看到她,心里就紧张,紧张得手心出汗。 当时自己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不过到后来,当看到瘦弱的小寒在李捕头面前毫不畏惧地保护自己家人,在公堂上面对县太爷侃侃而谈,被刺伤了却毫不畏惧,把高莲莲骂得体无完肤,最后硬是让高家赔了两千两银子。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竟然不是占为己有,而是拿出来办义学。再后来,听了她在春晖义学开学典礼上的慷慨激昂的演讲,让黄二虎深深遗憾,为什么自己不小两岁呢,要是娘晚生自己两年就好了,自己就可以进义学,做一名光荣的春晖人了…… 已经熟睡的黄张氏并不知道二儿子的心思,若她知道了,估计要把他臭骂一顿,臭小子竟然埋怨自己把他生早了。 哎,她这样优秀,优秀到只能让自己仰望,而且自己比她大五岁,不可能的,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理智上,黄二虎清醒地告诉自己不要想,但情感上他却控制不了,尤其是想着之前她的清脆的笑声,想着她就在自己隔壁,和自己只有一墙之隔。 这么贴近,又那么遥远! 少年思春,可那心思刚刚萌芽,却无法抽出枝条,让人如此无奈和难受! 黄二虎慢慢伸出手放到冰冷的墙壁上,仿佛这样真的能触摸到心中的女神。 第二天早晨,黄二虎醒来发现天大亮了,他心一慌,糟糕,起晚了,估计小寒已经走了。他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跑出去,迎面看见自己的娘,便埋怨道:“娘,你怎么不叫醒我,害我起身迟了,等我到那里,早饭都没了。” “噗嗤!”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黄二虎抬头一看,霎时间觉得无地自容,原来妹妹和小寒正站在大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 怎么她们还没走,糟了!刚才自己的话肯定被她听到了,她准是认为自己是贪吃才过去帮忙的。哎,黄二虎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叫你没事瞎咧咧! “哥,你放心,你妹妹我好歹是做饭的,瞧,这是馒头和油饼,我专门给你留下的。够意思吧?”小莲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油纸包。 黄二虎没有接,而是喃喃地道:“你,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哦,何家婶子今早上身体不舒服,做饭的人手不够,我们便过来叫娘过去帮忙。”小莲道。 “是啊,我娘让我过来请婶子过去帮忙。”小寒也道。 黄张氏一听,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就往外走去,一边又催道:“二虎,你还不快去洗漱,瞧你头发乱糟糟的,快点,吃了饭就赶快过去。” 黄二虎听了娘的话,脸上更是臊得慌,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只是胡乱穿了衣服,连头发都没有梳,脸也没洗,这样邋遢的样子被小寒看见,肯定要被她笑话了。 黄二虎如一阵风一样冲进房里,却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被绊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身后传来嗤嗤的笑声,他狼狈地关上门,耳朵根都红了,心砰砰地跳着。 不一会儿,他低着头走出来,却发现屋里静悄悄地,桌子上搁着油纸包,还有一碗水。原来两个女孩子都走了。黄二虎松了一口气,不用面对她们,至少免除了尴尬,可是心里又有点失落。他还想再次看到她的身影,听到她的笑声。 因此,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又喝了几口水,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人多力量大,三天后,小寒家的房子就盖好了。新房子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四间青砖大瓦房,分别是两间客房两间书房。后院也是四间一样的屋子,林进财夫妇一间,立夏三兄妹一人一间。前后院之间隔着一道门,是防止以后客人多了随便进后院而设的,不过现在客人只有楚昭一人,这门也就没必要关上了。另外,在后院的东西两边都盖有耳房,分别作为浴室和厨房。 后院中间也有菜地,准备用来种些西红柿、黄瓜、辣椒一类的瓜果蔬菜。前院的院子不算宽敞,小寒打算种一些花并一些蔬菜。反正所有能利用的土地都要用上,不能浪费。 新房的墙壁和地面皆是青砖铺成,簇新的房梁散发着木材的清香味道。林进财一家人站在新房大门前,心情非常激动,终于不用再住那几间破瓦房了。 “我要这间!”春风大声嚷着跑进最东边的屋子,“我要挨着姐姐住。” “那你怎么不住中间的屋子呢,那屋子光线最好,位置也最好,冬暖夏凉。”立夏故意逗他。 “中间两间屋子给爹娘和姐姐住,我们兄弟俩是男子汉,就住两边保护他们。”春风懂事地道。 “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陈氏摸着他的头道,“爹娘的位置跟你换一换,你还小,先让爹娘保护你,等你长大了,爹娘也老了,你再保护我们。” 春风却摇摇头,坚持自己的选择。 “随他吧,春风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可以保护我们了。”小寒笑道,“早点锻炼他也好,以后就靠他们两兄弟撑起家庭的重担了。” 随着小寒的发话,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新房建好了,家具也是从镇上的家具店买的现成的,搬回来就能用。因为要马上入住,没有时间再请人做了。 林进财请人择好了日子,是在五天后,但是他们因为没有地方住,便打算先搬进新房里先住下,不开火。按照习俗,得正式乔迁新居也即“落新屋”,才能开火做饭。因此,吃饭还是到隔壁的何牧家做饭吃,家具也暂时摆在他们家。 五天后正是吉日,早上八点是吉时。按照当地的习俗,在早上吉时要请本族有名望而又多子多孙的年老叔公叔婆“开大门”。林进财去请了林氏的族长林朝远夫妇做叔公叔婆,林氏一族再没有比他们身份更尊贵的人了。老两口听林进财说明来意后,很爽快地答应了。 开大门时,林朝远在左,其夫人在右,站于门内,新屋门前的大门顶挂着一条大红布,称之为“门红”,门侧贴红对联,还要挂大红灯笼,整个新屋张灯结彩。再由地理先生(风水先生)、做屋师傅守候其中,大门关着。等到“落新屋”的队伍到达新居门前,林朝远夫妇就把大门打开,大放鞭炮,朗声念诵“华堂吉庆!玉室生辉!房房富贵!世代昌辉!财丁兴旺!人才辈出!”一类的祝颂词,林进财便掌灯入门,后面一群人抬着家具随后进屋,然后在指定的位置摆好。 正式进入新屋后,每间屋都要点盏煤油灯,白天也不能熄灭,必须点够三日三夜才行,这有个说法,叫“添灯兴旺”。然后从原来做饭的地方,夹起一块木炭放到新锅里,再从锅里放到灶里,便可以在新屋做饭了。 落新屋后,为了答谢乡亲们的帮助,林家办起了丰盛的宴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宴客 宴席一共摆了十桌,请的都是帮忙盖房子的人及其家属,林朝远作为林氏族长自然是坐在首席主人的位置,他的右手边则坐着林进财。 不过,今天的首席上却坐着几个特殊的人:第一个是楚昭,就是人们所熟知的在林小寒兄妹被掳一案中救了他们的武功高强的楚大侠。第二个是韩桂宁,迎客居的东家,和林家是生意上的合伙人,身份有点神秘。第三个是春晖义学的山长文敬良,儒雅的饱学之士,让人敬仰。第四个是村长唐大海,他坐在林朝远的左边,大家虽然有点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因为他之前把儿子派来了嘛。 第五个人的到来让大家着实诧异了一把,来的竟然是宋师爷。他到了之后,对迎上来的林进财满面笑容道了恭喜,客气地寒暄,然后递上了两份贺礼,一份是县太爷的,一份是自己的。这让林进财诚惶诚恐的同时又十分狐疑。 林小寒见了,心中隐约有猜测,可是又觉得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是自己想多了吧。韩桂宁则不然,他低下头,眼睛里的冷光一闪而逝。最好不要触碰到我的底线,否则…… 其余桌子上坐着的都是帮过工的男人们和孩子。勤劳贤惠的女人们从小就被教导着有好吃的让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先吃,她们则等男人和孩子吃饱后才能吃。 今天的宴席很丰盛,林进财昨天早早地就到肉铺把屠夫刚杀的一头猪全部买了下来,直把那屠夫乐得合不拢嘴,不仅免费送了猪下水,而且还推着小车,把猪肉送到了林家。另外林进财又买了十只鸡,二十条鲤鱼,还有十坛酒。 所以今天的菜色非常丰盛,十荤六素。十荤是:白切鸡、红烧鲤鱼、红烧肉、芋头扣肉、糖醋排骨、黄豆炖猪蹄、尖椒炒猪耳朵、辣炒肥肠、猪下水全家福、鸡杂全家福。十道荤菜寓意着十全十美。六素是:红烧茄子、素炒菜心、酸辣土豆丝、辣白菜、韭菜炒鸡蛋、萝卜丝汤。六道素菜寓意着六六大顺。 其中芋头扣肉最受大家喜爱,是小寒依照以前的记忆给做的。 首先选一块五花肉,用桂皮、八角一起整块煮熟,直至筷子插得下去就可以了。然后将煮好的五花肉用酱油腌一会儿,使外皮均匀蘸上酱油后,再把锅烧热放油,把肉放入热油中煎至焦黄。捞出来立刻放冷水中冷却,这样肉皮才有弹性。然后把肉切成约中指长、三指宽的肉片。接着把芋头去皮,也切成等宽的厚片后,把芋头用油稍煎片刻。再以一片肉一片芋头的排列方式放入蒸碗内,并淋上调匀的调味料(酱油、盐和少许醋),上锅蒸半个小时便熟了。取出来倒扣到盘子上,使肉皮朝上,最后在上面加几根香菜点缀, 使颜色金黄碧绿相间,煞是好看。 等菜摆上了,酒也倒满了,林进财端起一碗酒站起来,大声道:“各位尊贵的客人们,各位乡亲们,今天是我们家落新屋的好日子,感谢各位乡亲们的帮助和厚爱,辛苦大家了!忙了这么些天,现在,就请大家放开肚皮,尽情地吃,尽情地喝。不吃到肚皮撑起来,不要停筷子;不喝到醉了,绝不回家!来,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头一仰,一碗酒便下了肚,然后把碗朝下给大家看。 “好!不醉不归!”众人听了他的实诚话都哄笑起来,纷纷叫好。 一时间,气氛开始热烈起来。喝酒声,猜拳声,孩子们争抢声,乱作一团。 林进财带着立夏、春分挨个桌子敬酒,说着感谢的话。春分的嘴最甜,小嘴又快,大爷叔伯地叫个不停。相比之下,立夏年纪较大,则稳重多了,矜持地微笑着,语气恭敬地招呼。 女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像穿花蝴蝶一样端着碗碟轻盈地行走于各个桌子之间,给各桌加菜、添酒、添饭。 因为怕孩子们和大人在一起吃不饱,陈氏特意安排了两桌让孩子们单独坐着吃。他们可不会谦让,见到哪个菜爱吃的,便迅速地伸筷子夹起来放到嘴里,为免吃得慢被别人抢光了菜,一个个都是狼吞虎咽的,小嘴里塞满了菜,腮帮子鼓鼓的。 在座的只有流香最小,小寒坐在他旁边照顾着,给他夹菜。他今天很兴奋,话说他每天都很兴奋,因为看到那么多小伙伴在一起吃饭,天性就喜欢热闹的他,一边不熟练地抓着木勺子吃着,小嘴还一边在说话,以致汤汁都流了下来,小寒不得不拿着帕子不停地替他擦着。 等孩子们吃饱了,男人们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只还在喝酒和聊天。陈氏和小寒几个便把桌子收拾出来,摆上新鲜热乎的饭菜,让女人们吃。 女人们吃饭相比男人来说就斯文多了,一边说笑着,饭还吃得飞快,让小寒不禁佩服。 这顿饭一直吃到申时初(下午三点)才吃完。韩桂宁、宋师爷和文山长都告辞离去,其余的男人们都酒足饭饱,带着各家的孩子归家了。女人们则留下来收拾残羹冷炙,洗刷碗碟。等都收拾好之后,因为还剩有一些肉菜,陈氏便用碗盛出来,让女人们带回家给孩子吃。 女人们一点都不嫌弃,高高兴兴地捧回家。村里的习俗就是这样,一般在宴席之后,主人家都会把剩下的干净的饭菜挑拣出来给帮忙的人带回家。因为村里大部分人的家境都不富裕,能带点肉回去给老人、孩子打牙祭,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等客人们都走了,家里都收拾干净后,林进财一家和楚昭围坐在前院的厅堂里,一边烤火一边聊天。小流香依偎在陈氏的怀里睡得香甜。 “奇怪,今天宋师爷怎么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县太爷的贺礼。送的那布料,啧啧,真精美,还有那点心,多精致。最重要的是,还有二十两银子。这么贵重的礼,我们家和县太爷可没什么交情吧?”陈氏奇怪地道。 大家便把目光看向小寒,小寒本来正嗑着瓜子,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她便想起了之前的流言,心里尴尬,这作死的老头!她恼怒地说:“都看着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这人突然抽什么疯!” 呃,众人见她突然发火,都有点诧异,立夏忙打圆场道:“大概是因为妹妹办春晖义学的缘故,对县太爷来说,这是他政绩中耀眼的一部分,说不定他会因此而升官,他肯定是为此,特意来感谢妹妹的。” 大家听了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只有楚昭若有所思看了小寒一眼,他明显地觉察到了刚才那一刹那她眼中愤怒和焦虑的情绪。 晚上,小寒躺在床上,本来今天做饭很累了,可是她却没有睡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突然听见有轻微地敲门声,她忙问是谁,却听到楚昭低声的回答。 小寒便穿好衣服起来开门:“楚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楚昭站在门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练武的人视觉很敏锐,就着屋里明灭的灯光,他看到了小寒眼中的烦躁。他闪身入内,关上门,然后到椅子上坐下。 小寒见状更加诧异了:“楚大哥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但是,你有事。说吧,为什么睡不着,为什么焦虑?”楚昭严肃着脸道,一双眼睛在暗夜里熠熠闪光,“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这……小寒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是个武林人士,可是这事自己也拿不准,再说也不是武力能解决的,毕竟那位可是官。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你既然叫我一声楚大哥,你便是我妹妹。你有事,不告诉我告诉谁啊?除非你心中没把我当大哥看待,又或者你嫌我没本事!”楚昭佯装生气地说。 “哦,不!”既然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不说,会伤了他的赤诚之心。小寒只好无奈地把李氏和柳八婆散播流言的事说了一番,然后又把两人家里闹鬼被吓疯的事说了。 “本来,我以为这事是无中生有,是李氏污蔑我而瞎编乱造的。可是自从上次开学典礼时看到朱铭,以及今天他派师爷送来的礼,叫我有点疑惑和不安。可我又担心自己瞎想了,所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娘的!楚昭怒火中烧,没想到他走的这几天,竟然传出这样的流言。第八房小妾,做梦!连想都别想,否则……他紧攥着拳头,骨头发出嘎嘣脆响。 小寒忙按住他的手:“楚大哥,先不要冲动,事情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样,还未可知。我看我们还是先等等再看,但愿一切只是我想多了。” 柔软的小手覆上来,指尖带着凉意,楚昭心里一颤,忍住要抓住她小手的欲/望,慢慢地松开了拳头,站起来道:“那你好好睡吧,不要想那么多,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的。还有韩公子,他计谋这么多,万一有事,他也会护住你的。” 说完转过身就要离去。背后却传来小寒幽幽的话语:“楚大哥,我是不是错了?我不该出风头,女孩子确实不该抛头露面、锋芒太露,这样容易招来祸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史梅怀孕 听见小寒略带失落和担忧的话语,楚昭拉着门把的手停住了,他转过头来,认真地道:“不,我认为你并没有做错,有错的是别人!而且,那样的你,我觉得很好!” 说完他轻轻地拉开门,走出去,然后关上门,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聪慧狡黠,活泼泼地你,如此有生气,让我的世界充满了阳光,我不再觉得自己是孤单一个人,这样的你,怎能不惹人喜爱呢? 你只管去精彩,剩下的事,我来! 小寒看着楚昭离去,发了一会儿呆,才重新回到床前,缓慢地脱下衣服,钻进被窝。她睁着眼睛看着帐顶,他说得对,这就是我,无需隐藏,无需改变。 世人的眼睛是刀子,世人的嘴巴是斧头,而我不惧刀砍斧削,在山中,在水中,自由自在地长大。 楚昭回到自己房间里,没有睡觉,略思索了片刻,便起身掩上门,在夜色中消失了。 今天林进财家落新屋,亲戚朋友们都来了,却独独缺了一个人,那就是林氏。虽然也有人问起她,但林进财等人都极有默契地摇摇头说不知道,便转移了话题。 白天时,史家,早晨林氏一直坐立不安,这里擦擦,那里扫扫,不停地走来走去。史贵一把上前夺过扫帚:“行了,那地你都扫了三遍了。” “哦,那我去擦擦桌子。”林氏晃过神来,又拿起抹布。 “那桌子你擦了四遍了,擦得锃亮。” “哦,那我……” “你什么也别干了,给我坐下,转得我头都晕了!”史贵不耐烦地道。 自从女儿出事后,他的脾气渐长,以前从不敢大声说话,林氏说啥就是啥,现在竟敢给林氏脸色看了。他硬起来了,林氏却没脾气了,大概她也知道自己这次闯大祸了。 自己和唐云合谋设计侄女,结果不但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再次把女儿送入了狼窝。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从上次女儿被打得浑身是伤被送回来,在家便成日呆呆的,也不说话,怎么劝都没用。 后来她听说唐大山告自己的弟弟谋财害命,因为有求于唐家,加上女儿和高家的关系,她没有勇气去作证,只好当不知道。可是后来又听说唐家输了官司,唐大山夫妇挨了板子被抬回家了,她便开始坐立不安。再后来大家纷纷传说林小寒是如何如何了不得,把高莲莲批得体无完肤,连高仁和夫妇都被感动了,最后赔了两千两银子,却被她拿来办义学。 林小寒这一举动受到了大部分人的交口称赞,甚至邻居知道史家和林家有亲戚关系的,都纷纷跑来问情况,嘴里说着称赞和羡慕的话。林氏只好含糊其辞,敷衍了事,嘴里心里却直发苦。直到去参加开学典礼的人回来,说起林小寒地演讲时那又激动又兴奋,又惊讶又赞叹羡慕的样子,终于刺痛了她的眼眸,她失态地把那些八卦的人赶了出去。 如今唐云一直没回来,唐大山又被高家送了回来,说不定唐云和高莲莲的亲事就告吹了。林氏见唐家这条路走不通,便亲自去高府想要找高义,可是看门的人根本不给她通报,她连门都进不了,每次都被轰了回来,就算给银子都不行。去了几次,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那位少奶奶给看门的下了死命令,不放她进去。 她只好成日徘徊在高府门外,希望能看到高义。倒是见过一两次,但是她连面都没见着,就被下人挡住了。她心里又失望又庆幸,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处于这样的矛盾中,一方面又盼望能见到高义,这样女儿至少有个依靠。另一方面,又担心女儿进去了给人做妾,主母太凶恶,去了会受虐待。 夫妻两个此刻坐着相对无言。史贵忍不住开口道:“今天听说你弟弟家落新屋,你不去,那就是以后都不来往了?” “他都不请我,我怎么去啊?”林氏失落地道。 “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还想要这门亲戚,却拉不下面子,我要是你,就厚着脸皮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还能跟你闹起来?家丑不可外扬,他是个明事理的人,肯定不会在别人面前和你闹。等人都走了,你就往他面前一跪,你是他亲姐姐,你都给他跪下了,他还能不原谅你吗?你平时不是很会装吗,还用我提醒你!” 史贵话带讽刺,林氏听出来了,却没理会这茬,而是不确定地问:“这计策真能行?要知道这次的事不是小事,我怕林小寒恨死我了,她不会原谅我的。你也知道,如今她可出名了,我弟弟肯定什么事都得听她的。” “你也知道自己过分啊,我都不想说你,你是没脑子啊,李氏的话你也能听!和外人合起伙来坑自己侄女,还瞒着我!你看看,女儿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你叫她以后怎么办?你个臭婆娘,我真恨不得休了你!”史贵拍着桌子大发雷霆。 林氏听了他的话,虽知道他是说气话,但还是胆战心惊地上前央求道:“当家的,我错了,以后我全都听你的。你别生气了,女儿的事我们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吧。” 夫妻俩正吵着,突然内室传来“吧嗒”一声响,是女儿的房间。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突然回过神来,惊慌地冲进去。只见一个板凳翻倒在地,一双绣鞋在眼前晃动着。两人惊恐地抬头往上看,只见女儿披散着头发高高地悬在房梁上。 “啊!”李氏惊恐地大叫一声,两腿发颤,史贵忙把凳子扶起来,踩上去抱住女儿,往上一托,把她从绳子上抱了下来。 李氏慌忙接住就往床上放。只见女儿双眼紧闭,已经昏了过去。李氏扑到她身上,哭喊着:“阿梅,你醒醒啊,你怎么这么傻,你要是死了,娘可怎么活啊!阿梅,阿梅……” 史贵烦躁地道:“你别哭了,看着女儿,我去请村里的吴三叔过来看看。”说完匆匆离去。 林氏一听,忙起身替女儿整理一下仪容,又把帐子放下,省得女儿的样子被旁人看见。 吴三叔是村里的大夫,和史进家很熟,今天正好在家晒药材,听说史梅晕过去了,忙背上药箱,随史贵急匆匆地过来了。林氏把史梅的一只手从帐子里伸出来给他把脉,吴大夫笑道:“史梅这丫头我从小看着她长大,还用避嫌啊?” 林氏尴尬地笑着,不知该如何解释。吴大夫见状摇摇头,伸出手替史梅号脉。 “咦?”他手刚搭了一会儿,便疑惑地皱紧了眉头。林氏见他眉头越皱越紧,紧张地问:“怎么样,三叔,我女儿她没事吧?” 吴三叔脸色古怪地摇摇头,说:“我不确定,你再把她另一只手拿出来,我再给号号脉。” 林氏以为女儿身体出了大毛病,忙撩起帐子,把女儿翻过身来,把另一只手给拿出来。吴三叔复又伸出手把脉,这下眉头皱得更紧了,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须臾,他收回手,摸了摸胡子,看着忐忑不安的史贵夫妇说:“肝气郁结,不思饮食,夜不能寐,而且……” “而且什么?”林氏紧张地问道。 “她怀孕了!”吴三叔盯着夫妇俩神色古怪地道。 “什么?”两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才一个多月,脉象还比较微弱,我也不是太肯定。不如你们带她去镇上再找大夫看看。这药嘛,我就先不开了。”吴三叔说着便站起来要走。 “三叔,三叔,你等等!”史贵忙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他:“三叔,这事,还希望您……不要说出去。” 吴三叔点点头,接过钱道:“你放心,我晓得的,我们做大夫的行走于内宅,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这事还是去镇上再找人号脉,比较妥当。” 史贵尴尬地应着“是,是”,一边把他送出门去。 林氏在床边呆呆地注视着女儿,头脑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怀孕了,怀孕了!这怎么办,怎么办啊? 史贵回来,见她似无头苍蝇地乱转,嘴里喃喃着:“怎么办啊,怎么办?” “娘!”帐子里突然传来虚弱的声音,原来是史梅醒了,“我还活着,我没死?” “阿梅,你醒了,没事了,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呢,怎么就想不开呢?”林氏使劲地拍着她的手哭骂道。 “好了,你别拍她了,当心她的身体。”史贵阴沉着脸道。 哦,林氏连忙住手,小心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史梅摇摇头,林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史贵见状气急了,骂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快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吧。阿梅都怀孕了,我就不信那高义能狠心不要自己的亲骨肉。走,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什么,我怀孕了?”史梅大惊失色,手颤抖地摸上自己的肚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姨娘 屋里静悄悄地,父母去了高家,要为自己讨一个名分。 史梅平躺在床上,手放在小腹间,珠泪滚滚。 真是冤孽!当初自己遇见他,以为是良人,经不住他甜言蜜语劝诱失了清白。后来才知道他已有家室,而且是家有悍妻,不能容人。心高气傲的自己不愿居于人之下,经母亲劝服想要嫁给表弟,可惜表弟是个聪明的,计谋没有得逞,反倒是和舅舅家结了仇。再后来母亲又痴心妄想要把自己和表妹一起嫁给韩公子做妾,被拒绝了,母亲和舅舅家彻底翻脸。后又受李氏和唐云的引诱,犯下了大错,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现在父母为了自己还要舍了老脸去求高家,自己真是不孝。本来想一死了之,却被救了过来,如今自己又怀孕了,想死也不能了。 自己就要当娘了,史梅又悲又喜。她自己都不知道,本来自私任性的她,自从上次被白氏毒打,高义当时却不能也不敢保护自己之后,她的心态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挨过打,人人都让着她、宠着她。那天几十个耳光下来,把她打晕了,也打醒了,她终于领略到这个世界的无情和丑恶。她变得胆小而怯懦,不敢再相信人,也不愿再见人。所以她成日里发呆,也不和爹娘说话。 说心里话,她是怨恨自己娘的。如果不是娘从小就给她灌输那些话,而是像舅娘教导表妹那样,如果不是娘挑三拣四,说不定她早已经嫁给了一个平凡的男子,过着平凡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未婚先孕,只能给人家做妾,以后还要日日面对一个狠毒的主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丢了小命。 想到白氏,她身子不禁抖了一下。不,我不能死,如今我有了孩子,我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她做了一个决定,为了孩子,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直到傍晚,才听见门口有响动。史梅忙下床,只见娘搀扶着爹进了屋,爹的头上破了一块,用白布包着,还渗出血来。 史梅扑上去颤抖地问道:“爹,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难道他们高家打你了?” 史贵摇摇头,拍了拍她的手:“爹没事,这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你别担心。不过你的事已经解决了,高家答应三日后迎你进门,做姨娘。” 瞧着爹疲惫而失落的神情,史梅不敢再吭声。她帮着娘扶着爹躺下,自己便去拿盆要打水给他梳洗。 李氏忙制止她:“你现在身体不方便,让我来吧。” 史梅不吭声,却执拗地打了水,替爹擦脸和手。这辈子,自己从未替爹尽过孝,而三天后,自己就要走了,从此成为别家的人了,能不能再见都是个未知数,这几天就让自己好好尽孝吧。 等替爹擦完脸和手,史梅便拉着娘的手到自己屋子里,轻声地问她是怎么回事。 “你爹不让我告诉你,不过阿梅啊,你爹为了你差点都没命了……” 林氏抹着眼泪,压低声音向女儿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到高义所在的高府后,在大门前被守门的拦住了。这次李氏胆气足了,大声道:“你们给我把高义叫出来,我女儿怀了他的孩子,他还想不想要儿子了?” 史贵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低声斥道:“你小点声,以为这是多么光彩的事吗?” 然后上前对看门人说道:“我叫史贵,是史梅的爹,麻烦你们通报高义少爷一声,我女儿确实怀了他的孩子,他总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吧。” 看门的人见他说得煞有其事,又面相老实,不禁左右为难。想放他进来吧,但是少奶奶事先有吩咐,不让姓史的见少爷。可是瞒着吧,少爷至今还没有孩子,老爷、夫人都非常着急,这传宗接代是大事,万一出了差错,老爷怪罪下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想了想,便吩咐另一个人看好门,然后自己先进去通报。 史贵夫妇焦急地等在外面,须臾看见他出来了,便满怀希望地迎上去,不料那人铁青着脸,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哪来的臭不要脸的东西,都敢讹上我们高家来了,赶紧走,不然我就一顿乱棍给你打出去。走,走……” 他挥舞着棍子,像赶苍蝇一样,心里直觉得晦气。刚才自己去给少奶奶通报时,被赏了一个耳光。本来也是,她自己不会下蛋,现在却听说别的女人怀了自己丈夫的种,脾气能好才怪呢。自己真是没眼力见,这种事别人躲都来不及,自己还上敢着往前凑。 所以挨了打的他把怒气全都撒到史贵夫妇的身上,恨不得也打他们几个耳光才消气。 史贵和林氏见他翻脸不认人,还驱赶自己,急了,李氏尖声大骂道:“好你个看门狗,你们高家都是没良心的人,良心被狗吃了,连亲骨肉都不认,我看你们高家活该断子绝孙!” 史贵一听,糟了,咒人家断子绝孙,那可是最恶毒的咒语,是要结死仇的!再说了,自己女儿肚子里的不正是高家的种吗,她这么一骂,连自己女儿都咒上了,真是愚妇! “闭嘴,别说了!”史贵大声喝止她。 不料已经迟了,那个看门的本来被打了一个耳光,心里正憋着气,这会儿听李氏骂他是看门狗,而且李氏还咒高家断子绝孙,这还了得!他抡起棍子直奔李氏而去,史贵见状忙挡在李氏面前,赔笑道:“小哥,请息怒,我婆娘说错了话,你别见怪,我……” 那人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一棍子就砸了下来,史贵本想躲开,却又怕自己躲开砸到了李氏,只好闭上眼睛抬手挡住。一棍子砸在胳膊上,疼得他嘶了一口气,刚要看看自己胳膊怎么样了,不料那人打了一棍见他挡住了,更生气了,又再次抡起棍子,这一下史贵躲闪不及,被正正砸在脑门上。 这一棍用了十成的力,血顿时从史贵的脑门上流下来。他眼冒金星,晕了过去。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李氏惊呆了,她见丈夫脑门流血倒下了,尖叫一声扑到丈夫的身上,一边摇晃着他一边撕心裂肺地哭道:“当家的,你醒一醒啊,你千万别死啊,你要是死了,丢下我们母子俩可怎么活啊?当家的……”哭了一阵又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紧盯着那个看门人,“我要到官府告你们,我男人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看门人没料到事情发展成这样,他的手哆嗦着,两腿颤抖着,棍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另一个人也吓住了,不过他还算镇定,甩下一句话:“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禀告老爷。”便跑走了。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高仁贵夫妇得了消息带着管家急匆匆赶过来。其夫人大白氏(与高义之妻小白氏乃是姑侄女关系)看见李氏扑在史贵身上,哭得涕泪涟涟,嘴里还乱骂着,心里一阵恶心和厌恶,但看见史贵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害怕出人命,而且又担心史梅真的怀上了儿子的种,出事了不好交代。只好软声劝慰她,先别史贵扶进去,找个大夫医治。又说史梅的事,也要大家商量个办法出来。 李氏本来六神无主,听她说要请大夫医治,心里也惦念着丈夫的安危,便答应了。高仁贵便叫人抬了史贵进客房,又叫管家去请大夫。 大夫来看过之后,给扎了几针,史贵便醒了过来。李氏松了一口气,终于把眼泪收了,大白氏便吩咐丫鬟带她去洗脸,省得自己看着恶心。 大夫给史贵清洗完伤口,上了药,又开了药方,高仁贵便派管家去抓药。 这会儿高义已经被仆人从那风月场所里找了回来,小白氏也被叫了过来。高义听说史梅怀孕了,非常高兴,忙应承着要娶他做姨娘。自己成亲几年了,仍然膝下空虚,这会儿听说史梅有了自己的骨肉,当然要把她接回来。而且他想起了那晚的滋味至今难忘,他不由自主咽了一下口水。 高仁贵和大白氏也是如此想法,毕竟母凭子贵,总不能让高家子孙流落在外,而且史梅和儿子虽然是无媒苟合,但毕竟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不是奴婢,所以一致同意要把史梅纳做姨娘。 小白氏见公婆都答应了,丈夫更是高兴得脸上笑开了花,她便不再反对。心想,不就是个姨娘吗,还怕她翻出自己的手心,等孩子生下来……哼哼。 史贵和李氏见他们都答应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两家当下便商定过门的日子,因是纳妾,没有三媒六聘,又因史梅已经怀孕,便都希望越快过门越好,免得到时候被人瞧出端倪来。 日子定在三日后,史贵当下便不顾高仁贵的一再挽留,执意要回家。若不是为了女儿,他绝不会来这种地方受这些人的鸟气。 高仁贵见状便派人拿上药送他们回去,并说明天会派媒人上门提亲。 史梅听完事情的经过后泣不成声,爹为了自己差点把命都搭上了。 她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以后报答爹,让爹过上好日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忠告 第二天高家果然派人来提亲,来的是管家和媒人,不过随行的还有一个大夫,说是来给史贵看看伤势好些没有。看完后,又顺势提出要给未来的姨娘把平安脉。把完脉后,大夫点点头,管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 两日后,史贵家摆了几桌酒,请亲戚朋友吃了一顿饭,热闹了一番。乡邻们骤然被邀请来喝喜酒,都很诧异,事先也没听到消息啊,怎么突然就嫁了。 乡下也没什么好东西,他们或是提着一些鸡蛋,或是拿来两匹青布,或拿一个铜盆作为贺礼。席间大家说着恭喜的话,却见主人家脸上的笑容很少,而且,史贵头上似还带着伤。也不见男方亲自来迎亲,大家心下狐疑,这怎么嫁女儿却没有一点喜气呢,但都很有眼色地没有追问。 一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过去之后,迎亲的人来了,四人抬着小轿,还有几个吹鼓手,吹吹打打地,就把蒙着红盖头、穿着粉红色喜服的史梅抬走了。 史贵夫妇看着轿子越走越远,心里酸酸的。两人一向都对这个女儿很疼爱,一心想给她找个好夫婿,以后吃穿不愁,没想到女儿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嫁。做了别人的姨娘,命运就掌控在主母的手上,也许以后再也见不着面了。 李氏想着女儿临出门前,流着眼泪拜倒在膝下说的话:“爹,娘,女儿走了,从此不能再侍奉你们,希望爹娘好好保重身体,女儿一定会挣气,好好活着,以后让爹娘享福。” 她也忍不住哭了,事情走到了今天,非她所愿!她也后悔,可是后悔无用,时光也不能够再重来,只能每月初一、十五拜神祈祷女儿这一胎能平安生下儿子,以后就终身有靠了。 史贵心里胀胀的,女儿是爹的心头肉,养了十九年,却是送给人家做姨娘,以后生死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想到这,心里就如同刀割一样。 这是史梅第一次坐轿子,但是却一点都不感觉难受。轿子很平稳,大概轿夫事先得了嘱咐,知道轿子里的人身子娇贵,不能有闪失,所以一步步走得很稳当。 轿子中,史梅低着头想着心事:出嫁前一天,她偷溜出门到清河村去找表妹林小寒。林家早已经不见了往日那几间破烂毛坯房,呈现在她眼前的是青砖大瓦房,而且还砌了高高的围墙,大门也换作崭新的红木大门。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她四处打量,是这地方没错,想起之前听娘说的,舅舅家已经盖了新房,没想到新房如此气派。她心里很苦涩,自己从前每次来舅舅家时都鄙视他们家破烂,看看人家如今的状况,听说这家业其中大部分都是表妹挣的,表妹如今成了远近的名人,她今年才十三岁…… 虚掩的大门里传出少女和孩童天真的笑声,史梅迟疑着伸出手轻轻推开大门,只见一个女孩、一个男孩,还有一个幼童,在院子里追逐嬉戏。 他们都穿着崭新的衣服,笑容明媚,笑声爽朗,衬托得她的心越发苦涩。 是小寒和春分,那个孩子却不知道是谁家的。 流香看见大门开了,蹬蹬蹬地跑过来,歪着脑袋瞅着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你是谁啊?” 小寒和春分抬头看见史梅站在大门外,都很吃惊,她怎么来了? “把流香带回去,别告诉爹娘她来了,免得爹又心软。”小寒悄悄地叮嘱春分道。 春分对姐姐的话奉若圣旨,他小跑着过去,狠狠瞪了史梅一眼,然后拉着流香的手哄他回去吃糖。 等两个孩子走后,小寒走到门口一言不发就要关门。史梅忙伸手拦住:“表妹,别,别关,我有话对你说。” 表妹,小寒心里冷笑,认识这么久,头一次听她这么称呼,以往都是连名带姓毫不客气地喊。 “谁是你表妹?我不认识你!”小寒漠然地道,然后伸手大力推开她,就要关门。 史梅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见小寒不理她,着急得跪下了:“表妹我错了,我知道过去我对不起你,我娘也对不起你,我给你跪下了,请你原谅我们。” 小寒见她跪下认错,吃了一惊,复又想起上次林氏过来佯装认错的情景,不禁厌烦,这母女俩都一个德行,这会儿来认错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你和你娘做的龌蹉事,岂是道歉两个字就能一笔勾销的。道歉有用的话,要衙门来干什么?我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不追究你们就已经不错了,别来我家门口丢人现眼,滚吧!”小寒冷冷地道。 史梅急忙爬起来上前拽住她的袖子,羞愧地道:“表妹,我怀孕了!” 怀孕?小寒吃惊地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蓦然又明白了,不屑地道:“怀孕了你来找我干什么,是谁的找谁去啊!” “我爹娘去找过了,明天我就要嫁去他们家了,做姨娘。”史梅低声道,声音里含着无限委屈和惆怅。 “这不正好,这不正是你和你娘想要的吗?你以后就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了,身边有人伺候着,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啊。你告诉我这消息,是不是要我恭喜你啊?”小寒脸上现出讽刺的笑容。 要是换了平时,史梅早就暴跳如雷了。可是现在,她只能苦笑。表妹说得没错,自己和娘以前就是贪慕虚荣的人,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高家少奶奶是个厉害的人,高义为人懦弱不可靠,我去了,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史梅垂着头低声道,她想起白氏的手段就不寒而栗。 “所以呢?”小寒哼了一声,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跳,这不是傻么?还不如打掉,以后找个老实本分的人过日子呢,村里有的是家里穷找不到媳妇的男人。 “我,我今天来,一是想求得表妹的谅解,二是希望表妹能帮我。”史梅抬起头希冀地看着她,“希望表妹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看在我肚里你表侄的份上,帮帮我!” 果不其然,要利用我才来求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果然是对的!她没有发怒,而是微笑着问道:“要如何帮你?” 看见她微笑,史梅不明所以,但是内心却升起了希望:“明天我出嫁,我想邀请舅舅、舅娘和你们一起去我家,希望表妹你能送我出嫁道高家。还有,希望表妹以后能常常到高府看我。因为表妹你的名声在整个镇都有名,你人那么厉害,若能常常去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们家就不敢害我。表妹,求你了,帮帮我!” “哈哈哈……”小寒听到这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时至今日,还不知悔改。要不是有求于自己,还会来道歉吗?不,说不定道歉也只是上门的借口罢了。 “慢走,不送!”小寒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就要去关门。 史梅急了,话脱口而出:“林小寒,难道你就这么狠心,就这点小小的忙都不帮我?” 小寒转过头狠狠地盯着她:“心狠,我心狠?想想当初你们母女俩是怎么算计我的,我若是心狠,你们就是毒如蛇蝎!我没报复你们,不过是懒得理你们罢了。你落得现在的下场,是自作孽不可活。还想让我帮你?哼!”小寒嘴角泛起嘲讽的笑容,“说什么知道错了,直到现在你还在算计我。你嫁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啊?让我送你出嫁,让我常常过去看你,你是想害我吗?” “啊?”史梅瞠目结舌,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我表妹,他怎么敢……”话说不下去了,她想起元宵节那晚的事,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没错,她嫁的男人是个色胚子,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一点,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希望了。 小寒看着她的样子,没有丝毫怜悯,要说她不恨林氏母子是不可能的,只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没有实施报复罢了,换了别人,早让楚昭把他们给卸了。 “看在你肚里的孩子份上,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我最后给你几句忠告:内宅是女人的天下,进了高家,别仗着怀孕了就耻高气扬,要想活命,就夹着尾巴做人!不要争宠,否则你家少奶奶会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最好像条狗一样去伺候你家少奶奶,她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就算吃了亏也忍着。你男人懦弱靠不住,就不要想着去告状了,白搭!如果你够听话,你家少奶奶还能容得下你。 还有,你若想保住肚里的孩子,跟她说,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抱到她膝下养着,让她讨个好兆头,以后生个儿子。别吃惊,也别瞪眼,知道做妾的下场吗?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吃的、喝的、穿的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你孩子就保不住了。就算侥幸挨到生产的时候,去母留子是当家主母惯用的手段,只要在你生孩子时动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就要了你一条命,到时候,孩子已经生了,谁还会去管一个妾的死活呢?” 史梅听了这番话,只感觉如掉进冰窟窿里,从头冷到脚,浑身如筛糠一样抖起来。 “这是你选的路,为了你的孩子,你就努力走下去吧,希望你好运!”小寒轻声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借师爷一用 史梅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样回到家的,到了家就倒在床上一言不发,直把林氏吓得够呛。可是不管她问什么,女儿就是不理她。 …… 吧嗒,吧嗒,一颗又一颗大大的泪珠滴在喜服上,史梅呜咽出声,又慌忙捂住嘴,无声地抽泣着…… 黄昏时分,一顶四人小轿从角门悄悄抬进了高府。府里摆了几桌酒,请的是高义的狐朋狗友。直到华灯初上,人都散去了,喝得醉醺醺的高义,一步三晃来到了新姨娘的房间。只呆了一个时辰,就一脸欲求不满地走出来,往小白氏院子而去。从此他只是偶尔进史梅的院子,不过从没在那里过夜。 内院里渐渐地就传出了风言风语,说新来的姨娘不得少爷的喜爱。因此,见风使舵的下人们就对这位姨娘渐渐怠慢起来。 小寒没有跟家里的其他人说起史梅的事,在她心目中,那一家子早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人。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别人对她好,她就会放在心上;别人对她不好,她也会记在心里。 春光烂漫的三月悄悄地来临,绵绵的细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天,路边的野花摇曳着身姿,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得发亮,树木悄悄吸着水分用力地抽着嫩芽。 勤劳的农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拿着锄头到湿润的地里去翻田。用锄头一块块地锄起来,再用脚把土块踩下去,把往年的稻茬、野草等踩在下面,锄完了,再把田放满水,好让那些草啊、稻茬啊腐烂。这是在积肥,预备着播种和栽稻。 这一日,立夏和春分都上学了,爹娘和楚昭都去地里了。小寒也要去,可是爹娘死活都不让,现在小寒在他们心目中是宝贝疙瘩,怎么舍得她吃这种苦。陈氏还言辞振振:你要去了,谁看流香啊?还有谁喂猪、喂鸡啊? 也是,家里确实也离不开人。最近流香那小家伙越发黏她,睡觉都要跟着她睡,要听讲故事、听儿歌,小寒只觉得自己成了专职保姆了。 因为新房子的外院盖了新的猪圈和鸡舍,家里又新抓了两头小猪,和十只小鸡,还有六只鸭子。小寒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又要带孩子,又要割草喂猪,喂鸡,抽空还要把鸭子赶往自家的池塘里放,让它们自己觅食。 幸好立夏和春分都十分体贴她,放学后两人在回家的路上就把猪草给割了。回到家后,兄弟俩也没有因为上了学就觉得自己娇贵了,两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卖力地干活。春分也大了,越发懂事了,总是跟在小寒身边,她干什么,他也跟着干,所以他和流香就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只跟屁虫。 楚昭不太会干家务活,但是他从小也是独立惯了,因此家里砍柴、挑水等活就交给了他。时不时地他还去山上打猎,抓些野兔、野鸡回来给大家改善伙食。其实现在小寒家已经不缺肉食了,但她还是最爱吃楚昭带回来的野味。 小寒一边喂鸡,心里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突然听到扑通一声,抬头一看,原来是流香追蝴蝶呢,摔倒了。 小寒装作没看见,低下头继续干活,不一会儿再看去,就见他爬起来继续追蝴蝶去了。小寒笑了笑,小孩子就是这样,你越是大惊小怪,他越娇气,哇哇哭个不停,你要是装作没看见,他就跟没事一样自己爬起来了。流香这孩子,从小没有爹娘,身世是可怜,因此陈氏和小寒在他身上也倾注了母爱,不过小寒也知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必须要让他独立坚强起来。 喂完鸡后,小寒还是忍不住过去抱住他,上下查看着有没有摔伤。幸好只是膝盖有点红,也没破皮。怪不得不哭呢,小寒笑着表扬他:“流香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要勇敢坚强,摔倒了也不哭,自己爬起来。” “恩,我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我不哭!”小流香挺着胸脯道。 小寒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第二天,小寒一早起来便打算去春晖义学看看,自从义学建成,她一次都没去过,只是偶尔听何牧说起里面的情况。 走到义学的大门口,触眼便是校门前耸立的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红色的大字“功德碑”,下面是一长串捐献者的名字。 第一行便是自己,林小寒,捐银一千九百两;接着是朱铭,捐银一千两;韩桂宁,捐银八百两。再后面是一些乡绅、富商之类的,有捐一百两的,有捐五十两、二十两的。 小寒看着这个石碑,高兴得眯起眼,义学的前期投入非常大,几乎把自己捐的银子都花光了,幸好自己灵机一动,把朱铭拉下水。他都下水了,别的人敢不下水吗? 不过,韩桂宁其实也捐了一千两,只不过为了照顾朱铭的面子,只写八百两。毕竟表面上,他只是一个商人,商人不能与县令平起平坐啊。 小寒跟老通叔打了个招呼,谁也没通知,就到各个学科所在的院子查看。她先进的东校区,本来她想低调地悄悄观察,但是因为这里都是男孩,她一个女孩子往那儿一站,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加上开学那天大家对她的印象太深了,而且学生当中也有本村的人,所以才不多会儿就被大家认了出来,纷纷围上来跟她打招呼,用一种看女神的目光看着她,连正在上课的夫子们都惊动了。 汗,这个古代也有追星族啊,以后再来应该搞一身校服来穿穿,再扮成男生,否则被那么多人的目光黏着,真让人不自在。 她点头微笑朝大家致意:“大家好,你们继续学习,不用管我,我就是四处看看。” 夫子便板着脸呵斥了几句,学生们依依不舍地散了。 小寒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今天已经打扰了,那便彻底打扰一次吧。不过,她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她避着人群,循着记忆,悄悄来到医学部,看见一大群学生正在跟着夫子学习如何辨认草药,她仔细地看了看,走到一个人后面轻轻地拍他的肩膀。那人回头看见她,很惊喜,就要说话。小寒竖起一根手指到嘴边,那人便醒悟过来,悄悄地退出了人群,跟着她走到一边:“小寒,你今天怎么来了?” 何牧已经好多天没能见到小寒了,因为家里母亲身体不好,他向学校申请三天回一趟家,但每次回家也是很多事要做,他也不能总跑到林家去。所以此刻见了小寒非常高兴,后者凑到他耳朵边神秘地说了几句话。 何牧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笑了,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目光柔和地点头说好。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绿色校服的帅气小男生出现在他的面前,笑着跟他做了个鬼脸,招招手走了。 隔天早晨,小寒在立夏和春分的陪同下站在县衙大门口,本来她也不想耽误两人的学习的,可是她一人来也不方便,那是个大灰狼,自己单独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于是便让哥两个请了半天假。好在两人平日学习都是不错的,尤其是春分,年纪虽小却很聪明,夫子很看好他,平时对他都特别优待,有时额外还给他开小灶。而且小寒现在是名人了,夫子都认识她,知道她是个有智慧有见识有魄力的姑娘,所以她一说来意后,夫子客气地准了假。 朱铭正在后堂里惬意地喝着茶,却得到通报,说是小寒要见他。他既意外又惊喜,连忙吩咐快请。等人站到跟前后,他不禁暗暗皱了下眉头,怎么还带着兄弟来呢,碍事! 小寒三兄妹见礼后,朱铭便问道:“小寒,你今天来找本官是有什么事吗?” 语气亲热而随便,连姑娘都不称了,直接称名字。小寒心里很别扭,看着他脸上的横肉因为笑容太大都起了褶子,还有一口大黄牙,不忍目睹,只好装着害羞低下头道:“回大人,民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实是有一事要求大人。大人是否还记得,上个月高莲莲刺伤我的那桩官司?” “记得,怎么了?莫非她还敢报复你不成?”朱铭诧异地问道。 “那倒不是,”小寒笑了笑,“当时除了要她赔偿两千两银子外,民女还提了个要求,就是高莲莲要到春晖义学去打扫学堂卫生一年。当时她爹替她答应了,但是至今高莲莲从未去过。民女有心去她家提醒她兑现诺言,又恐高府门墙太高,民女进不去,所以……” 原来是这样,朱铭心下暗道,其实,不用小寒说,谁都知道,高莲莲作为一个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干过活呢,更别说去义学打扫了,那简直是丢人现眼,高仁和也不会让他的宝贝女儿去。可是,小寒都找来了…… “本官明白了,那本官就修书一封,你拿着到高府找那高仁和便可。”朱铭最终还是答应了帮这个忙。 “多谢大人,但是即使有大人的手书,我们可能连门都进不去。高仁和完全可以指示下人挡着,事后推说自己不知情。” “那,要不本官让人请他过来一趟?”朱铭想了想提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不麻烦了,大人,只希望大人答应民女一个请求便可。”小寒微微一笑,“希望大人借师爷一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欺人太甚 小寒三兄妹和宋子赞来到高府门前,守门的家丁看见宋师爷,知道他是县太爷面前的红人,热情而恭敬地打招呼,一边请他们进去,一边派人去禀告老爷。 小寒心里暗道,果然,如果自己来,说不定那看门的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 高仁和得到下人的禀报,说是宋师爷领着三个孩子前来拜访,很是奇怪,急匆匆地赶来,刚一照面脸色便沉了下来。 小寒先发制人:“高老爷,怎么不欢迎我们来吗?” 不请自来,是为恶客,谁能欢迎恶客呢。高仁和对小寒恨得牙痒痒,这个女子,不但让自己损失了那么多银两,而且还让自己一家人名声扫地,女儿、自己全沦为全县的笑柄。 还有那个春晖义学,明明银两都是自己出的,但功德碑上头写的却是她林小寒的名字。为他人做嫁衣裳,高仁和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可是最近林小寒因义学一事风头正盛,他无从下手,只能避其风头,以后找机会再教训她。所以今天见到林小寒,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但碍于宋师爷在场,高仁和没有发作。他直接无视了小寒三人,先请宋子赞坐下,吩咐下人给师爷看茶,他特意咬重了“师爷”两字,然后寒暄道:“宋师爷,今天吹的什么风,您怎么有空过来?” “呵呵,高老爷,别来无恙?鄙人今天是奉县太爷之命而来,呶,这是县太爷的亲笔信,请您看看。”宋子赞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县太爷的信,这又和林小寒几兄妹的到来有何关系?高仁和疑惑地接过信打开一看,脸顿时成了猪肝色。 要不是宋师爷在场,要不是这是县太爷写的,他真想把这信揉作一团,砸到林小寒脸上,不,这还没完,还要扇她几十个耳刮子才解恨! 可惜,他只能在心里意y一下,面上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道:“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县太爷他老人家亲自过问呢,我说林小寒你也太不懂事,县太爷日理万机,公务繁忙,你还拿这种事去打扰他!再说了,这不过是当初的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呢,况且银子不都是给你了吗,你怎么还斤斤计较呢?” 哈,小寒忍不住笑开了:“高老爷,当时当着县太爷的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您亲口答应的话却不作数了?都说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难道高老爷您说话就像放屁,放过了就没痕迹了吗?” “噗嗤!”宋子赞听到这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林姑娘说话太毒了,可是也——太好笑了! 立夏和春分熟知小寒说话的风格,但还是忍俊不禁,高仁和却气得双眼冒火,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侮辱。 小寒对他狠毒的眼神视若无睹,反正这仇在他立意要告自己一家人,要置自己一家人于死地的时候已经结下了,虱子多了不痒,不在乎多结一份仇! 所以她继续嘲讽道:“而且,您替您女儿答应的时候,县太爷和师爷都在场,他们都是证人,是有分量的证人,他们说出的话那可是一言九鼎的!您还想抵赖吗?至于您说小事,我当时是怎么说的了,您不记得了,春分,背给高老爷听。” “好!”春分大声答应,挺起胸脯,双眼直视着高仁和一字一句背起来:“我姐姐说,高小姐到义学里打扫学堂卫生一年,目的是让高小姐体会劳动人民的辛苦,希望高小姐通过劳动好好改造自身的毛病,从此变得懂事,变得谦逊,变得善良起来,从此珍惜自己的美好生活,并且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能够去帮助别人。” “完全正确,春分,你的记忆力真好!”小寒伸出大拇指夸赞起来,然后对高仁和继续发问,“我弟弟只有十岁,尚能记得如此清楚,莫非高老爷是贵人多忘事?这,要说贵人的话,县太爷和师爷总比您贵吧,他们都记得,您却不记得?” “我……”高仁和欲要反驳,却无话可说。 小寒不待他说话,抢先道:“不是贵人,那就是老了,记忆力减退了,没关系,我们年轻,记忆力好,这不,我们就过来提醒您来了。” 高仁和听她说自己老了,记忆力衰退,气得肺都炸了,咬着牙道:“不劳你提醒,我记得的,只是小女最近病了,所以没有去,等小女病好了,我再叫她去。” “病了?”小寒丝毫不信,这肯定是推托之词,“不知高小姐得的什么病,要不要紧呢,要不我去探望一下?” “不劳你关心,小女只是偶感风寒,不是什么大病。”高仁和冷漠地道。 其实他也没有完全说谎,上次打完官司回来,高莲莲连吓带气带伤心,回来就病了,把夫妇俩急坏了,请医问药,精心照顾,半个月前才好转。其实要去义学打扫卫生是完全可以的,但他当然不能让女儿去,他丢不起这个人,再说了,女儿也从来没做过这种粗活,他的女儿生来就是小姐的命,岂是这种下贱的女子可比的! 小寒故意关心地道:“风寒可不是小事,有时候风寒都可能要人命的,高老爷还是小心点为是,莫要因大意而悔恨终生啊!” 宋子赞此时对林小寒的毒舌无比佩服,真毒,哪有这样咒人的,看来以后自己要小心了,千万别惹上这位浑身带刺的姑娘! 真是欺人太甚!高仁和听她说话如此丧气,内心更恨,也不答话,面无表情。 小寒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继续追问道:“那高小姐几时病好呢?我们义学的全体师生都殷切盼望着她的到来,当然,您放心,我们只是让她去打扫西校区,也就是女学生所在的校区,那校区很小,不会太劳累的!” 高仁和听她说只是打扫女校区,内心暗想,算你识趣,但他当然不可能让女儿真的去打扫卫生,于是搪塞道:“这,我也不知道小女的病什么时候好,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样吧,等小女病好了,我就让她到义学去。” 敷衍塞责!哼!小寒冷笑道:“那也行,我回去后会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宣布这事。因为最近有好多人问我,高小姐怎么没来打扫卫生呢,难道她忘了吗,或是说话不算话?我没法解释,这下好了,我可以给大家一个交代了。希望高小姐身体尽快康复,不要辜负我们全体师生的期盼啊。” 什么,高仁和大吃一惊,这事还要向全体师生宣布,这不是更丢脸吗,这要是这些老师学生回去到处乱传的话,这不是丢人丢大发了吗? 小寒继续气死人不偿命,又道:“还有一事,因为这段时间高小姐没去学堂打扫,是别人替她的,还希望高老爷能够支付一下工钱,不多,就十两银子吧。” 十两银子,还不多,简直就是敲诈!太黑了,一般请人做工,也就八文钱一天,这才不过十几天啊,竟然要十两银子! “怎么?嫌多啊?”小寒俏脸一沉,“嫌多的话,让高小姐赶紧去义学啊!” 既然不想丢脸,那就破财吧!再说了,自己这样做可是替他家做善事,积阴德呢! “不多,不多!应该的,应该的!”高仁和忙道。 他只好吩咐管家去取银子,形势比人强,林小寒抓着一个理字,还有县太爷的书信和师爷在这里,他不能不低头! 小寒接过银子,满意地点头,又能替那些贫苦的姐妹们发点福利了,其实那高莲莲要是一直不去也行,只要愿意出银子,相信姐妹们还是很乐意的。不过她要是真的去了,那想必大家也是很欢迎的。毕竟这高小姐平日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如今也要和普通人一样去打扫卫生,看着心里就痛快。 “希望高小姐赶快好起来,不用劳烦我和师爷再来一次了吧,也不用县太爷再写一封信吧,毕竟您说的,县太爷可是日理万机的!告辞了!”小寒临走之前,丢下这样一句话。 高仁和见她用自己的话提醒自己,咬着牙吩咐管家送客。等小寒一行人离开,“哗啦”一声他袖子一拂,摔碎了茶几上的杯子。 真是欺人太甚!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林小寒,有本事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叫你生不如死! 等晚上,高莲莲从高夫人那儿听说了这件事,她的闺房里叮叮当当地响,哭骂声、打骂声、东西摔碎声,组成了一组不怎么和谐的交响曲。 “林小寒!”她咬着牙,恨意使她快要发疯了。旁边一个跛着腿的丫鬟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冷笑:只知道在屋里乱发脾气,摔东西,拿下人出气,有本事你去找她算账去啊! 等高莲莲发完脾气,又服侍她睡下后,这个丫鬟才静静地离开。 出了门,她回头看了看高莲莲的房间,面上突然显现出狰狞的表情,使她脸上的一道长长的疤痕更加恐怖。 这个人却是小青!(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韩寒米粉店 林小寒离开高府,心情惬意,一路哼着小曲,立夏和春分只隐约听到几个字“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再看她翘起的嘴角,欢快的脚步,想着刚才高仁和吃瘪的情景,两人都跟着心情大好。 出了高府,小寒便跟师爷告别,然后把兄弟俩送回私塾后,想着既然来了,就去看看韩桂宁,问问米粉店开得怎么样了。自己因为正月十五出了那趟事,之后又是打官司,又是春晖义学开办,还有自家盖房子,竟然都忘了这件要紧事了。盖完房子,加上办酒席,家里的钱几乎都花光了,以后自家的吃穿嚼用就靠这些生意了。 她不知道韩桂宁家住哪儿,只能到迎客居找他。小寒站在大门口先不忙着进去,此时正是午饭时间,迎客居生意非常好,隔着窗可以看见客人都坐满了,跑堂的伙计来回上菜,忙得不得了。相反对面的客安堂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站在门前迎客的伙计无聊地打着哈欠,小寒还认得正是和她有过口角的侯三。 哼,早晚要倒闭,到时候让韩桂宁把铺面要过来,开家螺蛳粉店!然后把那掌柜和侯三给辞了,叫他们狗眼看人低! 小寒一边想着,脸上就露出开心的笑容来,站在门口的伙计看见她进来了忙不迭把她迎进去,因楼下都坐满了,便请她到二楼韩桂宁专用的一号雅间坐下,又给她泡了一壶好茶。因为他们都得到过钱掌柜的吩咐,要是看见这位林姑娘来了,必须好好招待,如果怠慢了,被公子怪罪下来,就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钱掌柜并不在迎客居,柜台上是另一位小寒从未见过的掌柜。他并不认识林小寒,见伙计如此热情地招呼一个穿着普通的小姑娘,很是奇怪,待听到伙计的解释后,才知道这位便是客人和伙计时常会谈论到的、在东琅镇大名鼎鼎,并且是东家的红粉知己的林小寒姑娘。 他急忙热情地迎上去打招呼,并自我介绍姓王,是新来的掌柜。 “王掌柜不必客气,钱掌柜呢,知道他去哪了吗?”小寒对他如此热情感到不适应,不用说,是名声惹的祸。 “回姑娘的话,钱掌柜今天没过来,前两天听说他到别的镇办事去了。姑娘要找他吗,如果不是要紧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 “呵呵” ,小寒笑了,这个掌柜有点圆滑,看他恭敬的样子,分明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肯定知道自己是来找韩桂宁的却不点明,恐怕是顾忌到自己是个姑娘的身份,所以装作不知。恩,做生意确实需要这样八面玲珑的人。 不过小寒却喜欢说话做事干脆利落,所以她直接问道:“是这样,我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问韩公子,不知道王掌柜你可否替我找到他?” 王掌柜见她开门见山,神情坦然,便答道:“回姑娘的话,小人并不知道东家的行踪,不过小人知道东家府上在哪儿,这就派人去送信,姑娘是在这儿喝茶等一下,还是小人派个伙计领姑娘前去?” “嗯,你们生意这么忙,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这样吧,你派个人领我前去吧,我对镇上不太熟悉,怕找不到。”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个路痴,出门不分东南西北,要是自己按着地址去找,说不定会迷路,只好麻烦他们了。 王掌柜一边说着小事一桩不麻烦,一边派了刚才的那位伙计把她领到韩府去。这伙计是位老伙计,之前跟钱掌柜去过韩府,所以这回是轻车熟路,带着小寒先是直走了大概十分钟,然后右转再左转,又走了十几分钟后便到了。小寒一路上暗暗记下了路边好认的建筑物,好方便自己以后有事时能找到人。 叩开大门后,守门的听伙计通报后赶紧把她迎进去。韩桂宁的府中和大门一样看起来都比较平常,远不如高府的“华丽”,只是个简单的三进院子,栽着两颗桂树,没有什么花草,也没几个人影,因此院子看起来有点冷清。 一群单身男人住在一起,对花花草草肯定没什么兴趣。小寒正打量着,一个相貌英俊的黑衣青年人出现了,朝她施礼。小寒一看,这人她认得,是韩月,那夜正是他送唐云走的。 “韩月大哥,你们公子在家吗?我找他有事。”小寒高兴地问道。 韩月见她叫自己大哥,心里很高兴,对公子的这位红粉知己,他们几人都非常佩服,虽生在农家,小小年纪却聪慧、果敢、机智、大气,而且心狠,配得上他们腹黑的公子!在他们的心目中,已经隐隐把她当做未来的主母看待了。 “公子不在家,去了外地。不过,姑娘若是有要紧事,属下可以飞鸽传书相告。”韩月答道。 真是不凑巧,小寒有点失望,不过一听韩月这么说忙摇手说不用:“我只是想看看新开的米粉店而已,既然他不在,你领我去也一样的。” 韩月一听,这确实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还是要告知公子,免得事后公子怪罪。他便询问小寒是否吃了饭,要不要留在这用饭。小寒虽然觉得肚子饿,但因韩桂宁不知府上,不好留下来吃饭,便说自己可以到米粉店吃碗米粉就行了。 韩月也不强求,他便请小寒稍等片刻,自己去安排一下府中的事,然后便陪着她到店里去观看。 米粉店就在自己刚才经过的大街上,离迎客居并不是太远,不过刚才自己并没有注意到。 看见招牌上的店名时小寒吃了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忙睁大眼睛仔细一瞧,没错,上面确实写着几个大字“韩寒米粉店”。 “这,这,这店名是谁取的?”小寒又惊讶又欢喜,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韩月见她这样子很疑惑:“是公子取的,怎么,这名字不好吗?” “不是不好,你们公子为何会想到取这个名字呢?”小寒心想,不可能吧,应该是巧合吧。据她对他的了解,他确实是一位古人,并不是穿越人士啊。 “公子说这名取的是公子的姓和姑娘的名字,因为这米粉是姑娘发明的嘛。这名字很新颖别致吧?”韩月笑道。 他想起了公子当时洋洋得意的神情:“瞧,我的姓和小寒的名谐音呢,说明我们两个有缘分啊,这名字起得好,真是太好了!以后我要让韩寒米粉店开遍大江南北!” 不料老实的韩夏却给踌躇满志的公子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公子,您那姓是假的!” 公子的脸色立马唰地变了,狠狠地盯着韩夏,差点要把他给吃了。还是机灵的韩春出来打圆场:“公子连取个假的都和林姑娘的名字谐音,说明你们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想想那天,林姑娘来卖辣白菜,偏偏对面的客安堂有眼无珠,偏偏让公子您看见了,才有了后来这些缘分。公子,这是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 一席话说得公子重新绽开了笑容,于是这名字就这样定下了。 此刻小寒的心里却是有点失落,果然是偶然啊,哎,真是寂寞啊!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两位客官,可是要吃粉?请进!”有伙计上来招呼他们。韩月正要说话,小寒忙使了个眼色制止他,便一边答应着一边进了店,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 伙计递过菜单,菜单是小寒之前让韩桂宁制作的,上面画有图,主要是怕有人不识字,有图就会更加直观。 小寒见菜单上面最便宜的是素粉,只要六文钱,另外的酸辣粉八文钱,叉烧粉、鲜肉粉,都是十文钱,还有炸花生米、炸腐竹、叉烧,单点需要多少钱,上面都一一列明。 价格不贵,应该普通人还是能吃得起的。 小寒问韩月想吃什么,韩月摇摇头,说自己吃什么都可以。小寒想了想,便点了两碗最便宜的素粉。韩月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自己只要在一边看着就好了,事后好向公子详详细细地汇报。 伙计见他们衣着虽普通,但都不像是贫穷的样子,却点了素粉,他虽然有点奇怪,但想起之前掌柜的嘱咐,还是笑脸相迎,高声答应了一声:“好嘞,六号桌,素粉两碗,客官请稍等,马上就到。” 小寒看了很满意,看来这伙计培训得不错,没有因为自己只要最便宜的素粉而给自己脸色看。等热气腾腾的米粉端上来后,小寒闻着诱人的香气,看着碗上面飘着一层油花,上面撒着碧绿的葱花,顿时食欲大开,便埋头吃起来。韩月见她吃得香,也毫不客气,也吃了起来。他速度很快,风卷残云,一会儿碗便见了底,连汤都喝干净了。 小寒吃了大半碗米粉,便觉得肚子饱了,看着剩下的米粉,怕浪费,在古代,粮食那么稀缺,浪费粮食可是个罪过。 她便问韩月能不能吃掉,韩月犹豫了一下,小寒见状不高兴地道:“怎么,嫌弃我剩下的?你不吃就算了,我吃,我都吃掉,撑死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春分生日 韩月见她小脸气鼓鼓地,忙把碗端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同样的连汤也喝光了。小寒这才高兴地道:“这就对了,勤俭节约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要好好遵守哦!” 韩月看她脸色阴转晴,跟孩子似的,心里苦笑,我哪里是嫌弃你,我是怕被公子知道了,那样我就惨了! 吃完米粉,小寒在店里转了一圈,拒绝了韩月要派马车送她的好意,一个人哼着小曲,施施然走回去了。 傍晚时分,“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韩桂宁在家门口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看门人,对急匆匆出来的韩月问道:“她走了?” 韩月点点头:“走有一个多时辰了,现在应该到家了。” 韩桂宁脸上便现出失望的神色,接到飞鸽传信后,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算来自从上次春晖义学开学典礼后,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她了。 他回到屋里,解下披风,接过韩月递过来的茶,便拿眼盯着韩月。韩月知道他的心思,急忙汇报之前两人见面的情况,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一一描述出来。只不敢说出最后自己吃小寒剩的米粉的事,他可承受不住公子的醋意。万一被知道了,那自己这段时间就没好日子过了。 韩桂宁听得很仔细,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意。 “林姑娘最后提出了一点意见,说希望把粉的分量分为大碗和小碗,小碗比大碗少两文钱。因为如来来的客人中有孩子和女子的话,他们饭量较小一碗粉太多了,吃不完。” “哦,那她是不是没吃完,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韩桂宁随意地问道。 “恩,对。”韩月低下头,声音镇定,攥紧的手心却出了冷汗。 万幸的是,韩桂宁没有发觉他的异样,继续追问道:“她今天为何而来,都做什么了?” 韩月松了一口气,回答说:“林姑娘三兄妹先去了私塾,后三人去了县衙,然后和宋师爷一起去了高府,接着兄弟俩回了私塾,林姑娘便通过迎客居,找来了府上。” 韩桂宁听说了小寒去了县衙,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听说她是拉上自己兄弟一起去的,又松了一口气,总算她还有警觉意识。继而又想,自己是白担心了,既然她要去县衙,楚昭自然会暗中跟着。 想到那个武功高强又光明磊落的汉子,那天晚上冷峻的面容,生硬的话语里藏着对小寒深深地情义,虽然他说是把她当妹妹。 韩桂宁开始头痛起来,女孩子,太优秀了,也不是好事——真想把你藏起来,你的光芒只有我一人能看见。 韩月见公子皱着眉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补充道:“虽然不知林姑娘去高府做什么,但属下看见她来时心情很愉快,大约是在高府得偿所愿了。” 韩桂宁略一思索,明白了,除了高莲莲的事不会有别的,嘴角不禁绽开了笑容:“这丫头,一点亏都不吃。不过……” 不过什么,他却没有说,只是摆了摆手,让韩月退下。 小寒回到家后,又去了一趟春晖,把银子给了女校区负责管理财务的老师,言明这是给打扫卫生的女学生的,结果这事一宣布,那十几位女生看着那锭银子,一个个都两眼放光。不管是做私房钱,还是贴补家用,都是一笔“巨款”啊! 再看小寒时,她们眼中直冒星星,小寒承受不了那些热辣辣的眼神,微笑地告别,转身后匆忙地逃走了。 过了两日,便是春分的生日。往年,因为家里穷,孩子们过生日时,最多是煮两个鸡蛋,或者是吃一顿面条,这就算过生日了。如今家里境况好了,陈氏就想着要好好补偿他们,加上刚盖了新房,自家日子过得蒸蒸日上,所以打算把娘家人也邀请过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顿饭。所以她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了各种食材,但作为一个乡村妇人的她,无外乎就是鸡鸭鱼肉,加上自己家种的蔬菜,还有镇上买的好吃又实惠的点心。 小寒听说外婆一家要来,想着把何牧一家和闺蜜黄小莲及黄二虎也请过来,大家一块热闹热闹,增进彼此间的感情。于是她叫上立夏、春分和楚昭,几人在房里嘀嘀咕咕、忙忙碌碌起来。等第二天一大早,她又在厨房里捣鼓开了。 快中午的时候,外婆领着一家大小到了,何牧一家和黄小莲兄妹也来了,大家一进门,纷纷朝春分这个小寿星说着恭喜,然后递上手里的礼物。外婆、舅娘和小雪送的都是自己做的鞋袜和春衫,清明则送了一套文房四宝。舅舅因为在春晖上课,所以没来。 这时候,小雪一脸神秘地递过一个蒙着白布的篮子给小寒,小寒诧异地接过来,今天可不是自己生日,难道自己也有礼物? 她揭开白布一看,不禁圆睁双眼,惊喜地叫出声来。哎呀,是两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狗,卧在金黄色的稻草上,可爱极了。有一只小狗头顶上有一缕黑色的毛发,另一只是四只脚上都带着一圈黑毛。小寒揭开白布,把正睡觉的它们惊醒了。它们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小寒的眼神立马柔和起来,女孩子对毛茸茸的东西总是没有抗拒性的。她早就想要一只小狗了,没想到一下来了两只。 “记得上次初七来的时候,小雪答应要把我们家的小黑送你的。不过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就没想起来。现在小黑都长大了,不适宜再送过来,所以我又去邻居家要了两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送给你。”赵氏笑道。 小寒连连道谢,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何牧把她的欢喜看在眼里,不禁泛起了心思。 黄小莲兄妹提了一篮子鸡蛋,一看就是黄大娘准备的,农村里走亲访友的必备品。不过兄妹俩还单独带了小礼物,一个做工精致的淡绿色书包,上绣着拔节的竹子。黄二虎则是不好意思地递给春分一把弹弓——农村里的男娃打鸟的必备工具。 春分一一道谢,他第一次这么热闹地过生日,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了。 何牧送的礼物最特别,是自己用木头亲手雕刻的一只展翅雄鹰。因为手艺尚生,做工比较粗糙,但是春分还是非常高兴,接过来爱不释手地翻看着。 “春分,我送这只雄鹰给你,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走出这里,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更希望你志存高远,像雄鹰一样展翅高飞,飞向广阔的天空,闯出一个大好前途。你要好好努力啊!”何牧真诚地道。 因为他知道春分心里有一个状元梦,有一个为了保护姐姐、保护家人而许下的诺言。 春分慎重地点头,紧紧握着手里的雄鹰,心中充满了豪情。这几个月来,家里经历了很多事情:姐姐被掳,后打官司全家人进监狱,再到创办春晖,家里盖房子,一桩桩一件件,他明白了很多道理,也迅速地成长起来,这些都得益于小寒的教导,让他接触了很多事情。自从上次小寒出事后,他和立夏在心中都立下了誓言,一定要保护好姐姐(妹妹),决不让这类事情再发生。 这时候楚昭抱着小流香过来了,流香看见春分手里的雄鹰,很是喜爱,伸手便去拿。春分犹豫着没有松手,怕他弄坏了。流香见状急了,一边使劲抓着那雄鹰,嘴里吱吱叫唤:“给我,给我,我要玩。” 小寒忙走过来和蔼地道:“流香,姐姐平日是怎么教你的。要有礼貌,你要说‘春分哥哥,借我玩一下吧,保证不弄坏。’这样春分哥哥就给你玩了。” 流香很听话,奶声奶气地照着说了一遍,这下春分也不好意思小气了,只好递给他,还嘱咐道:“别弄坏了,小心点。” 何牧见他这样笑道:“不碍事,万一坏了,我还给你做一个,更好的。” 春分这才高兴地笑了。看见时候已到中午,陈氏便宣布开饭。小寒忙说别着急,她也有一样礼物要送给春分。 其实早晨起来时家里人连楚昭都送过礼物给春分了,就小寒没送,说是要保密,到吃饭时再拿出来。大家一听,知道她又捣鼓了新吃食,都很期待,尤其是春分这个吃货。 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小寒神秘地一笑,然后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她便端着一个东西走进来,众人定睛一看,是一个圆形大托盘,上面堆着的东西约有六寸高。小寒把它放到桌子上,大家连忙挤上前去仔细观察。黄色的、松软的,好像是糕点,最上面涂着一层白白的东西,上面还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是红色的,还摆着几块苹果和橘子瓣。 “姐,这是什么啊?”春分惊喜地问道。 “这是生日蛋糕,只有过生日的时候能吃。姐特意给你做的,喜欢吗?”小寒笑道。 “什么生日蛋糕?”突然间一个声音插进来问道。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从门外走来两个身材修长的身影,当先一个背着手,嘴角噙着迷人的笑容,正是风度翩翩佳公子韩桂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个愿望 “你怎么来了?”小寒看见韩桂宁惊喜地问道,“听说你去了外地,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桂宁听她直呼“你”字,语气随意,还带着惊喜,霎时心情非常舒畅。这丫头,不枉自己牵肠挂肚相思一场:“回来两天了,过来看看你们,给你们带了点稀罕东西。”说着身后的韩春递过来一个篮子。 林进财上前满脸堆笑道:“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韩公子您太客气了。” 韩桂宁笑道:“应该的,哪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说完掀开篮子让大家瞧:“看看,这东西你们可认识?” 众人都围上前去观看,只见里面是一种红色的果子,看着怪诱人的,但大家都没有见过。小寒凑上前一看,惊呼道:“樱桃,这不是樱桃吗?我最爱吃樱桃了。” “你认识?”韩桂宁惊异地道,“这水果是从北方运过来的,南方没有。不过北方人叫它‘玛瑙’,这是我去外地时候看到买回来的。小寒你为什么叫它樱桃呢?” 呃,嘴快了,说穿帮了。小寒眼珠一转,指着楚昭道:“是楚大哥告诉我的,他以前见过嘛。说这水果红红的,就像美人的樱桃小嘴,所以叫樱桃,味道是酸甜的,很好吃。” 哦……几个大男人和大男孩都用的眼神看着楚昭,美人的樱桃小嘴啊! 楚昭目瞪口呆,他又躺着中枪了,但看到小寒拼命朝自己眨眼睛,只好期期艾艾地说:“是……啊,是叫樱桃,你们不觉得叫樱桃很好听吗?” 恩,恩,是好听,大家都笑着点头。 楚昭老脸都红了,可怜他至今仍是纯情处男一枚,什么美人樱桃小嘴,他就没吃过! 不过在场的有聪明人,熟知小寒的韩桂宁、何牧以及立夏三人注意到了楚昭和小寒之间的互动,哪里还不明白他又替小寒背了黑锅。 看着小寒红彤彤的小嘴,确实是像樱桃,韩桂宁喉咙发紧,脸上一阵发烫,忙掩饰着问道:“我适才进来时,听你说什么生日蛋糕,就是这个东西吗?今天是谁的生日啊?” 小寒笑道:“今天是春分的生日,你不请自来,有口福了。这是我送给春分的生日礼物。” “啊,我都不知道今天他生日!”韩桂宁在身上摸来摸去,想掏出一样东西做礼物。可除了腰上的玉佩什么也没带,他顿时尴尬起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所以没带礼物,等我下次来再补上。” “没关系的,韩公子。再说了,您刚才送的这樱桃,我从没吃过,这就是非常珍贵的礼物了。”春分体贴地道。 小寒也道:“对啊,别在意,有这份心就够了。好了,我们准备吃蛋糕吧。” 她说完,从旁边拿起一堆细细的木棍,一根根插在蛋糕上。 春分数了数,一共有十根,便好奇地道“姐,为什么要插这些木棍呢?” “其实本来应该用蜡烛的,但是蜡烛太大了,所以我让楚大哥削了这些棍子,权当是蜡烛了。一根代表一岁,你今年十岁了,所以一共有十根。待会我把这些点着,然后大家给你唱生日歌,唱完了,你就闭上眼睛在心里许三个愿望,不过不要说出来。许完后就吹灭蜡烛,你的愿望就可成真了。” “真的吗?”春分从未听过还有这样稀奇好玩的事,心情非常激动。该许什么愿望呢,只有三个,我得好好想一想。 恩,第一个愿望,首先是希望爹娘、哥哥姐姐还有自己都身体健康。哦,还有楚大哥,还有外婆一家,还有何牧哥哥一家,哦,还有二虎哥哥、韩公子他们,还有我的老师、同学他们。哎呀,好多人啊,这么多行不行呢? 第二个愿望呢,当然是希望我考上状元了。 这第三个愿望呢,希望姐姐今后嫁一个如意郎君。春分看着韩桂宁和何牧,心里偷偷想着,这个如意郎君该是谁呢? 小寒不知道春分在想什么,她正教大家唱那首耳熟能详的生日快乐歌。因为只有一句歌词,非常简单,唱了一遍,大家就学会了,连流香都会了。 小寒这才点上“蜡烛”,映着点点火光,大家一边拍手一边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小流香也跟着唱,他特别兴奋,在楚昭的怀里扭来扭去。 春分激动的小脸在火光下越发显得红润,等歌唱完了,他便闭上眼睛,默默地迅速地许了三个愿望,然后睁开眼睛,一口气把“蜡烛”吹灭。 “呜……”小寒开心地拍起手来,好像过生日的是自己。 “表弟,你许了什么愿望?”小雪悄悄地问春分。她第一次见有人这样过生日,内心羡慕极了,加上小孩子的好奇心,忍不住问了出来。 春分刚要回答,小寒忙制止他:“说出来就不灵了。这愿望啊,只能自己知道。” 春分马上闭嘴,小雪也不敢再问了,只是想着,等自己过生日时也要表姐给自己做一个蛋糕,也要许三个愿望…… 接下来就是切蛋糕了,小寒先让春分切了第一刀,然后她接过刀把蛋糕分成了十七份,连小流香在内都有。但因为现场人多,所以每人只分到了一小块。 众人拿起勺子,慢慢品尝起来。上面一层白白的东西入口柔滑,带着一股奶香。而底下的一层很松软,甜甜的,味道不错。小雪、春分等人吃得津津有味,小流香也自己拿着勺子挖着吃,弄得满脸都是,陈氏拿着帕子不停地给他擦着。 女人和小孩爱吃甜的,这是自然,但是几个男人也都一口一口吃得很香甜。 这可是小寒亲手做的,韩桂宁等几个怀着别样心思的男人一边吃着,心里都感觉甜甜的。 “表姐,这蛋糕真好吃,怎么做啊,能不能进教我?”小雪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当然没问题了,有空我教你啊。”小寒很是喜欢这个表妹,脸上露出宠爱的笑容。 “姐,这蛋糕真好吃,可惜就是太小了,吃不过瘾。”春分凑到小寒眼前笑嘻嘻地撒娇。 小寒轻刮他的鼻子:“小馋猫,你要想吃,等哥哥过生日时我再做。” “好!”春分拍着手高兴地道,立夏也满脸笑容。唯独一人不高兴,那就是陈清明。他嘀咕道:“我的生日更早呢,就没想到给我做一个。” 声音不大,但小寒却听到了,她白了他一眼,然后道:“我记得上次某人说过,女孩子嘴馋不好,要讲究德言容功。所以我当然不敢给他做蛋糕了,免得说我嘴馋。” 小雪和春分、立夏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了,捂着嘴偷笑起来。陈清明无奈地低下头:哎,这小妮子,气性这么大,到现在还在生自己气呢。心下又后悔自己不该多嘴惹恼了她,搞得很多好东西都没得吃。 吃完蛋糕,陈氏便把做好的饭菜都端了上来,人太多,便男女分成两桌坐,这样也方便男人们喝酒。不过春分因为年纪小,不能喝酒,陈氏便让他跟着自己坐。 饭后,大家坐着喝茶聊天。小寒“啪啪”拍了两下手,见大家都望过来了,她神秘地笑道:“刚吃饱饭就坐着,对身体不好,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听说要玩游戏,小孩子们最兴奋。春分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姐,你又有什么新鲜主意啦?” 小寒一脸奸笑地道:“这个游戏叫‘老鹰捉小鸡’。” 啊?大家都迷茫地看着她,这个游戏可没听说过啊。 “这可是个老少皆宜的好玩的游戏。由一个人扮演老鹰,再由一个人扮演母鸡,其他人就是鸡宝宝。老鹰要捉鸡宝宝来吃,母鸡呢就要阻拦老鹰,不让他吃。母鸡张开双臂保护鸡宝宝,鸡宝宝们在后边拉住母鸡的后衣襟,且一个抓一个,依次往后排。老鹰窜入鸡群左追右赶,瞅准机会猛扑过去抓鸡宝宝,若抓不住那就依旧当老鹰。若抓住一只鸡宝宝,则被抓的人就当老鹰,原来当老鹰的人改扮鸡宝宝,游戏再次开始。” 韩桂宁等几个大男人听完,头上嗖嗖冒冷汗,让他们去当鸡宝宝?还不如让他们去死吧!传出去也要被人笑死! 所以等小寒话音刚落,韩桂宁、韩春、楚昭和林进财就站到一边,讪讪地道:“这是小孩子玩的游戏,你们玩吧,我们看着就好了。” 而立夏、黄二虎几个大男孩虽然也不是很想玩,但也不是特别反对。所以都沉默着站在一边,静观事态发展。 就知道你们会这样,哼,多好的娱乐机会,岂能放过你们! 她决定各个击破。她轻拉了一下春分的衣袖,对着林进财呶呶嘴,示意他上前。春分意会,猛地蹿过去,抱住林进财的胳膊轻轻摇着:“爹爹,今天是我生日,您就玩嘛,就当是给我过生日了,好不好?” 小儿子软语央求,林进财招架不住,只好答应了。 耶!搞定一个!小寒冲春分竖起大拇指,然后看向其他三人。那三人迎着她火辣的目光,都低下头来,不敢对视。 从谁开始呢,有了,就从楚昭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玩游戏 小寒走过去朝陈氏怀里抱着的小流香问道:“流香,想不想跟大家一起玩游戏扮演鸡宝宝啊?” 小流香一听说要玩游戏,兴奋地拍手道:“要玩,要玩,我要当鸡宝宝。” 呵呵,小寒站起来朝楚昭走过去,一脸奸笑地道:“楚大哥,流香要玩哦,可是他太小了,跑不动,你是他的干爹,这个重任就教给你了,你抱着他玩。就这样定了!” “这……好吧!”楚昭瞅着她古灵精怪的笑容无从反驳,只好无奈答应。 韩桂宁见只剩下他和韩春两个人了,不知道小寒会出什么招数呢? 不料小寒瞅了他们一眼,冷着脸道:“韩公子身份贵重,不愿和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一起玩,那就算了,不强求。韩公子贵人事忙,这就请回吧!” 唰,韩桂宁头上再次冒出了冷汗,这话说的,他能不玩吗?敢不玩吗? 算了,连楚昭都玩了,自己玩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拉着愁眉苦脸的韩春一脸悲壮地站到了队伍中间。豁出去了,当一回鸡宝宝吧!大不了等下佯装被捉住,赶快当老鹰! 韩春很受伤地看着他:公子,你要讨好美人,别拉上我啊! 韩桂宁磨牙:放屁,眼看着公子我受难,你就袖手旁观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记住了,回去不准告诉兄弟们,否则,家法伺候! 韩春只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了。 “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寒笑眯眯地道。 见几个男人苦着脸,放不开。小寒决定开导他们:“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楚大哥,你从小就是一个人住在山上,只有师傅陪伴。韩公子,你从小也没什么玩伴。你们的童年,想必都不会是非常快乐的吧。今天我啊,就是让你们再当一回小孩,把童年的快乐找回来。所以你们今天,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放下来,放下那些包袱,卸下那些面具,还原你们最初的真实。纵情地跑吧,跳吧,笑吧,闹吧,快乐吧!” 其实,这才是她的目的。让大家放下一切顾虑,开开心心地玩一天。 的确,再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进了她的话,在接下来的游戏中,都放开了尽情地玩。 而且,这一天的场景深深印在他们的脑海中,很多年后,还是有人会回忆起这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美好的一天。因为这一天,他们最真实! 游戏开始了,第一轮由小寒分配角色。让林进财当老鹰,陈氏当母鸡,其他人除了外婆和张氏因身体原因不参加之外都当鸡宝宝。鸡宝宝们的顺序是这样的:依次是张氏、小莲、小雪、小寒、春分、立夏、清明、黄二虎、楚昭和流香、韩桂宁、韩春。 “一二三,开始!奔跑吧,鸡宝宝!”小寒大喊一声。 吓得几个大男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只见林进财在前面左冲右突,陈氏紧紧拦着他,尽职尽责牢牢地护住后面的鸡宝宝们。几个孩子尖声大叫,小流香“咯咯”地笑得最大声。韩桂宁等人也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了,脸上也不由自主绽开了笑容,开始全身心投入进去了…… 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候风轻云淡,鸟语花香,人们的笑脸真诚友爱,东西很好吃,每天都睡得香甜…… 韩桂宁一边跟随着队伍左躲右闪,一边怔怔地看着在队伍前面的小寒,眼眶不禁湿润了,她总有这样的魔力使得身边的人都快乐起来,这样的女子,怎么叫我不爱呢? 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玩了几轮后,小寒怕大家太累了,就提议玩其他的游戏。比如“1、2、3,我们都是木头人”、 “抢椅子”等。这一玩就玩了一个时辰,游戏才结束。 每个人都大汗淋漓,而且因为笑得太多,感觉嘴巴都累得合不上了。内心却畅快无比,喜悦的笑容满溢开来。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累得不想动。”小寒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伸手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韩桂宁、楚昭和韩春是练武之人,这点运动量对他们来说是小儿科,只能算是热身运动。而林进财和立夏几个男孩虽然也出了汗,但不算特别累,只有小寒陈氏等几个女子累得够呛。 胡氏和张氏刚才看他们玩时也没闲着,已经准备好了热茶,这会儿忙给他们端上。胡氏埋怨说:“看你们都玩疯了,男孩也就罢了,你们几个姑娘家小心晚上腿疼。”又说已经烧好了热水,让都去洗澡,把汗味洗掉。 小寒喝了茶,便急忙拉着小雪和小莲去洗澡去了。何牧和黄二虎他们则说自己回家洗就行了,反正也挺近的。立夏答应了,只是嘱咐他们洗完了再过来,还有好玩的东西呢。两人一听,还有好玩的,忙不迭点头,飞快地冲回家去了。 一个时辰后,大家都洗完澡回来了。洗掉了一身疲惫,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客厅里坐着聊天嗑瓜子。 这时候,小寒出来了,扬着手里的东西神秘地道:“大家看看,我给你们准备的新奇玩意儿。” 韩桂宁第一个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见是一些方形的硬纸片,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还涂着颜色。有一些他认识,就是以前小寒教过的阿拉伯数字,有一些却从未见过。 “你又捣鼓什么新鲜玩意儿了?”韩桂宁有时候真想把她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新奇的东西层出不穷呢。 小寒微微一笑,古代生活太单调了,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什么娱乐方式。一到晚上除了聊天睡觉就没别的事可干了。所以她要在古代把自己前世喜爱的娱乐发扬光大,顺便“荼毒”一大群人。 “这个东西啊,叫扑克牌,可以三人玩,也可以四人玩,还可以多人玩。昨晚我和楚大哥,还有我哥、春分捣鼓了半天才做出了三副牌。我们都学会了,现在给你们做示范。你们可看好了,看谁先学会,就先给谁玩。”说完她把立夏、春分叫过来,三人开始示范最简单最容易玩的“斗地主”游戏。 大家都感兴趣地围上来观看,尤其是几个小的,正是爱玩的年龄阶段,听说有好玩的,自然不放过。小寒先一个个给他们介绍牌,给他们讲一遍规则。然后三人开始打牌,一边出牌一边讲解。由于简单易行,很快的大家就掌握了规则,开始跃跃欲试。小寒三人便起身把牌桌让给他们,同时又拿出了另外两副扑克牌,除了外婆年纪大了表示自己不玩之外,现场有十一个人,单出了两个,小寒便让韩桂宁和韩春待会再玩:“你们那么聪明,一学就会,就先让他们玩吧”。 两人一听她这么说,只好答应了。 于是一群人坐下来开始慢慢摸索着玩,小寒几个已经学会的则在一旁当老师指点他们。一时间现场欢声笑语: “哎呀,我出错牌了,不应该这样出的,可不可以拿回来啊?”是小雪的声音,眨巴着眼睛向自己哥哥清明和刚认识的好闺蜜小莲卖萌,不过这两人坚定的摇头。 “小寒,我这个牌该怎么出啊,快教教我。”是林进财,他脑子笨,学得慢,所以每次都要想很久才出牌,搞得何牧和黄二虎频频催促他。 “哈,我赢了!”是陈氏惊喜地叫声,赵氏和张氏则一脸懊悔拍着大腿。 玩了三轮之后,见大家基本都学会了,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快乐。小寒为了刺激他们,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从这轮开始谁要是输了,就要在他脑门上贴条,而且条上面画着乌龟,输三次就要下场换别人。 众人听了这话心情不一:男人摩拳擦掌,我肯定不会输!女人则内心忐忑,万一输了被贴乌龟,好难看啊! “小寒,我们是女的,可不可以别贴乌龟啊,不如贴点别的?”陈氏讪讪地问道。 “唔,也是,得照顾一下女士的面子,贴乌龟确实不妥,那好吧,女士就贴……”大家抬头看着她等待下文,小寒狡黠一笑,“就贴小狗吧!” 一群乌鸦飞过,这有区别么? 好吧,确实有区别,小狗确实比较可爱而且还有福利可享。看看上午小雪送来的两只小狗,此时其中的一只正被小寒抱在温暖的怀里舒服的睡觉呢。使得韩桂宁、何牧这两人对这只名叫“熊猫”的小狗那是羡慕嫉妒恨啊。 三轮下来后,林进财毫不意外头上被贴了三只乌龟只好悲愤地被踢出局,换上了楚昭。这下韩桂宁、韩春和楚昭三人那是棋逢对手,互有输赢。 另外一边小雪悲惨地被“三振出局”,嘟着嘴眼泪汪汪,小寒忙安慰她:“没关系,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能赢了。” 见大家玩得不亦乐乎,小寒决定教他们比较复杂的玩法,比如四人升级游戏、拱猪。林进财和陈氏、张氏、赵氏一听花样这么多,觉得头痛,纷纷表示玩不了,还是斗地主简单。而韩桂宁、楚昭等人属于智力毕竟好的,则是跃跃欲试,小雪和小莲、黄二虎属于智力普通但却不肯服输的,也在认真听小寒讲解着游戏规则。 这一玩下来,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快天黑时候,陈氏来提醒他们该吃饭了,大家还意犹未尽,但不得不放下牌吃饭。不过饭桌上还在热烈地讨论着,看了他们真被“荼毒”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拜师 吃过饭,天已经黑了,何牧一家和黄二虎兄妹依依不舍地离去。本来想留外婆一家过夜的,但因陈清明第二天还要上学,所以打算连夜回家。 陈氏不放心,便拜托韩桂宁护送他们回去:“韩公子,您看,这都是女人和小孩,天这么晚了我不太放心,想麻烦您护送他们到家好吗?” 准丈母娘开口了,能不答应吗?韩桂宁满脸笑容应承着,心里却叫苦,可怜他本来想在这过夜,顺便住几天和小寒增进感情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只好下次再抽时间过来了。 唔,有了,就说补送春分生日礼物,这个理由真是太好了!想到这他终于现出了真心的笑容。 今天对每个人来说都是难忘的一天,第一次接触到了新奇的游戏,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玩,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平日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异常神秘的江湖大侠,却和农家的孩子一起玩幼稚的游戏,还玩得不亦乐乎,极大挑战了他们的神经,不得不说,小寒这个粘合剂效果真强大。 今夜没有月光,韩桂宁骑着马挑着灯笼在前面引路,韩春则当起了马车夫,其他人都坐在车厢里,不过陈清明作为陈家的唯一男士觉得在车里呆着过意不去,便钻出来和韩春一起坐在车辕上聊天。 这可是未来主母的表哥,韩春自然不敢怠慢,加上他本来就善于言辞,所以和陈清明说起自己走南闯北的经历和一些逸闻趣事那是如数家珍,听得清明睁大了眼睛,不断发出惊叹声。 韩桂宁在前面沉默着不吭声,他只有在面对小寒一家人时才显得热情有兴趣,对其他人话都很少,带着笑容也是疏离而客气。 由于故事情节生动有趣,加上讲故事的人口才好,说得惟妙惟肖,车里的人也在认真听着。小雪轻轻撩起帘子,看到外面沉沉夜色中那个骑在马上提着灯笼身材挺拔的男子,想起白天看到的他迷人开心地笑容,有一阵失神。一阵凉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颤,身体猛地一抖:不行,他是表姐喜欢的人,我不能起这样的念头。 “小雪,你冷啊??快把帘子放下。”身旁的赵氏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伸手去拉窗帘。 “恩,对啊,是有点冷。”小雪放下窗帘,紧紧闭上了眼睛,努力不去想那挺拔伟岸的身影和温润的笑容。 …… 待客人都走后,小寒拉着立夏和春分来到前院楚昭的房门前,屋里的楚昭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并没有入睡,听到脚步声知道是他们三人,便起床打开房门。 小寒正要敲门,门却开了,怔了一怔笑道:“楚大哥不愧是武林高手,耳力惊人,知道我们来了。” 楚昭绽开了笑容:“这算什么,想我堂堂 逍遥剑客楚大侠,当年……” “好了,楚大侠,知道你是鼎鼎有名的大英雄,那你猜猜我们今晚来有什么目的呢?”听到他又要说自己的英雄事迹,小寒连忙拉着立夏和春分的手挤过他的身子径直走到屋里坐下,留下楚昭无奈的一笑。 “这……”楚昭心想我哪猜得出来,你这么古灵精怪,谁知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见他沉思不语,小寒放柔了声音道:“楚大哥,你说我们平时对你好不好啊?” 这是要提要求啊!楚昭眼睛一转,走到床边坐下,漫不经心道:“马马虎虎,还可以吧!” 小寒一怔,瞅见他故作正经的脸,明白了,伸出一个手指指着他:“切,楚大哥,你也学坏了。什么叫马马虎虎,我们待你啊简直像亲人一样,吃的穿的哪一样都少不了你,对吧?” “是啊,是啊!”立夏和春分猛点头。 “这倒不假!”楚昭点头道。 “所以呢,楚大哥,想不想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更加亲密呢?”小寒脸上现出讨好和诱惑的笑容。 什么?关系更进一步?更加亲密?难道是……那个意思? 幸福来得猝不及防,楚昭懵了,开始心猿意马起来,心砰砰地跳,脸上现出温柔的笑意。 “楚大哥,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小寒眼疾手快,给春分、立夏使了个眼色,三人一齐跪下,“楚大哥,请收我们做徒弟吧!” “好……啊?什么?”楚昭吃惊得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半响才盯着小寒问道,“你说的关系更进一步、更加亲密就是这个意思?” “对啊,如果我们做了师徒,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我们几个就把您当父亲一样看待,您又多了两个干儿子和一个干女儿。您看,是不是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了,真正像一家人一样了?”小寒解释道。 “哦,是这个意思。的确是更加亲密了。”楚昭只觉得脑子一团糟,嘴里下意识地重复道。 小寒见他一脸失落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我说错话了,让他误会了?可是我们之间年龄相差那么多,他也知道不可能的啊! “楚大哥,您不愿意吗?”春分见哥哥姐姐都不说话,只好壮着胆子忐忑不安地问道。 来之前,听姐姐说他们三兄妹要拜楚昭为师学武艺,他开心极了,因为学了武功以后他就可以保护姐姐了。天知道,自从上次姐姐出事回来之后,他晚上经常做噩梦,然后大汗淋漓地醒来。他谁也没敢告诉,怕家人担心。如今,他终于有这个机会学武艺了,他要好好学,要把武功练得像楚大哥一样高强,谁要是再敢来欺负自己的亲人,就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哦,不,不是的!”楚昭惊醒过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只是太突然了,没有心理准备,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您就是同意了。”春分惊喜地叫道。 “啊,不,是这样的。收你们俩人没问题,小寒嘛,恐怕就不行了。你们不知道,我师父他老人家有个怪脾气,就是不收女弟子,也不让我收。所以……” 啊,立夏和春分望着小寒,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小寒失望地低下头,话说她早就想学武功了,做一位仗剑江湖的女侠可是她两辈子的梦想啊。 “姐,等我学会了我就教你!”春分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寒看着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见小寒很失望,楚昭有点不忍心,不过心里却很坚定:一定不能收她做弟子,不过她学武功的事可以再通融通融。 “小寒,你是女子,为何要学武功呢?学武功很苦的,很少有女孩子能吃得了这种苦的。” “我知道,可是自从我上次被那姓唐的掳去,后来又被高莲莲劫持,我就想必须要学武功,不然太被动了。这两次都是被你们救了,可是你们不可能每次都在我身边,我不可能次次都这么好运。俗话说‘靠天靠地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别人总会离开我,我自己才是唯一陪我走到最后的人。所以我要自立自强,不管吃多少苦,我都要尽自己所能学好武功。至少我要学会轻功,这样遇到坏人了才好逃命啊。”小寒严肃地说出了自己学武功的初衷,然而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却做了一个鬼脸,让本来很严肃地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人总会离开我,我自己才是唯一陪我走到最后的人。楚昭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内心受到了极大震动,原来她竟是这样想的,她竟是这样的一名女子。她自立自强,对世情看得明白透彻,可是却又时时感到孤独无依。小寒…… “好!既然你想学,那我就教。”楚昭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真的?可是你师父?”小寒惊喜又担心地问道。 “虽然我奉师命不能收你做弟子,不过我在教他们的时候你可以在一边跟着学,我就当没看见了。不过你最好不要在人前显露自己会武功,你懂的。”楚昭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懂!”小寒挑眉露出一个坏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样才能让别人猝不及防嘛。” 就这样,楚昭收了两名正式弟子捎带一名隐形弟子,这个晚上,他内心复杂难明,久久难以入睡。 第二天早晨,小寒禀告了爹娘,准备了香花蜡烛,立夏和春分给楚昭叩头敬茶,正式拜了师父。 楚昭便规定他们每天早晨起来练一个时辰,再去学校上课。傍晚放学回来吃过饭后再练一个时辰才能睡觉,小寒也是如此。不过她心里想着,自己在家的时间多,中午可以再练一个时辰,笨鸟先飞嘛。 不过第一天,小寒就累趴下了。 楚昭先让他们三人扎马步:“双脚外开,与肩同宽,双手环抱胸前,手心向内,掌指相对,然后微微蹲下。气沉丹田,就是用鼻子慢慢呼吸,如果觉得两肋和腹部都有充实感觉,便做对了。”他一边讲解,一边做标准示范。 三人都照做,觉得不难。可是才扎有十多分钟,便开始腿打颤。但是谁也没叫苦,咬着牙继续坚持。 小寒嘴里不停地默念着:“唐云,打死你这个贱人。高莲莲,打死你这个贱人。林氏,打死你这个贱人……”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果然有点效果,身上有里力量,腿也不那么酸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上达天听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辣味田园》更多支持! 小寒内心正默念着咒语,以此让自己忘记扎马步的痛苦,突然感觉有人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耳边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话语:“抬头,挺胸,双眼直视前方,手再抬高一点,对,就这样,不能沉肩。” 小寒抬头对楚昭不好意思地笑笑,开始深呼吸,吸气,呼气,然后咬紧牙关,继续坚持,慢慢地她脸开始红了起来,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双腿直发抖。 楚昭眼里有一丝怜惜,不忍心再看,遂走过去指点立夏和春分。立夏年纪较大,平时身体素质很好,所以显得不那么吃力。春分人小,所以他和小寒比起来那是半斤八两。 扎了半个时辰,楚昭终于开恩道:“好了,站桩到此结束。” 三人轰然倒地,哎哟叫唤出声:“累死我了,腿酸死了,感觉已经麻木得再也动不了了。” 楚昭赶紧叫他们起来,说不能就这样坐下,对身体不好,并给他们示范如何让肌肉放松的方法。 “还要练吗?”楚昭看着小寒问道。 “练!”小寒咬着牙道,决不能半途而废,坚持就是胜利。 楚昭见状眼里闪过赞赏的神色,然后吩咐他们跑步,从家里跑到上次他们救自己的地方,就是那片梨园。 三人本来腿酸得打颤,但没办法,只能咬着牙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楚昭身后跑了起来。 晨曦微露,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矫健身影在奔跑着,嘴里不停地催促着后面几个脚步踉跄的孩子:“快点,跟上,跟上。” “坚持,再坚持,来,脚要这样抬,高一点,否则容易绊倒。对,就这样……” 呼哧呼哧,三人喘气如牛,脚上如有千斤巨石,沉重得抬不起来。汗珠沿着额头、下巴往下滴落,后背的衣裳都湿了,胸口发疼,眼睛有点模糊,脑子因为缺氧而僵硬起来…… 小寒渐渐地落后了,楚昭见状低声交待立夏和春分先跑,他留下来陪着慢慢跑着,一边给她加油,一边纠正她呼吸的方法和抬脚的方式。 小寒见状只能咬着牙坚持:是我自己坚持要学的,那么就不能放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盼望着,盼望着,那片梨树林终于看到了,立夏和春分已经到了,在那里向她招手,小寒如打了一只兴奋剂一样精神起来,脚步也加快了,终于到了地方,她连忙停下来,把腿搁在一块石头上,不停地拍打着,让肌肉放松。 约莫过了十分钟,楚昭的一句话让大家叫苦连天:“好了,休息够了,我们准备跑着回去吧。” 楚昭带头跑起来,三兄妹愁眉苦脸互相看了一眼,立夏带头跟了上去,小寒和春分只好紧跟着。 下山和上山时的动作姿势不一样,楚昭大声地告诉他们要领,同时跟在他们身边不时地纠正他们。 三人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到最后只能用走的了。楚昭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板起脸来严厉地呵斥他们,因为以前师父就是这样教导自己的。三人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当做耳旁风,只是加快了脚步。 终于回到了家里,陈氏按照事先吩咐的烧好了热水,看见三个孩子回来,全身跟水洗似地,累得快虚脱了,又吃惊又心疼,却不敢说一个字。 三人接过陈氏事先晾好的温盐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这都是小寒事先交代过的。出汗太多,流失盐分,所以需要补充盐。 楚昭让他们放松片刻,喝了热水之后,才让他们去洗澡,但是叮嘱林进财和陈氏进去看着,以免他们太累了,泡澡会导致虚脱晕倒。 果不其然,小寒就晕倒了,自从上次落水后,她身子就比较虚。陈氏吓坏了,手忙脚乱给她穿上衣服,又叫林进财把她抱了出来,回到她的房间把她放到床上。立夏和春分听说小寒晕倒了,急忙叫楚昭来看看。 楚昭匆匆忙忙地过来给小寒把了脉,笑道:“不妨事,就是累着了,让她好好睡一觉。给她炖点鸡汤,我等会去药店抓点药回来,熬给她喝,可以固本培元。” 几人松了一口气,陈氏流着泪骂道:“这丫头就是这么好强,女儿家学什么武功,现在好了,都累得晕倒了,以后再也不让她学了。” 楚昭听了她的话不发一言,悄悄退了出去。 “师父,您别多心,我娘,她只是太担心妹妹了才会这样说。”立夏跟了出来,轻声对他道。 楚昭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妨事,然后吩咐他们两个快去吃饭好上学,自己也要去药店抓药了。但回过头时他眼中溢满了心疼。 其实,真想劝她别学了,不过,她不会听的。 在小寒晕倒的时刻,她的名字却传到了遥远的京城。 金銮殿上,早朝时间,随着太监一声尖利的喊声“退朝!”大臣们纷纷散去。 “魏大人,请留步!”司礼太监吴公公叫住了一位大臣,只见他着二品大员的朝服,年约四旬,身形修长,面相端正,下颌留着短须,正是奉旨外出监察百官回来的御史魏正,同时也是皇上最信任的宠臣。 魏正转过身来,吴公公笑容满面道:“魏大人,圣上御书房有请。” 魏正会心一笑,微微颔首,然后在旁人羡慕的目光中稳稳地踱着步子跟随吴公公而去。 “皇上,不知传唤微臣何事?”魏正进了御书房看见书案前的九五之尊双目放光看着自己,故作不解地问道。 “你个老小子,明知故问。朕看这半年你在外头玩疯了吧,都不想回来了吧?”皇甫皓故作不悦地道。 “冤枉啊,皇上,微臣是奉旨南巡,又不是去游玩,怎么会玩疯了呢?哎,可怜微臣身子骨弱,这南方湿气太重,微臣都染上风湿了!”魏正装模作样的按了按腿。 身子骨弱,风湿?皇甫皓上下打量着他的样子,面色红润、身强体壮,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起手边的奏折扔了过去。 魏正慌忙接住,一看这正是自己写的奏折,笑道:“皇上息怒,您看看微臣此次南巡为您查出了好几位贪官,给您揪出了国家的蛀虫,为朝廷挽回了多少损失。百姓们更是跪了一地高呼圣上英明,祝我们大云朝江山永固啊!” 一席话让皇甫皓面色阴转晴,摆手赐座,吴公公忙小跑过来端上一把椅子放在左侧。 “好了,官面上的话朕都了解了。朕唤你来是要听你说说这一路上都有什么趣闻轶事。”说着叹了一口气,面容落寞地道,“这京城就像一只大笼子,朕就是其中的鸟,离不开这京城。有时候朕真是羡慕你们,你看你这半年走了多少个省,见识了多少风土人情。朕既不能亲自看见,只能从你口中听说,聊以安慰罢了。有时候朕会想,当初自己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因为这个皇位并不像朕想像中那么让人快乐。” “皇上莫要质疑当初的决定。若不是您,“五王之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百姓还要饱受战乱,生活得水深火热,哪会像现在这样安享太平、安居乐业。皇上一身系着国家的安危,关系着江山的稳固,肩上责任最重,自然一些行为也要受到限制。但微臣这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百姓对皇上的颂扬声,所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魏正忙安慰道。 皇甫皓点点头,他也只不过在魏正面前发发牢骚罢了,谁叫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说的发小呢。 “皇上,您要听故事,臣这里倒有好听的,可臣半天水米未进,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皇上您看……”魏正腆着脸笑道。 “你这老小子,一把年纪都当爷爷了还没个正行。”皇甫皓笑骂道,心情却极其愉悦,“来人,传膳。” 吴公公刚才心一直紧绷着,这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传膳。 于是,魏正接下来就安安稳稳地坐着美美地和皇上吃了一顿早膳。 “这早膳味道怎么样啊?”皇甫皓故意问道。 “不如米粉好吃!”魏正张口来了一句。 “什么?怎么可能?天下最好吃的东西都在皇宫,最好的厨师也在皇宫,怎么可能有比御膳房做的更好吃的东西?还有,这“米粉”又是什么东西呢?” “呵呵,臣刚才的说法不够准确,应该说各有各不同的味道。御膳房的东西当然是好的,非常精致,普通的食物呢有的也很好吃,只是皇上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从未尝过罢了。臣今天要给皇上说的故事就是有关‘米粉’的故事。” “在广州府有一个镇,名叫东琅镇,这个镇别看小,也没什么名气,不过那里却出了几个了不起的人物,其中一个,就是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姑娘,名字叫林小寒……” 这个故事很长,魏正还是一个善于讲故事的人,跟说书似地,说得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御书房里不断传来大笑声和惊叹声,皇甫皓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让一旁的吴公公非常吃惊。主子开心,做奴才的当然也开心,吴公公对皇上忠心耿耿,此时见他高兴的样子,心里非常欣慰和感动,对魏正更加佩服。皇上有多久没这样开心过了,也只有魏大人才有这个本事。(我的小说《辣味田园》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插秧 “哈哈哈,笑死我了!柳八婆和公猪,还有他那儿子,叫什么来着,林大宝是吧,和母狗,哈哈哈。亏那林小寒想得出来!” 皇甫皓跟个孩子似地使劲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而且他自己没有发觉,不知不觉中他的自称变成了“我”。 幸好御书房里没别人,吴公公已经被他叫了出去,要不然他这副样子被别人看见了,哪里还有什么九五之尊的威严。 魏正也笑道:“谁说不是呢,微臣听到随从打听来的话,也忍不住笑喷了。就连臣身边那个黑脸张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皇上,您可是知道他这人从来都不笑的。” “真的,张虎真的笑了?”皇甫皓不敢置信地问,因为那个张虎确实人如其名,整天虎着一张脸,跟人欠他多少银子似地,从来没笑过。 “对啊,他当时嘴咧了一下,不过说实在话,可能是因为从来不笑的缘故,那笑比哭还难看,还是不笑的好。”魏正眼前闪过那张线条僵硬扭曲的脸,打了个寒颤。 这话又惹来皇甫皓的一阵大笑。笑完了他感慨地道:“一个乡野女子,伶牙俐齿倒不算什么,难得的是,她竟然了解国家的政令,还懂得这么多为国为民的大道理。比如教训那个抛弃他的男人,是叫唐云吧,教训他时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连苏东坡的典故都知道。上公堂凛然不惧为自己辩驳,惩罚高家巧妙筹集资金兴办春晖义学。而且还在开学典礼上说了那么一番话,正气凛然,鼓舞人心。身边还有一个武林高手,一个神秘公子相助。这女子只有十三岁,还是一个乡野女子,谁能相信?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是啊,微臣也觉得不可思议。起初只是因为打官司的事情让臣一时感兴趣才叫人去查她,可是没想到越查,发现她身上的谜越来越多。这个小女子,真让人看不透。她做事从来不按常理来,都不知道她脑子里都有些什么东西。”魏正微皱着眉头感叹道。 “嗯,对了,那个武林人士,姓楚的,可查清来历?那个姓韩的呢?”皇甫皓问道。 魏正笑了:“真是巧了,张虎之前行走江湖时刚好见过他,他姓楚名昭,武功高强、为人正派、性情洒脱、嫉恶如仇,江湖人称‘逍遥剑客’。不知道他为何却和那林小寒在一起,而且还处处维护着她。”说到这他顿了顿,“至于那位韩桂宁,却是查不到来历。从他的气度以及他拿出的那封让县令畏惧的信来看,他出身非富即贵,只是不知是何原因竟然沦落到一个小镇上。可臣差人查过了,姓韩的四品以上的官员中的子弟并无和他条件符合的。臣觉得可能他的名字是假的。” 皇甫皓若有所思,连名字都造假,看来是要躲避什么人,怕被别人找到而对他不利。 “找个人盯着他,看他都和什么人来往,有什么可疑之处。还有那封信,看能否设法打听到内容。” “是。”魏正忙应道。 “至于那春晖义学,听起来不错,但不知道效果如何。且观后效吧,一年后你再派人去看看,把情况汇报给我听。如果可行的话,可以在其他地方乃至全国推广。” “臣遵旨。” 皇甫皓点点头,忽想起之前的问题来:“那米粉又是什么东西呢?真有那么好吃吗?” 魏正见他还念念不忘,故意把米粉的味道夸张地形容了一番,惹得皇甫皓忍不住咽口水。 魏正低下头偷笑,看来皇上是个吃货的事实还是没改,只是作为一国之君,不能肆意妄为,而且为了安全和健康着想,平时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喜好,以免给人可乘之机。 哎,皇上也是个可怜人,想吃不能随便吃,想玩不能随便玩,连喜欢一个女子都不能表现出对她的宠爱,免得给她带来祸害…… 皇甫皓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要不然一定会引以为知己。 “这小姑娘生的怎生模样?”皇甫皓好奇地问道,若是漂亮的话…… “虽生得一副好相貌但也只是小家碧玉罢了,没法和大家闺秀相比。也可能是因为年龄尚小的缘故,不过,此女子身上有一种灵动的气质,让人见之为之吸引。” 皇甫皓点点头,乡野中女子要说有多美倒也不可能,不过以后有机会还真想见见这小姑娘。遂放下此事,问起魏正沿途所见的风土人情来。 林小寒不知道自己正被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惦记着,否则她就不可能这么安稳地睡了一个时辰才醒来。睁开眼见陈氏担忧地看着自己,遂奇怪地问:“娘,我怎么了?我记得刚才是在洗澡的啊?” 陈氏白了她一眼:“你啊,身体太虚,练武功又太累了,洗着澡就晕倒了。可把娘吓坏了。不过楚大侠给你诊脉了,说没事。小寒啊,娘求你能不能别练了。女孩子家练武功干什么,让你哥哥和弟弟练就行了,他们是男孩,苦一点也没关系。可看到你这样,娘心里真不落忍。” 看着自己娘忧心忡忡的表情,小寒只好绽开笑颜哄她,把之前自己要学习武功的原因告诉她,并为了证明身体没那么虚,她还爬起来在地上蹦了几下,不过却感觉到两腿似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 陈氏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决定的事情无法更改,只好无奈地答应,然后端来了熬好的枸杞瘦肉粥给她吃。 立夏、春分已经上学去了,林进财听说女儿醒了,赶紧把楚昭熬好补血养气的药端过来。而楚昭听说她醒过来并没有说什么,内心却大大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之前有多担心! 第二天,小寒三人的小腿、大腿、胯部、腰——全身无一处不疼。但是楚昭毫不留情肃着脸让他们继续训练,不过为了防止小寒晕倒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他准备了一些药材,让陈氏每天煮了给三兄妹泡药浴,至少可以强身健体,缓解疼痛。 不仅小寒他们泡药浴,小流香也得泡。而且泡完之后,楚昭把他抱到房里使劲给他拍打全身穴位,直把他拍得哇哇大哭。听得陈氏非常不落忍,小寒劝她,楚昭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也许小时候他师傅就是这样对他的,所以他现在才能成为武林高手。陈氏听了虽然觉得有道理,但总是不忍心,所以每次楚昭拍打小流香的时候,她都躲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就这样,三兄妹和小流香地狱般的黑暗日子开始了。 半个月后,时令已到清明,插秧的时候到了。 所谓插秧就是把水稻秧苗从秧田移植到稻田里。 小寒前世出生在农村,所以她对插秧一点也不陌生。可是林进财夫妇心疼女儿,不让她下田,叫她在家里做家务和照看小流香。 学堂里也放假了,让孩子们回家帮忙。一大早,林进财夫妇和立夏、春分、楚昭、何牧就拿着秧铲、挑着畚箕出发了。张氏则过来林家和小寒一起做饭,准备做好了送去田里给他们吃。 这几年的插秧林家和何家都是一块搭伙的。其实主要是陈氏看何家只有何牧一个劳动力,张氏身体不好不能下地,所以特意提出来的。 张氏母子心里明白她的好意,虽然觉得麻烦他们,但是看自家的现实也只好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只是何牧在心里暗暗记着这份人情,插秧时候更加卖力。 林进财到了秧田,把秧铲取下,连泥带秧苗一块块地铲好,往畚箕里放。铲秧苗时不可太浅,否则会伤了秧苗根须。当然也不能太深,否则带了太多泥巴,挑起来就会很吃力。 待铲好了两畚箕,便让立夏挑着往相距不远的稻田里运过去,陈氏等人便跟着过去准备插秧。 楚昭从来没干过农事,所以站在稻田边有点不知所措。 立夏便给他做示范:他挽起裤腿,站在稻田里,左手捧着一块秧苗,右手掰下四、五棵秧苗,稍稍用力团成团,弯下腰把秧苗插到泥里。立夏刷刷刷地插了一行,然后退后再插另一行。 楚昭明白了,也跟着拿起秧苗开始插起来。 几人插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插了十几行。等到小寒送早饭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已经插满了一半秧田了。 春分看见小寒来了,高兴地大叫着,飞快地往田边走去。 “饿了吧,快来吃饭!”小寒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大声招呼其他人。 大家便都走过来到田埂上,洗干净了手,小寒在旁边一块比较宽的田埂上铺开一块布,把一盆粥端出来,还有一盘炒青菜,一罐辣白菜,然后盛了粥递到每个人的手里,众人便就着小菜吃起粥来。 因为着急干活,几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大盆粥和菜吃光了,把碗搁下便要干活。小寒忙制止他们,说:刚吃饱就下田弯腰插秧,对胃不好,不如休息一会儿。 “没事,以前也是这样的。”林进财笑道。 小寒眼一瞪:“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说的是对的就要听我的,否则落下毛病,后悔也来不及。” 陈氏忙笑道:“好,好,你说得对,听你的。” 然后给丈夫使了个眼色。 “好吧!”林进财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何牧本来还想卖力多干点活,但又怕惹小寒不高兴,只好打消了念头,和大家一起坐草地上休息。 小寒满意地笑了,便蹲在溪边洗碗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插秧比赛 洗完碗筷,和大家说笑了一会,小寒看见地里整齐的秧苗,不禁有点手痒,好多年没有下田插秧了,真想体验一下,又怕爹娘不同意。所以她瞅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地走到一边,脱了鞋袜,挽起裤腿,抬脚就要下田。 不料却被一直暗暗关注着她的何牧发现了,刚要出声阻止,可是看到她褪下袜子,露出白嫩的玉足,进而挽起裤腿,露出白皙细腻的小腿,他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再看。 “小寒,你干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吼,小寒吓了一大跳,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栽到田里,她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完了,要是栽到田里,估计她就成了一个泥人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在栽倒之前支撑一下身体,免得太狼狈。眼前突然刮过一阵风,一只有力的大手搂住了她的腰,一个旋转,她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眼前出现一张略带焦急的俊颜,下一秒她稳稳地落了地。这时候,惊呼声才传了过来。陈氏等人急忙跑过来,拉着她的手焦急地说着什么,小寒精神恍惚地盯着眼前的俊颜,对周遭的情况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见状,楚昭按捺住内心的不舍,悄悄松开了搂她的臂膀,退后了一大步。 “小寒你没事吧?”陈氏关切地问道。 小寒终于回过神来,惊魂甫定拍了拍胸脯,急喘了几口气,转头埋怨道:“都怪爹,突然吼一嗓子,吓死我了,差点酿成人间惨剧啊!” 林进财见她吓得脸色煞白,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才想起什么似地,沉着脸,挥手把周围的人都赶走,然后在陈氏耳边悄悄嘀咕了一句话。 陈氏恍然大悟,悄悄挡在女儿面前,推搡着立夏等人:“小寒没事了,你们也别围着了,快去插秧吧。” 何牧眼神一黯,悄悄退了回去。 陈氏见他们都走了,感觉蹲下,亲手帮她把裤腿放下,然后给她穿上鞋袜,一边埋怨道:“你是女儿家,怎么能在人前这样,成何体统!” 呃,她忘记了,这是古代,男女七岁不同席,就连在父兄面前都得避讳。 “我只是想尝试一下插秧的感觉,又怕把鞋袜弄脏了,所以……”小寒讪讪地解释道。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你看我们弄得一身的泥水,可脏了,而且田里还可能有蚂蝗呢。” 啊!蚂蝗! 小寒一想到那黏糊的东西爬到自己的腿上,就感觉头皮发麻起来,马上打消了下去插秧的念头。 陈氏见状在心里偷笑,其实他们的田里没见过蚂蝗,倒是在溪水里见过。 “我来迟了,你们都插了这么多了。”忽听到一个熟悉爽朗的声音传来。 小寒转头一看,却是韩桂宁带着韩春来了。他今日却没有穿长袍,而是穿了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头上扎着头巾,脚下是一双布鞋,偏面容俊逸,粗陋的衣服也难掩他的风姿。 小寒目光一亮,不错眼地打量着他。韩桂宁见状心下暗喜,之前见到楚昭救美的阴霾立散。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听了韩春这小子的建议,否则如果自己穿了平常的衣服来,如何能够吸引小可人儿的目光呢。 “咦,韩大哥,你怎么到这来了?”小寒迎上前去疑惑地问道。 “你忘了五天前你告诉过我,今天你们家要插秧的,所以我来了。”韩桂宁笑道。 原来如此,小寒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她压根儿没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回事,就算说过大概当时也没当真。没想到韩桂宁还真的来了,而且穿成这样,不像是来游玩的,倒是来真的,难道他真的要下田插秧?小寒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在田里插秧的其他人看见韩桂宁来了纷纷扬手和他打招呼。何牧心中却极为诧异,同时又十分苦涩和无力。瞧着小寒和韩桂宁站在天边微笑着聊天,那场景是那么和谐,眼中一阵刺痛,不忍再看,他低下头刷刷地插起秧来。 韩桂宁不知何牧心中所想,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和地里的人挥手致意。 “小寒,你在这等着,我也下去帮忙插秧。”韩桂宁说着便要脱鞋袜。 身后的韩春连忙阻拦道:“公子,您别下去了,省得弄一身泥水,还是我去吧。” 小寒本来也想阻止他,可一听韩春这么说,便没有出声。 韩桂宁却置若罔闻,三下五除二脱了鞋袜,一脚踩进了田里,然后身姿笔挺地向前走去。 脚下是湿冷的泥地,韩桂宁却没有觉得丝毫不适,因为身后传来的目光让他觉得心中火热,脚步更加轻快了。 韩春见状也急忙脱下鞋袜,跟着下了田。 林进财见他们俩过来了,心中极为感动,其实他对韩桂宁的心思早有了解,现在见他为了自己女儿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心中大为宽慰。嘴里却还是劝阻道:“韩公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回去吧。瞧,弄得这一身泥,着凉生病就不好了。” “林叔,没关系的,我身体很好的。再说了,我也想体验一下插秧的感觉。”说着他也像其他人一样拿起一块秧苗捧在手里,然后笑道,“春分,给韩大哥示范一下,这秧苗该怎么插呢?” 春分喜笑颜开,连连答应,右手掰下几颗秧苗,握成团插到泥里,一边给他讲解着。 如此简单,韩桂宁一看便学会了。他依葫芦画瓢,也弯下腰开始插起秧来。 岸边的小寒见状,突然间想起了一个主意。她跑过去,笑着道:“爹,哥、楚大哥、韩大哥、何牧哥,不如我们来一个插秧比赛吧,给大家分配一个相同的区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看谁插得又多又好。就你们几个男人比,娘和春分就不参加了。怎么样?” 韩春心眼灵活,眼珠一转笑嘻嘻地问道:“小寒姑娘,那要是赢了,有什么彩头?” 彩头,小寒倒是没想到这个。给钱吧,不合适;给东西吧,不知给什么好。 她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嗯,有了。她一拍手,笑道:“赢得第一名的人可以提一个心愿,其他人都要帮助他实现这个心愿。这样行吗?不过,首先声明一点,这个心愿不能太难哦,要是有可能实现的。还有,比赛过程中有武功的人不能靠武功来投机取巧,而要老老实实地像普通人一样插秧。” 可以实现一个心愿!几个大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除林进财和立夏无欲无求之外,剩下的四个男人眼中晦暗不明,顿时周围的空气开始紧张起来。 不多时,几人便站在了自己的区域,顺序分别是楚昭、韩桂宁、韩春、林进财、立夏和何牧。陈氏和春分则上了岸,在一边兴致勃勃地观看。 随着小寒一声下令,几人飞快地插起秧来。 一炷香时间即十五分钟,小寒一边在心里数着数,一边欣赏着几人插秧的手法。 只见楚昭和韩桂宁最快,可能是因为练过武的缘故,目力、手力非常人能及。每一次出手掰秧苗,都准确无误地掰下四棵,然后飞快地插到泥里。 韩春纯粹是赔玩的,只要不得倒数第一就可以了,所以他插得不慢不快,只比林进财快一点点。 何牧紧紧抿着嘴唇,手下也是飞快。立夏没有好胜心,但为了检测自己插秧的速度,所以他也非常卖力。 一时间,田里看不见的硝烟在弥漫。 随着时间流逝,最后一分钟时候,小寒开始大声倒数起来,现成气氛更加紧张。 六十…… 五十…… 十、九、八、…… 三、二、一,停! 众人停下来,把秧苗丢在地上,纷纷直起腰来。楚昭三人是练武的,这对他们来说是小儿科。林进财和立夏、何牧刚才却是心情紧张,憋着一股气使劲插秧,这会儿松了一口气,才感到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腰和手腕都酸得厉害。 小寒笑道:“大家辛苦了,请大家仔细看一看插秧的结果。” 大家抬眼一看,插得最多的是楚昭和韩桂宁,两人插得秧苗整整齐齐,一棵棵精神抖擞地立在那里,间距和行数都一样,竟是不分上下。 其次是何牧、立夏、韩春,最后一名竟然是林进财,让他老脸都红了。 小寒等大家都看了之后,才大声地宣布道:“本次插秧比赛的获胜者是楚大哥。” 这个结果让大家有点意外,韩春不服气地问道:“小寒姑娘,我家公子和楚大侠插的秧明明是一样多,怎么获胜的却是楚大侠呢?” 小寒却不答,微笑地看着韩桂宁:“韩大哥,你认为呢?” 韩桂宁见她的神情,转过头仔细地打量着楚昭插的秧,须臾心里一沉,面上却丝毫不显,微笑地对楚昭拱手道:“楚大侠赢了,韩某心服口服。” “好说好说。”楚昭笑着摇摇手,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自己赢了,可以提一个愿望了。要好好想想,该提什么愿望呢,他微笑着看了小寒一眼。 瞅着他脸上的笑容,韩桂宁只觉得异常刺眼,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一直注意着他的何牧心里却暗喜,楚昭赢了比韩桂宁赢了要好。 见公子都这么说,韩春便仔细地打量起两人插的秧来,不一会儿他也看出端倪来了,看着公子心中不爽偏面上还要带着笑容,他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公子如意算盘落了空,今晚回去,兄弟们有得受了。 一旁的春分却不解地问道:“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不明白啊,楚大哥和韩大哥插得秧苗不是一样多吗?” 呶,你看那里! 春分顺着小寒的手望去,原来楚昭是站在最东边,而东边的田里有一处却是往外凸的,楚昭同样把凸的那一小块插满了。所以实际上他比韩桂宁多插了几棵秧苗。 原来如此,春分恍然大悟。 “那么楚大哥,你想实现什么心愿呢?”小寒微笑地问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抛秧 楚昭赢了,按照之前的规定,他能提出一个愿望,然后大家都要帮他实现这个心愿。 此刻听到小寒这样问,众人都把目光盯紧了楚昭。 韩桂宁眼神幽深,自己都没发现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握紧。 看着眼前娇俏的容颜,楚昭呼吸一窒。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在他嘴边打转,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沉默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我的心愿就是,晚上你给我做顿好吃的。” “好,要好吃的!”小寒尚未答话,春分这个吃货已经迫不及待欢呼起来。 韩桂宁握紧的拳头悄然松开,绷紧的心似一块石头落了地。 还好,他是君子,知道不能强人所难。否则,凭着他这相貌气质、武功,若非年龄大是个硬伤,真是自己平生劲敌。 “小馋猫!”小寒嗔怪地打了一下春分的头,看着楚昭笑吟吟地答应了。 “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正好也犒劳一下你们,你们加把劲,快点插完秧,早点回去吃饭……” 想了一下,有什么他们没吃过的呢,对了,饺子。他们是南方人,肯定没吃过。 “今晚就吃饺子吧。” “饺子?那是什么?”林进财等人齐声问道。 韩桂宁是北方人,却是知道的,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小寒。 饺子啊,这么多年,快忘记是什么滋味了。以前过年的时候,娘会亲手包饺子,还在里面放上银角子,自己总能幸运地吃到……她也会包饺子!她一个小姑娘,从未出过远门,怎么会包饺子? 他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一直紧盯着他们的何牧心里一紧,忙笑道:“小寒,你是不是听楚大哥说的。楚大哥行侠仗义、浪迹天涯,肯定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都没见过饺子,楚大哥快给我们讲讲吧。” 小寒暮然醒悟,忙笑道:“自然是听楚大哥说的。对吧,楚大哥?” 楚昭走南闯北自然吃过饺子,他记得自己没有和小寒提起过。但是他看着她晶亮的眼神盯着自己,从中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心下一颤,连忙点头。 他费劲地移开眼,心不在焉地对众人简单解释了几句。 何牧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异样,却没想那么多,适时接过话道:“好了,我们快插秧吧,快点插完,好回去吃饺子去。” 众人齐应了一声,想着晚上的美食,感觉到浑身是劲儿。一个个话也不说,就下了田。 小寒暗暗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拍了拍小胸脯。 陈氏站在田里高声催促着她快回去。 小寒知道弯着腰插秧特别累人,而且泡在泥水里对女人的身体特别不好,陈氏每天回去都累得腰酸背痛,却从来不说。 要怎样才能劝阻母亲呢?她头脑飞速地转着,突然想到了前世抛秧的办法。 她大声招呼楚昭和韩桂宁过来,嘀嘀咕咕了几句话。 两人见她笑得贼兮兮地,神情像偷吃了鱼的猫一样,不禁嘴角上翘,连连点头,眼睛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小寒便把其他人叫上来,吩咐他们把秧苗一块块掰下来,团成团,放在一边。众人不明所以,但看小寒神神秘秘的样子知她主意多,欣然照办。 楚昭和韩桂宁对视了一眼,顿时火花四射,众人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冷了下来。 两人齐齐抓起一把秧苗,手一扬,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定睛一看,两排整齐的秧苗便呈现在眼前,棵棵直立,而且行距相当,棵数相同,竟然有十棵。 绝了,简直是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啊,小寒笑得合不拢嘴,情不自禁拍起手来。 众人目瞪口呆,原来武功也可以这样用! 春分跑到两人眼前,眨着星星眼,崇拜地说:“师傅、韩大哥,你们真厉害。我一定要好好学武功,以后我们家插秧就包在我身上了,爹娘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楚昭、韩桂宁:…… 扭头却看到小寒一脸赞同的样子,两人不禁伸手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春分早已兴奋地抓起了一把秧苗,也学着两人的样子撒了出去。 三秒钟后…… “噗嗤……”,安静的人群中传来了不和谐的笑声。 韩春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抬头却对上自家公子冷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脑袋一缩,马上收住了笑容,一本正经道:“春分年纪还小,武功又没有学成,换了是我在这个年纪,估计只会更糟糕。” 春分撇撇嘴,当他是小孩子,哄他呢。不过看着那一大团歪倒在泥面上的秧苗,再看看楚昭、韩桂宁抛出的那两行秧苗整齐得像站岗的士兵,他欲哭无泪,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 “还没学会走路,你就想学跑了。”楚昭板着脸教训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这样才稳妥。你的武功才刚刚起步,等以后你学会了暗器,便也能像我们这样了。” 春分低着头受教,老老实实在一旁分秧苗,其余众人就羡慕地看着楚大侠和韩公子一下下甩着秧苗的帅气英姿。 “姐姐、姐姐……”突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一扭头看见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子跟个小肉球似地滚了过来,后面跟着因跑得太急脸色煞白的张氏,嘴里还不停地呼唤着慢点慢点。 原来是小流香在家呆着太无聊,听说姐姐他们都去插秧了,便吵着要张氏带他过来。张氏不答应,他便使出了杀手锏,哭天嚎地,魔音贯耳,张氏听得自己都想哭了,不得已锁了门带他出来。 因这段时间跟着楚昭练武,他个子长得比一般的孩子要高些,虽然才三岁却也跑得飞快,不过因吃得太多显得肉嘟嘟的,看起来特别有喜感。小寒最喜欢的就是捏他的脸和胳膊,每天都要捏几遍,有时还轻轻地咬一下。 小流香有心反抗却无力逃脱魔爪。跟干爹告状,无良干爹当没听见。想想也是,每天练完武之后还要被他用热热的水煮药浴,跟煮青蛙一样,完了还要使劲拍打穴位,把他拍得直哭也不心疼,指望他为自己撑腰是不可能的。 当然别人更不可能了。小小的他终于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在家里的地位是如何高高在上了,众人只能用同情的目光安慰他,却丝毫不会解救他。 哎,全是坏银! 小流香悲愤地想着。 不过一到晚上时他最喜欢姐姐了,因为姐姐会给他讲很好听的猴子打妖怪的故事。那些妖怪实际却是牛啊、老虎啊、兔子啊、老鼠啊这些动物。虽然他不明白为何有的动物是神仙,有的动物却是妖怪。但不妨碍他听得津津有味,乐此不彼。 姐姐还会每天晚上搂着他,温柔地唱着好听的童谣,哄他入梦。平时还会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小零食,什么饼干啊、蛋糕啊。所以小小的他也明白必须抱紧了这条大腿自己才有好日子过。所以他只能心甘情愿每日忍受魔爪摧残了。 小寒见小流香扑过来,忙迎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小流香,你怎么来了?” 何牧已经迎上去扶住了张氏,小声地问候着,张氏摇摇头脸上是温和的笑意。韩桂宁看着他们母子互动内心不觉怅然。 “插秧,我也要插秧。”小流香小嘴撅得高高地,对众人都跑出来玩却把他一个人撇下表示灰常不满。看见了楚昭手中的秧苗,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东西挣扎着也要去拿。 春分忙制止了他:“这个不是拿来玩的,这是秧苗,要插进田里的,呶,看见那些秧苗没有,就是我们插的,秧苗长大后会长出稻谷来。稻谷你知道不?就是你吃的饭饭。” 噢?小流香睁大了眼睛,这个像草一样带着泥巴的东西会长出饭饭来?他扭着身子炯炯有神地盯着地里的秧苗,可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却没看到饭饭到底在哪呢? 他万分纠结地看着春分,包子脸上满是困惑。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好为人师的春分忙过来给他详细地解释了秧苗是怎么从稻谷里长出来的,然后怎么长大后变成稻谷的,然后稻谷是怎么变成饭饭的。 直讲得他满头大汗,小流香似懂非懂,这过程对他来说太复杂了。但他还没忘记自己的初衷,他要插秧。 “你还太小,下到田里会被泥淹没的。”春分比划了一下,“泥会淹到你的肚子上,想想这里全是泥巴,好恐怖的。” 小流香有点惧怕,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尝试,小手拿着秧苗往田里一扔,秧苗因带着泥有一定的重量,斜斜地坠落在田里,倒真像插上去一样。不过这样的秧苗是长不活的,等到插完秧,一放水进田里或者下大雨,秧苗就会被冲得七零八落。 小流香见自己成功了,咯咯直笑,抓起秧苗继续往田里扔。这怎么行,纯粹是捣乱嘛。春分忙过来抓住他的手制止他,小流香正玩得起劲,不干了,愤怒地瞪着大大的眼睛,使劲地把手抽出来,嘴里叫嚷着要插秧。 小寒无奈,只能抱起他道:“小流香真聪明,还会插秧了。不过我们来看你干爹和韩叔叔变戏法好不好?” 楚昭和韩桂宁极有眼色地抓起一把秧苗,一使劲,嗖嗖嗖一阵声响,田里再次出现了两行秧苗。小流香对这个戏法极其满意,咯咯声更大了,还兴奋地拍起小手来。两人见此更加卖力了。 嗖嗖嗖……秧苗如雨点似地落到了田里。林进财等人手忙脚乱地掰着秧苗,却跟不上他们俩的速度,急得满头大汗。 啧啧,不愧是武林高手,这样插秧真是惊世骇俗,幸好他们家的稻田比较偏僻,旁边没人看见。小寒看呆了,小流香兴奋了,清脆的笑声满天飞。 玩了一阵,小寒和陈氏、张氏带着还没玩够心不甘情不愿的小流香回家去了,她们要回去准备包饺子。留下林进财爷仨和何牧负责分秧苗,楚昭、韩桂宁和韩春负责抛秧。有这三个武林高手在,想来不用太久,这秧苗就会“插”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挖池塘 还没到家,小流香便在陈氏的背上睡着了。到了家把他安置好,几人便开始在小寒的指挥下摩拳擦掌,准备包从未见过的饺子。 家里还有上次盖房时蒸馒头剩下的面粉,取出面粉放进盆里,加入凉水,揉面。陈氏在一旁仔细地看着,她从未做过面食,上回蒸馒头还是小寒教会她的。 待把面团揉得光滑柔软后,再用干净的布盖上,醒约两柱香的时间后再使用。 接下来就是调馅了,男人们爱吃肉,女人们爱吃素,所以小寒准备做两种馅的饺子:猪肉白菜和素三鲜。 先把猪肉剁碎,放入盐、酱油、大葱末,按顺时针和逆时针方向分别搅拌均匀。这个工作交由陈氏来完成。 小寒则和张氏一起把小白菜清洗干净,沥干水后,把白菜剁碎成馅,放入盆中,放入少许盐腌一下,以把多余的水份腌出。过一炷香时间后把小白菜用手抓成团挤出多余的水分。但是也不能太干,因肉馅中没有水,正好将白菜汁渗透到肉馅中。 接下来就是把肉馅和白菜馅搅拌均匀了。 做完这些,面也醒好了。把面团取出来置于案板上,搓成长条,再切成一个个小剂子,拿擀面杖擀成两边薄、中间厚的圆皮。这个任务就得小寒来完成了,她一边擀面皮一边向陈氏和张氏示范讲解。 接下来就是包饺子了。小寒用小勺子勺起一点馅放到饺子皮中间,两只手灵活地一捏,一只元宝型的饺子便呈现在眼前。张氏和陈氏也连忙拿起面皮有样学样,两人都是心灵手巧的,在摸索过几次之后,慢慢地学会了,动作越来越熟练。 小寒见状便让陈氏擀皮,张氏包饺子,自己则去准备素三鲜馅料。 素三鲜便是鸡蛋、韭菜、木耳。先把木耳用热水泡发,清洗干净后去除根蒂切碎;韭菜摘好洗净后同样切碎。然后把鸡蛋打在碗里,用筷子搅拌均匀,在热锅里剪成鸡蛋皮。把鸡蛋皮切碎,和之前切碎的木耳、韭菜,加上葱姜碎末,放入盐和芝麻香油,均匀搅拌在一起。素三鲜馅便准备好了,接下来就可以包饺子了。 饺子还没包完,就听到欢笑声打闹声和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大家插完秧回来了。 春分一头冲了进来嚷嚷着:“姐姐、饺子好了吗?我肚子饿了。” “我看你不是饿了,是馋了。”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接着门口探进一个头来,是立夏。春分不理会哥哥的讽刺,他看见篦子上摆着一个个类似元宝一样胖鼓鼓的白色的东西,这就是饺子吗,他伸出手拿起一个迫不及待就要往嘴里塞。 小寒等三人大惊失色,惊呼道:“不能吃,快放下。” 春分吓了一跳,拿着饺子不知所措。小寒又好气又好笑,上前一把夺过来放到篦子上:“这是生的,得煮熟了才能吃。” 春分满脸通红,羞愧不已。立夏狠狠地打了一下他的头,“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哥哥打得对,就算是再想吃一样东西,也不能这么猴急。要矜持,矜持,懂不?你还要当状元呢!我看你可以叫做‘贪吃状元’了。” 于是,在大家善意的嘲笑中,我们未来的状元郎脸红得像猴屁股般跑了出去。 “需要帮忙吗?”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韩桂宁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目光一扫,看见篦子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胖乎乎的饺子,目光有点挪不开。 一张圆圆的面皮出现在眼前:“好,坐下帮忙吧。” 韩桂宁本来只是说说而已,见小寒来真的,不好意思地道:“可是,我不会包。” “没关系,我教你,去洗手吧。”小寒鼓励道。 韩桂宁见状心头一暖,点点头,走到水盆边,缓慢地洗手,擦干净。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接过小寒递过来的面皮,跟着她的步骤慢慢地包着饺子。 厨房里静静地,只有小寒如翠鸟一般的声音在回响。 男人一身粗布衣裳,低着头慢慢地包着饺子,动作缓慢而优雅,脸上带着一种似忧伤似怀念似欣喜的复杂的表情。旁边的女孩子正是豆蔻年华,嘴角噙着笑,眉眼生动,轻轻地在说着什么。 岁月静好就是如此吧! 何牧心中一阵刺痛,悄悄地收回了迈进门的一只脚,转身而去。 小寒毫无所觉。 韩桂宁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微翘。 不过,这安静美好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破坏了。春分领着刚睡醒不久的小流香走进来,后面跟着楚昭、立夏和何牧,说要帮忙包饺子。 不过事与愿违,笨手笨脚的男人,加上小流香不住捣乱,尖叫声、呵斥声此起彼伏,厨房里一片混乱。 好不容易等包完了,小寒看着篦子上摆着的或大或小、奇形怪状的饺子,不禁扶额。 罪魁祸首者瞅着她黑黑的脸色,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嘿嘿笑着。 “等会专门把你们包的饺子下一锅,就你们吃,我们可不吃。”张氏笑道。 “娘,我想吃你包的。”春分仗着自己是幺儿,抱着张氏的胳膊撒娇。 接下来就是煮饺子了。先在锅中放入水,大火烧开,再取适量饺子放入锅中,用大勺沿着锅边不停地推动着水转动。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饺子发生粘连,同时也可以让饺子均匀受热。中途水开后,点两次凉水,待饺子鼓起来,面皮变得半透明就熟了,可以出锅了。 春分几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摆好了桌椅、碗筷,陈氏和张氏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因大家都熟了,也不分男女,团团围坐着,小寒又端上来三碟酱料。这酱料是把蒜捣烂成泥,加点酱油、醋和香油调制而成的,闻着香气扑鼻。 等林进财夹了第一个饺子后,春分便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蘸了蘸酱料,塞进嘴里,却被烫得呲牙咧嘴,又舍不得吐,只好呼哧呼哧喘着气,样子时分滑稽。于是未来的状元郎又被大家嘲笑了一番,从此奠定了吃货的名声。 韩桂宁细细品尝着饺子,只觉得口齿生香,味道和记忆深处似乎不一样,却又似乎有点相同。一股暖流流入心田,空缺的部分被填满,他眨了眨微涩的眼睛,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这是为自己而包的饺子,楚昭也在细细品尝着,不过他的速度并不慢。没办法,旁边有一个狼吞虎咽的吃货,如果吃得太慢,一会就该没有了。 小寒目瞪口呆看着几个大、小男人豪不谦让、你争我夺,须臾盘子见了底,只好起身再去厨房里煮一锅。 太阳落山了,晚霞也消散了,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出来跳舞了。 男人们吃饱了饭,又喝起了小酒,在院子里赏月。 草里的虫儿唧唧叫着,小寒抱着楚流香在葡萄架下数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歌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别样的柔和,熏醉了几个各怀心思的男人。 只希望这一刻永远永远地停留。 …… 因为有三位武林高手的帮助,经过三天的忙碌,林家和何家的田全部插完秧了。韩桂宁和韩春依依不舍地走了,何牧、立夏和春分也开始上学了。 在春分的强烈要求下,楚昭开始每天早晨训练他们发暗器。小寒对此特别感兴趣,她知道女孩天生在气力上就吃亏,所以学轻功和暗器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轻功主要是为了逃跑,暗器是为了防身。虽然不奢求自己能够达到像李探花那样例无虚发的境界,但求至少能对付一般的宵小,有自保的能力。 楚昭还教她认穴位,给她打造了一套细小的梅花针。这样以后再遇到坏人就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机逃跑。 这一天是沐休日,立夏和春分都在家,小寒决定实施计划已久的挖池塘大事。 在村东头靠近清水河边有一块无主的沼泽地,约有一亩。小寒早看中了,那地湿软,挖掘容易,引水也容易,用来做池塘再好不过。 林进财提了几斤肉、二斤酒找村长唐大海说要买地,唐大海二话不说,只要了二两银子,还顺便到衙门里把手续办齐了,让林进财喜出望外、感慨万分。 听说林家要挖池塘,族长的儿子林辉东带着几个族人来帮忙,还有黄二虎父子三人、何牧,以及几家与林家交好的邻居。 按照规划,沼泽地分为两块,一块用来做池塘,一块用来种莲藕。种莲藕的那块地只需要浅挖,把杂草、石头都清除掉。而做池塘的那块就需要深挖,大概要挖两米深,这样才能在里面养鱼、田螺和螺蛳等。 泥一担担条上来,又倒到旁边种莲藕的地里做肥料。 上午太阳出来后,天气开始热起来,汉子们都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卖力地干活。他们高高地扬起铁锹,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重重地落下,翻起一块块泥土。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滴滴地滑落,晒得黑红的皮肤上肌肉贲张有力。 果然劳动的人最美丽! 等到中午,小寒过来喊大家回去吃饭,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场面,不禁驻足好好欣赏了下古代劳动人民的英姿。 楚昭虽然干着活,但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本来想和她打招呼,却见她一身翠色衣裙,脸上挂着微笑注视着干活的乡邻们,一双小手背在身后,戴着一顶白色的太阳帽,两只辫子在微风中轻扬。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却让楚昭挪不开眼。 不一会儿,清脆的呼喊声传来:“爹、伯伯、叔叔、哥哥们,回家吃饭啦!” 汉子们停下手中的铁锹、簸箕,年轻的小伙子这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膀子,急忙转过身去穿上衣服。小寒笑笑,催促了一声,便小跑着如一只轻盈的蝴蝶飞回家去了。 一炷香后,干活的人们都到河边洗干净了手脚,说说笑笑回到了林家院子。 院子里摆了三张桌子,男人坐了两桌,剩下的女人一桌。 菜一盘盘地端上来,红烧肉,炖排骨,烧猪蹄……菜色丰富,因下午还要干活,便没有备酒。 男人们的裤腿上还沾着点点泥巴,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大着嗓门聊天。女人们轻声细语,小声地说笑。 吃过饭后,略休息了一会,男人们就起身继续未完成的活计。 小寒、陈氏则和其他帮工的女人们刷洗完锅碗后,顾不上歇一口气,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 等到晚上六七点钟,太阳落山的时候,林家的院子里又多了一桌人,都是些叽叽喳喳的小孩子,是小寒特意嘱咐过来帮忙的女人们把自家的孩子带过来。 晚餐的菜和中午的差不多,只是主食除了米饭外还多了两样:饺子和面条,让大家新奇不已,孩子们最是兴奋,你争我夺,吃得不亦乐乎。 好菜好酒,男人们酒足饭饱,打着嗝相携而去。天黑了下来,女人们就着清亮的月色,帮忙刷干净了锅碗瓢盆,带着孩子和剩下的饭菜,心满意足地回家了。尤其是她们今天还学到了两样手艺:包饺子和擀面条。都想着以后有机会要一展身手,做给男人和孩子们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起 “哎呀,钱掌柜,这两位是……哎呀,快起来,你们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林进财站在院门口,看着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男子和一个与林小寒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跪在自己面前口称“老爷”,手足无措,语无伦次。 他伸手把那名男子扶起来,又想去扶那小姑娘,感觉不妥忙缩回了手,旁边的林小寒忙上前一步把那姑娘扶了起来。 原来韩桂宁因去了外地处理生意的事,没有凑上林家挖池塘的热闹,但听说林家要种莲藕,忙飞鸽传书吩咐钱掌柜送来了藕种,顺带买了一个种植过莲藕的下人。 林进财摇着手诚惶诚恐不敢接受。开玩笑,他自己就是农民,怎么能用得起下人呢。 钱掌柜忙解释道:“我家公子只是担心您家从未种过藕,于是吩咐我寻摸了这样一个有经验的人来帮您。您想啊,家里两位少爷都要上学念书,您一个人又要种地,又要管理两个池塘种藕养鱼,哪儿顾得过来,总不能再劳累夫人和小姐出去风吹日晒的。以前是没有这个条件,如今林家建了春晖义学,又和我们公子一起做生意,在远近乡邻中也是鼎鼎有名的。以后两位少爷考了秀才,中了举人,林家就是真正的书香门第了,现下用个仆人也不为过。”钱掌柜诚恳地劝道。 又简单介绍了这父女俩的情况:中年男子叫刘平安,今年三十六岁。家里有四亩地,原先是种过莲藕的,只因媳妇得了疾病,他寻医问药积蓄用尽,只好把家里的田都卖了,媳妇的病最终没有治好,半年前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十四岁的女儿,以及十两银子的债务。为还债,刘平安把家里的房子也卖了,如今父女俩无以为生,只好卖身为奴。 世人皆怜弱者。听了他们一家的遭遇,林进财马上被感动了。他又想起妻子新婚时细嫩如今却日渐粗糙的手,年纪轻轻却染了风霜的面容,妻子在娘家时也是娇养大的,从未下过地……嫁过来后却是里外一把手。还有渐渐长大如小葱般鲜嫩的女儿,这两人又是韩桂宁送来的…… 林进财心有意动,却不敢决定,遂习惯性地看向了自己的小女儿。 林小寒仔细地打量着他们。父女俩低着头,身上的衣服虽旧却洗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的。小姑娘看着似豆芽般瘦弱,因紧张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林小寒不禁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面黄肌瘦的样子。如今他们三兄妹都长高了,面色红润了许多。 自己每天要干一堆家务活,还要练武功,根本没有时间去尝试别的东西。她的辣味计划才刚刚起步,找个帮手把自己解放出来,就有更多时间去实施别的计划了。这样娘也不用那么累了。而且是韩桂宁送来的人,想来错不了,且自己家从未种过莲藕,韩桂宁此举真是瞌睡送上来枕头。这样细腻的心思,林小寒内心熨帖之至。 这样想着,小寒便问了他们几个问题,无非是平常都做些什么活计,两人虽略为拘谨,但因都是自己熟悉的,回答得还算顺畅。 小寒满意地点头,收下钱掌柜递过来的卖身契。 又道:“你们不用怕,我们家本是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以后刘叔就跟着我爹干活,小兰姐姐则跟着我和我娘。我们家都是和善的人,不会轻易打骂人,只要你们老实本分地干活,对我们家忠心耿耿,自不会亏待你们,说不定还有可能还了你们的卖身契。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表现不好,甚至危害到我们家的利益,到时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林小寒这一番话是恩威并施,早听说过她事迹的刘家父女喜忧参半,战战兢兢地跪下来又磕了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听主家的吩咐,绝不敢偷奸耍滑。 钱掌柜在一边冷眼看着,暗暗点头,这林小寒果然是有心计的。 陈氏就安排了刘平安住在前院,刘小兰则和林小寒住在一个屋,另外支了一张床,用布帘隔开。 林进财就请钱掌柜留下来用饭,钱掌柜连连推辞,说还有别的事。林小寒见此也不强留,便到屋里包了一些自己做的点心让他带回去。 当晚,林小寒和陈氏带着刘小兰到厨房整治了一桌菜,等林立夏和林春分兄弟俩回来后,大家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饭,算是为刘家父女接风。 至此,家里多了两个帮手,林小寒松了一口气,从繁忙的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开始抽更多的时间来练武功。 楚昭给他们兄妹三个分别做了不同重量的沙袋,让他们绑在腿上,每天从山下至山上跑两个回合。林小寒每天苦逼地咬着牙,大汗淋漓地在山上山下跑着。 种莲藕的事交给了刘平安,林进财见他伺弄得有条不紊,便放下了心。 林进财到集市上买了二十斤鱼苗放到池塘里,有草鱼、鲢鱼、青鱼三种。同时还让春分告诉平时一块玩的小娃,让他们从河中捞螺蛳、田螺,林家以十文钱一斤的高价收购。 村里的娃儿乐坏了,没想到那不起眼的螺蛳也能卖钱。其实他们对十文钱倒没什么概念,但是听说能买好多好吃的糖和点心,因此所有的娃儿都放弃了平日爱玩的游戏,不约而同地去摸螺蛳。 一时间,不管是清水河还是田间、地头的小沟、小溪,都被小娃儿摸了个遍,而且这行动还蔓延到了邻村。 于是那几天每到傍晚的时候,林家院门口便飘散着脆嫩的软软的童音。 “春分哥哥、小寒姐姐”叫个不停,林小寒笑眯眯地答应着,称了重算了钱,把铜钱小心地用草绳串起来,放进他们的口袋,仔细地叮嘱别掉了。还让刘小兰给每个送螺蛳的小娃都抓了一把自家做的爆米花,这举措一下赢得了小娃们的心。 小流香最是兴奋,跟着跑来跳去,林小寒便拿了个瓦盆养了几个螺蛳,小流香新奇又喜爱,每天起来都要趴在那里看老半天。 如此过了十多天,来卖螺蛳的孩子越来越少,数量也越来越少,小娃儿终于遗憾地结束了这摸螺蛳的又有趣又有钱的活动。林小寒也舒了一口气,她真的怕河里、沟里的所有的螺蛳都被摸到自家池塘,会破坏了生态平衡呢。 螺蛳收回来,一部分放进了池塘繁殖,一部分便拿来做螺蛳汤。 林小寒带着刘小兰亲自到韩寒米粉店指导钱掌柜精挑细选出来的厨子,如何制作米粉、螺蛳汤、辣椒油,以及其他的卤菜等等。 钱掌柜又把韩寒米粉店旁边的店铺买了下来,开了一家韩寒螺蛳粉店。林小寒看着那牌匾上熟悉的字迹,又好笑又感动,内心盛满了柔情。韩桂宁来信说:有一天要让这韩寒米粉店和韩寒螺蛳粉店开遍全国各地,到那时,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吃到喜欢的螺蛳粉。 这真是一个远大地志向呢,林小寒憧憬着。可是若干年后,她真的能够在全国各地都吃到了螺蛳粉,却已不复当时的心情。 在螺蛳粉推出之前,林小寒央求舅舅陈汉忠制作了一张漂亮的宣传画贴在店里,那画面是一个人在呼哧呼哧吃着螺蛳粉,额头上冒着汗珠,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神情,画面非常生动,那漂着红红辣椒油,点缀着碧绿的菜叶和酸笋腐竹木耳花生的螺蛳粉让人看了口舌生津,忍不住便想尝一尝。 舅舅的画越来越好了,自从当了春晖义学的夫子,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研究画画,国画和西画渐渐糅合在一起,新颖的画意渐渐被人所接受,山长文敬良还跟他一起探讨作画,因此名声慢慢传了出去。 林小寒又请哥哥、弟弟同时画了几十张简易的宣传广告,上写着,螺蛳粉推出前三天一律半价,也就是小碗三文、大碗四文钱。发散广告的活儿交给了村里几个机灵的孩子,于是他们装私房钱的荷包里又多了几个铜子。睡觉前摸着鼓鼓囊囊的荷包,梦里都荡漾着喜悦的笑容。 韩寒螺蛳粉店开业前三天,天天客人爆满,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等三天过后,虽然客人没这么多了,但是每天的流水还是很稳定。 这本在林小寒的预料当中,当地气候潮湿,乡人本来就很爱吃辣吃酸,螺蛳粉的推出极大迎合了他们的口味。 林家的日子蒸蒸日上,之前的春晖义学赚足了名声,现在不仅盖了青砖大瓦房,还挖了池塘种藕养鱼,开了米粉店,最最让人啧啧惊奇的是,林家在多了一个楚昭和一个楚流香后,家里添了两个下人。林进财和陈氏的称呼变成了“老爷、夫人”,林小寒兄妹三个的称呼变成了“小姐、大少爷、二少爷”。就连小流香也被称为“小少爷”。 村里人看着他们的眼光微妙起来,有羡慕的、嫉妒的、背后冷嘲热讽的,也有真心为他们欢喜的。于是村里的乡亲们看见林进财身边跟着刘平安或是陈氏、林小寒带着刘小兰出门时,虽然照常打着招呼,面上的神色却变得不自然起来,言语间似赞似讽。 林进财等人心里便隐隐约约感觉不舒服。 人怕出名猪怕壮!林小寒暗叹了口气,只叮嘱大家还和平常一样,既不可以装出高人一等的傲气,也不为了表现自己的谦和而对每个人笑容满面。 林小寒不想为了谁或是什么原因而去迎合别人的心理,按别人的意愿去生活。老天爷给了她再世为人的机会,这辈子她只想活得恣意而轻松。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林家的欢声笑语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球,加深了他们刻骨的仇恨。一场风暴在悄悄酝酿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云涌 初夏的风熏得人昏昏欲睡。 天气燥热起来,午后一场疾风暴雨袭击了小村庄,唐大山和李春花挑着空簸箕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迎着雨急匆匆地跑进了家门。 两人进了家忙不迭换下湿透的衣裳,又拿毛巾擦干了头发。李春花赶紧到灶下生火煮姜糖水喝去去寒。等一大碗热热的姜糖水灌进了肚里,两人歪在椅子上舒服地叹气。 自那一场官司被打了五十大板后,两人一直养了三个月的伤才好全,但每逢阴雨天受伤部位还是隐隐作痛。因为养伤耽误了干活,他们家种稻就比别人晚了一个月。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后,李春花拿起笤帚扫着廊下的积水。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尖利的大嗓门传来:“大妹子在家吗?” 李春花厌烦地皱起眉头,又是那个柳八婆。隔三差五地就来他们家,一坐就是一个时辰,那大嘴一边吃着零嘴一边叭叭叭说个不停,到了饭点也不走厚着脸皮留下来吃饭。 本来懒得搭理她,可是每次她都提到她那个蠢儿子帮那桩官司做假证的事情。还一边羡慕嫉妒地说着林家如何如何过着好日子,一边为她的儿子唐云打抱不平。害得她心里一阵阵抽搐,儿子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是死是活。若是活着,不知在哪里受罪。若死了……呸呸呸,乌鸦嘴,云儿肯定没事,肯定好好地没事! 李春花还在想着自己的心思,屋外的敲门声更急了:“大妹子,大妹子,快开门啊,我有事跟你说!” 唐大山闻声出来,也皱着眉头低声道:“又是那个柳八婆?去开门吧,躲着也不是办法,要是不开她能一直敲下去。” 唐大山回避到了儿子屋里。李春花无奈地咒骂了几句沉着脸去开了门,阴沉着脸把柳八婆迎进屋里,往椅子上一坐,也不开口,也不张罗着倒水。 柳八婆脸皮够厚,自来熟地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坐到椅子上,眼睛四下里一扫,瓜子花生一样零嘴都没有,真够抠门的,她心里鄙视着。 其实还真不是李春花心疼那些零嘴,而是家里没有余钱。两口子为了医治好棒伤,把积蓄都花光了,还典当了以前唐云从高莲莲那儿连哄带骗来的首饰。现在家里虽说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但是也没有多余的钱来买那些零嘴了。 “大妹子,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见李春花不说话,柳八婆按捺不住靠近她神秘地问道。 能看见谁,左右不过是林家人又干了什么事,最近林家是村里最热闹的话题了。林小寒那贱人竟成了小姐,还有陈氏那贱妇,竟然做了太太。真是笑话,儿子连秀才都没考上,竟然自称太太,不就是傍上了那个韩桂宁,开什么米粉店挣了几个臭钱吗。 若不是他们,自己的云儿那么聪明,迟早会是官身,自己也就成了官夫人,说不定将来儿子还能给她挣回一个诰命夫人当当……现在一切都成了空,这都是拜那小贱人所赐……她的云儿,又孝顺又聪明的云儿,贱人,一家子都该死的贱人! 李春花咬牙切齿神游天外,柳八婆见她低着头不答话,无趣地撇撇嘴,这婆娘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瞅她那催头丧气的呆样,也是,儿子没了么。 “大妹子,我刚才看见你那没过门的儿媳妇了!”柳八婆把“没过门”三字咬得重重地,儿子死了,当然没过门了。 “哦,什么?你看见谁了?” 李春花猛地抬头大声问道。 果然感兴趣,柳八婆兴致勃勃把话重复了一遍。 “是莲莲,她来了?哦,对,她肯定是来看我们的,她和云儿感情那么好。你在哪看到她的,你怎么不早说?哎呀,我得赶紧收拾收拾,贵客来了……”李春花惊喜地站起来,手忙脚乱要收拾屋子,又要迎出门去。 柳八婆急忙拉住她,语气中带着轻蔑和怜悯:“大妹子,她已经走了。” 走了?怎么会?就这样走了?李春花不相信地跑出去查看。大门外空空如也,哪里有人影!只有那被暴雨冲得七零八落的树枝歪着身子,仿似在无声地嘲笑她! 李春花呆呆地站着,柳八婆连忙出去把她拉了进来。 “其实我刚才是在我们村路口遇见她的,她坐着马车,戴着面纱,要不是听见她骂林小寒,我还认不出她来。也不知她来干什么,既然来了,怎么没来你这里呢,真奇怪!”柳八婆一边自说自话,一边觑着李春花的脸色。 李春花惨白着一张脸没有接话。 柳八婆只好自说自话:“她身边带着一个丫鬟,那丫鬟脸上还带着一道伤疤呢,腿也有点瘸,高家那么有钱,怎么会要这样的丫鬟,啧啧,真奇怪。或许那丫鬟有什么过人之处。哦,对了,我好像还听到高小姐哭来着,也不知道谁给她气受了。那丫鬟一直在劝她,脸上好像被打了,又红又肿……” “谁敢惹高小姐呢,哦,她在骂林小寒,莫非是那丫头给她气受了?一定是了,除了林小寒,谁还敢惹高小姐,也就她,才不把高小姐当一回事。” 柳八婆一拍大腿,大惊小怪地叫道。 李春花一边听着她的碎碎念,胸腔里的怒火越来越盛。是了,莲莲一向懂事,和云儿感情也深,甚至为了云儿都和林小寒动了刀子。她肯定是来看自己的,只不过被那小贱人欺负了。是了,那小贱人家里住的那个野男人是会武功的,又勾搭了那个韩桂宁,有钱了,人也嚣张起来了。难道就这样白白被那贱人欺负,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们…… 李春花兀自沉思着,柳八婆见自己说了那么多,她还是不发一言,自己也觉得没趣,悻悻然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李春花也没留她,柳八婆出了唐家大门,狠狠地啐了几口,没用的东西!想想她以前那耻高气扬的模样,再看看如今这催头丧气的表情,活该被林小寒欺负。不过,林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林小寒,柳八婆想起她那幽深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恨恨地骂了一声,甩着手帕扭着肥肥的屁股回家了。 柳八婆走后,唐大山忙从儿子屋里出来,李春花把刚才柳八婆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末了哭道:“他爹,难道就这样算了?云儿到现在都没有音信,也不知是……是活。”她咽下了那个不吉利的字,“那林家却活得那么快活,还当上了老爷太太、少爷小姐。就他们,祖祖辈辈的泥腿子,他也配!一群不要脸的王八羔子,还有那个小贱人,勾搭上了几个男人……” 李春花喋喋不休地骂着,唐大山阴着脸,沉思了一会道:“听那柳八婆的话,莲莲估计是来找我们的,只是可能是遇到了林小寒受了气才匆匆回去的。这样,你去高家,求见一下莲莲,问问是怎么回事。再和她商量一下,看她有什么……想法。” 唐大山话语含糊,但李春花作为枕边人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忙点着头。 唐大山又嘱咐道:“悄悄地去,别惊动了高老爷和夫人。如今不比从前了,问了就赶紧回来。” 李春花换了一身看起来比较体面的衣服,又忍痛拿了一点钱,总不好空手上门,总要买些点心什么的。 话说高莲莲今天为什么出现在村里呢? 原来这几个月林小寒每次去镇里,都要去一趟高府,美其名曰去探病,其实是为了催促高莲莲到春晖义学里扫地。高仁和怎么舍得女儿去受这种屈辱,有心避而不见,让门房把她阻拦在门外。 但是林小寒岂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于是她在大街上找了几个小乞丐,叮嘱了几句,给了几个铜钱。 不一会儿高府门前几个乞丐敲着破碗大喊道: “高小姐,春晖义学等着你去扫地呢!” “高小姐,他们等你等到心都痛了!” “高小姐,他们想你想到心都碎了!” 声音响亮,反反复复地喊着这句话。这下好了,本来这件公案在镇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度震撼了人们的眼球。现在有了新进展,于是再次吸引了大家的眼球。 高府门前一会儿就围了一大群人,大家哈哈笑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高府的门人吓得脸都白了,跌跌撞撞地跑去禀告。不一会儿,高府大门急忙打开了。林小寒挥了挥手,昂首挺胸走了进去,直接无视了高仁和那刀子般的眼神。 高仁和虽然恨得咬牙切词,但因为当初是当着县太爷的面答应下的,而且第一次还让林小寒带了师爷上门拿话挤兑住了,他无法否认这回事,就只好一直让女儿装病。 于是每次林小寒兜里都塞了银子乐滋滋地回来,然后贡献给了女子学院,把那些女孩子乐坏了。 不过林小寒怎么会就这样放过高莲莲,以为拿点钱就可以逃避惩罚吗?想当初,那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她可是准备要自己的命。如果不是因为身边有楚昭,而且何牧比较机灵的话,恐怕自己已经…… 而且高仁和打那场官司,分明是想要她全家人的命,林家和高家早就已是生死仇敌。高家吃了那么大的亏,难道就这么轻易放下,鬼都不相信! 每次高仁和望着自己时眼里的阴寒,还有高莲莲,她和自己可是有“杀夫之仇” 呢!哼,真是情深意重! 所以昨天林小寒去螺蛳粉店巡查时,决定不再姑息她装病,特意请了一个老大夫直闯高府。 “只是得了风寒罢了,这都三个月了,高小姐的病还不好,莫非是遇到了庸医?正好我今天请来了回春堂的俞大夫,俞大夫医术精湛,就请他替高小姐把把脉,看看病情到底如何,也好对症下药。高老爷别推辞,也别不信任,俞大夫的医术可是连县太爷都称赞的,前几天朱大人的姨娘感了风寒就是他治好的。连县太爷都称赞他的医术,想必高老爷不会怀疑吧?” 林小寒一大堆话巴拉巴拉抛出来,把高仁和砸得脸色铁青。 果然是牙尖嘴利,心肠狠毒。竟然带了回春堂的俞大夫来,这俞大夫经常出诊的都是大户人家,若不让他诊,即是信不过他的医术,那就得罪了他。大夫最是得罪不了的,人吃五谷杂粮,难保不生病,难保不求上他。可若是让他诊,自己女儿哪有什么病,这一诊不就露馅了吗? 不如塞点银子,林小寒花了多少银子请他来的,自己多给他点就是了。 打定了主意,高仁和若无其事地和俞大夫客气地寒暄,请他坐下喝茶,一边给身边的小厮使眼色让他去把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唤过来。 小厮会意地退下,须臾带了一个年约四十、长脸薄唇高颧骨看着一副刻薄相的嬷嬷过来。那嬷嬷行了礼,高仁和把她叫过去低声嘱咐了几句,便让她带着俞大夫去给小姐看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逼迫 长脸嬷嬷带着俞大夫去给高莲莲诊脉,林小寒理所当然地跟在后头,高仁和急忙唤住她。 林小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小女子关心高小姐的病情,想过去看一下,难道不可以吗?又或者高小姐的病有些古怪,不能见人呢?” “林姑娘说哪里话,高某先替小女谢过林姑娘的好意。小女只是染了风寒,并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恐过了病气给你,到时候就是我们的不是了。”高仁和强笑道。 这贱人果然恶毒!如果这话传了出去,岂不是说莲儿得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病,到时候莲儿名声坏了,还怎么说亲。 “哦,那算了,我就不去了。麻烦俞大夫一定好好给高小姐诊脉,千万别像以前那些庸医,连个小小的风寒都看不好!” 林小寒想了想,出人意料地答应了。 高仁和本来一肚子的推脱理由就这样胎死腹中,他愕然地看着林小寒。这不像她的风格,她一向咄咄逼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莫非她又在搞什么阴谋? 高仁和警惕地看着林小寒。 林小寒却若无其事地背着手站着,开始四下打量屋里的陈设。等打量完了,无聊的她干脆玩起手指来。只见她左手手掌竖起,拇指往里曲着贴在掌心上,掌心对着右手。右手则大拇指竖起,食指朝前指着左手掌心,另外三只手指曲着贴在掌心上。就这样左手换右手,玩得不亦乐乎。 高仁和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放在膝上的手竟然跟着微微动了起来。 林小寒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心里哂笑,面上却丝毫不露,依旧在玩着。 不多一会儿,长脸嬷嬷引着俞大夫匆匆回来。高仁和与林小寒忙站了起来,迎上去。 高仁和看向长脸嬷嬷以眼色询问,长脸嬷嬷紧抿着嘴轻微地摇了摇头,高仁和一张脸就绷了起来。 “俞大夫,高小姐的风寒如何?”林小寒重重地咬了“风寒”二字。 俞大夫看了高仁和一眼,捋了捋胡须,慢条斯理地道:“小姐的风寒已经痊愈了。只是有些肝火旺盛,易躁易,怒我给她开了一张疏肝理气的方子,吃几副药便可以了。” 林小寒笑眯眯地扫了一眼高仁和铁青的脸,拖长了声音道:“哦,原来风寒已经好了。那俞大夫,这肝火旺盛可影响日常生活?比如扫个地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 俞大夫摇了摇头,好笑地看着她:“自然无碍。” 林小寒便看着高仁和:“高老爷,您看?” “既然小女已经痊愈了,自然需要履行以前的诺言。明天我便让她到义学去……”高仁和咬着牙,那扫地两字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心里把林小寒千刀了又万剐。 “高老爷果然是讲信用的人!高老爷言而有信,那我明天就在春晖等着高小姐了!告辞!不送!”目的已达到,林小寒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了瓷器落地的清脆声音。 林小寒脸上浮起愉悦的笑容,砸吧砸吧,最好是砸贵的,越贵越好,越多越好! 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种感觉真是倍儿爽! 俞大夫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摇了摇头道:“姑娘,你就不怕他的报复?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娘这样刚强的性子,恐以后会招来灾祸。” 林小寒笑吟吟地看着他:“俞大夫治病救人,慈悲为怀,这点小女很佩服。不过呢,小女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治得了身治不了心,医得了病医不了命。”俞大夫治的是身,医的是病。小女这样行事也是治病,不过治的是心,医的是命。而且这是专门治高小姐的病的良药。至于说报复和灾祸嘛,良药苦口,别人不领情,我也不在乎。但还是要谢谢俞大夫的一片关爱,我会小心的。” 俞大夫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他对林家与高家的恩怨略有耳闻,这小姑娘才十三岁,看世情却如此透彻,而且行事老辣,心思缜密,真与实际年龄不符。但她又建了春晖义学,这样惠民的大事,多少人要承她的情。尤其是一代代春晖义学里的学子。如果里面侥幸有几个人将来有大出息,甚至官至宰辅的话,这小姑娘就不得了了。 俞大夫想到这不禁肃然。就说这次的事吧,她一到回春堂就直接指明求见他,肯定事先打听过他的底细。还知道自己前几日给朱大人的姨娘治愈了风寒,这本事不简单。事先又预料到了高家会给他塞封口费,更坦诚地说了出来,一点也不遮遮掩掩,让自己吃惊不已。 还有她背的那一段话:“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已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峻,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工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不是劝导不是告诫,就仿佛聊天似地就说了出来,那么自然,却让自己汗湿后背。一个小姑娘竟然读过孙氏的《千金要方》,有多少大夫都未必读过…… 如果自己今天真的接了高府的银子,那自己的名声……相信她一定有办法把自己搞臭的,行医者最重的是医德! 历嬷嬷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看老爷盛怒的脸和满地的瓷器碎片。 高仁和在闻讯赶来的高夫人宁氏的劝慰下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宁氏挥手叫人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又赶紧问历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领了俞大夫过去,路上便塞了一个荷包给他,可被他严词拒绝了。说医者仁心,自己一定会好好给小姐治病,该收多少诊金等看过小姐的病再说。奴婢想也是,于是等他给小姐诊了脉,奴婢再把荷包递过去,言语间隐晦地提点了他,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小姐身子弱,这风寒未愈,确实不宜出门,宜在家静养。那俞大夫含糊地应着,也不接荷包。奴婢塞了几次都未成功……” 历嬷嬷声音颤抖着道。 “肯定是那贱人,不知道对俞大夫说了什么。”宁氏恨恨地骂道,“老爷,这该怎么办?难道真让莲儿去扫地?莲儿娇生惯养,怎能去做那种卑贱的活?” 高仁和脸上阴晴不定,今天猝不及防,着了林小寒的道。谁能想到她会找大夫过来,以往每次都是给点银子就打发了,还以为她要的是银子。原来自己小看了她,也是,如今她傍上了那个韩桂宁,开了米粉店,怎么还看得上那点银子。 她要的是羞辱自己,羞辱高家,还要堂而皇之地羞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今天的事必定会传出去,为今之计,只能先委屈女儿过去一趟,去个一两日,然后再装个病什么的,或者摔个跤,扭个脚,这样就能找借口不去了。 竟然被逼得让女儿自残,自己竟然被一个贱丫头逼到了这个份上…… 高仁和心口阵阵发疼,不禁捂住了胸口。 一直注意着他的宁氏见他脸色青白,表情痛苦,大惊失色,连声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打发人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高仁和忙止住她,这时候去请大夫,不是让人笑话吗?他叫人倒来一杯热茶,喝了几口,终于感觉好些了,宁氏赶紧扶他到内室躺下,便去了女儿的院子。 高莲莲忐忑不安地等来了自己的母亲,却不敢置信听到的坏消息。她怔怔地问道:“母亲,您是开玩笑的吧?女儿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低贱的活?” 宁氏怜惜地看着她:“乖女儿,你爹也是没办法,你先过去干个一两日的,我和你父亲肯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高莲莲出离愤怒了,歇斯底里哭喊道:“不,我不去,我宁死也不干这种低贱的活。如果我干了,会被别人笑话一辈子的。那些姐妹们,谁还看得起我,谁还会跟我来往?呜哇……” “好好好,不去不去,我们不去啊!乖女儿,你先别激动,冷静啊,冷静!”宁氏心疼地安抚道。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当然舍不得她去受这等羞辱,可是老爷的决定…… 高莲莲急切地扑过来盯着她:“真的?我真的不用去?娘,您有什么好法子?” “容我想想,我要好好地想想。你先去梳洗一下,瞧你这满脸泪痕的,妆都花了。”宁氏挥手叫来丫鬟来伺候她到耳房净面梳洗。 不一会儿,高莲莲梳洗回来,急切地追问道:“娘,您想好了没有?” 宁氏拧着眉,摆手叫她别说话,脑子里再急切地思索着各种办法。 装病,不行,今天刚被那俞大夫诊脉过,只是肝火旺盛,不能大夫一走就病了。老爷已经答应了明天要送女儿过去,不能食言而肥。她同样想到了扭脚、摔跤的办法,又觉得这样过于巧合,不可信。林小寒那贱人这么精明,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招来。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宁氏只好安慰道:“乖女儿,你先休息,别担心了,我会和你爹好好商量的,一定能想出好办法来。你别担心了啊。” 说完又叮嘱了丫头小心伺候便离开了。 高莲莲见母亲离开后,毫不意外又砸了一通东西。砸完之后,看见一边的小青木然地立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贱婢,杵在那儿装木头啊,还不赶紧过来收拾!” 小青儿默然蹲下身子捡着地上的碎瓷片。旁边的小红赶紧过来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消消气,夫人说了会和老爷一起想办法的,您别担心了。小姐,您饿了吧,奴婢这就去传饭。” 高莲莲鼻子里冷哼一声,慢慢平静了下来:“也不能全靠他们,你们也给我好好想想办法。” 两婢女忙应了。晚上伺候高莲莲睡下后,小青、小红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放下帐子,轻轻地退了出去。 “小青姐,怎么办啊?明天要是拿不出办法,小姐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小红焦急地问道。 小青沉默了一会,一瘸一拐地走了。 小红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受伤 高仁和夫妻俩一晚上心事重重、辗转反侧,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能免除宝贝女儿去扫地的耻辱,次日早上醒来时,两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不停打着哈欠。在丫鬟的伺候下两人分别洗漱完毕,正等候女儿来用早膳时,却得到了一个让他们不知该庆幸还是该不幸的消息:高莲莲早晨不慎摔了一跤,把脚扭伤了。 “扭伤了脚,是真的吗?”高宁氏急忙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高仁和急忙制止了她,有了上次装病的事,不知道这次扭伤是真是假,是不是女儿为了逃避去春晖义学扫地而想出来的计策,万一是假,肯定逃不过林小寒的算计,除了自取其辱外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他决定先过去看看再说。 两人带着丫头,匆忙赶到了青莲院。 青莲院因高莲莲的名字而得名。院子中建有一个小池子,池子宽两丈,深四尺,中间修有一座小小的假山,山石嶙峋,一些地方长了碧绿的青苔,更有几株野草野花。假山周围种满了睡莲,春末夏初时节,碧绿的荷叶飘在水面上,一朵小小的嫩荷花苞悄悄探出头来,在微风中摇曳着身姿,几只蜻蜓在水面飞舞,偶尔翅膀点水而过,泛起一层涟漪,几尾金鱼在荷叶间穿梭,悠闲地吐着泡泡。这个早晨阳光同往日一般明媚,不过谁也没有心情去欣赏。 夫妻俩进了院门,急匆匆绕过了莲池往正房而去,早有一个身穿青衣的丫鬟迎上来行礼:“老爷、夫人!” 这丫鬟身姿苗条,但腿微微有些跛,脸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只是她眼中毫无痛苦或羞惭之色,有的只是漠然,这个婢女正是小青。 高宁氏停下脚步狠狠地盯着她:“你们是怎么伺候小姐的,怎地让小姐扭了脚?” “回夫人的话,都是奴婢们伺候不周,请夫人责罚。”小青急忙跪下低头认错,并不为自己辩解。 见她态度诚恳并不推诿责任,高宁氏脸色稍有缓和:“暂且饶了你,待我查明事情缘由,果真是你的错,你再来领罚不迟。先起来吧,小姐伤势如何?” 小青忙道谢起身,在前头领路,一边低声禀告了小姐的伤势以及受伤的缘由:小姐早晨去主院请安时,下台阶不慎踩中了石子,当时自己走在后面欲伸手扶已经来不及,小姐滑倒摔了一跤,不仅右脚扭伤了,而且手掌也擦伤了。 “好端端地台阶上怎么会有石子,今天负责打扫的丫头是谁?给我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小青护主不力,罚半年月钱;还有,青莲院所有的丫头罚一个月的月钱。”高宁氏不加审问,便怒气冲冲地吩咐道。 “是,夫人!”旁边的历嬷嬷躬身行礼后退下处理了。不一会儿,一阵尖锐的哭喊声夹杂着求饶声传来,再然后戛然而止,接着“啪啪”声传来。 这就是身为下人的悲哀和宿命吗?小青打了一个寒颤,深深地低下了头。 屋里面传来一声娇弱的呼唤:“娘,是娘来了吗?” 高仁和闻声忙劝道:“夫人,先去看看女儿伤势吧。” 高宁氏见老爷发话了,笑着应是,两人快步进了女儿的闺房。 见爹娘进来,高莲莲忙坐起身来两眼泪汪汪道:“爹、娘,请恕女儿脚伤了不能起身给爹娘请安。” 旁边服侍的丫鬟小红忙搬来两张凳子请两人坐下。 高宁氏上前一步把女儿搂在怀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快给娘看看,伤在哪里?”说着也不避讳老爷在一旁,掀开女儿的裙子,果然看见右脚脚踝处微微红肿。又拉着她的手细细查看,见上面有几道伤口已经破了皮。 高宁氏眼圈顿时红了,抽出帕子轻柔地给女儿拭着泪,劝哄着:“乖女儿,别哭,别怕,娘马上给你请最好的大夫来,你的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保证不会留疤的”。 高莲莲抽噎了几声,便止住了泪,觑着两人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爹、娘,女儿的脚受伤了,不能去扫地了,爹派人去跟那林小寒说一声吧,好不好?”说到“林小寒”三个字时她极力压下心中的恨意。 高宁氏心疼地道:“不去了不去了,你放心,娘肯定不让你去了。只是老爷……恐那小贱人不肯善罢甘休,毕竟昨天您亲口应承了她的。”后一句话却是对自家老爷说的。 高仁和皱着眉沉思片刻,吩咐道:“来人,去请大夫,要请回春堂的俞大夫,若是他不在,便请其他的大夫来,不过一定要是回春堂的。” 这样,林小寒就无话可说了。高仁和心下思量,只是为什么心头仍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林家,小寒和立夏、春分、小流香再一次经受了楚昭的魔鬼训练后,泡了一个药澡,兰心(即刘小兰,小寒给取的名,取蕙质兰心的“兰心”二字)和林陈氏已经把早餐摆上了桌:一盆熬得浓稠的米粥,里面放了红枣、银耳,一大盘花卷,还有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炒空心菜,一盘炒菜心,一盘青椒凉拌猪耳朵,都是清淡爽口的。林家人并楚昭、小流香团团围坐了一桌,小流香拿着自己专用的小勺子自己动手挖着蛋羹吃,兰心站在旁边不时地拿着帕子给他擦嘴。 众人吃完饭后,兰心又给每人上了一碗煮过的牛奶,这是小寒要求每天必须喝的。 立夏和春分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地皱着眉头一口气喝下,便抓起书包,告别家人后匆匆上学去了。 兰心帮着林陈氏收拾了碗筷,送到厨房里。林陈氏和蔼地笑道:“你快去吃饭吧,锅里还给你留着饭菜,快趁热吃。” 兰心感激地道谢了一声,也不客气,搬了一张小凳子坐下,便在厨房里用起饭来。 林小寒在书房里和小流香一起练大字,她练了一会儿,便感到手酸了,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小不点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拿着毛笔有模有样在描红,再看看背着手潇洒站立的楚昭(没错,他们俩的老师正是楚昭),心里腹诽:让不让人活了,长得帅就算了,还武功高强,偏偏还写得一手潇洒大气地好字,瞧那挂在书房里的一副草书,狂放不羁。唉,不愧是江湖儿女,字如其人,活得恣意潇洒。什么时候等自己学好功夫,也去仗剑天涯,走遍南北西东,欣赏天下的万千风景,也不枉来此一遭了…… 突然头顶吃了一个暴栗,林小寒哎哟了一声,伸手捂住头,脱口而出道:“楚大哥你又弹我的头。” “谁叫你又咬笔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臭毛病就是屡教不改,你看流香写得多认真。”楚昭嘴里训斥着,眼睛里却含着笑意。小丫头咬笔杆走神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他差点不舍得打断她。 对面的小流香见林小寒挨了打,自己又被义父夸奖,喜得咯咯笑起来。林小寒看着自己笔下长短粗细不均的“鬼画符”,苦笑地摇摇头,认命地抓起笔继续练起来。 突然听见兰心在门外低声道:“小姐,高家派人来了,说是有事求见小姐。” 对了,今天是高莲莲来春晖义学扫地的日子,莫非她真的来了?林小寒兴奋地扔下笔跑出门外,又顿住脚步,一脸讨好地道:“楚大哥,我去去就来。” 楚昭看着她谄媚地笑,没好气地道:“别以为这样就能偷懒,剩下的大字等你回来补上。” 林小寒做了个鬼脸,大声地应着,飞快地跑出去。 这丫头,在别人面前一副小大人的成熟模样,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显现出小女儿特有的娇憨样,还一直叫自己“楚大哥”,是不是自己在她心里也是特别的呢,楚昭深思着,嘴角高高翘起。 小流香见姐姐走了,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着身体,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祈求地看着楚昭。楚昭看着他湿漉漉如小狗一般纯净的眼神,只好妥协道:“好了,义父带你出去玩一会儿,回来再做功课。” 哦也,小流香也丢下笔,拉着他的手大声欢呼着跑出门外。 “什么,摔伤了腿,不能来扫地了?”小寒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盯着眼前的青衣丫鬟怀疑地问道。 “是真的,林小姐若是不信,这里有回春堂俞大夫开的药方可以作证。”小青抬起头快速地瞟了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还带来了药方,看来是有备而来。小寒朝着旁边的兰心使了个眼色,兰心上前取过药方递给她。 小寒接过药方打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心里腹诽:这天下的大夫难道写药方都喜欢写得让人看不懂么。 不过既然他们敢指名道姓说是回春堂的俞大夫开的药方,看来高莲莲受伤是真的了,否则自己派人去问便会露馅。 小寒默不作声,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小青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打量着她,一身宝蓝色碎花衣裙,梳着双丫髻,扎着蓝色的彩带,莹白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眉头微蹙,让人看着心生怜爱,恨不得伸手替她抚平。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在大街上,当时她穿着旧棉衣,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丫头会成为轰动全县的人物,连自家老爷都在她手上吃亏,逼得小姐不得不使出苦肉计。 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既然高小姐受了伤,那就不用来打扫卫生了。” 这么好说话?小青心下狐疑,嘴上却道:“谢谢林小姐……”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先不忙着谢,我话还没说完,高小姐脚受伤不能打扫卫生,但并不是病得起不了身,所以说为了信守诺言,也为了表示高小姐彻底悔改的决心,我建议高小姐可以找个丫头替她打扫,但是她必须在一边看着,什么时候打扫完,她什么时候走。等她的脚好了,再亲自打扫。” 还能这样,竟然是这样,小青瞅着她嘴角邪恶的笑容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恶念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对策 楚昭嘴里疾言厉色训斥着小流香,可是微红的耳朵尖还是被林小寒瞧了个正着,但是她装着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内心却叹了一口气。 两世为人,对感情的事她并不是特别热衷,也不会特别排斥。她知道女大当嫁,总有一天她也会遵循这个世间的规则成亲生子,她并不想挑战世俗,也不想父母亲人为自己担忧。她只是想这一世要把眼睛擦亮一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那个人能把自己放在心上,始终如一。 抛开楚昭的身份不谈,他的年龄和自己父亲一般大,林小寒从未想过要找一个大叔,虽然大叔确实魅力十足。况且楚昭是江湖中人,虽然现在暂时隐居在这里,但是将来……自己学武的天分并不高,而且起点也是太晚了,终究做不成一个仗剑江湖的女侠啊。 所以,或许自己以后该改个称呼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楚昭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林小寒,却见她目光怔仲,心下就莫名地有点不安,这是他的直觉,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小寒,你今日的功课完成得很好,你可以下去休息了。”楚昭笑道。 “好的,师父,那么我就领流香下去玩了。”林小寒站起来笑道。 师父,楚昭睁大了眼睛,他是个有话说话的人,就忙问道:“小寒怎么突然称呼起师父来,听得我一点也不习惯,还是如以前那样叫我楚大哥好了。” 林小寒顿住脚步,流香拉着他往外冲的身子被止住了,不满地扭着身子,使劲拽着她的手:“姐姐,快走啊,找一黑、四黑玩。” 林小寒紧紧抓着流香的手,转过来直视着楚昭:“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说起来,您的年龄和我父亲一般大,我应该尊敬您。虽然您碍于祖师的训导不能收我为徒,但是对我的教导之恩我永远不会忘。在我心中,您永远是我师父,从未改变。” 说完她低头哄着流香,两人快步离去。 院子里传来小流香咯咯的笑声,还有小狗“汪汪”的叫声,楚昭的心却如被雪水浸过一样,脑子里一遍遍地回响着那句话:“在我心中,您永远是我师父,从未改变。” 他的拳头紧紧攥住,目光茫然地望向窗外,看着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奔跑的身影。 “快来呀,快来呀,来抓我啊。” “咯咯咯”…… “汪汪汪”…… 院子里热闹极了,楚昭却觉得心烦气躁,他突然抓起剑纵身而出。 玩耍中的林小寒只觉得一阵风掠过,抬起头来却不见人影,她担忧地朝书房中看去,却因为隔得远看不清楚。她心中略有不安,但是还是不断安慰自己。 毕竟是楚大侠,不会出什么事的。再说了,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此让他明白把萌芽掐断也好,免得越陷越深。毕竟这个身体里的灵魂并不止十三岁,她无法装懵懂无辜,从而任其发展下去最终伤害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楚昭跑了出来,捡着无人的地方施展轻功疾驰到山上,然后停下了脚步,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那片梨树林,树林里静谧无人,只偶尔传来几声鸟儿的叫声,青青的梨子一个个沉甸甸地挂在枝头。 楚昭闭上眼睛,回忆起那日与小寒初次见面的情景。那天自己装神弄鬼,想吓他们一跳,结果这个胆大心细的小姑娘反倒和她那个傻乎乎的弟弟联合起来把自己戏弄了一番,说自己是千年狐狸精……回忆起往事,楚昭脸上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后来自己在她家养伤,给他们讲江湖上的故事,然后伤好离开,结果归来时却巧遇了她遇险,自己救了她。再然后是陪着她打官司,那夜在牢房顶上,身边还有韩桂宁,是了,小寒今日这番话莫非就是为了韩桂宁,所以才要和他避嫌。 一定是了,这小子长得……还不差,给小寒帮了不少忙,看起来也是个有钱的,对小寒又有心,而且他确实比自己年轻,对小寒也有心…… 楚昭心里烦躁起来,想到插秧比赛那天自己虽赢了却不敢说出的愿望,他猛地站起身,抽出剑迅速地武动起来…… 林中杀气腾腾,道道白光闪过,快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招式,直过了半个时辰,楚昭的身影慢了下来,窸窸窣窣地,树林中漫天飞舞的树叶、枝条还有被削成了碎片的梨子慢慢落下来,树林里甜甜的梨香四溢开来。 要是林小寒在这准要骂他一声“败家仔”了。 楚昭平复着心中的情绪,又静坐了半响,心中渐渐拿定了主意,若是那小子真心对她,而她也喜欢他的话,那么自己便不会去干涉。若那小子敢骗她,哼,他手中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午饭的时候,小寒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着饭,几次装着不经意地偷看楚昭的脸色。楚昭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板起脸训斥道:“你们俩这几日太懈怠了些,武功练得马马虎虎,字也写得弯弯扭扭,吃完饭给我练一个时辰的字,再练一个时辰的武功。” 啊,小寒惊叫了一声,对上楚昭扫过来的冷眼,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低下头飞快地吃饭。小流香无辜地被殃及吃池鱼,不过他年岁尚小,似懂非懂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瞅瞅干爹的黑脸,再瞅瞅姐姐的白脸,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张氏心疼地要求情,楚昭已经放下碗,不悦地拂袖而去。张氏吃惊地看着小寒,小寒脸上露出无奈地苦笑,却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张氏心知有异,便不再言语,细心地照顾着小流香吃饭。 一个下午,书房里的气氛非常安静,没有了平日的温馨,让前来送茶的兰心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轻手轻脚放下茶盘,便转身快步而去。 楚昭瞅着小寒和小流香写的字眉头紧紧皱着,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小寒屏息静气,专注地写字,心里却又有点好笑,想不到堂堂的楚大侠,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简直是……可爱极了。 “啪!”小寒吃痛地捂住头顶,对上了楚昭严厉责备的眼神,后知后觉地放下了嘴里咬的笔杆,赶紧收敛心神,专心练字。 小流香看见她挨打,“咯咯”笑了两声,楚昭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后脑勺。小流星马上瘪了嘴,眼里汪出了两泡泪水,却在楚昭严厉地目光中生生被逼了回去。 小寒于心不忍,心想晚上要做个蛋糕安慰一下他幼小而无辜的心灵。 等到晚上立夏和春分放学回来吃饭的时候,惊奇地发现饭桌上沉闷地气氛,春分不由得止住了叽叽喳喳的话语,缩了缩脖子,默不做声地吃饭。立夏疑惑地看了小寒一眼,小寒苦笑地摇头。 个中缘由不足为别人道也。 晚饭后,稍作休息,三兄妹便被楚昭叫到了山上开始了训练。小流香因为今天的超负荷训练,神情蔫蔫地,小寒和张氏只好不顾楚昭的冷脸硬着头皮为他求情,楚昭心里也是心疼地,便就坡下驴点头答应了。 不过今晚的训练对小寒三兄妹来说却比任何一次都要严格,三人动作稍有不对便被楚昭手里的木棍敲中。 三人忍着疼,苦哈哈地被训了一个半时辰,楚昭才开恩结束了训练。 等晚上沐浴的时候,林小寒舒服地泡在浴桶里,看着自己腿上几处青紫的印痕,却暗暗松了一口气。没错,楚昭的行为让她松了一口气,看来楚昭是想开了,才会这样对她。 希望他不要就这样离去,毕竟哥哥尤其是弟弟的武功还没有学成。还有流香,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家人,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 小寒摇了摇头,最好给他找点事做,让他“英雄有用武之地”。 当下林小寒沐浴完毕,叫上了林立夏和林春分兄弟俩,走到前院楚昭的房门外。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地,林立夏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应声,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声音。三人面面相觑,难道楚昭出去了,这么晚? 小寒忍不住上前推了推门,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了。 “楚大哥,您在里面吗?”小寒瞧着黑洞洞的屋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们三人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到这儿干什么?”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突兀地响起,三人吓了一跳,小寒回过身看到一个一身白衣,身材修长的人影立在外面,仔细地看了看,才认出是楚昭。 她拍了拍胸口,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楚大哥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啊?而且这么晚了您去哪儿了?” “去屋顶看月……星星了。”夜色下,楚昭的声音有些低沉和暗哑,他径直走进屋,小寒敏感地闻到一阵酒味,心里一沉,他竟然喝酒了。 星星?小寒抬头看夜空上的几点星星,心里了然,突然有点内疚。一份美好的情谊,却没有遇到对的时间、对的人。自己本没有动心,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而对于单纯的楚昭来说,是第一次萌动春心吧,却又这样夭折了。 而且,他喝酒了,今晚的事,说还是不说呢? 犹豫间,楚昭已经进了屋,点亮了烛火,招手叫他们三人进去坐。 对上小寒关切的眼神,想到她刚才仍称自己为“楚大哥”,楚昭心里一暖,笑着问道:“你们几个,找师傅可是有事?” 小寒看他眼神清亮,想是无碍,便放下心来,点了点头:“是有件事,要和您商量一下。” 说着便把自己如何收服小青为内应,还有今早接到信鸽传信的事说了出来。 楚昭听了大怒:“那些人贼心不死,这事交给我,放心吧,我会给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心里盘算着是断胳膊还是砍手臂起来。 敢动他的逆鳞,真是活腻了。 小寒忙制止了他:“楚大哥,别生气,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他们,还不需要脏了您的手。且交给我们吧,就当是对我们的磨练,楚大哥只要协助我们即可。” 林立夏眼里闪着寒光,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本来如果他们就此收手,倒可以放过他们。但是既然他们一心要找死,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他低着头静静思索起计策来。 林春分毕竟年幼,听了姐姐的话,心里是又气愤又焦急,可是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眨巴着眼睛热切地看着师父和哥哥姐姐,眼珠不断转动着。 林小寒就把自己想好的话说出来:“狗急了会跳墙,高莲莲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说不定不久她就会有动作了。毕竟天天都要来春晖义学打扫卫生这样掉面子的事,就如同每天在她脸上扇一个耳光,她不会忍得太久的。所以最近大家都小心些。尤其是哥哥和春分,你们出门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去陌生的地方,也不要去人多拥挤的地方。至于唐大山,楚大哥就帮我们盯紧了他,看他去了哪里,都见了什么人,回来告诉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掌握第一手信息是最重要的。 楚昭点着头,保证自己一定会按照她说的去做。 立夏道:“我和春分也不能什么都不干。”他想起了上回小寒雇了乞丐在高府门前大喊大叫的事情,嘴角露出了阴测测的笑容。乞丐,若好好地利用,也可以帮上大忙呢。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这些最底层的人的力量。 小寒听了他的话,却不赞同他们以身冒险。 立夏忙安慰道:“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地。而且我们会找韩春大哥帮忙,不会以身犯险的。” 韩春,楚昭听见这名字,心里别扭起来。又是韩桂宁那小子,真是阴魂不散,自己离开了,还让人送来两个仆人,而且还让韩春打听高府的消息。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他和小寒的牵扯越来越多吗。 要不要想法子制止呢?楚昭想着,便提出自己可以帮忙,不用去找韩春。小寒想了想,以前看小说,听说武林中有丐帮这个帮派,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真的有。但是若是牵扯到一个江湖帮派,小寒却是不想,江湖的水太深了,他们家没有能力涉入,还是让韩春帮忙联系人吧。 所以小寒否定了楚昭的想法,这让楚昭心里非常郁闷。 小寒顾不上理他,和大家一起细细地商量高莲莲和唐大山会使出什么办法来对付自家,又反复商量着对策。直到夜深了,三兄妹才离开,各自回房睡觉。 有关高府和唐大山夫妇合谋这件事情,小寒三兄妹暂时瞒住了自己爹娘,怕他们知道了内心恐慌露出马脚来。 时间匆匆,又过去了一个月,小青时有传信来。李春花又去了一趟高府会见高莲莲,两人关了门说了半个时辰,但声音太低,小青并没有听清她们说的什么。从小红那儿旁敲侧击也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只知道高莲莲最近心情平静了很多,每天也照常带着两个丫头到春晖义学打扫。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小寒却知道这平静的表象底下却是暗流汹涌。 楚昭这儿却有了收获,唐大山有一天在镇上的仙客来酒楼请林大宝吃了一顿饭,两人醉醺醺地出来,还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样子。 …… 这一天,是立夏的生日。立夏作为林家长子,以后是要顶门立户的,所以全家人都很重视,早早就派兰心去请了外婆、何牧、黄二虎还有林朝远全家人来给立夏庆生。但到了正日子,却有不少村里的人听到消息不请自来。来者皆是客,林家同样笑脸相迎。 中午,院子里热热闹闹摆了四桌,林进财带着立夏和春分一桌一桌地敬酒,说着感谢的话。一时间,小院子里热闹起来,男人喝着酒划着拳,兴高采烈。女人们吃着菜大声聊天,说着家长里短。张氏和兰心、小寒脚步轻盈,不停地上菜,端茶倒水。 这饭一直吃到了傍晚才散,送走了客人,林小寒一家人洗漱干净,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是夜,劳累了一天的林家人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半夜,突然下起了暴雨。雷声轰隆,大雨倾盆而下,闪电不时划破夜空,如一只怪兽张着狰狞的大口。 突然远处有几个黑点动了起来。一会儿,又一轮闪电照在那几个黑点上,原来是几个身穿蓑衣戴着斗笠的蒙面人。 蒙面人悄悄来到了林府,前后查看了一番。便分成两拨,有一人奔到前院,另三人则到了后院。 有一个蒙面人奔到楚昭的屋后面,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原来是一把刀,他轻轻划破了窗户纸,然后拿出一个管状的东西,往里吹了几口气。又屏息等待了片刻,听到屋里没有声息后,才破开窗户,跳了进去。 只见床上隆起一床被子,蒙面人悄悄抽出腰间的砍刀往床上猛地砍下去。突然手上一痛,手里握着的刀咣当掉了下去。蒙面人大吃一惊,然而更让他惊恐的是,自己突然动不了了,他想喊,却又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容 动,动不了;喊,喊不出声。蒙面人知道自己可能遇到了传说中的高手,巨大的恐惧感笼上心头,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留下来。 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雷声不时炸起,惊醒了许多梦中人,更让很对有心事的人无法入眠。 等待是如此漫长,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可能只有几分钟,屋里突然亮起了火光。 蒙面人呼吸一滞,“砰砰砰” 突然他身后传来三声沉闷的响声,似有重物落地,可是他无法扭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便听到有几声或轻或重的脚步声,呼,一阵风声传来,腰上传来重重一击,蒙面人摔倒在地,痛得眼泪飙了出来,张嘴嘶喊,却无法出声。他极力张大眼睛,眼前出现几张漠然的脸孔,有两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有三十多岁,另一位年纪要轻些,约莫二十左右。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人,以及一位尚梳着童子发式的孩童,那孩童鼓着冒火的眼睛愤怒地盯着他。 在看旁边躺着几个蒙面人,正是跟自己同来的兄弟 “说吧,谁让你们来的?”年纪略轻的男人平静地问道,同时撕下了他脸上的布巾,现出一张满脸络腮胡的方脸。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方脸汉子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能出声了。 话刚说完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他不禁惨叫出声。 韩春收回自己的脚,目光如刀般射向蒙面人:“记住,是我在问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再有一句废话,你的另一只手也不用要了。” “是是是!”方脸汉子点头如捣蒜。蝼蚁尚且贪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知道自己唯有乖乖听话,也许还能活命,否则他们真敢碾死自己。 接下来的审问就顺利多了。从方脸汉子口中得知,他们几个原是临县蒙山上的一伙强盗,靠劫掠过往客商为生,做着无本的买卖。近几个月生意有点清淡,山上收入很少。上个月有一位自称姓柳的年轻人找到他们老大,说有一份大生意,如此这般,事成之后有五百两银子的酬金。 财帛动人心,他们老大便答应了下来,收了那人二百两银子定金。今天突然接到那人的信,说让今晚动手。头儿便命他们四个骑马赶了过来,正好夜里下起了暴雨,几人还以为是天公作美,趁着大雨的掩护,能轻松达到目的。没想到却正中了别人的圈套,自投罗网。 姓柳的年轻男子?韩春望向立夏,立夏摇了摇头,他并不认识姓柳的年轻男子,也想不出曾经跟姓柳的有仇。等等,若说姓柳的,倒是有一个,莫非……立夏和在场的人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那人生得什么模样?”一旁的楚昭拿出纸笔问道。等到他按照方脸汉子的形容画出图像来之后,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原来那个自称姓柳的男子真的是林大宝。 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并不感到吃惊,只因前段时间一直盯着唐大山的楚昭发现了一件事,唐大山和林大宝曾一起出入过酒楼,当时两人喝得醉醺醺地出来。虽然事后两人并没再见过面,但是柳八婆却是经常出入唐家的。只因楚昭不耐烦听女人间的八卦,所以并没注意她们在嘀咕什么。 “是我大意了。”楚昭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又转头向韩春郑重道谢。 如果不是韩春的人中午在饭馆发现有几个形迹可疑、举止粗鲁的陌生客人向伙计打听清河村的位置从而引起他们的警觉,报告给韩春,韩春心思细腻,前后一联想便有了怀疑,于是命人紧紧盯着这几个人,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从而发现他们下午徘徊在清河村附近,韩春心里疑惑更大,就通知了林小寒等人要做好准备。所以虽然今天林家在热闹待客,但除了不知情的林进财夫妇之外,林立夏三兄妹和楚昭、兰心,还有隐在暗处的韩春一直暗暗警惕着。 果然,事实证明,这些人确实是冲着林家来的。下午,韩春便发现有一位陌生人混在来客中悄悄溜进了后厨,往酒里倒了些东西。等他走后,韩春取出酒尝了尝,确定是普通的蒙汗药,只是分量并不大,只是让人睡得更沉一些罢了。但为了保险起见,韩春还是换了酒,并且设法通知了楚昭和林立夏几人,所以才有了之前雨夜的那一幕。 此时,韩春见楚昭向他道谢,心里怪怪地,但还是连忙侧过身:“不敢当楚大侠的谢字,这都是公子吩咐的,林姑娘的事就是我们公子的事,敢不尽力!” 楚昭听见他这样说话,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抿紧了嘴唇没有多说一个字。 林立夏听见楚昭和韩春的话,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但还是连忙拉着林春分的手,兄弟俩向韩春和楚昭跪下道谢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们,自家一家人恐怕今晚就会身首异处了,还连累了刘家父女。想到这,两人心中一阵后怕。 尤其是春分,之前听到方脸汉子人说的话时,他小小的身子忍不住地颤抖。在知道强盗是林大宝请来时,一直被哥哥姐姐教导的他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他年纪还小,还做不到像哥哥那样面上冷静若无其事。他的脸因愤怒而涨红了,拳头握得紧紧的,恨不得把那些人拉出来狠狠揍一顿,揍得他们哭爹喊娘才解气。 但是在立夏的心中却不是这样的想法。敌人亡我之心不死,仅仅是狠狠揍一顿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他想起了妹妹挂在嘴边那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一次又一次,那些人挑战了他的底线,危及到了亲人的生命。那么,他也该收起心里最后的一点仁念了,有些人,有些事是该了结了。 只是他是男人,又是兄长,这些事还是不需要妹妹插手为好,免得脏了她的手。虽然他知道,妹妹她,并不是一个普通女子。但是在自己的心目中,她永远是那个追在他身后,需要他呵护的小女孩。 见他们兄弟俩下跪,楚昭和韩春赶紧扶了起来。韩春是有点惶恐,因为他心里知道,如果没有意外,这两位将来恐怕会是他的半个主子。而楚昭平日对待这两兄弟就如同子侄一般,但又因为内心中的一点隐秘和莫名的期盼,内心充满矛盾。 立夏和春分本想磕头致谢,不过被两人强硬扶起来,这头也磕不下去了,只好顺势站起来。突然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扭头看见兰心冲了进来,带着哭腔道:“少爷,您快过去看看,太太突然晕倒了。” 几人听了大惊,今夜的行动是瞒着林进财和张氏的,一来不想让他们担惊受怕,二来就是怕他们害怕露出痕迹,打草惊蛇。所以林进财夫妇今晚是安然入睡的,而小寒兄妹三个则是预先服了楚昭给的解药,然后一直躺在床上睁着眼。韩春一直守在屋顶上,当看到三个蒙面人分别串向兄妹三人的屋子,却独独放过了正中间林进财和张氏的屋子。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加确定了中间必有内鬼,否则这些贼人不可能这么清楚重点要加害的对象。 三人之中,虽然春分最小,但是因为资质很好,是楚昭的重点培养对象,所以他功夫并不低,对付一个小角色没有问题。而小寒因为是女子气力弱,再加上韩桂宁的吩咐,所以韩春第一个选择就是帮小寒制服了那名歹徒,点了他的昏睡穴后再帮着春分和立夏收拾了另两名贼人。 韩春带着小寒来到春分的房间,发现春分正和那名歹徒在游斗。但在韩春看来却更像是猫捉老鼠,只不过是小猫抓大老鼠,虽一时没法抓到,但却在老鼠身上留下了几道口子。 春分虽然是第一次对敌,但因平时楚昭对他要求严格,他又常和哥哥、师父对招,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他一点也不感到害怕。而且来的歹徒只是会几招拳脚,所以要不是仗着身形高大,早就被春分打趴下了。等到韩春进来后,歹徒心慌意乱,失神间被春分飞起一脚踢倒在地,然后被韩春点住了穴道,无法再动弹。 且说张氏在睡梦中突然感到心悸,惊醒了过来,她隐约听到隔壁房间大儿子的屋里传出打斗声,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便下床出门查看,在门口被赶来的林小寒和韩春制止了。 小寒把惊恐担忧的张氏推进了屋里,林进财也醒了过来,迷茫地望着她们。小寒不得已,把事情的经过略告诉了他们。两人听了非常惊惧和气愤,张氏更是害怕得发抖起来。小寒忙抱着她不住安慰,一再保证众人都无事,楚昭和韩春肯定能制服歹人。说话间,兰心过来禀告说歹人都已经被制服,正在前院审问。 问清了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没事,张氏的心才安定下来。小寒便劝他们回床上休息,一切事等天亮再说。张氏却固执不从,一边嗔怪小寒几人这么大的事不该瞒着爹娘,一边站起来说要到前院去,和楚昭等人协商对策。没想到刚走了两步便觉得头晕,接着就晕倒了。吓坏了小寒和林进财父女,赶紧派兰心过来请林立夏兄弟俩过去。又因楚昭略懂医术,请了楚昭一起过去。 当下,众人听说了张氏晕倒的消息,留下韩春处理歹徒的事,其余人都赶到了张氏的房间。林进财和小寒站在一旁,六神无主。见着楚昭进来,似看到了救星一样。张氏已经躺在床上,隔着帐子,顾不得避嫌,楚昭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腕上,须臾眉头皱起,面上现出困惑的表情。 小寒见此心下一沉,难道娘亲……待楚昭收回手后她急切地问道:“我娘她怎么样?好好的怎么会晕倒,是不是惊吓过度?” 楚昭摇摇头:“从脉象上看应无大碍,只是这脉象有点奇怪,我一时不敢肯定。还是去请别的大夫来看看吧。” 林进财听了便说要去请村头上次给小寒看病的古大夫。小寒却拉着他的衣袖制止了他:“此事不宜惊动古大夫。” 林进财疑惑地看着她。林立夏也醒悟过来了,沉吟道:“妹妹顾虑的是,我们家今夜出了事,不宜惊动旁人,还是……请韩春大哥走一趟,到镇上请相熟的口风紧的大夫来。” 虽然有点麻烦,但是一事不烦二主,他们家欠韩桂宁的恩情已经不止这一桩了。如此一来……林立夏心里犹豫了一下,暂时顾不了这么多了。现在他们家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等将来……一定要强大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布网 狂风暴雨过后就是大晴天,早晨推开门,深深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小寒脸上绽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容。不仅她,今天林家的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但动作、说话都不约而同比平常小心了许多,生怕惊醒了屋里的梦中人。 原来昨晚韩春把相熟的大夫请来后反复把脉,才敢确定张氏是怀孕了,只是日子尚浅,非是精通妇科的大夫则把不出来。怪不得楚昭觉得脉象虽正常却又有点异样,但是妇人孕脉他当然不懂,也从来没把过,所以他当时知道真相后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红晕。 林进财早晨起来脸上就带着傻傻的笑,一直到餐桌上吃饭时还是如此。“老”来得子,没想到妻子这么多年没有动静,却突然就怀上了,直到现在他还觉得做梦似地不敢相信。虽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但林进财还是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非常期待。他还想再要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就像小寒小时候一样,窝在自己怀里软软糯糯地喊爹。 三兄妹见他咧着嘴巴傻笑的样子,心里都在暗笑。小寒故意对林春分道:“春分,你看爹碗里多出了什么?” 林春分眨巴着眼睛,看到姐姐给他使眼色虽不明白但还是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对啊,爹的碗里好像多出一样东西来了。” 林进财见兄妹两个对自己挤眉弄眼,终于回过神来了,莫名其妙地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说完还有手在嘴边蹭了蹭,生怕是粘了菜饭。 小寒憋着笑道:“爹,你嘴边没东西,反而是少了东西了。” “啊?”林进财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爹的下巴掉到碗里了,你们看见没?”小寒一本正经道。 静默了两秒钟,林立夏先忍不住,“噗哧”一声,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接着是春分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一个冷笑话,林进财这个老实人更莫名其妙了,瞅瞅这个,看看那个,还伸出手摸了摸下巴,还在啊,怎么会掉碗里呢,莫非这几个孩子都风疯魔了不成? 看见老实爹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兄妹俩又笑了一阵,最后还是春分不忍心看他纠结给他解了疑惑。 林进财生气了,哼,这个女儿越来越不乖了,越来越像大人了,说话做事很老练,有时还教训他,瞧瞧,还笑话上他了,他当爹的面子何在?还有昨晚,那么大的事,她、还有那两个臭小子竟然都瞒着不告诉他,说什么怕打草惊蛇,当他是孩子沉不住气呢,哼,叫他这个做爹的情何以堪?还是生个女儿好,以后有了女儿一定要把她教得乖乖的。 小寒三人突然间觉得脊背一寒,抬头看见爹盯着自己的眼神怪怪地。生气了,不是吧,开个玩笑都不行? 林进财哼哼了两声,吃完饭丢下碗就出去了。 “爹生气了,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啊。”林春分担心地道。 小寒摇摇头,她这个爹越来越像小孩了,还生起闷气来:“不用管他,等娘起床了哄哄他就好了。” 虽然出现了张氏怀孕这件喜事,但是他们没忘记,昨晚他们家差点就遭受了灭顶之灾,而敌人还逍遥法外。所以吃过早饭后,留下兰心照顾张氏,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这次,是确确实实关系到一家人生死存亡的大事,必须争分夺秒,免得敌人察觉而抹掉一切痕迹。 其实,昨晚楚昭和韩春就开始行动了。楚昭连夜去了临县的蒙山,不费吹灰之力就端了一窝强盗,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把强盗头子打晕提了回来。敢动他在乎的人,该死!况且,惩恶扬善乃我辈之责,正好替附近的百姓和过往客商除了一害。 而韩春则把那四个歹人抓回了镇里,吩咐他们如此如此。而后他连夜替小寒传信给小青,然后一大早带着匆匆而来的林立夏去找到师爷宋子赞,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但并没有说事先林家已察觉到强盗的意图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只是说无意中发现那伙人鬼鬼祟祟地窥伺他们家,打听林家的位置,似是来意不善,所以他暗中小心,果然到了晚上,强盗趁着雷雨潜入他们家行凶,被当场抓获后供认出买通他们杀人的是林大宝,有画像为证。 宋子赞一听,临县的强盗都跑到本县来作案了,这还得了,而且事关林家,他更不敢怠慢,赶忙带着林立夏和韩春去见县太爷朱铭。 朱铭昨晚和新纳的第八房小妾把酒言欢颠鸾倒凤,直至半夜方才疲倦地睡去,不料一大早被吵醒,从香软的美人怀里依依不舍地出来,他心情很不好,阴着一张脸召见了宋子赞。 宋子赞见他眼下的青影明白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他阴沉的目光迅速把事情的始末汇报了一遍。 抓到了临县的强盗,朱铭听到这个消息,马上醒了过来,至于那个林大宝,没听说过,无关紧要的人,重点在于强盗,这要是汇报上去,不仅临县的张县令要欠他一个人情,而且今年的考核,加上春晖义学的创办,看来自己的位置可以挪一挪了。 想到这他兴奋起来,一叠声地吩咐李捕头马上带人去抓捕林大宝,又命令宋师爷准备笔墨,迅速写了一封信,让人马上快马加鞭送去给张县令。自己连忙回去洗漱准备,打好精神应付接下来的大案。 唐家,一夜未眠,唐大山夫妻俩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不料清早便听到村里一阵喧哗声和哭闹声,他们心里又兴奋又忐忑不安,不知道事成了没有。想出去瞧瞧又不敢,只好在自家院子里不停地转悠,等待着林大宝传来消息,内心倍受煎熬。 突然有人用力拍着门,两人对视了一眼,李春花小心地走到门边故作镇定问道:“谁啊?” “是我,大妹子,快开门!”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柳八婆。听声音很是焦急,李春花心里咯噔一声,产生了不详的预感。但她不敢迟疑,赶紧拔下了门栓。 门刚开了一条缝,柳八婆就用力把门推开闯了进来,差点把门背后的李春花推倒在地。她刚想发怒,柳八婆张嘴就道:“出事了,我家大宝被官差抓走了,你们一定得救救他!” 唐大山和李春花脑子里嗡地一声,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这下完了,林大宝肯定会把他们供出来,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两人急得头上冒汗,赶紧把柳八婆拉进来,一边压低声音道:“瞎嚷嚷什么,怕人不知道吗?” 柳八婆连忙捂住了嘴,这事确实不宜宣扬出去。李春花探头出去机警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关上门。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目前焦虑的她只想着怎样才能把自己两口子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全部推给林大宝。 唐大山仔细地询问了林大宝被抓的情形。原来和一夜未眠的他相比,林大宝觉得此番行动绝无意外,所以昨晚是喝得酩酊大醉,倒头就睡。因此第二天早晨就起迟了,他匆匆忙忙离开了家,先兜到林家的院子里,侧耳倾听,听到里面静悄悄的。然而他还不放心,又悄悄爬到墙头朝里张望,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看来是真成了,林大宝心里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兴奋的是那个当众侮辱他以及导致他被自己爹教训的林小寒终于消失不见了,而且自己还能拿到五十两酬金。想到一直倾慕的春娇楼梦月姑娘,这笔银子足够他包梦月两个月了。害怕的是,万一东窗事发自己该怎么办? 不过终究对梦月的欲、望战胜了害怕,他按照约定好的地点,来到了昨天那伙歹人隐藏的树林。只见一个人早就等候在那里,林大宝认得是那四人中的一个。那人正是方脸汉子,他见林大宝如约而来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林大宝见状以为事情成了,脸上也堆出欢喜的笑。 “你终于来了。”方脸汉子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攥得紧紧的,好似怕他逃走似地。林大宝疼得呲牙咧嘴,连忙道:“疼,疼,疼,你快放手。你放心,钱都带来了,按之前说好的,一文都不会少你们的。” 方脸汉子一听大喜,眼睛下意识朝左侧方瞄了一眼,又赶忙收回来,故作凶恶地道:“谅你也不敢不给银子,我们老大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那是杀过不知道多少人的,惹了他那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银子在哪里,马上拿出来。” 林大宝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脖子不禁缩了缩。其实他事先是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想到惨死的林家人,他马上把袖中的银票抽出来递过去道:“都在这里了,大爷请你验看,小的绝不敢少您一分一毫。” 方脸汉子抽过银票一看,呵呵笑了几声,道:“你这小子倒是老实,既然如此,那么就请你去一个地方。”说完恭敬地道:“几位爷都出来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收网 (本章已更新,请已经订阅的亲们刷新再看。谢谢大家,对亲们造成的不便作者君万分抱歉。) 林大宝听到方脸汉子的话莫名其妙,回头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只见那里的几颗大树开始轻微抖动起来,接着有几个人从树上跃下来。他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身穿官府的正是李捕头,身后还跟着两个穿官府的差人。林大宝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下一秒便看见韩春和林立夏走在身后,他什么都明白了,看见身边的方脸汉子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还有对面几人冷冰冰的眼神,林大宝腿一软,差点栽倒,幸而身边有一棵树,他连忙伸手扶住才免了出丑。 镇定,镇定,林大宝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在想该怎么解释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李捕头走过来道:“林大宝,你刚才的话我们都听见了,你涉嫌买凶杀人,来人,给我锁上带走!” “冤枉啊,大人!”林大宝下意识地叫起屈来,一边磕磕巴巴地说,“李大人,这方脸汉子是临县蒙山上的强盗,他们有四个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干的,对,就是他们干的,我,我是被他们胁迫的啊。” 见他自己交代了,李捕头一挥手,那两个差人抖着锁链就要上去捆他,他转身想跑,却发现韩春躲在前面,他左右看看,方脸汉子和林立夏分别站在了两边,他迅速权衡了一下,就朝林立夏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拳头:“让开,否则我打死你。” 林立夏站在那儿没动,嘴角现出轻蔑的笑容,这人还当他是吴下阿蒙呢。等林大宝的拳头挥舞到面前,他迅疾地伸手钳住,林大宝没想到这个林立夏比自己小那么多,手劲却那么大,捏得他骨头都要断了。 “啊!疼死我了,林立夏你放开我,放开。”林大宝死命挣扎,但林立夏不动分毫,这几个月可不是白训练的。两个差人已经赶过来,把林大宝牢牢捆住。 林大宝挣扎着,知道这一劫逃不过去了,情急之下把事情都抖搂了出来:“不关我的事,这都是唐大山让我干的,他和林家有仇,他儿子就是被林家害死的,所以他要报仇,银子就是他给我的,也是他让我去找这些强盗的。你们要抓就抓他,别抓我。” 什么?李捕头没想到此行还能知道这案件背后的黑手,那他可是立功了,回头县太爷肯定会夸奖他,赏钱也少不了。所以他当机立断,马上到唐家抓捕唐大山。这个时候他根本忘记了,唐大山的另一层背景——高仁和的前准亲家。就算这个念头曾在他脑中闪过,他也不会抓住。谁不知道,自从唐云失踪,两家已经断了往来。 所以他命一手下押着林大宝,带着另一手下,叫林立夏带路,悄悄地往唐大山家而去。 一行人到了村口,早被早起的村人看见,就有人跑到林三家告诉了林三。林三一听就懵了,儿子虽然常在外面鬼混,但是从未犯过事,怎么就会被官差抓呢。 柳八婆却是知道事情的始末,因为她常替儿子跑腿往唐家传话。所以她虽然害怕得腿发抖,但还是避着人悄悄地抄近路往唐大山家而来。那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供出了幕后黑手——唐大山,她的到来更是唐大山犯罪的一个有力证明。 唐大山听她说明了部分事情真相,当然并不知道林大宝已经把他供出来,他此刻犹如困兽,在屋子里乱转,希冀着想办法摘清自己。 他敷衍着安慰柳八婆道:“事情的经过我们都知道,你别害怕,我们一定会把大宝救出来的,你先回去,别被人看见了,我这就想办法。” 柳八婆听他这样说,眼里浮出一线希望,但她并不想走,她还想再等等,看看唐大山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李春花见她还没动身,急躁地把她拉起来道:“你还不快走,被人看见怎么办,快走吧,别在这儿影响我们当家的。” 唐大山又耐着性子保证道:“是啊,你在这也没用,你快回去吧,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大宝出来的。”他还得去找高仁和商量该怎么办呢。虽然这件事是高莲莲吩咐的,高仁和没有出面,但他不信他会不知情。没有高仁和的默许,高莲莲能拿出那么一大笔钱吗? 柳八婆见状,只好起身,半是恳求半是威胁地道:“你们一定得想办法把大宝救出来,否则我就把事情全都说出去,到时候要坐牢大家一起坐牢。” 唐大山盯着她,知道事关儿子的性命,这个女人绝对敢把事情真相说出去。自己当初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废物,还不如自己亲自去办呢,唐大山悔不当初。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他只好再一次做了保证,柳八婆勉勉强强地离开了。唐大山松了一口气,和李春花商量着就要出门,谁料刚走到大门口,门被咣当一声踹开了。只见李捕头带着一名手下走了进来。 唐大山的心慌乱了一下,面上却强装镇定,拱手道:“李捕头来了,家来是为何事?” 李捕头态度傲慢地道:“林大宝告你买凶杀人,这就跟本捕头走一趟吧。” “他胡说八道!”唐大山悔得肠子都青了,没想到这个林大宝这么不经事,就这样轻易地把他供出来。“请李捕头不要相信他,事情都是他干的,跟我无关,他只不过是想找个替死鬼罢了。” 这时,官差压着林大宝也过来了,他在后面听到这话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地大声嚷嚷道:“唐大山你这个老不死的,谁人不知道你和林家是死仇,上次你们就打官司诬告他们谋财害命结果输了,唐云又不见了那么久,你们是恨死了林家人,所以才买凶杀人的。那银子也是你给我的,我天天在街上混着,又没个正经营生,哪来的钱。李捕头,小人说的句句属实,请李捕头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啊!” “你胡说八道,你才是真的和林家有死仇。上次林小寒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娘和公猪有一腿,你和母狗、母鸡有一腿,你娘被气晕了过去,被全村人笑话,然后你娘又被林家派人去把她吓疯了一阵,这才好了没多久。我们家也没钱,我们哪来那么多钱叫你买凶杀人,你这是污蔑。李捕头不要相信他!”李春花扯着嗓子叫唤着。 谁料柳八婆并没有走远,她听到声音又转了回来,刚巧把李春花的话听了个完全。听到自己的丑事又被揭发出来,柳八婆起得头顶冒青烟,嗷的一嗓子叫唤,扑过去和李春花厮打起来。 一边打一边骂道:“我x你老娘,打死你这个贱逼。”李春花吃痛,本来就泼辣的她下意识地就还起手来。 两人一边厮打一边互相揭发,骂着污秽难听的话,互相揭发着这件事情的内幕。唐大山和闻讯赶来的林三在一边吆喝着试图上前阻止,却没效果,而且还被这两个凶猛的女人不小心挠了几道口子。 林立夏和韩春并没有阻止,而是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村里人闻讯赶来,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议论着,人群中不时发出惊讶的声音,和嬉笑声。有愤怒的,那是关心小寒的人。有纯粹看戏的,那是事不关己的人或是嫉妒林家发达的人。 “住手!”李捕头一声大吼,命令两个手下上前分开她们,“统统给我带走,带到县衙,让老爷审问。” 柳八婆和李春花惊呆了,然后开始哭天喊地,一边诉说着冤枉,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对方身上。林三和唐大山则在一边求情,说是妇道人家不懂事乱说话,请李捕头原谅。 李捕头被吵得头晕脑胀,又大吼了一声:“都给我住口,把唐大山还有这两个妇人给我带走。谁再敢阻挠,也一并带走。” 正哭闹的柳八婆和李春花停止了哭泣,惊惶地看着李捕头,然后不约而同地冲过去拉着自己男人的手,躲在他们身后。 林三和唐大山连连向李捕头恳求,说这是误会,是她们胡说八道,不能当真。尤其是唐大山,他还指望李春花去找高莲莲报信呢。 李捕头烦躁不已,一把推开林三,抓住唐大山,命令两个手下赶紧动手。韩春和林立夏见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这一趟还算小有收获,便上前帮忙,也不知他们哪儿找来几根绳子,把唐大山和李春花、柳八婆捆成了一串。迎着唐大山吃人的目光,林立夏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死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官差押着唐大山几人走了,林三上前一步拉着林立夏道:“立夏,这事我真不知情,也许是有什么误会。看在我们都是姓林的份上,希望你饶过你大宝哥和你婶子。” 林立夏嘀笑皆非,道:“林三,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是小孩子打架呢?饶过他们,谁来饶过我们家人呢,那可是买凶杀人!若是有人要杀你,你会饶过他吗?至于是不是他们做的,县太爷自有公断。” 说完越过他,大步走了,剩下林三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形渐渐变得佝偻起来,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人群同情地看着他,指指点点地议论着,摊上这样一对不省事的母子,真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孽哦。 李捕头到了县衙,向朱铭交了差,陈述了事件的经过。朱铭听说是唐大山主使的,他心下感觉不妙,唐大山哪来的银子,那肯定是高仁和给的。看来这事高仁和才是最终幕后指使人。心下很生气,这个高仁和越来越不识相了,竟把他的警告当耳边风,为了一个区区唐云,几次三番和林小寒作对,这次竟然想杀了她和她家人。 朱铭非常不满,甚至于愤怒,只因心中对林小寒的那一份念想。 但难道就不管高仁和了吗?不行,他是一定要保的。但这事已经闹成这样,而且给张县令的信已经送去了,说不定下午,最迟明日,张县令就会赶过来。这该怎么办? 朱铭沉思着,一边招手把宋师爷叫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宋子赞听完他的话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头道:“是,大人,学生这就过去。” 宋子赞从后堂的角门悄悄出去,往高府而去。这边,朱铭估摸着时辰,也想好了对策,便开始升堂问案。 见宋师爷被叫了进去却一直没有出来,林立夏和韩春对视了一眼,韩春悄悄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对决(上) 高仁和一早上起来,就感觉左眼不停地跳,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果然,早上管家就来报,客安堂出事了。 有几个人抬了一具尸体到饭店门口大闹,说是昨晚在那儿喝酒的客人回家后夜里死了,肯定是因为他们饭菜酒水里有毒,嚷着要见官。掌柜的眼看事情要闹大,赶紧通知东家。 原来,镇上最大的酒楼——客安堂的幕后东家是高仁和。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林小寒穿过来之后,为了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腌制了辣白菜拿到镇上去卖。当天,首先就在客安堂那儿碰了个壁,被刻薄的伙计赶了出去,还被奚落为阿猫阿狗,说这辣白菜是给猪吃的。林小寒和何牧为此和伙计吵了一架。不料却被对面的迎客居东家韩桂宁看了个正着,不知是出于同情怜悯,还是因为欣赏小姑娘的伶牙俐齿和无畏的气度。韩桂宁最后以并不便宜甚至是比较贵的价格收购了他们的辣白菜。小寒做成了第一笔生意,赚了第一桶金,也从此给两人的合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随后无论是米粉、螺蛳粉生意,还是元宵节小寒被掳、打官司的事故,以及后来春晖义学的创办,都出现有韩桂宁的身影。他与林小寒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两人之间产生了微妙的情绪。 而林小寒和高仁和都没有想到,他们,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却在有意无意间因为各种因素有了交集。命运是如此奇妙,它的齿轮在林小寒重生的那一刻已经开始了无法预料的运转。 此时,高仁和听说是客安堂出事了,心倒是定了下来。吃死了人,这事可大可小,端看怎么处理了。不过对他高仁和来说,这不算大事,但也得他亲自跑一趟,因此他带着高管家匆匆出门而去。结果与不从正门却从后门偷偷进来的宋师爷失之交臂。此刻的他并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在等着他。 宋师爷带着县太爷的吩咐来到高府,却没有见到高仁和的面,急得脑门上冒汗,又惦记着衙门里的官司估计已经开堂审问了,自己作为师爷不能不到场。 因此他要来纸笔,刷刷刷写了几句话:昨夜林家有盗贼潜入欲行凶杀人,被林家擒之,幕后主谋乃唐大山。 这几句话只是告知了高仁和事件始末,多的一个字也没有,就算被人看见了,也不能作为证据或把柄,但高仁和若看见此信定能想到他未尽之言,然后采取办法化解这件事。 因此宋师爷命下人把信给了高夫人,言明此信十分重要,必须马上交到高仁和手中。 高夫人闻言不敢怠慢,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历嬷嬷往客安堂送信。今早上高管家来报客安堂出事,她是知道一点情况的,如今宋师爷来送信,她便以为说的是同一件事。所以也没看信,也没问是什么事,总归是外面生意上的事,不是她一个女人家可以管的。 最后信是送到了,不过却迟了,只因路上出了点小状况。原来历嬷嬷按着高宁氏的吩咐匆忙地赶路送信,不料在一个拐角处,斜刺里突然窜出来一个挑担卖菜的老汉径直冲她撞过来,两人撞了个满怀,历嬷嬷被撞倒在地。待她骂骂咧咧挣扎着爬起来时,发现旁边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而那老汉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历嬷嬷只好自认倒霉,她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摸了摸袖子,发现里面的信还在,遂放下心来。可是刚走了一步,脚腕就传来剧痛,历嬷嬷知道肯定是脚崴了。此地离客安堂还有一段距离,她实在是疼得走不动道了,前后看了看,发现前面有家医馆,她只好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走到医馆去请大夫包扎。但她也知道事情紧急,遂招手叫来捡药的伙计,给了他几个铜钱,请他帮忙送封信去客安堂。 高仁和威逼利诱,又承诺陪一百两银子,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安抚了闹事的客人。刚松了一口气,就接到药店伙计送来的信,听说是历嬷嬷送来的,他有点奇怪,难道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接过信,拆开一看,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没错,里面真的是一张白纸。心下更是疑惑,历嬷嬷可是家里的老人了,也是夫人身边得力亲信,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会亲自送信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中又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把善后的事交给了高管家,高仁和便跟随着药店伙计匆忙去找历嬷嬷问个清楚。 再说宋师爷匆忙赶回县衙,此时朱铭已经开始升堂问案,见他回来以目示意,宋师爷微微点头,朱铭才放下心来。 堂上一边跪着原告林进财、林立夏和林春分三人,而林小寒并没有在场。盖因林立夏觉得不能事事都依赖妹妹,自己作为长兄一定要立起来,撑起一家的重担。林春分当然赞同,林进财也不希望女儿抛头露面上公堂,影响闺誉。如今他也是老爷了,自然知道女儿家闺誉的重要性。 另一边跪着被告有唐大山、李春花、林大宝、柳八婆、方脸汉子王大为首的四个强盗。 林立夏递上自己写的状子,然后阐述了事件的始末:韩春如何发现那伙强盗,通知了自己,自己又如何将计就计,擒拿了这伙盗贼。经连夜审问,盗贼王大供认指使者是林大宝。于是他们再次将计就计,请来了李捕头,见证林大宝和王大交接赃款的那一幕。 接着是李捕头一一说明了自己的所见所闻:林大宝是如何供认出唐大山是幕后指使者,而李春花和柳氏两人如何互相撕咬的情况,所以自己把这几个嫌疑人都抓来,请县太爷审问。 接下来王大对罪行供认不讳,指正林大宝如何买凶,如何给他们提供去林家的路线、林家诸人的住房位置等等。朱铭见他如此痛快承认罪行,非常诧异。王大心里留下两行面条泪,他敢不承认吗,要是敢说错一个字,那个林春就能让他生不如死。想到昨晚林春先是戳了他的笑穴,让他笑了一个时辰,再给他身上撒了点粉,又让他痒了一个时辰。所以他二话不说,什么都答应了。因为他已经没力气说话,只剩下点头了。 接下来是审问被告,朱铭虎着脸拍了一下惊堂木,八个衙役高喊威武,给公堂增添了庄严肃穆的气氛。林大宝和唐大山两人在县太爷的官威下,战战兢兢,但为了保住小命,林大宝极力说明唐大山因与林家有杀子之仇,利诱自己买凶杀人,母亲柳氏可以作证。最后痛哭流涕说自己是一时糊涂贪财才犯下错误,请大人饶恕等等。 而唐大山则说自己是无辜的,因为自己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而且林大宝与其母柳氏和林家也有深仇大恨,所以林大宝有杀人动机,至于那些钱估计是他偷来的云云。 总之,两人为了脱罪,都试图把一切责任推到对方头上。 在一旁的柳八婆和李春花也加入了战况,现场唇枪舌剑,热热闹闹犹如菜市场。朱铭生气的连拍了几下惊堂木,才把混乱压下去。 现场安静下来,朱铭听了这么一大会儿,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林大宝有杀人动机,而且和王大交接钱时当场被抓获,人证物证俱在,无可抵赖。至于其指正唐大山的事,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没有人证物证。 所以他为防夜长梦多,便当堂宣判:“经本县查明,林大宝买凶杀人,被当场抓获,证据确凿,判斩立决。柳氏知情不报,重打四十大板。唐大山、李春花买凶一事因证据不足,当堂释放。王大四人乃强盗,罪行累累,理应重判,但其乃三里县人,拟移交给三里县张县令处置。” 判决一下,林大宝和柳八婆如晴天霹雳,吓得瘫软在地。唐大山和李春花则惊喜过度,愣在那里,都忘了磕头致谢。王大等四人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暂时不用死,忧的是不知道张县令会如何处置,不过依照当朝律法,估计也是杀头的罪过。于是他们开始在心里打起了算盘,路上如何逃走。 林立夏听了朱铭的判决,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林春风则气不过上前一步就要张口说话,却被自己哥哥拉住了手,转头看见哥哥对自己微微摇头,心下纳闷,但还是听话地闭口不言。 宋师爷拿着判决书走下来让林大宝、柳氏签字画押,看着抖得如筛糠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把笔往林大宝的手里塞。 “不,冤枉啊,小人是冤枉的,青天大老爷,那些钱真的是唐大山给我的,也是他让我去蒙山找强盗的。小人发誓,小人所说的句句是真,如有虚假,就叫……就叫我断子绝孙。”林大宝凄厉地喊道。 众人听了全身一震,时人都比较迷信,发下断子绝孙如此重的誓,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话是真的。 柳八婆此时也清醒过来,听到儿子发下这样的重誓,心里像被火焚了似地,尖着嗓子连连喊冤枉,还不断咒骂唐大山和李春花两人黑心烂肠,怪不得把儿子害死了,唐家断子绝孙,就是老天爷的报应。 这下可戳到了唐大山夫妇的痛处,两人勃然变色。唐大山阴狠地盯着她,心里在想着以后绝不能绕过这个贱人,李春花则忍不住和柳八婆对骂起来。 污言秽语满天飞,衙门外看热闹的闲人由窃窃私语变得越来越大声,公堂又变菜市场,朱铭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又连拍了几下惊堂木,威武声响起,众人才安静下来。朱铭忍着气大声喝道:“谁再喧哗本官便赏他五十大板。” 全场静默。 朱铭压着怒火问道:“林大宝,你说钱是唐大山给你的,可有人证?” “我……”,林大宝顿时哑口无言,一个月前他们是在仙客来酒店吃的饭,当时唐大山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承诺事成后再给三十两银子,当时并无旁人。且每次传递给到唐大山消息时,为了保密,都是柳氏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去的,也没有别人看见。林大宝悔得肠子都青了,没想到为了一时的贪念,今天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一个铿锵如金石的声音传来:“我可以证明,是唐大山主使林大宝买凶杀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对决(中) 听到有人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本来面如死灰的林大宝和柳八婆瞬间又活了过来,就如逆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两人急忙扭过头往身后看去,只见门口逆光处一个身穿白衣的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给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辉。 林大宝看着这个如天神降临的男人一时间愣住了。等人影慢慢走到跟前,他才认出这个人是谁,内心的惊讶无法形容:他,怎么会帮自己作证呢? 不仅是他,唐大山、朱铭等人心中都有类似的疑问。 只见来人剑眉星目,气质轩昂,只是棱角分明的脸上淡漠得看不出一丝表情,来人正是去蒙山处置完那些强盗又赶回来,目前正住在林家,与林家人有密切关系的楚昭。 林立夏看见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师傅按时赶回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了然。 楚昭对上朱铭尚未收回的惊讶目光,眼光如利剑一般刺向他,冷冰冰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朱铭感觉一股冷意浸上心头,身子不觉颤抖了一下,心里暗暗叫苦,知道今天这事不能装糊涂了。遂勉强挤出笑容,小心地道:“楚壮士如何证明是唐大山主使林大宝杀人?” “三月十八,申时末,林大宝与唐大山在仙客来酒店喝酒,直到亥时方出来。三月二十,子时,柳氏到唐大山家中,待了两柱香的时间出来。后唐大山与李氏出门,去往高府,李氏进了角门,一炷香后出来,两人离开。前天亥时,柳氏来到唐大山家中,一炷香后离开。后唐大山与李氏出门,来到高府,在角门和一个身穿红衣的丫头说了几句话后离开。” 听到楚昭一字一句详细地说出他们的行踪,朱铭还未答话,唐大山就伸出一个手指颤颤地指着他,那模样如同见了鬼:“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大宝、柳八婆和李春花同样神情惊恐地望着楚昭。 本以为十分隐秘的事情却被人家知道得一清二楚,可笑他们还做着报仇雪恨、发横财怀抱美娇娘的美梦,却不知早已落入人家的圈套,如今被人家来了个瓮中捉鳖。 唐大山的话间接证明了楚昭的话为真,再看林大宝等人的神情,朱铭更加确定楚昭所言非虚。 案子审到这里,已经一清二楚了,唐大山因和林家有仇,为了报仇买通林大宝,主使林大宝买凶杀人。 因此朱铭惊堂木一拍,大声道:“经本县查明,昨日林家盗贼潜入行凶一案中,系唐大山主使林大宝买凶杀人,证据确凿,判决如下,……” “慢着,朱大人,此案尚有隐情。唐大山并非真正主谋,真正主谋另有其人。”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语出惊人,全场安静,众人没想到有人如此大胆打断县太爷的话,纷纷将惊异的目光投向说话的那个人。 朱铭怒了,老虎不发威,竟把本县当病猫。因此他习惯性地举起惊堂木“啪”地一声呵斥道:“大胆林立夏,本县判案,哪容你置喙,小心本县判你一个扰乱公堂之罪。” “哼,县太爷好大的威风。”楚昭讽刺地一笑,“林立夏只是实话实说,何来扰乱公堂,县太爷莫要乱扣帽子。” “你……”朱铭刚张嘴说了一个字,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想要拍惊堂木,手却无法动弹,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额头冒出森森冷汗,可是落在众人的眼中便觉得他是因为理亏哑口无言。 林立夏心知师父出手了,趁机道:“适才我师父的话想必县令大人也都听到了,两次,柳氏从唐大山家离开后,唐大山夫妇就马上去高府。他们到底去见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关联,恐怕难以取信吧?或许真正的主谋就在高府,大人刚才恐怕是因为太惊讶了,所以忽略了这点吧?” “对对,他说的没错,那银票肯定是高老爷给唐大山的。而且我听李春花说过,她去高府找过高小姐。高小姐这个月每天都到春晖义学里扫地,而且她腿还受伤了,她一定恨死了林小寒,所以一定是高小姐、还有高老爷指使唐大山干的!”柳八婆突然惊叫起来,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脸上甚至绽开了笑容。 这时候她脑子也转过来了,她知道,如今只有咬死了高仁和父女两是幕后主使才能定唐大山的罪,也才能替儿子脱罪。 林大宝也点头如捣蒜:“对,一定是他们。”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于是现场看热闹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没想到那父女两如此狠毒,上次害人不成,这次竟然歹毒的买通强盗去杀人,太可怕了!” “对啊,上次林小寒姑娘给了高莲莲一个机会,让她不用坐牢,而是去义学扫地以改过自新,没想到她非但不改,还变本加厉,真是太恶毒了!” “以前就听说她是母老虎,动辄打骂吓人,现在看来传言非虚啊。” “这林家人也真是倒霉,碰上这样一个狠角儿,哎!” …… 惊叹声、谴责声,叫骂声,嗡嗡嗡不绝。朱铭耳朵清楚地听到这些嘈杂声,但他依旧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张着嘴沉默,神情木然。 众人便以为他是默认了林立夏和柳八婆的话。只有一旁的宋师爷发觉了朱铭的异样,轻轻地推了推他,小声地唤了他一声:“大人?”。 “啊!”朱铭似被他吓到了,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声音颤抖,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县太爷怎么了?看情形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宋师爷更是顾不得失礼,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问道:“大人,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朱大人莫非是太惊讶了,所以才尖叫起来。嗯?” 朱铭循着声音看去,对上楚昭似笑非笑的眼神,内心惊骇莫名,刚才自己不能说话不能动,莫非是他搞的鬼?太可怕了,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他手脚开始颤抖,此刻只想立刻逃离这里。 可是楚昭好像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似地:“朱大人,您倒是说话呀!”语气是隐含着警告和不耐烦。 朱铭打了个寒噤,压下心中的恐惧,费力地咽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啊,本县,本县真是太惊讶了。没想到高仁和父女也参与了这件案子。” 刚说完这句话,朱铭马上就后悔了。本来林立夏只是说高府有人参与了这件案子,却没说是谁,而柳氏只是猜测的,但自己心中也认定是高仁和做的,才在惊慌之下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林立夏心中一喜,立马打蛇随棍上:“大人英明,大人慧眼如炬,推断出高仁和父女乃是这起案子的主谋。没错,高家和我们林家确实有仇,高仁和父女有作案动机。而唐大山作为高仁和的前准亲家,两人互相勾结,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简直是完美搭配,天衣无缝啊。只可惜,他们不幸遇到了大人这样的青天大老爷,从一点蛛丝马迹中找出了案件的真相,揭破了他们的阴谋。小民等实在是佩服、佩服!我们县有这样的父母官,实在是百姓的福气啊!” 林立夏脸不红心不跳嘴巴不停洋洋洒洒说了那么一段话,还连连点头惊叹,说完了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哎,都是被小寒那丫头带坏了。 林进财惊了,这还是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大儿子吗?这样露骨的话也可以毫不脸红信手拈来,这不会是小寒第二吧? 林春分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哥:哥,你太厉害了,我要向你学习! 林立夏眉毛轻扬:不要太崇拜哥,哥不是个传说。 朱铭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这是赞扬他呢,还是赞扬他呢?反正他绝不承认是讽刺。而且瞧着林立夏看自己的眼神,那是满满地真诚地崇拜。 再瞧瞧楚昭,仍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手不经意间抬起摸了摸唇角。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可是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懂!没人能明白他之前那一刻的惊骇和惧怕。 朱铭心中内流满面,仰天默默大哭三声:呜呜呜,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这么倒霉呢,碰到这么一个煞星! 这时候,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猪大人,小民太崇拜您了,您简直是小民心目中的呕像,您一定不要辜负小民的期望,一定要严惩坏蛋,为民除害啊!” 林春分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说完这句话,还特意在“猪”字和“呕”字上加重了语气,末了冲朱铭眨了眨眼睛,扬起天真灿烂的笑容。 朱铭正在为自己默哀着,突然听到这样的话,简直不敢相信,可是抬头看见那个纯真小儿脸上的笑容,而且他在冲自己眨眼,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喜悦感。 是谁说的?小孩子从不会撒谎。那么,这些赞美他姑且照单全收吧! 不过,呕像,那是什么东西?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朱铭都有点纳闷。但是,谁也不敢问出来。因为小孩都知道得东西,他们大人却不知道,太丢面子了。尤其是学富五车的县太爷,更不能损毁在众人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反正,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绝对是好词!不信,看这小孩的表情就知道了。 呕像……林立夏看着自家小弟白胖的小脸上天真的笑容,嘴角不可控制地抽搐了几下,突然觉得自己身边好似站着一只小狐狸,而且是全身白毛唯独腹部却长着一团黑毛的小狐狸,此刻在得意地轻摇着尾巴。那表情好似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求表扬!求崇拜! 林进财揉揉眼睛,他能确定站在他面前的是他可爱的小儿子而不是那个狡猾的小闺女么? “咳,咳……”楚昭拿拳头堵住嘴,闷闷地咳了几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这两个徒弟都被小寒那丫头带坏了。不过,坏得真是太好了,他喜欢! 听到楚昭的咳嗽声,朱铭回过神来。刚才他话已出口,如今是骑虎难下,想帮高仁和隐瞒也没办法。高老兄,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因此他吩咐李捕头到高府传高仁和父女上堂问话(仅仅是问话而已),然后便宣布暂时退堂,同时示意宋师爷赶紧跟上。 县太爷走了,不过围观的人却没有散去,但是有部分人匆匆离开了。别误会,并非他们对接下来的审案不感兴趣,而是他们太感兴趣了,所以打算回去呼朋唤友,一起来看热闹。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如果高仁和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全县的娱乐头条,估计会气得吐出一口老血。如果高莲莲知道自己的形象变得如此深入人心,肯定会摔碎不少瓷器。 但是,对于这样的情形,林家人、包括没露面的林小寒是可以预料和期待的,其实他们还准备了更精彩的节目等着高家父女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对决(下) 高府,高莲莲等了一夜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快天亮时才在小红一有消息就通知她的保证下勉强合眼休息。等她醒来,太阳已经明晃晃照到窗前,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她猛地坐起来,抬手粗鲁地扯开帐幔,大叫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有人低低地应着,快步走进来。来人一身绿衣,低着头,腿微微有点跛,原来是小青。高莲莲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是你?小红呢?”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后,这丫头也就变得沉默寡言,更不像小红那样积极往自己跟前凑,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高莲莲知道这丫头内心肯定是怨恨自己的。哼,不过就是个奴婢,奴婢本来的命就是掌握在主子手中,主子要她生她才能生,要她死她不得不死。等这事过后就找个缘由把她撵出去,省得看着碍眼。 “回小姐的话,小红刚才出府去了,可是在半道上不慎摔了一跤,把腿摔断了。有好心人把她送到了医馆医治,如今还没回来。”小青低垂着眼帘回答道,只是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她也看到了那一抹厌恶。内心更加愤恨,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眼前这个蛇蝎女子造成的。 “什么,把腿摔断了?”高莲莲猛地提高了声音,小青身子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 但是高莲莲只是狠狠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便沉默了下来。 小红摔断了腿,没有人可以去探听消息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到底如何,高莲莲一颗心如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过了一会儿,她好似下定了决心,吩咐道:“小青,你过来。” 小青依言走近前,高莲莲却又没了下文,小红悄悄抬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她,发现她眉头紧皱,想到今天凌晨收到的消息,眼里闪过一道幽光,却仍是低着头恭敬地道:“小姐,有何事吩咐奴婢?” “你,你悄悄地去清河村唐公子家一趟,问问李伯母可有唐公子的消息。记住,一定要悄悄的。”说完又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昨夜小姐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唐公子回来了,心中甚是挂念。不过这是我的心事,不想被人知道,所以你悄悄地去,不可让任何人发现,连夫人也不能说。你可明白?” “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悄悄地去,不告诉任何人。”小红说完蹲身福礼就往外走。 突然门口有小丫头的声音传来:“夫人!夫人来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小姐起来没有?” “回夫人,还没有。” “嗯。” 接着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高夫人一把掀开帘子闯了进来,身边跟着的不是历嬷嬷,而是一个梳着妇人发饰的丫头金锁。 “娘,何事这么着急?”高莲莲见状惊讶地问道,本就心里有鬼的她内心感到惴惴不安起来。 “莲儿,快起来,出事了。”高夫人气喘吁吁地道。 高莲莲脸色霎时间变得青白起来,出事了,出什么事了,难道…… “李捕头来了,说要带你爹和你上公堂问话。”高夫人因赶得太急,一句话停顿了好几下才说完。 金锁忙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又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茶水:“夫人别着急,先匀口气,喝口茶,万事都有老爷呢。” 高夫人接过她手中的茶,瞥见她袖中露出的半截绿汪汪的镯子,心中泛起一股酸意,老爷真是越来越宠她了,都怪自己肚皮不争气,自从生了莲儿后就再也没了动静。但再得宠,也就是个通房丫头,连妾都不是。想到这,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耐烦地道:“这里没你事,下去吧。” 金锁一愣,瞅见自家夫人眼里的冷意,心内微惊,蹲身行了个福礼,不动声色退了下去。 随后,小青也出来了,金锁瞧见她低垂着头站在一边,遂走上前去轻声打了个招呼,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聊起来,话题总是围绕着小姐转:小姐腿怎么样了,平常都爱吃些什么,最近脾气好不好?言语间不断地试探。 小青却冷冷淡淡的,话也很少,问三句才答一句,多数是“嗯,挺好,不知道。”任金锁如何试探,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最后只好放开她的手。 屋里,高莲莲见没人了,一把抓住她娘的袖子,神色惊慌地问:“娘,李捕头是来抓我的吗?” 高夫人这才注意到自家女儿异常苍白的脸色,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上面竟然有一层冷汗。 “莲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高夫人关切地问道。 高莲莲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哎呀,娘,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先别管我舒不舒服了,您快回答我啊,李捕头是不是来抓我的?” 高夫人奇怪地问道:“莲儿,你怎么会这么想?李捕头只是说传你爹和你去问话而已。说来奇怪,听他说是因为林家,也就是那个小贱人林小寒家,昨晚有强盗闯入他们家行凶杀人,可是这关你们父女俩什么事?” 继而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 “噢!难道他们家出了事就要赖在我们头上吗?岂有此理!不过,我巴不得他们全家都死光光才好,也省得活着碍眼!” 高莲莲的心狂跳起来,声音颤抖地问道:“那,他们全家都死光了吗?” “没有啊,没听说,娘只是恨他们家人,才这么说的。莲儿,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高夫人终于发现了女儿的异样,女儿的神情还有问话也太奇怪了。 “不,不,没什么。”高莲莲支吾着,又追问道,“爹呢?爹怎么说?” “你爹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李捕头就被叫到衙门去了。他只是让高管家给我带话,说让我设法拖着李捕头,他先悄悄去衙门拜见县太爷。这不,我刚才跟李捕头说你身体不适,我先过来看看。现下,李捕头正在前厅喝茶等我回话呢。哎,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竟然把你也叫去衙门。想到这,我就心惊肉跳的。”高夫人蹙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女儿也不知,也许是他们弄错了。”高莲莲强装平静地道。 高夫人想起她刚才异常的言行举止,心中咯噔一下,严肃地道:“莲儿,你实话告诉娘,最近你有没有事瞒着娘?有没有去招惹那个林小寒?” “娘,我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您。”高莲莲强笑道。 高夫人细细地观察了她一会,高莲莲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最终,高夫人也没发现什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没有就好。好了,莲儿,你先起来梳洗梳洗,以防万一李捕头坚持要带你去公堂。不过你不用害怕,相信你爹肯定能摆平这事的。” 高莲莲无法,只好把丫头叫进来服侍自己梳洗。期间,高夫人又告诉了她一件奇怪的事:“对了,早上宋师爷来了一趟,留了一封信给你爹,我叫历嬷嬷给他送去,可是路上出了差错,历嬷嬷扭伤了腿,结果信到了你爹手中竟然变成了白纸,真是奇怪!” 说完又嘀咕道:“真是邪了门了,怎么最近我们家老有人扭伤脚啊。先是你,然后是历嬷嬷,还有小红。看来我得去寺庙烧香了,为我们家人请几个平安符。” 宋师爷的信,会不会是关于那件事?可是信竟然变成了白纸。高莲莲很纳闷,内心极为不安。 原来,上午高仁和匆忙赶到医馆见到历嬷嬷,才知道那信是宋师爷写的,而且宋师爷叮嘱这信很重要,所以肯定是朱铭有事告诉他,但他实在猜不出是什么事。而且信竟然变成了白纸,宋师爷不可能戏耍他,那么……联想到历嬷嬷受伤的经过,精明如他多少猜到了是有人在给他下绊子。 经商多年,他自然也结了不少仇家,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姓韩的,还有林家,都是他的仇人。 林家,林小寒,高仁和的眼眯了起来,眼里藏着噬人的恨意。 他正打算去衙门找宋师爷问清楚,路上却遇到了李捕头。李捕头对他还算客气,但是也不敢吐露太多,只是说有一桩案子,要传他们父女俩去问话。 高仁和轻车熟路地往李捕头手里塞了一块银子,李捕头捏了捏,脸上露出笑容,扭头看了看,见两个手下跟在后面,挥挥手让他们退远一些,然后低声道:“是林进财家昨晚有强盗潜入行凶杀人,结果案子牵扯到了唐大山,又由此牵扯到了您和高小姐。” 高仁和大惊,待要细问,李捕头却怎么也不肯说了:“高老爷,本捕头已经算是破例了,您要是再问那就是为难我了。”说完吩咐一个手下带高仁和去衙门,自己则带着另一个手下往高府而去。 高仁和暗恨,这个姓李的,也太不上道了,一边寻思着要在朱铭那儿上眼药,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件案子。 高莲莲刚梳洗完毕,就有在前厅伺候的丫头来回话:“夫人,小姐,李捕头催得紧,说若是小姐再不出去,他便要闯进来请人了。” “这个李大傻太过分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这么嚣张,拿着鸡毛就当令箭。回头我一定跟老爷好好说说。”高夫人生气地骂了几句,终是存在顾虑,看着女儿发青的面色,无奈地安慰道:“莲儿,你别怕,娘陪你去,相信你爹,一定会没事的。” 高莲莲一听吓的手脚发颤:“娘,女儿不去,女儿害怕。不如,不如您就说女儿病了,对,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不能上堂。”高莲莲又打算拿这个做借口。 高夫人一听,不错,这倒是个好借口。就算最终被发现了,那也能拖延时间,说不定就这一会儿老爷已经把事情处理完了,莲儿就不用去了。 “好,就依你。”高夫人慈母心态,也舍不得女儿出去抛头露面被人看戏。 因此便亲自出去向李捕头解释:“李捕头,小女感染了风寒,病得下不了床了。您能否通融一下,有什么事,我家老爷去了就行了。”高夫人语气还算是客气诚恳。 病了,李捕头心下虽不信,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能不顾人家小姐的死活,硬拉人家上公堂。因此他便点了点头,说要回去向县太爷请示。 高莲莲等李捕头走后,才问服侍的小丫头小青回来了没有。得知小青才出去不久,生气地骂道:“这贱蹄子,等这事过后,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高夫人狐疑地看着她:“莲儿,听说小红早上出去摔断了腿,现下你又派小青出去,到底叫她们出去做什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娘?” “娘,我……”高莲莲刚要分辨,高夫人挥手止住了她,“娘没别的意思,娘是怕你一时冲动闯下大祸,到时爹娘没法给你收拾啊!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为此你被逼得天天去义学扫地,丢尽了脸,你……”高夫人看到女儿贝齿咬紧了下唇,眼眶泛红,身子气得发抖,心一软,搂住她,“好了,好了,娘不说了。莲儿,你安心,这口气,爹娘迟早会给你出的。” 等你们,黄花菜都凉了!我忍不了,报仇,还是得靠自己。可是,结果到底怎样呢,他们到底死了没有,高莲莲在心里暗暗思量。 且说高仁和没有直接到公堂,而是贿赂了那名官差,私下来到县衙后门,给守门的婆子塞了一块碎银想求见朱铭,先弄清楚状况,以免被动。过了半响,婆子来回话,却是为难的把银子退回给他道:“老爷有令,如今您是案子的嫌疑人,不能私下见面,有话就到公堂上说。” 高仁和听到这话心情沉重起来,莫非这次的案子,连他也不能替我摆平? 但仍是不死心的问道:“老爷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我吗?”给点提示也好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对决(完) 高仁和不死心,想着按照往日的交情,朱铭也许会给点暗示。婆子却摇摇头,还催促他快走,如果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被人看见!谁?姓韩的吗?不对,听说姓韩的已经离开去外地了,那除了他还有谁?高仁和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只因在他心目中,他从未把楚昭当一回事。他以为那就是个小角色,如果是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甘心窝在林家白吃白喝呢,估计就是个骗子、无赖。 且说朱铭退堂后,和宋师爷急急忙忙来到书房,然后示意宋师爷赶紧关上门窗。 朱铭在屋里来回踱步,神情焦躁。宋师爷看他脸色不对,今日在公堂上的举止也和往日不同,就担心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朱铭停下脚步,瞧了瞧紧闭的门窗,招手叫宋师爷过来,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大人,这,这是真的?”宋师爷瞠目结舌,突然提高了音量。 “噤声!”朱铭摆手示意,耳语道,“小心被别人听见。” 宋师爷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走到书案前,拿起笔,抖着手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到:大人,他莫非是传说中飞花摘叶的武林高手? 朱铭脸色严峻地点头。 宋师爷脸都青了,笔下的字迹更加扭曲:是楚昭? 朱铭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在场的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每当他盯着他时让他如芒在背。 老爷打算怎么办?宋师爷再写道。 朱铭苦恼地拧起眉头。林、高两家有仇,这桩案子,肯定和高仁和有关。本来只是涉及到林大宝和唐大山,这两人无关紧要,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没想到楚昭他们早有准备,硬是把案子牵扯到高仁和身上。高仁和他手中掌握着自己的一些秘密,如果不帮他,恐妨他狗急跳墙,不顾一切抖搂出来。可是如果帮他,自己又承受不了楚昭的怒火。想到之前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时刻,朱铭就不寒而栗。这只是他的警告,如果自己徇私,也许会有更严重的后果等着自己。 正徘徊犹豫间,“扣、扣,”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朱铭吓了一跳,厉声喝道:“谁?” 门外的人也吓了一跳,抖着嗓子回答:“老爷,小的是朱为壩。” 原来是管家朱为壩,朱铭长嘘了一口气,示意宋师爷把桌上的纸收起来,然后打开门。朱为壩看见老爷阴着脸走出来,知道老爷此刻心情不好,说话更加小心:“老爷,后门的婆子来报,高仁和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朱铭烦躁地一挥手:“不见!” 朱为壩一惊,老爷从来没有对高老爷这样不客气过,但他不敢多话,应了一声就要退下。 “慢着,就说……”高仁和停顿了一下,思索了片刻,语气缓和道:“告诉他,如今他是案子的嫌疑人,见面不方便,有话就到公堂上说。” 多的一个字也不敢说,毕竟他现在自身都难保,至于老高只能祈求菩萨保佑吧。 “老爷,现在出去吗?”宋师爷小心问道,既然高仁和到了,就得升堂问案,再拖延时间,怕那位生气啊! 朱铭无奈地点头,带着宋师爷匆匆来到大堂升堂问案。 惊堂木一拍,朱铭有气无力地吆喝“升堂”,衙役的水火棍哒哒敲响,威武声过后,朱铭高声道:“带高仁和、高莲莲上堂!” 门外走来一位身穿深青色长衫、留着短须样貌俊朗的中年人,模样和高莲莲有五分相似。此人正是高仁和,当他看见站着公堂上的原、被告双方时,双眼里翻涌着仇恨、厌恶,须臾又归于平静。他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拱手道:“草民在。” 朱铭尚未答话,柳八婆已经嚷嚷起来:“咦,怎么高小姐没来?难道是怕了,不敢来?” 高仁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长舌妇是该好好教训了。仰头答道:“回老爷的话,小女身体不适,无法前来,草民来也是一样的。有任何疑问就问草民吧。” 此时,李捕头也回来了,同样禀报高莲莲因得了风寒病得十分严重无法前来。 “既如此便罢了……”朱铭话没说完,一个清亮的声音就打断了他:“大人,听说上次高小姐的病便是舍妹带着回春堂的俞大夫去给她治愈的,足见俞大夫医术高明。大人不如下令俞大夫去瞧瞧,看看高小姐是否病重到意识不清,无法前来。” 林立夏说完挑衅地看了一眼高仁和,那眼神好像在说:我看你装,能装到几时! “你,放肆!难道小女的病竟是假的不成?”高仁和扭头对旁边的林立夏怒斥道,接着对朱铭拱手道:“大人明鉴,小女早起得了风寒,已经请过大夫开了方子。小女病情严重,恐传染给别人,所以不能前来,望大人见谅。” “上次的风寒就是装的,这次说不定也是装的。风寒,老是来这招,一点新意都没有!”林春分小声嘀咕道,不过只因当时全场寂静,所以大家都听到了。 高仁和瞪眼准备呵斥黄口小儿胡说八道,柳八婆便大声附和道:“对对,肯定是装的,哪有那么巧,刚要传她来,今早上就得了风寒。” 李春花现下和她已经是仇人,见她说话自然要反驳:“高小姐身娇肉贵,昨夜下暴雨,一不小心得了风寒,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以为是你这个八婆,皮糙肉厚和你们家公猪一样,当然身体强壮了。” 这句话妥妥地戳到了柳八婆的痛处,她横眉怒目,左手叉腰,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头点着李春花,吧啦吧啦,一连串脏话飘出来,热情地问候着对方祖宗十八代。 眼看现场又要乱起来,高仁和眼睛瞪得更大了。朱铭已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发威了,猛拍了几下惊堂木,镇得他户口发麻,隐隐作痛,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喝道:“柳氏、李氏藐视公堂,每人十大板。来人,给我行刑。” “是!”几位衙役高声答应,这两人过分得她们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听到这命令,衙役们都很兴奋,马上上前就把两人按倒在地,举杖便打。 “啪啪”声响起,两人吓得直喊:“大人饶命啊,哎哟,我错了!哎……大人……哟,饶命……” 唐大山和林大宝想要求情,刚张嘴,朱铭火大地道:“谁若求饶,与她们同罪。” 两人马上紧紧闭上嘴巴,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 十板子一会儿就打完了,两人“哎哟”叫唤着从地上爬起来,互相用眼神秒杀对方,却不敢再开口。 林立夏觉得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了,严肃地道:“大人,高莲莲必须到场,因为她确实和本案有莫大关系,不仅她,而且她身边的婢女也和本案有关。” “你这是诬蔑,你有何证据证明小女和本案有关?我女儿腿都受伤了,还每天不辞劳苦去那个破……那个学校扫地,你还要怎样?你们林家真的这么恨我们高家,非要致我们于死地吗?” 高仁和悲愤地道。 “弟弟,你今天终于认识到什么叫反咬一口、倒打一耙,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说的就是此刻的某人啊。”林立夏却扭头对身边的乖小弟说道。 嗯,某只腹黑的小狐狸鸡啄米似地点头:“姐姐说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好鸟、坏鸟、菜鸟、阴险鸟……我们总能遇上那么一只鸟,果然今天就遇到了一只。” “噗!”楚昭忍不住笑出声来,林立夏捂着嘴莲莲咳嗽,其余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朱铭都忍俊不禁,想着林小寒的古灵精怪,忍不住脸上绽开了笑容。 高仁和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抬头看到朱铭的笑,更是恼羞成怒,一句话脱口而出:“大人,这两人藐视公堂,应该重打他们十大板,以儆效尤。” “高老爷好威风啊,简直比县太爷还威风,不如叫你青天大老爷得了。”林立夏讽刺道。 “你……”高仁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忙忙对朱铭解释道:“大人,我不是,我,不,草民只是一时气愤,才……” 朱铭最好面子,此时心里也不痛快,但还是给他面子,举起手示意道:“好了,本官知道你只是一时口快,下次注意,须知祸从口出。” 高仁和憋屈地垂下了头低声应是。 林立夏暗暗对楚昭使了个眼色,楚昭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一道利光便朝朱铭射去,同时伸出手放在嘴边。吓得朱铭猪躯一抖,急声吩咐道:“李捕头马上去回春堂请俞大夫至高府给高莲莲看病,如非神志不清,务必要把人带来问话。” “是!”苦逼的李捕头只好又往高府跑一趟,心想,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人带来。 “大人!”高仁和高声喊道。 朱铭摆了摆手,也不敢直接暗示,只能道:“本官也是公事公办,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有谁敢迫他?林立夏吗?高仁和转过头打量着他,见他低头看着地面,没有任何异样。看楚昭,楚昭双手抱胸,抬头看上方“明镜高悬”牌匾。高仁和百思不得其解,朱铭和宋师爷又不能给他任何暗示,生怕被楚昭发现了。 高仁和没有办法,只好先问缘由:“大人,不知宣草民来,所谓何事?” “昨夜林家有盗贼潜入企图行凶杀人,经查此案和你以及高莲莲有关,特宣你们来问话。”朱铭说完朝宋师爷扬起下巴示意,宋师爷会意,拿起之前的笔录向他详细地说明了案情始末。 高仁和听到楚昭跟踪唐大山和林小宝一事时,瞳孔一缩,没想到林家人如此狡猾,同时暗暗心惊,看了这个楚昭有点名堂。待听到是柳八婆点名道姓是自己和女儿主使唐大山,而县太爷又“不小心”说漏了嘴,点名是自己干的时,他狠狠地扫了一眼柳八婆,目光如狼一样噬人。然后又扫了一眼唐大山,一群蠢货! 同时内心暗暗担忧,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莲儿是不是参与了这件事。可是此刻在公堂上又不方便问。 “大人,此事系他们无端猜测,是无中生有,大人莫要轻信他们。小女这段时间腿受伤了,除了每天去一趟清河村之外,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养病。至于唐大山夫妇确实去求见过小女,不过小女无心见他们,每次都回绝了。至于草民,自从上次和唐家退亲后,早就和唐家没有往来。这次恐怕是他们为了逃脱惩罚而把罪行推到草民和小女头上,求大人明察,还草民和小女一个清白。”高仁和委屈地看着朱铭道。 睁着眼睛说瞎话,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和女儿摘清了。要不是妹妹早有准备,真要被他蒙混过关,林立夏在心中冷笑。 “高老爷真是舌灿莲花,几句话就把一切推得一干二净,好像自己多无辜似地。是不是真的,等高小姐来了就知道了。大人,小民有个建议,为了防止他们串供,先让其他人退下,单独审高莲莲及其婢女。” “林立夏,这里是公堂,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以为你是县太爷吗?”高仁和冷笑道。心中暗暗得意:上眼药,谁不会啊? “请大人恕罪,这是小民的建议,因为这样有利于案件的审理,请求大人采纳。”林立夏无惧,然而还是诚恳地道。 “咳咳”,楚昭适时地咳了两声,又把手放到嘴边,眼中利光乍现。 朱铭内心一凛,憋屈地道:“言之有理,准了。”只是说话中气不足,声音无力。 高仁和诧异地看着他,不对啊,今天县太爷实在是太奇怪了,太不符合常理了。他来回打量着朱铭、林立夏和楚昭,心里暗暗盘算着。 察觉到他古怪的目光,朱铭老脸一红,怒气上来了,惊堂木一拍:“宋师爷,去看看李捕头带嫌犯回来没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倾覆(上) 朱铭羞怒之下,口不择言,连“嫌犯”都说出来了。高仁和是敢怒不敢言,这还没审呢,心中就有了定义,这个局面对自己很不利,该怎么扭转呢? 宋师爷接到命令赶紧提着长衫快步走下堂,到公堂大门外张望,没见到人,恐朱铭发怒,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原来李捕头带着俞大夫到了高府传达了县太爷的指示,高夫人本待阻拦,但李捕头态度强硬地往内院闯。高夫人又惊又怒,知道今天这一关无法避免了,只好让金锁赶快去通知小姐做好准备,躺在床上装病。接下来,内院一阵兵荒马乱,最终俞大夫诊断出来的当然是无碍,不过他也是个妙人,没有当场揭破,而是摸着胡子煞有介事地说:“高小姐这病是因为优思、焦虑过度,缺乏睡眠导致。只要不胡思乱想,放宽心,好好睡觉吃饭便可痊愈。” 一席话说得高夫人满脸通红,还得忍着羞恼道谢,最后连方子都没开,就把大夫送走了。高莲莲也装不下去了,在外间李捕头的连连催促下,被迫从床上爬起来,和娘亲一起坐上了马车心情忐忑往县衙而去。见李捕头还带走了她的贴身婢女小红、小青,本就心里有鬼的高莲莲更加害怕了。 高夫人在车里陪着她,不停地安慰道:“莲儿,别怕,只要你没做,县太爷就不可能冤枉你。毕竟这些年你爹和县太爷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去了也不过是走过场,一会就回来了啊。” 对啊,爹一定能摆平这件事的,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不知情,大不了把事都推到丫鬟头上。这样想着,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但高夫人虽然嘴上安慰着女儿,心里并非不害怕的,今天县太爷的态度如此强硬,恐怕事情不那么容易解决。 在宋师爷的焦急盼望中,李捕头带着高莲莲的马车姗姗来迟,迎着宋师爷谴责的目光,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朱铭已经示意衙役把高仁和、林大宝、唐大山等被告带了下去,只留下原告。 高莲莲进门看见林家父子三人好好地站在那里,瞬间瞪大了眼睛,怎么会,他们怎么都没死。这么说计划全失败了! 难道唐大山把自己供出来了?一定是的,不然衙门不会传爹爹和自己来问话。对了,爹爹,爹爹怎么不在这,巨大的恐慌笼上高莲莲的心头。 “娘,爹呢?爹怎么不在这?”高莲莲哆嗦着紧紧抓住高夫人的手。 “啊,娘也不知道啊。朱大人,请问我家老爷呢?”见不到自家老爷,高夫人心也慌了,顾不得失礼,径直向朱铭发问。 “放肆!”朱铭沉下脸一拍惊堂木,“这里是公堂,岂可胡言乱语。还不给我跪下!” 高夫人吓了一跳,不得已只能下跪,而本来搀扶着高莲莲的小青也跟着下跪,下跪的时候猛地拽了一下高莲莲,把她拽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正好碰上了伤腿。高莲莲倒吸一口冷气,习惯性地扬起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嘴里骂道:“贱婢,竟敢害得本小姐跌倒,活腻了吗?” 小青挨了一个耳光,也不敢分辨,只是低着头捂着脸小声抽泣起来。 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围观的人群见此纷纷谴责高莲莲:“平日里只听说她是如何嚣张跋扈,今天一见果然如此。‘母老虎’果然名不虚传。” 高莲莲气得满脸通红,瞪着小青,真想立刻弄死她。高夫人轻叱了她一声:“莲儿,这是公堂,给我收敛些!”这个女儿真是被自己宠坏了,平日在家里随便打骂下人也就罢了,现在在公堂上还是如此,这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谁还敢娶她! 旁边的小红坐在地上,看见小青被打,庆幸的同时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而且直到现在她还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夫人、小姐会上了公堂,还把自己也带来了。只因高莲莲在密谋那件事的时候,为了保密并没有让她知道过多,恐她露出马脚。因此她也就是帮着跑跑腿,递递话。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朱铭的语气是妥妥地不满。当着自己的面就教训婢女,拿公堂当自家后院吗,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了!这个高仁和怎么教导出了一个蠢货,难怪被林小寒算计得死死的。 “民妇高宁氏,这是小女高莲莲,婢女小红、小青。”高夫人抢先答道。 “高宁氏,本官宣高莲莲及其婢女问话,此案与你无关,退到一边。”朱铭仍是没好脸色。 高夫人还想争辩,对上朱铭的黑脸,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 “娘!”高莲莲又惊又惧、哀求地拉着她的衣角,高夫人见状心都痛了,对林家的仇恨更添一层。都是他们,否则女儿怎么会受这种耻辱。 她忍着心痛轻声安慰道:“别怕,娘就在外面。你没做过的,谁也不能冤枉你!实话实说就行了。”随后轻轻掰开她的手在女儿哀求的眼神中无奈地退到公堂外面。 “高莲莲,你是否指使唐大山买通强盗意图杀害林进财一家人,还不从实招来!”朱铭的话如一记响雷轰在高莲莲的心头。她全身一震,仰起脸下意识地喊冤:“民女冤枉!民女从未做过此事。” 朱铭便示意宋师爷把之前的审问笔录简要地告诉她。听到楚昭跟踪唐大山,两次发现唐大山来往于高府,高莲莲不禁手脚发软,没想到,自己谋划的一切却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见到她吃惊地瞪大眼睛,朱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内心一沉:没想到这女子心思如此歹毒,竟然因为和林小寒的仇怨,想要杀害人家一家人,真是“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 只是不知道这事高仁和有没有参与,就算没有参与,也可能是知情者。 “冤枉,民女不知道唐大山曾来过高府,民女从未与他们见过面,刚才笔录里也说了,他看到的只是高府的婢女和李春花有接触。民女腿受伤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很有可能是府上的婢女瞒着民女做出什么事,民女实在不知啊!” 唔,说的有道理,朱铭摸着胡子沉吟着,这确实不能证明高莲莲就参与了此事,甚至是幕后主使人。 “大人,小民有证据。”这时候林立夏插话了。 “哦?又证据,呈上来。”朱铭就道。 “证据就是那几张银票,银票是汇通钱庄发出的,而汇通钱庄发出的银票账本上面都有记录。大人只要传掌柜的把账本拿来一看即可。” 高莲莲一惊,银票是她让小红把首饰当了后拿着银两到钱庄兑换的。而小红此时已经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身子瘫软在地。完了,完了,自己当时可是留了姓名和手印的。 朱铭点头,让宋师爷去传人问话。一会儿,汇通钱庄的掌柜来了,并且带来了账本,果然上面有小红的名字和手印。掌柜的对小红也还有印象,因为小红当时是偷偷地帮小姐干这事,生恐被人发现,所以神色慌张,当时掌柜还以为她是偷来的银子,所以暗暗将她记在心里,不仅留了名字,还让她按了手印。 至此,小红没法抵赖,只好承认。众人都把目光看向高莲莲,高莲莲却突然回过神来,一挥手使劲给了小红一巴掌:“贱婢,竟敢偷本小姐的东西拿去变卖。大人,这一切都是这个贱婢瞒着民女干的,民女完全不知情啊!” 小红被打懵了,不是小姐吩咐自己去变卖的吗?怎么说是自己偷的呢。公堂外的高夫人也明白过来了,她浑身好像浸了冰水一样,冷得发抖。一边在心里骂着这个不争气光会惹祸的女儿,一边越过围观的人群,急步上前,猛地跪倒在地:“大人,此事小女完全不知情,全是被这个婢女蒙在鼓里啊!求大人明鉴!” 没等朱铭发话,她又转头温和而迅速地对小红道:“小红,我知道你一心护主,你每天陪着小姐去扫地,心里肯定是为小姐的遭遇打抱不平。所以才会一时气愤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们母女俩都感谢你的忠心,不过小红你真不该干这样违法的事来,这不仅会连累小姐,也会连累你的家人啊。你爹娘都老了,你弟弟还小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怎么办啊?” “夫人,我没有,我……”小红惊得说话都结巴了。 高夫人马上打断了她的话:“小红,你放心!看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你的爹娘后半生,还有你弟弟,我都会帮你照顾好的。” 小红一怔,对上高夫人温柔而狠绝的目光,全身忍不住地发抖,却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林立夏今天算是服你了,算你狠!自己无法抵赖了,就把婢女推出来顶罪。可是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律法的制裁吗?不要想得太美啊!”一道嘲弄的声音响起。 高莲莲怒瞅了他一眼,心下暗恨:如果今天我能平安过了这一关,你们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脸上却是楚楚可怜的神情:“大人,民女说的都是真的。民女真的不知情,这一切都是小红瞒着民女做的。请大人一定要相信民女啊!小红,你说话啊!” “我……”小红无力地垂下了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倾覆(中) 高莲莲母女步步紧逼,小红感觉自己陷入了绝境:如果承认是自己干的,自己肯定会死路一条。蝼蚁尚且贪生,自己还年轻,真的不想死。可如果不承认,小姐出了事,自己也活不了,还会连累爹娘和幼弟。 迟疑间,突然手腕上传来剧痛,她一惊,原来是高莲莲紧紧地攥住她的手,长长的指甲都快掐进肉里,狠狠地盯着她。 小红的眼泪都汪了出来,已经无路可退了!她颤抖着开口:“奴婢,奴婢……”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小红是冤枉的,奴婢可以作证。” 众人皆惊,没想到是那个一身半旧青衣、一直低着头没有存在感的婢女竟然会为了同伴而背叛主家,况且这个同伴刚才在她被打的时候还是沉默不语,丝毫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 绝境逢生,小红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小青,眼神复杂:有疑惑,有感激,有愧疚。亏得平时自己对她冷嘲热讽,还时不时在小姐跟前告状,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然冒着得罪小姐的危险来为自己作证。而小姐,心肠竟如此歹毒,枉自己对她一向忠心耿耿。想着,脸上便露出怨毒的神情。 “小青,你胡说些什么!”高莲莲又惊又怒大声吼道。高夫人则在一边低声威胁道:“小青,话不能乱说,你该知道乱说的后果!” 小青无惧地迎着她的目光:“夫人,小姐,小青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你们不必威胁我!小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明明小红忠心耿耿为小姐做事,一切都听从小姐的吩咐,到头来却被当成替死鬼,兔死狐悲,小红若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左右也是死,不如把一切都说出来。人在做天在看!做人不能昧着良心,否则死后要下地狱的。” 小青一席话说得正气凛然,而且对着高夫人自称“我”,这是挑衅,也充分表明了奴隶翻身做主的渴望。这个渴望,是林小寒许诺过给她的。 “无欲则刚,说的就是小青姑娘。姑娘虽是奴婢,但品行高洁,在下十分敬佩。更反衬出某人阴险歹毒,蛇蝎心肠。”林立夏赞了小青,还不忘刺一下高莲莲。 “是啊,是啊,难得一个婢女在大是大非面前还能保持一颗正直的心。”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叹声,目光中带着赞赏和敬佩。此刻这个相貌平凡甚至有点丑陋的姑娘此刻身上好像闪耀着一层光辉。 小青心里暗暗惭愧,只因这都是林小寒教她的。 高莲莲看着小青恨不得生吃了她!什么品行高洁?这个吃里扒外、背主的东西! 情势逆转,朱铭终于回过神来了,咳了一声道:“小青,你说小红是冤枉的,有何证据?” “奴婢有两次亲眼所见李氏进府找小姐,一次是三月十六,一次是三月二十。当时两人关在房里密谈了很久,是小红在外面替她们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去。而且前天晚上,我看见小红从外面鬼鬼祟祟地进来,当时小姐把我赶出门外,小红和小姐在里面嘀嘀咕咕。奴婢当时很好奇,便在窗下偷听,但她们声音较小,奴婢只模糊听见几个字,约莫有‘唐大山,林小寒,还有强盗什么的’。当时奴婢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刚才才明白,原来是小姐主使唐大山和李春花夫妇买通强盗杀害林小寒一家人。真没想到小姐心肠如此歹毒,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本来身为奴婢不该背叛主子,可是主子做出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还要把一切罪责推到小红身上,奴婢实在不忍心看着一起相处了几年的同伴就这样冤枉而死,才不得已说出实情。就算事后小姐和夫人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问心无愧!奴婢说的句句是实情,求大人明鉴!” 小青吐字清晰,脸上带着决然的神情。期间,高莲莲屡次想阻止她,但小青早就料到她不会放过自己,事先就走到桌案前离朱铭只有一尺远的地方跪着,所以高莲莲和高夫人也不敢在县太爷的眼皮底下做出什么伤人的动作。 等她说完,小红鼓起勇气道:“没错,小青说的是真的。”此刻她也豁出去了,她实在不想死! 高夫人见连小红也跟着反口,狠狠地盯了她一眼:“贱婢,我看你是不要你爹娘和你弟弟的命了。” 小红瑟缩着脖子,低下头在心里盘算着。 高夫人此刻脑筋转得飞快,马上想到了一个翻盘的理由:“大人,她胡说八道,绝对不能信她的话。她是因为刚才小女打了她一巴掌,她才会怀恨在心,企图诬蔑小女。请大人千万不要相信他!”心里则暗暗着急,老爷到底去哪儿了,她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再不出来,女儿这次真的难逃一劫了。 其实此刻高仁和比她还着急,而且不仅仅是着急,还有恐惧。 事情是这样的,之前他和唐大山、林大宝等人被衙役带到侧厅旁听。当听到小青说有证据证明小红是冤枉的时候,他预感不妙,就想强行冲出来阻止,衙役拦不住他,但是他突然感觉腿上一麻,有一个东西击中了他,结果他便动弹不了了。他惊恐地喊,却发现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朱铭今天为何是这种态度,也终于想起了二个多月前朱铭说的那番话的意思。有些人,确实不能惹!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卖的话,无论花多少钱高仁和都愿意买来吃!可惜没有。 一直盯着他的唐大山本来见到他冲出去,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可是发现他突然又不动了,而且双目呆滞注视着前方,忍不住走上前去叫他:“高老爷,你怎么了?” 高仁和没出声,唐大山以为他生气了不想搭理自己,讪讪地退到一边。但是不一会儿他却听到了水滴的声音,唐大山沿着声音往下看,嘴巴顿时张成了o型,只见一股水流沿着高仁和的裤腿往下流着。其他人同样听见了水滴声,同样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一贯得体威严的人! 然后唐大山慢慢抬起头,看到了高仁和仍然呆滞的眼神以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此时小红的话刚好说完,唐大山就以为他是吓的。心里咯噔一声,高老爷都吓成这样了,完了完了,看来高小姐是死定了,他也死定了!这样想着,他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冲出去,大声叫喊着:“大人,小人招,小人全都招!” 衙役之前因为高仁和的异样吃了一惊,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任唐大山冲了出去。李春花见自家男人突然大哭起来冲出去说要招供,而且又看到高仁和的样子,心中同样泛起了浓浓的恐惧感,也跟着冲了出去。所以林大宝和柳八婆当然也随后跟了出去。 此时,高仁和也很着急,也想跑出去阻止唐大山。而且,他发现自己真的就跑了出去。只是跑了几步,他才发现自己身下湿漉漉的,地上还拖着一行水迹。 羞愤,无以伦比的羞愤!三十多年来第一次,高仁和是这么恨一个人,林小寒,林家!他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缓了缓神,知道那个人暂时放过了自己,也不急着跑出去了,因为现在跑出去也没用了。因此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看水滴完了,才缓步走出去。 此时,唐大山和李春花已经跪在地上,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当然是把主要责任推到高莲莲头上。说自己是被高莲莲蛊惑引诱,一时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事来。而且还说高仁和也知道此事,暗中支持自己女儿。 什么叫中山狼,说的就是他!高仁和瞅着唐大山,感觉到是在看一条狡诈又阴险的大尾巴狼。 高莲莲则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对涕泪交加的夫妇,这就是一直说喜欢自己、疼爱自己这个准儿媳妇胜过儿子的准“公公、婆婆”吗?高莲莲突然觉得自己是瞎了眼才会信他们的话,是瞎了眼才会为了替他们的儿子报仇而铤而走险,最终却被反咬一口。 高夫人气愤不过挥起手就向李春花扇去,李春花因为愧疚不敢和她动手,只能爬起来躲避。高夫人锲而不舍,抛开矜持、不顾身份,誓要狠狠地扇这个可恶的妇人两耳光给女儿解气,于是两个妇人在公堂上你追我跑起来。见此情景,唐大山想保护自己的老婆,高仁和想阻止自己的夫人,所以他们俩也追过去,还张开了手。 这个场景分外诡异和少见,亮瞎了观众兴奋的眼球。于是,公堂外口哨声、嘘声、笑声响成一片。 朱铭那是“柳”眉倒竖、七窍生烟。一边喃喃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气死本官了!”一边狠命拍着惊堂木,连手震得生疼也顾不得了。衙役们终于回过神来,忙不迭把水火杖哒哒哒敲响,高声喊着“威武”。 混乱的场面控制住了,盛怒的高夫人回过神来,看到朱铭脸黑如涂墨,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下:“大人,民妇一时气愤,失了礼仪,求大人饶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倾覆(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倾覆(下) 见县太爷发怒了,李春花也赶忙跪下,低着头不敢吭声。之前挨了十大板,她的屁股此刻还疼着呢。可是心里也很委屈:那时那景,她不跑难道等着挨巴掌吗?她这次绝对是无辜的好不好! “头发长见识短,净给我添乱!”高仁和瞪了一眼自己的夫人,然后上前拱手道:“大人,贱内只是心疼小女受冤,又恨这两人忘恩负义,所以一时情急才会做出有失体统的事来,望大人看在她爱女心切的份上饶过她这回。草民保证她以后决不再犯!” “这……”高仁和发话了,朱铭就算很愤怒,可是也不得不给他面子。 林立夏等三人本来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戏,现在见到朱铭神情似有松动,哪里甘心放过这个机会,遂站出来道:“大人,小民以为高夫人虽然是爱女心切,但她因为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大闹公堂,试图动手打污点证人,实在是对您这位县太爷的极度不尊重。必须惩治,以儆效尤!否则大人威严何在?而且若是饶过了高夫人,那李氏呢?” 朱铭一听,灰常有道理。污点证人是神马,他不懂,但也知道李春花确实是证人,证人是应该受到保护。虽然高宁氏就算给她几下也无伤大雅。但朱铭最重面子,最恨人家忽视他。所以他点了点头,扬起了惊堂木。 高夫人此刻是非常后悔刚才的冲动。如果自己挨了板子,以后还有何面目出去参加夫人的聚会,唾沫星子都能把自己淹死!所以她把求救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夫君。高仁和自然知道夫妻一体,打了夫人就是打自己的脸!决不能让姓林的奸计得逞!因此急忙恳求道:“大人,他们这是公报私仇,贱内绝没有藐视公堂的意思。她只是一时糊涂,求大人饶了她这次吧!” 高仁和话音刚落,朱铭尚未答话,一个清脆的童声便响起来:“哥哥,如果只打李春花,却不打高夫人,那么人家会不会说县太爷不公正,有意偏袒高家呢? “有可能。”一个沉稳的声音道。 “那这样会不会有损县太爷青天大老爷的威名呢?”童声继续好奇地道。 “肯定会。当然,也可以两个都不打,都饶恕她们,这就能解决问题了。”对话继续,只是声音中隐含着一丝笑意。 高仁和狐疑地看着这兄弟俩做戏,不知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肯定不是好药。毕竟他们可是生死仇人,仇人怎么会好心替他说话! “饶恕她们?”林春分语气夸张地高声道,“那人家会不会说县太爷脾气太好了,连这样胡闹的行为都能忍受,那以后犯人上堂会不会纷纷效仿呢?那么公堂岂不就成了菜市场了?”林春分誓把好奇宝宝的角色发挥到底,不得不说 这段时间跟着哥哥姐姐,从头到尾都参与到这桩案子中来,他确实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腹黑的本事。 林立夏咳了一声,笑看着这个可爱的弟弟:“很有可能。” “喔,那县太爷该怎么办?打还是不打呢?好纠结啊!”林春分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脸纠结和分外同情地看着朱铭。 朱铭受不了他这眼神了,所以举起手制止了欲说话的高仁和:“不用说了,这是藐视公堂,决不能轻饶。来人,给高宁氏、柳氏每人十大板!” 高仁和见事已成定局,不甘心地扭头看了那兄弟俩一眼,目光阴冷如毒蛇。林春分有点害怕,但还是勇敢地瞪着他:哼,老匹夫,想比眼大吗?小爷乐意奉陪! 楚昭上前一步挡在小徒弟面前,一道厉光如剑般射向高仁和,同时聚起全身的杀气向他扑去。 楚昭虽然自诩为逍遥剑客,但死在他剑下的各种宵小也不少,高仁和只是个普通人,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杀气,所以他腿一软,不得不跪倒在地,只觉头目森森,冷汗直冒。楚昭见状才满意地收回杀气。 两人之间的交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朱铭看见高仁和突然跪下来,还以为他是恳求自己,正被衙役按在地上的高夫人以及心里又害怕又愧疚的高莲莲也同样如此认为。 朱铭心下很为难,但已经说出口的话如何能收回,只好扭过头不看他:“行刑!” “啪啪”,板子入肉的声音响起,现场鬼哭狼嚎,李春花叫得最欢,可怜她刚挨了十板子,屁股还疼呢,这下又要挨十板子。柳八婆看见她那熊样,又是幸灾乐祸又是害怕,因此她罕见地沉默了,没有痛打落水狗嘲笑李春花。 而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这种苦楚的高夫人,却反倒死死咬着牙不吭声。 其实衙役之前就接到了宋师爷的暗示有意放水(当然是深深了解朱大人的宋师爷替不方便的朱大人做出的暗示),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但高夫人被按在地上当众行刑,旁边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摇头叹息或者低声嘲笑。她感觉到一世尊严和名声今天都丢尽了,内心无比屈辱。因此她唯有咬着牙不吭声,免得叫出声来更加丢脸,同时把怨毒的目光投向林立夏三人:今天你们给我的,我一定会千百倍还给你们! 林立夏兄弟俩学过武功自然不怕,只是林进财被她这样的目光瞪着,有点毛骨悚然,转过头不敢去看她。 须臾,板子打完了。高仁和抖着腿站起来,身底下的濡湿冰冷刺骨,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慢慢走过去搀扶起夫人,高莲莲也强撑着站起来,慢慢挪到爹娘身边。一家三口站在那里,平日耻高气扬的他们现在看起来却有点凄凉,以至于朱铭很不忍心地看着他们,心下一软就想着能不能放他们一马。 但是林立夏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次是好运避过了,下次呢,未必就有这样的运气了。而且娘亲怀孕了,绝对不能再有闪失。 因此他抢先道:“大人,刚才唐大山、李春花还有婢女小青、小红都指证高莲莲因对我林家的仇恨,意图买凶杀人。此案中,高莲莲是主谋,唐大山、李春花、林大宝、柳氏四人是帮凶,求大人严惩首恶,惩治帮凶,还小民一家一个公道。” 高莲莲一听,慌忙跪下道:“大人,民女是冤枉的,民女并没有做过此事,全是他们做的,他们为了脱罪就把罪行都加在民女身上。请大人一定要相信民女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妄想着能够脱罪。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当看清打自己的人是谁时,捂着脸的高莲莲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来打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爹。 “老爷,你疯了!”高夫人惊呼道,一把搂过爱女,心疼地安慰。 人群中议论纷纷,不知道高仁和为何会有此举动。 高仁和突然跪下冲着林进财父子三人磕头道:“林大哥,还有两位小兄弟,都是高某教女无方,平日把她宠坏了,才会铸成大错。为了替她赎罪,我愿赔偿我所有的家产给你们,只求你们念在我半生只有这点骨血的份上,饶过小女这次吧。” 向仇人当众下跪认错求饶,是他高某人此生的最大的耻辱,没有之一。但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只有这么一位女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爱女心切的他宁愿舍弃所有的财产来换回女儿的平安。并且他相信,这个条件林家一定会动心。因为财帛动人心,上次只是两千两就放过了女儿,这次可是几万两的家产,谁能不心动?何况只是几个连暴发户都算不上的泥腿子,所以说私心里他还是看不起这一家人。可就是这个他看不起的一家人把他逼迫到如斯境地,所以此刻他内心煎熬犹如万只蚂蚁在啃噬。 见到一向高高在上的高老爷竟然冲林进财等人下跪,围观的人都动容了。同情的、摇头叹息的、耻笑的、劝阻的……各种议论声飘入耳朵。 面对这么多财产林立夏会心动吗?所有人都拭目以待,包括朱铭。此刻的朱铭,心里都有点妒忌林立夏了:高家全部的财产,他也很心动好不好,若是能拿到手……他开始想入非非起来。 而林进财见高仁和冲自己磕头,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扭头看向儿子。家里的事,现在都是孩子们当家作主,他可不敢随便答应。 林立夏见高仁和惺惺作态,心中冷笑:又来这一套,高家人还真是能屈能伸!上次高莲莲伤了妹妹,高夫人下跪求情,最后为了兴建春晖义学,而且也想给高莲莲一个机会,妹妹才答应赔两千两银子免了高莲莲坐牢。这次高莲莲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企图谋杀他们全家人,于是高仁和亲自下跪,想用自己的尊严和全部家产来打动他,挽回女儿的命。今天,他还会答应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倾覆(完) 林春分此刻内心也很复杂,他不知道哥哥会怎么做。 答应了,就会获得巨额财产,从此一家人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同时高家失去财产以后也会一蹶不振、兴不起风浪。但是也可能会给日后留下隐患。不答应呢,高莲莲今天就是死罪,当然,自家到手的钱财也没了,而且可能面临痛失爱女的高仁和的疯狂反扑。 这确实是两难的选择。 但是春分私心里还是希望哥哥不要答应,因为这样得来的钱财,拿着也不会安心。而且也违背了初衷:他们的初衷,是想要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这个毒蛇一般的仇人。 楚昭无聊地看着高仁和,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因为楚大侠一向视金钱如粪土。他并不觉得这有何可以犹豫的,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徒弟,更确切地说,他相信林小寒。 来之前,小寒和林立夏就今日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做了详细地探讨,当时小寒说:“哥哥,以后这个家早晚都要交给你,因此该怎么办,由你决定。妹妹尊重你的选择!” 只是哥哥,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这是她心里没说出口的期待。 万众瞩目中,林立夏开口了:“杀人偿命,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犯了死罪是可以用钱来买得自由的。大人,不知道律法里有没有这一条?我对不义之财没兴趣,因此这个条件我不答应。要怎么判,相信县官大人会根据律法做出正确的判决!” 哄!人群都沸腾了。没想到林立夏面对这么多财产竟然都不动心。真是可敬可配,有骨气,不愧是林家人。 这时候有人想起了以前林小寒曾经在这大堂上说过的话:钱不是万能的!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比如健康!比如正义!比如公道!比如人心!唯有按照律法做出公正的判决,才能维护律法的尊严!人们才会对律法起敬畏之心,不敢再以身试法!唯有这样,才能让人们知道,不管你多有钱,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能做犯法的事!这样,人人才会主动遵守律法,不做恶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我大云朝才能千秋万代、江山永固! 当时他们听了热血沸腾,如今想起来还是很激动,所以大家都目光炯炯看着“一身正气”的县太爷。 呃,难题抛回给了自己,朱铭有点傻眼了。 于公,高莲莲作为这起凶案的主谋,罪证确凿,虽然最后由于林家人的警觉没有造成恶果,按律也是该判重刑的。 可于私,他不想把高仁和逼上绝路,毕竟他曾经是自己的棋子,棋子若是反咬自己一口那就不妙了。当然,这事过后他也该换棋子了。而且,他也不想让林立夏一家得到这些财产,如果林家得到了这么多财产,就会一跃而成为本县的大户。再加上韩桂宁、还有楚昭的帮助,他那对林小寒的心思就没法实现了。 其实经过今天早上的惊吓,他已经歇了大半的心。还有小半,他内心深处依然认为如果自己给得起足够的价码,此事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个价码就是正室夫人,而且他不可能一直是七品县令,五品、四品都是有可能的。诰命夫人,这对一个乡野出身的姑娘来说是莫大的诱惑,他不信她不动心。而这,楚昭能给吗?韩桂宁能给吗?这也是他仍然不放弃林小寒的倚仗。 此刻,他左右为难,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宋师爷见状凑到他的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朱铭抬头便看到楚昭脸上不耐烦的神情,而且手又举了起来,不过这回是放在脖子旁边。 朱铭打了个寒噤,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他一拍惊堂木,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仰头看着他们的青天大老爷,目光殷切充满期待。 “经本县查明,林家昨夜强盗入室杀人一案判决如下:高莲莲因私怨指使唐大山买凶杀人,且被唐大山和李春花、婢女小青、小红指证后,仍死不悔改,其心甚恶。然鉴于并未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高莲莲杖责五十大板,监禁十五年,并赔偿林家银子三千两。唐大山、林大宝作为高莲莲买凶杀人的帮凶以及实际执行者,判杖责四十大板、监禁十年。李氏、柳氏知情不报且从中推波助澜,杖责三十大板,监禁三年。小红作为丫鬟助纣为虐,杖责二十大板。” 朱铭宣判完,小心地看了楚昭一眼,不知道这样判楚昭满意不满意。 然楚昭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身旁的林立夏。 这个判决虽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但也勉强算公正,而且这还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面,暂时让他们放松警惕也好。因此林立夏拱手道:“大人英明,小民心服。” 朱铭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是怕了楚昭他们。心里只想着快点结束,话说他早晨起来急着审案,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 高仁和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女儿被判杖责五十大板,但看在自己面上,朱铭应该可以适当放点水,到时再请个好大夫,用些好药,养几个月就好了。虽然监禁十五年,等出来的时候女儿就三十了,成了老姑娘了。但只要留得命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而且,谁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不用多久,女儿就可以出来了。 高夫人和高莲莲却没有这么乐观。高莲莲已经吓得大哭了起来,五十大板,她还有命在吗?而且还要监禁十五年,十五年,多么漫长的日子,光是想想就使人要发疯了!她还有什么前途、未来可言? “娘啊,女儿……女儿活不下去了。干脆让女儿死了算了!”高莲莲揪着高夫人的袖子,哭得死去活来。 高夫人搂着她也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哀求地看着高仁和。高仁和看见自己的妻女哭成这样也很心痛,可是他又能怎么做呢?对方有个楚昭,朱铭是不会改判的。所以他只能走过去搂着母女俩,默然无语。 旁边围观的人不胜唏嘘,真是应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十年之前,高家只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商户,却在短短的几年内崛起成为全县首屈一指的大户,并且据说和县太爷关系很铁。然而现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呈现了败像,好像就是和唐家成为亲家以后。 而林家,以前谁也不知道的穷得响叮当的农户,如今渐渐有崛起的姿势,尤其是林家的这三兄妹都不可小觑。林小寒就不用说了,今天林立夏和林春分在公堂上初露峥嵘,让人刮目相看。 这一切只能说明,世事难料! 林大宝和唐大山听了判决便下跪磕头感谢不杀之恩,虽然还是要判重刑,但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李氏、柳氏亦然。其实柳氏觉得自己最冤枉,她明明没做什么,只不过传了几次话,不仅要挨三十大板,还要监禁三年。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但她不敢多说任何话,怕触怒了县太爷,适得其反。 朱铭看着高仁和一家三口虽心有不忍,但还是下令行刑,只不过对为首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跟随他多年,自然心领神会。因此给高莲莲打板子的时候使了些窍门,但是其他人就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了。 霎时间,公堂上板子与惨叫齐飞,血肉共眼泪一色。 围观的人群心有戚戚,都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遵纪守法,否则这群人就是前车之鉴。 五十大板下来,高莲莲又羞又气、又痛又怕,终于晕了过去。吓得高夫人一直叫着:“莲儿,娘的心肝宝贝,你醒醒啊!不要吓唬娘啊……” 哭声惹得朱铭头痛欲裂,忙下令把挨过板子的犯人一一收监。 高仁和早就命候在外面的高管家请了大夫候着,又准备了被子、衣物等一大堆生活用品。现下连忙带着大夫并扶着哭成泪人的夫人往女儿的牢房而去。 至于小青、小红,这两个叛主的奴才……高仁和离去之前阴冷的目光射向她们,那眼光就像在看死人一样。 小青、小红同时打了个寒噤,自知如果这样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小青看了林立夏一眼,收到他的眼神暗示,马上跪下向县太爷求情:“大人,奴婢们回去,夫人、小姐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奴婢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死了也就罢了!可小红家中还有老父母和幼弟需要她帮衬。上天有好生之德,求青天大老爷给她一个恩典,给她一条生路。奴婢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老爷的恩德!”小青哀戚地道。 小红听见她的话,内心更加感激愧疚,因腿受伤和杖刑无法跪着,只能匍匐在地痛哭着磕头。 围观的人群赞叹道:“这小青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姑娘,都到如此地步了,还在为同伴着想,为同伴求情,这样的姑娘不该死。”于是心地善良的人们纷纷帮着求情,求县太爷帮帮她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茶棚偶遇 见围观的人群都替两婢女求情,林立夏就道:“大人,小民以为小青虽是高莲莲的丫鬟,但她洁身自好,没有与高小姐沆瀣一气,而且为保同伴反抗主家、检举有功,算是有情有义。而小红迷途知返,望大人可怜可怜她们,给她们一条生路,销了她们的奴籍,还她们自由身。” “好,就依你。宋师爷,这事就交给你了。退堂!”朱铭此刻腹中已响如擂鼓,饿得头晕眼花,只求快点解决,然后去祭奠五脏庙。 “多谢青天大老爷!”两婢女因祸得福,喜出望外,连连磕头致谢。 朱铭退下了,宋师爷留下来善后。围观的人群意犹未尽,又议论了一番才慢慢散去。 “糟了,我是自由了,可爹娘和弟弟怎么办?”小红此时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拉着正要离去的小青惊惶地问道。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今天能逢凶化吉,算我们俩命大。还是因为林公子好心替我们求情,要不然县太爷怎么会这么痛快答应我们。其他的,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小青蹙着眉头道。 “啊,可是我爹娘和弟弟肯定会没命的,刚才老爷是没空,等他回家,腾出空来了肯定会收拾他们的。那,我岂不是害了他们。”小红此刻有点后悔了。 小青见了她的神色,心中冷笑:一条白眼狼,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心下有了计较,便道:“看你愁眉苦脸的,我给你提个醒。所谓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为今之计,能帮到你的,就只有他们了。”说完朝林立夏那边看了一眼。 “啊,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会帮我?”小红奇怪地问道。 “那就看你对他们有没有用了。”小青说完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小红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小青不耐烦地道:“我只是可怜你才给你这些建议,听不听在你,反正高老爷肯定饶不了你爹娘和弟弟他们,他们若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小红一听,终于下定了决心:“小青姐,我听你的。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说。” “好,我们假装上前找林公子道谢,然后……”小青建议道。 小红现在完全听她的,自然没有异议。于是小青便搀扶着小红走到林立夏三人面前道谢,然后给他使了个眼色,大声道:“林公子帮人帮倒底,小红受了伤不能走路,能不能帮她租一辆马车送她回家。” 林立夏会意,大声答应了,然后请林进财去车马行租一辆马车。小青趁机和他说了几句话,林立夏听了眼中掠过惊喜,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点头。 不一会儿,林进财租了一辆马车回来,小青扶着小红上了车,急急朝高府赶去。 此时,在由三里县往东琅县的官道上,驰骋着几匹快马,当先一人身材清瘦,神情严肃,穿着石青色七品县令的官服,正是三里县的张县令。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他刚起床,就有守门人来报,衙门前跪着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张县令觉得奇怪,但还是命人抬进了县衙西厅,请来大夫医治,准备等他醒来后再行审问。 辰时末,他正在书房审阅案卷,突然捕头来报,说刚抓获一名盗贼,系蒙上那伙强盗之一,该名强盗告诉了他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原来今日天刚蒙蒙亮,有一名男子闯上山寨,该名男子武功极高,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血洗了山寨,只不过这名男子并没有斩尽杀绝。他先是打伤了匪首,其他匪徒则是斩手断脚,然后就放过了他们。而寨中的老幼以及几个平时只管做饭的伙夫则毫发无伤。最后该名男子放了一把火烧了山寨,提着匪首扬长而去。 张县令听了此话脸色非常严峻:蒙山有强盗出没,他是知道的,只因强盗人数众多,有二十多人,而县里的捕快只有八个,寡不敌众。再者,匪徒也只是谋财的多,害命的少,所以平日里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天却有人帮了他的大忙。再联想到早上那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想到这他命捕头带着那名强盗去西厅辨认,果然那名男子就是匪首。此刻张县令明白了:这肯定是武林中某位狭义人士为民除害,但不愿露面与官服打交道,所以才悄悄把匪首放在县衙门口。 于是他连忙带上捕头和几个捕快一起上山查看,到了山上,果然见到满地焦黑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烟尘,还有一些没燃尽的余火。张县令命令捕快四下查看,发现山上的人早已逃走,但也发现了几具尸体,均为成年男子。估计是匪徒伤得太重没来得及逃走,就被火烧死了。 张县令命捕快把尸体就地掩埋,便带着人回了县衙。接着便在大街上张贴了告示,云蒙山强盗已被剿灭,但还有一些逃脱了。如果乡民发现有可疑的人物,可以向衙门举报。 断手、断脚是那名侠士给匪徒的惩罚,但他们仍然要接受律法的制裁。 从山上回来不久就接到了东琅县县令朱铭的传信,说是抓到了蒙山的四名匪徒,那些匪徒企图入室杀人,希望他过去一同审理此案。 本来这样的案件是不需要他亲自去的,只派捕头过去把匪徒带回来即可。但是联想到今天上午发现的情况,张县令敏感地发现两者之间似有关联,所以起了严重的好奇心,或许此行能见到那名侠士也不一定。 官道上,张县令一行驰骋的马匹带起阵阵烟尘,路过路边的一家茶棚时,随意一瞥,发现那儿拴着几匹马,有几个男子在茶棚里喝茶。他并没有在意,勒紧缰绳继续前行。 突然,茶棚边上的一匹白马昂首嘶鸣一声,鸣声响亮、颇有气势。紧接着,张县令坐下的马突然哀鸣一声,前蹄一软,跪了下来,险些把张县令摔倒在地。 后面的几匹马纷纷嘶鸣停了下来,前蹄刨着地面,不愿前行。随行的师爷和捕快见状纷纷下马,跑过去把他扶下来,关切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张县令摇了摇头,心中却觉得这马跪得好生奇怪。莫非是受伤了,可是检查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随后他把目光投向茶棚,尤其是盯着那匹白马看了一会儿,发现白马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色的,且皮毛发亮,看起来异常雄俊,端的是一匹好马!另外三匹看起来虽不如白马,但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再看茶棚里的那三个人:一个穿着玄衣,年约四旬、面相端正。另一个长相威严的男子看起来较年轻,约三十多岁,穿着明黄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还有一个身穿皂衣,面白无须的男子,看不出年纪。这几人穿着打扮虽低调但看起来也不简单。另外,还有一个身穿黑衣面无表情的男子双手抱着剑侍立在一旁,见他走来便戒备地紧盯着他。 这男子,这群人,莫非……因这个猜想,张县令心中有一丝兴奋,于是举步上前,随从见此也跟了上去。黑衣男子见他们上前,伸出右臂挡住了他,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退下!” 茶棚里的几个人早就注意到他们,见张县令穿着官服,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放肆,此乃三里县县令大人!”随从见他无礼便厉声喝道。 黑衣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张县令一惊连忙转身叱道:“不得无礼,给我退下!” 随从诺诺地退下,张县令不敢造次,拱手态度谦和地道:“这位壮士,在下姓张,乃三里县县令,因外出公干路过此地。见几位气度恐非凡,且在下心中有一疑问,故前来问讯一声,别无他意。” 玄色长衫的男子站起来拱手道:“张大人有礼了,某姓魏,不知张大人有何疑问?” “魏先生!”张县令拱手招呼道,“不知几位先生可知道,今早上三里县蒙山出了一件大事?” “蒙山?”魏先生笑着道:“我们从官道走,不曾路过蒙山,怎么,那里出了何事?” 张县令仔细地观察他的神情,见看不出什么来,心中略微失望,但还是简略地说了一下情况。 几人听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原来之前发现西南方向的黑烟就是此事。不过当时只是派张虎过去看了一下,并没有详细打听。这么说来,好像是一起侠义人士为民除害的故事。 “原来如此!”魏先生道。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张县令见他们神情淡淡,便知趣地告辞。 等上了路,走了一小段距离,随从愤愤地道:“大人,他们好生无礼,大人何故对他们如此谦和?” “你懂什么!”张县令叱道,“他们见本官身着官服,且知晓了本官的身份后,态度却不卑不亢,甚至还有一点点傲慢。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非常无礼、胆大包天呗,随从心里腹诽。(未完待续。) 第一第一百三十九章 来到 张县令接着道:“说明他们的眼中,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根本不算什么。所以,这几人可能身份不凡,非富即贵。当然,他们也可能是江湖人士,不想和官府中人打交道。不过,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是我们能惹的。早就告诫过你们,出门在外,眼睛要放亮,态度要谦和,别给本官惹出祸来,否则本官饶不了你们!” “是!”随从齐声答应。 一行人继续打马,朝东琅县而去。 且说林家,陈氏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觉,辰时末才醒来,发现女儿守在自己的身旁安静地做着针线。 “小寒,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我?我得去给你们做早饭。”陈氏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娘,别动。”小寒连忙阻止她,“我们都已经吃过了。娘,您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语气中是浓浓的关心和担忧。 陈氏这才回忆起昨晚的事来,昨晚自己突然晕倒了,肯定吓坏他们了。 “娘没事了。对了,那些贼人呢,送官府没有?”陈氏语气急切地问道。 “娘放心,都安排好了,今天上午就审案。爹、哥哥和弟弟都去衙门了,我留在家里照顾娘。”小寒安慰道。 陈氏非常信任自己女儿,既然女儿说都安排好了,那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但仍然狠狠骂了几句林大宝和柳八婆。 小寒怕她生气动了胎气,忙安抚她,又叫兰心打水进来服侍她梳洗。 陈氏见她今天这么紧张自己,笑着道:“不用兰心伺候,娘身体好着呢,昨夜是个意外。” 小寒知她尚不知情,抿着嘴笑道:“娘,您现在可是我们家的宝贝。”故意停顿了一下,在陈氏不解的目光中微微提高音量道,“您肚子里怀着小宝宝呢。” “啊?!”陈氏震惊,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喜地把手放在肚子上,“这是真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从生了春分后,都将近十年没动静了,自己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现在却突然怀上了。 “真是菩萨保佑!”陈氏双手合十,又说过几日要去庙里烧香拜拜,小寒自然答应。 等陈氏吃过饭,缓过劲来后,才想起半天没见小流香了。 “刘叔带他去池塘边玩了。放心,我叮嘱过刘叔,叫他小心看护着。”小寒见娘担心就安慰道。虽然是这样,陈氏还是叫兰心去照顾小流香,不用在这里伺候。 陈氏可怜小流香这么小就成了孤儿,平日特别疼他,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就算现在怀孕了,将来生了宝宝,对小流香的爱也不会少一分。 所以,在这样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的楚流香,虽然后来身份有了巨大的变化,但仍然保持着一颗善良的赤子之心。 接着,陈氏又问起昨夜的事来,小寒细细地和她说了,如何防范,如何布局,今天又如何应对。直把陈氏说得双眼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闷闷不乐道:“娘真没用,一点都帮不上忙。” “娘,您为我们林家再添一个健康的小宝宝,就是最大的功劳了。”小寒笑道,“其他的事,有我们呢。我们都长大了,尤其是哥哥,可以撑起事来了。” “对啊,你们都长大了!”陈氏欣慰地看着她。 接下来的时光,小寒扶着娘亲在院子里散步,还到隔壁何牧家告诉了张氏这个好消息。本来孩子不足三个月,怕惊着孩子,是不能说出去的,但林家与何家非常亲厚,告诉张氏也无妨。张氏知道后非常惊喜,硬是送了一篮子鸡蛋道贺。陈氏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婶子现下送了这么多鸡蛋,是不是等我娘做月子时就不送鸡蛋了?”小寒故意道。 直把张氏逗得呵呵直乐:“放心,少不了你娘的鸡蛋,你这个鬼机灵。” 其实自家境况现在好多了,虽然儿子一直在春晖义学里上课,对池塘的管理、米粉的生产这些生意都帮不上忙,但小寒还是坚持给他们家分红。这些钱她都攒起来,想着以后要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 她也知道这一切是小寒为了报答当初儿子的救命之恩,但儿子一点都不想两人之间的情分要用金钱来偿还,所以儿子现在憋着一股劲儿,在学堂里拼命地学习,希望能学出个样来。儿子的心思她清楚,也很支持,因为小寒这姑娘她也很喜欢。只是小寒日益散发出夺目的光环,让她好生为儿子忧虑。 接着小寒又问了一下何牧的学习状况,心下琢磨着,等有时间要教他一些东西。因此便嘱咐张氏,等何牧休沐时来找自己。 张氏自然是无不答应,她也希望两人能多多接触、多了解彼此。 等回到家,陈氏在床上歇息,小寒就拿着刚才没做完的肚兜陪在一旁,娘俩闲闲地说着话,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肚子里的宝宝是男是女。 将近中午时分,刘家父女带着小流香回来了。院子里充满了孩子咯咯的笑声,小流香一进来就要往陈氏怀里扑,小寒忙拉住他,说干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不能乱扑,会吓坏小宝宝的。 小流香似懂非懂,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直盯着陈氏的肚子瞧,不明白那里怎么会住着一个小宝宝。不过他很懂事地坐在陈氏的床边,没有再乱扑。小寒见他萌萌的可爱样,忍不住又伸出魔爪把他全身上下肉肉的地方揉捏了一番,又想幸好他是男孩,要是女孩子自己可下不了手。 小流香痒得咯咯直笑,房间里气氛热闹而温馨。让踏进家门的四个大小男人不约而同翘起了嘴角。春分蹬蹬跑进来,嚷嚷道:“娘,姐姐,我回来了。你们在干嘛?” 林进财和林立夏因为挂念陈氏,也快步走进了内室。 楚昭是外男,不方便,只好停留在外面,不过支起耳朵,仔细倾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几人先是问候了陈氏的身体,然后详细说了公堂审案的事。不过林立夏隐去了小红的事,因为他不想让爹娘知道这些,爹娘心地善良朴实,像这种弯弯绕绕、阴谋秘计他们也搞不懂,而且听了还可能会担心。但是陈氏听了对高莲莲等一干人的判决,虽然也很解气,内心还是有一点点不忍。不过她知道自己心太软,所以不敢随便提意见,怕给孩子们添麻烦。 等单独相处时,林立夏才把小红的事情告诉了妹妹。小寒有点意外,随即又释然。有高莲莲那样脾气暴虐又狠毒自私的主子,小青、小红地背叛也是出于无奈。令人高兴的是,小红及其爹娘的加入,对付高家又多了一分胜算。 “这次高府元气大伤,但仅仅只是让高莲莲入狱、高府陪银子还不够。打蛇打七寸,才能置之于死地。不要低估高仁和的狠毒,他就像一条毒蛇蛰伏起来,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们致命一口。我可不想时时提心吊胆,晚上连觉都睡不好。而且现在还要顾忌到娘的身体。” 楚昭听了不耐烦:“真麻烦,还不如交给我,一晚上就搞定了。” 小寒白了他一眼:“做人要低调、文明,知道吗?我老跟您说要文明,要按照法律程序来,不能知法犯法。” 楚昭头扭过一边去,他最不愿和官府打交道了。在他看来是非很白很清楚地事,到了官府那里有可能会颠倒过来。 小寒知道他习惯了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对自己的做法不以为然。但他今天陪着演了半天戏也不容易了。于是承诺晚上给他做好吃的,直哄得楚昭眉开眼笑,心中非常期待,还有一个人也非常期待,那就是吃货林春分。 接下来,小寒和哥哥、弟弟把要做的事情详细地商量了一番,然后才在陈氏的催促下全家一起用饭。 且说朱铭终于结束了审案,为了压惊,他没回夫人的房而是到最宠爱的小妾房里。他舒服地搂着美人一边调笑一边手脚不老实地摸来摸去,美人则殷勤地伺候着他喝酒吃菜,房间里弥漫着脂粉和酒菜的香气,朱铭暂时忘掉了上午的惊慌和烦恼。 可还没吃饱呢,就听到管家来禀报:三里县张县令来了。 这么快!看来是着急了,自己没把本县的强盗肃清,还让他们跑到邻县来作案,还被当场逮住了,他肯定很没面子。这样想着,朱铭就很得意,仿佛逮住强盗立了大功的是他这个县令似地。 但等他见了张县令,见对方神情严肃,却没有丝毫愧色。心下很不舒服,但还是让夫人给整治了一桌酒菜,陪着张县令吃饭喝酒。 席间,他故意提起了强盗的事,语气中带着一丝谴责。张县令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今天早上的发现说了出来。正说着,只听“咣当”一声,原来是朱铭太吃惊,拿在手里的酒杯不小心掉了下去。 “朱大人,你怎么了?”张县令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太惊讶了,一时失态。张大人见笑了。”朱铭掩饰地道,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听闻 张县令却发现朱铭夹菜的手在抖,心内不禁哂笑:这朱铭也太胆小了,就这事都能吓破胆,以致在自己面前无法掩饰。 朱铭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他此刻内心正翻江倒海,这绝对是姓楚的干的!没想到这姓楚的如此心狠手辣,林家毫发无伤,他还是把人家一锅端了,最后还把匪首送入大牢。 知道此事后,他对楚昭更多了一层畏惧,心内庆幸,上午幸好自己没有惹怒他。不然,想着,他不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张县令见他发呆,也不去叫他,自顾自吃起饭来。 中午时分,东琅镇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大街上行人如织,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酒楼茶馆,座无虚席。 此时,一行四人牵着马慢慢走了过来,他们气质轩昂、衣着低调而华丽。他们低声交谈着,话里却带着北方的口音。 “爷,这就是东琅镇,也就是林小寒那孩子所在的小镇。”玄色衣裳的中年男子向明黄色衣裳的男子道。 此时如果张县令在这里,就会认出来,他们就是自己之前在官道茶棚中遇见的那四人。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竟然是奔着林小寒来的。 “好,已经中午了,肚子也饿了,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其他的事。等等,就吃米粉。爷倒是要看看,你一直念念不忘的米粉是什么滋味。”明黄色衣裳男子答道。 “不敢保证爷一定爱吃,但能保证爷一定没吃过。”玄色衣裳男子即魏先生嘿嘿笑了两声,不过他已经不记得米粉店在哪儿了,因此就在大街上向行人打听起来。 “哦,客人您说的是韩寒米粉店,知道知道,你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到前面的路口往右拐,再走五十米就是了。”行人热心地给他们指路,末了补充道,“不过你们现在去,很可能没位子,要排队等候。” “哦,那家店生意有这么好吗?”身穿皂色衣裳面白无须的男子声音阴柔地问道。 行人听见他说话似有一点点不舒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回答道:“因为今天店里的东家打官司赢了,心情好,就宣布今天在店里吃粉一律半价。所以很多人都去了,你们今天来啊,算来对了。” 皂衣男子因他那一眼有些不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傲气地道:“我们可不是那群贪小便宜的人,我们有银子!”又回头一脸笑意地对黄衣男子道,“爷,反正去了也没位子,总不能让爷饿着肚子排队吧!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吃吧。那米粉店,反正也跑不了,改天吃也行嘛。” 其实米粉什么的,他真心没兴趣,想来也不过是乡野小吃,怎么能和家里的精美饭食相比。 魏先生笑道:“小卓子这么有钱,爷,咱们这次出行的费用都让他包了吧。” 皂衣男子即小卓子叫苦连天:“魏先生您不能这样啊,咱家,不是,我哪有您有钱呢?您哪有爷有钱呢?所以说……爷……呵呵。” 黄衣男子见他挤眉弄眼的搞怪样,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出来之前,你干爹没叮嘱过你要好好伺候爷吗?连一点银子都不舍得出,太抠门了,简直是丢你干爹的脸,小心回去我告状,让你干爹给你一顿排头吃。”魏先生板起脸威胁道。 此伺候非彼伺候好么,干嘛要这样生拉硬扯到钱上去?小卓子心塞地想,但是他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魏先生最是小气抠门不过,指望他付银子,没门!总不能叫爷出银子吧。 “别,魏先生饶过小的吧。小的好不容易跟干爹求来这个机会,能跟着爷出来伺候是小的天大的福分。行了,小的豁出去了,今儿个大方一回,此次在东琅镇的一切开销小的包了。”小卓子做出一副肉痛的表情。 “早答应不就完了。我是知道你小子的,爷跟前的红人,除了你干爹就是你了,平日里的打赏、还有各种进项肯定不少,不趁此机会赶紧孝敬爷,更待何时?”魏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小卓子菊花一紧,这魏先生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敲打自己。这么一想,脸色就白了。偷偷拿眼看着爷,见爷面上并无异色,心下稍定,看来自己是多虑了。家中有什么事能瞒过爷,既然爷不做声那就是默许了。但也不怪他多想,君心难测啊。 黄衣男子看着他们俩斗嘴,脸上笑吟吟的。看来这次出来真是对了,否则哪能见到君臣这么和谐愉悦的一面。 没错,这男子就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皇甫皓。原来,前段时间国家没什么大事,既无内忧,也无外患。他在宫里待着实在是无聊,每天看着大臣上的无聊的奏折,还有后宫一堆女人争风吃醋层出不穷邀媚争宠,头都大了。于是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出宫。 魏正听了不但不反对,还欣然答应。皇上能出来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比终日坐在金銮殿上听那帮大臣七嘴八舌,或是危言耸听,或是有所隐瞒好得太多太多了。况且,他也是个呆不住的主好么,眼下又有了一个好理由。于是君臣相商,一拍即合。 内侍监首领吴公公苦劝不听,只能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干儿子小卓子跟随皇上身边连伺候带保护,自己则要留在宫里替皇上的替身打掩护。其实他们明面上最然只有四人,但暗地里却跟随着二百名皇家暗卫,全都是以一当十、武功高强的人手,不然皇甫皓也不敢就这样出来。 几人逗嘴说笑,还是往韩寒米粉店而去,只因皇甫皓听说这店的东家之一就是林小寒,而且他们家还打赢了官司。到底是什么官司,他很好奇。 哎,其实皇上也是很爱听八卦的,只是平日里大臣和身边的人碍于他的威严,从不敢在他面前乱说话。导致他的一颗八卦之心严重缺乏营养浇灌。所以他才那么宠信魏正,只因魏正经常和他聊一些有趣的事情,给他乏味的帝王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君臣两人皆为爱好八卦之徒,自然是臭味相投、相得益彰。这是别的大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魏正得宠的原因之一。当然,也是因为魏正这个人并非真正的阿谀奉承之徒。 这个人为人正派,对皇帝非常忠心,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但他,同时也有一个让人诟病的“缺点”,那就是抠门,非常抠门。与人吃饭从来不付钱,而且每次都能找到很好的理由让人家乖乖请客还有苦说不出。他也从来不主动给谁送礼,但别人给他送礼他都笑纳,但回礼就让人目瞪口呆——回给男宾的是自家种的蔬菜、水果,甚至自家养的鸡下的蛋等等,回给女宾的则是自己夫人亲手绣的手帕。但就这样,他们还得乖乖地给他送礼。只因他是正二品的御史大人,可以监察百官,而且还是皇上的宠臣,谁敢不给他面子。所以说这魏大人是让人又爱又恨,可以说是朝堂之上的一朵奇葩。 等他们到了米粉店,果然看到店里是人满为患。店外面贴着一张名曰“海报”的东西,上面写着:为答谢各位新老顾客的厚爱,为了表示本人的欢欣鼓舞之情,今天本店米粉、螺蛳粉一律半价。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淡雅衣裙的姑娘,看见有人进去就说:“欢迎光临!”而有人离开时就说:“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四人看了一会儿,正要沮丧地离去。这时,突然街上有一人大叫道:“特大消息,大家快去看啊,县衙那儿又有人击鼓鸣冤了,这次告的可是高老爷。” 人群七嘴八舌地问道:“怎么回事?” “是不是还是林家告的?” “不可能吧,不是刚打了高小姐五十大板,判了监禁十五年吗?” 那人见大家很有兴趣,便卖了个关子:“这次不是林家告的,不过也跟林家有关,因为我看见林大公子和小公子出现在公堂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卖关子了。”有人不耐烦地催促道。 那人见众人都急切地看着自己,小小地满足了一下虚荣心,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然后才道:“是一个乞丐把高老爷告了。” 乞丐?切,一个乞丐还能把高老爷告倒,简直是痴人说梦,说不定刚上公堂就要吃一顿杀威棒,倒霉的话一顿棒子就打死了。乞丐就算打死了也没有人管。 见众人不信,那人也不生气,神秘地问:“你们知道那个乞丐是谁吗?” 众人都摇头,猜不出。 “他就是十几年前东琅县有名的木材商人董家,董老爷唯一的儿子。” “你晕了头吧?董家我知道,董老爷也是有名的大善人,只可惜好人不长命。有一次出门做生意却遇上了强盗,结果死了。听到这噩耗,他夫人也上吊自杀殉情了。而他女儿因为父母双亲骤然离世,不久也郁郁而终。说起来,高老爷以前还是董老爷的上门女婿呢。这董家人都死了,高老爷这个女婿就继承了全部的家产和生意。但我记得,董老爷只有一个掌上明珠,哪来的儿子啊?”有知情者就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致命一击 原来高仁和的原配董氏死后,又过了半年,高仁和就娶了现在的夫人。然后在这位夫人的帮助下,高家慢慢发展起来,成为东琅县首屈一指的大户。每当人们提起他,都会说董家女儿红颜薄命,董老爷两口子没福气。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据说是董老爷唯一的儿子,还要告高仁和,大家都表示难以置信。 “你说的没错。这个儿子呢,就有来历了。其实是董老爷养的外室生的,一直养在外面,所以世人皆不知。” “原来如此,那他今天告高老爷是想要回自己的家产吗?”有人追问道。 “不仅如此,他还告高老爷谋财害命,阴谋杀害董老爷、董夫人和董小姐。”那人答道 “啊!”人群中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声,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怎么会这样?” “这难道是真的吗?” “不好说,哪有那么巧合,所有人都死了,然后家产就留给了他。那可是一大笔的家产啊,还有董家遍布几个县的铺子!” 财帛动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心的贪婪会使人铤而走险做出疯狂的事来。 “但你又说这事还和林家有关?”有人追问道。 另一个人也怀疑道:“那董家的儿子如何又做了乞丐?这么多年了都没动静,怎么今天突然要告高老爷?” 来人得意地笑了:“这就得问我这个全镇有名的包打听了。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简而言之。董老爷一家死后,家产也没了。那个外室就跑了,扔下了这个年仅五岁的孩子。这孩子无法生活只能沦为乞丐。前段时间韩寒米粉店开张不是雇了一些乞丐去发宣传单嘛,那些乞丐中就有那个董少爷。而后林家和高家成了仇人,因为高小姐不愿去春晖义学扫地,林小姐还雇了几个乞丐在高府门前大喊大叫,其中也有那个董少爷。至于董少爷是如何搭上林家这条线的,又是如何证明自己就是董老爷的儿子的,这我就不清楚了。各位若是想看好戏就赶紧去衙门啊。” 众人一听,这其中如此曲折隐秘,而且还是关系到目前全县的娱乐头条高家和林家,八卦之火就开始熊熊燃烧。于是店里的人们三两口把粉吃完,纷纷离座,往县衙而去,途中不忘呼朋唤友。这么一大群人,当然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于是有人好奇询问,有人热心解答,又勾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于是,下午的县衙门前就迎来了浩浩荡荡一大群观众。 韩寒米粉店马上由人满为患变成门可罗雀。皇甫浩四人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切,嘴角抽了抽,这东琅县的人还真是爱好八卦啊。 不过这正中下怀,几人稳步进店落座后。魏正负责点菜,他点了三碗米粉、三碗螺蛳粉,还有一碟鸭脚、一碟炸腐竹、一碟酸笋、一碟炸花生米。 “先生,怎么要了六碗,我们不是才四个人吗?”小卓子疑惑地问道,难道是觉得不是自己掏钱,所以要多吃点。这样想着,脑门上一滴冷汗流了下来,据魏大人的传闻,这个猜想很可能是真的。 “不是四个人,是三个人。”魏正纠正道。 小卓子不相信地看着他,甚至还伸出手指头点了点,是四个人没错啊。 魏先生的侍卫,也就是那个穿着黑衣面无表情的张虎,见他这样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 魏正一本正经地道:“这六碗是给我们三人的,每人两碗,而你就不用吃了。” 为毛?自己掏了钱还不让自己吃?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这还有天理吗?小卓子哭丧着一张脸就打算向皇上告状。 “你没看到爷对刚才的事很感兴趣吗?所以你还不赶快去打听!去迟了就看不到好玩的东西了。我这都是为你好,让你有机会在爷的面前好好表现,以证明你才是最懂得主子心思的。”魏正一本正经地道。 “魏先生,小人能把这个机会让给张虎吗?小人一向对身边的同伴很友爱的。”明明是成心不让自己吃饭还找这么打动皇心的借口,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你武功有我高吗?”张虎酷酷地斜了他一眼。 呃,小卓子噎住了。只好垂头丧气、忍着腹中的雷鸣,一步一回头看着桌上热气腾腾又香气四溢的米粉,咽着口水走了。心中狠狠咒骂:连米粉也欺负我,弄这么香是要勾引本公公吗? 刚走了两步,突然听见魏正叫他,难道是先生改主意了。小卓子惊喜地转身,魏先生从包袱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这是早上剩的烧饼,拿着吧,待会饿了啃啃。” 皇甫皓一口水喷了出来,他的魏爱卿实在是个宝啊! 张虎:忍住,忍住,不能笑,不能堕了我冷面的威名! 小卓子:杀了我吧,这个世界对我太残忍了! 最后,小卓子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来到了县衙门口,使劲挤开人群,站在最前面。然后掏出烧饼把它当成魏正的肉恶狠狠地咬着,然后伸直脖子使劲地往下咽。 朱铭和张县令刚吃完饭,准备好好谈一谈交接那四个盗匪的事,突然听到“咚咚咚”的鼓声响起。 怎么又有事,还让不让人歇着了。朱铭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张县令体贴地道:“公务要紧,朱大人先去忙吧,本官可以等等。” “那本官就失陪了。”朱铭笑着起身,等出了门口,脸色马上阴沉了下来,心想待会要先给告状的人打一顿杀威棒,否则难消心头之气。 可等他满腔怒火地上了公堂,看见下面站着的人,心就先凉了下来。映入他眼帘的首先就是楚昭挺拔高大的身影,然后才看见林立夏和林春分兄弟俩,再然后,等等,那是谁?朱铭揉了揉眼睛,再次肯定自己没看错:那和他们三人站在一起的分明就是一个乞丐。虽然这个乞丐比一般的乞丐好点:身上穿的破烂衣服干净点,脸也不那么脏兮兮的。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能够确定,这就是一名乞丐。 这是神马组合?朱铭同学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发火,只好升堂问案。然后陪着笑脸问道:“楚壮士、二位小兄弟,请问你们为何击鼓?”难道还是为了高仁和? 结果,他真相了。但是真相的同时,他后背、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朱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不过这次不是我们有冤要申,而是我旁边的这位小兄弟。”林立夏拱手笑道。 随后那位乞丐递上了一张状纸。宋师爷接过来递给朱铭,朱铭接过来一看笔迹很熟悉,就知道这状子是林立夏写的。他漫不经心地扫过,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看下去,越看越心惊。宋师爷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脸色变得苍白,手也开始发抖,很是奇怪,遂凑上去一看:原来告状的乞丐名叫董立信,是董明正的私生子,他状告高仁和十年前为谋夺董家家产,谋杀其父、嫡母和嫡姐三人。 宋师爷跟着朱铭也有十年了,他自然知道高仁和的发家史,也知道朱铭和高仁和这几年关系日益亲密,但他不知道朱铭到底在害怕什么,以至于当场就失态了。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师爷,此时一定要提醒自己的上官,所以他扯了扯朱铭的袖子。 朱铭一个机灵醒了过来,抬头发现楚昭等人都看着他,自知失态,就掩饰地笑着道:“本官看见这个状子太过震惊,没想到本县辖下竟有这等骇人听闻的事,一时失态,诸位见谅。” 林立夏道了声无妨。朱铭接着问道:“不知两位与这个董立信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帮他打这场官司呢?” “说起来这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然后就娓娓道出曾经两次(其实还有第三次)请乞丐帮忙,都有这个董立信。后来他主动找上林立夏说他和高家有天大的仇恨,只是因高仁和在这东琅县势力很大,只手遮天。他身为乞丐,就算告状也没有人会理会,而且怕打草惊蛇,反被高仁和察觉,丢了小命,所以才一直忍下来。最近他看到林家和高家的恩怨,而且还知道林家有和高家抗衡的能力,所以才找上了林立夏。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两人自然一拍即合。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一幕,当然为此做的准备,自然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了。 这时候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朱铭一边擦着冷汗一边纳闷,这些人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这边才刚开始不久,这人群就都来了。其实这都归功于刚才那个包打听卖力地向众人推销这个消息。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天上午高家刚出了丑闻,下午又来了更具有爆炸性的新闻,爱好八卦的群众们怎么会不感兴趣呢? 众目睽睽之下,朱铭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脑子里在飞快地想着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知道这林家是一定要高仁和死了。而自己是弃车保帅呢还是与高仁和共进退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被火烧了 其实答案是非常明显的,死道友不能死贫道,所以他果断地选择了前者。 所以朱铭仍旧是派李捕头去带高仁和上堂问话,此时高仁和还在牢狱之中看着自己的爱女,所以不一会儿,人便带到了。 高仁和见到李捕头时心知林家又出幺蛾子了,他想从李捕头嘴里打听消息,但李捕头却嘴紧得很,一个字也不说。 他心头顿感不妙,不知道林家给他出了什么样的难题。早上已经要了女儿半条命,难道林家还要赶尽杀绝吗? 果然等他到了公堂,听宋师爷宣读了状纸,看到了那个和董明正有一张相似的脸的乞丐时,顿时感觉地动山摇。原来,这次林家给他的真的是致命一击! 心底最隐秘的事情突然被翻了出来,本来天衣无缝的阴谋却暴露在太阳底下,隐瞒的真相忽然公之于众,高仁和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他,一定是又做噩梦了。 这么多年来,无数次深夜他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摸着胸口庆幸,那只是一个梦!梦醒后,他仍然是众人面前高高在上的高老爷。 于是他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伸出手指放进自己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 杀猪般的叫声响彻公堂,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这个高仁和莫非是脑子有毛病?竟然在公堂上做出如此失礼又丢脸的事情来。 而如果小寒在这里,此刻脑门上一定会流下一大滴冷汗,这货一定是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才咬手指看痛不痛,因为她刚到这儿来的时候,这样的傻事她也做过几次。 哈哈哈,最先忍不住笑出来的是楚昭,然后是林立夏兄弟俩,接着是围观的人群。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高仁和清醒过来,顿时老脸羞红,连耳朵尖都红了。都是因为他刚才太震惊了,以致于以为是做噩梦。 朱铭没有笑,因为他此刻还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能置身事外。宋师爷想笑但看见县太爷没笑他也不敢笑,只是嘴角可疑地抽搐着。 朱铭一拍惊堂木,全场肃静,朱铭照例来了一句:“下跪何人,报上名来。”只是声音有些晦涩。 高仁和低声答了,此刻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此事隔了十几年,所有的证据都被湮没了,想翻案已经不可能。再说,谁又能证明这个人真的是董明正的儿子,说不定是林立夏随便找一个人来诬陷他的,众所周知,林家对高家恨之入骨。 因此当朱铭让宋师爷宣读了状纸时,高仁和轻蔑地笑着说出了上述的话。 朱铭眼睛一亮,点头附和道:“言之有理。那乞丐有何证据证明你乃董明正之子?” 董立信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问,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玉佩和一封信。此刻他不能不感谢那个生了他又把她抛弃的女人,因为正是这个女人当初软磨硬泡从他爹手里拿到了这些东西。走的时候还记得把这个留给了自己,总算她还有一点点良心。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个女人明明有这些东西却不带着自己去董家认祖归宗,难道她也知道爹一家三口的死因,害怕自己也被高仁和所害,所以才跑了。反正他这辈子是没有机会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宋师爷接过玉佩和信递给朱铭,朱铭接过来仔细观看,只见玉佩成色润泽,看起来是一块好玉,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董字。也难为董立信这么多年来当乞丐竟然没有拿去当掉,朱铭腹诽道。再展开那信,上面确实写这董立信的生辰八字,底下有董明正的签名,还按了手印。看来这董立信真是董明正的儿子了。 高仁和见朱铭沉吟着没有开口,内心一沉,难道这个乞丐真的是那老东西的儿子。 这时候林立夏开口了:“大人若有疑问,可以把以前董老爷签过的合约拿出来,对比签名和手印就可以辨别真伪。董老爷十几年前生意那么广,自然会留下不少亲笔签名的合约,想来县衙应该有备案。” 备案,当然有。可是……朱铭此时突然有了个主意,便对宋师爷道:“你去库房找找,看那些备案可有留下。哎,八年前库房曾经失火,烧掉了一些卷宗,也不知道那些合约备案是否遭殃。不管怎样,宋师爷,你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找,千万别漏了。” 一边说着一边却暗暗在宋师爷的手上写了一个字。宋师爷吃了一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死命盯着自己,赶忙低头答应了一句:“是,学生一定照办。”然后便匆忙离开往库房而去。 林立夏听他说了那些话,提到库房失火,心下虽然觉得不妙,但他经验还是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至于林春分虽然腹黑但同时也很单纯,楚昭更是从来不了解官场上这些弄虚作假。除非林小寒在这里,只因她前世便看过无数的宫斗、宅斗还有官场小说,知道这其中的诸多猫腻。 等了半个时辰,在众人极度不耐烦中,宋师爷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见道朱铭急切地看着他,他微微颔首,然后作揖道:“启禀大人,学生仔仔细细都查看了,就是没找到那些备案,看来真的是在八年前那场大火中被烧毁了。” 没找到?被火烧毁了?林立夏终于知道朱铭刚才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暗示宋师爷烧毁证据。 “哦,找不到?可惜了!”朱铭面上做出一副可惜的样子道,“既然没有那些合约备案,不能看到董明正的笔迹,也就无法对比如今这封信上面的笔迹是真是假了。因不能证明董立信的身份,本官宣布驳回董立信的诉状。退堂!” 朱铭语速飞快地宣布完,就要退堂。高仁和非常高兴,一颗心稳稳地落回了胸腔中。 怎么会这样?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为他们专程而来却没有看到意料中的精彩案情而愤愤不平。尤其是那个啃着烧饼的小白脸更是尖着嗓子阴阳怪气地道:“怎么别的没被烧,偏偏那备案就被烧了?这也太巧了吧?” 这话成功获得了很多人的认可,因此大家互相窃窃私语起来。 朱铭心下不快,但不也不愿去激怒民众,只是脚步更快了。 “且慢,朱大人!”林立夏高声道。 朱铭不想理会他,但是此时一阵锐利地气息朝他扑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朱大人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听到这话,朱铭身上一凉,然后不得不停下来,转过身硬是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不知两位还有何话要说?” 小卓子也感觉到了那股气息,诧异地看了楚昭一眼,然后看见朱铭的表情,心下更觉得怪异。因此他盯着楚昭不断打量着。楚昭感觉他在看自己,回头扫了他一眼,小卓子顿时感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但又瞬间消失不见,快得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楚昭转过头去,心里却知道那个男人有古怪,而且也是练武之人,心下暗暗警惕。 林立夏当然也听到了之前小卓子的话,于是追问道:“请问八年前库房失火,烧毁的仅仅是董明正的合约备案吗?” “这……”朱铭也知道这样会引起人怀疑,只好把询问的目光看向宋师爷。 宋师爷看到他的眼神,机灵地答道:“当然不止,当时那场火虽然不算大,但烧毁的还有别的卷宗,比如一些刑事案件等等。”心下暗暗叫苦,这下罪过大了,万一事情败露,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可是他又不能不这样做,他必须抱紧朱铭这条大腿,否则朱铭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林立夏知道,既然朱铭和宋师爷都这么说了,心中再怀疑也不能说出来,毕竟他们是官,自己是民。好在他还留有后手,所以他轻轻一笑,在董立信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本来沮丧地脸色顿时一变,惊喜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林立夏轻轻点头,董立信遂抬头看着朱铭道:“大人,其实董老爷(因他现在还没有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能称呼董明正为“董老爷”,而非父亲)的签名还是可以找到的。高老爷以前是董老爷的女婿,手中自然有他的遗物,比如书信、字画之类的。听说董老爷生前爱画画,只是不知道高老爷是否愿意拿出来作为证物了。” 董立信话音刚落,那个啃烧饼的小白脸就笑了:“哈哈,你这人莫非是傻子。你本来就告他谋财害命,杀害你爹一家三口,他就算有证物又怎么会愿意给你拿出来呢。说不定他家几年前也失火过,董老爷的遗物也全都被烧了。” 话语非常尖锐,傻子也能听出他话中的恶意调侃,引起围观的人群的小声附和。朱铭和高仁和不约而同用阴冷地目光盯着他,心中一致认为这肯定是林立夏收买了人来捣乱的。 朱铭使劲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何人再敢喧哗,本官便治他一个扰乱公堂之罪!”(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证人是他? 全场寂静,虽然大家还是有话没说完,但只能憋在心里,或是悄悄耳语。但小卓子听了这话心里非常不爽,可是想到主子这一次是微服私访,不能把事情闹大,免得暴露身份,所以也不敢造次,只是想着以后又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这头猪! 这么想着,他又狠狠咬了一下烧饼,嚼得咯吱咯吱响,听起来就跟老鼠磨牙似地,只把这烧饼当成了朱铭。只是才嚼了一会儿,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头肥头大耳的猪,他面容僵了下来,赶紧扒开人群,跑到一边大吐特吐。直把刚才吃下去的烧饼都吐了出来,才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哟,小卓子你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了?”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 他闻声抬头便看见了导致他如今惨剧的罪魁祸首,火冒三丈:“还不是因为您给我的那块烧饼!” “烧饼,烧饼没坏啊?早上刚买的,我们大家都吃了。”魏正诧异地道。 呃,小卓子尴尬了。真相,他要怎么说出口?所以只好闭紧了嘴巴。 “那烧饼确实口感不太好。”皇甫皓怜惜地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小卓子,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去吃饭吧,对了,刚才那米粉不错。尤其是那螺蛳粉,酸爽辣得够味!”说着,嘴里不自禁泛起了口水。 小卓子感激涕零,爷真是一个体贴奴才的好主子。但现在他想到吃的就恶心,所以推辞道:“多谢爷,不过现在小人一点胃口都没有。且陪着爷看一会儿热闹,晚上再吃吧。” 见他实在不想吃,其余三人便不再理他。 主子想看热闹,张虎当然要尽职尽责为主子创造便利条件。于是他周身散发出强大气场,当他走过时,两边的人群感觉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他们身不由己地让出一条路来。皇甫皓、魏正和小卓子便跟在他身后,站在了人群的第一排。旁边的人看见他们气质不凡,都不敢有异议。 皇甫皓仔细地打量着朱铭和公堂上的原告、被告。等看完了,没有发现他想要见的人,眼中掠过一丝失望。 此时张虎突然看见了楚昭,眼睛不禁眯了一下。 其实在他释放出气息的时候,已经引起了楚昭的注意。练武之人对气息最为敏感,从这股气息中可以知道来人武功不弱。所以楚昭微微侧头,看见了站在最前面正中间器宇轩昂的皇甫皓、含蓄内敛的魏正,还有面无表情周身散发出冷气的张虎,以及刚才吃烧饼看起来雌雄莫辨的小白脸小卓子。 楚昭眼睛亮了一下,又熄灭了,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只是心中提起了戒备:这几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会不会影响甚至破坏小寒的计划? 同样戒备的还有张虎,张虎认出了楚昭的身份,也知道他武功十分高强,江湖上素有侠名。同时从之前打听的消息来看,他一直住在林家,只是没想到“逍遥剑客”还会出现在衙门公堂上,而且是来打官司的。这情景让张虎觉得非常诡异,如果江湖上的朋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惊得下巴掉下来! 但张虎此时并没有向主子揭穿楚昭的身份,因为怕弄巧成拙。素来江湖与朝堂是两个独立的体系。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堂有朝堂的律法体系,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楚昭不触犯律法,不对主子的安全造成威胁,他也不会去招惹他,这是对强者的尊敬! 目光继续转回到审案上,且说高仁和听见小卓子冷嘲热讽得那番话,面上没什么表情,仍然镇定地道:“启禀大人,草民的岳父确实生前爱作画,但他去世后,草民的岳母因为伤心过度,便把岳父所作的画全部付之一炬,说要让它们道地底下陪伴岳父。所以草民手里也没有岳父的亲笔签名。” 事情隔了十多年,是非黑白还不是他一句话说了算。你们就算明知道是托词,又能奈我和?高仁和心中暗暗得意。 话音刚落,一声怪叫:“我刚才就说了嘛,肯定是又被火烧了。看来我真是料事如神啊!” 围观的人群听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朱铭和高仁和一看,又是那个烧饼小白脸男。朱铭心下特别恼火,本来被楚昭欺压已经够窝囊了,现在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也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所以一拍惊堂木,怒声道:“来人,给我拿下,重打十大板!” 哎哟喂,小卓子一听,这怎么得了,连忙看向主子,主子微微笑着,摇着扇子无视了他求援的目光。再看魏先生,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而张虎呢,看着他的眼神很是鄙视。 小卓子也怒了,一个个都欺负到咱家的头上了。咱家不发威,你以为咱家是病猫! 衙役已经扑了过来,小卓子大吼一声:“昏官你等着,看招!” 朱铭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冲进来,紧张地站起来,高声叫人拦住他。 没想到小卓子喊完那句话,转过身利落地扒开人群跑了。所有人都愣了,继而哄堂大笑,原来这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 小卓子一边跑一边擦了一把窝囊泪,呜呜,咱家容易吗?主子没有表示,打又不能打,那只好跑了!心里想着,这下又要被张虎那个面瘫和魏正那个奸诈的家伙嘲笑了。 皇甫皓三人看见小卓子很没骨气地跑了,嘴角不停抽搐! 衙役好不容易分开围观的人群,一看,哪里还有那小子的影子,只好低垂着头回来禀告。朱铭一口气憋在心里无法发泄,目光凶狠地盯着人群,看看谁再敢挑衅他的权威便要重重责罚。 皇甫皓见此皱了下眉头,魏正倒是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朱铭这县令是一无能平庸、贪财好色又极好面子、爱摆官架子的家伙。上次时间紧没来得及抓住他的错处,这次正好再看看他的表现。 “董立信,你可还能提供新的证据,否则就无法证明你的身份,此案就作罢,无须再审了!”朱铭不耐烦地道。 “找证据不该是县令大人的事么?为什么所有证据都要原告苦主提供,那要官府、衙役来干什么?百姓有了冤屈,作为父母官,不应该是明察暗访尽一切可能以还百姓一个公道吗?”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来。 朱铭定睛一看,见是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衫、年约三四十的男子,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着,目光看向自己,好似要把自己的灵魂穿透。 朱铭心中突然感到一丝惧怕,但也只是一瞬间,快到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心中恼怒,但看此人穿着似不凡,遂客气地道:“虽说官府应该替百姓做主,但如果所有的百姓来告状,自己拿不出证据,都要本官和衙役去找证据,那本官和衙役岂不忙得焦头烂额,再者,有些案件有可能本身就是诬告,因此就无所谓找什么证据了。” 这话的潜意思就说董立信是诬告,所有他根本就不愿意费心去找什么证据。 这时候董立信开口了:“大人,小人还有证据!请大人传一个人上堂,他能替我作证。” “谁?”朱铭和高仁和同时看向他。 “便是高府的管家高辉!”董立信的声音并不高,但却如一道惊雷劈得高仁和的耳朵嗡嗡作响,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董立信。 “你说的是谁?”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问道? 两个声音,一个是高仁和、一个是朱铭。问完两人对视了一眼,又赶忙别开眼去。 只是有人眼尖,早就看见了他们的动作,心底下暗暗思量。 “高府的管家高辉。”董立信又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高仁和狂笑起来,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高辉乃是我的管家,跟了我十五年了,乃是我最信任的人,你竟然说你的证人是他,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上次高、林两家打官司,还是高辉出面认罪,把栽赃嫁祸的事抗了下来,事后自己还赏了他三个月的月银,放了一个月假,让他好好养着。他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怎么可能给董立信作证来害自己。 但性格多疑的朱铭心中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董立信并不敢戏弄自己,他说证人是高辉,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刚才高老爷也承认了,高辉管家跟了你十几年,是你最信任的人,所以他的话是最有力的证明。请大人允许高辉上堂作证!”是林立夏的声音。 “是啊,是真是假,传高辉来一问便知。”人群中纷纷议论道。 朱铭看向高仁和,高仁和见林立夏胸有成足的样子,内心咯噔一声,难道高辉真敢背叛自己?不,不会的,他儿子的前程还捏在我手里。高辉就一个儿子,名叫高林,今年才二十岁,而且刚刚娶亲不久。上个月自己还派了高林跟随得力的掌柜出去巡查生意,准备好好培养他以后接高辉的班。为了这个儿子高辉连命都可以不要,所以他绝不敢背叛自己。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比如,他儿子被林立夏他们绑架了威胁他作证?如果是这样,一定要请县令大人赶快救人。高仁和内心一瞬间掠过很多念头。连朱铭看着他都没有发现。 朱铭见状只好无奈地道:“准了,带证人高辉上堂!”心中却又惊又怕又怒,看着林立夏的眼光中不自觉带上了厉色。都是林立夏多管闲事害的,本来他对付高家,自己不支持但也不太反对,但如今他和高仁和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因此林家想对付高家,就是想对付自己。朱铭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可是面对楚昭这样的武林高手,自己又能怎么办呢?如果自己当场对林立夏发难,依楚昭的身手,自己很可能当场就没命,而且还是不知不觉地,谁也查不出死因的死法。朱铭的头脑里天马行空地想象自己悲惨地下场,面上不自禁带着恐惧。 朱铭的眼光当然又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皇甫皓又皱了一下眉头,心知这个县令肯定和高仁和有不正当的关系,很可能是官商勾结、沆瀣一气。 而魏正此时已经从种种迹象中看出朱铭和此案一定有关系,所以他决定了关键时刻如果有需要自己一定会出手。决不能放过这个朝廷的害虫! 这些想法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时候,人群分开了一条道,一个身影缓缓地走进来。高仁和瞪大眼睛瞧着他,仿佛很久没见过似地,其实今天早晨他还带着他去处理客安堂的事故。 只是此刻高仁和仔细地瞧着高辉,才发自己的管家好似苍老了很多。年纪才四十多,头发却已经变得斑白,腰微微弯着,低着头,脚步迟缓,走到自己前面,望了一眼自己。高仁和震惊地发现:此刻那双浑浊的双眼中是满满地恨意! “阿辉,你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仁和不敢置信地问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封家书 不说高仁和是震惊到无法相信,就是朱铭、宋师爷和其他围观的认识高辉的人都是非常惊讶。谁不知道高辉是高仁和身边忠心耿耿的一条狗,让他向东绝对不会向西,真没想到这条狗今天也会反咬主人一口。 所以高仁和仍是不敢置信地问道:“阿辉,这么多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竟然会背叛我!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我双倍给你!”这话的潜意思就是说林立夏是用钱收买高辉来诬蔑自己,所以请县令大人和围观的人们擦亮眼睛,不要相信他。 他的话取得了一定的效果,朱铭怀疑的眼光在高辉和林立夏的身上来回转动着,围观的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 “林家就算再有钱,又怎么比得上高府呢?高老爷真会说笑话,恐怕也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相信。”突然一个声音道。 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而且很熟悉,林立夏转头去看,只见一个年级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见自家看过来,露出了微笑。 这个人正是何牧。原来昨晚暴雨,他在学堂一夜睡不安宁,心理总好似牵挂着什么事。所以今天中午他便跟先生请假回家看看。等他出了学堂,在路上便听到人们兴奋地议论着今早上林、高两家打官司的事。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八卦的魅力是无穷的,上午才发生的事,中午就传回了村里。 何牧大惊,没想到林家昨夜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内心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于是他连家也没回,就先去了林家。林进财夫妇和小寒都在家,见他来了都很诧异。何牧虽然知道了他们已经安然无恙,但是还是担心,此刻见了小寒对自己露出微笑,焦虑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小寒见他紧张地样子,明白他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就先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再把事情详细地道出。接着又把今天下午要打的官司告诉了他,直把何牧震惊得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震惊,不是因为高仁和的恶毒、人心的反复,而是因为小寒和立夏兄妹俩迅速地成长到了这个地步,虽然还是借助于楚昭和韩桂宁的帮助来查探消息,但其中的心机、计谋却是无法靠别人的。 震惊过后,他看着小寒,眼中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有敬佩,有疼惜,有愧疚,还有难过。敬佩,是因为作为同龄人,小寒却如此聪明,不仅懂得别人都不懂的东西,而且更是胸中有大智慧,能透过事物的表面看到其本质。疼惜,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为环境所逼。如果不是唐家、高家如此狠毒,要对林家赶尽杀绝,小寒也不会逼不得已做到这个地步。 愧疚,是因为自己一点都帮不上忙。难过,是因为这么重要的事,小寒和立夏却从未向自己透露过一点,难道他们不相信自己吗?还是觉得自己没用,所以不屑于告诉自己。 何牧这样复杂的眼神把小寒看得心里毛毛地,为何她觉得他的眼神和一黑、四黑的眼神有点像呢? “呃,何牧哥,你要有时间的话,去衙门看看我哥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也许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有,若有什么变故就回来通知我。”小寒这番话让何牧的心由忧转喜,看来,自己还是有点用,能帮到她,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会开心。 因此他点点头,也不迟疑,先回家想看了一眼娘亲,见娘亲无事,就匆忙赶去衙门,就有了刚才林立夏看见的那一幕。 何牧讽刺的话不仅让高仁和火冒三丈,而且间接说明如果谁信他的话谁就是个傻子。所以傻子朱铭恼羞成怒:“何人扰乱公堂,给我拿下!” 衙役们应声是,就要扑过去,林立夏见此刚要阻止,何牧的声音就响起来:“尊敬的县令大人,小民只是针对高老爷的话发表一点看法而已,而且小民是在公堂外面说的这句话,并没有扰乱公堂的秩序。且小民相信以县令大人的英明睿智肯定知道高老爷这个说法实在是无法令人相信,只有没头脑的人才会被他两句话就误导了。大人爱民如子,肯定会原谅小民一不小心说出的真心话的。” “噗……”楚昭喷了,果然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小寒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她传染了。 呃,朱铭被噎得老脸通红,他能说刚才他就有这个念头么?现在想想,林家这几个月才刚刚改善了以前一穷二白的处境,和韩桂宁合伙做了一点生意,但比起高仁和的生意来说还是九牛一毛。 这时候林立夏也拱手道:“大人英明,知道高仁和这个猜测实在是无中生有,而且荒唐可笑。” 朱铭无力地挥挥手,高仁和此时心中也反应了过来,刚才高辉眼中对他的恨意他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是因为收了钱才背叛自己,那高辉绝对不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相反会觉得愧疚,不敢面对自己。 “或者你有什么苦衷?是不是你儿子被他们绑架了威胁你,你才不得不听从他们的话?”高仁和继续猜测道。 不得不说,高辉的出现让他始料不及、心神大乱,已经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说出来的话也有点不经大脑。 朱铭一听有道理,所以脑残的他又发话了:“高辉,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可向本官说明,本官定会为你做主,放心,本官一向公正廉明。”他的话等于直接就认可了高仁和的话,他也觉得除了这个理由,实在是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高辉为何会背叛高仁和了。 “哈哈哈……”林立夏仰天大笑,“高老爷看见自己最信任的管家成了证明自己犯下的罪行的证人,此时已经是心慌意乱,所以我愿意原谅你不经大脑就胡乱说出的话,但我坚决反对你的胡乱猜测。绑架可是重罪,如果你没有证据,小心我告你诽谤!”他的话字字针对高仁和,但谁都能听得出来,他的话里浓浓地讽刺意味。 朱铭的脸上青红交织,精彩极了,但是又无法发火,因为人家又没有骂他一个字。 旁听的皇甫皓微笑着低声对魏正道:“他一向这么说话的吗?这么有趣的人,怎么上次没听你提起过?” 魏正摸着胡子笑道:“据打听的消息,这小子以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之所以变成这样,估计是因为有一个能言善辩的妹妹,才会这样。” “原来如此!”皇甫皓对林小寒更加期待了,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样有趣的一个人。 他们俩说话很小声,但楚昭还是听到了,内心一紧,难道他们说的是小寒,心中升起浓浓的警惕,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 林立夏的话气得高仁和嘴唇哆嗦,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不能不冷静。他倒要看看,林立夏究竟有什么手段能让高辉背叛自己。 这时候备受争议的高辉终于抬起了头,声音嘶哑地道:“大人,小民这里有一封家书,是董老爷临死前写给高老爷的,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这信肯定是伪造的!”高仁和大声道。只因他已经把所有关于董明正的痕迹都抹去了,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意外发生。现在突然蹦出一封家书来,他的第一直觉就是伪造。 高辉没有看他,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掐住他的喉咙。而是对着朱铭解释道:“这封家书送到小民的手中,正是董老爷出事的那天。当时大家都很慌乱,小民也忘了把这封家书交给高老爷,而是跟随着他去处理董老爷的遗体,接下来置办丧事,又遇到董夫人自杀,祸事接连,小民更把这封家书忘在了脑后。直到后来董小姐也死了,小民帮着高老爷料理了她的后事,才惊觉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但小民只是个奴才,身家性命都捏在高老爷的手中,就算有什么疑虑也只能憋在心里。后来小民记起了这封家书,再三犹豫着要不要把它交给高老爷。但是此时高老爷却下令把董家所有的痕迹都抹去,包括书信、字画、衣物、家具。甚至宅子也贱价卖掉,换了现在的住宅。小民总觉得高老爷好像在害怕着什么,那段时间他晚上经常做噩梦,所以小民更加不敢把这封家书交给他。” 随着高辉的诉说,高仁和的脸色越来越暗沉,这个狗奴才!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被他蒙在鼓里,没想到身边竟养着一头白眼狼,关键时刻伸出獠牙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口。 “后来,小民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打开了这封家书。”高辉继续道。 “好了,无须再说了,本官已经了解了,你把这封家书呈上来!”朱铭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高辉不得已只好把信交给宋师爷,朱铭接过信展开一看,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这确实是一封普通的家书,没有任何别的内容。当然有董明正的亲笔签名,恐怕它的价值也就在此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揭发罪行 朱铭看完信,抬头看见大家狐疑地目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表现得太急切了,有失体统。为了掩饰,便吩咐宋师爷把信的内容念出来: 爱婿仁和: 为父已处理完生意的事,不日即归,勿念!离家数月,家中可安好?后日乃月儿十七岁生辰,可有准备?此次吾至武灵县处理生意,无意中得一暖玉,欲做月儿生辰之礼。但汝勿告之,因吾欲给月儿一个惊喜也。 父:董明正 这封家书的日期正是董明正出事前两天,众人听完不胜唏嘘,这封家书虽平常,但从中不难看出董明正对女儿的宠爱。就算女儿嫁人了,仍然是他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没想到世事难料,他没能给女儿惊喜,还丢了性命,最终连夫人、女儿都一一死去。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高辉一直保留着这封信的原因。高仁和抹去了所有属于董家的痕迹(虽然他的借口是怕睹物思人而伤心),或许这封家书就是董明正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东西了。 其实董家的变故当时全县皆知,有人觉得很悲惨为之惋惜,有人觉得事情很古怪,有人认为董家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遭了报应,也有人认为这一切是董家的仇人干的。不是没有人怀疑过高仁和,可是当时董家也没有后人申冤,而且董家是从外地迁过来的,宗族并不在这里,他们这一死,高仁和把下人都发卖了,没有人回去报讯,所以也宗族也不知道。 古代的通讯本就不发达,信息非常落后,再加上高仁和有心为之,当时身为县令的朱铭见没有苦主,加上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也是胡乱判案了事。最终贴出的公告是:这是强盗干的,至于是什么强盗,查不出来,只是发了一张语焉不详的海补文书,还发了榜文,说如果有人提供线索赏银二十两。但始终没有人来揭榜,后来董夫人、董小姐都死了后,这事就慢慢被世人忘记了,这桩惨案也就不了了之。 朱铭至此也不可能再偏帮高仁和,只好命人请县里有名的书法鉴定专家——一家做古董字画的掌柜来进行笔迹鉴定。结果证明,这封书信上的笔迹和董立信拿出的信上的笔迹一样。且这封信上的字迹确实是很陈旧,纸张也泛黄了,是十多年前写的。搞得高仁和本想诬蔑他们串通造假也不能得逞。 董立信的身份得到证实,目的达到了一半,他稍微松了一口气。高仁和则相反,一颗心七上八下,一双眼狠命盯着高辉,嘴里低声警告道:“高辉,管好你的嘴巴,你若再乱说话,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想想你儿子。” 高辉听到他的警告,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用一种怨毒的眼光盯着他:“我的儿子已经被你们给毁了,你们高家没一个好人,你们都该死,老天若有眼,你们都该下地狱!” 高仁和惊呆了,不知道他这刻骨的仇恨从何而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高辉没有理他,而是转头面对朱铭道:“大人,董家老爷和夫人死得冤枉。这一切都是高仁和干的!”这次高辉已经不再顾忌身份,而是直呼高仁和的名字。 他的话如同石破天惊,围观的人群如同炸开了锅: “什么,这事真的是高仁和干的?”有人不相信地问道。 “十有**是真的。你想,哪有那么巧合,董老爷被强盗杀死,董夫人自杀,董小姐最后也死了。这肯定是**!” 也有人提出异议:“可是听说当初董老爷对高仁和恩重如山,高仁和虽然入赘了,但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并没有写入赘文书。而且听说董小姐和高仁和成亲后非常恩爱。我还听说董老爷夫人去世后,董小姐悲伤过度病倒在床,是高仁和衣不解带地伺候。只可惜董小姐心病难医,最后还是去了。当时高仁和非常伤心,哭晕在灵堂呢!啧啧,我怎么都不相信高仁和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那都是听说的,你又没亲眼看见。没亲眼看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还有,你可别忘了,董家留下的一大批家产最后都落到高仁和手中。”另一人反驳道。 “这个……他们董家都死光了,家产当然是留给女婿了,这样一来……”这个人也说不下去了。 高仁和听着这些议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朱铭脸色也不好,猛拍了几下惊堂木,大叫着“肃静”才把这些嗡嗡声压下去。 “你如何证明是高仁和杀害了董明正夫妇?你可知道,人命关天,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本官就要重重治你的罪。”朱铭瞪着一双死鱼眼死死地盯着高辉,眼里暗含警告。高辉自然明白他为何这么说,这个狗官就是高仁和的后台,高仁和仗着他的势力才敢横行霸道。 但他不怕,如今他还有什么可怕的:“董夫人死的那天,我有事找高仁和,听说他去了董夫人的院子,我就过去找他。” 高辉回忆起那个噩梦一般的下午:当时他推开虚掩的门走进董夫人的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丫头都不在,他很惊讶,走到房门前正准备敲门,却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岳母大人,岳父的密码箱钥匙在哪里?” 高辉吃了一惊,这是老爷的声音, 他连忙顿住脚步,正犹豫着是要敲门还是要离开。 这时,一个有气无力地声音响起:“你要密码箱钥匙干什么?”这是董夫人的声音。 高辉好奇地停下脚步,支起耳朵倾听。 “干什么,当然是要房契了。没有房契我怎么接手岳父大人的生意呢?”高仁和冷笑着道。 董夫人看着这个平日温和又彬彬有礼的女婿突然在自己面前露出了獠牙,非常不适应:“仁和,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你怎么和我这么说话?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 “奇怪吗?我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以前在你们面前不过是装的,现在呢,老家伙死了,我就没必要装了。少废话,快给我把钥匙交出来!”高仁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啊!你放手,你弄疼我了!你这个畜生,可恨我和老爷都瞎了眼,看错了你!”董夫人一边骂一边使劲,想挣脱开高仁和的钳制。可是她本来就因为董明正的噩耗打击一天水米未进,所以根本没有力气挣脱开。情急之下,她低头一口咬上高仁和的手腕。 “啊!你这个贱妇!”高仁和吃痛放手,但却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这巴掌声把门外的高辉吓了一跳,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理智告诉他必须要走,但是腿却不听使唤。 董夫人被打得嘴角出血,一边脸颊也肿了起来。她捂着脸恨毒地盯着高仁和:“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当初要不是老爷收留你,你们一家早就饿死了,没想到你恩将仇报!我要让月儿把你休了!我要把你的丑陋面目公之于众,让你身败名裂!” 高仁和桀桀地笑,就如同地狱里的魔鬼,他伸出手指掐住董夫人的喉咙:“恩将仇报?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入赘这个身份,是你们让我高仁和成为大家的笑柄,让我走出去都抬不起头。亏你们还整天对我一副施恩的模样,尤其是你那女儿,在我面前颐指气使,这就是你们对我的恩?” “咳咳,你……那你当初为何……答应……入赘?”董夫人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使劲地掰着他的手。 “为何?当然是为你钱了,难道你以为我有多喜欢你那宝贝女儿吗?”高仁和松了手狞笑道,“赶快把钥匙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送你到黄泉下和那个老不死的作伴,免得他在底下寂寞!” “什么,老爷是你杀的?”董夫人惊叫道。窗外的高辉听到此处,感觉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再也站不稳,瘫倒在地! 高仁和自知失言,心中有一丝后悔,但又心想,反正杀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就送她们做一堆吧,当我做好事了。 “你到底说不说?说了我还能留你一命,否则我就杀了你!你别想着会有人来救你,所有的丫头都被我赶走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敢进来!”高仁和又掐住了董夫人的喉咙。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老爷亲自藏起来的,也没告诉我。”董夫人挣扎着道。 “你这个贱人!你不说是不是?”高仁和气愤之下,兽性大发,“嘶拉”一声撕开了董夫人的衣裳,露出了雪白的中衣。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岳母!你这个禽兽,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董夫人挣扎着,尖叫着,高仁和见势不妙,连忙掏出帕子塞到她的嘴里。接着只听到衣服撕裂的声音,还有嘴巴发出的“呜呜”声,再然后就是床榻“吱呀”的响声,以及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声…… 窗外的高辉听到这里已经肝胆决裂,他没勇气冲进去,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无意中发现了这等事,要是被高仁和知道了,一定会被灭口。可是他腿软得不行,根本站不起来,所以他手脚并用,连爬带滚逃出了这个院子。 那个下午他回到自家屋里,就病了,病得起不来床。后来他就听到自家婆娘说起董夫人上吊殉情的消息,心中更是害怕。 他以为董夫人肯定是羞愤自杀的,其实是高仁和发泄完之后,有点害怕,但想事已至此,害怕也无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便给董夫人细心穿戴整理好,然后解下她的腰带挂在房梁上,做出一副上吊自杀的景象,然后悄悄离开。过了不久,故意让丫头去找董夫人说有事商量,丫头看见董夫人寻了短见,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呼喊着跑出去禀告,高仁和闻讯赶来,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说岳母对岳父太痴情了,以致生无可恋自杀殉情,假惺惺流了几滴眼泪。 当时为了防止董月儿生疑,他还吩咐下人暂时瞒着董月儿,美其名曰,恐少夫人受不了打击,损坏了身体。后来董月儿还是知道了这事,悲痛得晕厥了过去,然后高仁和又吩咐给她弄了点迷药,她就一直昏睡在床,就连发丧都去不了,只有高仁和披麻戴孝,众人见此都忍不住称赞他有情有义。 当高辉诉说这些事的时候,高仁和紫涨着脸数次打断他:“大人,不可听信他的话,他对我怀恨在心,这一切都是他捏造的。” 楚昭嫌他聒噪,手指一弹,两缕劲风击中了高仁和,于是那该死的感觉又来了,不能说话不能动,只好憋屈地听着高辉绘声绘色说着他如何惨绝人寰地迫害乃至奸杀自己的岳母。一张脸由红转绿变蓝最后转为黑色,额头冷汗直冒。 当楚昭出手时,张虎似有一点感觉,但是他也不会去插手。 围观的人群沸腾了,任朱铭如何拍惊堂木都制止不了。 “枉我们以前一直那么尊敬他,没想到却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这样禽兽不如的人就该浸猪笼!” “对,游街,浸猪笼!”一道尖细又阴柔的声音响起,小卓子高兴地呐喊着,咱家又回来了 这时候楚昭满意地解开了他的穴道,他忽然感到自己能动了,怨恨而又害怕地盯了楚昭一眼,猛地跪下对着朱铭磕头道:“大人,草民冤枉,求大人为草民做主。草民可以向天发誓,绝对没有做出这样的事,否则就天打五雷轰。” 听到他发誓,有的人动摇了,因为古人多数都迷信,不敢轻易发誓,所以觉得会不会高仁和真的是冤枉的呢? 但是林立夏等人受小寒的影响当然不信:“发誓谁不会,发誓有用的话,还要县令大人做什么?难道犯人只要一发誓,县令大人就能相信他,放了他不成,县令大人多么英明,绝对不会上你的当!”(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困局 朱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私心里他自然不愿处置高仁和,但是高辉控诉高仁和的罪行实在令人发指,已经激起了民愤,若是处置不当,自己的官声会受损,严重地甚至可能会丢官去职。 “求大人为草民做主啊!可怜我爹爹无辜枉死、母亲还要遭他凌辱致死。这样的畜生就该千刀万剐!”董立信流着泪咬牙切齿指着高仁和大骂。 如果不是高仁和,他就是锦衣玉食、人人尊敬的董少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十多年来沦落成为人人皆厌的乞丐。 “大人,草民冤枉,这些都是高辉的一面之词,虽然我不知道他因为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背叛了草民,但是一个背主之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话都敢说,他的话绝对不能相信。求大人明察!”高仁和忍着心中滔天的怨恨,嘴里喊着冤枉不断地用力磕头,把头磕得砰砰响,不一会儿就磕出血来了,想以此来博取大家的同情。 见到他额头上的血迹,有的人心中略有不忍,因此叫喊的声音就小了些。但是林立夏和小寒这边早就预料到高仁和不会那么轻易就认输,所以做了充足的准备,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他逃脱。 “大人,小民还找到了一个证人可以证明高仁和的罪行,她此刻就在门外。”董立信就道。 朱铭闻言一惊:“哦?还有证人?是谁?带上堂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按照法定程序走,看来林家对这场官司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次高仁和是难以逃脱了。 高仁和则是心头一跳,高辉背叛了自己,小青小红背叛了女儿,现在还有谁?难道他高家竟出背主的奴才不成。 “证人来了,让一让,让一让。”一道阴柔尖细的声音响起,人群分开了一条道,小卓子得意洋洋地领着两个人上前。朱铭一看,又是这小白脸,刚要喝令人拿下他。 小卓子早就机灵地道:“猪……大人,别慌,也别害怕,咱家,啊不,我不是来捣乱的,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你继续,继续!”说完身子灵活而快速地挤出了人群。 朱铭一听更加火了,本官还会害怕你一个贱民!他愤怒地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小卓子,可惜小卓子本就有武功在身,因此朱铭的手指只能点着他的背影,而且那背影在消失前还略停顿了一下,冲他扭了两下屁股。 嚣张,太嚣张了,朱铭一口老血往上涌:“来人,给本官去把那狂徒抓回来!不重重惩罚你,本官朱字倒着写!” 皇甫皓本来被小卓子的言行逗乐了,但看到朱铭火冒三丈、舍本逐末,眉头还是皱了起来,刚要开口,魏正暗暗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低声道:“爷,稍安勿躁。这些只是无伤大雅的毛病,要废了他,还得抓住更大的把柄,况且您的身份不宜暴露。” 皇甫皓只好憋着气,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 高仁和见到上来的两个证人,一个是小青,一个却是小红的娘,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小红的娘偷偷瞄了一眼高仁和,见到他狠狠地盯着自己,脑袋不禁瑟缩了一下,脚步也犹豫着不敢向前。扶着她的小青使劲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腕,低声耳语道:“婶子,开弓没有回头箭,想想小红,想想你的儿子。老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老爷不死,你们一家就得死!” 小红的娘一听,没错,既然已经反水,后悔也来不及了,不如赌一把。到时候拿着林家给的银子一家人远走高飞,到外地去过快活日子。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朱铭不耐烦地道。 “奴婢张李氏,民女小青。”两人回答道。 “董立信说你能证明你家老爷的罪行,如何证明?”朱铭刻意咬紧了“你家老爷”这几个字,就是想提醒一下她慎言。 但张李氏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她并没有领会朱铭话里的意思,而是低着头回答道:“回老爷的话,董老太爷和董老夫人死后,府里的丫鬟全都换了,奴婢便是那时进了高府伺候董夫人的。当时董夫人卧病在床,高老爷便亲自去抓药回来,奴婢当时负责熬药,一天三顿给董夫人喂药。可是董夫人虽然吃了很多药却一直不见好,每日里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而且人日渐消瘦下去。但老爷并没有另外请大夫上门诊治,还是照以前的药方抓药回来,还是日日命奴婢熬药、喂药。” 高仁和听到这里,打断她的话道:“张李氏,你不要凭空猜测,含血喷人。大夫说了,内子是因为心痛爹娘去世,忧思过度,才会如此。当时草民也很担忧,日日炖了补品给内子补身体,但还是不见起色。”说完还貌似悲痛地用力擦了一下眼角,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有人说看来这个高仁和对前妻倒是情深意重,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有人说刚才那个管家控诉他对岳母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如果是真的话,这个高仁和给他夫人吃的药很可能就有问题。 张李氏听到这些话底气更足了,大声道:“补品是经常炖,也是奴婢负责炖的,不过因为味道古怪太难闻,夫人每每都吃不下,就算吃下去也会吐出来,后来就不愿意吃了。奴婢为此很是担忧,有一次就跟老爷建议换一个大夫看看,当时老爷凶狠地瞪了奴婢一眼,交代奴婢做好自己的事,别的莫要多管,还说夫人这是心病,药石难医。奴婢很害怕,从此以后再不敢多言一句。一个多月后,也就是董夫人死前的一天,那天董夫人精神好像好些了,让奴婢给她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还化了妆,还让奴婢扶着她到花园了转了一圈。奴婢那天非常惊讶也非常高兴,还以为董夫人的病要好了……” 张李氏一口气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喘了一口气,见大家都被吸引住了,紧张地看着她等待下文,才继续道:“当天夜里,奴婢伺候董夫人歇下了,自己也去睡觉了。睡梦中好像听到夫人的房里有奇怪的声音,奴婢以为夫人又犯病了,就爬起来去查看。结果见夫人房里亮着灯,好像有人在说话,奴婢凑近了听,原来是老爷在夫人的房里……” 当时她听见董夫人有气无力地声音:“高仁和,我就要死了,临死之前你可不可以坦白告诉我,我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就当可怜我,让我做个明白鬼。” 高仁和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瞎猜什么,你爹就是被强盗杀死的,你娘是太过伤心自杀死的。” “哈哈……咳咳……”董夫人惨笑道,“你还在骗我,家里的仆人都被发卖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咳……现在都快要死了。而你每次来看我,眼睛里都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咳咳……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又是一阵沉默,只听高仁和冷冷地道,“既然你都猜到了,何必来问我?” “你,畜生!”只听董夫人声嘶力竭地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畜生!以致害了我爹娘的性命,到最后连我也惨遭你毒手!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永……” 话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就听到高仁和颤抖的声音:“夫人?董月儿?” 无人答应。 窗外的张李氏此时如坠冰窟,浑身颤抖个不停,牙齿也咯咯打战。但头脑还是清醒地,她知道自己必须马上躲起来,否则被高仁和发现后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她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刚刚躺好,就听到轻微地开门声了,张李氏赶紧翻了个身,鼾声响起来。须臾,听到了脚步声远去和关门声。 第二天,早起的张李氏发现了躺在床上的董夫人已经浑身冰凉,早已没了气息。 哀乐声声,白色再次笼罩了董府…… 张李氏述说完这些话,现场一片哗然,大家都被里面的信息惊呆了。有记忆的老人们每每回忆起当时董府的繁荣,以及后来盛极而衰的凄惨,都会掬一把同情泪。可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高仁和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导致的? “贱人休要血口喷人,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大人,这都是她瞎编乱造的,请不要相信她!”高仁和厉声道,后背却冒出了层层冷汗,没想到百密一疏,这样隐秘的事竟被两个奴仆知道了。 朱铭也回过神来了,神色复杂地看了高仁和一眼,没想到他如此心狠手辣,但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还是附和道:“张李氏,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可有人证物证?” 张李氏傻眼了:“我就是人证,我说的话就是证据。还找什么人证物证?” 证人还要找证人来给自己作证,真是荒唐!这样的人也配做县令,皇甫皓听不下去了,就要开口叱责。 忽听一个天真的声音响起:“哥哥,春分不明白,若审案时,每个证人都要找证人来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也就是说证人要找证人作证,证人的证人也要找证人作证,证人的证人的证人还是要找证人作证,如此,证人无穷尽也,这案件还怎么审啊?” 林春分的声音不大不小,不过足够令公堂上所有的人听见。 “噗!”楚昭听着小徒弟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刑律什么的他不懂,但道理他还是懂的,朱铭的话纯粹就是偏帮高仁和。 朱铭的老脸刷地红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张李氏在窗外听到的话就算为真,但当时高仁和并没有亲口承认是他害死董明正一家,一切只是高董氏的推测,断案必须有人证物证,此案时隔多年,没有有力的物证,不能据此判高仁和杀人之罪。” 众人再次哗然,本来听见高辉和张李氏的话,大家都已经信了九分,毕竟这种事不是亲眼所见,难以这么详细地描绘出来,而且两人还是高仁和身边得力的奴仆,没有必要去陷害自己的主子。 林立夏也很恼火,没想到有高辉和张李氏作证,仍然扳不倒高仁和。虽然明显看出来朱铭是包庇,但此案光凭两人的证词确实是少了力度。可是物证,十多年过去了,所有的东西都被销毁了,到哪里去找有力的物证呢。 事情到此就陷入了困局。 林立夏把目光转向楚昭,此刻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蒸骨(一) 见徒弟看过来,楚昭翻了个白眼,秘音道:“别看我,我也找不出证据来,要我说用什么证据,这么麻烦,晚上我就送高仁和这老狗到阴曹地府去给董明正一家赔罪。” ……又来了,林立夏急忙摇头,这个时候,高仁和要是莫名其妙地死掉了,事情就会逆转,自己更会出处于不利的局面。 朱铭见林立夏无话可说,松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们拿不出有力的物证,本县就宣布高仁和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高仁和一喜,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轻易地逃出生天。连忙顺坡而下:“多谢青天大老爷,老爷明察秋毫,洗脱小民的冤屈,小民感激涕零,回去定给老爷立一个长生牌位,早晚上香,保佑老爷长命百岁。” 古人迷信,所以朱铭听了这话心里特别很高兴,总算这老小子识趣,不过光这样还不够,心底里已经琢磨着怎么让宋师爷去暗示一番。 要是林小寒在这里准会吓得毛骨悚然,想想一个大活人的牌位挤在一堆死人的牌位中间,那场景怎么想怎么诡异。 高仁和就这样被释放了,他得意而阴狠地瞅了林立夏等人一眼:敢惹我,你们等着!不过对上楚昭的目光时吓得一哆嗦,感觉裤子下边更湿了。 林立夏等人都觉得不好受,更多是不甘心,虽然他们并不怕高仁和,但是有这样一个敌人时时刻刻盯着你,任何人都没法安睡。 而高辉和张李氏则是内心里很害怕,他们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肯定是高仁和疯狂的报复,所以张李氏顾不上失礼,马上揪住林立夏的袖子道:“林少爷,你说一定会扳倒老爷的,现在怎么会这样?那我刚才说了那些话,等老爷回去岂不是要我们一家人的命?哎呀,我早说过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你看看,这不就是了。唉,我真后悔,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你们的话!” “你!墙头草!”林春分嘟着嘴骂了一句。 小青马上劝阻道:“婶子,事情已经是这样,你也无法回头了,再埋怨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我们看看林少爷和林小姐还有什么办法。你放心,就算是死,也有我陪着呢。” 张李氏听了这话,心里稍定,又看见楚昭冷冷地盯着她,心里有点害怕,遂闭嘴不敢再说。 林立夏让弟弟和爹带着高辉、张李氏和董立信几人先回家,自己则雇了一辆马车,带着何牧、小青去接小红和高辉的家人,准备带他们回村里,虽然知道这样不妥,因为这些人从名义上来说还是高府的奴仆,但是为了保护证人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盼望着回去和妹妹能商量出一个好办法来,早点让真凶伏法。 皇甫皓一行人见朱铭身为县令却为了一己之私置律法于不顾,睁着眼说瞎话,内心自然愤怒不快。但是魏正却安慰他们稍安勿躁,因为他知道林小寒这位连他都看不透的姑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有惊喜在等着他们,他们只需要拭目以待,实在不行最后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且说林进财等人心情抑郁地走到半道,便见迎面一匹快马飞来,马上坐着一个身穿蓝色衣裙、足蹬一双白色靴子、扎着马尾辫的英姿飒爽的小姑娘,看见他们“吁……”地一声勒住了缰绳,然后利落地翻身下马。 林春分定睛一看,高兴地大叫起来:“姐姐,你怎么来了,我跟你说那高仁和被放了……” “事情我都知道了。”小寒阻止了他的话,“我正是为这事而来,春分,你跟着姐骑马,爹你们在后面跟着,我们现在就返回县衙。” 林小寒本来在家中陪母亲刺绣,但是兰香突然来禀告鸽子飞回来了。她一听便知道事情可能有变,等她解下竹筒看到里面写的几行字便了解了大概,所以飞马赶来。 早在一个月前,她们兄妹三人便跟楚昭学会了骑马,只因在这乡村里使用轻功太惊世骇俗,还是骑马比较方便。 “小寒,你可有把握?”林进财又惊又喜又疑惑地问道。 小寒没有细说,只是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林进财见此也不再细问,他对自家闺女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高辉和张李氏倒是想细问,但林小寒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等弟弟上了马,她跃上马背,马鞭用力一抽,便绝尘而去。 另一边韩春收到了林小寒的飞鸽传信,马上派人通知林立夏,同时韩夏也按照她的吩咐去准备相关事宜。 楚昭在朱铭宣布退堂后就悄悄避开众人耳目潜到朱铭的书房里,想听听这狗官对这个案件怎么说。 可是这次朱铭学乖了,他和宋师爷回到书房里,似是知道有人偷听,所以两人一边寒暄着一些没有内容的话,一边用手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字交谈。 宋师爷先写道:大人,今日此事恐林家不会善罢甘休,那林小寒估计有后招啊。 朱铭忧心忡忡地点头,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弃车保帅了。这些年他享的福已经够多了。话虽这样说,内心却无比憋屈,没想到他堂堂一县令,却要受制于几个庶民,确切地说是楚昭这个江湖高手。必须除掉他,可是他武功高强,该如何除掉呢。他内心琢磨着怎样给楚昭安上罪名,比如江洋大盗什么的,以除了这个心腹之患。 宋师爷内心一凛,点点头,不敢再多说。只是心下暗想:老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也可能会被抛出去做替罪羊。就比如早晨焚毁库房卷宗一事,事是自己做的,而老爷也只是暗示而已,并没有明说。如果有一天此案被翻出来,自己也逃脱不了死罪。看来自己手头也要留点保命的东西了。这样想着,他心里就翻腾开了,把这些年自己帮朱铭做过的事一件件倒腾出来,想着怎样才能使自己摘出来。 而那边朱铭坐在太师椅上,心浮气躁地喝着茶,脑子里还是案子的事,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心腹和自己离心,最终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楚昭在书房里听了半天,没听到什么有用的话,现在见两人沉默着不说话,心下焦躁,就想着先回去听听小寒那丫头怎么说。 书房的窗户无声无息地开了,接着一个黑影一闪,窗户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心怀鬼胎兀自沉思的两人却根本没有发现。 不过两人也没有沉思太久,就听到“咚咚”地击鼓声响起。朱铭一听到鼓声,不禁哆嗦了一下,这么快就来了,不知道这次林家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随着“咚咚咚”的鼓声响起,听说董立信状告高仁和谋杀岳父一家的案件又要开审,本来已经散去但意犹未尽仍在议论案情的人群又从新聚集起来。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有心人在暗中推动。 可怜的高仁和刚一回到家,拒绝了夫人和丫头的服侍,自己偷偷换下尿湿的裤子,命下人扔出去,然后泡在浴桶里舒服地松了一口气,眯着眼沉思着怎样才能一雪前耻,还没洗完呢,衙役就上门了。他咬牙切齿高声咒骂却不得不爬起来,简单收拾后匆匆跟着衙役再次来到县衙大堂,身后跟着担心不已的高夫人。 等他们看到站在门外那个蓝色的身影后,眼眶都红了。别误会,不是感动的,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然而高仁和心里本来就有鬼,此时看见林小寒在这里,心里突然涌出恐慌的感觉。这个林小寒难道是自己命中的克星,每次碰到她自己都要倒霉,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招在等着自己! 同样,高坐在堂上的朱铭以及站立在他身边的宋师爷,看到林小寒出现在这儿,内心也有隐隐的不安。 “啪!升堂!威武……哒哒哒……” 朱铭惊堂木一拍,瞪着躺下跪着的董立信道:“董立信,刚才本官已经判定高仁和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你现在又击鼓鸣冤,如若你拿不出足够有力的证据,就是在戏弄本官,本官决不轻饶。” 柿子捡软的捏,朱铭有气不能对着林小寒兄妹,只好把矛头对准了董立信。 董立信吓得小脸一白,侧头看见林小寒镇定的脸色,内心也安定下来,这位林姑娘不简单,相信她。而且如今也没有退路了,进一步就是富贵荣华,退一步只有粉身碎骨,拼了! “大人,小人听林姑娘说过有一个办法可以验明死者的死因,这个办法就是蒸骨。”董立信颤抖着道。 “哦,蒸骨?林小寒,这是什么意思?”朱铭内心一突,扭头看着林小寒问道。 众人都看着林小寒,包括站在公堂外的皇甫皓。精致的小脸,笔挺的鼻梁,嫣红的樱桃小嘴,娇小的身材。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不仅聪慧、机敏、泼辣、幽默,斗倒了高仁和,一手创办了春晖义学,现在连破案验尸的办法都知道,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姑娘,她的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又会带给人多少惊喜? 林小寒沐浴着大家的目光,有些不习惯,但并没有觉得紧张,之前是她低估了朱铭脸皮的厚度,到了这个时候,她不能再藏拙,必须拿出一些非常手段,才能给高仁和这个老贼致命一击:“民女机缘巧合,曾看过一本书名叫《洗冤录》,是一位名叫宋慈的提刑官写的,这位官员生前破了很多奇案,为很多人洗刷了冤屈。这书中就讲述了一个验尸的办法:把尸骨洗净,用细麻绳串好,按次序摆放到竹席之上。然后挖出一个长五尺、宽三尺、深二尺的地窖,里面堆放柴炭,将地窖四壁烧红后除去炭火,泼入好酒(即纯度较高的酒)二升、酸醋五升,乘着地窖里升起的热气,把尸骨抬放到地窖中,盖上草垫,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取出尸骨,放在明亮处,迎着太阳撑开一把红油伞,进行尸骨的检验,若死者生前被击打过,骨上即有红色纹路,且骨断处其接续两头各有血晕色。红色印记乃是生前被打留下的。骨上若无血印,纵有损折也只能说明是死后造成的痕迹。如果死者生前有中毒,那么毒就会被蒸出来,尸骨上就会呈现黑色。到时候请一名有经验的大夫就能验出来是什么毒。” 林小寒话音一落,民众哗然,大家议论纷纷,只因如此奇怪的验尸办法闻所未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蒸骨(二) 古人都是迷信的,在他们的观念中,死者为大,挖人坟墓,刨人尸骨,搅扰死者安眠,是丧尽天良、罪大恶极的事,林小寒这个方法实在是匪夷所思,令大家不敢苟同。所以很多人纷纷摇头,觉得不可行。 皇甫皓一行人却恰恰相反,尤其是魏正,对她口中的宋慈还有《洗冤录》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一定要这本书弄到手,如果能够推广这种方法,对减少冤假错案发生将起到重要的作用。 高仁和听了林小寒这番话,内心既觉得荒唐又觉得害怕,怒斥道:“林小寒,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我夫人已经逝世多年,你竟然想要挖她的坟,还要蒸她的尸骨,打扰她的英灵,此举真是丧尽天良!你有什么仇恨就冲着我来,要想动我夫人的尸骨,除非我死!” 一席话冠冕堂皇,展现了一个痴情丈夫对已逝妻子的衷心维护,让围观的人频频点头。而高宁氏听着老爷嘴里声声道着“夫人”,心里那是五味杂陈。而且从身边人的议论声中,她也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如果那些都是真相的话,她不敢想象。 不,一定是污蔑,自家老爷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高仁和又向朱铭道:“大人,这林小寒是个妖女,她这是妖言惑众,她今天敢挖我夫人的尸骨,明天是不是要挖我岳父岳母的尸骨,后天是不是要挖我高家的祖坟?如果不严加惩罚的话,以后群起而效仿之,这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民妇认为验骨并无必要。因为我家老爷对董姐姐情深意重,每年逢姐姐的忌日,他都会到坟上祭拜,而且斋戒三日。这足以说明我家老爷重情重义,绝对不会杀害姐姐一家人。求大人明鉴。”高宁氏突然上前跪下说道。 高仁和听见妻子这么说,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更多的是感动。 朱铭立即点头道:“他们二人的话皆言之有理,林小寒,你这个方法不妥当,是对死者的亵渎,本官不能答应。” 别说他没听说过这个方法,按照古人的迷信程度来说他也难以接受,就算万一这个方法真能验出死者的死因,他也不能采纳。因为那样就不得不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弃车保帅。那么也可能要面对高仁和鱼死网破的风险,他不愿意冒这个险。 林小寒却不慌不忙道:“回大人,首先对高宁氏的说辞,民女认为并无道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明明是禽兽,却披着华美的外衣,而那些华美只不过是为了迷惑世人罢了。至于验骨,民女并不认为这个方法有何不妥,也不是对死者不敬。相反,民女认为这恰恰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因为,活人会说谎,但死人不会说谎,相反,它最真实,它虽不能开口说话,但它能通过身上残留的痕迹告诉我们真相。民女相信,天理昭昭,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人群安静了下来,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着这闻所未闻的怪论。 “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发现这些痕迹,还原死者生前所遇到的事实真相。至于说到打搅死者安眠,这点倒不必担忧。死者含冤而死,这么多年冤情被奸人蒙蔽,不能报仇雪恨,肯定怨气冲天。民女听说过,如果死者怨气太大,就会不愿意去转世投胎,而是化为怨灵徘徊在世间,成为孤魂野鬼。” 林小寒话语幽幽,犹如一阵凉风吹过,大白天的,突然很多人背后都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莫非那些怨灵就徘徊在他们周围?连高仁和和朱铭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地扭头四处看看。 见效果达到了,林小寒心内暗笑,嘴上却不停:“非得看到仇人受到惩罚,怨灵才能化解怨气,转世投胎。所以如果大人通过蒸骨这个方法还原死者死亡的真相,让害她的人受到惩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不仅是对死者亵渎,而且能够安慰死者在天之灵,让死者能够安心转世投胎。实在是功德无量!如果大人仍有顾虑的话,民女建议在开棺验尸前,先请得道高僧为死者念经做法,告知死者开棺验骨的缘由,相信如果死者在天有灵,一定非常乐意看到她的仇人被绳之以法。” 接着林小寒又对朱铭展颜一笑,语气里带着蛊惑:“大人,如果您能破此奇案,您的名字将会载入史册,青史留名,到时候您将会成为一代名臣啊。大人,这个扬名天下的机会可要好好抓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扬名天下!朱铭眼前冒出了很多小星星,眼前仿佛出现自己穿着官袍,受到大家交口称赞的场景,如果这样,自己这官……而富贵荣华岂不唾手可得? 林小寒看着他脸上出现的猥琐的笑容,知道他动心了,内心松了一口气。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有十足地把握,她甚至打算如果朱铭就是不肯答应,就让楚昭出手强迫他答应。 高仁和却急了,连连叩首道:“大人不能答应啊,草民妻子确确实实是病死的,并没有什么冤屈,她这是妖言惑众。小民绝对不同意妻子的尸骨被如此亵渎。” 这……朱铭顿时从美梦中醒来,是啊,他怎么忘了,不能验啊! “恐怕是你内心有鬼,所以才不敢吧?舍妹已经说了事先请高僧念经做法告知死者,我想死者如果有知肯定能够谅解的。”林立夏冷冷地道。 “没错,董家一家三口一月之内全部死亡,任谁都会觉得蹊跷,之前高辉和张李氏皆证明这是你下的毒手,如果今天利用蒸骨之法能过证明高董氏生前确实是被毒害,那么就是罪证确凿!你怕了吧?你应该怕!董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却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我相信这些怨灵不会放过你,他们夜夜在你梦里徘徊,夜夜来向你索命!”林小寒幽幽地道。 高仁和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确实,刚开始那几年,他经常做噩梦,梦见岳父狰狞的脸,岳母惨白的脸,还有妻子的诅咒,一次一次让他在梦里惊醒。莫非这就是怨灵作祟的缘故,但是这几年只是偶尔梦见,也许怨灵的效力渐渐弱了。那么只要忍耐下去…… 所以高仁和梗着脖子道:“胡说,我行得正坐得直,我怕什么?” “既然不怕,那就开棺吧。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啰嗦、畏首畏尾呢,你既然说你是清白的,这就是洗刷大家对你怀疑的好机会。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你要知道,我是为了你好,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林小寒不耐烦道。 …… 众人目瞪口呆,这也太无耻了吧,刚刚还怒斥人家狼心狗肺,要验骨揭穿人家的真面目,现在却说是为了别人好,验骨是为了还人家一个清白。林姑娘,你这样反复无常、黑白颠倒真的没关系么?会不会有损你往日的形象呢? 认识林小寒的人嘴角不约而同地抽搐,甚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皇甫浩和魏正对视了一眼,后者从前者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兴趣”的东西。 高仁和则被气得眼前发黑,哆嗦着道:“圣人说的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没错,我既是女子又是小人,所以你最好别惹我!不过你既然已经惹了我,那么后悔也来不及了。你最好现在就去给你祖宗烧香,让他保佑你逃过此劫吧。”林小寒赤果果地威胁道,接着又仰头对高高在上的县令大人道,“好了,大人,为了高老爷的清白,为了您名留青史,为了天下已经蒙受或正在蒙受或将来蒙受不白之冤的无辜百姓,大人请下令,开棺验骨吧!” ……众人目瞪口呆,包括朱铭在内,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为了天下已经蒙受或正在蒙受或将来蒙受不白之冤的无辜百姓,他能、他敢不下令吗? 所以他有气无力地道:“那就验吧。不过明天再验,因为开棺还得请得道高僧和名医呢,其他的事项也得做好准备,明天再验吧。退堂!” 他想好了,今晚就让高仁和找个稳妥地正常死亡的妇人的坟墓,到时候验不出什么来,也好堵住林小寒的嘴。 “大人,别着急退堂啊。不用明天,现在就可以验。民女知道大人公务繁忙,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哪能用您亲自动手呢。身为您治下的百姓,理应为您分忧。不管是得道高僧,还是有名的大夫,还是地窖,所有的一切,我们都准备好了,不用您操一点心。大人,您不用感谢民女,这都是民女应该做的。万事俱备,只等您下令了。”林小寒笑着对公堂外一招手,一群人站了出来, 朱铭:……他真的想感谢她,感谢她祖宗,怎么养出这么一个鬼灵精怪来。 众人:……这是有备而来,胸有成竹啊。 高仁和口中则喃喃道:“无耻啊,太无耻了!”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朱铭不得已只好下令开棺验骨。 县官、衙役,原告、被告,证人,还有看热闹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董家的坟地而去。 董家的坟地很好找,当初高仁和为了表明自己身为女婿、丈夫对岳父岳母和妻子逝世的悲痛,也为了心中残存的愧疚,把董家三口的坟墓修得很整齐、上档次而且下葬时候陪葬了很多金银玉器。且刚开始那几年还时常上坟烧纸,这些举动博得了街坊邻居交口称赞。 到了那里,果然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寺庙里的和尚来了、蜡烛香纸摆上了、地窖挖好了,大夫等在一旁,大家都很无语。而林小寒很肉痛,为她往寺庙里捐的五百两银子,还有请那些乞丐挖地窖所花费的五两银子…… 董立新上去焚香祷告,和尚们就开始念经,念完经后,衙役扒开了坟墓,林立夏和何牧、楚昭三人不约而同挡在林小寒身前。搞得林小寒哭笑不得,心里腹诽,前世好歹是考古专业的硕士研究生,跟着导师,骨头可没少摸。不过也知道他们是为了爱护自己,所以也不逞能,乖乖地躲在他们身后。 林进财早闭上了眼不敢看,而且心中不断地念着:董夫人啊,得罪了,我家丫头也是为了洗刷你的冤屈不得已财出此下策,你要是在天有灵,千万别怪罪她,要怪就怪高仁和吧,全是他的错,他才是罪魁祸首。 不敢看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高仁和。(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蒸骨(三) 高仁和不敢看亡妻的尸骨,因为林小寒的怨灵之说让他感到惧怕。但是他又不能不看,而且不仅要忍着害怕全程盯着看,以防对方做手脚,还要做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装腔作势地掉几滴眼泪,以此打消大家对他的怀疑。跟在他身边的现任妻子宁氏看见丈夫的眼泪,虽然知道他是在做戏,但内心还是一阵阵抽痛。 也许是得道高僧的超度起了作用,刚才围绕在大家身边那种阴森森的感觉没了,阴风阵阵也不再吹了,所以人群都大着胆子围上来,好奇地看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大夫大声指挥着衙役小心地把尸骨起出来。 衙役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地抖着腿慢腾腾地往前挪,内心既膈应又惧怕,这可是死人骨头啊,而且据说还有怨灵,万一沾上了怎么办? 老大夫见此不耐烦地对朱铭道:“大人,老夫看这些衙役都是胆小如鼠的,不如让老夫的徒弟去吧。” 朱铭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们一眼,大声地问宋师爷:“仵作呢,去哪了,让他马上来。” 宋师爷心里腹诽:不是您让我吩咐他去做一些准备了,才来晚了吗?不是您暗示那些衙役故意拖延时间所以他们才慢吞吞地吗?但还是应声道:“他刚才好像肚子不舒服去了一趟茅房,马上就过来了。” 果然,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大嗓门:“来了,来了,大人恕罪,小人刚才肚子有点不舒服,来迟了。” 林小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留着八字胡,头戴一顶毡帽的男人从人群后面钻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工具箱,咧着嘴对朱铭鞠躬点头。 朱铭不耐烦地挥挥手,仵作赶紧朝已经开启的棺木跑去。 林小寒盯着他,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可能有问题。因为她知道朱铭、高仁和不会那么容易就妥协,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困境,他们一定会在验骨的过程中动手脚。所以她低声示意楚昭上前盯住仵作。因为现场也只有他最合适了,凭他的眼力,仵作想要瞒着他搞什么猫腻,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看见楚昭走过去,朱铭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盯着楚昭的背影暗暗磨牙,心里不断咒骂着。楚昭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朱铭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去。 这一切都被皇甫皓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点头,小姑娘果然心细如发,而且对人心的把握非常准确,就比如刚才她对朱铭说的那番话,把朱铭捧得高高的,连青史留名都出来了,试问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虽然后面朱铭清醒过来了,但林小寒又来了一句“为了天下已经蒙受或正在蒙受或将来蒙受不白之冤的无辜百姓”简直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逼得朱铭不得不妥协,现在又看出仵作可能有问题,派楚昭这个武林高手去看着,这个小姑娘确实不简单! 棺材旁站着的老大夫正是俞大夫,这是他第三次与林小寒合作了,不过这次他却抱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来的。只因这次很可能在他手中会验证一种前所未有的验尸方法,揭示一桩埋藏十多年的秘密。这叫他怎能不激动呢?他恨不得一切都亲力亲为。但林小寒却叮嘱他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最好全程都有仵作参与,而且林小寒相信县令大人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也不会放过这个参与的机会。 当下,仵作从棺材里小心翼翼地把尸骨拿出来,洗净后开始做初步检验:死者性别女、年龄十六至二十岁之间,尸骨完好,无明显损伤痕迹。 接下来就按照林小寒之前说的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俞大夫和楚昭紧紧盯着他。只是却发现仵作似乎很紧张,手脚僵硬,甚至有点发抖。只因刚才站在棺材旁边时,有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腰间一麻,手脚不能动了,然后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如果等下你敢耍什么手段的话,小心你的狗命!对,我就站在你身边看着你,没有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 仵作吓得想大喊,可他却发不出声音,想转头四处看看,身体却无法移动。正在心里非常害怕时,耳边又传来那个声音:“这下你相信了吧,我点住了你的穴道,所以你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现在我给你解开,你不要露出异样,老老实实按照俞大夫的吩咐去办,否则……嘿嘿嘿。” 毛骨悚然的笑声消失了,仵作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衣袖往头上擦了一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能动了。他摇了摇头,定定神,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四处看,手脚僵硬地按照俞大夫的话去做。 密切关注着这一切的朱铭还有皇甫皓等人发现了仵作的异样,心知肚明这其中有缘故,而且这缘故与站在身边的楚昭有关,但楚昭用的是秘音入耳之功,乃是本门派的独门秘术。旁人无法得知,所以除非亲身经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窖内放入炭火烧红后,再泼入酒和醋,然后把之前串好放在竹席上的尸骨抬放到地窖中,盖上草垫。时间流逝,大家默默地等待着。有的人内心煎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比如高仁和,心里在暗暗琢磨着万一真的验出来,该怎么脱罪。有的人气定神闲内心其实也有点忐忑不安,比如林小寒。因为这一切只是前世看电视学来的方法,不知道是否能够凑效。假如验不出来,又该怎么办? 一个时辰过去了,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草垫揭开了,俞大夫小心地把尸骨取出,放在明亮处,众人定睛一看,尸骨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黑色痕迹。俞大夫马上取出刀片小心地刮下,旁边的徒弟马上递过来一碗清水,俞大夫把刀片刮下来的黑色液体置于水中,先小心地闻了闻,然后打开工具箱,开始检验起来。 众人都围了上去,高仁和在旁边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内心焦灼不安,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做出任何动作。须臾,俞大夫脸上一喜,哈哈笑着站起来。 “俞大夫,是不是有结果了?”林小寒见状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道。 “正是。”俞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道,“老朽已经检验出来了,这里面的毒乃是砒霜,砒霜乃是剧毒,服用过量会使人立即死亡,但若是每天服用少许,则性命无碍,但日积月累则会使人日益衰弱,最终毒发身亡。”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看来那董立信和张李氏说的话是真的,这董小姐真是被高仁和给毒死的。” “事实俱在,看他还如何狡辩。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杀害了岳父,奸杀了岳母,又毒死了妻子。太狠毒了,真是禽兽不如!” “董老爷真是瞎了眼,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却害了全家的性命。哎,要是招了我就好了,起码现在他们三口人肯定好好活着。” “哈哈哈,癞头张,你白日做梦吧,瞧你那熊样,谁看得上你啊,都四十多了,还打光棍!” “癞头怎么了,至少我没坏心眼,不会杀人放火,比这姓高的强多了。” “哈哈哈,瞧你,还得意上了……” 现场看热闹的群众议论纷纷,哄笑阵阵,对着高仁和指指点点。 高仁和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阴狠地盯着这些人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上前一步朝朱铭跪下,痛哭流涕道:“大人,小民冤枉,冤枉啊!这一切都是林小寒的阴谋,她对我女儿买凶杀人一案怀恨在心,所以要置高某于死地,这一切都是她联合董立信还有这俞大夫做的。求大人明察秋毫,还小民一个公道啊!”说完连连磕头,直磕得额头上鲜血横流。 宁氏从震惊中醒过来,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赶忙上前跟着跪下,一起磕头喊冤。如果老爷倒了,这个家天就塌了。 只是再也没有人同情他,也没有人再相信他的狡辩。朱铭虽然有心包庇,但看着目光炯炯的林小寒、楚昭,以及群情激奋的围观人群,只好大喝一声:“住嘴,事实俱在,不容你狡辩,来人,把高仁和锁住,押入大牢,待禀明知府大人后明正典刑!” 李捕头闻声亲自上前,把高仁和用锁链牢牢捆上。高仁和挣扎着大喊:“大人,小民冤枉,求大人明察啊。”宁氏上前拽着高仁和的胳膊,嚎啕大哭,半点也无往日贵妇的形象。 朱铭转过头去不忍直视,挥挥手,示意衙役带走。 高仁和大急,大声喊道:“大人,我家有本账簿……” 账簿,什么账簿,莫非是……朱铭心头一震,大喊道:“堵住他的嘴,给我押下去。” 早就觉得不妙的宋师爷赶紧上前一步,掏出手帕堵住了高仁和的嘴,高仁和挣扎着,嘴里呜呜嚷个不停。 宋师爷见状忙在他耳边悄声道:“安静,高老爷,县令大人也是无奈,不过你放心,他肯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但你要是现在闹出来,大人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 高仁和一听,心中升起一线希望,没错,自己手里有他的把柄,他不敢不救,于是马上噤了声,看着宋师爷点头。宋师爷见状遂取下了他口中的手帕,悄悄叮嘱了一句“三更牢中等候”,然后站起来装模作样大声道:“高仁和,事实俱在,不容你狡辩,你乖乖认罪伏法,免得受皮肉之苦。”高仁和垂下头不吱声。 众人只看见宋师爷在高仁和耳边说了什么,然后高仁和就安静了下来,心内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私底下悄悄议论刚才高仁和嘴里说的“账簿”到底是什么。 林小寒自然能猜到“账簿”是什么,依据前世的经验,朱铭和高仁和之间肯定官商勾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她不是皇帝,没有义务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把这个贪官污吏拉下马,她只是想解决掉眼前这个姓高的心腹大患。 至于姓朱的,等将来有了能力和机会,她也不妨为民除害,这一切就着落在弟弟春分的身上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现场有几个“有能力的人”,正在暗暗关注着这一切,而且一眼看出了其中的蹊跷,正打算着怎么把这个蛀虫揪下来。 扳倒了高仁和,林小寒大大松了一口气,高兴地招呼着哥哥和弟弟回家。相反,朱铭心里憋着一股气,还有一点忐忑不安,刚才高仁和说的“账簿”究竟是什么,难道是他想的那样。这个老狐狸,留不得了。可是目前他还不能死,至少得在找到账簿之后。 夜半三更时分,看守牢房的狱卒抱着一把刀正睡得香甜,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狱卒从梦中惊醒,大喊道:“谁?” 待看清了眼前人,忙挤出一个笑脸:“原来是宋师爷,这么晚了,您过来有什么吩咐?”说完又瞅了宋师爷身后穿着斗篷戴着风帽、看不清面容的人一眼,心里嘀咕着这是什么人,这么神秘。 宋师爷严肃地说:“你怎么能在值守的时候睡觉?万一出什么事,或者有人劫狱,你这差事还要不要了?” 狱卒一听,慌忙作揖道:“宋师爷,小人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您老别把这事告诉大人,小人家中上有患病的老母亲,下有吃奶的小儿,不能丢了这份差事啊。”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塞过去,心内在滴血,这可是他一个月的薪水啊,今天刚拿到手,还没捂热,就要送出去了。 宋师爷伸手挡住了他:“这次就算了,以后好好当差。大人派我前来审问犯人,你在这守着,把钥匙给我就行了。” “好,好,师爷您请自便。”狱卒点头哈腰着解下腰间的钥匙,也不敢再问黑衣神秘人是谁。 宋师爷接过钥匙带着神秘人往牢房里去。 此时已是半夜,犯人几乎都睡着了,两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最里面的甲一号牢房。高仁和正是被关在这里。 这间牢房相对比较干净,地上铺着干净的稻草,稻草上面有褥子、被子,都是宁氏打点了狱卒送来的。墙角有个小案桌,上面放着吃食。高仁和虽然身处牢中,但因为有宋师爷的保证内心不是特别焦虑,此时正躺在暖和的被窝里闭着眼休息。听到开锁链声连忙爬起来,看见是宋师爷带着一个黑衣人进来有点奇怪。 但等黑衣人掀开风帽,他急忙跪倒:“啊!大人,是您来了。” 原来黑衣人正是朱铭。他上前一步亲自扶起高仁和,亲切地笑道:“仁和老弟,你受委屈了。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暂时采取了这个办法。不过你放心,凭我们多年的交情,我肯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你稍安毋躁。” 高仁和感激道:“谢谢大人,小人感激不尽,等小人度过此次危机,定不会忘记大人的恩德。”心里却嗤之以鼻,要不是当年自己谨慎小心留了后手,说不定自己就再也出不去了,果然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 朱铭又满面笑容地安慰了几句,然后试探着问道:“仁和老弟,你之前说的账簿是怎么回事?” 高仁和笑了:“大人,您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朱铭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心里暗恨:这个老东西,不仅心狠手辣而且狡猾若狐。 宋师爷见现场气氛冷下来,连忙打圆场:“大人,高老爷,两位十几年的交情,不值得为这个伤了和气,还是冷静下来想想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现在的困境。” “大人见谅,小人一时情急说错了话。”高仁和见状忙陪着笑脸说了几句好话。 朱铭就坡下驴,脸色略有缓和:“罢了,宋师爷有何良策?” 宋师爷眼珠一转:“属下倒有一策,便是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不错,监狱里那么多死囚犯,随便找一个来代替,把他勒死,然后伪装成上吊自杀。等风声过了,悄悄把高仁和送出县城,改头换面到外地去生活。 朱铭满意地点头,高仁和虽心有不甘,但他知道有楚昭在,他对付不了林小寒一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楚昭总有不在的时候,那时候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就来了。 双方达成一致,朱铭就给宋师爷使了个眼色,宋师爷心领神会,拉着高仁和旁敲侧击起账簿的事来。 高仁和自然不是傻的,只是一味地打太极,反正他如今和朱铭已经算是撕破脸,自然不能轻易交出自己的保命符。 眼见朱铭脸色越来越黑,高仁和也适可而止:“大人放心,只要小人平安出了县城,那东西便会双手奉上。” “难道你还信不过我?本官发誓,一定会保你平安,若违此誓,便叫我天打五雷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身死 朱铭为了让高仁和交出账簿不惜赌咒发誓,岂料高仁和根本不相信这套,发誓谁不会啊,发誓有用的话他早死了多少回了。 “大人,不是小人不信您,小人实在是怕啊。您放心,小人发誓,只要小人平安脱身,来世必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高仁和同样发誓道。 朱铭:…… 最后朱铭只能咬牙切齿地离开了牢房。 “不能被他捏着鼻子走,宋师爷,明天一早你带两个衙役查抄高府,重点是书房,一片纸都不要放过,看能不能找到那本账簿。”朱铭出了牢房发狠道。 也许是得道高僧的超度起了作用,刚才围绕在大家身边那种阴森森的感觉没了,阴风阵阵也不再吹了,所以人群都大着胆子围上来,好奇地看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大夫大声指挥着衙役小心地把尸骨起出来。 衙役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地抖着腿慢腾腾地往前挪,内心既膈应又惧怕,这可是死人骨头啊,而且据说还有怨灵,万一沾上了怎么办? 老大夫见此不耐烦地对朱铭道:“大人,老夫看这些衙役都是胆小如鼠的,不如让老夫的徒弟去吧。” 宋师爷心里腹诽:不是您让我吩咐他去做一些准备了,才来晚了吗?不是您暗示那些衙役故意拖延时间所以他们才慢吞吞地吗?但还是应声道:“他刚才好像肚子不舒服去了一趟茅房,马上就过来了。” 果然,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大嗓门:“来了,来了,大人恕罪,小人刚才肚子有点不舒服,来迟了。” 林小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留着八字胡,头戴一顶毡帽的男人从人群后面钻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工具箱,咧着嘴对朱铭鞠躬点头。 朱铭不耐烦地挥挥手,仵作赶紧朝已经开启的棺木跑去。 林小寒盯着他,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可能有问题。因为她知道朱铭、高仁和不会那么容易就妥协,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困境,他们一定会在验骨的过程中动手脚。所以她低声示意楚昭上前盯住仵作。因为现场也只有他最合适了,凭他的眼力,仵作想要瞒着他搞什么猫腻,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看见楚昭走过去,朱铭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盯着楚昭的背影暗暗磨牙,心里不断咒骂着。楚昭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朱铭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去。 这一切都被皇甫皓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点头,小姑娘果然心细如发,而且对人心的把握非常准确,就比如刚才她对朱铭说的那番话,把朱铭捧得高高的,连青史留名都出来了,试问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虽然后面朱铭清醒过来了,但林小寒又来了一句“为了天下已经蒙受或正在蒙受或将来蒙受不白之冤的无辜百姓”简直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逼得朱铭不得不妥协,现在又看出仵作可能有问题,派楚昭这个武林高手去看着,这个小姑娘确实不简单! 棺材旁站着的老大夫正是俞大夫,这是他第三次与林小寒合作了,不过这次他却抱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来的。只因这次很可能在他手中会验证一种前所未有的验尸方法,揭示一桩埋藏十多年的秘密。这叫他怎能不激动呢?他恨不得一切都亲力亲为。但林小寒却叮嘱他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最好全程都有仵作参与,而且林小寒相信县令大人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也不会放过这个参与的机会。 当下,仵作从棺材里小心翼翼地把尸骨拿出来,洗净后开始做初步检验:死者性别女、年龄十六至二十岁之间,尸骨完好,无明显损伤痕迹。 接下来就按照林小寒之前说的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俞大夫和楚昭紧紧盯着他。只是却发现仵作似乎很紧张,手脚僵硬,甚至有点发抖。只因刚才站在棺材旁边时,有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腰间一麻,手脚不能动了,然后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如果等下你敢耍什么手段的话,小心你的狗命!对,我就站在你身边看着你,没有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 仵作吓得想大喊,可他却发不出声音,想转头四处看看,身体却无法移动。正在心里非常害怕时,耳边又传来那个声音:“这下你相信了吧,我点住了你的穴道,所以你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现在我给你解开,你不要露出异样,老老实实按照俞大夫的吩咐去办,否则……嘿嘿嘿。” 毛骨悚然的笑声消失了,仵作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衣袖往头上擦了一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能动了。他摇了摇头,定定神,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四处看,手脚僵硬地按照俞大夫的话去做。 密切关注着这一切的朱铭还有皇甫皓等人发现了仵作的异样,心知肚明这其中有缘故,而且这缘故与站在身边的楚昭有关,但楚昭用的是秘音入耳之功,乃是本门派的独门秘术。旁人无法得知,所以除非亲身经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窖内放入炭火烧红后,再泼入酒和醋,然后把之前串好放在竹席上的尸骨抬放到地窖中,盖上草垫。时间流逝,大家默默地等待着。有的人内心煎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比如高仁和,心里在暗暗琢磨着万一真的验出来,该怎么脱罪。有的人气定神闲内心其实也有点忐忑不安,比如林小寒。因为这一切只是前世看电视学来的方法,不知道是否能够凑效。假如验不出来,又该怎么办? 一个时辰过去了,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草垫揭开了,俞大夫小心地把尸骨取出,放在明亮处,众人定睛一看,尸骨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黑色痕迹。俞大夫马上取出刀片小心地刮下,旁边的徒弟马上递过来一碗清水,俞大夫把刀片刮下来的黑色液体置于水中,先小心地闻了闻,然后打开工具箱,开始检验起来。 众人都围了上去,高仁和在旁边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内心焦灼不安,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做出任何动作。须臾,俞大夫脸上一喜,哈哈笑着站起来。 “俞大夫,是不是有结果了?”林小寒见状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道。 “正是。”俞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道,“老朽已经检验出来了,这里面的毒乃是砒霜,砒霜乃是剧毒,服用过量会使人立即死亡,但若是每天服用少许,则性命无碍,但日积月累则会使人日益衰弱,最终毒发身亡。”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看来那董立信和张李氏说的话是真的,这董小姐真是被高仁和给毒死的。” “事实俱在,看他还如何狡辩。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杀害了岳父,奸杀了岳母,又毒死了妻子。太狠毒了,真是禽兽不如!” “董老爷真是瞎了眼,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却害了全家的性命。哎,要是招了我就好了,起码现在他们三口人肯定好好活着。” “哈哈哈,癞头张,你白日做梦吧,瞧你那熊样,谁看得上你啊,都四十多了,还打光棍!” “癞头怎么了,至少我没坏心眼,不会杀人放火,比这姓高的强多了。” “哈哈哈,瞧你,还得意上了……” 现场看热闹的群众议论纷纷,哄笑阵阵,对着高仁和指指点点。 高仁和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阴狠地盯着这些人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上前一步朝朱铭跪下,痛哭流涕道:“大人,小民冤枉,冤枉啊!这一切都是林小寒的阴谋,她对我女儿买凶杀人一案怀恨在心,所以要置高某于死地,这一切都是她联合董立信还有这俞大夫做的。求大人明察秋毫,还小民一个公道啊!”说完连连磕头,直磕得额头上鲜血横流。 宁氏从震惊中醒过来,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赶忙上前跟着跪下,一起磕头喊冤。如果老爷倒了,这个家天就塌了。 只是再也没有人同情他,也没有人再相信他的狡辩。朱铭虽然有心包庇,但看着目光炯炯的林小寒、楚昭,以及群情激奋的围观人群,只好大喝一声:“住嘴,事实俱在,不容你狡辩,来人,把高仁和锁住,押入大牢,待禀明知府大人后明正典刑!” 李捕头闻声亲自上前,把高仁和用锁链牢牢捆上。高仁和挣扎着大喊:“大人,小民冤枉,求大人明察啊。”宁氏上前拽着高仁和的胳膊,嚎啕大哭,半点也无往日贵妇的形象。 朱铭转过头去不忍直视,挥挥手,示意衙役带走。 高仁和大急,大声喊道:“大人,我家有本账簿……” 账簿,什么账簿,莫非是……朱铭心头一震,大喊道:“堵住他的嘴,给我押下去。” 早就觉得不妙的宋师爷赶紧上前一步,掏出手帕堵住了高仁和的嘴,高仁和挣扎着,嘴里呜呜嚷个不停。 宋师爷见状忙在他耳边悄声道:“安静,高老爷,县令大人也是无奈,不过你放心,他肯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但你要是现在闹出来,大人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 高仁和一听,心中升起一线希望,没错,自己手里有他的把柄,他不敢不救,于是马上噤了声,看着宋师爷点头。宋师爷见状遂取下了他口中的手帕,悄悄叮嘱了一句“三更牢中等候”,然后站起来装模作样大声道:“高仁和,事实俱在,不容你狡辩,你乖乖认罪伏法,免得受皮肉之苦。”高仁和垂下头不吱声。 众人只看见宋师爷在高仁和耳边说了什么,然后高仁和就安静了下来,心内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私底下悄悄议论刚才高仁和嘴里说的“账簿”到底是什么。 林小寒自然能猜到“账簿”是什么,依据前世的经验,朱铭和高仁和之间肯定官商勾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她不是皇帝,没有义务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把这个贪官污吏拉下马,她只是想解决掉眼前这个姓高的心腹大患。 至于姓朱的,等将来有了能力和机会,她也不妨为民除害,这一切就着落在弟弟春分的身上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现场有几个“有能力的人”,正在暗暗关注着这一切,而且一眼看出了其中的蹊跷,正打算着怎么把这个蛀虫揪下来。 扳倒了高仁和,林小寒大大松了一口气,高兴地招呼着哥哥和弟弟回家。相反,朱铭心里憋着一股气,还有一点忐忑不安,刚才高仁和说的“账簿”究竟是什么,难道是他想的那样。这个老狐狸,留不得了。可是目前他还不能死,至少得在找到账簿之后。 夜半三更时分,看守牢房的狱卒抱着一把刀正睡得香甜,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狱卒从梦中惊醒,大喊道:“谁?” 待看清了眼前人,忙挤出一个笑脸:“原来是宋师爷,这么晚了,您过来有什么吩咐?”说完又瞅了宋师爷身后穿着斗篷戴着风帽、看不清面容的人一眼,心里嘀咕着这是什么人,这么神秘。 宋师爷严肃地说:“你怎么能在值守的时候睡觉?万一出什么事,或者有人劫狱,你这差事还要不要了?” 狱卒一听,慌忙作揖道:“宋师爷,小人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您老别把这事告诉大人,小人家中上有患病的老母亲,下有吃奶的小儿,不能丢了这份差事啊。”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塞过去,心内在滴血,这可是他一个月的薪水啊,今天刚拿到手,还没捂热,就要送出去了。 宋师爷伸手挡住了他:“这次就算了,以后好好当差。大人派我前来审问犯人,你在这守着,把钥匙给我就行了。” “好,好,师爷您请自便。”狱卒点头哈腰着解下腰间的钥匙,也不敢再问黑衣神秘人是谁。 宋师爷接过钥匙带着神秘人往牢房里去。 此时已是半夜,犯人几乎都睡着了,两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最里面的甲一号牢房。高仁和正是被关在这里。 这间牢房相对比较干净,地上铺着干净的稻草,稻草上面有褥子、被子,都是宁氏打点了狱卒送来的。墙角有个小案桌,上面放着吃食。高仁和虽然身处牢中,但因为有宋师爷的保证内心不是特别焦虑,此时正躺在暖和的被窝里闭着眼休息。听到开锁链声连忙爬起来,看见是宋师爷带着一个黑衣人进来有点奇怪。 但等黑衣人掀开风帽,他急忙跪倒:“啊!大人,是您来了。” 原来黑衣人正是朱铭。他上前一步亲自扶起高仁和,亲切地笑道:“仁和老弟,你受委屈了。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暂时采取了这个办法。不过你放心,凭我们多年的交情,我肯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你稍安毋躁。” 高仁和感激道:“谢谢大人,小人感激不尽,等小人度过此次危机,定不会忘记大人的恩德。”心里却嗤之以鼻,要不是当年自己谨慎小心留了后手,说不定自己就再也出不去了,果然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 朱铭又满面笑容地安慰了几句,然后试探着问道:“仁和老弟,你之前说的账簿是怎么回事?” 高仁和笑了:“大人,您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朱铭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心里暗恨:这个老东西,不仅心狠手辣而且狡猾若狐。 宋师爷见现场气氛冷下来,连忙打圆场:“大人,高老爷,两位十几年的交情,不值得为这个伤了和气,还是冷静下来想想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现在的困境。” “大人见谅,小人一时情急说错了话。”高仁和见状忙陪着笑脸说了几句好话。 朱铭就坡下驴,脸色略有缓和:“罢了,宋师爷有何良策?” 宋师爷眼珠一转:“属下倒有一策,便是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不错,监狱里那么多死囚犯,随便找一个来代替,把他勒死,然后伪装成上吊自杀。等风声过了,悄悄把高仁和送出县城,改头换面到外地去生活。 朱铭满意地点头,高仁和虽心有不甘,但他知道有楚昭在,他对付不了林小寒一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楚昭总有不在的时候,那时候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就来了。 双方达成一致,朱铭就给宋师爷使了个眼色,宋师爷心领神会,拉着高仁和旁敲侧击起账簿的事来。 高仁和自然不是傻的,只是一味地打太极,反正他如今和朱铭已经算是撕破脸,自然不能轻易交出自己的保命符。 眼见朱铭脸色越来越黑,高仁和也适可而止:“大人放心,只要小人平安出了县城,那东西便会双手奉上。” “难道你还信不过我?本官发誓,一定会保你平安,若违此誓,便叫我天打五雷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丢官 第一百五十一章丢官 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人措手不及,且极富戏剧性,以致大家都回不过神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县里的大小茶馆、饭馆都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个话题,甚至还被说书人编成了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有不同的版本,这当然是后话了。 且说高仁和夫妇一夕之间都死了,消息在县城迅速传开来。有的人觉得这样狠毒的人就应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现在这样安静地死去真是便宜他了。有的人觉得高宁氏很无辜、太傻了,不应该为了高仁和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殉情。还有的人因为高莲莲本是大家小姐现在沦为阶下囚,现在还父母双亡成了孤儿,惋惜同情心泛滥。 更有一种言论在悄悄传播:高家之所以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都是被林家逼的。本来嘛,高董两家的仇恨与林家有什么相干,林家却硬是插足进来,居心何在?莫不是为了图谋董家的财产?或是因为与高莲莲的仇恨要致高家于死地?这些谣言只是小道消息,但是却有一些人云亦云、毫无主见的人相信了,尤其是那些嫉妒林家的人。 谣言当然是朱铭让人散布的,目的是为了转移众人的视线,毕竟高仁和夫妇都是死在县衙大牢的,人命关天,万一被有心人察觉,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其实他本来也不想让高宁氏死的,只是没想到她身体这么脆弱,受不了刑,就去了。他只好给了收敛婆子封口费,威逼利诱让她传出消息去说高宁氏是撞柱殉情而死。 谣言一出来不久,林立夏就收到了消息。自从上次因要查董家的案子,扳倒高家,林立夏就暗暗建起了一条收罗消息的网线。此时收到消息,他便下了命令,命人去查消息来源。等查到那名婆子身上,他就明白了罪魁祸首是谁,眉头深深皱起。与此同时,韩春也查到了消息来源,飞鸽传信给林小寒。 经历过董家一案后,韩春对林小寒深深佩服,马上把这事告诉了自己的主子。同时也庆幸自己主子妹看错人,林姑娘有这样的见识和本事,肯定能帮到主子,拿回自己的东西。 林立夏回来和妹妹商量对策,对付县令,对他们来说难度太大了,简直是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山。 林小寒听到这些谣言当然也生气,但是她想得要更深一层,朱铭为何要这样做?难道自己这次扳倒高家触犯了他的利益?是了,高仁和与朱铭官商勾结,肯定做下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违法事情,所以他才一再包庇高家,阻挠自己对董氏尸骨进行检验。后来被自己拿话堵住了嘴,不得已才同意,后又被阻止了动手脚的机会,让高仁和罪行被揭穿,不得不判了他死刑。高仁和倒了,他就少了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又有一说法“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妈呀,难道自己不小心与这头猪结下了杀父母之仇?他这是在报复! 当然,原因肯定不止于此,高仁和夫妇的离奇死亡,而且听韩春说昨天宋师爷带着衙役在高仁和的书房里找了很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这么前后结合,细细推敲,其中的阴谋可想而知。 哼,想拿我们林家当挡箭牌,以为我们林家无权无势就好欺负吗?不要太天真啊,既然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于是,林小寒叫来哥哥,低声说了几句话。林立夏眼睛一亮,点点头:“妹妹放心,为兄这就去。” “小心别被人查出来。”林小寒郑重交代。 楚昭听说此事后气得火冒三丈,敢欺负他的……人,简直是活腻了。他跑到林小寒的面前拍着胸脯说晚上必定好好去收拾一下那头猪。 林小寒听说他要去教训那头贪婪好色的猪时很高兴,脑子里迅速地思索着该怎么给那头猪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不一会儿她眼睛一亮,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出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楚昭见她小嘴凑过来,在耳边轻轻说话。心动的女子吐气如兰,因为靠得近一阵幽香钻进鼻子,让他内心一阵悸动。不过等他听明白小寒的话后,嘴角和面皮忍不住抽抽,古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两腿下意识地并拢,一手忍不住捂上了后庭花。 本来他所认为的收拾,就是把朱铭狠狠打一顿,让他起不来床。而小寒的主意……好吧,如果照着做,后果也是一样的,那头猪确实也会起不来床。 林小寒看着楚昭这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师傅,你的手在干什么?” “我……”楚昭喉咙发紧,最后说不出话来,只好找借口,“对了,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想如厕。”说完落荒而逃,身后传来清脆的笑声。 楚昭逃回自己的屋子,默默地给自己那颗纯情处男心疗伤。内心发誓以后惹谁也不要惹这小丫头,真是太可怕了。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楚昭问道:“谁啊?”不会是那丫头过来了吧? “楚大侠,是奴婢兰心,小姐命奴婢给您送东西过来。” 送东西,什么东西。楚昭好奇地打开门,见到兰心手里捧的两根黄瓜,脸一下就变得菜绿。 “楚大侠,这是小姐吩咐给您的。小姐说了,随您使用。”兰心把小姐交代的话原原本本说出来,内心却很纳闷,这黄瓜还能怎么使用,不就是拿来吃的么?还是拿来贴在脸上,像小姐说的做“面膜”?可是楚大侠是男子,难道也需要保养皮肤做面膜吗?想到楚昭脸上贴着黄瓜的模样,兰心瞅着楚昭的眼神就变得非常古怪。 而楚昭不知道兰心内心的丰富活动,他看着她手里的黄瓜,觉得后庭花开始不舒服起来,欲要不接,又不敢。最终咬咬牙,飞快地接过兰心手里的两根黄瓜,然后飞快地关上门,迅速地把黄瓜丢在桌子上,随后捂着额头无力地倒在床上。 兰心眼疾手快收回手避免了差点被夹住的命运,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古怪:看楚大侠刚才的神情,好像有点痛苦,有点无奈,还有点尴尬,莫非……兰心开始脑补。 等回到院子里,细细告诉了小姐楚大侠的动作神情后,小姐捂着肚子笑倒在床上,让兰心的心里更加坚定了这样的想法:楚大侠肯定是拿黄瓜做面膜,没想到堂堂楚大侠也会像女人那样做“美容”护皮肤。兰心表示内心无法接受,至此神秘而高大上的楚大侠在兰心的心里有了一点小瑕疵,这是后话不提。 楚昭忧郁了一个下午,然而命运不要太残酷啊!当天吃晚饭时他在饭桌上看见一盘凉拌黄瓜,而小寒夹起一片黄瓜意味不明地对他笑了笑时,他忍住了胃里的冲动,逃回了屋子,然后为家里节省了一顿晚餐。 从此后他再也不敢吃黄瓜! 朱铭放出谣言以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于是他贴出告示,高仁和畏罪自杀,高宁氏撞柱殉情,高府被查封,高家所有财产被没收,除了留下五百两银子与高莲莲,余下财产都判给董家留下的唯一子嗣董立信。至于高府下人则沦为官奴,进行发卖。 董立信一夕之间由人人唾弃的乞丐变成了大财主,这种运让很多人眼都红了,各种羡慕嫉妒。一些宵小之辈开始蠢蠢欲动,只等风声过后,就要开始行动。 不料一个消息突然爆出来,让人大跌眼镜:董立信把高仁和原来的名下的宅子、店铺全都低价转让了出去,得来的钱财分为三份,一份捐给了春晖义学,一份捐给了县里的大小寺庙。另外一份自己留下置办了产业,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购置了两处田庄,大概二百多亩。 接着第二天春晖义学(总部)贴出告示,说将董立信捐的钱用于在另外两个大村开办两所分校,将招收全县所有附和条件的孩子入学。 各个寺庙也贴出告示,董立信所捐的钱部分用来购置药材,命一些懂医术的和尚、尼姑没五日开义诊,给看不起病的穷人诊治、发放药材等,当然用的都是常见而又便宜的药材。部分用来购置柴米,预备在灾荒时候用于施粥。 董立信则找到了曾经相熟对他多有照顾的乞丐头子,传出消息:自己的田庄将雇佣一些乞丐,给他们提供吃住,教予他们种田的技术,另外每个月还有工钱,虽然工钱较低但是毕竟给他们提供了安定的生活,表示自己并不忘这些曾经功过患难的朋友。消息一传出去,大量的乞丐蜂拥而至。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聘用。一是董家的田庄吃不下这么多人,二是像那些脾气恶劣、好吃懒做、坑蒙拐骗的乞丐也不能聘用,但是却还是有某种用途,比如打探消息,比如实施某些行动,当然这些都不归他管。 而一些老的、病的、弱的乞丐,董立信还出钱请大夫给他们诊治。像这些工作,他就交给了乞丐头子负责。 那些幸运被选中的乞丐,洗净了头脸,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站在田庄里,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从此他们的人生翻开了新的篇章。若干年后,他们当中有的人娶妻生子,一辈子都感激董立信的大恩大德。 至于董家新宅子里的下人,董立信先去找了人伢子,买了一个管家,一个小厮,一个厨娘还有几个会种地的人。剩下的打扫屋子、做杂务的下人则是选择了以前一起乞讨交好的小乞丐。另外还请了几个孔武有力的护卫。 董立信的这几项措施可谓是雷厉风行,两天之内就传遍了全县,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但是却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都赞他仁义,没有辱没董家的家风。当然也招来了暗中某些居心不良的人大骂他是傻子,因为他把得来的钱财几乎都用了出去,让打着坏主意的人无机可乘。 所有这些识时务的计策董立信当然想不出来,其中的主意自然是林家出的,确切地说是林小寒出的,这是当日她对哥哥说的应对计策之一。 林小寒深知树大招风,董立信乍然一夜暴富,太招人,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可能喜事最后变成坏事。而且董立信根基太浅,也没什么见识,根本管理不了高仁和的那些生意产业,还不如卖掉,用来购置田产,做一个小地主,足够自己一辈子丰衣足食了。如果将来他有能力,再恢复董家以前的荣光。而且这样一来,外面传言林家擦手高、董两家的恩怨是有所图谋就不攻自破。如果说林家真从中受益的话那就是春晖义学的扩大,让一手创办了义学的林小寒名声更广。还有就是仇人身死,让他们全家心内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用时时担心会再一次受到报复了。 其实董家的事传开后,慢慢地有些听到消息的曾经忠于董家的下人来投奔董立信,所以若干年后,董立信在这些忠仆的帮助下,重新经营起了父亲以前的产业,董家又成了全县有名的大户。而他每年都会捐出一定的钱财给春晖义学和寺庙,使董家成为远近闻名的积善之家。董家也一直和林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并且在很多年后的机缘巧合之下帮了林家一个大忙,让人不得不感叹这一切都是天意。 当下,董立信的举动,心里有数的人都明白其中的缘由,包括密切关注着林家的皇甫皓一行人。自然也包括不住扼腕叹息朱铭,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吩咐宋师爷暗示董立信要好好亲近亲近他这个为董家申冤的县太爷呢,结果到手的鸭子就飞了。这让本性贪婪的朱铭又给林家记上了一笔账。 朱铭的内心很纠结,一方面觉得林家这些举动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断了他的财路,一方面又深深欣赏林小寒的聪慧。只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把林小寒弄到手,一边让她的聪慧帮助自己,一边又要牢牢地控制在住她,让她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只是碍于对神秘的楚昭极度害怕,所以按捺着不敢做任何举动。不过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楚昭总不可能一辈子守着林小寒,他可以等。而且等到离开了这里再动手,任谁也不会想到他的身上。 只是他的算盘打得再精,却不知道自己马上要大难临头。某一天深夜里,他突然醒来,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床前,他刚想大叫,却发现出不了声,手脚也动不了,于是他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眼里不自禁露出恐慌害怕的神情。接着那个蒙面人从身后掏出一根非常大的黄瓜,朱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是何意?难道是拿来给自己吃的?可能吗? 但是随后他就知道了黄瓜的真正用处了。因为接下来他尝到了生命中从未经历过的的滋味,而且是足足一个时辰不停歇,用断了了两根黄瓜。朱铭不能出声,只好张着嘴无声呐喊,其内心可以用狂风暴雨来形容,最后晕过去之前内心有一点小庆幸:幸亏只是黄瓜,而不是……人! 那个蒙面人出去后忍不住扶着树干狂吐了一阵,本来不想亲自来的,可是他以及答应了某人,要好好地教训这头猪,也不敢假手于人,怕走漏风声,所以他亲自上阵。当然其实全程,他是闭了眼,而且闭住了呼吸,只用毛孔进行换气。 从此后,他得了一种怪病,叫“黄瓜恐惧症”:只要看见黄瓜,胃里就一阵翻涌。这让某个没良心的人不仅不同情,而且还很鄙视,这小心脏也太脆弱了吧。 姐,不是别人太脆弱,是你太彪悍了好不好? 第二天天朱铭起不了床,吩咐管家去请专治外伤的大夫。被请来的大夫,神情非常古怪,出去时脸色非常灰暗,生怕会被灭口。然后他迅速地收拾了行李,带着家人飞快地从县城消失了。 然而朱铭的厄运并没停止,小县城里开始了新的流言,只不过因为流言涉及到尊贵的县太爷,所以特别隐蔽,然而也因为其中的火爆性让其流传的速度飞快。茶馆、饭馆里、街角、大树下总有那么几个人脸色古怪,小心翼翼又兴奋地说:“喂,你听说了吗?那位……”然后用手悄悄一指,窃窃私语声夹杂着惊叹声、隐忍的笑声便发出来,最后,说的人和听的人一脸满足又意犹未尽地离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对朱铭来说才是真真正正的厄运,而且可以说是毁灭性地打击。 这天,朱铭正内心阴郁地躺在床上养伤,突然管家慌慌张张来报:“老爷,不好了,老爷!” 朱铭抬手一个茶盅扔了过去,暴怒地喝道:“狗奴才,敢诅咒老爷,是不是皮痒了?” 管家吓得连忙跪下:“老爷,小人知罪,求老爷大人大量饶了小人这回。” 朱铭喝道:“何事这么慌张?” 管家喘了一口气,道:“门外来了一位身穿官服头戴官帽的大人,自称姓魏,说是御史,让大人快快出去迎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解体 第一百五十二章解体 (修改) 姓魏,还是御史?朱铭听了管家的话,使劲甩了甩脑袋,用力地想了一会儿,嘶……莫非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来找自己干什么?难道……事情败露了? 朱铭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忙声音颤抖地吩咐下人更衣,然后忍着身体地极度不适,让管家架着自己快步到大门口迎接。 到了大门口,果然看见一位身穿二品大员官服,身材清瘦、面容冷峻的男子立在那里,旁边站着一位手执折扇、身穿紫衣、贵气逼人的男子。身后站着一位身穿黑衣、身材高大的的侍卫,怀里抱着一把剑,还有一位面白无须的青年男子。不远处停着一抬管轿,及两排红衣卫队。 朱铭迎着魏正严肃的目光,内心一颤,连忙甩开管家的手上前一步拱手道:“不知魏大人降临,下官有失远迎,请恕罪。” 魏正点头一本正经道:“不知者不罪。”说完从怀里掏出官凭打开给他看了一眼。 朱铭见官凭上盖着大印,深信不疑,因见魏正语气平和,内心一定,忙拱手道:“魏大人一路辛苦了,请到府内用茶。” 魏正笑了:“不必了。来人,把他拿下。” 朱铭见他笑了,也跟着笑道:“魏大人不必客气。不知道是谁惹了大人生气,下官替您教训他。”他以为是自家仆人惹了这位魏大人生气,但是左右看看也没发现异样,然后看见魏正一行人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自己。他心里涌上不妙的感觉。接着看见两个卫士应声而出朝他走来,直到被扭住了胳膊,他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这个魏大人要拿下的人正是自己。 “魏大人,这是何意?不知下官犯了什么罪?”朱铭挣扎着大声喊道。内心却惊慌不已,素闻这位御史大人清正廉洁,眼里揉不得沙子,而且喜欢四处游历,察查官员吏治,有不少贪官污吏就死在他手里。难道自己这么倒霉,难道被林小寒那乌鸦嘴说中了,自己所干的事都被他知道了? “为什么,等下你就知道了。把他压到县衙,同时公告全县,今天在县衙公开审案。”魏正说完,请紫衣男子皇甫皓上桥后,自己也跟着上轿,于是两行卫队在前面开路,魏正的轿子在中间,后面跟着张虎和小卓子,在别人看不见的暗处,还有几十个暗卫保护着。最后是被两名卫士压着的朱铭。 卫队的行进惊动了路边的百姓,他们纷纷躲在路边,眼含惊惧地看着,待卫队过后,看到后面被绑起来的朱铭时,眼睛都快凸出来了。待他们走后,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有胆大地远远跟在后面,看见一行人进了县衙,接着就有人出来张贴告示,并且有一个卫士站在告示底下,大声道:“县令朱铭,贪赃枉法,杀人害命,犯下滔天罪行,被奉旨巡查百官的御史大人查明罪行,现在预备在县衙公开审问,各位百姓可以前来观看。” 围观的百姓大吃一惊,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奔走相告,呼朋唤友,围观这辈子从来都没听过的事儿。不一会儿,消息就如同长了腿的翅膀一样,传得人尽皆知。越来越多的人涌到了县衙门口。真没想到,前几天县令大人在这里宣判高仁和犯了死罪,现在却轮到他成为了阶下囚。 林家也得到了消息,林立夏和林小寒面面相觑,就在几天之前,两人还内心沉重地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和防范朱铭,毕竟民不与官斗。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如此戏剧性,瞌睡就碰上了枕头,早知道前几天就不叫楚昭去那啥了,搞得现在楚昭见了她都不敢正视她,好像她很可怕似地。 定在头顶上的乌云散开了,林小寒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好,所以对于这个魏正非常地好奇,也想去观看那个可恶的狗官朱铭的下场。 不过林立夏不同意,那天审判高仁和时,妹妹不得以抛头露面,已经被众人议论纷纷,他不想妹妹再陷入流言蜚语中,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小寒知道林立夏的爱妹之心,不过她真的很好奇,想看看古代的二品大官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像以前在电视上所看到《神探狄仁杰》的演员那样,是个头发花白、身材发福、非常严肃的中老年人。因此她抓着林立夏的手臂猛摇:“哥哥,让我去吧,我保证悄悄地不引人注意,我穿男装,对,男装,而且在脸上化化妆,让人认不出我来,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是你的朋友,好不好,哥哥?” 林立夏被她摇得头晕,再听她软软的声音央求,妹控的他头一晕、一不小心就答应了。 小寒非常高兴,马上跑回房间,一边大声呼唤兰心来帮忙打扮。 春分听见了,也跑出来,央求着要一起去。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林立夏痛快地答应了,私心里也想让弟弟多一些见识。 春分很高兴,因此就想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于是他很好心地去叫上楚昭,想要亲爱的师傅和他一起观看那个讨厌的朱铭的下场。 不料楚昭一听说被审问的是朱铭,就如同吞下了一只苍蝇,脸色非常难看。他连连摇手,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了。 春分疑惑地望着他,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师傅怎么突然脸色发白起来。但是楚昭不让他发问,只说自己需要休息,然后连连挥手叫他快走,迅速关上门。 春分非常担心师傅,在门外叮嘱师傅要好好休息,然后飞快地去告诉哥哥,林立夏听了也莫名其妙,以为楚昭是真的不舒服,想要过去看看,一旁的小寒听见了连忙笑着拦住他:“不用管他了,他只是有点胃不舒服,可能是中午吃太多了,让他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们快走吧,免得到了,案都审完了。” 林立夏和春分听她这么说深信不疑,于是三兄妹俩急急出门,为了赶路,三人都跑步前行,但因为一路上都有人,三人不好跑得太快,以免引来大家奇怪的目光。只能不紧不慢地跑着,等到了县衙,看到门口乌压压的都是人。因为前面的人挡着看不见,有的人干脆搬了椅子、桌子站在上面,就连县衙旁边的大树上都爬着好些人。真可谓全民围观了。 林立夏护着弟弟妹妹使劲往前挤,因为三人都学过武功,手下那么稍微地用力,很快就挤到了前面,不过他们没站在正中间显眼的地方,而是找了左边的一个角落。 只见堂上坐着两个人,正中间的是一个身穿官服、面容清瘦、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看来这个就是魏御史了。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紫衣男子,看着气度雍容,而且能和魏正坐在一起身份肯定是不低于他。林小寒还注意到魏正偶尔看向紫衣人时神情很是尊敬。 堂下跪着朱铭、宋师爷、李捕头及几个衙役,公堂的左右两边各站着四个红衣卫士。 此时,案件已经审了一半了。朱铭和宋师爷神情萎靡,看样子已经受过刑了。恐怕是不愿招供,惹怒了魏大人。 魏正正在展示查到的证据,他手里拿着一本账本,那账本正是高仁和留下来准备威胁朱铭的,本来藏在了高宁氏耳房恭桶之下,当时高宁氏受刑不过,招了出来。只是宋师爷半夜里偷偷去找的时候却没找到,他怕回来没法对朱铭交代,就谎称自己已经把账本给烧了,以免留着夜长梦多。却不知道这账本怎么就到了魏正手里。 此外,还有从宋师爷那里找出来的几页纸,这正是之前宋师爷以防万一自己会被朱铭灭口而偷偷埋在花盆里的,不想却被翻了出来。可想而知,暗卫真的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朱铭和宋师爷无话可说。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罪行,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最后魏正宣布了朱铭的几大罪状:伙同高仁和杀害董明正;知法犯法、杀害高仁和及高宁氏;历年来和高仁和官商勾结、贪赃枉法、鱼肉百姓,造成多桩冤假错案;包庇高仁和罪状、指使属下烧毁历年案卷卷宗等。 最后魏正判决:朱铭罪行累累,判斩立决。宋师爷助纣为虐,判流放北地三千里。李捕头等几个衙役罪行较轻,每人重打五十大板,革去差使。 这些罪行让围观的民众瞠目结舌,没想到他们的父母官是这样一位罪行累累的贪官、赃官、恶官,原来他们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不自知。所以他们无比地感谢魏御史大人,如果不是魏大人巡查到这里,发现了朱铭的罪行,他们就会一直被蒙蔽,还以为朱铭是青天大老爷,是一位好官呢。 因此他们纷纷跪下磕头,感谢青天魏大人,感谢皇上英明,给派来这么一位为民申冤的好官。 魏正拿眼偷看皇甫皓,见他虽然面容如常,可是嘴角微翘,眼里透出笑意,就知道他心里很满意。遂示意他一起出去,带头扶起跪下的老百姓。保证一定会尽快派来一位能干的县令,然后劝说他们离去。 早在魏正宣判之后,群众跪下之前,林小寒就拽着哥哥、弟弟离去了。因为热闹看完了,剩下的就是下跪感恩了,她可不想下跪,所以还是早早离去为妙。 但是他们三个还是被张虎给发现了,没办法,这几个人是主子眼中很感兴趣的人,他不得不予以关注。他绝对不会承认,其实自己对他们也很感兴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高仁和夫妇身死,高家被查抄,财产都被判给了董立信,却让一家人受到了致命打击。这个人就是高仁和之弟高仁贵。 之前其兄高仁和被董立信告上公堂,高宁氏给他传来消息,不过当时他正好外出了,其实是他在乡下买了一所宅子,里面住着他养的外室和她的一个女儿。因此他一个月来看那么两三回。那天也巧了,正是他去看外室的日子,他每次去的时候只带一个小厮,谁也不告诉。就是怕家里的母老虎知道,因此就算前来报信的人虽然非常着急,但府里的人却怎么都找不到他。当时其子高义,也是两家唯一的男丁倒是在,只可惜高义也是慌得手足无措,只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下人见状知道他无法指望连忙回去禀报高宁氏了。 等高仁贵在外室那里度过了美妙的一夜并和乖巧的女儿联络了感情心满意足地回家后,才听说自己的亲哥哥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侄女和哥哥都投入大牢,高仁义感觉天都要塌了,内心惶惶。他从小就为哥哥马首是瞻,没什么主见,这些年更是养尊处优,安心做着老爷,享着清福。可一夕之间,高家大厦将倾,他该怎么办? 高仁贵亲自去求见县令大人,可惜被拒之门外,因为当时朱铭刚被高仁和摆了一道,得知他手中留有自己的把柄,非常生气,自然不想见他。他只好赶去哥哥家,得知上午宋师爷带着人来查抄书房,好像要找什么要紧的东西。他连忙问嫂子到底宋师爷要找什么,高宁氏含糊其辞,只说他哥哥手中有一样东西可以保命。只是最后可能丈夫必须得隐姓埋名离开这里。 高仁贵听了心内稍安,只要还留着命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相信以哥哥的聪明才智一定能东山再起。他只要好好留在这里,盯紧林家和董立信,有机会的话干掉他们,给哥哥报仇。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林家有楚昭这样一位高手存在,但他也听说了林家有能人相帮,所以侄女请了强盗都没能要了他们的命,反倒被他们给予致命一击。所以自己今后一定要小心,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动手,就算动手了也要保证全身而退。 高仁贵的这些个想法非常美好,可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陷入了巨大的悲痛和恐慌中。 他回到家,编了一个略微说得过去的理由打发走了母老虎,安心地睡了一夜。第二天就接到了噩耗:哥哥自杀,嫂子殉情。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昨天嫂子还告诉他,哥哥留有朱铭的把柄,一定能保住性命。现在却死了,难道朱铭不惧哥哥手中的把柄?还是他手中已经拿到了那把柄,所以把哥哥嫂子灭口了。对,一定是这样!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会不会也会被灭口? 逃吧!高仁贵脑海中出现这样的念头。对,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只要逃到别的县,朱铭就找不到他了。 想到就做,他急忙叫来妻子和儿子,秘密告诉他们自己的打算。让他们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夜里马上就走。而且为了避免惊动他人,只他们三个人走,其余的人都不带。连老娘和儿媳妇都不带。 妻子和儿子一听都非常慌乱,但又心存侥幸不情愿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 高仁贵低声呵斥道:“你们不要命了?怕什么,只要手上有钱,哪里不是过。等几年,风声过了,朱铭也离开了,我们再回来。” 妻子和儿子见他发怒,唯唯应是,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可是计划是美好的,现实却不太美妙了。傍晚,府中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宋师爷和李捕头。 宋师爷盯着高仁贵发白的脸庞和地上打好的包袱,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高二,你带着行李准备去哪啊?不去帮你哥哥嫂子收尸吗?啧啧啧,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看来兄弟也是如此啊!你哥哥嫂子都死了,你这个亲兄弟却不闻不问,不仅不去给他们收尸,好好操办丧事,还想着远远避开。你对得起他们吗?” 不逃走难道等死吗!高仁贵心里嘀咕着,脸上却装着悲痛的神情道:“宋师爷,你误会我了。我哪里是准备走啊,只是听说了哥哥嫂子的事,内心悲痛不已,六神无主之间,就想着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出来变卖掉,一部分用来给他们办丧事。另外再送点东西去给我那可怜的侄女,让她在牢中好过一点,不至于吃太多的苦。这就是我这个弟弟唯一能为哥哥做的事了。”说完低下头抹眼泪。 宋师爷知道他在扯谎,但既然他已经找好了借口,眼下不宜生事端,以免给大人带来麻烦,何不顺坡下驴。于是点头道:“你有这样的心思就好。顺便告诉你一声,即日起,为了本县百姓的安全,防止强盗再次来本县作案,城门口已经戒严了,进出的人都要受到严格排查,以免当中混有什么心怀不轨在之辈,所以,你出入最好小心些。” 高仁贵脸色一白,强盗说的就是侄女请来的那几个吧。这是借口来警告他不要费心逃出去,因为朱铭肯定交代了城门口不能放他们离开。 宋师爷和李捕头走了,高仁贵沮丧地坐在椅子上,妻子和儿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若是被我查出来,我定要扒了他的皮!去查,给我查!”高仁贵气得大声吼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身死(修改) 朱铭为了让高仁和交出账簿不惜赌咒发誓,岂料高仁和根本不相信这套:誓言这种东西要是有用的话,他早死了多少回了。 “大人,不是小人不信您,小人实在是怕啊。您放心,小人发誓,只要小人平安脱身,您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小人今后必定报答您的恩德。如有食言,就让小人不得好死。”高仁和同样发誓道。 朱铭:……我刚发完誓要你相信我,你马上就发誓要我相信你。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货这么狡猾呢,还能不能愉快地合作了? 最后朱铭只能咬牙切齿地离开了牢房。 “不能被他捏着鼻子走,宋师爷,明天一早你带两个衙役查抄高府,重点是书房,一片纸都不要放过,看能不能找到那本账簿。”朱铭出了牢房发狠道。 “是,大人。属下明天一早就去。”宋师爷道。 两人离去后,一个黑影闪出来,然后迅速地融入黑暗中。 这边两人气哼哼离去,那边高仁和心里暗暗得意,幸好他早有准备,傍晚夫人探监时,他已经吩咐过夫人要把那东西妥善收藏,藏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任谁也找不到。因为有谁会知道那东西竟然藏在恭桶下面的那块块砖头下呢。 所以如果朱铭不兑现诺言,就等着鱼死网破吧! 至于林家,高仁和眼中泛出冷光,心里已在不停地思考着今后要如何虐死姓林的一家了。 几人欢喜几人忧。林家赢了官司,扳倒了高仁和这个心腹大患,让高家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心情那不是一般的好。林小寒亲自带着兰香下厨,置办了一大桌菜:水煮肉片、糖醋排骨、酱香肘子,山药炖鸡、剁椒鱼头、红烧狮子头等,请楚昭、韩春、何牧,还有因为担心来问讯的舅舅、表哥吃饭。陈氏因为怀孕需要休息,小寒便命兰香端了饭菜到房里陪着她慢慢吃。这让某两个人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能吃到小寒亲手做的菜,还是相当满足的。 席间,春分和陈清明这两个小吃货,一边拌嘴,一边互相抢着菜,吃得不亦乐乎。小嘴泛着油光、额头上冒着汗珠,脸上漾着满足的笑容。 其他几人则心情放松地一边吃着菜一边喝酒。酒酣耳热,林进财因双喜临门,只感觉这么多年来除了成亲洞房时就没有这么快乐过。一高兴就喝多了,喝多的他开始拍着坐在他左右两边的楚昭和韩春的肩膀称兄道弟,大着舌头开始追溯往事忆苦思甜。这往事里自然包括几个孩子小时候的趣事。所以大家都竖起耳朵听起来,尤其是“心怀不轨”的某些人。 他们一边给林进财敬酒,一边循循善诱,挑起某个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因为今天他们内心实在太震撼了,都很想知道自己心中的女神是怎样长成现在这样一个表面温柔内心强大的女汉子。 “爹,你喝醉了,儿子扶您回去休息吧。”林立夏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连忙上前夺过酒杯,同时警告地看了那几个“心怀不轨”的家伙一眼。 “我没醉,我还要喝!”林进财一边拍着右边韩春的肩膀道,“楚兄弟我跟你说,有一年,我和我爹去村里二大爷家坐席……” 林立夏见此,直接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手搂住他的腰,微微用力便把比自己重许多的老爹拉了起来,扶着他快步走了出去。自从他跟着楚昭学武后,加上小寒变着花样给他们兄弟补充营养,半年来他长高了一截,已经有一米七了,力气也变大了很多。 小寒与陈氏已经吃完饭,正坐着聊天,见哥哥把满身酒气的老爹扶进来,连忙去打了一盆温水,立夏接过她拧好的毛巾给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老爹擦了脸和手,才退了出来到前院安置客人。 饭后,韩春便告辞离去。舅舅和清明父子俩安排睡在书房,何牧虽然家再隔壁,但因难得出来,加上今天的事对他触动很大,他便留了下来与立夏像以前一样抵足而眠。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虽然我未必能帮上忙,但出出主意也是好的。”黑暗中,何牧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点沙哑,还有一丝隐忍的受伤。 “你不是在书院学习嘛,也不想打扰你,怕你分心。”林立夏干巴巴地解释道,“再说了,这事我们也是在提前防范而已,谁也不知道那人会如此丧心病狂。幸好小寒比较敏感,而且提前收买了高莲莲身边的婢女,韩春也帮我们在高府安插了内应,不然,如果没有提前得到消息,那后果不堪设想。”林立夏的声音中带着后怕。 何牧静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道:“是啊,小寒很聪明,既有见识也有手段,再加上韩桂宁的帮忙,所以才能化险为夷,反败为胜。” “什么叫有手段?我妹妹本来就是一个单纯的人,要不是唐云和高家欺人太甚,她也不会费尽心思去想这些。说起来全怪我这个做兄长的没用,害得妹妹替我们操心。无论如何,她是我妹妹,我不允许别人说她一个不字。就算你是我好兄弟也不行!”林立夏猛地坐起来,声音里带着怒气。 何牧急忙也坐起来,按着他的肩膀道:“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其实小寒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对待豺狼当然要用心计、手段才行,否则就会被他们啃得渣都不剩。我……其实是怪我自己太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势力,什么都帮不上忙,我拿什么和韩桂宁比。”何牧的声音压抑而痛苦,带着浓浓的不甘。 林立夏沉默了,就算想安慰好朋友,也无法说出违心的话。何牧和韩桂宁之间的差距存在是事实。就目前来说他也是偏向韩桂宁的,只不过内心总是有一种隐约的不踏实。反正妹妹还小,有的是时间考虑。 最后他只能拍拍好朋友的肩膀:“无论如何,还是要努力才行,努力才有希望。就算……你总是我的好兄弟,小寒也是你的妹妹。” 何牧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女神,他目前只能仰望,不过他决不放弃,因为她曾经答应过会给他一个机会。就为了那一点点希望,他愿意倾尽所有去争取。哪怕最后会输得遍体鳞伤,他也心甘情愿。 第二天一大早,宋师爷便带着李捕头并两个衙役来到高府,等不及看门人通报就直接闯了进去。几人径直来到高仁和的书房,因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约好,因此宋师爷命李捕头三人守在外面,自己一人进去搜索,看能否找到高仁和说的账簿。 高宁氏闻讯赶来,见此情景心下已明了,内心一阵阵发寒,看来这个朱铭是不打算兑现承诺了。但目前老爷还在大牢里,她也不敢和朱铭他们撕破脸。只好装着糊涂问道:“宋师爷,你这是何意?我家老爷不在家,书房里都是平素做生意的账本,连我也不让进,不知道宋师爷这么大剌剌闯进去想要找什么?” 宋师爷冷笑一声:“奉县令大人之命,前来高府搜查,看是否有其他的犯罪证据。” 高宁氏却不惧他,反问道:“我家老爷不是因证据确凿判了死罪吗?还找什么证据?” 宋师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板起脸来喝道:“宋某只是奉县令大人之命来搜查,你若不服或者有什么疑问自去找大人询问。现在,望高夫人不要妨碍宋某执行公务。” 高宁氏无法,只好不咸不淡地讥讽了几句,又恰当地表现出了担忧且焦虑的神情,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着,嘴里不断地叨咕道:“宋师爷,你可小心点,不要碰倒了那个花瓶,那可是我家老爷花了一百两银子买回来的。哎,宋师爷那个可不能翻,那是我家老爷做酒楼生意的账本,是正经生意……” 宋师爷不胜其烦:“李捕头,把她赶走!” “为什么赶我走?我要在这看着,免得你毁坏了我家老爷的东西。”高宁氏不依不饶地喊道。 “高夫人识趣点,快走吧,不要在这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否则就别怪我们动手了,我手下的都是粗人,不会怜香惜玉,到时磕着碰着的……嘿嘿。”李捕头怪笑道。 高宁氏见戏演得差不多了,便装做一副害怕又不情愿的样子,嘟囔了几句便退了出去。等回到房间,她屏退了众人,独自在房里待了一刻钟,才叫人进去服侍。 一个时辰后,宋师爷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休息,皱着眉头望着书房里杂乱无章的所有账本。凡是带纸的东西他都翻遍了,可都不是他要找的东西。莫非这书房里有暗格?一定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能放在明处。想到这,他把李捕头及几个衙役叫进来,命他们仔细查探地面、墙壁等是否有中空之处。结果在墙壁挂的一副君子兰画后面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宋师爷大喜,拿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书信,信没有封口,他刚想打开来看,又犹豫了。如果里面是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东西,那么现在看了会不会被灭口呢?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了,反倒会死得快。 所以最后他还是没有看,只是把那个盒子带回去呈给朱铭,并声明自己没有看,不知道是不是大人要找的东西。 朱铭非常满意地接过后,道了一句辛苦,便命他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取出信一瞧,脸色大变,抓着信纸的手忍不住颤抖。高仁和这老货,简直是欺人太甚!他愤怒地把信纸团成一团,摔到地上,然后使劲踩了两脚,仍然不解气,又忍不住抓起书案上的杯子砸在地上。 守在门外的宋师爷听到“咣当”一声连忙问道:“大人,怎么了?需不需要学生进去服侍?” 门咣地打开,宋师爷看见朱铭暴怒的脸色、双眼泛红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信有什么问题吗?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自己应该先看看,确定对了才给大人看。现在大人愤怒成这样子,也不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你捡起来看看你到底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真是废物!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朱铭怒气未消道。 宋师爷内心一窒,但还是低声道了一句是,然后弯腰捡起地下已经被踩得不成样子的纸团,费力地打开展平一看,只见上面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是写着几行字: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出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不过不管是什么事,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相信您都能帮我摆平。如若不能或者不愿,那对不起,我们只能同归于尽了。那个账本,我已放在一个妥当的地方,如果我无法脱身,那么自有人会把它递出去,交给您的上官,相信您一定不乐意看到这样一个玉石俱焚的状况,那么就拜托您了。 信的末尾没有写日期,但看字迹绝对不是新的。说明这信是早就写好的,那么高仁和早就做好了准备。宋师爷的冷汗冒出来,无论如何,他都想象不到这信的内容竟然是这样。 这绝对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这信,绝对地打脸,而且打得啪啪作响,怪不得大人气成那样。 宋师爷连忙跪下道:“大人,都是学生的错,没想到高仁和这厮如此狡诈,学生一时不查,着了他的道,请大人恕罪,学生一定将功补过。” 朱铭好不容易忍住怒气,没有踹他一脚。心里不断劝着自己:目前留着他还有用,不过他知道得太多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暂且放过他,等离开了这个地方,那时候…… “这也怪不得你,是那老匹夫太狡猾了。你且说说说看,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能拿到账簿呢?”朱铭放缓了声音道。 宋师爷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着:“这账簿如果不在书房,那说不定高仁和交给了其夫人高宁氏,不如我们悄悄把她抓来,严刑逼供,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朱铭一听,觉得有道理:“此事就交给你了,给我做手脚干净点,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次无比要成功,绝不能再出岔子,否则……” 宋师爷点头哈腰地应下,内心却暗暗叫苦:自己可不是武林高手,有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把高宁氏掳来审问呢。如果雇人来干,又怕走漏了消息。而且楚昭、韩春那边说不定就有人盯着,到底该怎么办呢? 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不能暗着来,那就明着来。首先找一个借口,就说高仁和想见她,待把她诳来之后,随便找个理由(因丈夫被判死刑,伤心绝望之下企图报仇,刺杀县太爷,结果失手被擒)把她关进大牢,再施以大刑,不怕撬不开她的口。 朱铭听到他的计策后,拈着胡须微笑道:“极好,就这么办。”心内却极为忌惮,没想到他的心如此狠毒,此人真不能留了。 且说宋师爷回到家便钻进了书房,迅速写好了一封信,找人送出去后,在书房里枯坐了片刻,又拿起毛笔,密密麻麻写了三张纸才搁笔。然后小心地吹干墨迹,叠了起来,找出一个匣子,装了进去,然后把匣子锁到了书桌旁的抽屉里。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当,这地方太明显了,他抱着匣子在屋里团团转着,四下寻找着合适藏东西的地方。 终于被他找到了一处,只见他把墙角的兰花端出来放到书案上,然后跑出去拿了一根棍子和一块油纸回来。他先用棍子把花根周围的泥土松了松,然后抓住花小心地拔起,接着把泥土倒出来,然后放入油纸包好的匣子,再把兰花和泥土填上。 做完这一切,宋师爷长出了一口气,把花盆放回原处后,再把书房打扫干净,然后出门往县衙而去。 傍晚,一顶小轿出了高府,急急往县衙而去。 是夜,月明星稀,县衙女牢的刑室里传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叫声…… 第二天,小寒刚起床就收到了消息:高仁和在牢里上吊自杀,高宁氏见丈夫身死,悲痛之下殉情,一头撞在牢房的墙壁上,当场身亡。爹娘双双身亡,高莲莲成为了孤儿。 又是殉情,能不能来点新意呢。小寒惆怅地想道,内心非常复杂。她知道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而且隐藏的真相极其肮脏。只是她没有能力也不想去追究:高仁和死有余辜,至于宁氏,既然选择了这样一个丈夫,那么就要承担其带来的后果。 但是内心仍然是沉甸甸的,这个年代,人命真的不值钱。 这天的早饭,小寒用得很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史梅的报复 第一百五十三章史梅的报复 高仁贵气得暴跳如雷,吩咐府里的管家去查,看是谁走漏了他们要逃走的消息。管家低头应是,转身出门后眼中却闪出怨恨的神色。 这么大的事老爷竟然瞒着不让自己知道,枉费自己一直以来对他高家忠心耿耿,结果出了事主人就丢下自己跑了。他心内发寒,也不愿意再费力去查谁告的秘,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个人呢,要不然今夜老爷跑了,明天官差上门,说不定会被迁怒。 管家扭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还是回去和婆娘商量一下该怎么打算吧。 在内院左侧的一排矮小逼仄的下人房里,其中一间潮湿阴暗的屋子中,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子,此刻她张大眼睛,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纷乱的脚步声,男人粗嘎的声音,仆妇慌张的低语。听了一会儿,她终于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嘴角翘起,无声地笑了。 此时夕阳透过高高的窗户照进来,室内一半昏暗,一半明亮,显得女子枯瘦的脸上笑容分外诡异。 女子闭上眼睛,把手搭在平坦的小腹上:孩子,娘为你报仇了,你可以瞑目了,希望下辈子你投生到好人家,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别像娘,娘太傻了! …… 思绪飘回记忆中,那天傍晚,漫天红霞,一顶小轿把自己抬进了府里,她也就是史梅,蒙着盖头忐忑不安地坐在喜床上等着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不知道等了多久,听到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接着闻到浓浓的酒气,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美人儿,我回来了。等急了吧?” 一只手伸过来粗鲁地扯开盖头,浓呛的酒味扑鼻而来,史梅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正正吐在了眼前男人的大红喜袍上。 当时新房里只有高义,史梅和一个丫鬟,这突发的状况把几人都惊呆了。高义酒醒了大半,看见自己身上的污物,挥手就一个巴掌过去:“贱人!” 然后高声叫唤道:“来人,来人,给爷背水,爷要沐浴,真是脏死了。” “夫君,夫君,我不是故意的。”史梅忍着身体不适想去拉高义,高义早已经疾步走出去了。 于是新婚第一夜,新郎没在新娘屋里过夜,史姨娘进门第一天失宠了。下人们都是捧高踩低地,见新来的姨娘并不得宠爱,加上少奶奶手段厉害。所以明里暗里给史梅下了不少绊子。 史梅很委屈,她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怀孕闻不得酒味。但是她也并不因此而沮丧,她记着临出门前林小寒的那番告诫:在后院要想活命,并不能单单靠男主人的宠爱,姨娘的命捏在女主人的手里。因此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有了身孕就忘乎所以,对主母不敬。每日按时给白氏晨昏定省。 史梅怀着身孕进了家门,让小白氏暗恨在心。她打听到这位姨娘往日嚣张的性情,心里暗暗琢磨着要杀鸡儆猴,好好打压这位姨娘,震慑后院里蠢蠢欲动的丫头。 没料到这史梅进门后在自己面前却是服服帖帖,她挑了几个错处,史梅皆应付了过去。而且还直白地在自己面前跪下,说愿意把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充作送子童子。把小白氏气得脸上又青又白,这贱婢是在讽刺自己不能生吗?凭什么要把那个贱种记在自己名下,享受嫡出的待遇。而且倘若生的是男孩,记在自己名下,那就是嫡长子,将来家产岂不是都落在她的手里。好歹毒的心思! 小白氏本就是个心胸狭隘的女人,平日里对高义管得死死的史梅有孕进门,可以说是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如今她自以为知道了史梅的心思,心中暗下决心,这个贱种不能留。因此她每日让史梅在身前立规矩,端茶倒水,就连出恭也得伺候。 可怜史梅从没干过这样的活、受过这样的罪。这个时候才明白当姨娘原来如此艰难,自己当初选择的是一条不归路。 她想出府见父母,可是身为姨娘没有主母的允许不能随意出门,小白氏派了两个丫头紧紧看着她,不让她有机会出去。而小白氏又有手段,三不五时就差人送点东西去史家,说史梅挺好,不用挂念,只是怀着身孕怕冲撞了不能出门。史家得了东西和消息,也只以为是大户人家规矩多,信以为真,虽遗憾不能见闺女但也没别的办法。 大白氏虽不待见史梅,但爱屋及乌,他们高家子嗣艰难,史梅肚里怀的可是第三代金孙,所以还是经常问起史梅,偶尔还叫她过来见一面。私下里叮嘱小白氏切莫拈酸吃醋,要好好照顾史梅,保证最后平安产子。 “不管生下来是什么,到最后都要叫你一声母亲。都是你的孩子,以后抱到你名下养着,自然只跟你亲近。”婆母的话让小白氏不仅没有想开,反而更加把史梅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她也调整了策略,不再明目张胆搓磨史梅,而是采取了怀柔政策,说让史梅别出自己院子,就在屋里多休息,安心养胎,想吃什么补品就差丫鬟去厨房要。 小白氏的转变让史梅受宠若惊,以为自己的诚心打动了她,让她接纳了自己。于是单纯无脑的她就在自己院子里安心地住着。除了不能出院子,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该散步的散步。日子不要过得太美啊。 直到有一天下过雨后,她想出门散步,在屋里唤丫鬟却没人答应,她便自己挺着肚子下了台阶。这时候悲剧发生了,她脚下一滑,她惊慌失措地尖叫,试图抓住什么,可是最终她摔倒了,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屋里弥漫着血腥味。身边是陌生的丫鬟,同情地告诉她孩子保不住了。大白氏和高义看到流出的是个已成型的男胎,愤怒之下,把小白氏禁足一个月,抄写佛经一百遍。丫鬟伺候不力,杖责五十,发卖出去。史梅作为受害者不仅没有得到安慰,而且还因为自己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孩子而受了好一通责骂。 事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府中恢复了平静。而梅姨娘则被扔在自己的院落里,除了一个小丫头伺候外,无人再踏进这个院落。 最初她以泪洗面,躺在床上觉得心灰意冷。直到一个月后,小白氏走进了这个小院,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冷笑着令人把她赶到下人住的屋子里,并且丫头也一并带走了。她才知道这一切不是意外,从她怀着身孕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她很后悔,后悔当初鬼迷心窍。她怨恨,怨恨亲娘一直给自己灌输错误观念,导致自己误入歧途。更恨高义无情、白氏狠毒。孩子没了,她的一辈子也就毁了。这恨意日夜灼烧着她的心,使她不得安宁。 终于,在今天等到了机会。因为住在下人房里,因为自己失宠,所以仆妇丫头们都不避讳她,乱七八糟地说着外头传来的消息。高莲莲入狱了,高仁和也入狱了。接着听到更惊悚的消息,高仁和自杀,其夫人也自杀殉情。 史梅在屋里放声大笑,报应,这就是报应! 不过,这还不够! 她听到丫头议论说二老爷把下人都赶了出来,和夫人少爷三个人呆在屋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大老爷死了,这个二老爷当然是害怕了,想逃了。但是,自己怎么会让他们如愿。 她趁着府里乱糟糟、人心惶惶的时机,偷偷溜出府,找到一个小乞丐,往他手里塞了一包点心并几个铜钱,然后交给他一张纸条,嘱咐了两句话,小乞丐见了点心和钱,屁颠屁颠地去了。 高仁贵被李捕头警告无法逃走,心情郁闷地他在屋里砸坏了很多瓷器。不过有一人比他更郁闷,那就是他的儿子高义。高义回到自己院子,刚掀开门帘进屋,迎面就飞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高义吓得“啊”一声大叫,抱头蹲下去。 “谁扔的东西,瞎了你的狗眼了?”高义惊魂甫定,大声叫骂道。 骂声刚落,一声更尖利的声音传来:“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还知道回来。你们要走,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和我说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结发妻子吗?老话说得真没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高义,你太让我伤心了,我要和你和离!” 高义自知理亏,连忙上前打躬作揖陪笑道:“娘子,非是为夫不告诉你,当时爹不让。我不敢违背爹的意思,不过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们到了地方,安顿下来,就派人来接你一起。谁知道会被县太爷发现,现在谁都走不了了。唉,人算不如天算。” 小白氏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但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用。刚才说和离也是气话,真要和离,自己爹娘也不会允许。 “我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爹为什么要逃走?难道董家的案子,公爹也参与了?”小白氏问道。 “胡说,我爹怎会参与这事!没有的事,之所以要走,只不过是为了避避风头,等风头避过了,自然还要回来。”高义忙解释道。 “那现在也走不了了,接下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看爹怎么打算吧。不过,娘子你放心,再有什么打算,我肯定不会瞒着你。”高义笑着保证道。 “你要记住你的保证,再敢丢下我,我就跟你和离。”小白氏最后威胁道。 高义连连保证不会。不过他们谁也没料到,他们再也没机会离开了。 第二天夜里,高义在睡梦中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发现窗外一片通红,他连忙摇醒妻子,两人手忙脚乱套上衣服,相互扶持着跑向门口,可是一拉门,竟然发现门被锁上了。两人大惊失色,一边摇晃着门,一边大声呼叫救命。可是才叫了两声,便被扑进来的浓烟呛得直咳嗽,不一会儿,就被烟熏得晕了过去。 外面,下人们来回奔跑,端盆的端盆、拿桶的拿桶,纷纷泼水救火,但也无法阻止火势的蔓延。闻讯而来的高仁贵夫妇频频催促下人进去救自己的宝贝儿子,可是火这么大,谁进去就意味着死亡,所以互相推脱谁也不敢进去。 高仁贵大怒:“若少爷有什么意外,你们全都要陪葬!” 几个仆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咬牙,拎起一桶水往身上一浇,拿湿布捂住口鼻,便往里冲。刚冲进去一会,有一个连滚带爬跑出来,大喊道:“老爷,老爷,里面全都是火,进不去啊。” 高仁贵一脚踹过去:“给我滚进去,不救出少爷,你就给他陪葬。还有你们,给给我进去,救少爷。” 高仁贵红着眼,状若疯狂,旁边的下人很害怕,有的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但有几个胆大的大声嚷嚷道:“进去也是死,不进也死,都是死,我可不想被火活活烧死。”说完他们就跑了。剩下的人一愣,对啊,反正都是死,能多活一刻是一刻。这样想着,那些下人哄地一声作鸟兽散。 高仁贵气得大声叫骂,可是也没有人再冲进去。开玩笑,之前进去的人再也没出来,肯定是死在里面了,谁还愿意再去送死。 高仁贵夫妇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吞噬了儿子的房屋,两眼一番晕倒在地,被下人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消息传到朱铭耳朵里,他非常惊讶:“烧死了?怎么回事?”看着宋师爷怀疑的目光,他后知后觉地道:“怎么,这事你以为是本官令人做的?本官有那么蠢吗?高仁和刚死,我怎么还可能去动高仁贵,那样就太明显了。动手的另有其人,说不定是董家,或者是林家。对,极有可能是他们。” 朱铭说到这,眼睛一亮,悄声吩咐宋师爷:“你替本官去问候一下高仁贵,然后暗示他,这事是林家干的,就是因为高仁和死了,他们林家害怕报复,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把高义也杀了。鼓动他们来报官,本官会暗地里支持他们的。但是,记住,一定要有证据,具体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了吧。哼,该死的林家,让本官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本官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赤果果的构陷啊,宋师爷张了张嘴,但是看着朱铭充满恨意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罢了,罢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愿这次老爷能如愿吧,不过,想起林小寒那个聪明的小姑娘,他觉得这次又是奢望。 等到了高府,发现里面乱糟糟的,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迎接。原来好些下人害怕高仁贵事后追究趁着老爷夫人昏迷,家里没有主事的,卷包袱跑了。至于高老夫人,听说最疼爱的大孙子和孙媳妇被活活烧死,本就因为大儿子儿媳妇之死伤心欲绝的她,更是当场昏迷了过去。这一昏迷就再也没醒过来。 而高仁贵夫妇醒来闻此噩耗,又一次哭晕了过去。 宋师爷见此,只好先打道回衙门,告知朱铭。朱铭闻此也无奈,只好先放下自己的计划。 史梅趁着混乱跑了出来,她无处可去,只好跑回娘家。怕被人看见,她故意把自己弄丑,身上穿的也是打着补丁的下人的衣服,而且在村庄外面找了个地方躲着,等到天擦黑的时候才悄悄回家。 敲开家门,史贵和林氏见到门口的人,一时认不出来,惊讶地问她是谁。待听到眼前的人叫着“爹、娘”,她们不敢置信,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女子竟是自己的女儿。 林氏抱着女儿大哭:“我的儿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孩子呢?怎么没了?” 史梅也大哭起来,哭了好一阵才停止。然后告诉了爹娘自己的经历,只隐去了自己最后在其中做的事。只说高家倒了,高义被火烧死,很多人跑了,自己也没了依靠,留在那也是死路一条,就趁机跑了出来。 “爹,娘,女儿已经无处可去了,求爹娘收留。”史梅最后哭着哀求道。 “我可怜的女儿啊,早知道如此,娘决不会让你跳进那个火坑啊。那个白氏如此恶毒,活该她被火烧死,真是报应。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早早就把她收了去。”林氏恨恨地咒骂了一番。 史贵抹了一把眼泪,劝道:“好了,女儿也累了,你快扶她去好好洗漱一番,我去给做饭。” 史梅见此,略略放下心来。还好,爹娘毕竟是疼爱自己的,没有赶自己走。自己先在家躲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做打算。至此,史梅就在家躲了下来。 过了几日,史贵去打听消息,听说高仁贵夫妇俩把烧焦的儿子安葬了后,伤心过度的他们再此病倒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听说他们把房子变卖了,远走他乡。 史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加上大仇得报,她的心情渐好,加上林氏精心给她调养身体,她的气色渐渐好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田园 史梅终日躲在家也不是个事,听说高仁贵卖了房子远走他乡,便打算在人前过了明路,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于是三人合计了一下,想出了一个计策。 有天晚上,史贵带着女儿悄悄离开,第二天中午,两人坐着马车回来,一路上和遇到的人打招呼。 村里的人都知道高家的事,因此对史梅回来充满了好奇,纷纷上前询问。史贵笑着说:“高老爷心善,念在我女儿曾伺候过高少爷的份上,发还了卖身契,允许她归家。” 村人听见了,纷纷称赞高老爷心善。内心却并不一定相信,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姓高的死的死,走的走,所以也没人去追究真相如何了。 一年后,史梅悄悄嫁到了外地,许给一个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过上了平凡而安宁的日子,这是后话。 且说县令朱铭被明正典刑后,朝廷很快派了新的县令过来。东琅县的人们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很长一段时间内,茶余饭后增添了很多谈资。 这次派来的正是三里县的张县令。张县令至此才知道他那日在官道上遇到的贵人是什么身份,每每想到此,他都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及时约束了下属,没有酿成大祸。虽然这次没能升官,但是没被治罪他已经很知足了。他之前下辖的三里县相对来说比较小而且穷,甚至还有令人头疼的强盗。现在这个东琅县是比较富裕的,还有春晖义学,只要好好管理,争取这一任期内考评为忧,想升迁指日可待。想到魏大人临走之前拍着他的肩膀道“本官看好你哦”的明示,他就感到热血沸腾,浑身充满了干劲。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兢兢业业,为民办实事,以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天气日渐炎热,小寒家的两口池塘里的种的莲藕都开了花,红的、白的、粉的,盛开的、半开的、打着花骨朵的,挤挤挨挨,站在一起,煞是好看。池塘里的鱼儿也都长肥了,在闷热的午后不时蹦出水面,呼吸着新鲜空气。清晨的时候,它们最爱在莲叶之间嬉戏,从东向西,尾巴轻轻地一甩,瞬间就蹿出老远。夜晚来临,呱呱的蛙鸣和着蟋蟀的嘹亮叫声,充满了整个小山村,也陪伴着林小寒度过一个又一个宁静的夜晚。 地里的稻穗慢慢开始变黄,因为今年年成好,雨水充足,颗颗饱满,沉甸甸地弯下腰来。农人扛着锄头,走在田间地头,大声地议论比较着谁家的稻谷长得好,谁家的植得太密或太稀,谁家的熟得早或晚。心里还盘算着抢收时候该跟谁家合伙比较划算,小山村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农家乐美景。 清水河在炽烈的阳光下汩汩地欢快流淌着,两岸的青山绿油油地,山里的梨早已经成熟了,这些梨个大、甘甜多汁,小寒很爱吃,每天都要吃两个。 楚昭带着几个徒弟,每天去晨练时候都要摘几筐回来。因为吃不完,除了送给族里族长爷爷急亲近的叔伯家,像何家、黄家等几个和林家交好的,也是常常收到。当然,外婆家以及韩春那里也是不缺的。而且还让春分他们每天上学都带上一些送给老师和同窗。还有春晖义学里的老师们也都送到了。 就这样还有剩下的,小寒干脆用梨试做了一道菜,送给了迎客居的掌柜。这道菜叫糯米雪梨。做法是:先把梨清洗干净,用刀切去梨头,留做帽子;再用小刀把梨心掏干净。糯米事先淘洗干净,用清水浸泡一个半时辰。接着将浸泡过的糯米舀进梨子,插上一颗枣子,加上几颗枸杞。然后盖上帽子。最后把梨放在盘子上,上锅蒸熟两柱香的时间即可。 另外还有雪梨枸杞排骨汤,都是在家试做了,受到大家的好评,才推广到酒店。这两道菜推出后即受到广大食客的欢迎,众人没想到梨还可这么吃法。因此成功解决了山里的梨多得得吃不完的难题,同时也给因上次出钱请高僧做法事而囊中羞涩的小寒增加了收入。 因为常常到那片梨园去练功,加上那里景色幽静,一般人不会深入到那里去,小寒非常喜爱,没事的时候就带着小流香上去玩。如今小流香长得更加结实,像个小胖墩,因为天气炎热,他每天只穿着一件肚兜跑来跑去,后背、胳膊都被晒得黑红黑红的,活像一条小泥鳅。 且因为楚昭给他用药物泡浴的缘故,他身手特别灵活,于练武方面很有天赋,学起招式来像模像样,每次看到他绷着肉呼呼的小脸都把小寒萌得手痒痒,上下其手,又捏脸又捏胳膊,把小流香痒得哇哇叫,坏姐姐却在一旁咯咯笑,每每这个时候,无良师傅脸上就会露出宠溺的笑。 六月的一天,舅舅陈汉忠沐休,便带着一双儿女来家做客。 “表姐,表姐,你好厉害哦。”刚一见面,一身绿色衣裙的表妹陈小雪就跑到来迎接她们的小寒面前眨着星星眼,崇拜地看着她。 “厉害什么?”小寒莫名其妙。 “我都听我爹说了,你连蒸骨验尸的事都懂,表姐,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厉害的人。你真是我心目中的……呃,那个什么来着,哥哥?”陈小雪想要用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不过那个词太古怪了,一时间记不起来了。 “是偶像。”陈清明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回过头用一种古怪的热辣辣的目光紧盯着小寒。不用说,这又是一个把小寒当成偶像的少年。 “对,就是偶像。”陈小雪一拍手,兴奋地喊道。 刚要进门的小寒一个趔趄,手扶着门框差点摔倒:“小雪,你们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 “当然是夸你了。”小雪肯定地道。 “哦,呵呵……对了,小雪,待会我领你去池塘摘荷花吧,荷花摘回来还可以做菜呢,荷叶也可以。表哥也去,叫上我哥和春分,你们一起去打鱼去。”小寒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滴,抛出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 “荷花荷叶还能做菜啊。好啊,表姐,等回头你要教我。”小吃货陈小雪听到吃的,而且是吃花,马上就把来时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到要去打鱼的陈清明,眼睛一亮,扭过身就去找春分他们了。 不一会儿,大家就在门口整装待发,去的人包括林进财、刘大叔、陈汉忠、楚昭,立夏、春分、小寒和小雪。至于兰香,则被留在家照顾怀孕的陈氏。 一行人扛着渔网,提着水桶,拿着簸箕还有竹篮,说说笑笑地向池塘方面走去。路上遇到了从地里摘菜回来的黄二虎兄妹。黄小莲听说要摘荷花做菜,非常感兴趣,赶忙把菜篮往哥哥手里一塞,就跟着小寒走了。 留下黄二虎呆呆望着前面几个女孩子婀娜的背影,听着她们清脆的叽叽咋咋声,愣在那里,哎,我也想去看打鱼啊。他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菜送回去,跟婶子说一声,中午你俩就在我家吃饭。”一个声音笑着催促道。 他回过头一看,原来是立夏与何牧。原来,立夏临出门时想起何牧今天也休沐在家,便过去邀他同往,因此晚了一会儿。 “哎,哎,我这就去。”黄二虎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家了。 何牧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刚才是他看错了吗,这小子,难道…… 到了池塘边,大约是上午九点钟。虽是上午,但是天气已经炎热起来,几个女孩戴着草帽一边说笑,一边伸出葱白似地小手每人掐上几朵好看的荷花放到随身带的竹篮里。 “这朵,表姐,你看这朵粉的,多好看啊,我要摘这朵。”小雪兴奋得大呼小叫。相比之下,小寒和黄小莲则较为矜持。不一会儿,花篮便装满了,小寒便掐了几张荷叶盖在上面,免得荷花被太阳晒蔫了。 调皮的春分则掐了一张大荷叶,往头上一扣,就下了荷塘。只见他光着上身,下身也只穿了一条裤子,裤腿高高卷起到大腿处,戴着荷叶站在荷塘里弓着背往脚底下摸螺蛳。被荷叶包围着的他,一错眼,整个人就跟长在水里似地,也成一片荷叶了。 楚昭把小流香放在脖子上骑大马,他也卷起裤腿走到池塘里,让兴奋得哇哇叫的小流香摘荷花玩。 林进财和刘大叔则拿着渔网到旁边的池塘里网鱼。两人一人拉着一侧渔网各站在渔塘的边上,然后慢慢地朝一个方向包抄过去,包围圈越缩越小,待围到池塘边,林进财大喝一声:“起!” 两人手用力一抬,“哗啦”一声,渔网收缩,里面的鱼使劲蹦着,发出“啪啪”的声音。 几个女孩子连忙围过来观看,兴奋地喊叫着。春分也不捡螺蛳了,小身子灵活地钻出荷塘,越上田埂,嚷嚷着大家先别动,等他过来再抓鱼。 立夏与何牧、黄二虎没搭理他,一边把早已装了水的木桶拿过来,几个人就开始从网里抓鱼。 网里大概有二三十条鱼,大的约有二斤重,小的只有手指般大小。有鲤鱼、鲢鱼、草鱼,几人捡了大的往桶里放,小的仍然放回池塘去,等养肥了再抓来吃。反正自家有池塘,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抓。 这一网大的就有七八条,足够吃了。但是孩子们没看过瘾,考虑到还要送一些给亲近的人家,于是林进财和刘大叔又网了两次,直到把带来的四个木桶都装满了才罢休。 接着他们又下河摸了一些田螺和蚌都装在桶里,一行人见都差不多了,时候也不早了,遂收拾东西往回赶。一面走着,一面讨论着回去后要把这些食材做成什么样的美味佳肴。 等他们走后,有几个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如果小寒在这里仔细看的话,就会发觉这几个还是熟人,因为他们虽然换了普通的粗布衣服,,肤色也画得稍微黑一些,但是其中一个人手里却既不搭配地拿着一把扇子,一看就知道不似农人。 这几人正是皇甫皓他们。他们来清河村是想来看看春晖义学,同时也是想来查看民生、农事。刚才听到这里的欢声笑语,几人驻足观看,正好看见小寒等采莲、网鱼的景象。采莲也就罢了,京城里多的是荷塘,泛舟采莲皇甫皓并不陌生。网鱼他从未见过,而且听他们说的那些菜名也从没吃过,不禁勾起了他极大兴趣。 “爷,你若有兴趣,待会我们可以去他们家吃。”魏正笑着道。 “可以吗?会不会暴露身份?”皇甫皓惊喜地道。 “这有何难,我们可以扮作外地的乡绅,听说了这春晖义学的名气,特来看看。如果可行的话,打算在当地也建一个。这样既能去进学校参观,又能近距离和那林小寒交谈,还能吃到美食,真可谓一举三得啊。”魏正捋着胡须得意地道。 “哈哈,你这老狐狸,行,那就听你的。不过我们用换衣服吗?”皇甫皓瞅瞅自己身上的衣服,越看越觉得别扭。 “那就不用了,瞧爷这一身的气派,就是不穿衣服也是如此与众不同。”魏正不以为然道。 “噗……哈哈……” 小卓子笑得前仰后合,不穿衣服也如此与众不同,亏魏大人想得出来,这马屁拍得……哈哈。 “小卓子,你笑啥?”一个声音问道。 “笑爷不穿衣服也与众不同。”小卓子顺嘴答道。 刚说完,突然感觉周遭的空气变冷了,冷得让他打了个寒颤。小卓子抬头一看,妈呀,是主子爷。他吓得捂住嘴,笑声戛然而止,犹如一只曲项向天歌的大白鹅突然被掐住了脖子。 “爷不穿衣服很好笑吗?” “不,不是,爷不穿衣服一点也不好笑。”说完这句,小卓子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叫你笑点低,现在惹祸了吧。 “爷,奴才是说魏大人的话好笑,不,不,什么都不好笑,是奴才好笑。爷,奴才错了。”小卓子连忙跪下,抬起手扇了自己两巴掌。 “爷,既然他知道错了,让他起来吧,有人过来了。”魏正忙打圆场道,“别坏了兴致,待会我们还要去林家呢。” 皇甫皓脸色微缓,摆摆手,小卓子连忙站起来作揖道:“谢谢爷,谢谢魏大人。”心里却不免埋怨,都怪这个魏大人,没事说什么笑话,搞得自己一时忘形,就忘了忌讳了。说来也是奇怪,以前在宫里自己一向谨小慎微,绝不会犯这种错误,怎么出来一趟就变成这样大大咧咧了,连主子的笑话都敢看了。这可不行,还是得万分小心,否则哪天就会掉了脑袋。 皇甫皓四人远远跟随着林进财一行人,见他们回了家,过了一炷香时间,他们才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刘大叔,见了陌生人来,不敢怠慢,连忙去请林进财出来。林进财听了他们的来意,便把他们请到会客厅,又叫立夏、何牧与春分出来陪客。 皇甫皓没见林小寒出来,有点失望,但一想,他们是外男,虽则是乡下,想来也是要避讳的。 立夏与何牧出来见了皇甫皓他们,并没有认出来。只因那天魏正穿着官服,一身威严气派,今天穿着普通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管家。而皇甫皓举手投足之间确实与众不同,不过他们从没有接触过这一类贵族子弟,不知道有一种气质叫做“贵族气质”,只感觉这个人的举手投足之间让人倍感压力。不敢怠慢,泡上好茶,闲聊几句后,就向他们简略介绍了春晖义学成立、管理的各项事宜。最后他们提出要去参观学校,何牧作为在学生最是熟悉,便领着他们去见山长。 厨房里,小寒领着陈小雪、黄小莲和兰香正拿摘来的荷花、荷叶捣鼓新鲜吃食。 首先来一盘酥炸荷花,这个菜选的是微开的白荷花,取中间最嫩的花瓣为原料,将花瓣洗净,切去尾部,把豆沙抹在中间,顺长叠起待用。打鸡蛋,只用蛋清加适量面粉,打出泡沫。油锅烧热至五成热时,把蘸上蛋清面糊的豆沙荷花瓣下锅炸一会儿,成形后捞出。待油烧至七成热时重新炸一遍,期间需要不断地搅动,炸酥即成。这道菜味甜芳香,具有清暑降浊、养心安神的功效。 小雪和小莲尝过后,赞不绝口。小寒估计这只是女孩子爱吃的,男人估计还是爱吃肉。于是便开始做荷叶鸡。先选一只童子鸡(即未超过三个月、体重大概一斤多的鸡),宰杀之后,内外部洗净,放一些生姜片进鸡肚子里。再用酱油、盐抹遍鸡的全身上下,腌制一炷香时间后,把洗净切好的香菇塞进鸡肚子里。然后用荷叶包好,用绳子横、竖捆紧。最后上锅蒸半个时辰左右即可。蒸出来的鸡色泽金黄,带有荷叶的清香,具有健脾开胃,补中益气的功效。 接下来就是做鱼了,陈清明之前自告奋勇打下手,帮忙杀鱼。本来立夏与何牧也在这杀鱼的,只是客人来了,他们出去待客,就把所有的鱼都给他留下来了,让他压力倍增。他其实从未杀过鱼,只是见过别人杀,他以为很容易,可是轮到自己时却觉得很紧张。他感觉鱼抓在手里特别地滑,他使劲抓着,放在案板上,把鱼立起来,打算剖开鱼肚子,可惜一个不留神,那鱼刺溜地就滑了出去,在地上蹦来蹦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齐聚 第一百五十五章齐聚 “哈哈哈……”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陈清明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手上提着一把菜刀,上面还滴着血。几个躲在门外偷看的女孩笑得前仰后合、娇躯乱颤。 “哥哥,你太笨了,连鱼都不会杀,太给我丢脸了。”妹妹陈小雪鄙视道。 死丫头,敢嘲笑哥哥,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本就觉得丢脸的少年,现在脸更是红得滴血,趁人不注意,丢给妹妹一个威胁的眼神。 陈小雪吐了吐舌头,给哥哥一个鬼脸,她才不怕呢,敢欺负她,到时候只要给爹爹一告状,准让哥哥吃不了兜着走。 “表哥,你去烧火,杀鱼这种小事还是我们来吧。”小寒作为主人很厚道地给少年解围。 这种小事……好吧,烧火我的确擅长。少年捂脸默默地走到灶前坐下,然后把柴火一根根投进灶里,一不留神塞得太多,不一会儿烟就大起来,熏得他眼睛刺痛,眼泪默默流了下来。他赶紧抽出几根,又拿起一旁的蒲扇使劲扇风,火慢慢着了起来,烟也不那么浓了,少年松了一口气。 “哥,你怎么哭了?”一个清脆又带着诧异的声音响起。少年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僵硬地扭着脖子,慢慢地回头看去,就看到门口的几位少女,端着装着处理好的鱼的木盆走进来,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少女们:不会吧,是因为刚才……? 少年木木地用手擦了一把眼泪,扯开一个笑容,解释道:“烟熏的,呵呵。” “哦,呵呵,原来是烟熏的。”几位少女异口同声附和道。 少年:你们那眼神是几个意思?我真的是烟熏的。 少女们:嗯嗯,是啊,我们相信你是烟熏的。 少年脸变得通红,连眼圈也红了,因为……他不知不觉中又把柴火塞得太满了。内牛满面,这下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此刻在厨房里和小姐妹愉快地制作美食的小寒不知道的是,她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却说舅舅陈汉忠,早上跟随大伙儿在荷塘边完成了作画的,约莫着午饭的时间到了,左手臂夹着画板,右手握拳背在身后,嘴里哼着小曲,悠闲地踱着步慢慢走回林家。正走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打破了小山村的宁静。一瞬间马蹄声已经到了身旁,他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只见一白一黑两匹马从眼前走过,而马上坐着的人也是一白一黑。 什么人这么嘚瑟,陈汉忠心里嘀咕道。 “吁……”那马突然停了下来,两人翻身下马,那位身穿黑衣看起来眼熟的年轻小伙子,招手叫道:“陈叔,您也在这啊?” 咦,是熟人。陈汉忠定睛一看,这黑衣小伙不就是韩春吗?因为韩春在上次林家与高家打官司中出了很多力,所以陈汉忠也很熟悉他。那这位身穿白衣、丰神俊朗的公子肯定就是只见过一面的韩桂宁。 “陈叔,好久不见。”白衣公子韩桂宁抱拳道。 “哦,我刚从荷塘边画画回来。”陈汉忠微笑道,“听说韩公子去外地做生意了,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韩桂宁颔首,简单地答了一句:“还算顺利。”然而他并没有打算多说。 陈汉忠偏头打量着韩桂宁,只见他头上束着玉冠,着一袭白色绣竹枝锦袍,腰间系着玉带,下坠着一个蓝澄澄水润润的玉佩,看着就很名贵。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微风吹着他的衣摆轻扬,真是一个翩翩贵公子。他身旁的白马通体雪白,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一看就是一匹难得的骏马。 如果林小寒在这里,肯定会流着口水,眨着星星眼花痴地说着星爷的那句经典名言:啊,我的梦中情人,他是一位盖世英雄,终有一天,他骑着白马,踏着五彩祥云来到我的身边……然后,嘶……牙酸倒了。 陈汉忠对韩桂宁的感觉很复杂,他知道母亲和妻子想要亲上加亲撮合儿子和外甥女,他本人也非常喜欢小寒。之前他只是个屡试不中的童生,整日郁郁不得志,要不是小寒的开导,要不是小寒发现他有绘画的天赋,给他介绍了西洋画的画法,要不是小寒介绍他到春晖义学做夫子,他的人生恐怕还是日日浸在八股文中日渐消沉。如今世界在他面前敞开了一扇大门,在教学的闲时,他不再执着于科举,而是不断摸索尝试本土画法与西洋画法的融合。最终他走出了一条新路,他的作品得到了后人的肯定,开创了一个新的流派,在史书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小寒不仅模样好、心地善良,难能可贵的是聪慧、大气、有见识。儿子若能够娶了小寒,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因此对于儿子的潜在“情敌”,他自然是没有好脸色。但是韩桂宁又帮了林家很多,于情于理,他都该感激人家。而且韩桂宁无论是从外表还是从能力、才干上来说都远超过了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抛开私心来说,韩桂宁确实是良配,除了年纪比小寒大一些。呃,在这点上,儿子和他比起来,算是有那么一点点优势……吧? 因此他此刻打量着韩桂宁,面上的表情也就有点复杂。 韩桂宁心思缜密,自然看出来他的不对劲,心下疑惑,但他城府较深,所以面上仍然是云淡风轻。 三人来到林家大门口,见门虚掩着,韩春非常自然地推开门,大喊一声:“流香、春分、小寒,快出来,你们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一记,韩桂宁青着脸,低声喝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丢公子我的脸。”心里却给他记了一笔:小寒,叫得这么顺口,平日肯定也是这样叫了。这小子看来是皮痒了,回去得给他松松皮。 可怜的韩春,委屈地摸着头顶,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公子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听到他的喊声,院子里“蹬蹬噔”率先跑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子,正是小流香。他看见韩春高兴地叫唤:“春叔叔,春叔叔来了!”然后猛地一蹦往韩春身上扑过来。 噗,春叔叔?韩桂宁平静的面容险些破功,但是抽搐的嘴角显示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韩春早已哈哈大笑伸出双手接住了他,叉着他的腰转了两圈,直把小流香逗得咯咯笑。 因平日韩春来时经常给他带点小礼物,还常常陪他玩,所以他对韩春很熟悉,亲热地叫他“春叔叔”,惹得小寒每次都憋笑憋到内伤。相反,韩桂宁离开了一段时间,小流香只见过他两次,早把他忘了,此时见了只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个白衣叔叔,这个帅叔叔长得真好看,好想要他……身上那个蓝色的玉佩。 韩桂宁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也想抱他,不过看到他乌黑的小手又放弃了。今天他特意穿着白衣,想给久未见面的小寒留个好印象,万一弄脏了那就前功尽弃了。而且他素来有洁癖,对小孩这种生物还是敬谢不敏吧。所以他束手在身后,微微笑着。 春分紧跟着小流香跑出来,看见韩桂宁很意外,又很高兴,不过他最近毕竟经历了不少事,跟着哥哥姐姐学到了不少东西,性格也变得沉稳起来。他上前一步弯腰拱手给韩桂宁见礼。 韩桂宁连忙伸手扶起他,笑着道:“春分,多日不见,你长高了,也沉稳多了。听韩春说你现在本事不小,都能给哥哥姐姐帮忙了。” 得到素来崇拜的韩大哥的夸奖,春分笑得眼眯成一条缝。韩桂宁又道:“这次来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待会让韩春拿给你。”韩春忙应了一声,一手抱着小流香,一手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大包袱。 立夏和林进财也出来了,双方见礼,几人簇拥着韩桂宁进了堂屋。分宾主坐下,兰香上了香茶,林进财便问韩桂宁生意的事怎样,因之前听说他往北地一带去做生意了。 韩桂宁只略略说了几句,然后捡了一些路途的风光、人情风土详细说了说。林进财父子三人从未去过外地,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所以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春分,虽然听楚昭说过闯江湖的事,但楚昭是江湖儿女,侧重点当然是除暴安良、武林恩怨情仇这些事。而韩桂宁则知道小寒特别爱听风土人情这些故事,所以每到一地他都特意地打听了,以便回来能讨心上人的欢心,免得两人久未见面生疏了无话可说。 韩桂宁此次来最想见的人自然是小寒,可是坐了半天却没见到伊人出来,心下焦急,面上不好表露出来,只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林叔,不知婶婶可在家,小侄此次上门,理应给婶婶请安。还有小寒姑娘,一些生意上的问题也要和她说一说,不知她是否在家?”想来她肯定是陪伴在母亲身边吧。 林进财不明所以,憨憨地搓手笑道:“你婶婶有孕在身,此时正在后面休息。你不用客气,我们庄户人家不讲究这个,反正等会吃饭时候就能见到了。至于生意上的事情,你和立夏说就行,小寒她现在在厨房做饭呢。今天早上我们打了很多鱼……”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谁要听你说这些,我想见的是小寒。韩桂宁心里在狂吼,面上却带着微笑认真听着,不时点着头:“哦,啊,恩。”林进财见了很高兴,越发说得带劲了。 旁边的韩春却发现自家公子脸上的肌肉似有点僵硬。 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韩桂宁松了一口气,林进财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高兴地道:“看来是何牧带着那几个客人回来了。”又转头对韩桂宁解释了一下原委。 正说着,立夏已经出门把几位客人迎了进来。 皇甫皓参观完春晖义学,和山长聊了半个时辰,心里颇满意,觉得可以在各地推广,由朝廷倡导,暗示当地有名的士绅出头捐资,这样博取民心的机会不能放过,正可以稳定时下的政局。想起前几日收到暗卫的消息,前太子余孽在西北开始死灰复燃,皇甫皓眼神里闪过一丝幽暗。 韩桂宁见立夏把客人迎进来,他起初并没有在意,因此并没有像林进财一样立刻起身迎上去。而是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静静地打量进来的四人。咋一看,只觉得这几人的搭配很奇怪。走在正中间那个主人看起来富贵威严,看他的穿着和气质,并不像普通的乡绅。而那个帐房先生面容清瘦,看起来却是斯文儒雅。还有那个冰块脸,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还有那个面容清秀的小厮看起来稍微正常些,不过脸上挂的笑总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这几个人怎么看怎么奇怪,依他多年的在外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 韩桂宁悄悄打量着皇甫皓等四人,越看越觉得奇怪,而且总觉得那乡绅和帐房的模样看起来有点熟悉,只是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韩桂宁连忙伸手扶起他,笑着道:“春分,多日不见,你长高了,也沉稳多了。听韩春说你现在本事不小,都能给哥哥姐姐帮忙了。” 得到素来崇拜的韩大哥的夸奖,春分笑得眼眯成一条缝。韩桂宁又道:“这次来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待会让韩春拿给你。”韩春忙应了一声,一手抱着小流香,一手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大包袱。 立夏和林进财也出来了,双方见礼,几人簇拥着韩桂宁进了堂屋。分宾主坐下,兰香上了香茶,林进财便问韩桂宁生意的事怎样,因之前听说他往北地一带去做生意了。 韩桂宁只略略说了几句,然后捡了一些路途的风光、人情风土详细说了说。林进财父子三人从未去过外地,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所以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春分,虽然听楚昭说过闯江湖的事,但楚昭是江湖儿女,侧重点当然是除暴安良、武林恩怨情仇这些事。而韩桂宁则知道小寒特别爱听风土人情这些故事,所以每到一地他都特意地打听了,以便回来能讨心上人的欢心,免得两人久未见面生疏了无话可说。 韩桂宁此次来最想见的人自然是小寒,可是坐了半天却没见到伊人出来,心下焦急,面上不好表露出来,只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林叔,不知婶婶可在家,小侄此次上门,理应给婶婶请安。还有小寒姑娘,一些生意上的问题也要和她说一说,不知她是否在家?”想来她肯定是陪伴在母亲身边吧。 林进财不明所以,憨憨地搓手笑道:“你婶婶有孕在身,此时正在后面休息。你不用客气,我们庄户人家不讲究这个,反正等会吃饭时候就能见到了。至于生意上的事情,你和立夏说就行,小寒她现在在厨房做饭呢。今天早上我们打了很多鱼……”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谁要听你说这些,我想见的是小寒。韩桂宁心里在狂吼,面上却带着微笑认真听着,不时点着头:“哦,啊,恩。”林进财见了很高兴,越发说得带劲了。 旁边的韩春却发现自家公子脸上的肌肉似有点僵硬。 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韩桂宁松了一口气,林进财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高兴地道:“看来是何牧带着那几个客人回来了。”又转头对韩桂宁解释了一下原委。 正说着,立夏已经出门把几位客人迎了进来。 皇甫皓参观完春晖义学,和山长聊了半个时辰,心里颇满意,觉得可以在各地推广,由朝廷倡导,暗示当地有名的士绅出头捐资,这样博取民心的机会不能放过,正可以稳定时下的政局。想起前几日收到暗卫的消息,前太子余孽在西北开始死灰复燃,皇甫皓眼神里闪过一丝幽暗。 韩桂宁见立夏把客人迎进来,他起初并没有在意,因此并没有像林进财一样立刻起身迎上去。而是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静静地打量进来的四人。咋一看,只觉得这几人的搭配很奇怪。走在正中间那个主人看起来富贵威严,看他的穿着和气质,并不像普通的乡绅。而那个帐房先生面容清瘦,看起来却是斯文儒雅。还有那个冰块脸,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还有那个面容清秀的小厮看起来稍微正常些,不过脸上挂的笑总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这几个人怎么看怎么奇怪,依他多年的在外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 韩桂宁悄悄打量着皇甫皓等四人,越看越觉得奇怪,而且总觉得那乡绅和帐房的模样看起来有点熟悉,只是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年后 史梅终日躲在家也不是个事,听说高仁贵卖了房子远走他乡,便打算在人前过了明路,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于是三人合计了一下,想出了一个计策。 有天晚上,史贵带着女儿悄悄离开,第二天中午,两人坐着马车回来,一路上和遇到的人打招呼。 村里的人都知道高家的事,因此对史梅回来充满了好奇,纷纷上前询问。史贵笑着说:“高老爷心善,念在我女儿曾伺候过高少爷的份上,发还了卖身契,允许她归家。” 村人听见了,纷纷称赞高老爷心善。内心却并不一定相信,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姓高的死的死,走的走,所以也没人去追究真相如何了。 一年后,史梅悄悄嫁到了外地,许给一个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过上了平凡而安宁的日子,这是后话。 且说县令朱铭被明正典刑后,朝廷很快派了新的县令过来。东琅县的人们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很长一段时间内,茶余饭后增添了很多谈资。 这次派来的正是三里县的张县令。张县令至此才知道他那日在官道上遇到的贵人是什么身份,每每想到此,他都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及时约束了下属,没有酿成大祸。虽然这次没能升官,但是没被治罪他已经很知足了。他之前下辖的三里县相对来说比较小而且穷,甚至还有令人头疼的强盗。现在这个东琅县是比较富裕的,还有春晖义学,只要好好管理,争取这一任期内考评为忧,想升迁指日可待。想到魏大人临走之前拍着他的肩膀道“本官看好你哦”的明示,他就感到热血沸腾,浑身充满了干劲。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兢兢业业,为民办实事,以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天气日渐炎热,小寒家的两口池塘里的种的莲藕都开了花,红的、白的、粉的,盛开的、半开的、打着花骨朵的,挤挤挨挨,站在一起,煞是好看。池塘里的鱼儿也都长肥了,在闷热的午后不时蹦出水面,呼吸着新鲜空气。清晨的时候,它们最爱在莲叶之间嬉戏,从东向西,尾巴轻轻地一甩,瞬间就蹿出老远。夜晚来临,呱呱的蛙鸣和着蟋蟀的嘹亮叫声,充满了整个小山村,也陪伴着林小寒度过一个又一个宁静的夜晚。 地里的稻穗慢慢开始变黄,因为今年年成好,雨水充足,颗颗饱满,沉甸甸地弯下腰来。农人扛着锄头,走在田间地头,大声地议论比较着谁家的稻谷长得好,谁家的植得太密或太稀,谁家的熟得早或晚。心里还盘算着抢收时候该跟谁家合伙比较划算,小山村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农家乐美景。 清水河在炽烈的阳光下汩汩地欢快流淌着,两岸的青山绿油油地,山里的梨早已经成熟了,这些梨个大、甘甜多汁,小寒很爱吃,每天都要吃两个。 楚昭带着几个徒弟,每天去晨练时候都要摘几筐回来。因为吃不完,除了送给族里族长爷爷急亲近的叔伯家,像何家、黄家等几个和林家交好的,也是常常收到。当然,外婆家以及韩春那里也是不缺的。而且还让春分他们每天上学都带上一些送给老师和同窗。还有春晖义学里的老师们也都送到了。 就这样还有剩下的,小寒干脆用梨试做了一道菜,送给了迎客居的掌柜。这道菜叫糯米雪梨。做法是:先把梨清洗干净,用刀切去梨头,留做帽子;再用小刀把梨心掏干净。糯米事先淘洗干净,用清水浸泡一个半时辰。接着将浸泡过的糯米舀进梨子,插上一颗枣子,加上几颗枸杞。然后盖上帽子。最后把梨放在盘子上,上锅蒸熟两柱香的时间即可。 另外还有雪梨枸杞排骨汤,都是在家试做了,受到大家的好评,才推广到酒店。这两道菜推出后即受到广大食客的欢迎,众人没想到梨还可这么吃法。因此成功解决了山里的梨多得得吃不完的难题,同时也给因上次出钱请高僧做法事而囊中羞涩的小寒增加了收入。 因为常常到那片梨园去练功,加上那里景色幽静,一般人不会深入到那里去,小寒非常喜爱,没事的时候就带着小流香上去玩。如今小流香长得更加结实,像个小胖墩,因为天气炎热,他每天只穿着一件肚兜跑来跑去,后背、胳膊都被晒得黑红黑红的,活像一条小泥鳅。 且因为楚昭给他用药物泡浴的缘故,他身手特别灵活,于练武方面很有天赋,学起招式来像模像样,每次看到他绷着肉呼呼的小脸都把小寒萌得手痒痒,上下其手,又捏脸又捏胳膊,把小流香痒得哇哇叫,坏姐姐却在一旁咯咯笑,每每这个时候,无良师傅脸上就会露出宠溺的笑。 六月的一天,舅舅陈汉忠沐休,便带着一双儿女来家做客。 “表姐,表姐,你好厉害哦。”刚一见面,一身绿色衣裙的表妹陈小雪就跑到来迎接她们的小寒面前眨着星星眼,崇拜地看着她。 “厉害什么?”小寒莫名其妙。 “我都听我爹说了,你连蒸骨验尸的事都懂,表姐,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厉害的人。你真是我心目中的……呃,那个什么来着,哥哥?”陈小雪想要用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不过那个词太古怪了,一时间记不起来了。 “是偶像。”陈清明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回过头用一种古怪的热辣辣的目光紧盯着小寒。不用说,这又是一个把小寒当成偶像的少年。 “对,就是偶像。”陈小雪一拍手,兴奋地喊道。 刚要进门的小寒一个趔趄,手扶着门框差点摔倒:“小雪,你们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 “当然是夸你了。”小雪肯定地道。 “哦,呵呵……对了,小雪,待会我领你去池塘摘荷花吧,荷花摘回来还可以做菜呢,荷叶也可以。表哥也去,叫上我哥和春分,你们一起去打鱼去。”小寒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滴,抛出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 “荷花荷叶还能做菜啊。好啊,表姐,等回头你要教我。”小吃货陈小雪听到吃的,而且是吃花,马上就把来时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到要去打鱼的陈清明,眼睛一亮,扭过身就去找春分他们了。 不一会儿,大家就在门口整装待发,去的人包括林进财、刘大叔、陈汉忠、楚昭,立夏、春分、小寒和小雪。至于兰香,则被留在家照顾怀孕的陈氏。 一行人扛着渔网,提着水桶,拿着簸箕还有竹篮,说说笑笑地向池塘方面走去。路上遇到了从地里摘菜回来的黄二虎兄妹。黄小莲听说要摘荷花做菜,非常感兴趣,赶忙把菜篮往哥哥手里一塞,就跟着小寒走了。 留下黄二虎呆呆望着前面几个女孩子婀娜的背影,听着她们清脆的叽叽喳喳声,愣在那里。 哎,我也想去看打鱼啊。他失落地自言自语道。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菜送回去,跟婶子说一声,中午你俩就在我家吃饭。”一个声音笑着催促道。 他回过头一看,是立夏与何牧。原来,立夏临出门时想起何牧今天也休沐在家,便过去邀他同往,因此晚了一会儿。 “哎,哎,我这就去。”黄二虎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家了。 何牧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刚才是他看错了吗,这小子,难道…… 到了池塘边,大约是上午九点钟。虽是上午,但是天气已经炎热起来,几个女孩戴着草帽一边说笑,一边伸出葱白似地小手每人掐上几朵好看的荷花放到随身带的竹篮里。 “这朵,表姐,你看这朵粉的,多好看啊,我要摘这朵。”小雪兴奋得大呼小叫。相比之下,小寒和黄小莲则较为矜持。不一会儿,花篮便装满了,小寒便掐了几张荷叶盖在上面,免得荷花被太阳晒蔫了。 调皮的春分则掐了一张大荷叶,往头上一扣,就下了荷塘。只见他光着上身,下身也只穿了一条裤子,裤腿高高卷起到大腿处,戴着荷叶站在荷塘里弓着背往脚底下摸螺蛳。被荷叶包围着的他,一错眼,整个人就跟长在水里似地,也成一片荷叶了。 楚昭把小流香放在脖子上骑大马,他也卷起裤腿走到池塘里,让兴奋得哇哇叫的小流香摘荷花玩。 林进财和刘大叔则拿着渔网到旁边的池塘里网鱼。两人一人拉着一侧渔网各站在渔塘的边上,然后慢慢地朝一个方向包抄过去,包围圈越缩越小,待围到池塘边,林进财大喝一声:“起!” 两人手用力一抬,“哗啦”一声,渔网收缩,里面的鱼使劲蹦着,发出“啪啪”的声音。 几个女孩子连忙围过来观看,兴奋地喊叫着。春分也不捡螺蛳了,小身子灵活地钻出荷塘,越上田埂,嚷嚷着大家先别动,等他过来再抓鱼。 立夏与何牧、黄二虎没搭理他,一边把早已装了水的木桶拿过来,几个人就开始从网里抓鱼。 网里大概有二三十条鱼,大的约有二斤重,小的只有手指般大小。有鲤鱼、鲢鱼、草鱼,几人捡了大的往桶里放,小的仍然放回池塘去,等养肥了再抓来吃。反正自家有池塘,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抓。 这一网大的就有七八条,足够吃了。但是孩子们没看过瘾,考虑到还要送一些给亲近的人家,于是林进财和刘大叔又网了两次,直到把带来的四个木桶都装满了才罢休。 接着他们又下河摸了一些田螺和蚌都装在桶里,一行人见都差不多了,时候也不早了,遂收拾东西往回赶。一面走着,一面讨论着回去后要把这些食材做成什么样的美味佳肴。 等他们走后,有几个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如果小寒在这里仔细看的话,就会发觉这几个还是熟人,因为他们虽然换了普通的粗布衣服,,肤色也画得稍微黑一些,但是其中一个人手里却既不搭配地拿着一把扇子,一看就知道不似农人。 这几人正是皇甫皓他们。他们来清河村是想来看看春晖义学,同时也是想来查看民生、农事。刚才听到这里的欢声笑语,几人驻足观看,正好看见小寒等采莲、网鱼的景象。采莲也就罢了,京城里多的是荷塘,泛舟采莲皇甫皓并不陌生。网鱼他从未见过,而且听他们说的那些菜名也从没吃过,不禁勾起了他极大兴趣。 “爷,你若有兴趣,待会我们可以去他们家吃。”魏正笑着道。 “可以吗?会不会暴露身份?” “这有何难,我们可以扮作外地的乡绅,听说了这春晖义学的名气,特来看看。如果可行的话,打算在当地也建一个。这样既能去进学校参观,又能近距离和那林小寒交谈,还能吃到美食,真可谓一举三得啊。”魏正捋着胡须得意地道。 “哈哈,你这老狐狸,行,那就听你的。不过我们用换衣服吗?”皇甫皓瞅瞅自己身上的衣服,越看越觉得别扭。 “那就不用了,瞧爷这一身的气派,就是不穿衣服也是如此与众不同。”魏正不以为然道。 小卓子笑得前仰后合,不穿衣服也如此与众不同,亏魏大人想得出来,这马屁拍得……哈哈。 刚说完,突然感觉周遭的空气变冷了,冷得让他打了个寒颤。小卓子抬头一看,妈呀,是主子爷。他吓得捂住嘴,笑声戛然而止,犹如一只曲项向天歌的大白鹅突然被掐住了脖子。 “爷不穿衣服很好笑吗?” “不,不是,爷不穿衣服一点也不好笑。”说完这句,小卓子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叫你笑点低,现在惹祸了吧。 “爷,奴才是说魏大人的话好笑,不,不,什么都不好笑,是奴才好笑。爷,奴才错了。”小卓子连忙跪下,抬起手扇了自己两巴掌。 “爷,既然他知道错了,让他起来吧,有人过来了。”魏正忙打圆场道,“别坏了兴致,待会我们还要去林家呢。” 皇甫皓脸色微缓,摆摆手,小卓子连忙站起来作揖道:“谢谢爷,谢谢魏大人。”心里却不免埋怨,都怪这个魏大人,没事说什么笑话,搞得自己一时忘形,就忘了忌讳了。说来也是奇怪,以前在宫里自己一向谨小慎微,绝不会犯这种错误,怎么出来一趟就变成这样大大咧咧了,连主子的笑话都敢看了。这可不行,还是得万分小心,否则哪天就会掉了脑袋。 皇甫皓四人远远跟随着林进财一行人,见他们回了家,过了一炷香时间,他们才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刘大叔,见了陌生人来,不敢怠慢,连忙去请林进财出来。林进财听了他们的来意,便把他们请到会客厅,又叫立夏、何牧与春分出来陪客。 皇甫皓没见林小寒出来,有点失望,但一想,他们是外男,虽则是乡下,想来也是要避讳的。 立夏与何牧出来见了皇甫皓他们,并没有认出来。只因那天魏正穿着官服,一身威严气派,今天穿着普通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管家。而皇甫皓举手投足之间确实与众不同,不过他们从没有接触过这一类贵族子弟,不知道有一种气质叫做“贵族气质”,只感觉这个人的举手投足之间让人倍感压力。不敢怠慢,泡上好茶,闲聊几句后,就向他们简略介绍了春晖义学成立、管理的各项事宜。最后他们提出要去参观学校,何牧作为在校学生最是熟悉,便领着他们去见山长。 厨房里,小寒领着陈小雪、黄小莲和兰香正拿摘来的荷花、荷叶捣鼓新鲜吃食。 首先来一盘酥炸荷花,这个菜选的是微开的白荷花,取中间最嫩的花瓣为原料,将花瓣洗净,切去尾部,把豆沙抹在中间,顺长叠起待用。打鸡蛋,只用蛋清加适量面粉,打出泡沫。油锅烧热至五成热时,把蘸上蛋清面糊的豆沙荷花瓣下锅炸一会儿,成形后捞出。待油烧至七成热时重新炸一遍,期间需要不断地搅动,炸酥即成。这道菜味甜芳香,具有清暑降浊、养心安神的功效。 小雪和小莲尝过后,赞不绝口。小寒估计这只是女孩子爱吃的,男人估计还是爱吃肉。于是便开始做荷叶鸡。先选一只童子鸡(即未超过三个月、体重大概一斤多的鸡),宰杀之后,内外部洗净,放一些生姜片进鸡肚子里。再用酱油、盐抹遍鸡的全身上下,腌制一炷香时间后,把洗净切好的香菇塞进鸡肚子里。然后用荷叶包好,用绳子横、竖捆紧。最后上锅蒸半个时辰左右即可。蒸出来的鸡色泽金黄,带有荷叶的清香,具有健脾开胃,补中益气的功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议亲 高仁和点点头,表示他明白。 “那明天的官司,老爷准备怎么办?”讼师问道。 高仁和沉思着,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低沉的声音,衬托得房里的气愤更加沉闷。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道:“天色已晚,先生暂且在这里用个便饭,待我去拜访朱大人后再做决定。” 说完把管家叫来吩咐他安排讼师去用饭,自己则匆匆出门往县衙后门而去。 朱铭正在后宅用饭,听到下人禀报高仁和来了,心知他为何而来,但又不满他的不识趣,这个时辰来打扰自己用饭,遂吩咐道:“让他在会客厅侯着,给他上茶。”这样也不算怠慢吧。 高仁和忍着焦急,耐心地喝了两盏茶,才见朱铭挺着“将军肚”施施然而来。他没有穿官服,而是着一身家常烟青色袍子,显示着他们之间非比一般的亲密关系。 高仁和忙站起来,躬身施礼。朱铭连忙快步走过来亲自扶起他的手道:“高老弟,免礼免礼。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私下见面不用这么客气。” 高仁和站起来连道不敢,然后递过一个信封。朱铭知里头肯定是银票,心下暗喜,也不抽出来看,反正少不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高仁和便忍不住切入正题:“大人,小人也不拐弯抹角就直说了,请大人透个底,这个官司唐家可有把握赢?” “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派人和你说,这个官司恐怕有难度。本来之前按照咱们说好的,是十拿九稳的事。但是事情有了变化,出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哪两个?”高仁和明知故问道。 朱铭瞥了他一眼,心想你会不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吧。面上仍然严肃地说道:“一个叫楚昭,一个叫韩桂宁。” 说到重点了,高仁和忙趁机问道:“这韩桂宁是何许人物,让大人如此忌惮!” 朱铭摇摇头:“真实身份我并不清楚,连这个名字是否是真的都不知道。不过他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不说你,我都招惹不得。” 唬我呢,不知道,恐怕是不能说或者不愿说吧。 “大人并不知他真实身份,何以断定他大有来头呢?还有,那封信……”高仁和疑惑地问道。 朱铭见他不相信自己的言辞,内心有些不喜,但是看在银票的面上,仍按捺着性子答道:“那信的内容本官不能告诉你,不过本官可以肯定的说,适才所言非虚。” 连本官都用上了,看来是不高兴了。高仁和不敢再追问,唯唯应诺。 朱铭见他态度还算好,语气也软了下来,接着道:“至于楚昭,他是个江湖人物,本来不足为惧,但是他武功颇高,天不怕地不怕,万一惹恼了他,说不定哪天命都没了。你可听说过这句话,叫‘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意思是文人们总是靠笔杆子扰乱法制,侠客们总是用暴力触犯律例。他们这些江湖人物,手底下的人命可不少,律法也管不了他们,所以能不惹尽量不要惹他们。” 朱铭此时的态度和公堂上大相径庭。只因他当时呵斥楚昭是不是想谋反时,楚昭看着他的目光,让他一阵发寒。后来韩桂宁求情,他正好卖他一个面子,就顺坡下驴了。过后再一细想,如果自己坚持要判林家死罪,说不定自己活不到明天。 这么一想,后背瞬间潮湿,他一向是个惜命的人。钱,他当然爱;美人,他更爱。但如果没命了,再多的钱有何用,再多的美妾有何用。说不定自己一走,这些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就会卷起财物,马上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哼,女人嘛,就是个玩物! 朱铭这里神游天外,高仁和那里却是心惊胆战,手心出汗,他没想到,就这样一件十拿九稳的“小事”,竟然惹出了两尊大佛,而且这大佛和林家都关系匪浅。 可是难道这样就算了,而且唐云现下还下落不明呢,那可是自己的未来女婿。如果自己就这样服软,岂不是被他人耻笑。 “大人,可是唐云至今下落不明,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高仁和不死心地追问道。 “意外,能有什么意外,就算是意外,以他们的手段,还能不收拾得干干净净吗?能让你查出什么来吗?”朱铭反问道。 见高仁和担心的样子,遂安慰道:“我知你是喜欢那小子的才学,的确,他十五岁考上秀才,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再看他这次使的计策,说明他颇有心计,这样的人将来很有可能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可惜了……高老弟,我劝你别太难过了。不是还没成亲嘛,令爱年纪也还小,别着急,等过两年,人们都忘了这件事了,到时你再慢慢给她物色。你要怕别人说闲话,我给你做主婚人。怎么样?” 高仁和一听,知他分明是放弃了唐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再坚持,那就是不识好歹了。连忙站起来鞠躬,嘴里说些没营养的感谢话。 朱铭又安慰了他几句,掩嘴打了个哈欠,高仁和便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朱铭也离开了会客厅,前往他第七房小妾那儿去了,想想那缠人的水蛇腰,他加快了脚步。 待两人都走后,屋顶上一个黑衣人把瓦片轻轻放回原处,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相比于二号牢房唐家夫妇内心的不安,一号牢房确是一片安宁的气氛。陈氏把包被子的布在地上铺展开来,自己和小寒、春分共一个被子,林进财和立夏爷俩一个被子,女的睡在里边,男的睡在外边,一家人头挨着头躺下了。 小寒本来以为自己身处牢房肯定会睡不着,没想到才和大家聊了一会儿,便感觉眼皮沉重,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牢房顶上,静静坐着两个人,不过背对背的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一人站了起来,手按上了剑柄,凝神戒备。另一人过了一会儿也站了起来,开口道:“是我的人来了。”第一个人便坐了下去,依旧一言不发。 韩桂宁瞅着楚昭,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尚且是这样的表情,更不用说她了。明天该怎么解释呢,真是头痛…… 牢房顶上的两人正是楚昭和韩桂宁。自从小寒他们进牢房后,楚昭就一直在房顶上守着,一直密切关注着小寒他们,但连正眼也不看一下韩桂宁。虽然今天韩桂宁替他解了围,但他一点也不感激他。因为他想既然你有这样的一封信,为何不早早拿出来,害小寒他们担惊受怕,还要被抓上公堂受审,还要进牢房受罪。到底你安的是什么心! 韩桂宁见楚昭不理他,他也没跟他解释,因为最需要解释的人不在眼前。 “公子,小的回来了。”来人正是韩春,他凑到韩桂宁耳边如此这般把自己跟踪高仁和到县衙内宅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这朱铭虽然贪财好色,不过倒是个识时务的。”韩桂宁似贬似赞了一声。 “那看来明天的官司应该没有悬念了,公子您回去休息吧,小的替您在这盯着。”韩春殷勤地道。 韩桂宁瞅了楚昭一眼摇摇头,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回去休息呢,那不是落人口实、给人机会吗? 韩春见自家公子不走,也只好陪着他在屋顶喝露水。好在他是练武之人,风餐露宿是常有的,这种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高仁和匆匆回府后,讼师正焦急地等着他。 “明天先生尽力而为就行,我不会怪你的。”高仁和疲惫地说道。 讼师明白了,这话潜意思就是说输了也不追究他的责任,而且钱还得照给。 讼师双手抱拳说道:“高老爷放心,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晚间吃饭时,高夫人宁氏见丈夫心事重重,想想除了打官司这事再也没别的事可让他忧虑的了。可是,他不是都做好安排了吗,板上钉钉的事难道还能出什么变故不成。 待吃完饭后,宁氏忍不住问了出来。高仁和叹息了一声,也没有瞒她,把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她。 宁氏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没想到,这半路杀出了两个“程咬金”,谁都不是好惹的:一个武林高手,杀人不偿命;一个身份贵重得罪不得。 “这林小寒真是好运,真不知道这狐媚子是怎么勾搭上这两人的,一个个都护着她。”宁氏愤恨而刻薄地说道。 高仁和尚未答话,突然有个人掀开帘子急匆匆地跑进来:“爹、娘,难道就这样算了吗?那唐云怎么办?女儿怎么办?” 进来的正是高莲莲,只见她一张俏脸因愤怒而通红,眼里闪着怨恨的光芒。 “莲儿啊,为父也挺喜欢唐云的,可是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那两人咱们惹不起啊。要怪就只能怪唐云,他千不该万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来,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你啊,就别再惦记着他了,爹以后会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听话啊!”高仁和安慰道。 “是啊,你爹也是没办法了,形势比人强啊。莲儿,你把他忘了吧,以后会有更好地等着你。”宁氏也劝解道。 “不,我就喜欢唐云,我谁也不要。爹,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高莲莲朝地下一跪,抱着高仁和的大腿恳求道。 望着女儿泪流满面的脸以及哀求的目光,高仁和无法拒绝,只能点头应道:“好,我会再派人去找他的。”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你也要做好心里准备,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人看见过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果他死了,我要林小寒陪葬!”高莲莲恶狠狠地说道。说完她站起来,哭着跑了出去。 “莲儿、莲儿……”宁氏急忙唤道,就要起身去追。 高仁和伸手拦住她:“随她去吧,让她静一静,明天你再劝劝她。” 宁氏看着丈夫倦倦的脸色,只好作罢,吩咐丫头打水来,亲自服侍丈夫梳洗,然后自己也梳洗了一番,夫妻俩各怀心事上床就寝。 却说高莲莲跑回自己屋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怨恨:“贱人,我叫你不得好死,否则无法消我心头之恨!” 她一边哭着一边骂,一边在屋里拼命地摔东西。丫鬟吓得都躲开了。只有小青避无可避,只好在缩在墙角,唯恐遭受池鱼之殃。等高莲莲发泄完了,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小姐,别伤心了,老爷会为您做主的。唐公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哼,我爹,他眼中除了他的生意和前途还有谁?指望他,还不如我自己来呢。”高莲莲冷哼道。 她之前躲在爹娘门外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爹已经放弃唐云了。可是自己怎能放弃呢,这是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还是个才华横溢的男子,对自己是那么温柔,看着自己的眼光中满是爱慕。为了亲手替自己做簪子,手都划破了。从来没有谁对自己这么真心真意过!至于林小寒,一定是那贱人勾搭唐公子的,就那货色哪一点能比得上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眼里射出仇恨的光。 “小青,你来。”高莲莲招手把小青叫过去,附耳低语一番。 小青一听,大惊失色:“啊,小姐,不行啊!这样做太危险了,被老爷发现,奴婢会被打死的。请小姐三思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密,一定要帮我。”高莲莲固执地说道。 小青看着她因怨恨而分外扭曲的脸,不敢再吭声。 第二天早上,还未开堂,公堂外就挤满了人,比昨天更多。尤其是清河村,家家户户都来了,还有附近爱看热闹的人。 原来昨天下午公堂上双方辩论的事经现场那些人回去后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勾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况且又是发生在身边的事,况且还涉及到一个“名人”——十五岁就中了秀才人人羡慕的唐云。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唐云真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莫说他是读书人,就是像我们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人,都不能够做出那样的事来。真是给姓唐的丢脸,给我们村人丢脸。”这是支持林家的人或比较老实不带偏见的人的心里话。 “谁知道事实的真相是如何呢,唐云也不在这,无法替自己辩驳,说不定是他们林家瞎编的,诬陷他呢。那讼师不是说他们的说辞有很多漏洞吗。”这是支持唐家的人的说法。 “这下有热闹看了,不管今天是姓唐的赢,还是姓林的赢。日后这两个家族肯定是水火不容。”看热闹者这样想道。 朱铭上了公堂,看见县衙外乌鸦鸦的人群,吓了一跳,惊堂木险些脱手。看来这事闹大了,他镇定了下情绪,用力地拍了下惊堂木:“升堂!” 威武……哒哒哒…… 熟悉的声音响起,可是林家众人心头不再是感到沉重和害怕,而是多了一些平静和轻松。 唐大山夫妇有气无力精神萎靡地走上来跪在地上,相比之下,林家个个精神都不错。原来他们睡了一觉醒来,韩桂宁又命人送来了一大盆米粉。热乎乎的米粉下肚,再加上他们知道这桩官司林家应该会赢,也许下午就能回家了。心里面有了期盼,精神自然好。 而唐大山夫妇昨晚只吃了半碗冷饭冷菜,夜里饿得不行,只好把剩下的都吃了。然而没有棉被,牢房阴冷潮湿,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还是冻得发抖难以入睡。 天亮后,看见林家那边又有人送来的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米粉,自己这边却啥也没有,这鲜明的对比刺激得李氏再一次爆发了。 狐狸精、贱蹄子、水性杨花之类的污言秽语把陈氏气得够呛。但小寒却一反常态地拉住她不让她跟李氏对骂。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让她过过嘴瘾吧,今后有得她受的。”小寒平静地道。 唐家人都一个德性,不思悔改。总觉得自己没错,错全在别人身上。你林小寒就应该乖乖给唐云做妾,那是你的福分,你不接受就是不识抬举,因为唐云将来很可能当大官。就是因为你不答应做妾,还去勾引唐云,才会引来这些事情。 所以跟这种人打嘴仗一点意思都没有,要来就来点实质的。 不知道唐云那贱骨头现在怎么样了,回头问问韩桂宁,小寒心想。 “林小寒!”小寒正发呆,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啊?”她抬起头茫然不知。 这在公堂上还能走神,还真没见过这样胆大的小姑娘,朱铭是真心感到佩服。因此他也没生气,耐心地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本官适才问你,对于唐大山讼师提出的三个问题,你作何解释?” 哦,第一个问题,当时我哥被打伤昏倒了,我也被迷药迷晕了,我弟弟在一旁吓得哇哇直哭,楚大侠救人心切,因不知具体情况,担心我们有性命之忧,就没有追赶歹徒,而是返回来救我们。我哥的腿伤就是他包扎的。对吧,楚大哥?”小寒早有准备,因此对答如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失踪 “正是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与追歹徒相比,肯定是救人重要。”楚昭一脸正气地道。 讼师无话可说,小寒微微一笑,继续道:“至于第二个问题嘛……” 不料韩桂宁抢过了话头:“后面两个问题涉及到本公子,本公子来回答。” 小寒抬头看他,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也是,以他的身份,他说的话别人不敢不相信,遂低下头不吭声。 耳边响起他清润的声音:“唐云一向自以为聪明,他视本公子为对手,所以他写那封信是故意透露给本公子信息,是向本公子挑衅。是想在阴谋得逞后让本公子看见,以此来打击本公子,获得自身心理上的满足。这是一种极端扭曲变态的心理,不能以正常人的心理而度之。可是,”韩桂宁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双目紧紧地盯着唐大山,“他意料不到的是,楚大侠突然出现了,这是天意。都说人在做,天在看,连老天也不帮他,所以他注定要失败。” 铿锵有力的话语,如暮鼓晨钟一下一下地击在唐大山夫妇的心上,是啊,儿子千算万算,算到了所有人,可是没能算到楚昭这个江湖人物,这难道就是天意?林小寒有这两个人护着,恐怕今天不能如自己所愿了。但是他不甘心,无论如何他要做最后的努力。 韩桂宁没有看到他眼中的不甘,继续解释道:“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唐云那人非常狡诈,能逃出去让我们追查不到,也不奇怪。我们毕竟不是官府,不如捕快来得专业,所以这就得麻烦朱大人下令捕快追查真凶了。”说完朝朱铭拱了拱手,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不,他们串通起来说谎,这不是真的,明明是他们加害我的儿子,怎么就成了我儿子加害他们了,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韩桂宁话音刚落,唐大山就嘶声喊起来。 开弓没有回头路,他必须抗争到底。 “是啊,大人,他们空口无凭,难以令人信服,求大人明察秋毫。”讼师也帮腔道。职业道德嘛,没办法,明知道官司要输,也得尽力到底。 “是啊,大人,您不信的话可以到林家去搜查,肯定能找到那些银子。”李氏也大着胆子道。 瞧她那笃定的样子,莫非要栽赃嫁祸?这可怎么办,小寒沉思着。 “啪”,朱铭一拍惊堂木,严肃着一张脸道:“休得喧哗,该怎么做,不需你们说。本官自有办法查明真相。” 全场噤声,他沉吟了一下,唤道:“李捕头。” “到!” “你带人到林小寒所说的她遇袭的那条路仔细搜索,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是,大人。” “李四。” “到!” “你和张三到林家进行搜索,看有什么发现,注意不得损坏东西。”朱铭细心嘱咐道。 “遵命,大人。” “大人,不公平,凭什么只搜我们家,要搜就一起搜,唐家也得搜,说不定他们家有什么猫腻。”小寒脆声道。 “我们家有什么猫腻,你们家才有,你们家肯定有脏银,肯定是你们害了我儿子。小贱人,你不得好死!”李氏恶狠狠地骂道。 “啪,李氏,你竟敢咆哮公堂,来人啊,给我掌嘴十下。”朱铭见李氏骂得不堪,韩桂宁的脸色已经阴沉似水,赶忙下令。 “啪啪啪”,衙役左右开弓,实打实地扇了十个嘴巴,李氏的脸马上肿了起来,虽然不敢再吭声,但是盯着小寒的眼光像要吃人一样。 小寒无所谓地撇撇嘴,自作孽不可活,十个耳光算轻了,等下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呢。 惩治完李氏后,朱铭道:“先有唐大山告林进财一家人谋财害命,后有林小寒告唐云谋杀。双方各执一词,各有人证,案件扑朔迷离。为了查明真相,张三、李四,你们搜查完林家后,再到唐家进行搜查。” 两批捕快应诺而去。朱铭便宣布退堂,待捕快回来后再次升堂。唐、林两家仍旧押回牢房,证人暂时引到偏厅休息。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部分人跟着去了清河村,也有部分人跟着去了林小寒所说的那条路,还有一些人留在公堂外等候。 一个时辰后,两批捕快先后回来了。 朱铭重新回到公堂上,宣布升堂,带原告、被告。 小寒上堂后看见张三手中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吃了一惊,连忙看了韩桂宁一眼,后者冲她微微颔首,意思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她心中便安定了下来。 而唐大山夫妇看见捕快手中的包袱,心也安定了下来,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接下来审问开始了。 “李捕头,你有何发现?”朱铭问道。 “回大人,小人沿着林姑娘所说的那条路走了一遍,确实看到了马车车辙印,很有很多马蹄印。只因那条路是小路,鲜有人走动,所以痕迹非常清晰。直至走到那个大坑前,那里脚印凌乱,确实有搏斗的痕迹,地上还有一点血迹,不过已经干了。小人继续向前走,又看到了马车的车辙印,以及一连串的马蹄印,不过那车辙七歪八扭,马蹄印也是如此,好似马在狂奔。小人便一路追踪下去,结果走到了尽头,便到了镇上的北街。结果马车印消失了,马蹄印也没有了。小人便回来禀告。”李捕头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嗯,看来林小寒所言是实。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还要询问张三、李四,你们有何发现?”朱铭捋了一下八字胡,接着问道。 “回大人,”张三先回道,“小人在林家正屋里发现了这些银子,大概有一百两。”说完呈上包袱,其实他们找到的不止一百两,还有一些散碎银子,被他们给私吞了。 “大人,这就是物证啊。这就是我儿借来的银子,如今在他们家搜了出来,肯定就是他们谋财害命啊!大人,可怜我儿啊,他可是秀才,年纪轻轻就……求大人做主啊!”唐大山哭倒在地,不断磕头,李氏也跟着磕头。 公堂外人群嗡嗡议论起来,还有人起哄,叫嚣着要严惩杀人凶手。不用说,是唐氏家族的人。 朱铭一愣,看了韩桂宁一眼,见他气定神闲,再看林小寒也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朱铭便心中有数了,恐怕这其中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缘故。 “肃静,”惊堂木一拍,朱铭大喝了一声,衙役跟着配合喊“威武”,终于把那些议论声和叫喊声压了下去。 “唐大山,李氏,你们先起来,若你们是冤枉的,本官自会为你们做主。”朱铭温和地劝道。 师爷还亲自走下去,伸手把他们扶起来,两人不得不给师爷面子,再说了额头也磕得生疼。 朱铭便接着询问李四在唐家有何发现。 “回大人,小人在唐家柜子里发现了这个!”李四说完递上一个小纸包,师爷接过来,打开一闻,道:“大人,这是蒙汗药。” 唐大山夫妇一愣,不可能啊,家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难道是儿子不小心落下的。不管是不是,只能咬死不承认。 两人又连连磕头,说自己是冤枉的,是被栽赃的。这次朱铭没理会他们,爱磕不磕呢,磕破了算你们的,与我无关。 “林小寒,对于你家发现的这一百两银子,你作何解释?”朱铭没有问林进财,而是直接问她,因为他也看出来了,这小姑娘是这家主事的那个人。 “回大人,”林小寒笑吟吟地答道,“这银子是韩公子给我家的分红,我家和韩公子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且签有合同,县衙也有备案,大人不妨翻出来看看。” 韩桂宁也点头道,“正是如此,本公子已命下人取来了合约,请大人查看。” 师爷忙下来接过合约递给朱铭看,鲜红的大印显示着这合约确实不是假的。但朱铭为了不让人挑出毛病——公堂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还是吩咐师爷在衙门的备案中查找。 因这合约是最近一个月签的,师爷很容易就找到了。 “怎么会是这样?不可能,肯定是他们合起伙来骗人的。那合约肯定是假的!”李氏不甘心地喊道,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家竟然和韩桂宁签有合约。 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她当公堂是什么地方呢,是她家啊,还是菜市场啊。朱铭眼里现出不奈和厌恶,毫不客气地又叫衙役掌嘴五下。 李氏彻底变成了猪头,这真是现世报,小寒心里爽极了。 “大人,本公子的侍卫还抓到了一个人。”韩桂宁不紧不慢地说道,“只要审问了这个人,大人就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了。” “带上来。”朱铭看了他一眼,吩咐道。 小寒扭头一看,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被反绑着手带了上来。带他的人正是韩春,而且韩春手里还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那男子垂头丧气,看样子是受了一番折磨。到了公堂便腿一软主动跪下了,不用朱铭喝问,便一股脑儿地交代了。 原来,他是高府的小厮,昨日下午奉高管家之命到林家外等候,趁着林家人被捕快抓走,家中空无一人时,他便翻身爬入院墙,把银子埋在院子东边,并且地面还要做出泥土翻新的样子,好让捕快搜查的时候容易找出来。不料他刚翻入院墙,就被抓住了。 本来他咬紧牙根不说,可是韩桂宁手下可不是吃素的。韩春没有打他,只点了他的笑穴,让他足足笑了小半个时辰,才给他解开,他便什么都招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卖身契捏在老爷的手里,招了自己没好果子吃,可是他也不想笑死呀。先顾眼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大人,这涉及到高府高管家,而高府与唐家是姻亲关系。大人您看,这事怎么办?”韩桂宁立刻问道。 朱铭心中暗暗叫苦,他本来不想牵涉到高府的,不说这桩官司高仁和塞给了他一千两银票这一大手笔,单说他们之间的长期友好合作关系,他就不能对高府下手,也不能看着他遭殃。 可韩桂宁的要求合理合法,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不能徇私。该怎么办呢?有了,他灵机一动,可以派自己的得力助手去,到时再暗中给高仁和透露消息,那样他自会想出对策撇清自己。 “因这事涉及到高府的高管家,高府是本县有名的大户,恐有人阻挠,师爷,你亲自到高府把人带来。”朱铭说完对师爷使了个眼色。 师爷跟了朱铭很久,自然心领神会,对他微微点头。 韩桂宁当然知道这底下的猫腻,但目前不是最好时机,先睁只眼闭只眼吧。 在师爷带着捕快到高府之前,高仁和就接到了消息,他把管家叫到身前,商量着对策。 “阿辉,你跟了我多少年了?”高仁和背着手站在窗前问道。 “回老爷,十五年了。”身后的高辉低着头答道。 “十五年啦,时间过得真快,只不过是一眨眼间。”高仁和感叹道。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低着头的管家:“阿辉,我想我就不用多说了,这次的事情希望你出面顶着,而且必须顶着,你明白吗?” “老奴明白!”做别人奴仆的,在主人有事的时候,当然得义不容辞地顶上去。 “阿辉,你放心,以我跟朱大人的交情,他不会为难你的,至多不过是一顿板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下手应该不会太重。等这事过后,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让你好好休息养身体,另外,我再给你多加三个月的月银。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高仁和语气诚恳地抛出了诱饵。 给钱有什么用,受皮肉之苦的是自己。唉,谁叫自己是奴才呢,这就是命。高辉心里虽然有怨言,面上仍要做出感激的样子:“多谢老爷体恤,老爷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定不会牵连到老爷身上。” 高仁和点点头,这时候师爷也到了,双方见面后,说明来意,高仁和装做很惊讶的样子,但还是很配合地让他们带走了高辉。 “高管家,一会到公堂上,希望你老老实实认罪,不要试图脱罪,以免牵连别人。”师爷一语双关地道,眼睛却看着高仁和。 “师爷放心,既是他做的,任县太爷按律制裁,高某绝无二话。”高仁和平静地道。 两人互相交了底,都放下心来。 不多时,高辉被带到了公堂上,看见那名小厮畏惧地看着自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回去再收拾你。 “高辉,你可认识这个人?”朱铭问道。 “认识,他是高府的下人。” “认识就好,师爷,告诉他,这小厮犯了什么罪。” 师爷便拿起案上的笔录,给他念出来。 “高辉,他说的是否属实?你可认罪?”朱铭话里都是暗示。 “属实,小人认罪。”高辉不假思索回答道。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跟我们家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我们?莫非你背后有人主使?毕竟你只是个管家,是个下人。”小寒的话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她不相信是他做的。 这姑娘倒是聪明,马上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高辉心里赞道。 “小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老爷对我很好,情如兄弟,这几天我看着小姐和老爷因为唐公子的失踪茶饭不思,非常担忧。我心里又急又恨,我着急小姐和老爷的健康,我恨你们林家人,我恨你林小寒,如果不是你勾引唐公子,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老爷和小姐仁慈,不责怪你们,可我却无法不恨你们。所以为了报复你们,我两次去唐家和唐大山商量要怎样整治你们。我们合计了多次,就想出了这样的计策。我先找了讼师写好状子,然后又在衙役去林家抓人时,派了这个小厮潜到林家,伺机把银子埋藏到你们家院子里。好坐实林家谋财害命之罪。”高辉一股脑儿交代了事情的缘由,说得非常顺畅,好像这些话在脑子里回旋了很多遍。 末了又道:“大人,所有这些事都是我一人做的,老爷丝毫不知情。老爷仁慈,他若知道我栽赃陷害,肯定会阻止的。” “大人,他明显在说谎,他一个管家,月银多少,他哪来那么多的银子。这事分明背后有主谋,请大人明察。”小寒毫不留情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 “那钱是我多年积攒下来,准备养老用的。老爷和小姐待我恩重如山,这点钱算什么。”高辉神情坚决,甚至有点悲壮,一副忠仆的样子。 堂外一片哗然,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认了。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他串通唐大山夫妇做的。 事已至此,小寒也无话可说。高辉咬死了是自己一人做的,自己也没有丝毫证据证明这是高仁和指使的,这事只能到此为止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遍寻 作为一个外表稚嫩但心理成熟的女人,小寒当然知道韩桂宁和何牧都喜欢她,都对她很好,默默地为她做了很多事情,有些她知道,有些她并不知道。可是,她穿到这个世界来,虽然已经逐渐忘记了前世的伤痛,却还不想过早地又陷入感情的漩涡,况且自己年龄也还小。 最重要的是,虽然对这两人都有好感,却没有产生爱的感觉。时间太短了,还不确定自己的心。(作者自嘲:穿越女主因为光环耀眼,身边总是围着好多优秀男士,让女主好难选择啊。) 三角关系纠纠缠缠,无论自己最后选择谁,都要伤害另一个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等自己到十六岁吧,小寒无奈地想,那时候就确定一个人,好好地一心一意地恋爱,十八岁再结婚…… 这天晚上,楚昭突然回来了。小寒等人都非常高兴,拉着他问长问短,问他去哪里了,采什么药。尤其是楚流香这小家伙见了他更是高兴极了,大喊一声“爹”便扑了过去。楚昭抱起他转了几圈,咯咯地笑声便飘满了院子。 这孩子,是真把楚昭当爹了。也难怪,他失去爹娘后的那几天看到的都是楚昭,心里自然产生了依恋。 放下小包子,楚昭来到小寒面前,神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她。小寒惊讶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凝胶状的,低下头能闻到沁人的清香。 “楚大哥,这就是你这几天出去采药的成果,给我的?” “对,这药对刀伤很有效果,而且不留疤。我看你脖子上的伤已经好了,你以后每天早晚两次把这药抹在上面,一个月后,就会和以前一样了。”楚昭笑着道,眼睛亮亮的,好像在说:你看我好吧,快表扬我吧! 小寒看着他风尘仆仆略显疲惫的眉眼,眼睛忽然一热,这个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自己的关心。怕她脖子上留疤,便跋涉千里去为她采药炼药,这样的心意叫她如何能不感动,又叫她如何去回报呢? 唉!旧愁未去,又添新仇。她在心下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漾开如花的笑容:“谢谢楚大哥,楚大哥你真好!楚大哥你辛苦了,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吧!” 好啊,楚昭眼前一亮,他好久没有吃到小寒亲手做的饭菜了,记忆中还是上次离开时小寒做的饭团的味道。 小寒便叫春分去厨房帮忙,先烧了一大锅水,让楚昭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然后小寒便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晚饭因为楚昭的回来显得特别丰富。荤菜有豆角炒叉烧肉、木须肉,酸豆角炒排骨,素菜有炒生菜,酸辣土豆丝,韭菜炒鸡蛋。另外,小寒特意做了许多大家都没吃过的勺菜包。 勺菜是一种叶子特别大,根茎比较粗的绿叶菜。因其形状似大勺,所以当地人都叫它勺菜。 勺菜包是这样做的:先把把勺菜去掉梗,用热水洗净,晾干。再取糯米和稻米一起掺着放在锅里焖熟,然后把饭盛出来放到盆里。 接着把瘦肉剁碎成肉末,黑木耳浸泡后也同样切碎,勺菜梗切碎,把三者放在一块炒熟后,撒上切碎的葱花。然后搁到盆里,和煮好的米饭拌匀。 然后用手抓起一团饭,两手把饭团成圆形后。取一张勺菜叶,菜叶的背面朝上(是为了包出来时候,菜包的表面光滑,纹路好看),把饭团放上去,然后包成四四方方的形状,放在筲箕里,这就成了。最后还要上锅蒸一会儿,让肉和米饭的香味彻底融合起来,味道才更好。 一个个翠绿色的菜包躺在筲箕里,香味飘出来,让人馋涎欲滴。春分和立夏闻香而来,看见小寒包菜包,都非常新奇,见过程很简单,都自告奋勇过来帮忙。最后爹娘和楚昭也都闻着香味来了,小流香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说要吃包包。小寒便用手捏了些饭团给他,但因是糯米,怕他吃了不好消化,没敢给他多吃。 晚饭时候,林进财拿出了一瓶上好的竹叶青,说是韩桂宁送的。楚昭是江湖人,本也爱喝酒,这竹叶青他喝过,知道味道不错,但听说是韩桂宁送的,喝起来就有点食不知味。心想,改天我也送林叔几瓶好酒喝喝。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心里已经把和他年纪相差不多的林进财称为“林叔”了。 晚上睡觉时,小寒对着昏暗的铜镜,往脖子上小心翼翼地抹楚昭给的药。清凉舒适的感觉,就如楚昭一样。晚上她便在淡淡的香气中慢慢入睡了。 两天后,林辉东来到小寒家,说春晖义学已经建成,定好的课桌、板凳、床及其他家具都已经送来了,请小寒过去观看。 小寒非常高兴,便带上春分这个跟屁虫一起过去。春分现在黏小寒黏得紧,她去哪里就跟到哪里。 路不算太远,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用白色石头砌成的气派的大门,约有四米高,上头刻着红色的“春晖义学”四个字,底下还有题名,不过远远的看不清楚是谁写的。 “这字是谁写的?”小寒生气地问道,她本来是打算让韩桂宁题字的,谁抢了她的权利。 “是县令大人送来的字,几天前就送来了,命令匠人刻在上面的。”林辉东答道。 捐钱不着急,出名倒是着急了,本来小寒捐了那么多银子办义学,你县令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却是一毛不拔,至今连铜钱都不见一个。哼,等改天我得暗示暗示他,反正他贪污了这么多民脂民膏,也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行。 小寒心下暗想着,林辉东却以为他不高兴了,忙解释道:“之前宋师爷一直关注着义学的建设,来看过三次了,他见大门建成了,上面没有字,估计是他和县太爷说的。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办了。其实,小寒啊,这义学得县太爷题名,是好事。有县太爷罩着,有他的号召力,对于你能顺利的办学是有帮助的。” 小寒知道他说得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的,林叔。这字好不好看是其次,关键是谁题的,要的是它的政治地位和意义。” 林辉东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政治,但也明白小寒默认了这一事实。他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奇怪,不知道为何自己还有点怕她不高兴。不就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吗,可为何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忽略了她的年龄,把她当成了大人一样看待。 “林叔,这看门的人可确定了?”小寒看到大门后盖着一间简单的屋子,明白那是给看门人住的。 “确定了,就是村里的老通叔。”林辉东道,“跟他说了,一天六文钱,一个月就一百八十文,又不用风吹日晒地劳累,他也很满意。” 老通叔也姓林,五十多了至今未婚,无儿无女,林辉东估计也是看他可怜,为了照顾他,才给他这个差事。 小寒点点头,继续参观学校。东校区是男孩子所在的校区,占地比较广,相比之下,西校区只有东校区的三分之一大。这是因为男孩报名的人多,女孩报名的少。 教学区并不是一排排的屋舍,而是根据教学科目划分成不同的教学区,又根据各科目的实际情况分派教学区的面积,比如农学里面就有菜地和鸡舍、猪栏等;工学里面有做木工的场所;医学里有种药材的地方,厨艺则和厨房连在一起,等等。每个教学区都设有小门,上头写着名字,而且旁边还挂着牌子,上面画着图案,便于学生辨认。这是小寒当初要求的,怕学生刚进来,因为不识字而找不到地方。 小寒一边看一边点头,又查看了课桌板凳以及学生宿舍的布置。学生宿舍,一间住六个人,每个人的床边都有个小柜子,里面可以放自己的私人物品,柜子都挂着锁,钥匙则挂在锁上。 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设想来,丝毫没有打折扣。小寒非常满意,同时也非常兴奋,这是自己一手设计的学校,融合着现代和古代的元素,前所未有。 “里面的东西很多,晚上要派人守夜,防止有小偷。”她参观完临走前叮嘱道。 林辉东点头道:“有,我每天晚上都派四个人在这儿来回巡视的。” “嗯,有林叔在,我一切都放心了。”小寒笑道。 回到家后,她才想起一件事,得做校服。想想一大群人穿上统一的校服,那场景多壮观啊。同时校服也是辨认学生的标志,免得外人混进来,造成学校治安问题,同时也能让学生对学校产生归属感。 这个任务便交给了自己的娘陈氏,陈氏本来说召集村里会做针线的人,把任务分配下去,让大家一起做,还能给大家增加收入。 小寒则考虑到校服量大、时间紧,得大批赶制。村里的妇女们无论是人手,还是时间上都不够,便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找镇上的裁缝店来做。另一方面也召集村里做衣服较好的女人,把一部分任务交给她们。 “可是,不知道那些孩子们的尺寸,这衣服该怎么做啊?”陈氏为难地道。 “这好办,学生按年龄可以分成三个阶段:七岁至九岁,十岁至十三岁,十三至十六岁。衣服尺寸就按照这三个阶段来做成小号、中号、大号三类,每类做一百套,能做多少做多少。不够的以后再补,多的,可以给以后的学生穿。女孩子的就少做些,每类做二十套吧。”小寒三言两语就把这个难题解决了,因为前世学校里的校服就是这样的。 盼望着,盼望着,激动人心的日子来临了。这一天,清河村村民们都穿上了崭新的衣服,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因为这一天,全镇各村的人都要来清河村;因为这一天,县令大人要亲自莅临清河村,因为这一天,是春晖义学开学典礼的日子。 早上太阳升起,陆陆续续就有人来到了清河村,循着指示牌,往春晖义学的学校而去。等他们站在学校大门外,不禁为学校的广大感到咂舌。 早上八点半时候,学生在各自爹娘的带领下都到齐了。小寒事先吩咐林辉东在各个区前面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蒙学班、算学班、农学班等字,还有几个组织者高举着牌子大声吆喝,让学生从矮到高站好队。家长则到指定区域站好。 因昨天学生们来报名时候,已经给他们发放了校服,因此今天的开学典礼,大家都穿上了崭新的校服。 今天来的男生共有二百零八人,校服是深蓝色的,背面绣着“春晖义学”四个字。二百多人站在一起,一片蓝色的场面颇为壮观。 女生却只有十六人,校服则是粉色的,除了背面绣有学校的名字外,胸前还绣着太阳花,是由小寒亲自画的,重重叠叠的粉色花瓣让人不由得心生喜爱。 太阳花喜欢温暖、阳光充足而干燥的环境,阴暗潮湿之处则生长不良。极耐瘠薄,一般土壤均能适应,能自行繁衍。小寒记得,前世自己在乡下的家门口栽下一丛,也不浇水也不施肥,从来不管它们,让它们自生自灭,但是它们却越长越茂盛。 这种花见阳光则花开,早、晚、阴天则闭合,故有太阳花之称。但是如果没有太阳,它们只会收敛花瓣,绝不低头,直至花败。 小寒之所以绣上太阳花,便是为了激励女孩们要自尊自爱、自立自强。 大约九点多,朱铭带着师爷和众衙役都到了,衙役是来帮着维护秩序的。同行的还有招聘来的各位老师,舅舅陈汉忠赫然在列。 小寒很满意,同时也感叹: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际关系都是一个人取得成功的不可或缺的因素。 朱铭看见小寒时眼前忽地一亮,小寒今天是男装打扮,乌黑的长发以竹簪束起,衬得玉色的脖颈更加修长,黑黑的眸子里映着初阳的光泽。身上穿了一件嫩绿色的长袍,上面绣着翠绿色的竹叶,在这微凉的早春,让人感觉朝气蓬勃,眼前一亮。 他定定地看着小寒,移不开眼睛,忽然身边传来一声咳嗽声,有人道:“县令大人,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请您到会场前排就坐吧。” 说话的是韩桂宁,他看着朱铭的作态,心里忍着怒火,表面上却若无其事。他也看到了小寒的装扮,让他惊喜了一把,恨不得把她藏起来,不让人窥伺。可是,他不能,也不舍,小寒在他心目中是他最珍视的人,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不敢出一点差错。 朱铭一行人走上台子,小寒看到了过来和他们打招呼。然后给他递上一张纸,是今天开学典礼的流程。朱铭接过一看,认得是林立夏的字,心下有点纳闷,怎么从未见过她写的字,难道她也学那些大家闺秀,认为闺阁女子字迹不能外传么。 小寒自从知道李氏和柳八婆恶意诋毁她和朱铭有染,并在村里流传开来的时候,此时面对朱铭感觉得很膈应。便催促道:“县令大人,您看看这上面的安排妥当否?” “肯定没问题,你那么聪明,办事我当然放心了。”朱铭笑道,语气隐含暧昧。小寒听到这话,感觉如吞了一只苍蝇,浑身难受至极。身边的韩桂宁同样很难受,他眼里已经有隐隐的怒火,身上散发着寒气。 朱铭浑然不觉,这才低头看手里拿着的纸,只见上面写着: 春晖义学开学典礼安排 一、县太爷做开学典礼致辞。 二、老师代表发言,宣读校规。 三、学生代表发言。 四、林小寒做总结发言。 朱铭吃了一惊:“你要发言,这,合适吗?今天来的人那么多,你只是个小姑娘,恐怕会难以服众啊!” “大人,我是这个学校的创办者,是校规的制定者,由我发言,再合适不过了。”小寒据理力争道。本来她也不想凑这个热闹的,但是最近村里的流言刺激了她,她决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堂堂正正地反击,为自己证明,证明自己绝不是一个因为权势甘于下贱的人。 而且,她还有另一层考虑,为了方便她今后暗地里查看学校的状况,她必须要做这个演讲,以此亮相于众人眼前。不是她想出名,而是这个学校饱含着她的心血,她不想因为管理不善,从而办不下去,让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韩桂宁也在一边道:“大人,林姑娘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相信她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小寒朝他感激地笑笑,后者对她悄悄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是她以前教他做的。 朱铭冷眼看见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不舒服,但见小寒坚持,不愿惹她不高兴,又觉得她身上似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相信她,便点头说好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怨恨 朱铭听到小寒说他捐款的话大吃一惊,险些要当场问出声来,自己什么时候捐款了,她是不是搞错了。不对,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正是要让自己骑虎难下,逼着自己捐钱啊!这小妮子,真够狠,够“毒”!不过,我喜欢! 正好,把高仁和给的那一千两银票捐出来吧,这钱拿着也烫手。嗯,看来回去还得找那些富户喝茶了,既然决定了帮她,那就帮到底吧,让她能记自己的这个人情。而且,办义学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想到这,他看向小寒的眼神越发热切了。 小寒并不知道自己在朱铭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高了,她继续着那煽情的演讲: “第三个要求,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意思是真正的大丈夫,要有坚定的信念,不为荣华富贵所诱惑,不为贫贱困苦所改变,不为威胁暴力所屈服,这样的人才称得起大丈夫。钱并不能买来所有的东西,钱买不来公平正义,买不来真情,荣华富贵和威胁暴力也不能让我们抛弃这些宝贵的东西,因为这些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一个朝代一个国家延续的前提。 是的,贫穷很可怕,其实来上义学的人,都是家里有困难的人。我们家曾经也是,我们三兄妹至今都没上过学。如今大家有了这样一个学习的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希望大家好好珍惜。 作为春晖人,我们不辞劳苦,挥洒汗水,只为了让自己和亲人以后生活得更好。但是,将来你们学成之后,出去干活挣钱,要确保自己所得的每一文钱,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挣出来的,绝不能偷鸡摸狗、蝇营狗苟。蝇营狗苟是什么意思呢,它是指人为了追逐名利,不择手段,象苍蝇一样飞来飞去,象狗一样的不知羞耻。我们的心中要有一把尺子,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什么钱能挣,什么钱不能挣。 只要我们堂堂正正的挣钱,那么我们不管是干什么,不管是当官,还是当一个普通人,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当厨师,都是在为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大云朝,正是因为有我们这样的勤勤恳恳、辛勤劳作的人,才得以安定繁荣发展下去! 孝顺、感恩、正直,是我对你们的要求,希望这六个字将跟随你们的一生,永不忘记!不忘父母之恩,不忘人们帮助自己之恩,不忘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正直的人。要牢牢记住:我是春晖人,我为春晖添光彩!而不是给春晖抹黑! 最后,我还要特别对今天站在下面的十六位女同学们,道一声恭喜。恭喜你们,因为你们的命运将因此而改变。你们是有远见的,你们的爹娘也是有远见的。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错,女子有才才是德!不错,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但是学到了知识,以后才能更好的相夫教子。学到了技艺,以后才能更好地为家里挣钱。有一技之长傍身,你们在夫家也会更有底气。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你们不仅学到了知识和技艺,而且你们将会学到如何做一个自尊自爱、自立自强的女人,这是你们一生的财富,无论未来你们在哪里,都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同学们,以后你们将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十年后、二十年后,春晖义学有一天将会扬名天下,而你们作为第一批春晖人,你们开创了春晖历史的先河,你们,将会被历史铭记。 因此,我最后想说的一句话,也是我对大家的要求,那就是:今天我以春晖为荣,明天春晖以我为荣!” 小寒用力地挥舞着右手臂,结束了今天这篇长篇大论而又鼓舞人心的演讲。最后她对着学生和家长们深深鞠了一躬,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全场安静,然后突然响起了几声响亮的鼓掌声,接着掌声渐渐多了起来,最终全场都鼓起掌来。尤其是那些学生,拼命地鼓掌。可想而知,他们心里是多么兴奋和激动。 小寒今天的这篇演讲,在他们心中打开了一扇大门。其实很多道理他们都知道,但是从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就算有说过,也不能像小寒这样讲得这么系统,这么明白,这么煽情。 尤其是女生们,不管是上学的,还是没上学的,内心都感到震撼。她们从不知道,身为女子,却能够知道那么多道理,还能站在那么多人面前,侃侃而谈,并且获得那么多人的尊敬,甚至崇拜。从此以后,小寒就成了她们的偶像,是她们所要仰望的人。此刻,没有哪个女子产生妒忌的心情,因为当一个人如果已经超出自己太多,让自己、并且让别人仰望的时候,你就生不出任何嫉妒的心理。 小寒此刻心中情绪却异常复杂,她用这篇演讲为自己正了名,小妾的谣言不攻自破。而且以后,也没有人再敢看低她。从今以后,她不但在清河村出了名,而且,在整个东琅镇也都出了名,甚至还可能传得更远。 但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又隐隐地感觉,一个女子在这个社会,出名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她还是一位农家女子,无权无势,无法保护自己。 其实小寒此刻的忧虑不无道理,朱铭对她的觊觎正是一个有力的证明。还有现场很多看着她、眼睛里带着尊敬和爱慕神情的小男生。而她不知道的是,这种名声在将来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麻烦。那时候,她甚至都有点后悔今天的选择。 名声真是一把双刃剑! 朱铭此刻的心情更是异常激动,他已经在脑子里幻想着有一天要把这个聪慧的、狡黠的、桀骜不驯的女子征服,这样才能显出他的男人魅力。而且,她的聪慧足够成为他的贤内助,对他的官途能产生很大的助力。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个韩桂宁,朱铭朝台下望过去,韩桂宁似有所感,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的眼神无声地碰撞,一触即收。但是朱铭却打了个寒颤,那冰冷的眼神,他想起了那封信,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弄清楚他的身份,在此之前还是不要触怒他为好。朱铭暂时按下了龌蹉的心思。 小寒不知自己因韩桂宁而逃过了一劫,她此刻看着何牧、韩桂宁以及自己的家人,他们都微笑地望着自己,为自己鼓掌。心里暖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了笑容,就如那盛开的迎春花一样,暖人心扉。 开学典礼结束了,小寒和朱铭等人告别,韩桂宁把她叫过一边,给她介绍自己请来的校长。姓文,名敬良,大概五十多岁,长得面相儒雅,谈吐间显示出他是一个饱学之士,也不知韩桂宁是从哪儿寻摸到这样一个人才的。 小寒和他聊了几句,言谈间态度很是恭敬,文敬良很满意,摸着胡子微微点头。他本来听了小寒刚才的话,虽觉得她说得很好,很能鼓舞人心,对小寒身为女子能创办这样一个义学感到敬佩。但是他也有所有男人的通病,认为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一个女子这样抛头露面,名声远扬,并不是好事。 但现在见小寒这么能知进退,心下暗赞,这是一个心思通透的女子,大概她这样做,是有自己的理由吧。 “文先生,那便辛苦您了,小寒告退。”小寒和文敬良聊了几句,知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便恭敬地告辞。 林进财一家人见小寒忙完了,便簇拥着她往家里走去。春分走在旁边,一路上都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平素叽叽喳喳的他显得异常沉默。 小寒奇怪地问道:“春分,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姐姐,我也想上春晖义学,我喜欢那里!”春分面带希冀地道,“可是,舅舅那边又已经和私塾的夫子说好了,所以……” 原来是这样,看来刚才自己的演讲和今天壮观的场面也让他产生了震撼,瞧他看着自己一脸濡慕的神情,小寒狂汗。 嗯,她装着思考了一阵,摇头道:“既然舅舅已经和夫子说好了,如果你不去,岂不是失信于人,让舅舅难做。做人还是要言而有信才行。而且,义学只是教蒙学的课程,那些你都会了,还是上私塾去学比较好。不过,我看那文先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如果有可能,将来能拜他为师就好了。等改天找韩公子给你说说情。” 春分听了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便不再提这事。 春晖义学建好了,小寒等人松了一口气,便筹划着要翻盖自家的房子。本来计划的是二月初八盖房的,但因为这些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一系列事情,根本顾不上。搞得自家还住着破破烂烂的屋子,楚昭还得天天睡在地上。 因为之前盖义学还剩下一些材料,木料、沙石都是现成的,听说林进财家要盖房,林辉东很热心,说把那些材料都免费给他们,而且还要族人去帮工。林进财事先得过小寒的吩咐,当然不会这样做,毕竟自家现在也不缺这些钱了,何必落人口实。便按照正常的价钱把材料钱都算给他。 林辉东忙不迭推辞,说这些木料是山上砍的,沙子也是河边挖的,林进财坚持要给,最后林辉东只好收下。 林进财便亲自到先前说好的姓王的匠人家去请他过来盖房子。 王匠人看见他过来很诧异,因为林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如今林家已非吴下阿蒙,不仅有钱了,还出名了。而且他还亲自去过清河村,看过春晖义学的校舍,公平地说,比自己的手艺还好,所以他以为林进财肯定不会再用到自己了。 “对不住啊,王师傅,之前因为家里事太忙,所以顾不上,你看,都迟了那么多天了,害你一直在等,这小小的礼物,表达我们的歉意,请你一定要收下。”林进财递过手中的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十个鸡蛋,还有一包点心。这对一般人家来说,已经是很重的礼了。 王匠人忙推辞道:“这怎么行呢,也没耽误什么功夫,这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你不收,那便是不原谅我了!”林进财开玩笑道。 王匠人一愣,见他很有诚意,便只好收下。但还是忍不住说出心里的疑问:“其实我以为你们会找建义学的那些工匠盖房呢,毕竟他们就在那里,而且他们的手艺比我还高。” “怎么会呢,既然已经和你说好了,就不会出尔反尔。做人要言而有信,我们林家人都是讲信用的人!”林进财挺着胸膛说道,因为他想起了那天女儿对小儿子说的话。 王匠人听了他的话,心中对林家人更是敬佩。看看这一家人,怪不得女儿这么出类拔萃,原来是遗传啊,当爹的这么有素质,教出的女儿当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所以,王匠人在今后给林家盖房的过程中,更是一丝一毫不敢懈怠,拿出了一身本事,盖出了至今为止自己最满意的房子。而且,他在村里更是逢人就夸林家人,说是陈家捡了个好女婿,这是后话。 当下,王匠人便收拾了东西,带着儿子跟着林进财来到清河村。 他先看了林家旧宅的状况,丈量了长宽,林小寒又提出了自己的构想,他便据此画出了草图,其实小寒会画图,不过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显得那么另类,显得自己无所不能、惊世骇俗。所以便假装不经意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比如这里要弄个菜园子,那里是厕所。屋里这里是窗的话,光线比较好等等。 图画好了,便开始动工了。先要把旧房推倒,才能在原址上盖新的。 小寒等人把家具、铺盖等物都搬到何牧家的院子里。本来陈氏准备在他们院子里搭个简易小屋,晚上睡在里面。不过张氏说晚上太冷了,反正自己家有屋子,大家挤一挤,就可以住下了。 于是陈氏、小流香与张氏住一个屋,小寒则说自己到黄小莲家住,正好姐妹俩可以联络感情,陈氏一听便答应了。女儿原来个性软弱,如今变得刚强,不管变得怎么样,就是太孤单,从小到大,就只有这么一个好姐妹,自己巴不得她们多加来往呢。 林进财和立夏、春分爷三个便住在何牧的屋里,楚昭是练武之人,身体好,还是睡在地上。不过立夏兄弟俩给他铺上了厚厚的稻草,且垫了两床褥子,还给他一床大被子,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失落。 何牧则是住到学校里去,不过他这几天请假了,打算等小寒家盖完房子再回去上课。虽然自己现在帮不上大忙,但小忙是可以帮的,起码自己有一把力气,还可以趁机向师傅学习。将来,等他学成了本事,他一定会…… “轰隆”一声,林家几十年的老房子倒塌了,林进财和陈氏看着,心里百感交集,又感觉如做梦一样,没想到自己也能盖新房子了,这都是因为生了个好女儿,陈氏看着正喜笑颜开的女儿,心里又自豪又感慨:谁说女儿不如男?看,我们家的小寒就胜过许多男子! 林进财家盖房子,林朝远发话了,叫林氏族人都来帮忙,连林三也来了,这让林进财一家都感到意外。因为林大宝在唐林两家的官司中做了伪证,明显是助纣为虐。就不知道林三当时知不知情了。 林辉东悄悄告诉了林进财事情的真相:原来打官司当天回去后,林朝远把林三叫到祠堂前,让他跪下,指着列祖列宗的排位问道:“你是不是姓林?你儿子是不是姓林?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害自己的族人?”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然后又给他说明这其中的阴谋和厉害关系。末了道:“不管你们和小六子家有什么恩怨,但都是内部的,我们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但姓唐的可是外人,你们怎能胳膊肘往外拐呢?我以族长之名跟你说,一家人必须一致对外,不能窝里斗,让别人看笑话。你回去就带着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去跟林进财道歉!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以后你们家有事,我们大家都不会护着你!” 林三吃了挂落,灰溜溜地回到家里,一向老实的他,这次是气急了,把柳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然后把儿子打了一顿,还把他关在屋子里不许他吃饭,直到他认错为止。但柳氏心疼儿子,夜里偷偷给他送吃的,又塞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出去躲几天,等他爹气消了再回来。 第二天早晨林三一看,儿子跑了,知道是自己那拎不清的婆娘干的,又生气又无可奈何。等到林进财一家安然无恙回来,紧接着林小寒的事迹在全村传开了,后来又是办春晖义学,又是开学典礼,自己家和唐大山家还莫名其妙地闹鬼,林三虽然不甚明白其中的关联,但是他隐约觉得林小寒是自己惹不起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争吵 第156章三年韩桂宁被自己的猜想惊到了,忍不住抬眼仔细地打量这些人。张虎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探寻,利剑一样的目光便射过来,手也按上了腰间的剑柄。韩桂宁见此忙低下头不敢再打量皇甫皓他们。 魏正和张虎长期相处,主仆之间早已培养出了默契,他察觉了张虎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看了张虎一眼,后者对他使了个眼神,手指悄然动了动,魏正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顿了顿,微笑地问林进财道:“啊,林兄弟,我俩真是一见如故,不知不觉间就聊了那么多。不过,我见旁边这位小哥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不知是您什么亲戚朋友,可否介绍一下?” “哦。”林进财一拍大腿,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你们说话,都忘了介绍。他叫韩桂宁,是我们家的生意合作伙伴。” 韩桂宁见此忙站起来对皇甫皓几位躬身失礼,态度颇为恭敬,一改之前高傲矜持的模样。 皇甫皓微微点头,魏正拱手还礼,张虎屹立不动,小卓子则是笑嘻嘻地还了一礼。韩桂宁见了心头疑虑又深了一分。 魏正试探道:“不知韩小哥是哪里人氏,做何生意啊?哦,我是想如果有可能的话,兴许我们以后还能在生意上合作合作。”其实他早就让张虎打听过韩桂宁的来历,只是知道的信息不多,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魏正相信事实不会那么简单,看来自己手头力量不够,为了老头子的安危,该动用皇家暗卫的力量了。 “在下是京城人氏,因偶然的原因来到这里,见这里景色秀丽、民风淳朴,很喜欢这个地方,所以在这里购置房屋定居下来。生意嘛,则比较杂,有南北货、客栈、酒楼、饭馆等等。和林叔合作的是吃食方面的生意。像本县的韩寒米粉店便是我们合作一起开的小吃店。还有,迎客居也是在下的生意,也有林叔家的股份。”韩桂宁不敢敷衍乱答,因为这些要查都能查到,但也不能回答得太详细,七分真三分假,含糊过去,算是给自己留条退路。 魏正听了点点头,又和他聊了一些,韩桂宁回答得很谨慎,话不多,所以最后魏正得出的信息并不多,但却让他发现了两点:第一,这个韩桂宁确实是京城人氏,魏正是从他说话的某个几个音中发现的,虽然他口音已经略有改变,但是一些习惯是根深蒂固的,只有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才会这样说。另外,韩桂宁出身不低,他无论是谈吐还是气质都显示出了贵族世家特有的气质。综合这两点,任你埋得再深都能查出来。 魏正这边在思索,韩桂宁也不甘处于被动地位,巧妙地转移话题,礼尚往来地问道:“请恕在下唐突,在下观诸位先生气度不凡,不似一般生意人,不知几位是哪里人氏,又做什么生意呢?” 他言语客气,不卑不亢,当下引起了何牧与立夏的注意。只因韩桂宁平日虽在他们面前彬彬有礼,但总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就连微笑的时候骨子里都带着矜持和傲慢,立夏感觉还不甚明显,因韩桂宁刻意控制的缘故。而何牧每次看到韩桂宁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也只有在小寒面前,韩桂宁才会放下所有,露出本来的面目。 此刻两人见平日高冷的韩桂宁在魏正几人面前露出谨慎的态度,这还是第一次,看来韩桂宁很重视他们,立夏两人态度不由得谨慎起来。 韩魏两人你来我往互相试探,试探的结果是彼此验证了心中的某种猜想,两人都略感满意又略有不足,心里皆产生了一个念头:事后要派人好好去查查对方的底细。 不多时,兰香便来请众人到饭厅用饭,打断了双方的试探。终于可以看到小寒了,韩桂宁有点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并且有隐隐的激动。皇甫皓等人倒是没什么激动,他们刚才已经从远处见过了林小寒在荷塘边采莲的样子,确实符合自己心目中的设想,不过倒是有点期待,想要近距离接触这位聪明智慧美丽大方的姑娘。 自从小寒上次提议用蒸骨法验出高仁和前任夫人的受害真相后,在这个县城就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小寒大大高调了一把,已是名人的她成为了更加出名的名人。更引起了皇甫皓等人的强烈兴趣,这也是他们今天来林家并厚脸皮留下来吃饭的缘故。 到了饭厅,发现楚昭已经到了,韩桂宁和楚昭是老熟人了,见面后互相点头,也没有客气见礼。但有一个人却是马上绷紧了神经,这个人就是张虎。张虎知道楚昭在道上的名号,他自己这些年来和魏正走南闯北,难免和这些武林人士打过交道,知晓他们快意恩仇视律法无物的性格。此次他身负重任,自是处处小心。楚昭武艺高强,若突起发难,他无法保证自己能挡下。所以他在楚昭出现后,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了个手势。 小寒知道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不方便男女同席,所以她安排了两桌。男客在厅堂,女客则在陈氏屋里用饭。小寒听春分说韩桂宁来了,而且还有其他客人,特意去换了一身新做的裙子。兰心父女俩负责上菜,等众人坐毕,在韩桂宁伸长脖子的期盼以及失落中,林小寒还是没有出现。 一些人只好带着失落开始吃饭,但是美味而新奇的饭菜安慰了他们失落的心灵。 一边吃饭,一边喝着酒,一边轻声交谈。林进财不住劝酒,劝菜。皇甫皓、魏正因为身份的缘故,酒只略微沾唇而已,菜倒是吃了不少。张虎和小桌子则是滴酒不沾,埋头吃菜。韩桂宁心中有事,和楚昭一杯杯喝着,不过他们俩武艺在身,酒量又好,所以头脑都保持着清醒。至于何牧和立夏则陪着舅舅陈汉忠慢慢喝着酒,春分年纪小被禁止喝酒,只能埋头吃着菜,不过他一点都不遗憾,身为小吃货的他努力在餐桌上奋战着,直到肚子溜圆为止。 一个时辰后,饭桌收拾完毕,兰香奉上香茶。众人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我们的女主林小寒终于姗姗而来。只见她穿了一身米色下摆绣着荷花的类似于现代的收腰连衣裙,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微笑,头上则梳了一个类似于现代的马尾辫,别着小雪送的蝴蝶发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饰物。她刚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穿着打扮,所以所有人都注视着款款走来的她。 小寒目不斜视,走到近前,蹲身行了个福礼,韩春张大了嘴巴,似是从未认识她似地。韩桂宁目不转睛盯着她瞧,灼热的目光笼罩着她。皇甫皓等人见多了美人,可是此刻的林小寒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吸引着他们。何牧和楚昭眼神同样是异常明亮,而舅舅的眼里则带着欣赏,也许心里还在琢磨着此情此景可以入画。立夏和春分脸上则绽开一模一样的温暖的笑容。 最先回过神的是林进财,他略微带了一些酒意,咧着嘴笑着站起来大声招呼自己的爱女:“小寒,你来了。来,爹给你介绍一下客人。” 林进财说出这句话十分地自然,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已经不知不觉把女儿放在了一个超越全家人(也包括他)的地位上,尤其是在验骨案之后。 没有人觉得他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因为在场的所有人也都不再把小寒当做一个普通女子,而是认为她是一个有大智慧令人尊重的奇女子。 林进财一一介绍了皇甫皓等人,小寒向他们施礼问好,然后认真地打量着他们四人,觉得魏正和皇甫皓看起来有些面善,心下暗暗思索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皇甫皓等人也在仔细地打量着她,见她礼仪动作虽然不似大家闺秀那样标准,但举止只见也非常顺畅,不见丝毫凝滞。 皇甫皓微微点头,沉吟了片刻,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魏正,魏正以眼神询问,皇甫皓微微点头。魏正便接过来,笑着道:“小丫头,过来,我家主人听说了你的故事非常欣赏你,初次见面,这是他送与你的礼物。” 小寒接过玉佩,触手感觉到一阵凉意,知道此物贵重,便想推辞不受。魏正道:“长者赐,不可辞。这玉佩你好好收着,当作答谢你们家今天的盛情款待。切勿丢失,将来或许还有用到的地方。” 这句话的含义颇为丰富,小寒两世为人,加上自己的观察,知道这块玉佩也许有什么名堂,将来的某一天,也许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机缘,这个机缘或许会非常巨大。所以她不再推辞,郑重 道谢后,保证一定会好好保管。 魏正试探道:“不知韩小哥是哪里人氏,做何生意啊?哦,我是想如果有可能的话,兴许我们以后还能在生意上合作合作。”其实他早就让张虎打听过韩桂宁的来历,只是知道的信息不多,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魏正相信事实不会那么简单,看来自己手头力量不够,为了老头子的安危,该动用皇家暗卫的力量了。 “在下是京城人氏,因偶然的原因来到这里,见这里景色秀丽、民风淳朴,很喜欢这个地方,所以在这里购置房屋定居下来。生意嘛,则比较杂,有南北货、客栈、酒楼、饭馆等等。和林叔合作的是吃食方面的生意。像本县的韩寒米粉店便是我们合作一起开的小吃店。还有,迎客居也是在下的生意,也有林叔家的股份。”韩桂宁不敢敷衍乱答,因为这些要查都能查到,但也不能回答得太详细,七分真三分假,含糊过去,算是给自己留条退路。 魏正听了点点头,又和他聊了一些,韩桂宁回答得很谨慎,话不多,所以最后魏正得出的信息并不多,但却让他发现了两点:第一,这个韩桂宁确实是京城人氏,魏正是从他说话的某个几个音中发现的,虽然他口音已经略有改变,但是一些习惯是根深蒂固的,只有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才会这样说。另外,韩桂宁出身不低,他无论是谈吐还是气质都显示出了贵族世家特有的气质。综合这两点,任你埋得再深都能查出来。 魏正这边在思索,韩桂宁也不甘处于被动地位,巧妙地转移话题,礼尚往来地问道:“请恕在下唐突,在下观诸位先生气度不凡,不似一般生意人,不知几位是哪里人氏,又做什么生意呢?” 他言语客气,不卑不亢,当下引起了何牧与立夏的注意。只因韩桂宁平日虽在他们面前彬彬有礼,但总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就连微笑的时候骨子里都带着矜持和傲慢,立夏感觉还不甚明显,因韩桂宁刻意控制的缘故。而何牧每次看到韩桂宁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也只有在小寒面前,韩桂宁才会放下所有,露出本来的面目。 此刻两人见平日高冷的韩桂宁在魏正几人面前露出谨慎的态度,这还是第一次,看来韩桂宁很重视他们,立夏两人态度不由得谨慎起来。 韩魏两人你来我往互相试探,试探的结果是彼此验证了心中的某种猜想,两人都略感满意又略有不足,心里皆产生了一个念头:事后要派人好好去查查对方的底细。 不多时,兰香便来请众人到饭厅用饭,打断了双方的试探。终于可以看到小寒了,韩桂宁有点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并且有隐隐的激动。皇甫皓等人倒是没什么激动,他们刚才已经从远处见过了林小寒在荷塘边采莲的样子,确实符合自己心目中的设想,不过倒是有点期待,想要近距离接触这位聪明智慧美丽大方的姑娘。 自从小寒上次提议用蒸骨法验出高仁和前任夫人的受害真相后,在这个县城就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小寒大大高调了一把,已是名人的她成为了更加出名的名人。更引起了皇甫皓等人的强烈兴趣,这也是他们今天来林家并厚脸皮留下来吃饭的缘故。 到了饭厅,发现楚昭已经到了,韩桂宁和楚昭是老熟人了,见面后互相点头,也没有客气见礼。但有一个人却是马上绷紧了神经,这个人就是张虎。张虎知道楚昭在道上的名号,他自己这些年来和魏正走南闯北,难免和这些武林人士打过交道,知晓他们快意恩仇视律法无物的性格。此次他身负重任,自是处处小心。楚昭武艺高强,若突起发难,他无法保证自己能挡下。所以他在楚昭出现后,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了个手势。 小寒知道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不方便男女同席,所以她安排了两桌。男客在厅堂,女客则在陈氏屋里用饭。小寒听春分说韩桂宁来了,而且还有其他客人,特意去换了一身新做的裙子。兰心父女俩负责上菜,等众人坐毕,在韩桂宁伸长脖子的期盼以及失落中,林小寒还是没有出现。 一些人只好带着失落开始吃饭,但是美味而新奇的饭菜安慰了他们失落的心灵。 一边吃饭,一边喝着酒,一边轻声交谈。林进财不住劝酒,劝菜。皇甫皓、魏正因为身份的缘故,酒只略微沾唇而已,菜倒是吃了不少。张虎和小桌子则是滴酒不沾,埋头吃菜。韩桂宁心中有事,和楚昭一杯杯喝着,不过他们俩武艺在身,酒量又好,所以头脑都保持着清醒。至于何牧和立夏则陪着舅舅陈汉忠慢慢喝着酒,春分年纪小被禁止喝酒,只能埋头吃着菜,不过他一点都不遗憾,身为小吃货的他努力在餐桌上奋战着,直到肚子溜圆为止。 一个时辰后,饭桌收拾完毕,兰香奉上香茶。众人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我们的女主林小寒终于姗姗而来。只见她穿了一身米色下摆绣着荷花的类似于现代的收腰连衣裙,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微笑,头上则梳了一个类似于现代的马尾辫,别着小雪送的蝴蝶发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饰物。她刚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穿着打扮,所以所有人都注视着款款走来的她。 小寒目不斜视,走到近前,蹲身行了个福礼,韩春张大了嘴巴,似是从未认识她似地。韩桂宁目不转睛盯着她瞧,灼热的目光笼罩着她。皇甫皓等人见多了美人,可是此刻的林小寒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吸引着他们。何牧和楚昭眼神同样是异常明亮,而舅舅的眼里则带着欣赏,也许心里还在琢磨着此情此景可以入画。立夏和春分脸上则绽开一模一样的温暖的笑容。 最先回过神的是林进财,他略微带了一些酒意,咧着嘴笑着站起来大声招呼自己的爱女:“小寒,你来了。来,爹给你介绍一下客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娇客 第一百六十一章争吵 第156章三年韩桂宁被自己的猜想惊到了,忍不住抬眼仔细地打量这些人。张虎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探寻,利剑一样的目光便射过来,手也按上了腰间的剑柄。韩桂宁见此忙低下头不敢再打量皇甫皓他们。 魏正和张虎长期相处,主仆之间早已培养出了默契,他察觉了张虎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看了张虎一眼,后者对他使了个眼神,手指悄然动了动,魏正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顿了顿,微笑地问林进财道:“啊,林兄弟,我俩真是一见如故,不知不觉间就聊了那么多。不过,我见旁边这位小哥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不知是您什么亲戚朋友,可否介绍一下?” “哦。”林进财一拍大腿,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你们说话,都忘了介绍。他叫韩桂宁,是我们家的生意合作伙伴。” 韩桂宁见此忙站起来对皇甫皓几位躬身失礼,态度颇为恭敬,一改之前高傲矜持的模样。 皇甫皓微微点头,魏正拱手还礼,张虎屹立不动,小卓子则是笑嘻嘻地还了一礼。韩桂宁见了心头疑虑又深了一分。 魏正试探道:“不知韩小哥是哪里人氏,做何生意啊?哦,我是想如果有可能的话,兴许我们以后还能在生意上合作合作。”其实他早就让张虎打听过韩桂宁的来历,只是知道的信息不多,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魏正相信事实不会那么简单,看来自己手头力量不够,为了老头子的安危,该动用皇家暗卫的力量了。 “在下是京城人氏,因偶然的原因来到这里,见这里景色秀丽、民风淳朴,很喜欢这个地方,所以在这里购置房屋定居下来。生意嘛,则比较杂,有南北货、客栈、酒楼、饭馆等等。和林叔合作的是吃食方面的生意。像本县的韩寒米粉店便是我们合作一起开的小吃店。还有,迎客居也是在下的生意,也有林叔家的股份。”韩桂宁不敢敷衍乱答,因为这些要查都能查到,但也不能回答得太详细,七分真三分假,含糊过去,算是给自己留条退路。 魏正听了点点头,又和他聊了一些,韩桂宁回答得很谨慎,话不多,所以最后魏正得出的信息并不多,但却让他发现了两点:第一,这个韩桂宁确实是京城人氏,魏正是从他说话的某个几个音中发现的,虽然他口音已经略有改变,但是一些习惯是根深蒂固的,只有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才会这样说。另外,韩桂宁出身不低,他无论是谈吐还是气质都显示出了贵族世家特有的气质。综合这两点,任你埋得再深都能查出来。 魏正这边在思索,韩桂宁也不甘处于被动地位,巧妙地转移话题,礼尚往来地问道:“请恕在下唐突,在下观诸位先生气度不凡,不似一般生意人,不知几位是哪里人氏,又做什么生意呢?” 他言语客气,不卑不亢,当下引起了何牧与立夏的注意。只因韩桂宁平日虽在他们面前彬彬有礼,但总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就连微笑的时候骨子里都带着矜持和傲慢,立夏感觉还不甚明显,因韩桂宁刻意控制的缘故。而何牧每次看到韩桂宁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也只有在小寒面前,韩桂宁才会放下所有,露出本来的面目。 此刻两人见平日高冷的韩桂宁在魏正几人面前露出谨慎的态度,这还是第一次,看来韩桂宁很重视他们,立夏两人态度不由得谨慎起来。 韩魏两人你来我往互相试探,试探的结果是彼此验证了心中的某种猜想,两人都略感满意又略有不足,心里皆产生了一个念头:事后要派人好好去查查对方的底细。 不多时,兰香便来请众人到饭厅用饭,打断了双方的试探。终于可以看到小寒了,韩桂宁有点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并且有隐隐的激动。皇甫皓等人倒是没什么激动,他们刚才已经从远处见过了林小寒在荷塘边采莲的样子,确实符合自己心目中的设想,不过倒是有点期待,想要近距离接触这位聪明智慧美丽大方的姑娘。 自从小寒上次提议用蒸骨法验出高仁和前任夫人的受害真相后,在这个县城就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小寒大大高调了一把,已是名人的她成为了更加出名的名人。更引起了皇甫皓等人的强烈兴趣,这也是他们今天来林家并厚脸皮留下来吃饭的缘故。 到了饭厅,发现楚昭已经到了,韩桂宁和楚昭是老熟人了,见面后互相点头,也没有客气见礼。但有一个人却是马上绷紧了神经,这个人就是张虎。张虎知道楚昭在道上的名号,他自己这些年来和魏正走南闯北,难免和这些武林人士打过交道,知晓他们快意恩仇视律法无物的性格。此次他身负重任,自是处处小心。楚昭武艺高强,若突起发难,他无法保证自己能挡下。所以他在楚昭出现后,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了个手势。 小寒知道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不方便男女同席,所以她安排了两桌。男客在厅堂,女客则在陈氏屋里用饭。小寒听春分说韩桂宁来了,而且还有其他客人,特意去换了一身新做的裙子。兰心父女俩负责上菜,等众人坐毕,在韩桂宁伸长脖子的期盼以及失落中,林小寒还是没有出现。 一些人只好带着失落开始吃饭,但是美味而新奇的饭菜安慰了他们失落的心灵。 一边吃饭,一边喝着酒,一边轻声交谈。林进财不住劝酒,劝菜。皇甫皓、魏正因为身份的缘故,酒只略微沾唇而已,菜倒是吃了不少。张虎和小桌子则是滴酒不沾,埋头吃菜。韩桂宁心中有事,和楚昭一杯杯喝着,不过他们俩武艺在身,酒量又好,所以头脑都保持着清醒。至于何牧和立夏则陪着舅舅陈汉忠慢慢喝着酒,春分年纪小被禁止喝酒,只能埋头吃着菜,不过他一点都不遗憾,身为小吃货的他努力在餐桌上奋战着,直到肚子溜圆为止。 一个时辰后,饭桌收拾完毕,兰香奉上香茶。众人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我们的女主林小寒终于姗姗而来。只见她穿了一身米色下摆绣着荷花的类似于现代的收腰连衣裙,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微笑,头上则梳了一个类似于现代的马尾辫,别着小雪送的蝴蝶发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饰物。她刚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穿着打扮,所以所有人都注视着款款走来的她。 小寒目不斜视,走到近前,蹲身行了个福礼,韩春张大了嘴巴,似是从未认识她似地。韩桂宁目不转睛盯着她瞧,灼热的目光笼罩着她。皇甫皓等人见多了美人,可是此刻的林小寒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吸引着他们。何牧和楚昭眼神同样是异常明亮,而舅舅的眼里则带着欣赏,也许心里还在琢磨着此情此景可以入画。立夏和春分脸上则绽开一模一样的温暖的笑容。 最先回过神的是林进财,他略微带了一些酒意,咧着嘴笑着站起来大声招呼自己的爱女:“小寒,你来了。来,爹给你介绍一下客人。” 林进财说出这句话十分地自然,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已经不知不觉把女儿放在了一个超越全家人(也包括他)的地位上,尤其是在验骨案之后。 没有人觉得他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因为在场的所有人也都不再把小寒当做一个普通女子,而是认为她是一个有大智慧令人尊重的奇女子。 林进财一一介绍了皇甫皓等人,小寒向他们施礼问好,然后认真地打量着他们四人,觉得魏正和皇甫皓看起来有些面善,心下暗暗思索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皇甫皓等人也在仔细地打量着她,见她礼仪动作虽然不似大家闺秀那样标准,但举止只见也非常顺畅,不见丝毫凝滞。 皇甫皓微微点头,沉吟了片刻,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魏正,魏正以眼神询问,皇甫皓微微点头。魏正便接过来,笑着道:“小丫头,过来,我家主人听说了你的故事非常欣赏你,初次见面,这是他送与你的礼物。” 小寒接过玉佩,触手感觉到一阵凉意,知道此物贵重,便想推辞不受。魏正道:“长者赐,不可辞。这玉佩你好好收着,当作答谢你们家今天的盛情款待。切勿丢失,将来或许还有用到的地方。” 这句话的含义颇为丰富,小寒两世为人,加上自己的观察,知道这块玉佩也许有什么名堂,将来的某一天,也许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机缘,这个机缘或许会非常巨大。所以她不再推辞,郑重 道谢后,保证一定会好好保管。 魏正试探道:“不知韩小哥是哪里人氏,做何生意啊?哦,我是想如果有可能的话,兴许我们以后还能在生意上合作合作。”其实他早就让张虎打听过韩桂宁的来历,只是知道的信息不多,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魏正相信事实不会那么简单,看来自己手头力量不够,为了老头子的安危,该动用皇家暗卫的力量了。 “在下是京城人氏,因偶然的原因来到这里,见这里景色秀丽、民风淳朴,很喜欢这个地方,所以在这里购置房屋定居下来。生意嘛,则比较杂,有南北货、客栈、酒楼、饭馆等等。和林叔合作的是吃食方面的生意。像本县的韩寒米粉店便是我们合作一起开的小吃店。还有,迎客居也是在下的生意,也有林叔家的股份。”韩桂宁不敢敷衍乱答,因为这些要查都能查到,但也不能回答得太详细,七分真三分假,含糊过去,算是给自己留条退路。 魏正听了点点头,又和他聊了一些,韩桂宁回答得很谨慎,话不多,所以最后魏正得出的信息并不多,但却让他发现了两点:第一,这个韩桂宁确实是京城人氏,魏正是从他说话的某个几个音中发现的,虽然他口音已经略有改变,但是一些习惯是根深蒂固的,只有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才会这样说。另外,韩桂宁出身不低,他无论是谈吐还是气质都显示出了贵族世家特有的气质。综合这两点,任你埋得再深都能查出来。 魏正这边在思索,韩桂宁也不甘处于被动地位,巧妙地转移话题,礼尚往来地问道:“请恕在下唐突,在下观诸位先生气度不凡,不似一般生意人,不知几位是哪里人氏,又做什么生意呢?” 他言语客气,不卑不亢,当下引起了何牧与立夏的注意。只因韩桂宁平日虽在他们面前彬彬有礼,但总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就连微笑的时候骨子里都带着矜持和傲慢,立夏感觉还不甚明显,因韩桂宁刻意控制的缘故。而何牧每次看到韩桂宁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也只有在小寒面前,韩桂宁才会放下所有,露出本来的面目。 此刻两人见平日高冷的韩桂宁在魏正几人面前露出谨慎的态度,这还是第一次,看来韩桂宁很重视他们,立夏两人态度不由得谨慎起来。 韩魏两人你来我往互相试探,试探的结果是彼此验证了心中的某种猜想,两人都略感满意又略有不足,心里皆产生了一个念头:事后要派人好好去查查对方的底细。 不多时,兰香便来请众人到饭厅用饭,打断了双方的试探。终于可以看到小寒了,韩桂宁有点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并且有隐隐的激动。皇甫皓等人倒是没什么激动,他们刚才已经从远处见过了林小寒在荷塘边采莲的样子,确实符合自己心目中的设想,不过倒是有点期待,想要近距离接触这位聪明智慧美丽大方的姑娘。 自从小寒上次提议用蒸骨法验出高仁和前任夫人的受害真相后,在这个县城就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小寒大大高调了一把,已是名人的她成为了更加出名的名人。更引起了皇甫皓等人的强烈兴趣,这也是他们今天来林家并厚脸皮留下来吃饭的缘故。 到了饭厅,发现楚昭已经到了,韩桂宁和楚昭是老熟人了,见面后互相点头,也没有客气见礼。但有一个人却是马上绷紧了神经,这个人就是张虎。张虎知道楚昭在道上的名号,他自己这些年来和魏正走南闯北,难免和这些武林人士打过交道,知晓他们快意恩仇视律法无物的性格。此次他身负重任,自是处处小心。楚昭武艺高强,若突起发难,他无法保证自己能挡下。所以他在楚昭出现后,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了个手势。 小寒知道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不方便男女同席,所以她安排了两桌。男客在厅堂,女客则在陈氏屋里用饭。小寒听春分说韩桂宁来了,而且还有其他客人,特意去换了一身新做的裙子。兰心父女俩负责上菜,等众人坐毕,在韩桂宁伸长脖子的期盼以及失落中,林小寒还是没有出现。 一些人只好带着失落开始吃饭,但是美味而新奇的饭菜安慰了他们失落的心灵。 一边吃饭,一边喝着酒,一边轻声交谈。林进财不住劝酒,劝菜。皇甫皓、魏正因为身份的缘故,酒只略微沾唇而已,菜倒是吃了不少。张虎和小桌子则是滴酒不沾,埋头吃菜。韩桂宁心中有事,和楚昭一杯杯喝着,不过他们俩武艺在身,酒量又好,所以头脑都保持着清醒。至于何牧和立夏则陪着舅舅陈汉忠慢慢喝着酒,春分年纪小被禁止喝酒,只能埋头吃着菜,不过他一点都不遗憾,身为小吃货的他努力在餐桌上奋战着,直到肚子溜圆为止。 一个时辰后,饭桌收拾完毕,兰香奉上香茶。众人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我们的女主林小寒终于姗姗而来。只见她穿了一身米色下摆绣着荷花的类似于现代的收腰连衣裙,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微笑,头上则梳了一个类似于现代的马尾辫,别着小雪送的蝴蝶发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饰物。她刚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穿着打扮,所以所有人都注视着款款走来的她。 小寒目不斜视,走到近前,蹲身行了个福礼,韩春张大了嘴巴,似是从未认识她似地。韩桂宁目不转睛盯着她瞧,灼热的目光笼罩着她。皇甫皓等人见多了美人,可是此刻的林小寒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吸引着他们。何牧和楚昭眼神同样是异常明亮,而舅舅的眼里则带着欣赏,也许心里还在琢磨着此情此景可以入画。立夏和春分脸上则绽开一模一样的温暖的笑容。 最先回过神的是林进财,他略微带了一些酒意,咧着嘴笑着站起来大声招呼自己的爱女:“小寒,你来了。来,爹给你介绍一下客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姐妹? 其实小寒早被韩桂宁的笑容闪了眼,心下暗嗔了一声:长得帅也就罢了,不要随便放电啊,不知道本姑娘对帅哥没有免疫力啊! 为了转移注意力,连忙扭头看向爹,示意他说话。 林进财微咳了一声,道:“韩公子,刚才那汤粉和螺蛳粉你也吃过了,味道不错吧。我们想跟您合作,先在镇上开一家店试试。如果生意好的话,再到别的镇开分店,就如同您的‘迎客居’一样。不知您意下如何?” “当然,本来这粉就是小寒姑娘给做出来的,你们能想到和我们合作,我当然很高兴。不知道怎么个合作法呢?”韩桂宁笑道。 林进财看向小寒,后者答道:“是这样,这生意呢分为两部分:生产环节和销售环节。生产即是制作米粉和螺蛳汤,销售即是开店卖粉了。生产由我们负责,销售则由你们负责。我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怎样?” 生产和销售,对韩桂宁来说是两个新名词,但他能够理解:“好,生产方面我不懂,由你们负责再好不过。销售呢,因我们有经验,自然该由我们来负责。只是,不知道这盈利如何分成呢?” 小寒当即答道:“五五分成。我跟您说一下理由,您看看能否接受。” 韩桂宁微笑地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小寒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如果只在本镇开店的话,我们负责制作米粉和螺蛳汤完全能够胜任。但是如果以后店开到了别的镇或者更远的地方,我们就鞭长莫及了。所以我们还准备把这些技术,包括切粉、榨粉、螺蛳汤、辣椒油以及做米粉的机器这些技术来换取粉店的五成盈利。这样每到一个镇开分店,您就可以组织人员在当地进行生产,这样就能够节约运输成本,获得的利润就更多。当然,前期在我们镇开的粉店,我们会负责提供原料,所以我们的意思是五五分成。您觉得怎么样?” “可以。”韩桂宁想也不想就答道。 这么爽快,小寒愣住了。她本来以为还需要一番讨价还价呢,她都准备好了说辞,没想到却完全用不上。 不止她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尤其是钱掌柜,心里暗暗焦急,蠕动着嘴唇想说话。可是韩桂宁用眼神制止了他,他只好闭着嘴,心里却愤愤不平:这林小寒利用公子对她的好感,来个狮子大开口。以前辣白菜是一成半也就罢了,这回好了,竟然要五五分成成。她以为做生意是那么容易吗? 小寒咧开嘴直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你们特意把何牧兄弟及婶子也请来,是否和我们的合作有关?”韩桂宁道。 “哦,是这样。因为生产这一环节是涉及到很多事情的。”小寒便把制作过程和他简略地说了。 又说自家准备多买一些地种植水稻,稻米用来制作米粉。还准备建一个池塘,养鱼养螺蛳等。至于加工米粉、熬制螺蛳汤等等这些工作都需要人手,明年立夏和春分需要上学,所以拉上何家一起干,从自己的五成利润中分一成半给他们。 “婶子一家一向和我们家交好,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而且何牧哥救过我的命,我们信得过他们。”小寒进一步解释道。 韩桂宁闻言并不意外,他早听韩春说过林、何两家的纠葛,也知道小寒及家人都是生性淳朴的人,和他们合作是出于对何家的感恩之情。只是心里却隐隐有点不舒服,这小子这么幸运,能够救了小寒姑娘,得到她的感激和信任。而我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她未必知道。 小寒见他沉思着不言语,脸上没什么表情,以为他不同意,有点着急,便叫道:“韩公子,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韩桂宁听她声音隐含急切,不舒服感更强烈了。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笑着道:“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我没什么意见。不过,签合约的话,我只和你们家签,因为三方签约也麻烦。至于你们家和何家的合作,你们自己商定就好了,不需要知会我。” 言下之意是我只认定你,何家与我无关。 小寒一听,也是这个理,便笑着应是。 何牧却不一样,他内心敏感地感觉到韩桂宁对他的不喜,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自己能引起他的不喜,说明他觉得自己对他有一点点的威胁。 这个想法取悦了何他,因此何牧面上愈发显得淡定和从容。 至此,合约谈成。大家都很高兴,除了钱掌柜。 他仍旧有点郁闷,只是知道公子的决定是不能反对的,所以没有言语。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了,林进财便说,今天合作谈成,应该庆祝一下,请韩桂宁和何牧一家留下来吃饭。 何牧当然乐意之至,韩桂宁虽然刚才吃得饱饱的,现在一点都不饿,但为了多留片刻,仍然决定留下来吃饭。 于是陈氏、张氏和小寒三个女人去厨房准备饭菜,男人们则留在屋子里闲聊。 韩桂宁问春分、立夏都读了什么书,两人一一作答。无一例外,其中的一些观点又把他惊讶到了。他想,肯定又是小寒的见解。这个聪慧的女孩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让他看不清。可是越看不清他就越想看清,也就越陷越深。 令他惊讶的是,他们谈论时,何牧在一旁微笑地听着,偶尔还能插上一两句。 韩桂宁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感情他们老在一起读书学习呢。 不行,虽然自己有自信,但架不住“近水楼台先得月”呀,看来自己要多抽出时间和小寒姑娘相处才是。 待吃过饭后,又闲聊了一会儿,何牧一家便告辞。韩桂宁见状,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了,不得不跟着告辞。 “韩公子,等一下,别着急走。”小寒忙留住他。 “小寒姑娘还有事?”韩桂宁闻言心里乐开了花,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座。 “是有一事,想拜托韩公子。”小寒不好意思地说道。 韩桂宁见了,心下好奇道:“姑娘请说,只要韩某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小寒大喜,连忙把原因说了出来:自家过完年下个月要盖房,哥哥弟弟要上学堂。但是今年春天家里打算买地,多种点稻谷,又因此要买牛来耕地。制作米粉,还要请木匠制作做榨粉的工具等等。然后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数,这个需要多少钱,那样需要多少钱…… 总之一个字,穷。 两个字,没钱。 韩桂宁看她神情认真地数了一大堆过日子的生计问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林进财等人则羞得满脸通红,对着小寒拼命使眼色,陈氏则暗暗掐她的手试图制止她往下说。 小寒装作没看见,甜甜地笑道:“韩公子,我们家的经济状况您也知道。上次虽然您送来了二十两银子,但是远远不够。所以……你懂的!”说完眨了一下眼睛。 “哈哈哈!”韩桂宁放声大笑。 钱掌柜也笑,不过是鄙夷的笑。 好一会儿,韩桂宁才消了声,可是嘴角仍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小寒姑娘,你真是太有趣了。你说,需要多少银子?” 小寒一喜,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是希望韩公子把我们家所得的迎客居的一成半利润预支两个月给我们即四十两银子。” 大家都愣了,没想到她是这个意思。 林家人松了一口气,心想:我就知道女儿(妹妹、姐姐)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林家都是有骨气的人。 小寒继续说道:“而且过完正月十五韩公子也可以去选店面了,虽然螺蛳粉由于缺乏螺蛳暂时不推上市场,但汤粉可以推上了。等五、六月螺蛳大量繁殖的时候,再推出螺蛳粉了。韩公子,您意下如何?” “完全同意。”韩桂宁看着她,眼里溢满了柔情。 小寒被他看得不自在,脸微微发红,只好不去看他的眼,而是专注地盯着他的鼻子以下部位:这鼻子还挺高、挺直的,嘴唇薄薄的,唇线分明…… 正看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她:“小寒姑娘?” “嗯?”她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看过去,只见韩桂宁正看着她,眼睛里含着戏谑的笑意。 她脸越发红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清咳了一声:“韩公子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韩桂宁低低地笑起来,直到小寒脸越来越红,恼怒地瞪着他,才止住了,说道:“我是问你,这银子什么时候要?还有,对新店面的布置以及店名有什么要求?” “哦”,小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下个月初,可以吗?至于新店面,您选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去看看,再具体商量怎么布置。” 韩桂宁点头答应了,随后见再也无事,便依依不舍地告别。 小寒如释重负,跟随家人把客人送到门口。 双方正在告别,不料此时,有一个人突然出现了:“弟弟、弟妹,你们有客人啊?” 原来是林氏,只见她穿着一件簇新的花棉衣,头上戴着一朵红花,脸上还擦着粉,显是精心装扮过的,手里挎着一个篮子,满脸堆笑地打招呼。 这女人怎么又来了!林家人心里警惕起来,怕她张嘴胡说八道。 林进财连忙把她拉近屋里去,小寒心里也很疑惑,便敷衍地和韩桂宁挥挥手算是告别,急忙回屋去了。 林氏却把篮子一放,给他们鞠了一躬,说道:“弟弟、弟妹、小寒,我今天来是给你们道歉来了。上次是我不对,是我吃错了药,让猪油蒙了心,才瞎说八道。你们大人大量,千万要原谅我。弟弟,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要是你不认我这个姐姐,我以后怎么办啊?” 这话听得大家都愣住了。这才几天呢,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不,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这也太奇怪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见大家都不说话,奇怪地望着她。林氏掏出手帕,抹了一把眼泪:“上次回去后,你姐夫平生第一次对我发了脾气,把我痛骂一顿,说我不该那样说话,还给我讲了很多道理。我今天真是来道歉的,我想通了,阿梅性子单纯,还是找个老实本分的人过日子,才是最好。我已经托我们村的王媒婆在找人了。你们放心吧,再也不纠缠你们了。” 大家面面相觑,幸福来得太快,有点不真实啊。 林进财却松了一口气,本性善良的他马上就相信了姐姐的话。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就这样恩断义绝,他做不到,他宁愿相信她改好了,以后姐弟俩还能像从前那样互相走动。 陈氏和小寒他们几个却不相信,狗能改得了吗? “她的话若是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小寒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和春分立夏小声说道。 “噗哧!”两人捂着嘴笑了。陈氏紧绷的脸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林进财瞪了他们一眼。 几人便识相地闭嘴,春分却在身后悄悄地伸出大拇指朝姐姐晃了晃。 林氏尴尬地笑道:“上次来也没给你们带礼物,这次带来了。瞧,这是我特意去镇上买的点心,可好吃了。还有,这匹布,是我给小寒买来做衣裳的,瞧瞧这颜色,嫩绿色的,正适合她这么大的女娃穿。” 说着把东西递给陈氏,陈氏冷着脸不接。 林氏的手便僵在那里,扭头求助地看着弟弟。 林进财看到姐姐哀求的眼神,不忍心,只好伸手接了过来。 林氏如释重负,又说了几句闲话,但大家都不爱搭理她,她见状也觉得没趣,便讪讪地说:“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们。” 林进财挽留她吃饭,她极力推辞,起身走了。 等她走之后,几个人议论纷纷,都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林氏今天的态度确实很反常。 “不知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大家要小心点。”小寒叮嘱道。 “能有什么诡计?小寒,那是你大姑,不许你这样说她。”林进财沉着脸不高兴地说道。 陈氏不干了:“你那么凶干什么?还不是之前你姐姐说话做事太过分。小寒她还是孩子,心直口快,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小寒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操心,生意都多亏了她才能谈成。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 林进财见妻子发火,马上软了下来,连忙告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说着又跟小寒道歉,说爹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小寒笑了笑,没介意。她知道这个老实爹的本性,也没有怪他。 立夏急忙打圆场:“我们来看看,韩公子都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大家便围上来,先打开点心盒子,只见里面的点心有两种,一种是绿色的,一种是白色的,都小巧精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陈氏立马认出来了:“是‘知味记’的绿豆糕和马蹄糕,当年你外公曾给我买过,那家店的糕点很好吃。” 说着取过糕点分别递给丈夫和三个孩子。林进财推拒不要:“我都这么大人了,吃什么糕点,留给孩子们吃吧。” 陈氏闻言,温柔地看了他一眼,之前的不快已经消失了。她想了想,掰下一半糕点直接给他放嘴里,另一半自己吃了。 林进财含着糕点呵呵地笑,陈氏当着孩子的面做这样亲热的举动,微微有点脸红。 三个孩子看爹娘和好如初,还是这么恩爱,都嘻嘻地笑。 “来,看看这些布是什么样的。”陈氏掩饰地打开布匹,只见一匹是烟青色的,一匹是月白色的。 “这布说是给我和你爹买的,但是倒是老少皆宜。而且这布很大,做两套衣服还绰绰有余,我看就先给孩子们做衣服吧。剩下如果有多余的,咱们俩再做。”陈氏打量了一下布的尺寸说道。 林进财自来疼孩子,当然无异议。 陈氏又赞道:“韩公子还真是会挑东西,他有信了。” 大家便看着小寒笑。小寒不自然地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人家出身大户人家,这几年又出来做生意,见多识广,这点眼里劲儿还是有的。” 陈氏点点头,叹道:“说起来,这孩子真不容易,娘没了,爹也不疼,有家难归,小小年纪就吃了那么多苦头。” 众人皆点头,跟着叹息。 小寒笑道:“高门大户里阴私多,因为他们钱多,人口多,闲着没事干,所以互相掐架。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劳碌,有时候连饭也吃不饱,也是很艰难。所以说,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当的,只有自己过好了,才有余力去帮助别人。” 这番话让大家醒过来,互相看看,不好意思地笑了——自己家还住着破屋烂瓦,却还有心情去可怜别人,确实有点可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顺眼 却说在回镇里的路上,韩桂宁坐在马车里,沉着脸,一言不发。钱掌柜只感觉到车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他把身子缩了缩,直缩到车厢一角。 半响,韩桂宁发话了:“知道自己错了吗?” 见他说话,钱掌柜松了一口气,公子不说话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老奴知道错了,不应该没了解清楚情况就乱说话。”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你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一直叫你钱叔,因为我也很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付出。但是你不要忘了,你叫我一声公子,那么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怎样的地位,你明白吗?你今天僭越了!”韩桂宁冷着脸说。 钱掌柜一惊,连忙跪下:“公子,老奴错了,老奴最近有点得意忘形,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老奴以后不敢了,公子是主,老奴是仆,以后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着匍匐下身子,以额触地。 韩桂宁见状,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一些,略微一抬手:“起来吧。” 钱掌柜这才起身,感觉后背都湿了。 “我不管你对小寒姑娘有什么意见,你要记住一点,那是公子我喜欢的人,甚至未来她还很可能会是你的主母。所以你对她不能有任何的不敬!” 钱掌柜浑身一颤,抬头触到公子眼中坚定的神色,连忙低下了头,低声应是。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何您就认定小寒姑娘呢?要说她长得美吗,也不算,也就比普通人要美一点。要说聪明嘛,也就有点小聪明而已,而且都是用在生计上的,并不是才情。像那种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算得上是聪明呢。” 韩桂宁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何就认定她了。自从她卖辣白菜那一天开始,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被她所吸引。而要说真正地喜欢,应该是从那晚她唱了那首《相亲相爱一家人》,那一刻,饱含感情的歌声、林家欢乐而温馨的氛围让他深深沉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漫上心头,那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他解开旁边的包袱,那是临走时陈氏送给他们的回礼。里面是几斤自家做的米饼,还有四角粽子。 陈氏还特意告诉他这粽子要怎么吃:把粽叶剥开后,把粽子切成一圈圈的,然后把锅烧热,在锅四周和锅底刷上油,把粽子贴上去。待煎到焦黄时,再换另一面继续煎,直到两面焦黄就可以出锅了。这就叫煎粽巴。 他伸出手拿了一个米饼放进嘴里,慢慢地吃着,感受着这其中香甜的味道,这其中也有小寒亲手做的。 他想,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有什么意思,行动一板一眼,无趣极了。哪有小寒举止自然,灵动活泼呢。如果能和她在一起,他每天的生活就不再是苍白的,而是多姿多彩的。她就是一束阳光,照进了他灰暗的心田。她就是一缕春风,化开了他冰封已久的心间…… 钱掌柜见公子吃着米饼神情陶醉,微笑不语,眼神有别样的温柔。心里似明白了,又好似不明白。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从未爱过一个女人。不,也曾经有一个女人,美丽而温柔,像天边的月亮,让他仰望,却自惭形秽不敢靠近,只能偶尔在梦里能看到她的身影…… 只可惜红颜薄命,只可恨贼人太阴狠。就为了替她报仇,对得起她对我的托付,我也要好好伺候公子。钱掌柜暗下决心。 一时间,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车厢里静默着,只听得见马蹄在地上踏出“得、得”的声音…… 同一时间,何牧回到家后,坐在桌子边发愣。他刚才也听到了小寒挽留韩桂宁的话,只是已经离开了又不好回头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只隐约听到韩桂宁的大笑声,又过了一阵子才听到马车离去的声音。 他心里感到分外难受,诸多猜想涌上心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张氏见儿子这样,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愁得慌。她适才也看出来了,韩公子好像对小寒有些特别,可是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到儿子。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家穷,没有底气。 正发愁间,听见一声呼唤从门外传来:“牧哥,婶子……” 是春分的声音,咦,他怎么来了?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迎出门去。 只见春分捧着一个盒子兴冲冲地跑进来,小寒提着一个篮子微笑着跟在后面。 何牧见了,喜出望外,连忙迎上去,轻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春分嘴快,抢先说了出来:“来给你们送点心,是韩公子送的,可好吃了。” “还有粽子,大年三十晚上包的,可是因为家里有事,一直没能送过来,今天正好给你们送来了。”小寒接过去说道,然后把篮子递给张氏。 里面有六条四角粽子,之前送了八条给韩桂宁,现在又送六条给何牧,他们家已经剩下不多了。 她本不想送点心的,因为怕何牧介意。可是春分却说有好东西要和牧哥一起分享。在他心目中,牧哥对自己非常好,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他。所以那些点心,他留了几块,想着何牧从未吃过,便送过来给他尝。 何牧推辞着不肯吃,春分不依,硬塞进他嘴里,还睁着大眼睛问他是不是很好吃。 何牧嘴里含着点心,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心里觉得涩涩的。见到春分期盼的眼神,只好点点头,伸长脖子给咽了下去,说好吃。 春分很高兴,咧着嘴笑。小寒见了何牧的神情,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顿了顿,只是告诉他一声,这几天没事就到家里去学习。 何牧听了,心情顿时好起来,连忙点头说自己有空就去。 小寒便谢绝了张氏的挽留,在何牧依依不舍的眼光中起身带着春分走了。 第二天是正月初七,舅舅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解释,两个孩子一直吵着要来,他也没办法。 不过,正合他的心意,自从上次听小寒说起了西画的特点,他最近日子一直在琢磨这事,只是不得要领。又听小寒说过“写生”这一手法,他在家里尝试过静物写生,把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光与影的变化给画下来,可是总觉得毛笔不好使,速度不快,还是不得其法。 他把这一苦恼告诉了小寒。小寒想了想,便去厨房找出一根细木条扔到灶里烧成木炭后,用火钳夹出来,放到水里。“哧”地一声,一阵白烟冒起,不一会儿,木炭便冷却了。 小寒把木炭截成两段,然后叫立夏把木炭削得光滑,大概有黄豆这么大,然后找来布把木炭仔细地缠上,只露出一截头来,最后用绳子系紧。 清明和小雪此时早就把听故事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几个人都惊奇地望着小寒,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这木炭又有什么用。 只见她拿过一张练习写字的纸,用炭笔在上面“刷刷刷”几笔勾勒出一个轮廓来,再添了几笔,一个奇怪地人像就出来了。 “这人是谁啊,我怎么看着这么熟呢?”陈清明嘀咕道。 小寒忍着笑继续画着,没回答。 “我也觉得熟悉,啊,这不就是表哥你吗?”春分突然惊叫出来,“哈哈,好丑啊!” 众人一看,可不是嘛。只见画面上的清明嘴巴咧得大大的,呲着牙,正是那天吃螺蛳粉被辣得吸气的模样。下边是个短短的身子和四肢。原来,小寒用的是现代的漫画手法。 “哈哈哈!”大家不约而同大笑起来,小寒的笑声脆生生地似银铃似的。 清明涨红了脸,一把夺过画,眼神哀怨地看着她:“表妹,你有那么记仇么?不过就是说了你几句,你还念念不忘啊,至于把我画得这么丑吗?表哥可是玉树临风翩翩美男子啊,形象全被你毁了。” 小寒抖了一下身子,仿佛要把鸡皮疙瘩抖掉。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就这么自恋了,还玉树临风呢,这个年纪身材也没长开,身上还带着孩子气,就是一个小男孩嘛。 “你比我哥差远了,还好意思夸自己。这个叫漫画,你懂不懂。”然后在大家迷茫的目光中解释道:所谓漫画呢,是以夸张的手法来描绘一种事实,它以丑的形态开始,却以获得美的愉悦结束,因此也有人称漫画为审丑艺术。 “哦,原来你是以丑化我来达到自己开心的目的啊!”清明愤愤不平地说。 “答对了,你真聪明。”小寒赞道。 大家又一阵大笑,充分证明了漫画的目的和魅力。 陈清明吐血,这到底是讽刺呢,还是讽刺呢? 气归气,他却舍不得扔掉这张画,而是小心翼翼得叠好,放在怀里。美其名曰,要痛定思痛,看着这画,自己要化悲愤为力量,越长越好看。 这话又引来大家一阵笑声。 笑毕,陈汉忠及几个孩子都对小寒手中的笔和漫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陈汉忠拿过笔,取过一张纸,略微试了一下,不一会儿,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黑狗便出现在画纸上。 小寒眼睛一亮,一把抢过去:“这小狗真可爱,舅舅把这画送给我吧。” “表姐你喜欢狗啊,这是我们家的小黑,刚出生不久的,你要是喜欢,我下次抱来给你养。”小雪道。 “真的吗?太好了!”小寒高兴地答到,女人天生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是没有免疫力的。 小雪连忙点头保证。于是大家轮流试着炭笔,都觉得很好用,很方便。不像毛笔软塌塌的,还要蘸墨。 立夏见大家都喜欢,连忙又照着小寒的办法做了几只炭笔,一人一只。每个人拿到了都很高兴,陈汉忠便提议说到清水河边去写生。 小雪和春分最先拥护,两人年纪尚小,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一听说要去河边画画,高兴得欢呼起来。 一行人玩笑打闹着来到清水河边,陈汉忠马上支起画板,握着画笔准备写生。 此时正是上午,草地上的霜已经化了,清水河安静地流淌着,发出汩汩的声音,太阳斜照在水面上,微风吹来,粼粼波光闪耀着迷人的光泽。河对岸山上的树倒映在清澈的河水里,水面晃动,影子也跟着晃。 小寒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抱膝坐在草地上,微微抬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拂过发梢,倾听着河水的流动,春分和小雪叽叽喳喳的声音和立夏呵斥他们的声音不时传进耳中,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似要睡着了,突然有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她睁开眼一看,原来是立夏,正疑惑地望着她。 小寒笑了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看到这山,我就想起楚大侠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又在某处行侠仗义,又救了什么人。” “是啊,是啊!”立夏也被调动起了情绪,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楚昭的身影,脸上现出向往的神色。 殊不知,被他们两个羡慕着、惦记着的楚昭此时正陷入了苦恼中,他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哭笑不得。 小家伙睁着一双澄澈无辜地大眼睛看着他,他没办法,苦笑着手忙脚乱地替他脱下衣服,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自己的干净的衣服裹住他。一边指着他警告着说:“记住,下次嘘嘘的时候告诉我,再尿在我身上,我打你屁股啊。你看衣服都尿湿了,我还得给你洗,把我衣服也弄湿了……” 小家伙见他凶自己,嘴一瘪“哇哇”哭起来。楚昭吓得手足无措,把他抱起来哄着:“别哭了,别哭了。我不说你了,还不行吗?别哭了。” 可是小家伙仍然“哇哇哇”哭个不停。是不是饿了呢,楚昭从包袱里拿出馒头往他嘴里塞,小家伙吐了出来,不吃,仍然张嘴哭着,眼泪一串串地掉下来。 就这么任性,没办法。 楚昭急得满头大汗,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啊,究竟怎么办才好。 看来得找人问问了,他把地上的脏衣服胡乱卷起来塞到包袱里,然后抱起孩子,施展起轻功,往有人家的地方而去。 没想到小家伙却停住了哭声,并且高兴地咯咯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手叫:“噢,飞了,飞了……” 没想到这招有效,楚昭仿佛找到了窍门,抱着他在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上,果然,小家伙咯咯的笑声也随着满天飞起来。 就这样飞了半个小时,小家伙才满意,楚昭把他放下,让他在草地上玩耍,然后苦着脸一脸嫌弃地去洗尿裤子。 唉,这才一天呢,就这样难熬,以后可怎么办啊。 不行,我得替他找个人家…… 镇上,迎客居。 今天初七,店里准备开张,楼下的伙计抹桌子的抹桌子、扫地的扫地,忙得热火朝天。 这时,突然有个人推门进来,伙计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满脸堆笑地和他们打招呼:“哟,你们忙着呢?” 一个伙计连忙放下笤帚,迎上去去和气地道:“这位客官,您是要用饭呢?这个时辰还早,我们都还没开张呢。” “不是,不是。”那妇人连忙摆手,递过来一封信说,“有人托我带一封信给你们的东家韩公子,昨天我就来了,可是你们没开门,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你们,今天就来试试看,没想到巧了,你们刚好开张了。恭喜发财啊!” “恭喜发财!这位大嫂,可是公子现在不在店里。要不,你先放这儿,等公子来了我就交给他。”伙计为难地说道。 不在更好,妇人心里一喜,连忙道:“那好吧,就依你所言。你记得交给你们东家啊!” 说着把信递给伙计,转身就走。伙计在后面喊道:“大嫂,你怎么称呼?我好告诉东家啊。” 妇人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话:“等你们东家看了信就会明白了。” 伙计拿着信怔怔地发愣。 忽然,有个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话脱口而出:“哪个臭小子拍我呢?” “说谁臭小子呢?”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伙计抬头一看,是钱掌柜,吓得头上冒冷汗,急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钱掌柜,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我以为是他们拍我呢,对不住啊,我不是有意的。” “来看你们几个臭小子有没有偷懒,结果就看见你一个人在这儿发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钱掌柜虎着脸道。 伙计连叫冤枉,然后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钱掌柜接过信,翻来覆去地看,笔迹陌生,不知道是谁写的。 “我去送给公子。”说着急匆匆地走了。 此时,一夜好眠的韩桂宁正坐在房里惬意地喝茶。 昨夜他做了一个好梦,不用说,梦里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人儿。他梦见和她骑着马在草地上奔跑,欢笑声洒满了一地。梦见两人坐在一片开满花的山坡上,他摘下一朵花插在她的鬓角,她红着脸对她微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冲突 韩桂宁打开折叠的信纸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了激动的笑容,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才依依不舍地折叠起来放到怀里。 且说陈汉忠及一双儿女在林家住了三日,这三日里,清明和小雪这两位《西游记》的忠实粉丝天天缠着小寒讲故事,只把小寒累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立夏和春分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们俩拉过去,给他们讲楚昭的传奇故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终于把小寒从水深火热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初十早晨,清明和小雪依依不舍地告别,等到把他们送走后,小寒长出了一口气,这下耳根终于清静了。 日子终于平静下来,小寒每天做做家务,喂喂猪栏里那头越来越胖的肥猪,再是教立夏和春分以及每天过来报道的何牧学习数学的加减乘除法、简便运算等。 至于林进财夫妇学完了加减法后便放弃了,因为后面的内容对他们来说太吃力了,小寒也不勉强他们。 这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完今天,就算年结束了,人们该出去干活了。 吃过早饭后,陈氏就开始杀鸡,因为今天也要准备贡品去拜神,这叫有始有终。 一番忙碌后,下午,早早吃过晚饭,一家人坐着闲话。小寒听说这一天镇上会有花灯,很想去看看古代的灯谜是怎样的。春分也想去。但是爹娘却不同意,说离镇上太远了,看完花灯回来太晚了,不安全。 “那就住客栈,第二天早上再回来。”小寒脱口而出。却看到爹娘吃惊的目光,她才意识到,住客栈对习惯于自给自足的他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奢侈和不可思议的行为。 小寒讪讪地笑了:“爹、娘,我也就这么一说。要不今天就不去了,明年再去吧。等咱们开螺蛳粉店挣了钱,到时我们在镇上买一个院子,这样哥哥弟弟去学堂也方便,不用来回跑。我们偶尔想去镇上玩,也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 春分眼睛一亮,也附和着说:“对啊对啊,等我们买了房子,再好好看灯,看个够。”陈氏见他们懂事的样子,很心疼,向几个儿女保证,明年一定带他们去看花灯。 大家便不再提这个话题,开始对即将到来的盖房大事讨论起来。林进财和立夏仔细地计算着要买多少砖瓦,需要多少木料、沙石,大概需要多少钱等。陈氏说到时请村里人来帮工,要管早饭和午饭,猪肉不用买,因为自家要杀猪。菜自家也有,但需要提前买米、买面回来。买面是小寒提议的,她准备蒸馒头和擀面条。 馒头和面条在这里是稀罕物,因为这边人习惯一年四季都吃大米。馒头镇上也有卖,但都做得小小的,放了糖,带着甜味,大人一般是买来给孩子们当零嘴吃。但小寒准备蒸的是北方的大馒头,因为干活费力气,必定要管饱,只有大馒头才够吃。 正热烈地讨论着,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好像听到马车的声音,立夏连忙走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不一会儿,他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中年男子进来。男子进来给大家鞠了一躬后,递过一封信:“小的奉公子的命令来接小寒姑娘和两位小哥到镇上去看花灯。” 林进财接过信后,因不认识字,只好尴尬地递给立夏。立夏拿过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的内容确是如此,说看完花灯后再送他们回来,署名也是韩桂宁的。因他不认识韩桂宁的字迹,便递给小寒。小寒也没见过韩桂宁的字迹,看了看,疑惑地问道:“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韩公子怎么不亲自来,还有怎么没邀请我爹娘?” “这个……”男子挠了挠头,答道,“小的是公子府上新来的下人。公子在家做花灯,说是要亲手做了送给姑娘和两位小哥,所以没空来。至于为何没有邀请令尊令堂,小的就不得而知了。公子的心思,小的猜不着,只是奉命行事。” 林进财和陈氏对视了一眼,了然地一笑:“想是韩公子觉得你们年轻人年纪相近,能聊得来,也能一起猜灯谜。要是爹娘跟去了,你们也玩不好,所以只邀请了你们。没关系,你们快去吧。这个花灯我们以前都看过了。” 小寒觉得撇下爹娘去看花灯不妥,可是人家已经派车来接了,总不能叫人家空手回去。正犹豫间,那男子着急地给她作揖:“姑娘,您就行行好,快上车吧,要是接不到您和两位小哥,公子还不得剥了我的皮。” 林进财夫妇见他说得可怜,连忙催促小寒快去。小寒踌躇了一会,见爹娘不断催促,那男子也在哀求,又有哥哥和弟弟跟着,想着应该没什么大碍,便简单收拾了一番,和立夏、春分上了马车。 车上,春分很兴奋,不时撩起帘子往外看,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马车出村后,速度变得飞快起来,因古时候的路并不平坦,坑坑洼洼的,把小寒颠得七荤八素,脸色煞白,差点把晚饭吐出来了。 立夏见状,让小寒靠自己肩上休息,又让春分叫那男子慢点赶车。可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没听见,车速并没有放慢,反而是加快了。 三人只好用手紧紧抓着马车壁上的木条,随着车不断起伏。 头晕,胃里一阵翻涌,忍受不了了,小寒伸出头哇地吐起来。 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晕车,而且还是晕马车。小寒哭笑不得,万分地后悔不应该为了看花灯出来遭受这个罪。 立夏急忙拍着她的背,又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她擦嘴。然后让她靠着春分,自己掀开车帘,大声地喊:“停车、停车,叫你停车,你没听到吗?” 这会车终于停下来了,男子回过头来一看,“哎哟”一声,急忙跳下车来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还不是你赶车太快,把我们都给颠晕了,我姐姐都吐了!”春分气愤地嚷嚷。 “真是对不住,姑娘、两位小哥,刚才小的想着公子的吩咐,就着急赶车,没听见。我这会儿让马车慢慢走,就不颠簸了。姑娘再忍一会,就到了。”男子急忙赔罪道。 立夏闻言眉一挑、眼一瞪,愤愤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分不出轻重缓急,你把车赶得这么快,谁受得了啊!你们家公子若是看见你把我妹妹颠得吐了,看他不骂你,说不定还罚你工钱。” 男子一听急了,哀求道:“姑娘、两位小哥行行好,千万别告诉公子,公子若知道了一定饶不了我的。求求你们了。” 小寒有气无力地摆手道:“好了,你好好赶车吧,我们不告诉他就是了。” 男子连声道谢,这次听话了,慢慢地赶起车来。 突然,立夏惊叫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不是去镇上的路!” 小寒和春分一惊,连忙抬头四处打量,他们走的是一条陌生的小路,怪不得这么坑洼呢。两边都是山坡,坡上都是树林,很僻静,一个人也没有,此时已近傍晚,斜阳西照,更增添了一层冷清。 小寒不禁汗毛倒竖,内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连声叫马车停下来。 男子见他们惊惧,连忙解释道:“姑娘,二位小哥,不用惊慌,这是去镇里的一条近路,和你们村去镇上的路不是同一条路。但是却离镇上的北街最近,公子吩咐了,让我们把你们送到北街,那里是看花灯最好的地方。一入夜,那条街上点满了灯笼,可好看了。” 小寒见他没有停车,心中越发不安了,着急地叫道:“你送我们回去,我们不去了。” “那怎么行,车都走到这里了,再有一会儿就到了。姑娘,你们再忍耐一会儿,我要是不把你们送到地方,公子饶不了我。”男子争辩道。 小寒见他仍然在赶车,心中着急,对立夏使了个眼色,指了指下面,做了个手势,示意要往车下跳。 立夏摇摇头,附耳道:“这地方我们并不熟悉,就算跳下车,我们三个往回跑,他要是追我们,也跑不过马车,不如静观其变。” 春分也很害怕,凑过来,声音发抖地问:“哥、姐,怎么回事啊?这个人不是韩公子派来的吗?难道他是坏人?” 立夏一把搂住他,安慰道:“春分别怕,哥哥会保护你们的。” 小寒心想,恐怕这次是着了道了,这人应该不是韩公子派来的。不知道是谁,这样算计他们兄妹。不,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哥哥弟弟可能是遭了池鱼之殃。 可是,到底会是谁呢,和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怨! 自己的仇人只有柳八婆、唐云。不会是柳八婆,她没这本事。只能是唐云,或者连高家都参与了。 正思索着,突然马车猛地一颠簸,停了下来,三人掀开帘子一看,原来马车陷进了一个大坑,他们大喜连忙跳下车。 那男子走过来,向他们赔罪道:“哎哟,光顾着和你们说话,没注意到这儿有一个大坑。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三人见男子走过来,连忙后退了两步,摇手说没事。 那男子见他们眼中警惕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姑娘,两位小哥,你们不用害怕,再有一会儿就到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马车给从坑里推出来。这样,姑娘您和令弟先退到一边,我和令兄推马车。” 三人对视了一眼,这男子的话倒是符合情理,虽然心里怀疑,却想不出不同意的理由来,只好照办。 小寒和春分退到一边,警惕地注视着男子的一举一动。 只见男子和立夏分左右两边站好,他转头对立夏叮嘱道:“等我喊一、二、三,开始,小哥再用力。免得我们两人各自使力,乱了节奏,配合不好,车也推不出来,白白浪费力气。” 立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弓下身,双手放在车后,“一、二、三,开始!”男子大喝一声。 立夏猛地一推,不料此时异变发生了。 那男子不但没有推车,反倒是提起腿朝他膝盖上重重一踢,立夏吃痛,双腿忍不住朝前一跪,“嘭”地一声,头重重地磕在了车后的横木上,顿时一阵晕眩。 男子接着举起手刀往他脖子猛地一击,他便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整个动作异常迅速,只有半分钟左右。 异变突生,小寒和春分反应不过来,呆了两秒钟才惊叫起来。小寒第一反应是扑上前去,准备救援哥哥。 突然,身后有个人伸出手,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使她紧靠在他的胸膛上,一手拿着帕子用力捂住她的嘴。她大惊,伸出双手抓住那只手使劲想掰开,可是那人紧紧地捂住她的嘴,掐着脖子的手也在使劲,小寒只觉得一阵眩晕感传来,随后便人事不知了。 春分见状,吓得两腿发软,想逃开,可是动不了,想喊叫,却觉得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那男子解决了立夏,见小寒也被那人解决了,放下心来,狞笑着一步步朝春分走来。春分惊惧地转身就跑,迎面却撞上了一个蒙面人。 前有狼后有虎,两边又是山,春分又惊又吓,绝望间,一扭头,看到左边的一棵大树,连忙抓住,往上爬,想着自己爬上去再往山上跑去。 那男子和蒙面人立马跑上前去,一人抓住腿,一人抓住手,把他扯了下来。 春分低下头一口咬下去,蒙面人“哎哟”一声,看见自己手腕上带血的牙印,大怒,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嘴里骂道:“小兔崽子,敢咬我,找死!” 春分被扇得嘴角出血了,但仍然不管不顾,用脚使劲地踢他,双手还挥舞着去抓他的脸,一边哭骂道:“坏人,坏人,打死你。” 他见哥哥姐姐都晕倒了,不知道是否还活着,自己又被抓住了,心里已经绝望,索性什么也不怕了。 蒙面人的蒙脸布被春分一抓撕了下来,他大惊,连忙转过头去,伸手把面巾围上。赶车的中年男子见状,再次抬起手刀,往春分脖子击去,春分头一歪,软了下来。 终于都解决了,两人都放松下来。蒙面人示意赶车的男子把春分和立夏拖到旁边浓密的草丛中,并用草掩盖起来,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有人。然后掏出一个元宝递给他:“这是十两银子,给你的酬劳。多谢大哥帮忙,希望大哥给小弟保密啊。” 男子接过银子,掂了掂,笑得合不拢嘴:“兄弟,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嘴巴闭紧了。下次再有这生意,还找我啊。我最讲信用了,包你满意。” 蒙面人微微一笑,抱拳谢过。 赶车的男子把银子塞进怀中,然后把马车从坑里推出来,跳上马车,朝他挥挥手,一挥鞭子,马车便走了。 蒙面男子阴阴地一笑:就怕你有本事赚钱没命花啊。 站了一会儿,他走到小寒面前,伸出手抚摸着她白皙细腻的脸颊以及脖子上的红痕,眼中现出疯狂痴迷的神色。 片刻后,他背上小寒,走过立夏和春分身边时,眼睛里射出寒光,不过并没有停下,径直往树林里走去。 冬天的太阳落山得快,须臾,天慢慢黑了下来。 且说赶车的男子唱着小曲,美滋滋地赶着车往前走。突然,那马不知怎么回事,发起狂来,前蹄猛地立起,嘶鸣几声,往前狂奔而去。男子大吃一惊,赶紧勒住缰绳,嘴里发出“吁……吁……”的声音。 可是那马发起狂来,根本不听命令,只顾往前奔去。前面就是山崖,要是掉下去就没命了。男子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往右边一跳,抓住崖上伸出来的树枝。 这时候,马已经狂奔到一个转弯处,只听“咣当”一声,连马带车掉下山崖去了。 男子紧紧抓住崖上的树枝,暗自庆幸自己跳车跳得及时,要不这会儿已经粉身碎骨了。 殊不知,这世间有个成语叫“乐极生悲”。还有句话叫:“福无双降,祸不单行。” 果然,突然间,“喀嚓”一声,男子抬头一看,惊恐地发现自己抓住的树枝因为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而断开了。 “啊……”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响起,惊起了林间的几只乌鸦,“呱呱呱”地叫着飞走了。 ………………………… 林家,小寒他们走后半个时辰,“得得”的马蹄声再一次响在林家门口。 林进财奇怪地出去一看,只见韩桂宁微笑着从车里面钻出来,赶车人则是林春。 还未等他施礼问候,林进财惊诧地望着他:“刚才你不是派车来把他们三兄妹接走到镇上看灯吗?怎么你又来了?” “没有啊,我没派车啊。”韩桂宁也惊诧了。 林进财急了,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又从屋里把那封信找给他看。 “我没写过信,这根本不是我的笔迹。”韩桂宁寒着脸说道。 “啊!”林进财和陈氏大惊失色,“那这是怎么回事?带走小寒他们三兄妹的又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鸿雁 陈氏更是惊得瑟瑟发抖,紧紧抓住林进财的手道:“他爹,孩子们会不会出事啊?” 林进财搂着她的肩膀,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们走了多久了?”韩桂宁沉声问道。 林进财说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了。 韩桂宁眼睛里迸出摄人的光,铁青着脸吩咐道:“韩春,你回去召集所有人手,要快!我先顺着马车追查下去,沿路给你们留记号。” 说完他解下马,飞身上去,两腿一夹马腹,马鞭一扬,“驾!”,飞快地冲了出去。 林进财和陈氏焦急地在后面喊道:“等等我们,我们也去!” 韩春连忙制止他们,说他们不会武功,去了也跟不上,不如留在家里等消息。 “我们怎么坐得住,那可是我们的亲生儿女啊,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活不了了!”陈氏哭着喊道。 “林叔、林婶,出什么事了?”突然一个焦急的声音说道。 原来是何牧和张氏,听到陈氏的哭喊声,急忙跑出来看。 韩春见状,连忙吩咐何牧道:“你安抚他们,我去召集人手,公子已经追查去了。”说完便施展轻功,朝村口飞驰而去。 这里林进财三言两语向两人说明了情况,张氏一听,惊慌失措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人把三个孩子骗走了。” 陈氏闻言放声大哭,林进财拍着她的肩膀不断安慰。 “林叔,我们不能坐在这儿干等。”何牧握紧拳头道,“我们俩也去追查,让我娘陪着林婶。” 又安慰道:“小寒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上次落水不也是救了回来吗?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 “对对对,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张氏也跟着安慰道。 林进财夫妇听了,心里好受一些。 当下何牧和林进财便一路跑着,紧跟着马车的痕迹,沿路遇见人便向人打听有没有看见一辆马车过去。 且说韩桂宁忧心如焚,骑马沿着车辙追踪而去。出了村口不远,便看到左边有一条岔路,而车辙印到那里消失了。韩桂宁下马仔细一瞧,见左边的岔路旁的草叶似有被压过的痕迹,他心想:既然是掳人,应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而去,若是在大路上,难免会被发现。遂留下记号,然后朝左边的岔路继续追查。 沿途只见车辙凌乱,路面的草地多有被碾压的痕迹,便知自己判断对了。 走了大概一盏茶时间,天色暗了下来,幸亏他是学武的,目力很好,依旧打马疾驰。 突然看见路边有一团污秽的东西,韩桂宁下马一看,是人呕吐出来的食物,散发着臭味。 韩桂宁嘴唇抿起,脸色更加铁青。在路边留了个记号,翻身上马,朝前疾驰而去。 大概几分钟后,只见前边出现一个大坑,韩桂宁下马仔细查看,见地面有凌乱的脚印,现场似有轻微的打斗痕迹。抬头四处一看,由于天色昏暗,却没有发现什么。 他查看了一下大坑周围,又朝前走了几步,见马蹄印仍往前面而去。 他踌躇了一会,留下两个记号,便往前继续追踪。 韩桂宁往前追踪,只见前路越来越崎岖,他极力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睁大眼睛仔细观察。 突然,只见前路马蹄凌乱,车辙也是,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好,马发狂了。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待到了一处悬崖边上,只见崖边一棵树的树枝有折断的痕迹,而前面的转弯处,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 难道是掉了下去?这山崖这么高…… 韩桂宁只觉得头发昏,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无论如何,得下去看看。他探头望下去,此时天色已黑,山崖下黑漆漆一片,没有火把,想要下去查看也不可能。正焦急间,只听来路“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韩桂宁一看,是自己的随从来了,打头的正是韩日,身后带着林进财。 原来之前何牧和林进财两人沿途询问和追查,走到韩桂宁之前经过的岔路口时,心细的何牧也发觉了那里的踪迹,经过一番判断后,也选择了正确的路线。 由于没有武功,两人虽然尽力奔跑,但是没过多久就被后赶来的韩春等人追赶上了。何牧看见他们,稍微放心,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韩春见他们俩的样子,便吩咐后边的兄弟带上他们两人。一行人沿路追查下去,路过那处呕吐物,何牧和林进财见了,想着不是小寒就是春分,非常心疼,对掳走他们的人异常地痛恨。 等走到大坑前,发现了韩桂宁留下的记号,却有两个,韩春一看就明白了,把人分成两拨,一拨继续朝前追去,一拨原地展开搜索。 何牧留在了原地,林进财则跟着韩日他们继续朝前走。 此时,韩桂宁连忙上前把林进财扶下马,面对红着眼圈的他,嘴唇颤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林进财伸头看见悬崖,脸色异常苍白,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带人下去看看,下面危险,天又黑,您不会武功,就留在上面吧。”韩桂宁道。 林进财点点头,叮嘱道:“这悬崖听老辈人说大概有二十多丈深,我也没下去过,韩公子小心啊。” 韩桂宁见他到现在还在关心自己的安危,真是个善良淳朴的汉子。 他鼻子一酸,命令韩日留下照顾他,然后拿着火把小心地爬下去。其余三人见状,也相继跟随着往下爬。 天已经黑了,大家点上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林间跳跃,让心情沉重的何牧心头更觉得发堵。直到现在,也没有小寒他们的消息,他不敢去想,他怕自己会发疯的。 几人点起火把在四周仔细查看,突然有人惊叫道:“这里有人!” 大家连忙围上前去。何牧脑子里嗡地一响,身体就如离弦的箭,飞奔上前,扒拉开众人一看,只见立夏和春分躺在那里。韩春伸出手探了一下鼻息:“还活着,只是被打晕了,受了点伤。” 何牧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又揪了起来:两兄弟在这里,小寒会在哪里呢? 韩春掐两人的人中,不一会儿,立夏兄弟俩便清醒了。两人睁开茫然的目光,看着身旁围着的人,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立夏、春分,小寒呢?小寒哪去了?”何牧紧紧抓住两人的胳膊,焦急地问道。 两人终于回过神了,立夏“噌”地站起来,“嘶”,牵动了膝盖上和头上的伤势,他顾不得疼,道:“那车夫把我打晕了,我也不知道小寒和春分后来发生什么事。” 春分“哇”地哭起来,立夏急忙安慰他别哭,快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姐姐被一个蒙面人勒住脖子,捂住嘴,也晕了过去。后来我想跑,可是被他们抓住了。我使劲在那个蒙面人手腕上咬了一口,他打了我一巴掌,后来赶车的那个人朝我脖子上砍了一下,我就晕了。”春分抽泣着道。 大家听完事情经过,韩春说道:“两位小兄弟安然无恙,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接下来最要紧的是找小寒姑娘。我看先让我们一位兄弟送你们回家吧,请大夫看一看,也免得林家嫂子在家焦心等待。” “让春分回去,我留下来。”立夏咬着牙说道。 韩春看了他一眼:“我知你担心妹妹,但我看你的腿恐怕是骨折了,要及时医治。而且你受了伤,也不宜再走动,跟我们在一起反倒会拖累我们。” 立夏咬着牙坚持道:“我没事,我能走,那是我妹妹,我一定要去救她。” 何牧上前攥住他的手:“立夏,你信我不?你信我,就回去。我一定会把小寒平安带回来!” “好,我等着你们!”立夏瞅着他坚定的眼神,终于不再坚持。 山崖下,韩桂宁看见了摔得支离破碎的马车和血肉模糊的马,心里一阵抽搐。随从上去检查了一番,报告说没发现人。 韩桂宁松了一口气,让他们四下搜索。 突然有个随从叫道:“公子,这里有一个人,还有气。” 韩桂宁连忙上前一看,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来就是林大哥形容的那个马车夫了。 只见他满头满脸都是血,双腿也摔断了。韩日上前检查了一番,摇摇头说伤势太重,没救了,只剩一口气在。 “给我弄醒他!”韩桂宁寒着脸吩咐道。 韩月见公子要吃人的模样,不敢迟疑,从怀里掏出银针,往头上的百会穴扎去。 须臾,那男子醒过来。 “说,你车上拉的三兄妹去哪儿了?又是谁指使你的。”韩桂宁问道。 那人摇摇头,惨笑一声:“我知道我活不了了,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韩桂宁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胸口,咬牙切齿地说:“说了你能痛快地死,不说,我就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直到露出骨头为止。你想尝尝其中的滋味吗?” 那人虽然很害怕,但仍然咬着牙不说话。 韩桂宁气得七窍生烟,喝令韩日马上动手。 韩月不敢违抗公子的命令,又怕割不了几刀,那人就死了,到时无法问出消息。 他眉头紧紧皱着,迅速地思考该怎么撬开这个人的嘴巴。 钱,不行,命都没有了,要钱何用。 命,他这伤势,神仙也难救。 有了,他上前蹲下身子,和蔼地说:“好汉,我佩服你一身铁骨。可是,你本来可以活得好好的,吃香的喝辣的,是谁造成了你现在的局面,你不想知道吗?你本来不用死的,你那马好好的,为什么发狂?你想过吗?这是杀人灭口!” 男子一听,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眼珠转动了两下,终于明白了。 “哈哈哈……”他惨笑数声,完了颓废地说道“,老子混迹道上十几年,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好吧,我告诉你们,只希望你们能替我报仇。” “你放心吧,我们会让他死得很惨的。”韩日保证道。 男子听到他的保证,点点头,遂说起事情的原委: “昨天,我手气不好,在赌场里输得精光,出了门沮丧地往回走。突然有个男子叫住我,那男子蒙着脸,看不出模样,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身高约一米七左右。他说有桩生意可以给我十两银子做报酬,问我愿不愿意接。十两银子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我立马答应了。他便拿出五两银子和一封信,让我第二天租上一辆马车,带着信到清河村林进财家,接上三个孩子,再从这条路经过。又叮嘱我该穿什么衣服,该怎样说话。又跟我约定在哪儿见面,动手的暗号是什么等等。还跟我练习了一番,直到他觉得满意为止。他承诺事成之后,酬谢我十两银子。我想着,这事简单,只是对付三个孩子,而且也不是害人命,所以答应得很爽快。” “你快说三个孩子去哪了。“韩桂宁不满地说道,嫌他啰嗦浪费时间。 男子喘了一口气,迅速说道:“三个孩子都留在那个大坑前面,两个男孩在草丛中,女孩子就不知道他带到哪儿去了。我是赶着空车走的。” 韩桂宁大悔,一言不发,纵身便往上爬。却由于心里慌张,一脚踏空,摔了下来,幸好只有几米高,没有摔伤。 “公子,小心啊。”韩日连忙把他扶起来。 突然“嘭地一声”,不远处的天空爆出了一阵火光。 “公子,是韩春,他们有消息了。说不定已经找到了小寒姑娘他们。”韩月惊喜地说道。 留在上面的韩日也同样把消息告诉了林进财。 韩桂宁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抓住石头和藤蔓小心地攀登上去。 待到达地面后,他把林进财扶上马背,飞快地往回赶。 到了大坑前,正看见韩冬站在那里。 见到主子到来,韩冬连忙上前拱手道:“公子,发现了立夏和春分两位小兄弟,皆无大碍,已经派韩秋送回去了。只是不见小寒姑娘的踪影。韩春和韩夏已经分别上两边山坡搜索了,何牧小兄弟也跟随着。属下在这等候公子,禀明情况。” 林进财听了,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春分和立夏安然无恙,忧的是女儿下落不明,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他不敢往下想。韩桂宁的心情也同样如此,贼人是用自己的名义骗的小寒他们,如果小寒因此出了意外,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韩公子,我跟您一起上山找小寒。”林进财坚决地道。 韩桂宁点点头,无法拒绝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心意。 他把人分成两拨分别上两边山坡搜索,自己则带着林进财上了西边的山坡。 韩桂宁一行人不一会儿就追上了何牧和韩春,双方见面后,何牧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过去扶住林进财的手。 林进财拍了拍他的肩膀,双方眼里都满含着忧虑。何牧低声和他说了立夏、春分的情况,及他们昏迷前的情况。 林进财听说立夏骨折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对他来说没有性命危险,已经是万幸了。而女儿还下落不明,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事。 “公子,我们刚才在一棵树下发现了这个,现场还有挣扎的痕迹。”韩春递过来一样东西,是一只蝴蝶。 韩桂宁接过那只蝴蝶,手在颤抖,心好像要炸开一样,不敢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进财见到那只蝴蝶,一把抓过来,端详道:“这是小寒的,是她表妹送给她的,她很喜欢,今天出门时就戴上了。” “林叔,你确定?”韩桂宁抱着最后的希冀,不死心地问。 林进财无力地点头:“我也希望不是,不过小寒出门时确实戴了这样的一对蝴蝶结。” 何牧一把抢过蝴蝶,吼道:“那你们还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小寒也许还在什么地方盼望着我们去救她,在这里担心害怕忏悔有什么用?” 韩春听见何牧吼他们,不干了,瞪着眼说道:“你吼什么吼,又有什么资格吼我们?你是谁啊,只不过是邻居而已。” 何牧听了表情一滞:没错,他不是她的谁,他没有立场去责怪谁。他只是小寒的爱慕者而已。 韩桂宁抬手阻止了韩春:“何牧兄弟和小寒姑娘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心里着急那是肯定的。他说得对,我们没时间担忧着急,还是找人要紧。” 接着命令道:“给我听好了,细细地展开搜索,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声音沉了沉:“如果再找不到人,你们以后不用叫我公子了。” 众人听了心里一凛,齐齐答声“是”,迅速地两两散开搜索去了。 韩桂宁吩咐完,对何牧拱手道:“何牧兄弟,麻烦你照顾林叔,我先走一步去找人了。” 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何牧忍住心里的百般滋味,也和林进财一起四处搜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路途 楚昭性格虽然比较直,不如韩春心思活泛,但他此刻直觉自己不能走,也不想走。今天小寒这么漂亮,他还没见过呢。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再说,把韩桂宁这个心怀鬼胎的人单独留下……他眼前出现了大灰狼抓着小兔子嘿嘿奸笑的模样,身体不自禁抖了一下。因此摇摇头拒绝道:“本侠今天内心有点不爽,不想谈武功。” “我嚓,连拒绝人都这么潇洒有范,不愧是楚大侠。”一道心声带着兴奋和羡慕飞过来,这是花痴小寒,此刻正眼神火热地看着在自己心目中瞬间上升了一大格的楚昭。 “靠,这人这么不识趣,想当电灯泡吗?”这是因为无法完成任务恐主子不高兴满怀怨念的忠仆韩春。 “哼,以为你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这是内心不服输“心怀鬼胎”的韩桂宁。 屋里突然静下来,空气中有一点火药味,气氛有一点点诡异。 立夏忙出来打圆场:“最近我和春分一直跟师傅学武艺,不如我们一起上山演练一下,韩公子和韩春哥哥也给我们指点指点。” 这样也好,既然大家一起上山演练武艺,小寒估计就不去了,她得在家陪母亲。楚昭颔首答应。 大家一起出去,待会再想办法溜回来找小寒。韩桂宁心里如是想,因此也没有异议。 何牧和楚昭心思相同,同时也想看看好兄弟武艺进展如何,他一直非常羡慕他们能学习武艺,所以极力赞同。 小寒经常看兄弟俩练习武艺,所以对此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韩桂宁……这段时间的经历。因为,她自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出过远门呢,不知道这个世界其他地方是怎样的,和历史上的明朝有没有相同之处。因此,她站起来道:“我也去,等等我,我先去换身衣服。” 什么,你也要去?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有诧异的,有欣喜的,有懊恼的。 林家人吃饭的时候,已经吃过饭的何牧并没有离去,而是也坐上饭桌,这让小寒有点惊讶。 何牧这次没有看她,而是时不时和春分开玩笑,又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林进财,直夸他脑子聪明,从来不识字,却一学就会了。 林进财被夸得飘飘然,开怀大乐,自信心空前高涨,对学习也不是那么畏惧了。 小寒嘴角抽了抽:这是要走曲线救国的路线吗? 吃过饭,小寒又应春分的要求给大家讲了《西游记》中“孙猴子大闹东海龙宫,收获如意金箍棒,到地府篡改生死薄”的故事,只把大家听得神摇目夺,嘴巴张得老大。 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尤其是何牧,眼睛又黑又亮,小寒咳嗽了一声:“故事就说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大家意犹未尽,陈氏惊叹着说:“真比说书还好听呢,小寒你真聪明。” 小寒脸红了一下,连忙解释说这故事是一个叫“吴承恩”的人写的,并不是自己编出来的。 何牧连忙开口应和道:“像这么精彩的故事,我想你也编不出来,必是那种阅历丰富比如楚大侠那样的人才能编得出来。小寒妹妹,你放心,这故事就我们自己知道,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寒有点惊诧,又有点感激他的机灵,给自己解了围,连忙点头说正是如此。 聊了几句,何牧在小寒起身回屋后,追了上去。到了她的房门口,却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沉默着。 小寒等了一会,有点不自在,便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牧捏紧拳头,抬起头来,神情坚定、眼神熠熠。 “小寒妹妹,请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努力,可以赶上他,赶上你的步伐。” 语气带着请求,还有一点颤抖。小寒的心软了一下,这个少年的心思,她懂。她不忍去拒绝,她不能一点机会也不给他,而且他确实也是个很好的少年。 沉默了一会儿,她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好!” 何牧的心颤抖了一下,随即一种叫做欣喜若狂的感觉漫上心头,干涸的心似有了一点雨露的滋润,虽然只是一点,也足够爱情的种子发芽了。 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默默地许诺:今日你给我一滴雨露,他日我还你一片汪洋。 第二日是大年初三,这一天每家每户都要大扫除,而且不能去亲戚家。但过了今日,往后每天都可以去了。 由于初一、初二都不能扫地,怕漏财,所以每家都积攒了很多垃圾。 小寒起床后,便和家人一起拿着笤帚把院子里前几天燃放鞭炮余留的鞭炮皮、嗑瓜子扔下的皮以及其它垃圾清扫干净。 至于摘菜剩下的菜叶、吃饭剩下的残渣都成了鸡和猪的盘中餐。农家人是不会浪费一点粮食的。 扫完之后,陈氏叮嘱大家要用笤帚往屋里的方向扫三下,意思是财不外漏,把财要回来。 接着小寒随着陈氏把装着垃圾的簸箕提出去,到屋子的右侧一个经常倒垃圾的地方,倒了垃圾后,陈氏拿出三张粉色的祭祀用的纸钱,对叠后用香穿上,然后把香插到垃圾堆旁边。 小寒不禁眨了眨眼:过年前,家里的米缸、水缸、橱柜以及猪圈、鸡舍、茅厕要贴红纸,意味着新年样样新。可没想到连垃圾堆这样的地方也要插粉纸和香。 不仅如此,陈氏还告诉她:新年第一次去井边挑水,也要在井边如刚才那样插上香纸。如果去河边挑水,也是如此。 小寒想,大概是人们认为每一样事情都有相应的神明在管,井有井神,河有河神,管清洁的也是神,如果不祭祀的话,可能神明会不高兴,会发怒,人就会遭殃。 所以给他们一些钱花花,就当是贿赂了。就像过城门的时候,要给守门的士兵塞几个铜钱,他就不会检查那么仔细。如果不给钱,他就会将你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神明本就是人们按照现实生活中的原型加以神化的结果,所以神明也会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所以神明也会收受贿赂,譬如唐僧历尽千辛万苦到西天取经时,却因为没有好处贿赂阿傩、迦叶二佛,只得了个无字经书。还是后来把化斋饭用的紫金钵给了他们,才取到了真正的经书。 佛是如此,人更加不用说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天上人间,又有何差别呢? 小寒心里偷笑,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 吃过早饭后,小寒就召集大家学习加减法,这天,何牧也早早过来了,生怕迟了错过了学习的机会。虽然也能听春分和立夏复述,但总不如小寒亲自讲的好。 张氏见儿子吃过饭,放下碗,就着急往林家跑,便假装抱怨道:“我这儿子是白养了,成天种在林家,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长。” 何牧脸红了一下,回身拽住母亲的衣角,讪讪地笑道:“娘,儿子不往那边跑,怎么给您把儿媳妇娶回来呢?不娶回来,您怎能能抱上孙子呢?” 张氏一听,是这个理,追媳妇可不是得勤快些吗。连忙笑着摆手,让他快去,早点把媳妇给追回来。 到了林家,他看见小寒,脸上却没有显出任何异样,只是微笑地点头。小寒见他心态平和,心里也静下来 小寒把加减法口诀给写出来后,先讲解,再让他们背熟,自己挨个地提问。 为了给他们增加压力,激发学习的潜能。小寒仿照学堂里的方法,拿过一个木条,背着手站在那里,严肃地说待会儿自己提问,谁回答不出来或者答错了,就要打手板心。 大家听了都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林进财,他苦着一张脸,自己笨,学习都不如他们几个,看来等下要被女儿打手板心了,哎,这下连做父亲的威严都没有了。 小寒心里偷笑,小脸却绷得紧紧的。 先从春分开始提问,捡了些难度适中的,既不打击他积极性,又不能让他太骄傲。因此,最后春分只挨了一下手板心。就这样,他还把小嘴撅得高高的,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到了立夏、何牧这里,小寒这回可不客气了。这两个都是小帅哥,打帅哥的手板心,看他们臊红的脸,那样子应该很有趣吧。她心里莫名兴奋起来,专门捡了一些难的来问他们俩,没想到他们都算对了。 小寒心里、眼里都是失望,要不要这么聪明啊,让自己连娱乐的机会都没有。 何牧见自己都答对了,她却没有高兴,反倒是撅着嘴似赌气的样子。略一思索,明白了。等再答的时候,故意说了个错的答案。立夏诧异地瞪着他,见鬼了。虽然数目大些,但一向细心的他不可能算错啊。 小寒这下乐了,兴高采烈地指出他的错处,然后高声吆喝他伸出手,自己拿着木条“啪”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何牧的手心出现了一抹红,可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望着小寒突然变得明媚的泛着红光的小脸,眼里是满满的宠溺。 既然你喜欢看我的囧样,给你看又何妨。 不得不说,何牧这小子开窍了,有点“彩衣娱亲”的味道了。谁叫我们的小寒心里有点怪癖,喜欢小虐一下帅哥,欣赏他们的囧样呢。 小寒却不知道,她这一怪癖被聪明的何牧给察觉了,所以在若干年后,她被他吃得死死的。终于得知原因后,无限后悔今天的举动。 等轮到陈氏和林进财时,小寒当然要给爹娘留下面子,因此出的题都是比较简单的。两口子小心翼翼地计算,幸运地都答对了,一个手板心也没挨。林进财舒了一口气——不用丢这张老脸了。 就这样学了一个上午,吃午饭时间到了,何牧这会儿不能再厚着脸皮在何家蹭饭了,便很自觉地回了自己家。 下午小寒见立夏、何牧学得快,便让爹娘慢慢温习加减法,自己则因材施教,教给几个男孩子乘除法。虽说进度快了点,让他们囫囵吞枣,以后再慢慢消化吧。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过去了,学习者很有兴趣,当老师的则觉得口干舌燥、疲累不堪。何牧见此,忙说就学到这儿吧,学多了也记不住,改天再学。 于是大家便收拾好学习用品,一收拾吓一跳,厚厚一摞纸都用完了。小寒决心下次要做个炭笔,这样省墨又省纸,自己省劲,写得还快。 不过毛笔字也是要练的,说实话,她很羡慕立夏的字写得比自己好。 第二天是初四,要去外婆家拜年,当地人称过年走亲戚为“去村”。大概是因为古人出去的机会较少,而且亲戚家多是住在村庄里,所以把走亲戚称为“去村”。 陈氏事先便准备好带去的礼物:除了一块两斤左右的腊猪肉,还要带上一小袋米饼,一些给小孩子吃的糕点,以及自己给娘家人做的鞋袜。 小寒想着外婆和舅舅家对自己家这么好,应该给他们带点新鲜东西尝尝。 几个人便连夜做了切粉和榨粉,用竹篮子把粉装上,螺蛳汤料则用一个砂锅装了,在外头冻上一冻,让它凝成块,第二天带着走路就不会撒出来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几人一大早就起来,吃过早饭后,在春风兴奋地叽叽喳喳声中,全家人都出发“去村”了。 小寒起初也很兴奋,可是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她的脸便开始苦起来。 哎!这古代没有交通工具,光凭脚走路真是累人啊。她想着,自己家该买一头牛了,耕地、拉车、代步都可以用。至于马车么,那是有钱人家才能用的,他们家目前还用不起。 心里正盘算着,突然对面一辆马车飞快地驶过来。林家人急忙退让到路边,小寒羡慕地看着那辆马车,心想自己家什么时候也能拥有一辆马车代步呢。 正想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中年人下了马车,急急忙忙地追上来,叫道:“林老哥、小寒姑娘,等一等!” 林进财等人听见喊声,回头一看,原来是钱掌柜。林家人急忙迎上前去,拱手见礼,互道“新年好”。 “林老哥这是去哪儿?”钱掌柜笑问道。 “不敢,我带领内人和孩子去岳父家拜年,钱掌柜这是去哪儿?”林进财恭敬地回答到。 “可真不巧了,我奉公子之命,来给你们送拜帖,公子准备明天来拜访您。”钱掌柜笑道,心里却在嘀咕,也不知道公子怎么回事,这么着急要亲自来拜访。 真是瞌睡碰上了枕头,正要寻他,不料他却先送上门来了。 林进财和小寒、立夏对视了一眼,说道:“公子贵人事忙,怎能劳烦公子亲自到来。只是我们家一向是初四去岳父家拜年,初五才回来。钱掌柜您看,不如我们初六去拜访韩公子,怎么样?” 钱掌柜听了,沉吟了一会儿,想到来之前公子的吩咐,便说:“如此,我便替公子定下了,初六早晨公子来您家拜年。别客气,公子说,于公,咱们是合作关系;于私,他是晚辈,您是长辈,理应他亲自来给您拜年才对。” 林进财听了,看向小寒,见她微微点头,便接过帖子,应了下来。 钱掌柜便让他们上马车,说要送他们过去。林进财看马车并不大,坐不下这么多人,婉言谢绝了。小寒想坐马车,可是不好意思开口,眼巴巴地看着钱掌柜上了马车,挥手离去。才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春分见大家不说话,忍不住说道:“我看韩公子真是个不错的人,一点也没有架子,也没有看不起人,还亲自上门来拜访。” “而且还送了拜帖,说明是把咱们放在同等身份来看待的。”立夏接着说道。 林进财和陈氏对视了一眼,心里有点欢喜又有点发愁。他们之前便在心里猜测,韩公子是看上自己女儿了,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如果这事真成了,女儿以后就享福了。可是想到两者的身份地位差距,他们心里又感觉不安。 小寒见他们似喜似愁的神情,略一思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郑重地说道:“爹、娘,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赚钱、盖房子,改善目前的生活状况,让哥哥、弟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这才是最重要的事。靠天靠地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自强不息才是最重要的。” 立夏听了,内心感到凛然,用力地点头:“妹妹,你放心。我和春分会努力,将来我们兄弟俩就是你的依靠。” 春分也拍着胸脯说道:“姐姐,你等着,我会考上状元的,你就是状元姐姐,没谁敢欺负你。” 自从那天说要娶姐姐当状元夫人后,立夏仔细和他解释了一番,他才知道自己闹笑话了,这次连忙改口。 大家听春分旧话重提,又笑了一番。 小寒为了使自己忘掉旅途的劳累,路上给他们说起了《西游记》的故事。 有话说便不觉路长,等说完了两集,外婆家便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相思苦 刚一进村,便看到有个和小寒一般大的男孩在那儿张望着,看见他们来了,飞奔过来,嘴里一连串地喊着:“姑姑,姑父,表哥、表妹、表弟,你们可来了,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半天了。” 这便是表哥陈清明了。只见他穿着一件湖蓝色的棉衣,身材比自己略高一点,模样和舅舅相似,也是眉清目秀的样子,因上了几年学,便和舅舅一样,带了点书卷气,瞧刚才的情形,是个性格活泼的男孩。 陈氏见侄子跑过来,也很高兴,一把搂住他:“清明,半年没见,你又长高了,都到姑姑的肩膀了,再过两年就要超过姑姑了。” “姑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抱我了,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吗?”陈清明无奈地说道。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连小寒都忍不住笑了,这表哥真有趣。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呢,你在姑姑眼里就是个小毛孩子!”陈氏笑骂道。 春分在一旁“咯咯”地笑个不停,清明见了恼羞成怒,上前伸出魔爪对着他的包子脸一阵蹂躏,惹得春分大声求饶。 看得小寒心里那个疼啊,我自己的弟弟还没有蹂躏过呢,竟被你抢了先。连忙上前掰开他的手,叉着腰说道:“表哥,你欺负春分比你小算啥,有本事你欺负哥哥去啊!” 清明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上次听奶奶回来说起表妹的变化,我还有点不相信,这会我可信了。看这张口就一股辣味儿,整个一个小辣椒啊,怪呛人的。” “你!”小寒被噎了一下,觉得这个小屁孩怎么那么讨厌呢,他那笑眯眯的小脸怎么那么可恶呢! 大家见他俩吵起来,倍觉有趣。说说笑笑间,就到了外婆家门口。 外婆家的房子是一个青砖大瓦房,虽然有些年头了,但是修整得不错,没有破败的痕迹 外婆和舅舅、舅娘还有表妹早已在门前等侯着。林进财和妻子连忙紧跑几步上前拜见,道:“娘,天这么冷,怎么你们还站在外面呢?” 外婆慈祥地笑着不答话,赵氏故意夸张地说:“姐姐,姐夫,你们不知道,娘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停地念叨你们,老催着清明去村口看看你们怎么还没到。看得我心里都妒忌,我初二回娘家时候,娘怎么都不想我呢?” 外婆笑着刮了她一眼:“你回娘家时,你娘不也是心心念念盼着你呢,当娘的心都是如此。等小雪长大了嫁人了,你就明白了。” “奶奶,干嘛说起我来了,我才不嫁人,一辈子陪着奶奶,陪着娘。这样娘就不用挂念我了。”一旁的小雪撅着嘴说道。 童言童语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小寒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表妹:和春分差不多高,脸上仍是稚气未脱,模样既像舅妈也像舅舅,红扑扑的小脸蛋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很是可爱。头上扎着两条羊角辫,辫子上是个蓝色的蝴蝶发饰,做得很是逼真,随着她的头微微晃动,好似要飞起来。 看着看着,小寒心里一惊,这表妹和自己车祸前遇到的小女孩有点相似。 难道,莫非……不可能啊,记得记忆中自己把她推开了。 她紧紧地盯着小雪,脑子里在极力地搜索着记忆中的画面。 陈氏见了很奇怪,推了推她:“小寒,你不记得表妹了?” “表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小雪也发觉了她的异样,有点惊讶,有点害怕。 大家也都惊奇地看着她俩。小寒惊醒过来,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看表妹今天头上戴的这个蝴蝶发饰太好看了,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蝴蝶呢。” 原来如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大抵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美丽的饰物的。 只有立夏心里仍存着疑问,他知道妹妹从来不爱这些东西的,但却不好当面问。他隐约地发现,妹妹自从落水后就变得比较奇怪,脑子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懂得很多自己从未听说过的知识,举动也便得奇怪起来。 为什么立夏和何牧都有这样的体会呢,一方面是因为小寒和他们一起长大,彼此都很熟悉对方的性情;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俩心思都比较细密,能发现一些常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这不是坏事,相反,这是好事,他喜欢这样的妹妹!立夏心里安慰着自己。 等大家都进屋坐定后,小雪取下了头上的蝴蝶发饰,带着一点不舍,又毅然地递给小寒:“表姐,既然你喜欢,我送给你。” 小寒看着她眼里的不舍和真诚,知道她也极喜欢这个发饰,却仍然送给了她,只是因为她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 小寒的眼眶有点湿润了,这才是亲人!从进到这个家后,处处都给她一种温暖的感觉。 小寒把蝴蝶取过来观赏了一阵,又站起来在她惊诧的目光中替她戴上,摸了摸她的头道:“表姐谢谢你,小雪是个可爱善良的好孩子。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的心意表姐心领了。你不如亲手绣个手帕送给我,我会更加喜欢的。” 又抬起头笑着说道:“外婆、舅舅、舅娘,你们把小雪表妹教育得太好了,又懂礼貌,又有教养,又善良,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欢喜。” 小雪听见表姐这样夸自己,羞红了脸,把头埋在赵氏的怀里。大家都微笑着爱怜地看着她。胡氏和赵氏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表妹,那你看表哥如何?”清明见大家都夸妹妹,也满怀希冀地问道,还挺了挺胸脯。“表哥啊……”小寒拉长了音调,看着他脸上绽开的笑容,快速地说道,“是个欺软怕硬的。还是个说话满嘴无遮拦的,一点都不像舅舅。” “噗哧!”春分捂着嘴又笑了,谁叫这表哥每次见面都欺负他呢。 清明恨恨地瞪了这姐弟俩一眼,嘴里低估道:“分明就是个小辣椒,还不让人说呢!” 小寒听见他又说自己是“小辣椒”,心想:待会我专门给你做一碗加料的螺蛳粉,你才知道什么叫做辣椒! 陈氏见状,微笑着和不解其意的娘家人说了刚才的情形。 三人听了都呵呵笑,对于孩子们间的斗嘴乐见其成。 赵氏便问起他们拿来的竹篮里白白的东西还有砂锅里红红的已经结块的东西是什么?陈氏便兴奋地和他们介绍起小寒的新发明来。 陈家众人听完,都用惊异的眼光瞧着她,没想到她脑子里有那么多新点子。尤其是小雪,一把扑上来,搂着她的胳膊,娇憨地说:“表姐,表姐,你真棒!我好羡慕你。我想吃米粉,我还想吃螺蛳粉,做给我吃嘛!好不好?” 小寒看着她如小狗似地湿漉漉的眼神,和春分的一模一样,内心马上软了。况且她还和前世的那个小女孩长得很相像,立即点头答应了。 清明虽然也很想吃,可是他今天在小寒那里处处吃瘪,便想狠狠打击她,捞回面子,便故作不屑地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因为嘴馋,所以才琢磨出这些东西罢了。姑娘家嘛,嘴馋可不好,要讲究德颜容工!” 小寒听了他讽刺的话,却没有动怒。咱是大人了,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幼稚!”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拉着表妹的手说:“小雪,你带我去厨房,我们一起煮粉吃。待会某人不要馋得流口水啊,那就太丢人了,有损他读书人的形象呢!” 小雪对哥哥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迫不及待地拉着小寒进了厨房。 赵氏也跟着去了,因为午饭总不能只吃粉,大过年的,要准备饭菜好好招待一下大姑姐一家。 胡氏便拉着陈氏到屋里说些体己话,林进财和小舅子在闲话家常,清明则拉着立夏和春分到书房说话。 “那什么螺蛳粉真的很好吃吗?”清明不相信地问着春分,春分猛点头,他转过头去看立夏,立夏投给他一个目光,好像在说“你会后悔的!” 清明心里便有点忐忑不安,续而又想,反正等明天她走后,我再吃也是一样的。便放了心,把自己屋里的书指给表哥和表弟看,又谈论自己在学堂里学了什么内容。他知道表哥和表弟都没有上过学,怕他们听不懂,还详细地解释给他们听。语气中并没有读书人的骄傲,显示出他良好的教养。 春分听了几句后,竟和他应和起来,而且有些方面的见解和先生告诉他的有所不同。 他不禁大为惊讶,连忙追问这些都是谁告诉他的。春分不答,转头去看立夏。 清明讶异地问:“难道是表哥?不可能,表哥没上过学,就算上过,依我对表哥性格的了解,表哥不可能有这些新颖的见解。快告诉我,到底是谁说的?” 两兄弟见他一再追问,又因和他一向感情好,便告诉他这些都是小寒说的。 清明呆了好一阵子,觉得自尊心倍受打击。自己眼中嘴馋的她,竟然有这样的见解。他喃喃地道:“果然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小辣椒!” 立夏见他瞪大眼睛发呆,心里偷笑,心想你要是听了《西游记》的故事和知道阿拉伯数字,恐怕眼珠子都会瞪出来了。 胡氏房里,陈氏和自己的娘述说着近段时间的事情,尤其是初二那天林氏来家发生的事,只是隐去了除夕晚上韩桂宁来过小寒房间的事。事关女儿的声誉,就算亲娘也不能说。 胡氏听了也很气愤:“当初你嫁过去,我和她第一次打交道,就知道她是个尖酸刻薄的人。不过当时我想,她毕竟嫁人了,平时你们接触也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上次出了那事后,我以为她不可能再厚着脸皮上门了,没想到她的脸皮确实如小寒说的比墙壁还厚。她女儿都那样了,还痴心妄想着韩公子,要女婿和她做媒,真没见过这样的人,真是一朵‘奇葩’!” “不过这位韩公子,他对小寒究竟是有没有心思呢?”胡氏继而又慎重地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好,这种事又不能亲自问去。不过……”陈氏把来时路上遇见钱掌柜的事说了。 胡氏是过来人,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样看来,这位韩公子确实是对小寒有意了!” 陈氏怕娘不高兴,她是知道娘的心思的,便小心地说:“有没有意,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小寒好像是没往这方面想的。”便把小寒关于自立自强的那番话说了。 胡氏听了,很是震动,没想到自己这个外孙女竟然有这样不凡的见识,对她的喜爱越来越强烈了。 她想了想说道:“小寒是我亲外孙女,我也疼她。如今她这样能干,又这样有见识,你放心,一切在她的选择。将来,她若是和清明看对了眼,那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没有,我也不会勉强她。” 陈氏听了连忙点头说是。 “不过,娘也要叮嘱你和女婿,有钱人家的太太、姨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那样的人家规矩多,各种阴私手段也多,你们要擦亮眼睛,切莫被富贵迷花了眼,反倒是害了自己女儿。依我看,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最好。”胡氏严肃地说道。 陈氏知母亲是为自己好,言辞也恳切,连连答应了下来。 最后,胡氏殷殷嘱咐她,不能让女儿去做妾,就如小寒说的那样——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陈氏很坚决地答应了,说自家人都是有骨气的,绝不会让女儿去做妾。 厨房里,小雪烧火,小寒在煮粉,一边煮一边和她讲解这粉的制作过程和螺蛳粉汤料的做法。 舅舅一家对自己都不错,她也不想藏私。不过具体的配料比例她并没有详细地说清楚,只说过几个月即将在镇上开店做生意,到时候他们想吃了便可以去吃。 “那要是开店卖粉的话,得多少钱一碗呢?”小雪娇憨地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如果小雪去吃的话,免费哦!”小寒笑道。 小雪听说免费却没有很高兴,而是肃起小脸,非常正经地说道。“那可不行,爹娘都告诉过我,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那会让自己养成不劳而获的恶习。” 小寒听了很惊讶,小小年纪竟然一点便宜都不贪,她看向一旁微笑的舅娘说:“舅娘,小雪真是非常有教养的好孩子,就连大家闺秀都未必教导得有这么好呢。” 赵氏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都是自豪,嘴上却谦虚地说:“她也就嘴上会说说而已,别的方面也不太行,做饭就比不上你,为人处事方面也不行,性格也太单纯了。我怕她将来嫁了人会吃亏呢。” 小寒觉得好笑:“表妹今年才十一岁,离嫁人还早着呢。舅娘慢慢教就是了,等她大了多讲一些事情给她听,多教教她。再给她找一个脾气好的,家里人也比较宽厚的人家,就行了。” 小雪见娘和姐姐在说自己嫁人的事情,连忙打断她们:“娘,人家还小,您怎么和表姐说这些话呢?” 赵氏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把小寒当成了大人,和她说起自己的心事了。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只是显得比同龄人成熟些。 她脸上便不好意思起来,这时候粉也煮好了。小寒忙岔开话题,把粉盛好端出去。赵氏的饭菜也做好了,都是上午准备好的,下锅热一热便行了。 厅堂里,大家团团围坐在饭桌前。小寒便给外婆一家都分别盛上了米粉和螺蛳粉,不过量要少些,因为还有别的菜要吃。 唯独到了清明这里,却空空如也。 清明见家里人都视而不见,津津有味地吃着粉。尤其是小雪,一边吃,嘴里还故意含糊不清地称赞着好吃。 闻着空气中又酸又辣的味道,看着那红白绿相间的米粉,清明嘴里直吞口水,却又放不下面子说要吃,心里暗暗开始后悔。真是个小辣椒,他再一次咕哝道。 正在他无限怨念时,突然面前出现了一碗螺蛳粉。 他大喜,抬头一看,这粉却是小寒端给他的,她脸上还挂着诚挚的笑容。 难得她不计前嫌,还让他吃,清明便讪讪地道了谢。拿过筷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不料,刚吃了一口,便觉得一股辣味直冲喉咙,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眼睛被辣出了眼泪。 “好辣,好辣,太辣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面红耳赤、泪眼朦胧间,看见眼前递过来一杯水。他接过来猛地灌了下去,水是凉的,顺着喉咙下去,冲淡了辣味,让他觉得分外舒服。 他擦了擦眼泪,连忙道谢,却看见了小寒温暖的笑容。 “哥,有这么辣吗?我没觉得啊!”旁边的小雪奇怪地问道。 清明看了看大家,他们的脸和嘴虽然有点红,但没有一个像他这么狼狈的。不禁内心感到狐疑,他伸过筷子往小雪的碗里夹了些粉,小心翼翼地送到嘴里,轻轻地一咬。(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相见欢 小寒是将近临晨才睡着的,可才睡了一会儿,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她不满地嘟囔了几句,翻个身继续睡。 而春分早已经兴奋地爬起来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要给爹娘拜年,最重要的是有压岁钱拿呢。 小寒又躺了一会儿,阵阵鞭炮声传来,她心里一阵烦躁,只好爬起来。 春分推门进来,兴奋地给她拜年:“姐,你起来了,新年好!恭喜发财!” 小寒笑了,这边的人不管老幼,大年初一见面都要说恭喜发财,可能是盼着生活富足的缘故。 这是自己过来的第一个新年,自己又长了一岁,新年意味着新的开始。所以新年的第一天,一定要开心,否则一年都不痛快。 小寒赶紧爬起来,洗漱完毕,和立夏、春分一起给爹娘拜年。 林进财夫妇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孩子一字排开,跪下磕头。 磕了三个头后,小寒左右拉了一下哥哥弟弟的手,三人齐声说道:“祝爹娘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恭喜发财。愿爹越来越帅,娘越来越年轻漂亮。” 这个祝词很新颖,夫妇俩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叫他们起来,然后递过三个红纸包的压岁钱。 小寒拿在手里掂了掂,感觉有点沉,打开一看,原来是十个铜钱,用红线串成一串,这可是她的第一笔私房钱,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看看身边的立夏和春分也是如此。因为以往过年给的压岁钱都是一文、两文,这次拿到的压岁钱是他们至今为止拥有的最多的财富了。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大家互相疑惑地看了一眼,是谁呢?一大早就来拜年了。 立夏打开门一瞧,原来是何牧。 “新年好啊,阿牧,你怎么这么早过来?”立夏惊讶地问道。 “我来给林叔、林婶拜年。”何牧强忍住焦急,镇定地说道。 进了门,给林进财夫妇鞠躬,接过他们给的压岁钱之后,又和小寒兄妹互道了新年好,他才仔细地观察小寒的状态。 今天的小寒穿着一件红棉袄,上面绣着梅花,很是喜庆,头上仍旧扎着两根羊角辫,不过辫梢上戴着两朵红花,精神看起来不错。 可是眼睑下的乌青和微肿的眼睛、苍白的脸色足以说明一切。 何牧的心里一痛:她昨夜果然哭了吗?自己的梦竟然是真的!她为什么而流泪? 他望着她,眼里是心疼、疑惑和恐惧。他害怕,害怕梦中的事是真的——自己怎么也追不上小寒。他心疼,心疼小寒到底曾经经遭遇过什么,内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痛苦。 小寒见他盯着自己,眼里是那样复杂的神色。先是感到很奇怪,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两世为人的她,如何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自己这具身体还小,并未考虑过这些事情。她总觉得嫁人对自己来说是很遥远的事,起码要到十八岁才会考虑。但看何牧这个样子,看来自己以后说话要小心一点才是,以免引起他的误会。 她故作开玩笑地问:“小牧哥,你一大早就过来拜年,是不是为了讨压岁钱啊,怕迟了不给你?” 何牧见她说笑,也配合着说道:“是啊,昨天我半夜就醒了,就惦记着这事呢。生恐来迟了,压岁钱跑了,所以我就睁着眼挨到天亮,急忙跑过来了,如今拿到手总算是放心了。” 大家听他俩说得有趣,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寒却敏感地捕捉到了“半夜醒,睁眼到天亮”这两个信息,内心有些触动,又有些不可思议。 而立夏却注意到了何牧刚才的神情,不过他看不懂,因为他并没有过“喜欢”这种情感,他的感情世界至今仍是一片空白。 何牧拜完了年,也看过了小寒,没有理由再留下,只好告辞回家。 立夏忙趁机说他们兄妹几个也要过去给婶子拜年,不能让何牧白拿红包。 何牧非常高兴,看了小寒一眼,见她并没有反对,连忙招呼三兄妹到自己家里去。 到了何家,张氏见小寒三兄妹过来了,忙拿出糖果点心招待他们。小寒几个拜了年,领了压岁钱,闲聊了几句,便要回家吃饭了。张氏也知道习俗,没有留他们。 临走之前,立夏把何牧拉到一边,简单地说了昨夜的情形。 何牧一惊,想了一会儿,凑到立夏耳朵前低估了几句。后者听了后,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瞪大眼睛看着他,何牧点了点头。 回到家,陈氏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这顿早饭有讲究,全是素的,而且寓意很好:一盘腐竹炒菜心、一盘素炒米粉、一碟发糕,以及热过的米饭。腐竹谐音富足,发糕意味着发财。 据说这是祖宗留下来的传统,只有过了中午才能开荤。有可能祖宗有点信佛,所以才要求后辈在新年的开始不要杀生,不得吃荤。 几人吃过早饭后,便听到隐隐有锣鼓声传来,听声音是从村祠堂那儿传来的。 原来是有舞狮队到村里来舞狮拜年,去年是在隔壁村舞的,今年轮到他们村了。 陈氏便到何家去请张氏母子俩一块去看舞狮。然张氏怕人多拥挤,自己身体不好,会给大家添麻烦。便说自己留在家里,让何牧去看。 大过年的,何牧怎能留下自己母亲一人在家,连忙说自己留下来陪母亲。 张氏见他如此懂事,非常高兴,但她知道儿子是很想和小寒几兄妹呆在一起的。就劝说他放心去,说自己在家没事。 陈氏见此,就说自己留下来陪张氏,让何牧和立夏几个孩子一道去观看。 这一阵推让就耽搁了不少时间,怕去晚了占不到好位子,林进财连忙带着几个孩子赶快来到祠堂前。到了那里,只见已经围了好多人,还有些是邻村人带着孩子过来的,看来都和他们一样的心思。 场地中间搁了一张四方桌,桌子边上立着一根竹竿,旁边驾着一张大鼓。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见来的人差不多了,舞狮也开始了。 只听鼓声“咚咚咚”地响起来,两只狮子威风凛凛地出场了,一只穿黄,一只穿红。刚一出场,便迎来了一阵叫好声。 林进财告诉孩子们:黄色的是母狮,红色的是公狮。每只狮子都由两人一起舞,前面一人舞狮头,后面一人舞狮身和狮尾。 舞狮子的人全身披挂狮被,下身穿着和狮身相同的狮裤,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两只真狮子呢! 只见两只狮子摇头晃脑地围着场地转了一圈,还朝着人群鞠躬,嘴巴一张一合,眼睛忽闪忽闪的,憨态可掬。 然后那头公狮子跳上方桌,在上面舞起来。只见它一会儿双腿高高直立站起,一会儿头向下开始倒立,引起观众一阵阵喝彩声。 母狮也在地面表演着,时而登高,时而翻滚,时而蹿到观众前面,尤其是小孩子前面,血盆大口一张一合,把孩子吓得哇哇叫。 正看得入迷,突然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口袋,他笑着喊了声“林六叔”。林进财应了一声,便从口袋里掏出两文钱往袋子里放进去,再看旁边人也是如此。 “这人是谁?”小寒凑到立夏的耳边大声地问,因为实在太吵了,不喊着根本听不见。 “是村长的儿子,叫唐有德。”立夏也凑到她耳边喊道。 小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舞了一会儿,小寒见有人抬来一架长长的梯子。梯子是由两个短梯子绑在一起的,约有四米高。由两个人扶着,刚才收钱的唐有德爬了上去,把装钱的钱袋和一颗生菜挂在竹竿的顶端。 原来生菜的谐音是“生财”,挂着的钱袋则是“利市”,是由观众凑钱给舞狮人的酬劳。两者挂在一起,则称为“青”。之所以挂在竹竿上,一是为了增加取“青”难度,也是为了让舞狮人表现自己高超的技能。 两头狮子开始兴奋起来,在下边抓耳挠腮地,不断地后退、前进。这时有人取来了一挂鞭炮点燃,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来,鼓声也变得高亢起来。 母狮子越上了四方桌,和公狮子头靠头好似在商量着什么。 一会儿,公狮子越上母狮子的背,只见公狮子刷地直立起来,做向上扑状,可是竹竿太高,仍然还差一点。 突然母狮子也立了起来,是舞狮头的小伙子站到了舞狮尾的小伙子的肩头,四个舞狮子的人就搭成了人梯。只是这人梯摇摇晃晃,让人胆战心惊,看得出来下面的人很吃力。 鼓声“咚咚”如雷,说时迟那时快,公狮子头一伸,便咬住了“青”。随后公狮子跳到方桌上,鼓声戛然而止,现场欢声如雷。两头狮子不断点头向观众致意。 舞狮结束了,人群意犹未尽,但也只好散去。 小寒几个也回家了,一路上春分和小寒兴奋地议论着刚才惊险的场面。林进财不时插话进来,和他们说着自己以往看过的舞狮情景。 等回到家,已过了午时,陈氏和张氏已经准备好了祭祀物品,和昨天一样,于是林进财又领着自家的两个儿子和何牧一起,到村里的祠堂祭祀祖先。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到正月十五,每天一早一晚都要到祠堂上香,不过不需要再祭拜,而且只需家里一个男丁做代表就行。 祭祀完毕,就可以把这只公鸡砍了,摆上桌吃晚饭了。 晚饭和除夕夜差不多,小寒仍然抢着啃鸡翅和鸡爪子。话说她是真的爱吃呢,前世她最爱吃久久鸭的鸭翅和泡椒凤爪了。等有时间,自己也可以研究出这些菜式来。 晚饭过后,天色还早,一家人围着火炉聊天。何牧母子俩也过来串门了,他们家就两人,大眼瞪小眼,呆着实在没劲。 林家人连忙起身让坐。张氏挨着陈氏,何牧挨着立夏,虽然拥挤,但却显得温馨。小寒便取了两只米饼,放在擦干净的火钳上,举在火上烤,待烤到两边焦黄,发出香味了,便递给何牧和张氏吃。 何牧两人拿着饼,感觉这样的吃法很新奇。 春分笑嘻嘻地说:“这是我姐想出来的米饼的新吃法,又香又脆,可好吃了。你们快吃呀!” 张氏咬了一口,赞道:“果然比平常的米饼好吃多了。小寒脑子就是聪明,嫂子,我真是羡慕你啊!” 陈氏听了很高兴,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 何牧咬了一口,没有说话,只是瞧着小寒,眼神幽深。他想着昨晚上的梦,想着自己的猜测,心中酸酸涩涩,难以言表,却又有一股执着和坚定。 到底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是很久以前,还是自从救了她之后?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少年的情怀,一旦产生是深情而热烈的,就如春天的草,谁也无法阻挡它的脚步。 小寒募地一抬头,便撞进了他幽深似潭水的眼中,心头一紧,脸上突然发起烧来,连忙低下头去。 何牧见小寒躲闪的情状,看见她泛红的脸颊,心头突然泛起了喜悦。 也许小寒对自己也不是毫无情意的。这样想,他又有了一点信心。 何牧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寒,就算低着头,小寒也能感觉到那目光像火一样。 这人,想干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状况,当着父母家人的面,也不知道避讳,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了。想着,抬起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却不知道,此时她红着脸带着羞恼,那一眼,不仅没有丝毫威慑力,反倒显示出一种别样的风情,让何牧的心跳瞬间加快了。 小寒见自己瞪眼没有效果,那目光仍然直直地射过来,而且热度在上升,怒了: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还怕你这个十多岁的小屁孩?你看我,我还看你呢!免费欣赏帅哥,不看白不看。 所以小寒也肆无忌惮地开始打量起何牧来:今天他穿着一件青色棉衣,灰色棉裤,脚上是一双黑色棉布鞋,寻常农家孩子的打扮。虽然坐着,仍然身姿挺拔。一双剑眉,鼻梁高挺,嘴唇略厚,此刻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嘴角微微上翘。 小寒也微微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他。两人目光胶着,这般小儿女情状,大家都注意到了,心里偷笑,脸上却装着毫不在意继续闲聊。 只有春分大煞风景,他看了看两人奇怪地问道:“姐、牧哥,你们俩互相瞪着眼做什么?吵架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也没说什么啊!” “噗哧!”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何牧和小寒刷地红了脸,互相扭过脸去不看对方。 “春分,你猜错了,他们不是吵架,而是在比赛呢。”立夏故作正经地说。 “比赛?”春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啊,他们在进行瞪眼比赛呢,看谁瞪得久。” “哦,是这样!那姐和牧哥谁赢了?”春分很感兴趣地问道。 小寒听不下去了,说了声“困了,去睡觉了”就逃也似的离开。 何牧红着脸站起来,和林家人告辞。林进财夫妇没有挽留,春分却不干了,怎么没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呢,他拉着何牧的手不住地追问:“到底谁赢了,告诉我啊?” 在大家戏谑的目光中,何牧说了句“你自己猜”也匆匆逃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哈哈大笑。春分见此终于明白自己是被哥哥耍了,生气地追着立夏打。 大年初一就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度过了。 第二天是初二,也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往年这天,陈氏都留在家里,因为林氏这天会回娘家。今年她正犹豫,是要在家里等着林氏,还是回娘家。 林进财自然还是想留在家里,看姐姐是否会回来。他上次虽然很生气、失望,可是那毕竟是他亲姐姐,是难以割舍的血脉亲情。 相反,陈氏他们都讨厌林氏,心想来了我也懒得理你。但见林进财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好说自己要走,不等大姑姐回来。 没想这天天公作美,大清早起来,天便阴沉沉地,不多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这是小寒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后,第一次看见下雨。 天地间灰蒙蒙的,很安静,雨水滴在屋檐上、树叶上、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像是蚕宝宝在吃着桑叶。 刚发芽的嫩草贪婪地吸着甘甜的雨水,在雨中舒展着身子,仿佛在跳着欢快的舞蹈。 间或有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或是撑着油纸伞,在路上静静地走着。不是去上香的,便是走亲访友的。 远处,山上云雾缭绕,好似仙境一般。 看这天气,林氏应该不会来了。陈氏和小寒几个都放下了心。林进财有点失望,又如释重负,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姐姐。 大家放松了心情,围着火盆有说有笑。春分觉得闷,便央求小寒“讲古”。所谓“讲古”,就是讲一些神话传说等故事。 这个可难不倒小寒,现成的四大名著在脑子里放着呢。但是讲哪一部呢?想了想,还是从最容易、最让人感兴趣的说起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相离痛 于是,小寒开始给大家讲起了《西游记》的故事:“我今天要给你们讲的是一只猴子、一只猪、一个仆人,一个和尚骑着一匹马,到国外探险的故事。” 一开篇,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尤其是春分,正处在求知欲特别强的年龄,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连连催促:“姐你快讲啊,我想听。” “别急,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天说不完,恐怕得几个月才能说完。但是为了让你们更好地了解故事的内容,我先给你们简单地概括一下。”接着,小寒把网上流传的一个老外解读《西游记》的段子告诉了他们: “故事说的是一个东方国家的和尚去去西方旅游探险的经历,所以这本书便叫《西游记》。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马,带着一位名叫沙僧的仆人。为了打发旅途的寂寞,他还带了一只叫孙悟空的宠物猴子和一只叫猪八戒的宠物猪上路。 一路上,这个和尚路过许多高山,渡过一些大河大川,受到许多惊吓。他走过名叫火焰山的火山口,遇过一个只有女孩的女儿国。据说他带的猴子本领很大,一路上替他扫除许多障碍,其实不过是一只蝎子,两只蜈蚣,五只黄鼠狼,七只蜘蛛而已。大的动物有一头牛,两只狮子和三匹狼。 猴子还有一些让人不解的行为,比如一发火就烧东西,一路上烧了几个山洞,一棵柳树,还有八个漂亮的宫殿,还围着一堆白骨狠打许多遍才罢手。 和尚带的宠物猪看起来没有什么作用,只是充当旅途的解闷工具罢了。据说它饭量很大,一口气吃了四只西瓜,把和尚,仆人,猴子的那一份都吃了。还说它比较好色,调戏了七只蜘蛛,被蜘蛛们狠咬了一口。 那个仆人也是什么用都没有,整天担着一副破行李,听任摆布。 和尚花了十三年才到了一个叫“印度”的国家,寻了一些该国的佛经,像得了宝贝一样回国了。故事的大概情节就是这样。” 就这样?大家听了都愣住了,这故事也太没意思了。春分很沮丧,不满地撅着嘴,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小寒捂着嘴笑:“别着急,刚才只是概括而已。其实《西游记》的故事很精彩的哦,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大家有点不信,但见她兴致勃勃,不好扫兴,只好打起精神来接着听。 小寒喝了一口水,拉开架势:“话说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那座山顶上,有一块仙石。每日吸收日月精华,久了遂有了灵通之意。石中育有仙胞,一日迸裂,生出一个石卵。像圆球一般大,见风就化作一个石猴。这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出生就会爬会走了,他向四方跪拜,目中射出两道金光,射到了天上,惊动了天上的玉皇大帝。” 说到这里,几人的情绪立马便被调动起来,竟然石头还能蹦出个猴子,还有玉皇大帝。 “后来呢,后来呢?”春分连声问道,催促小寒快往下说。 小寒笑了笑,接着讲猴子拜师学艺的故事。故事很有趣,大家都听得入神,可小寒说得口干舌燥,肚子也饿了,连忙打住。 春分不依,扯着她的衣摆追问道:“后来呢?” 小寒屈起食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后来孙猴子对小猴子说,自己这一门有了姓氏,姓孙。小猴子听了鼓掌道:‘大王是老孙,我们都是二孙三孙细孙小孙,一家孙,一国孙,一窝孙矣!’于是一群猴子猴孙都来奉承老孙,畅饮着大盆小碗的椰子酒、葡萄酒、吃着各种仙花仙果,真个是合家欢乐!你姐姐我肚子也饿了,要吃饭喽,故事明天再说吧。” 大家听了这么多“孙”,感觉太有趣了,哈哈大笑起来。又听到小寒说肚子饿,才惊觉时间已到中午了,春分虽然心痒痒也只能作罢。 陈氏连忙起身准备去做饭,突然看见何牧站在门口,神情专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连忙招呼他进来坐,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瞅了小寒一眼,说:“就在说到花果山里蹦出个石猴的时候来的。” 小寒听了有点心虚,想着自己刚才说得口若悬河、唾沫飞溅、手舞足蹈的样子被他看见了,有点丢人。 何牧却埋怨春分道:“春分你不够意思啊,有故事听也没想到叫我过来,枉我平时对你这么好,又给你做陀螺、又给你做弹弓的。” 春分听了不好意思,连忙说:“牧哥,早上不是下雨嘛,就没过去叫你,其实我是准备听了之后再告诉你的。” “算你有良心,还算记得我。不过下次有故事听,要记得叫上我哦。” 何牧虽然是在对春分说话,眼睛却瞟着小寒,那意思不言自明。 小寒白了他一眼——就不告诉你。 “哟,这么热闹呢?何牧也在,过来串门啊?”一个大嗓门突兀地响起来。 是大姑的声音。得,担心什么来什么,陈氏等人心情立马变得低落起来。 “是大姐来了,这下雨天的,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林进财只好起身招呼道,表情有点不自然。 “当然要来,怎么能不来呢。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就算下刀子我也得来。”林氏笑眯眯地说,好像他们之间毫无芥蒂。 陈氏不好再装哑巴,便淡淡地打了一声招呼,立夏几兄妹也敷衍地招呼了一声。 林氏看见他们这模样,打心眼里来气,可是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只好忍住。 何牧见此情景,招呼了一声也告辞回家了。陈氏起身去做饭,立夏也跟着去帮忙,他才不想呆在这里膈应呢。 小寒怕林氏又出什么幺蛾子,爹爹重感情,被她一哭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她的无理要求,便留下来听听她要说什么。 林氏见小寒和春分不走,便东拉西扯起来,只是不说重点。 小寒心想:你不说是吧,看谁沉得住气,反正我不急,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过了一会儿,林氏忍不住了,想办法支开小寒,她知道这个侄女心眼多:“小寒,去给大姑倒杯水吧。” 林进财听了,连忙叫她快去。小寒心里冷笑,面上丝毫不显,对春分使了个眼色,两人站起来一块出去了。 出门走了几步,小寒让春分去端茶,自己又折回来,躲在门外仔细听着。 “弟弟啊,姐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来求你。就是你那外甥女的事,你不能不管啊,你得帮帮姐姐。”林氏哭着说道。 “是外甥女不知羞耻做出这种事,你叫我如何帮你?难道你还打上次的主意?我说你要还是这样不念亲情,趁早走人,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姐姐了。”林进财怒道。 说得好,小寒心里赞道,爹爹终于不再像以前一样心软了。 林氏见他发怒,连连摇手说道:“不是,不是,弟弟你误会了。我上次是鬼迷心窍,才会想出那样的点子。姐姐知道错了,请你看在已经死去的爹娘份上,原谅我吧。” 说完哀哀地哭。林进财见此心又软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又知道错了。便温声说道:“别哭了,事已至此,你要我如何帮你?” 有门!林氏连忙擦干眼泪:“弟弟,我听说你和镇上迎客居的东家很熟的,那位公子还来过你们家。有这回事吗?” “唔,也不是很熟。上次他来是问小寒有没有什么新菜式。你也知他是开饭馆的。”林进财连忙解释道。 林氏一脸不信:就为了问个菜谱,人家还能放下架子,亲自上门?蒙我呢!嘴上却说道:“总算你们还能和他说上话,而且他还在你家住了一晚。不像我,连面都没见过。” “你的意思是?”林进财疑惑地问道。继而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会是想让外甥女给他做妾吧?” 林氏听到弟弟的问话讪讪一笑:“是有这个想法。弟弟你先别生气,听姐把话说完。你外甥女你也了解,相貌好那是没得说的。我又只得一个女儿,所以一心想把她嫁个好人家享福,不用像我这样在地里刨食,成天吃苦受累。所以我从没让她干什么家务活。你想想,要是把她嫁到穷苦人家,她哪里吃得了这苦啊!所以上次高二老爷家的公子高义看上了她,我很高兴,就默许了。可是谁知道她家里有个母老虎啊。”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韩公子身上?”林进财冷冷地地说道。 林氏见他不高兴,但为了女儿的终身,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韩公子一表人才,家境也富裕,年近二十了,听说尚未娶妻,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真是可怜。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是三妻四妾的,当然,做正妻我是不敢想的,但若是做姨娘,凭我家女儿的相貌还是可以的。弟弟,你和韩公子比较熟,不如你来替我做这个媒人?” 小寒再也听不下去了,吩咐送茶过来的春分去厨房请娘和哥哥过来。然后自己端着茶进去,径直走到林氏面前把茶放下,对她一鞠躬,说道:“大姑,刚才端茶回来不小心听了你的话,说真的,我真佩服你。” 林氏惊诧地望着她,不知道她吃错了什么药。这时候春分已经回厨房把陈氏、立夏都叫过来了,几人也都对小寒的行为感到惊讶。 “小寒,你别胡闹。”林进财斥道。 “爹,我没胡闹!我佩服的是大姑脸皮的厚度,估计比我们家的墙壁都厚啊!表姐已非清白之身,上次要赖给我哥,被揭穿后,这次又打韩公子的主意,连这样荒唐的主意都想得出来,你说我能不佩服吗。大姑啊,你还真是没变,一如既往地自私自利啊!”小寒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哈哈!”春分忍不住笑出声来,马上又捂住嘴。立夏嘴角抽了抽,妹妹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啊。 林氏恼羞成怒:“你小姑娘家胡说些什么,你懂什么是清白之身?哦,我明白了!” 她做恍然大悟状,上下打量着小寒,一副了解的样子说道:“莫不是你喜欢韩公子,自己想嫁给他,才反对你表姐进门。你瞪我干什么,难道不是吗?韩公子这样一个贵人,怎么会忽然来你们家呢,原来是为了见你,原来你们俩早已私相授受了。却哄我说是为了一个新菜谱才来你家的,当我是傻子啊?哄三岁小孩呢。” 不得不说,林氏部分真相了,韩桂宁来林家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见小寒,但是他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所以对他的心思林家人一无所知。 此时,大家听见林氏这样诋毁小寒,都非常生气。陈氏上前直接指着她鼻子斥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别在那胡说八道!” 林氏站起来,一把推开她的手,尖声说道:“谁胡说八道了,这是明摆的事实。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说明你女儿有本事嘛。先是唐云,后是何牧,我还听说还有个黄二虎,现下又是韩公子,啧啧,小寒,大姑才是真的佩服你,小小年纪,手段却很多啊。要是你表姐有你这本事,我现下还用求你们吗?” 小寒忍无可忍,拿起她眼前的茶杯子“哗”地泼过去。 茶水还有点烫,林氏猝不及防,被泼了个满头满脸,“哎哟”一声往后退,伸手一抹,脸上满是水和茶叶。 陈氏几个都惊呆了,没想到小寒这样大胆。他们虽然很生气,但碍于亲戚情面也没有动手。 林氏平生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气得嘴唇哆嗦,她霍地站起来,用吃人的目光瞪着小寒:“好,好,林小寒你真有种!本来我想着,韩公子对你有意,但他家世在那里,不可能娶你为妻,只能为妾。让你表姐一起过去,你们姐妹俩在一起也可以互相帮扶,互相照应。可没想到你这么自私,不愿成全我们。你不让我好过,你也休想好过!你想嫁给韩公子,享荣华富贵,做梦去吧!”说完怒气冲冲往外走。 陈氏追上去,喊道:“你给我站住,咱们把话说清楚,我们家根本没有那样的想法,那都是你瞎猜的。” 小寒扯住她:“娘,甭理她,身正不怕影子歪,随她怎么想。我看她是疯了,什么主意都敢打,什么话都敢说。” “哎哟,我就是怕她发疯,什么都往外说,到时候毁了你的名声啊!”陈氏焦急地说道。 “娘,怕什么。你女儿我是有本事的,还怕将来找不着夫婿?就算找不着,我凭自己的本事也能养活自己,而且活得好好的。” 陈氏见小寒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禁叹息:自从出了唐云那事后,自己女儿就变成了这性子。这样刚硬,以后可怎么办啊! 林进财有心批评小寒刚才的行动欠妥,不符合他平日温良谦恭的教导。但是自己姐姐说得这样难听,也难怪小寒会发怒,他自己也很生气。这样的姐姐,有还不如没有,自己以后就当没有这门亲戚吧。 春分看见爹娘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他连忙安慰道:“爹、娘、姐,你们不用发愁,要是将来没人娶姐姐,我娶!我要考上状元,让姐姐当状元夫人。” 春分斩钉截铁的话让大家一扫刚才的阴霾,哈哈大笑。小寒更是笑出了眼泪,这个弟弟太可爱了。 “好,姐就等着当状元夫人了,等过完年上学堂,你可要好好努力哦!” 春分挥舞着拳头:“一定一定,加油!” 见爹娘终于解开愁眉,小寒放下了心。自己的爹娘真的是很疼自己,不打不骂,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简直是百依百顺。所以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善家庭生活条件,改变他们的命运。 却说林氏生气地冲出大门,外面雨已经停了,但仍然寒气袭人,而且路上泥泞难行。 她心里憋着火,脚下走得飞快,突然一个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泥坑里。裤子上溅了好多泥点,布鞋也湿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她想回弟弟家换鞋,又拉不下脸。可是鞋湿了,穿着难受,再说这样子怎么见人啊。 真是欲哭无泪,正难为间,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这不是林家妹子吗,回娘家呀?哟,踩泥坑里了,这鞋也湿了。这大冷的天,可真是不好受。弄不好会得风寒的,快去你弟弟家换去吧。” 林氏抬头一看,原来是唐云的母亲李春花。她怎么在这里,林氏心里想着,嘴上却不吭声。 李氏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早明白了,假装问道:“是不是和你弟弟家人吵架了?我猜就是,他们家那个林小寒可厉害了,一般人都说不过她。我看妹子这样也没法走路回家,不如到嫂子家休息一会,把鞋换下来,洗净烤干再走。” 林氏踌躇了一会,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便笑着说:“那感情好,只是给嫂子添麻烦了。” “不麻烦,嫂子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最是热心肠了。看妹子这样,也没吃饭吧?不是我说他们,真是不懂事,这大过年的,怎么能让客人空着肚子走呢,太不像话了!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回家吃点吧。”李氏热情地招呼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吃定你了 “我是王忠啊,您不认识我了,我从小就跟在少爷身边的。”王忠急切地说道。 “王忠?”钱掌柜眯缝起眼睛,“那是谁?什么少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吧。” “不,不,我怎么会认错人。我娘就是公子的奶娘田氏,我从小和少爷一起长大的。”王忠见他不信,急忙分辨道。 钱掌柜沉下脸来,吩咐身边跟随的小伙子:“哪来的无赖,敢冒认亲戚,韩冬,给我把他拿下,细细审问。 王忠闻言大惊,还要分辨,韩冬一把擒住他,点了他的哑穴,把他挟持进屋里去了。 旁边的管事见此很惊慌,连忙过来施礼解释:“钱掌柜,刚才这个人是奔着招工来的。我跟他说人已经招满了,他却还不死心,苦苦相求。我看他人还算老实,没堆他怎么样,没想到却是个无赖。” 钱掌柜笑着道:“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看了你招的这几个人都不错,你尽快教会他们,年后作坊就开工。” 说完他往屋里走去。屋中,王忠气愤又害怕地盯着韩冬,见钱掌柜进来,挣扎着想说话,可又开不了口。 “韩冬,去打一盆水来。”钱掌柜吩咐道。 韩冬依言去办了,他知道少爷对这位钱叔很尊敬,吩咐自己要保护好钱叔,并且听从他的吩咐。 水盆放在了王忠面前,王忠看着他,心里猜测:难道让自己洗脸? 钱掌柜说:“你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 王忠低头一看,之见脸盆中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男子的模样,留着短须,脸上稍显沧桑。 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王忠大惊失色。钱掌柜见此,示意韩冬给他解穴。 “钱叔,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啥变成了这副模样。可我真的是王忠啊。对了,昨天我经历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说着把昨天的经历说了一番。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钱掌柜。韩冬上前一步在他脸上触摸了一番:“不错,他确实是易容了,不过这易容术很简单。” 说着掏出一瓶东西在王忠脸上擦了擦,又让他把脸洗干净,果然一个二十岁年轻人的模样出现在眼前。 钱掌柜一看便确认了他的身份,他长得和公子的奶娘确实很相似,眉清目秀的。脸色便柔和了些:“说说你的经历,如何到了这里。” “是!”王忠定了定神,开始回忆过去。 “五年前,少爷悄悄离开家后,我们一家唯恐遭到吴姨娘那毒妇的毒手,便辞了工,幸好夫人生前便把一家子的卖身契给了我们。我跟着爹娘回到河北老家,用这些年所得的积蓄买了几亩地,我们一家人过着平静安稳的生活。”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即又转为悲痛的神色。 “不料一年前的夜里,不幸发生了。有贼人闯入我家,把我爹娘杀死。而我当天由于到同村玩得要好的伙伴家喝酒,喝多了就在他们家睡下,所以幸免于难。第二天早上我回到家发现父母倒在血泊中……”说到这里,他浑身开始发抖起来。 “从此,那个场景变成了噩梦,夜夜缠绕着我。我经常梦见父母被杀死,或是有人要杀我,醒来后浑身是冷汗,不敢再睡。” 钱掌柜见状,连忙递给他一杯热水,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王忠喝了一口水,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继续往下说:“我没有去报官。之前爹娘就告诉过我夫人死的内情以及他们的处境。他们说如果有一天他们出了意外,就叫我逃走,去南方找少爷。可是那几年我们一直生活得很平静,我们都以为那毒妇已经忘了我们,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开她的毒手。”说着神情变得狰狞。 钱掌柜拍了拍他的背:“后来呢?” “后来,我担心他们会斩草除根,继续追杀于我。我在第二天就扮做乞丐悄悄逃离了家乡。我逃出来后,想起爹娘的话,要往南方找公子。就这样漂泊了一年,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在那里呆上一个月,一边乞讨一边四处打听有没有少爷的消息,可惜一直没打听到。直到今天遇上了钱叔您,我终于找到亲人了……”说着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钱掌柜也红了眼圈:“王忠,你是好样的,你放心,你爹娘的仇,公子一定会给你报的。以后你就跟着公子吧。” “太好了,我终于又能和少爷在一起了。”王忠非常高兴。 “以后不能叫少爷了,要叫公子,毕竟不是在家里了。”钱掌柜嘱咐道。 “是,那钱叔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公子呢?” “公子今天有事外出了,你先跟我回东琅镇,晚上你就能见着他了。” 王忠听说晚上就能见到公子,非常高兴。钱掌柜便叫韩冬带他下去吃饭。 而他们嘴里谈到的公子韩桂宁,此时正在林家。 林家厅堂里,立夏奉上茶后,林进财不安地搓着手,对韩桂宁说:“韩公子,请喝茶。柴门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请不要介意。 “哪里,是在下没有事先通知便来拜访,唐突打扰了,还请林叔不要见怪才是。”韩桂宁彬彬有礼地说道。 他喝了一口茶,眼角余光一扫,感觉林家确实挺穷的,怪不得小寒小小年纪便如此费心筹谋,撑起这个家,真是不容易。 他静静地喝着茶,心里思量着事,林进财见他沉默不语,内心感到惶恐:莫非是生意上出了事?他和立夏对视了一眼,示意立夏询问。 立夏只好站起来拱手询问道:“不知韩公子屈尊寒舍有何吩咐?” “没什么事,你们不要紧张。是这样,到年底了各店铺都盘帐了,我把属于你们的一成半利润折算成钱,给你们送过来了。”韩桂宁似也察觉到林家父子俩的紧张,连忙直奔主题。 “原来是这样,韩公子太客气了。其实您派人来说一声,我们过去拿就行了,不必麻烦您过来,浪费您的时间。”林进财听了很高兴,恭敬地说道。 韩桂宁闻言笑了:“其实是我自己成天呆在镇上太闷了,想出来走走,看看乡下的风景。对了,怎么不见小寒姑娘?”他趁机问道,这可是他来的主要目的,快一个月没见这小姑娘了,心里很是想念。 怕林家人怀疑,忙解释道:“我想问问她最近有没有想出什么新点子或是新菜色呢。” 身后的韩春心里憋笑:公子,分明是你想人家姑娘了,却还要费力找这种理由。 林进财听了却毫不怀疑,急忙答道:“小寒和她娘去邻居家玩了,立夏,你去叫她们回来。” 立夏答应着去了何牧家,原来小寒和陈氏见何牧每天去镇里上工,家里只剩张氏一人,便常常过去看她,一起做做针线,聊聊天。 小寒也开始学针线了,陈氏让她先从简单的手帕做起,再是缝补一些旧衣服,先把针脚练得整齐细密,再学刺绣。 不多一会儿,小寒和陈氏回来了,见了韩桂宁,双方施礼问候后,韩桂宁细细地打量着小寒: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的棉衣,脖子上围着一个白色兔毛做的围脖,更衬出肤色的白皙,相比上次,她肤色更加红润健康些。因看到自己很高兴,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嘴翘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韩桂宁见此很高兴,便把来意说明了一番,然后吩咐身后的韩春把银子拿出来。 共有二十两,韩桂宁解释道:“由于快过年了,来饭馆吃饭的人虽然也不少,但都是普通客人,点的都是普通的菜,所以盈利不是很多,等到年后应该会多些。” 然后拿出账本给小寒看,小寒也不客气接过去翻看,毕竟他也是股东嘛。可是才看了一页,她便不愿看了,这古代的账本真没法看,她连忙递给韩桂宁。 韩桂宁见她一脸郁闷的样子,笑着安慰道:“看不懂吧?我初次接触时也是头晕脑胀的,要不要我给你说说?” “不了,我一看这账本就头疼,你给我哥说吧。”小寒毫不客气地把难题交给立夏——哥哥就是在妹妹不想干活时扛起活来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立夏却很高兴能有这样的学习机会,连忙凑过去仔细听着。他对这方面领悟得很快,韩桂宁给他讲解了不多一会儿,便明白了。 看来哥哥很聪明,有当会计的潜质。小寒想着回头找机会把现代的记账方法教给他,那自己以后做生意就多了个帮手了。 “小寒姑娘,最近可有想到什么新菜色,或者什么新点子?”韩桂宁笑着问道。 “有啊,我想到了一种大家没有吃过的新吃食,正准备摸索试一试,等试出来了,再告诉您。” 真的有,韩桂宁很惊喜,他本来只是找个借口和小寒说话而已,没想到这个姑娘再一次带给他惊喜,不禁期待起来。 他热切地问是否需要自己帮忙。小寒摇了摇头,让他等着品尝就是了,韩桂宁听了神情 林进财见天色不早了,便想留他们下来吃饭。但又不知道他是否介意在这样简陋的农家吃一顿平常的农家饭菜。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韩桂宁是否要留下来用饭,韩桂宁听了大喜:“那真是求之不得,正好我肚子饿了。上次小寒姑娘在我们店里做的饭菜,让我至今难忘。后来厨娘做的虽然顾客说味道不错,但总感觉比不上姑娘做的味道独特。” 旁边的韩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一样,是你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第三十二章相亲相爱一家人 小寒听出了他的画外音,连忙站起来,说去厨房准备饭菜。人家亲自送钱过来,做一顿饭又算什么,反正平日也是自己做饭的。 陈氏见家里没有什么好菜,很是为难。小寒忙安慰她:“娘,你不用担心,韩公子什么大鱼大肉没吃过啊,估计早就吃腻了。我们不如做些他从未吃过的农家饭菜,也许他更爱吃呢。” 陈氏听了觉得有道理,便和小寒一起准备饭菜。等到下午五点多时,饭菜做好端上来了。林进财请韩桂宁上坐,韩桂宁连忙推辞,双方又谦让了一番,终于林进财坐了主座,韩桂宁挨着他坐下了。然后依次是韩春、立夏、春分、小寒和陈氏。林家人口不多,吃饭也没那么多讲究,因此没有男女分开吃饭。 众人坐定后,林进财给韩桂宁和韩春倒上烧酒。韩桂宁喝了一口,只感觉到喉咙火辣辣的,脸色也变红起来。韩春喝了却面不改色,至于心里怎样却不清楚了。 “韩公子喝不习惯这辣酒吧?来,快吃菜压一压。都是些农家菜,不知道你们是否吃得习惯。”林进财笑道。 “习惯、习惯,小寒姑娘的手艺那是没法说的,就算再平常的东西到她手里都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刚才,我光是闻着香味就流口水了。”韩桂宁说着夹起眼前的菜吃了一口,却是自己从未吃过的。 他不知道那些话又让旁边的韩春心里狠狠鄙视了一通:公子,你拍心上人的马屁拍得没边了吧。 “这是什么菜?感觉味道很特别,却很好吃。”韩桂宁眼睛一亮,看向小寒问道。 “那是螺蛳肉,很好吃吧。我第一次吃也觉得很好吃。”春分抢着答道。 然后跟他解释了一番螺蛳是什么东西。末了遗憾地说:“只可惜螺蛳太少了,不能经常吃。” “等明年春天我们在河边买块地,挖一个池塘,养鱼、养螺蛳,种莲藕。你就有得来吃了,小馋猫。”小寒看着他那馋样宠溺地说道。 “嗯,这螺蛳肉很好吃,明年小寒姑娘若是养得多了,不如卖给迎客居,好让饭馆多添一道菜。”韩桂宁商人的本性立马显露出来。 “聪明!”小寒对他竖起大拇指,“我要研究的新吃食就跟这螺蛳有关。暂时先保密,等研究出来再告诉你。” 韩桂宁高兴得呵呵笑,像个孩子得到了大人的夸奖一样。韩春心里又开始翻白眼:公子,您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幼稚?太有损自己平日英明睿智的形象了吧! 韩桂宁并没有喝多少酒,相反他吃了不少农家菜,他觉得这么多年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因为这里面有一种叫做爱的味道——对家人的爱。 做菜的人怀着对家人的爱用心做菜,吃菜的人怀着对家人的爱来吃菜,爱的暖流就传递在彼此之间。天下间最美味的菜是什么菜?就是爱你的人满怀爱心为你做的那道菜。 看着开怀畅笑、吃饭毫无顾忌的一家人,韩桂宁不禁回想起过往。在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个温暖的场景。他的家人充满了阴谋算计,充满了嫉妒。他最常看见的是母亲独自垂泪的情形,是姨娘得意的笑脸,还有父亲冷漠的面容…… 小寒也很高兴,因为她今天赚得了一笔大银子,明年盖新房、添家具、哥哥弟弟上学堂都有着落了。万里长征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呀。虽然之前拿到分成协议书也很高兴,可是也没有今天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那样来得震撼。她自从来到这里后,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确切地说是连银子都没见过。 林家人也很高兴,整个晚上都感觉做梦似的。吃过饭后,大家都在闲聊。小寒突发奇想,要给大家唱一首前世自己很喜欢的歌,一首此情此景合适唱的歌,歌名就叫《相亲相爱一家人》: 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我喜欢一起床?,就看到大家微笑的脸庞?;我喜欢一出门,就为了家人和自己的理想打拼?;我喜欢一家人?,心朝着同一个方向眺望。 哦!我喜欢快乐时,马上就想要和你一起分享;我喜欢受伤时,就想起你们温暖的怀抱;我喜欢生气时,就想到你们永远包容多么伟大?;我喜欢旅行时,为你把美好记忆带回家?。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缘才能相聚?,有心才会珍惜,何必让满天乌云遮住眼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用相知相守换地久天长?。 我喜欢一回家?,就把乱糟糟的心情都忘掉?;我喜欢一起床?,就带给大家微笑的脸庞?;我喜欢一出门?,就为了个人和世界的美好打拼?;我喜欢一家人,梦朝着同一个方向创造。 哦!当别人快乐时?,好像是自己获得幸福一样;当别人受伤时?,我愿意敞开最真的怀抱?;当别人生气时,告诉他就算观念不同不必激动;当别人需要时,我一定卷起袖子帮助他?。 处处为你用心?,一直最有默契?,请你相信这份感情值得感激?!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缘才能相聚?,有心才会珍惜?,何必让满天乌云遮住眼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用相知相守换地久天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原来你一直在 动听的歌声把大家都给震撼了。林进财很激动,陈氏的眼里绽开了泪花,立夏拿过纸笔把词给记录下来,春分拍着手先是小声跟着唱,然后越唱越大声,越唱越有激情。 韩桂宁望着的一边唱一边微笑着和大家对视的盈盈而立的小寒,耳边回荡着她清脆的歌声,他彻底地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还有一个人,是闻声而来的何牧,他的感受又与别人不同,敏感的他不仅听出了歌声中小寒对家人的爱,他还听出了那饱含情感的歌声深处隐隐带着的一丝忧伤。 他非常惶恐,他知道小寒是和以前不同的,以前的小寒绝对无法唱出这样的歌曲。因为一个人再怎么变,他的知识也不能凭空而来,他的情感也不能凭空而生。 何牧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小寒,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遗世而独立。 韩春是最先发觉何牧到来的人,虽然这首歌也勾起了身为孤儿的他的愁绪。但作为公子的护卫,任何时候都不能丧失警觉性。不过何牧他也认识,知道他和小寒还传过“绯闻”。 此刻何牧的眼里流露着别样的情意,顿时引起了韩春的警惕。他眼里射出冷光:敢和公子抢女人,哼! 大家笑闹着,不知不觉夜已深了。林进财挽留韩桂宁住下来,说天已全黑了,村里离镇子远,回去的路上恐怕不好走。 韩春心想:这点路算什么,再难再黑的路我们也走过。可是他看到公子竟然欣然答应住下来,只好闭嘴不言:公子,你没救了! 于是这晚上,韩桂宁堂而皇之地占了立夏和春分的房间,兄弟俩只好去何牧房间睡。 春分倒是很高兴,他好久没和小牧哥哥一块聊天了。因此拉着何牧叽叽呱呱地说话,主要说的是楚昭告诉他的江湖中有趣的故事,何牧心不在焉,嘴里嗯嗯地应着。春分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屋里寂静无声,良久,有一个声音响起:“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我会努力的。” “与其是别人,我宁愿是你。”先前的声音又响起。 “嗯。”后来的声音轻轻的,却又带着无比决心。 整个屋子便沉寂了下去,黑夜如一张大网笼罩了世界。 而回到东琅镇的王忠满怀希望地以为晚上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公子,可惜公子却一晚上没回来。 直到第二天上午,在迎客居门口脖子都快伸断的时候,终于看到公子骑着马姗姗而来。几年不见,公子风采更甚了。他飞扑上前,嘴里大叫着:“公子,你回来了!” 突然间,眼前黑影闪过,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一男子反剪住手,膝盖处被人一踢,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身后的钱掌柜追出来,大叫道:“韩春,别难为他,是自己人。” 又对韩桂宁说:“公子,他是王忠,是公子奶娘的儿子,从小一直跟在公子身边的。” “王忠,是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韩桂宁惊喜的声音响起,连忙让韩春松手。 王忠站起来,甩了甩胳膊,带着哭腔道:“公子,这么多年没见,这一见面您随从就给我个下马威啊,我的手都快被他拧断了。公子,您瞧,都肿了。” “几年不见,你小子还是这么爱装可怜。”韩桂宁哈哈大笑,为遇见昔日的朋友和玩伴感到开心。 “可不就是爱装嘛,这么大人了还告状,真幼稚!”韩春鄙夷地说道。 “你!你才是野蛮人,你耳朵有问题啊,明明听到我喊公子了,你还抓我!”王忠白了他一眼,愤愤不平地说。 “行了,你们俩当着公子的面吵嘴,成何体统。”钱掌柜喝道。 两人立马住口,互相瞪了对方一眼,齐齐把头扭过一边去。 韩桂宁看着两人别扭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 上了二楼雅间,钱掌柜给韩桂宁倒了茶,把自己遇见王忠的情形说了一遍。 韩桂宁又听王忠叙述了这几年的生活,以及这一年逃难的经过。听完后,他不发一言、脸色平静,可是经常跟在他身边的韩春细心地发现公子抓着椅子扶手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尖泛白。 母亲、奶娘夫妇、还有那些忠心的仆人,韩桂宁只感到无边的恨意。 良久,他站起来,扶起面前跪着的王忠:“血债终要以血偿!等着吧,会有那一天的!” 声音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不大,却铿锵有力,充满了力量和决心。在场的三个人听了内心都颤抖起来,一股热血冲向脑门,眼眶发热,抬头看着公子冷峻的面容,他们齐声应道:“血债血偿,报仇雪恨!” 三人的声音也不大,却冲向了云霄…… 林家,小寒一大早起来,就惦记着自己的米粉试验。连早饭也顾不上吃,待做出米粉来就当早餐了,她心想。 她称出三斤大米,用水洗净晾干后准备磨粉,这才发现自家没有石磨。陈氏说整个村只有祠堂门口有,是全村公用的,过节时候村民们要做糍粑,就把米拿到那里去磨成粉,如果去的人多了,还要排队。 小寒便让父亲赶紧去把大米磨成粉。同时又交给立夏一个任务:给自己找一个圆形的大竹筒,在竹筒底端戳上十个小孔,在做一个带把手的木塞。 立夏知道小寒在琢磨新鲜吃食,也不问缘由,闷声不响地去做了。 小寒非常满意:自己这个哥哥是个实干型的人,并不爱说话,但交给他的任务总能圆满完成,太可靠了。 过了半个时辰,林进财回来了。小寒便请陈氏在一边指导,她要把米粉调成糊状,但不知加多少水合适。 陈氏看了看米粉的量,先加了半瓢水进行搅拌,小寒觉得太稠了,又让她加了点水,如此反复,终于调成不稀不稠的糊状,小寒非常满意。 然后她点上火,用米粉糊用蒸笼蒸熟,米粉就变成了片状。待冷却后再用刀切成筷子大小的条状,这就成了,这样制成的粉就叫切粉。 小寒很兴奋,连忙把昨日剩下的大骨头汤倒锅里烧开,把切好的瘦肉片搁进汤里煮熟,然后把切粉放进去,再放几片洗干净的青菜叶、切碎的红辣椒,出锅时撒上小葱,搁点切好的辣白菜,成了。 一碗碗香喷喷、色泽好看、又酸又辣的米粉端上了饭桌,全家人正饿得肚子咕咕叫,闻着香味不停咽口水。他们都知道今天早上有好东西吃,所以宁愿饿着肚子等待。 待大家坐定后,小寒宣布“开吃”,几人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小寒也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口送进嘴巴。米粉入口柔滑,汤鲜美而不腻,再加上辣白菜的辣味刺激,简直太有食欲了。 林进财和立夏都吃了两碗、连春分都吃了一碗半。只有陈氏和小寒饭量小些,一碗下肚,再把汤喝干净,便再也装不下了。 “真是太好吃了,小寒,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米粉的?”陈氏笑着问道。 “因为春分贪吃呗,所以我才想着好法子去做好吃的,好满足我们的小馋猫的馋嘴。”小寒戏谑地笑道。 大家都笑了,而春分不但不气恼,而且反而觉得自己也立了功。自己的馋就是姐姐发明新菜的动力啊,要是自己不馋,姐姐没有动力,全家人不就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小寒不得不佩服他强大的思维以及厚如墙壁的脸皮,这也是一种能耐不是? 吃饱了,接下来半天,小寒又准备开始研究另一种米粉——榨粉了,这才是上回她告诉韩桂宁的与螺蛳有关的粉——螺蛳粉,也是前世她的最爱! 做螺蛳粉可比做切粉麻烦多了,小寒首先把十斤大米用水泡一个时辰,然后又让林进财去村里把大米磨成米浆——过完年,该让人给家里做一个石磨了,老去村里太不方便。 林进财把布袋套在木桶上,快速地推动着石磨,米浆便慢慢地流入到布袋里。磨完后,把布袋扎紧,回到家后把布袋搁在木桶把上,再在木桶的两边用扁担交叉固定,这是为了尽快沥干水份。 两个时辰后,布袋里的米浆水份都沥干了,形成了一大团米粉团。 接下来,把煮熟的米饭按五分之一的比例捣成米糊后,和沥干的米浆一块充分揉和,就得到了做螺蛳粉的米粉团。 然后,小寒让陈氏用大锅烧上一锅开水,然后把米粉团放入立夏之前做的那个竹桶里,接着小寒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推着木塞往下压,米粉团就从底部的小孔压出来,形成一条条圆形的米粉,米粉直接掉入下面装满开水的大锅里,烫上十多秒钟后就捞出来放到放到筲箕里。 筲箕是一种用竹篾编的淘菜或米的竹器,上面有许多细条小槽。 这种米粉因为要用力挤压,给榨出来,所以就叫榨粉。 立夏见妹妹很吃力,连忙体贴地接过去替她压粉,小寒见哥哥和娘两个人可以搞定,就着手准备螺蛳汤。 昨夜小寒已经把螺蛳用清水泡上,让螺蛳把泥吐干净。先把螺蛳捞出来沥干水,然后把锅烧热倒上油,倒入螺蛳,用葱姜蒜、辣椒、八角翻炒。约炒了十多分钟,估摸着螺蛳已经入味了,再倒入米酒,放入大骨头、盐,加上水用小火慢慢熬煮。得熬上五个时辰才好呢,今晚是吃不上了,只能等到明天。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晚了,小寒累得够呛,也没力气再做饭了。陈氏把早晨剩的米粉按照小寒的方法又煮了一锅,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了。虽然是第二次吃,但大家仍然吃得很香,汤也全都喝干了。 把夜里添柴加火的事交代给了爹之后,小寒放心地倒头就睡。 今夜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风呼呼地刮着,只有几颗星星在夜空上孤单地眨着眼睛。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东琅镇,三更时分,一个三进的院子里,突然墙上掠过几个黑影。有一个黑影走近一间屋子,侧耳听了听,便动作熟练地伸出手指把窗户纸捅开一个小窟窿,然后伸进去一根竹管,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推开窗户,跳进去,落地无声。他蹑手蹑脚地靠近见床上躺着的人,隔着棉被对着心窝一刀下去。却没听见预期的刀插进肉体的声音,他赶紧掀开棉被一看,里面只有几件衣服。 坏了,中计了。黑影正要往窗口逃出去,突然窗户砰地一声关上。黑影吓了一大跳,浑身寒毛竖起,黑暗中不知道对手藏在哪里,未知的恐惧让他心里如擂鼓一般。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打斗声,黑衣人咬咬牙,想赶快出去和同伴汇合。他转身就往门口跑,突兀地门口里伸出一把剑,指着他的胸口。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冷汗浸湿了后背,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想跑吗?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室内的灯突然亮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背响起。他转头一看,只见屏风后转出两个身影,一个正是韩桂宁,另一个却是王忠,王忠的手里拿着灯,内心恐惧和愤怒交织,使他拿着灯的手在颤抖,火苗不停地跳动着。而前面拿着刀指着自己的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黑衣年轻人。 韩桂宁打量着这个蒙面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看不出年纪。 “韩春,把他拿下!”韩春举剑便刺,黑衣人伸出刀格挡,双方你来我往起来,但黑衣人的武功明显低于韩春,且这时候他已经听不见院子里的打斗声了,不知道同伴怎么样了。他有些心神不宁,不一会儿就被韩春拿下了。拿下蒙面布一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满脸大胡子。 “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检查嘴里有没有毒药。”韩桂宁冷漠地说道。 韩春迅速掰开他的嘴检查了一番,然后剑尖迅速点了几下。 “啊!”一声凄厉地尖叫传来,王忠吓得手一哆嗦,提在手里的灯一歪,便掉了下来。韩桂宁眼疾手快,连忙接住,稳稳地托在手上,递给王忠。 “胆子比老鼠还小。”韩春低估了一句,王忠红着脸接过灯,却不敢反驳,他怕自己一开口,声音却是颤抖的,那太丢人了。 “说,是谁派你来的?”韩桂宁厉声喝道。 黑衣人冷笑着说:“要杀要剐随你便,若要想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做梦。” 做梦,待会你就知道谁在做梦了,韩桂宁脸上现出一个残忍的微笑:“韩春,你数三声,如果不说,就割了他的左耳朵;再数三声,不说就割掉右耳朵。还不说,再割掉鼻子,剜去他的左眼、刺瞎他的右眼,割了他的命根子。” 韩桂宁每说一句话,黑衣人身体便抖一抖。看着这个长得丰神俊朗的公子,黑衣人却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魔鬼。 “一、二、三。”韩春不快不慢地数着,黑衣人感觉那声音似鼓声敲打在自己心上,他咬牙不吭声,只用一双眼睛怨恨地盯着韩桂宁。 “唰”,韩春剑光一闪,一只血淋淋的耳朵掉了下来。黑衣人尖叫一声,想捂着耳朵可手上却无力,只能怨毒地盯着韩春。 韩春面无表情,加快速度“一二三”数完,剑尖一抖,右耳朵又掉了下来。一声惨嚎,黑衣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韩桂宁冷冷地吩咐:“给我用冷水泼醒他!” “哗啦”一声,韩春端来一大盆冷水泼了过去,黑衣人悠悠醒转,只感到剧痛穿心。 “鼻子。”韩桂宁吩咐道。 韩春举起了剑。“我说,我说!”黑衣人连忙叫道,“是吴夫人的命令,我们假装放过王忠,然后跟踪他找到您后,便下杀手。我负责杀人,另外两人负责放火。”黑衣人一口气说完,恳求道:“我已经说完了,求你们给我个痛快吧。” “你们若得手后,怎么跟她联络?”韩桂宁问道。 “用信鸽,信鸽放在悦来客栈一号客房,我们今晚就落脚在那里。”黑衣人知无不言。 “早这样配合多好,也免得受皮肉之苦。韩春,送他上路。”韩桂宁吩咐道。 韩桂宁转过身来,看着瑟瑟发抖的王忠问道:“王忠,今夜你有何感想?” 王忠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下:“公子,是小人的疏忽,小人并不知有人跟踪。但请公子相信,小人决不会背叛公子,更不会害公子。” 韩桂宁点了点头:“起来吧,我信你。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要给敌人可乘之机。你也看到了,跟在我身边,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是!”王忠应道。 “你可觉得我刚才的行为残忍?”韩桂宁问道。 王忠连忙摇头。“你要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也听到了,他们不仅杀人还放火,如果今天不是我小心谨慎,恐怕死的就是我们了。”韩桂宁解释道。 王忠重重地点头,表示记住了。(未完待续。) 第173章 一个承诺 “你跟着韩春去处理尸体,锻炼一下胆量。”韩桂宁瞧着地上一滩水迹,不动声色地说。 王忠煞白着脸,忍着恐惧,和韩春一前一后抬着尸体出去了。到了院子里,看见另外两名蒙面人的尸体堆在那里,旁边站着两个年轻的黑衣人,跟韩春一样装扮。 韩春示意他把这具也抬过去,然后其中一位黑衣人给尸体泼上油,把火折子点上扔进去,雄雄大火顿时燃起。 王忠把头扭到一边,不敢看。 “害怕吗?油和火折子都是他们带来的,如果不是我们警惕性高,我们的下场就是这样。”韩春冷声说道。 “是我对不起公子,对不起你们,我不知道有人跟踪。但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背叛公子的。”王忠小声地说道。 “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相信你。能遇到这样的主子是你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好好珍惜吧。还有,以后好好跟着我们学吧,瞧你刚才吓成那样。”韩春头一仰,语气里含着高傲。 王忠不敢如白天那样跟他顶嘴,今天公子和韩春等人的手段都让他感到心惊。公子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终日只知道玩的小孩子了。 回屋后,韩桂宁拿出一张纸条,写了几个字,交给韩春,用他们的信鸽发出去。 这一夜,王忠失眠了。这一夜,小寒呼呼大睡,直到第二天太阳都出来了才醒过来。 洗漱完后,她急忙跑到厨房,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闻着味道就感觉这螺蛳汤不错。 接下来小寒准备制作辣椒油:取一些鸡油、猪油和花生油烧热,再把辣椒、葱白、蒜瓣、芹菜切碎,倒入油中搅拌,即可得到红红的辣椒油。再把花生米炸香、把腐竹皮炸得酥脆,酸豆角切碎,小寒马不停蹄地,终于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可以下锅煮粉了。 小寒把预先用冷水浸过的榨粉捞起来,用冷水浸泡过的榨粉比较有弹性,不容易断。将粉在开水里煮上几分钟,捞起来放到碗里。烫上几片青菜叶,淋上螺蛳汤,浇上辣椒油,放点花生米、炸腐竹,撒上酸豆角。一碗香喷喷的螺蛳粉终于出炉了。 一旁眼巴巴望着的春分很有勇气地说他要做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吃货。 小寒接着又煮了几碗,端到大家面前。一家人坐在桌子前,埋头吃着,只听见“哧溜、哧溜”的声音,以及“嘶嘶”的吸气声。 小寒赶紧给大家递上凉开水,大家猛喝了几口水,冲淡了辣味,缓过一口气后,又接着奋战起来。一时间大家吃得全身冒汗,说不出的舒爽。 酸、辣、鲜、爽、烫,这就是螺蛳粉独特的风味,让前世的小寒念念不忘,如今在异时空把它创造出来,虽然和前世的味道略有不同,因为材料没有这么全,但仍然觉得很好吃,是她记忆里的味道。 小寒擦着眼泪,不知道是辣的还是别的原因。 改天送给韩公子尝尝,她要开螺蛳粉店,甚至开连锁店,让螺蛳粉在这个世界发扬光大,小寒立下了宏伟壮志。 吃完螺蛳粉,小寒便习惯性地让立夏送一些到何牧家给他们品尝,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家,况且自己兄妹俩小时候也吃了他们家不少东西。 立夏眼睛闪了闪,说不如小寒和春分也一起去,婶子在家很闷的,小寒兄妹俩过去了和她正好说说话解闷,开导开导她,小寒想了想答应了。 于是立夏捧着装着螺蛳汤的罐子,小寒挎着装米粉的大篮子,春分手里也不闲着,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辣椒油、油炸花生、炸腐竹。 到了何家,正好娘俩都在,由于快到年了,镇上已经没有活干了,何牧便在家休息,也帮娘干一些活,准备过年的事宜。看到小寒兄妹三人过来,何牧娘俩感到非常高兴,尤其是何牧,嘴里虽然答着春分的话,那眼睛却一直围着小寒转。 这情形被暗暗关注何牧的立夏和张氏看在眼里,立夏心里暗暗高兴,张氏内心却是又欢喜又忧愁,她已经听何牧说了林家这次分红拿到了二十两银子的事。林家越来越富裕了,自己家却还是原地踏步,人家凭什么把女儿嫁过来受苦呢? 当事人小寒一无所知,她正高兴地向张氏介绍切粉和螺蛳粉的吃法。 “小寒,你怎么这么聪明呢?老有这么多新鲜主意,上次是辣白菜,这次是切粉、螺蛳粉。我都要嫉妒你母亲了,我都想把你抢过来,当我们家的女儿了。”张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笑着说道,话里含有隐晦的一些意思。 小寒见她眼里有些隐忧,明白她的心病,诚恳地说道:“小牧哥救过我的命,况且我们两家又那样亲近,我早把你们当成我亲人一样了,您看,我有好吃的第一个就想到要送给你们尝尝,分享我的喜悦。婶子,我知道您担心小牧哥的婚事,怕没钱给他娶媳妇。上次辣白菜的事是因为把方子卖给了迎客居的东家,不方便拉上你们家。这次呢,我有个打算。” 说着把何牧和立夏都叫到跟前来阐述自己的想法:“我打算在镇上开一家米粉店,专门卖切粉和螺蛳粉以及一些配菜。但是我们家自己经营人手不够,因为还要涉及到米粉生产、螺蛳生产和螺蛳汤的制作这些问题,所以我打算和婶子一家合作。” 这是真的?何牧母子又惊又喜,何牧看着小寒的眼里除了感动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小寒能想到自己,虽然是基于恩情和友情,但也足够另他感动。可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要靠一个小女子帮忙,不禁又感到很惭愧。 小寒接着说自己的想法:“先别忙着高兴,我还有个想法。因为我们毕竟没有开过店,对于开店的一些事情并不熟悉,而且店开张后也许会碰到有人来骚扰这样的事,所以我打算和迎客居的东家韩公子一起合作。他们毕竟开了很多家店,于经营上有自己的方法,也有自己的人脉,所以把经营交给他们,我们可以省却一些麻烦。我们两家只要专门生产,提供米粉、螺蛳汤这些原料就可以了。至于利润分成方面,到时你们过来和我爹娘一块商量。我们商量好了,再去和韩公子谈。婶子、小牧哥你们觉得我这个建议怎么样?” “好,好,就按你说的办。本来方子就是你的,你就是不拉上我们,我们也不会怪你,但是你却时时刻刻想着我们,婶子真是打心眼里感谢你。小寒,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张氏眼里含着泪花,激动地说道。 何牧没有说话,拉上韩公子,他想起了那夜韩公子看着小寒的神情,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神情,以及身边的随从眼里的冷意。面对如此优秀的韩公子,他的胜算真的很小。 自己唯一能凭借的就是两人青梅竹马长大的情谊和因为救了她而获得的感激之情。当然,自己是决不会用这个理由去要挟她的,她也不会吃这一套,她是一个如此特别的女子。但至少能让她对自己家多一分亲近,自己就能有机会多接触到她,让她察觉自己的好、自己的心意。 此刻他是多么感激唐家和林家退了亲,又是多么感谢老天爷让自己救了她。他们两家冥冥之中注定会有太多的牵绊,也许这就是天意,就是缘分。就算最后无法走到一起,可是谁也斩不断这样的情分,谁也无法抹去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因为,小寒就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小寒又和张氏闲聊了几句,问候了她的身体状况,然后叫上哥哥、弟弟打算回家。临走之前,立夏跟何牧递过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并握紧拳头,用力地挥动了几下,是小寒常做的加油手势。 何牧会心一笑,也同样握紧拳头挥了几下。他很庆幸,自己得到了好友兼未来大舅兄的支持。 回到家后,去邻村石匠家的林进财也回来了。他是应小寒的叮嘱去订做石磨的,没想到石匠家刚好有一个现成的,是之前一位客人在一个月之前订做的,却一直没有来取。他一听林进财要买石磨大喜,只要了八十文,比市价便宜了十文钱,并让儿子套上牛车把石磨送到林家。 小寒看到拉回来的石磨很高兴,明天就是大年二十九了,按照这里的风俗,家家户户都要打米饼、蒸发糕、包粽子。这样就不用去村里祠堂排队了,以往都要排上半天呢。 何家因为人口少,米饼这些东西不会做太多,听说林家买了石磨,便想和林家合伙一起做。张氏过来一说,陈氏便同意了。 这事最高兴的便是何牧了,因为推石磨是男人的活计,他当然得到林家去帮忙。 打米饼的第一个步骤是炒米。这天一大早,陈氏把糯米用热水洗干净,然后放筛子里滤水晾干。小寒把大锅烧热后,陈氏便把糯米倒入锅翻炒,她一边炒一边指挥小寒如何烧火,说火不能太旺,也不能太小。待炒到米膨松起来,外表也有点发黄了,香气也传出来了,便可熄火,然后用锅铲铲出来,用盆装好,待冷却后就要用石磨碾成粉末。 吃过早饭后,外面便传来了男孩子的说笑声,小寒出门一瞧,原来是何牧和立夏已经推上石磨了,旁边还站着黄忠宝的二儿子黄二虎和小女儿黄小莲。是林进财专门过去通知他们的,因为之前借过他们的牛车,林进财对黄忠宝一直很感激。 黄二虎是一个外表憨厚的小伙子,约莫十七岁,看见小寒出来,只看了她一眼,便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细看。黄小莲和自己年纪相仿,倒是一个大方的姑娘,扬着脸笑着对小寒招手,露出整齐的白牙,微黑的脸上透着健康的红晕。 小寒走过去和她打招呼,又招呼了她哥哥一声。两人就闲聊起你家打几斤粉、要包蒸什么发糕、包多少粽子,过年去哪儿拜年这些话题来,又说些村里同龄人的趣事。 小寒自到这个世界后,没有什么朋友,以前也是个生性腼腆的人,所以连闺蜜也没有一个。现下见黄小莲脾气性格挺符合自己的胃口,有意同其多加交往,发展成第一个闺蜜。 几个男孩一边轮换着推石磨,一边交流着男孩间的话题。还不时偷瞄着两个女孩儿,小寒和三顺一个着蓝、一个着红,都是青葱的年纪,身段苗条,笑容灿烂,说话间不时飘出银铃般的笑声。几个男孩子干活就特别有劲,一点也不觉得累。 几人正说笑着,突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嗓门说道:“哟,这里这么热闹呢,瞧瞧,这些小伙子、小姑娘,真有胆量。我们那会儿哪敢这么说笑啊,那不被人戳脊梁骨吗?他爹,你说是不是啊?” 原来是林三和柳八婆来了。柳氏今天也去村里祠堂前排队磨粉了,因去得晚,排了很久都没有轮到她,她便开始抱怨起来。 后面的人忍不住讽刺道:“嫌慢的话你去林六嫂子家啊,他们家刚买了个大石磨,我适才看见二虎和小莲拿着米去他们家了。怎么,没有邀请你们啊?想想也是,上次你们两家闹成那样,人家早不睬你了。” 柳氏自从上次和小寒吵架后回去一连几个晚上都做噩梦,总是梦见林家祖宗指着自己鼻子骂。好不容易在林三的开导下慢慢好了起来,却对小寒一家更怨恨起来。 这次听说小寒家买了石磨,听着旁人讥笑自己,她心里有点不爽。便说:“我是她的长辈,我要去了,她难道敢把我轰出来。” “会不会,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试就试,谁怕谁啊!”柳氏拿起米袋就走。可是走到半路心里又发怵小寒,便拉上林三,觉得都是亲戚,怎么都会给点面子。林三起初不想去,禁不住她软磨硬泡,只好跟着去了。 可是到了小寒家,她看见几个青年男女有说有笑,一时嘴贱忍不住就说出了那番话。 小寒抬头一看,脸便沉了下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 “这不是村里大名鼎鼎最爱嚼舌根的柳八婆吗?”小寒一开口便不客气,她对这个老娘们深为厌恶。 “哦,你们家的公猪最近还好吗?儿子娶上媳妇没有?是狗还是鸡啊?你们家的祖宗有没有去和你谈话呀。”小寒毫不客气地说道。 几个孩子哈哈大笑起来,柳氏气得头上青筋直跳,这可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笑话。 “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又在胡说八道,还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这回不是一个,是两个了!”她跳着脚骂起来。 里屋的陈氏早已听见声音,提着笤帚扑过来,挥舞着劈头盖脸往她身上打去,一边骂着:“哪里来的疯狗到我家来乱吠,还不给我滚。我咒你舌头烂掉、浑身长脓疮,死后被拔舌头下地狱。” 柳氏被轰得灰头土脸的,招架不住,林三只好拉着她往外跑。 把他们赶出门外后,陈氏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 几个孩子看着威武的陈氏都目瞪口呆,而陈氏呢,扔下笤帚,拍拍手,若无其事地说:“你们继续,不用管她。当老娘是好欺负的,以后再敢来一次我便打一次。” 小寒对她竖起大拇指:“娘,有进步,对付这种人,就得这样,道理根本讲不通。” 而门外的柳氏接着大骂小寒兄妹不知羞耻。骂了几句,一块碗口大的石头丢过来砸在她脚面上,她吃痛“哎哟”大喊一声,抬起头来一看,只见林家人、何牧和黄家兄妹皆站在那里怒视着她,大有要冲出来打架的趋势。她有点发怵,不敢再开口,林三见状,一把拉过她回家去了。 这事让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几人都不再说话。黄家兄妹的米也都磨好了,便要告辞回家。 小寒拉着小莲的手诚恳地说道:“刚才叫你们受委屈了,你们不要介意,柳八婆那张臭嘴是出了名的,就当她放屁好了。我是真心实意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兄妹俩都摇头说不介意,小莲笑着说:“管别人说什么呢,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你放心,过年后得闲我还过来玩耍,我也挺喜欢和你说话呢。之前大家都说你厉害,来你家之前我心里还有点打鼓,怕你不理我。可是今天一聊,发现你也挺随和的,说话也有趣,见识还多。” 小寒听了很高兴,脸上坚定地说:“有一句话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还有一句话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对待柳八婆那样的人,光是不理她是不行的,必须要予以狠狠反击,叫她见了我就怕,叫她再不敢乱嚼舌根。” “你说的有道理,比我强。”小莲赞赏地说道,二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瞅着她微笑着,眼里都是佩服。何牧的眼里则盛满着温柔。 第174章 浪迹天涯 黄家兄妹走后,何牧则留在这里,他还要帮忙打米饼呢。刚才的事虽然很让人生气,但在小寒的有意调节和春分的配合下,大家很快就忘了,开始高高兴兴准备打米饼。 这时候,张氏也拿着糖、花生、芝麻等物过来了,和陈氏一起,准备煮糖水。 煮糖水的糖可用白糖,也可用黄糖,因各人的喜好而定。煮糖水是个技术活,水不能放得太多,也不能放得太少,放得多,形不成糖丝,放得少,会焦糊。糖汁太稀的话会使米饼黏在模具上抖不下来,太稠的话则米饼无法挤压成型。这小寒就插不上手了,只是在旁边拿个小凳子坐着看,间或帮忙递点东西。 待糖水熬到可以抽成糖丝时便可以了。 糖水稍微冷却后,陈氏拿出一个大案板,洗净用布擦干后,用碗舀了两碗米粉倒在案板上,在粉的中间做一个窝,然后舀起一勺糖水倒入其中,双手便快速地搅拌起来。这个步骤要快,慢的话,糖汁便会流出来。待搅拌均匀后,米粉用手抓起来成团状,就可以打米饼了。 张氏这时也把花生米炸好了,接着是把花生米碾碎,和黄糖、黑芝麻搅拌均匀用一个小盆盛着,预备做米饼馅。 接下来就要打米饼了。打米饼要有饼模,饼模是一种长条形的木块,上面有各种造型。通常是圆形的,里面刻有花样图案,也有的刻有福、寿等字,也有的雕刻成鸡、鸭、鱼等形状图案。 往饼模里放入米粉前,陈氏让小寒先用油把饼模擦一遍,以防止待会放米饼时候粘连,打不下来。 陈氏先给大家示范该怎么装米饼:先往模子里放一半米粉,然后再放点馅,再把米粉填满模子,用手按实,然后把背面沾有花生油的小瓢羹(勺子)用力在饼上打圈抹,直到把饼的背面抹得光滑,这就成了。 然后用刀把饼模四周沾的米粉给刮干净后,再用棍在饼模背面轻轻一敲,米饼便脱模而出,掉到事先架好的筛子上,最后把米饼整齐地排列好。 这就是为什么叫“打米饼”而不叫“做米饼”的缘由,因为米饼在最后成形后需要用木棍把米饼从模具中轻轻地敲出来。一个“打”字,把做米饼的过程形象地体现了出来,同时也蕴含着人们迎接新年的喜悦之情。 小寒几个看了觉得不难,纷纷卷起袖子准备打米饼。于是陈氏和张氏负责搅拌米粉,小寒和春分装米饼,立夏抹米饼,何牧敲米饼。 几个人动作飞快,期间陈氏还给几个孩子捏了些米粉团吃,以解解馋。 很快,四个筛子就要装满了,林进财早已经把大锅装上水,用大火烧开,准备蒸米饼。 先在大锅里横竖交叉放入几根木柴,然后把筛子放在上面蒸,大约十分钟后就熟了,接着蒸下一锅。蒸好的米饼稍微晾晾后便可以吃了。小寒拿起一个咬一口,感觉很甜,软糯适中、口齿生香。 一连吃了两个,小寒还觉得意犹未尽,但也知道不宜多吃。立夏他们三个男孩倒是饭量大,都吃了三个,而陈氏几个大人只尝了一个便不吃了。 吃着自己亲手做的米饼,感觉比买回来的香甜多了。在这里,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做米饼,村里小孩子们的口袋里也总是少不了米饼,饿了馋了,便吃上一个,或者相互交换着吃,分享着喜悦和友谊。 而亲戚家拜年,也是你送上一袋米饼给我,我也回赠你一袋米饼。 米饼,就成了维系亲情的纽带,分享快乐的桥梁。 把蒸好的米饼放进布袋里,陈氏几个人又接着打米饼,忙了一下午,终于把米饼都打完了。 何家母子俩便留在林家吃晚饭,因为吃过晚饭后,还要蒸发糕。 关于发糕的来历,有一段有趣的传说:据说有一天,一位农家小媳妇在拌粉蒸糕时,不小心碰翻了搁在灶头上的一碗酒糟,眼看酒糟流进米粉中,小媳妇急得直想哭,可是她不敢声张,怕遭到公婆的责骂,只得把沾了酒糟的米粉依旧拌好放在蒸笼里蒸。谁知由于酒糟的发酵作用,这一笼糕蒸得特别松软可口,还有一股微微的酒香。于是,大名鼎鼎的发糕就流传开来,这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吧。 陈氏他们要蒸的发糕有两种,一种是玉米发糕,一种是白面发糕。 玉米发糕是用玉米面、小米面、面粉与白糖、干酵母混合后,倒入水,调成稀稠适中的面糊。然后在圆形的模具内薄薄涂一层油,目的是防沾。 接着将面糊倒入模具内一半高,放在温暖处发酵。大约四十分钟后,面糊已经发至模具的九成满了。 然后再在表面放上一些洗净用温水浸泡过的红枣和葡萄干,最后放入蒸锅大火蒸四十分钟左右便熟了。 白面发糕则是将几个鸡蛋打散,跟面粉、糖加水和匀,在搅匀的过程中加入酵母,其余过程和玉米发糕一样。 两种发糕都各蒸了两锅。蒸完后,天也晚了,包粽子来不及了,只有等到明天晚上。张氏母子俩便告辞,捧着发糕回家去了。 这天是大年三十,大家都起得很早,因为今天活很多,会很忙。简单地吃过早饭后,便要开始杀鸡。 这次不用小寒再目睹血腥暴力的杀鸡场面了,她在厨房烧水,陈氏和立夏两个人负责杀鸡。林进财则到村里杀猪的人家去买猪肉,省得跑到镇上买,而自家的猪打算留到明年盖房子时再杀。 村里开始热闹起来,鸡飞狗跳的声音,猪的惨叫声,小孩子的喧闹声,声声入耳,烘托出村庄过年的欢乐祥和的景象。 杀完鸡要褪毛,春分也积极地过来帮忙——他是个勤奋的好孩子,不能光看着爹娘哥哥姐姐在忙,自己坐等着吃呀。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鸡毛拔光后,陈氏负责把鸡内脏等收拾干净。 小寒拿了一些面粉加水熬制成浆糊后,拿个碗装好,端到大门口,和立夏、春分开始往大门贴春联。 小寒拿把小刷子蘸了浆糊往门边刷,然后立夏拿着对联往上贴,春分在后边指挥:“上面歪了,往左一点,再左一点。哎呀,过了,往右一点点,好了好了,正好。” 贴横批时候就得站凳子上了,小寒够不着,自己扶着凳子,让立夏站上面,刷完浆糊再贴。同样的叫声又从春分的嘴里传出来,他的声音特别响亮,神情特别认真,就像一个真正的指挥官一样。 贴完了对联,三兄妹站在门口那儿满意地欣赏着。上联是:向阳门第春常在;下联是:积善人家庆有余;横批:人财两旺。 春联是立夏写的,字迹虽显稚嫩,但已显出风骨——写字的人是个性格坚韧的人。 内容却是小寒想的,乃是宋代苏轼与佛印之间的一段趣事:话说佛印虽是和尚,却不戒酒肉,性情放/荡不羁,言语诙谐幽默。有一次苏轼去拜访佛印,当时佛印蒸了一条鱼,看见苏东坡来了,欲和他开个玩笑,便想藏起来,可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藏,就随手藏到旁边的罄里,却被东坡瞧见了。 东坡进来后假装不知,说道:“有件事请教:我想写副对联,谁知写好了上联,下联一时想不出好句子。” 佛印问:“不知上联是什么?” 苏东坡回答说:“上联是‘向阳门第春常在’。” 佛印不知道苏东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几乎不加思索地回答:“下联乃‘积善人家庆有余’。” 苏东坡听完,佯装惊叹道:“高才,高才!原来你罄(庆)里有鱼(余)呀!那就快拿出来一同分享吧。” 佛印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上了苏东坡的“当”。 小寒把这个典故告诉了立夏和春分,两人连呼“妙”,这个对联的典故太有趣了,对联也非常应景:他们家正是“向阳门第”,也是“积善人家”。 贴好了对联,再贴上灶君神像。给其它屋子门前贴上裁成巴掌宽的长方形红纸。厕所和厨房也要贴。猪圈和鸡舍则贴上“六畜兴旺”几个字。 贴完后,林进财也买了猪肉回来了,是两块五花肉,一共十斤,还有一些排骨、大骨头。这真是历年来过得最奢侈的年了。 因为今年挣了钱,林进财想着这些年了苦了孩子们了,他是个心疼孩子的父亲,便咬咬牙一下买了十斤肉。在去买肉的村民中是买的最多的人了,提着一大堆肉回来,一路受人瞩目,他心里感觉非常畅快,忍不住地想吹口哨,又忍住了。 到了家后终于无需再忍,他便大着嗓门招呼几个孩子和媳妇。家人都围过来,高兴地议论着、说笑着、夸奖着、感谢着,他的嘴便咧得大大的,一直到耳朵根。从未有过的自豪感充斥着全身,他只感觉浑身舒泰。 小寒便开始烧水炖鸡炖肉炖骨头。祭祀的鸡要求是公鸡,而且是要整只炖的。为了祭祀的时候好看,炖的时候要把鸡脚曲起来放进肚子里,脖子弯过来放到肚子下。 炖熟后拿出来,用一个大盘子装着,放到竹篮里。鸡头做仰天啼状靠在背上,鸡头下垫着一块鸡血,鸡嘴掰开,衔着一根完整的鸡肠。 在鸡的旁边摆上用一盘猪肉,再用一个碗装着饼、糖和苹果。还有一个小酒壶,带着三个小酒杯,以及一个装着茶叶的小茶杯。祭祀的东西就齐了。 祭祀只能家里的男丁去,于是林进财提上篮子,春分拿着纸钱即冥币、香烛,立夏拿着鞭炮去村里的祠堂祭拜。 小寒不能亲自去,心里感到遗憾,于是等林进财回来后仔细地询问他祭祀的细节:原来春节的祭祀是当地人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都会祭祀。先去村里的祠堂祭拜祖先,祭祀的祭品包括:一只完整的公鸡、一盘肉、糖果饼干、茶酒、鞭炮、冥币等。这种祭祀自家的孩子是要求参加的,特别是男孩。祭祀时要下跪,拜三次,每拜一次就插一次香,祈求祖先保佑。回来自己家后还要祭自家的灶神、天神,年夜饭时还要多拿几双碗筷,请祖先与我们一起吃。 除夕那天一般是不吃午饭的,因为没时间,饿了就吃几块发糕和饼垫垫肚子,所以晚饭会早早吃,一般下午三、四点就会吃年夜饭。 吃年夜饭之前,陈氏已经烧好了水让几个孩子先沐浴,两个大人则要吃完饭,都忙完了才沐浴。因为大年初一至初三是不准沐浴的,也不准洗衣服。 等林进财祭祀回来,几个孩子都沐浴完之后,陈氏已经做好了年夜饭,可以吃了。 年夜饭以白切鸡为主,不过不是刚才祭祀的公鸡,公鸡大年初一还得用来祭祀。今晚吃的是母鸡,鸡被剁成一块块的,头、脖子、鸡身、脚按顺序摆好。 再弄上两个酱油碟:即把葱头、香菜切碎放上酱油和辣椒粉拌匀。吃鸡肉时蘸一蘸,这样更有味道。 另一个主菜是“四方砖”,即红烧肉。因把猪肉切成四四方方和砖头一样而得名。“四方砖”做法是:先把猪肉炖熟,然后切块,锅里烧热油,倒进肉翻炒,然后淋上酱油、腐乳,放上盐,闷一会,出锅的时候有腐乳的香味,让人馋涎欲滴。 小寒知道前世很多家年夜饭都要有鱼的,寓意是年年有余。可是这里的风俗年夜饭没有鱼,小寒问陈氏,她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是风俗就如此。 再有就是红烧排骨、鸡杂汤、青菜汤。 春分和小寒最小,所以吃饭时姐弟俩一人一个鸡腿啃着。陈氏则啃鸡头、鸡爪、鸡翅膀,林进财和立夏吃鸡胸肉。春分啃完鸡腿上的肉后,把剩下的鸡骨头放到陈氏面前,小寒莫名其妙,可看哥哥和爹的表情却习以为常。 只见陈氏抓起鸡骨头仔仔细细地啃了起来,甚至咬掉关节上的骨头,吸里面的骨髓。小寒看着眼有点热,给她夹了几块鸡肉,也学着她的样子啃起骨头来。 陈氏很惊讶,爹笑着说:“你娘爱啃骨头,我们家的鸡头、鸡爪子、鸡翅膀都是她吃的。” 小寒心里明白,在那个缺肉的年代,没有人不爱吃肉,专门爱啃骨头。因为肉太少,所以贤惠的妻子就要把肉留给丈夫和孩子吃。这是一个爱的谎言,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了习惯,其他人都信以为真。 但两世为人的小寒不会,她又给陈氏夹了几块肉,把鸡爪子放进自己碗里,笑着说:“我也爱啃鸡爪子、鸡翅膀,娘您别跟我抢。不过我不爱吃鸡头、鸡脖子,就留给您吧。来,您替我吃点肉,把那些鸡爪留给我。” 陈氏信以为真,只好依她。 吃过年夜饭,要把一切沾荤的锅碗瓢盆、筷子都收起来,换上干净的碗碟、和筷子。因为大年初一上午要吃素。 而且除夕夜要事先煮好一锅米饭,这里的习俗从初一至初三都不能煮饭,只能吃除夕夜煮好的。各样菜也要在家里备好,大概的原因是新年的开始要放松,要玩,不能干活,否则一年到头都是劳碌命。 做完这一切,天也黑了,接下来该包粽子了。何家人口少,之前说好了不包粽子,陈氏便说到时候自家包好了送她几个,就够吃了。张氏感觉白拿不好意思,便让何牧也过来帮忙,何牧正中下怀,欣然答应。 过年包的粽子不是端午节包的三角形,而是四方形的粽子,大约长十五厘米,宽八厘米。 包粽子用的粽叶一般是箬叶,粽绳则是稻杆。粽叶和粽绳都要提前浸泡一晚,再用开水烫一烫,晾干了备用。 包粽子用的米是糯米,以猪皮、红豆、芝麻做馅。糯米事先要泡上一夜,这样包出来的粽子比较粘,口感比较好。 陈氏同样的先给大家示范怎么包粽子:她先均匀地摆好三根绳子,然后依次错开铺上三张粽叶,舀了半碗米往粽叶上均匀地铺开,在中间放上事先切好的干猪皮、红豆、芝麻,再舀半碗米均匀地盖上。再在上面放两张叶子,然后把粽子前后左右折叠起来,用绳子在头、尾和中间捆好,拿剪刀剪去多余的粽叶、绳子,一个平整的四角粽子就成了。 最后一个步骤最难,如果包不好、不紧,米就会漏出来。所以这割步骤交给有经验的陈氏和细心的小寒,前面的步骤则由何牧和立夏负责,春分眼巴巴地看着大家:他该做什么呢? 陈氏知道小儿子的心思,连忙说把最后修剪粽子的任务交给他,春分高兴地答应了。 陈氏包出来的粽子,两头四四方方,中间则是像肚腩一样微微凸起,非常漂亮。小寒手巧,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包出来的粽子就和陈氏包的一样漂亮了。 第175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林进财吓了一跳,先是吃惊地望着满脸怒气的小寒,继而想到女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自己难堪,不禁恼羞成怒道:“你个不孝女,你那是什么态度,分明就是你错了,这桩祸事就是你引起的。你还敢跟我生气!” 老实、胆小怕事、自私。平时都好说,真正遇到了难事不是想着如何去解决,却想着推卸责任。也难怪,他是老实巴交的人,想到打官司肯定害怕,而且自己只是女儿,在他心目中当然比不得儿子重要。 陈氏看了看父女俩的脸色,连忙打圆场:“他爹,你刚才那样说不对,小寒是我们的女儿,出了事,我们自然要维护她。而且,那事已经做下了,现在埋怨谁,也于事无补。不如好好想办法,该怎么解决。至于小寒,你爹一时情急,说话重了点,你也不该拍桌子,为人子女,顶撞父母确实是不应该。快给你爹认个错,他就不会怪你了。” 她的话各打五十板子,既维护了双方的面子,又点出了双方的失误,可谓不偏不倚。 林进财听了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重了,遂语气缓和地道:“正是如此,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不管你呢。我只是想跟你说以后做事要考虑清楚后果,要三思而行。还有,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太绝了怕带来后患。” 软弱,没主见,不过这样也好,知道听取别人的意见,小寒心里暗道。 林进财首先服了软,大家都看着小寒,春分更是伸出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小寒垂下眼帘:算了,毕竟自己不是原主,所以也不必太计较。这个父亲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昨夜自己失踪后,他也很担心,也一直在寻找。只是自己做的事情已经挑战到了他的道德底线。而且基于这个社会的规则,她身为子女跟父亲拍桌子,确实是不孝。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不要都跟别人说,自己知道就好。 想到这,她气消了,抬起头平静地道:“爹,女儿刚才做得不对,女儿给您道歉,请您别生气了。您也知道,从我掉进河里醒来的那天开始,我就变了一个人,以前我胆小怯懦,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但是后果怎么样,您也看到了。所以,那天晚上出了事后,我当时就发誓,要和唐云不死不休。被他侮辱,此仇不共戴天,幸好最后被楚大哥所救,但我一定要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如果只是痛打一顿,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以后依然会再想出别的阴谋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必须一劳永逸,解决后患。不过,既然爹您不赞成,我以后一定会听您的话,做事三思而后行。 说完还走过去拉着他的衣袖撒娇,“爹,原谅女儿吧,好不好?” 林进财见女儿道歉了,又跟自己撒娇,当然不好再生气,便拍了拍她的手,说没事了。 小寒舒了一口气,连忙回自己位子坐下。叫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人装嫩撒娇,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我们是一家人,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共度难关。而且事情现在还没降临到头上,如果我们就自乱阵脚,吵起来了,那不是正中仇人的下怀吗?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们坚决不能干。” 小寒言辞肯切,大家听了频频点头。 陈氏欣慰地道:“正是如此,家和才能万事兴。” 何牧见现场气氛缓和下来,连忙站起来道:“林叔、林婶,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和大家参考参考” 听他说完,小寒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马上给韩公子写信,对于你担心的问题,可以请他帮忙。” 话说完才想起自己毛笔字不能见人,脸一红,讪讪地道:“何牧哥,还是你写吧。” 何牧看过她的字,当然明白原因。嘴角微翘,也不推辞,拿起笔,小寒忙上去研墨,春分又给铺开纸。 何牧被人伺候了一把,受宠若惊。 他照着小寒口述的意思,刷刷刷一会儿就写好了,递给小寒看。小寒看了很满意,把信折叠好,对楚昭道:“楚大哥,麻烦你连夜跑一趟,把这信送到韩公子手里,再跟他说明情况。还有,问问他有没有本朝律法方面的书籍,有的话带回来我看。没有的话拜托他帮忙找。” 楚昭刚才看到小寒受到父亲的责骂,他胸口感到闷闷的,恨不得把那可恶的唐家人教训一番,让他们不敢出来害人。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用江湖手段来解决这些恩怨,所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现在见小寒慎重地拜托自己,他忙接过信,放进怀中,忍着心里的酸涩,对小寒点头,说一定会完成她的嘱托。 陈氏在一边担忧地道:“要不要告诉你舅舅,让他帮忙拿个主意。” 小寒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必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家以后就按何牧哥说的,一口咬定,别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众人皆点头答应,张氏更是出言保证道:“小寒,你放心吧。我们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总之不能让坏人得逞。” 楚昭走后,小寒又和大家商讨了一番,万一真的上公堂应该怎么说。 见林进财紧张,忙安慰道:“爹,不一定会问到你,万一真问到的话,你便如此如此,其他的都交给我。” 林进财见她胸有成竹,心里便安定下来。 “夜深了,大家先回去睡吧,等明早再做商量。”小寒道。 人都走了,小寒却留在立夏的房间,她要等楚昭回来。 楚府,楚昭站在书房窗前,注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韩春在他身后微弓着腰,禀告道:“属下一早依公子的吩咐,买通了守门人,把纸条送到高府少奶奶的手上。果不其然,片刻后,白氏便出了门……之后,属下跟踪他们,见一个妇人把那女人送回了村里史家……再然后,林氏去了唐家。因是白天,属下不能靠得太近,所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林氏从唐家出来时,属下见她脸上似带着伤。之后林氏便回了史家。” 楚昭点点头,又问:“韩月有传回消息吗?” “还没,估计得五天后才能到,毕竟他带着人,只能坐马车,走不快。”韩春低声回到。 韩桂宁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但他心里憋着一股火,却无处可发泄。想到那个可人儿单薄的身影和脸上的伤痕,心中便隐隐作痛。 正沉思着,突然间院子里传来响动,有人喝问道:“谁?” “我,楚昭,有事见韩公子。”只听一个声音答道。 韩桂宁猛地抬起头来,是楚昭,他来干什么,莫非林家有事? “快请!”韩桂宁吩咐道。 不料楚昭心急,等不及走楼梯,脚尖在院墙上一点,身如大鸟腾空而起,到了二楼窗前再一个旋身轻飘飘地落地,把站在窗前的韩桂宁吓了一跳。 “楚兄,何事这么急?”韩桂宁问道,声音里并无责怪。 楚昭把来意说明,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韩桂宁展开一看,见落款写的是“何牧”两字,眼光暗了暗。那夜他竟然说让自己离小寒远点,怎么可能,我的女人当然由我来守护。 他看完信,沉思了一会,然后把韩春叫到身边,吩咐了一番。 韩春点点头:“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韩春走后,他又从书架上拿出几本书,道:“楚兄,我跟您一起去林家。小寒问我借律法的书籍,应该是预备打官司用的,而我比较熟悉律法,也许能帮上忙。” 楚昭听了觉得有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韩桂宁或者有办法。 小寒在立夏房中等了一会儿,却见何牧又过来了,诧异地望着他。 何牧笑着解释:“我把我娘送回去了,想着你刚才说要借律法的书,律法的条文那么多,你一条条找肯定头疼,我过来帮你一起找。” 小寒心里很感动,微微笑着看着他,也不说谢谢。有些情谊,不是一个“谢”字就能够表明的。 何牧看到她柔和的笑,心里异常的激动和快乐,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大笑出来。 见房间里除了立夏,没有别人,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眼睛,轻声说道:“以后有些事情,不必都告诉林叔林婶,省得他们担心。”可以告诉我,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他是为刚才父亲责备自己的事来安慰自己么?担心自己心里委屈,可是又不想让父女之间生嫌隙,所以才这么说,真是一个细心的男孩,总能体会到自己内心的情绪变化。 小寒转头注视着他,黑得发亮的眼睛似一汪清泉,要把他吸进去。 何牧渐渐地迷失了,直到立夏大声咳了两声才回过神来。他脸红红地看了立夏一眼,正看到他脸上揶揄的笑,这下连耳朵尖都红了,尴尬得双手不知往哪放。 小寒也有点窘,正要找话题以缓解气氛,突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是楚大哥回来了。”小寒马上蹦起来去打开门,正看到楚昭大步走过来,忙高兴地向他招手:“楚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见到韩公子了吗?” 楚昭点点头,正要说话,旁边却传来一个略带委屈的声音:“怎么,你眼中只有楚大哥,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却没有发现,太受打击了。” 小寒一怔,这才看见韩桂宁站在楚昭后面,一脸委屈和郁闷地看着她。 小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一时着急,加上天太暗了,没看见。可是韩公子,您怎么来了?” 韩桂宁见到何牧站在小寒身后,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脸上遂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说要看本朝律法方面的书,这些我比较熟悉,所以来和你们一起讨论。” “这样更好,省得我看那些法律条文头疼了。”小寒高兴地道,掀开帘子请他进去。 韩桂宁闻言,得意地看了一眼何牧,迈开长腿走了进来。 因为屋里光线不够亮,小寒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拿过来,几人便开始翻起书籍来…… 一直到半夜,几人才讨论完毕。韩桂宁便趁着夜色离开,他还要回去看韩春是否完成了交代的任务。 且说唐母李氏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唐大山看见她这样,吃了一惊:“怎么了?莫非你和林家人打起来了?” “没有,我这个时候哪敢招惹他们啊。”李氏没好气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何牧应该是故意踩你的吧。”唐大山听了后敏锐地捕捉到了事件的真相。 李氏当时也怀疑这点,可是当时在林家的门口,她心虚不敢声张,万一把林家人引出来,引起他们的怀疑就不好了。 “你手要不要紧,我给你上点药。”唐大山体贴地道。 李氏见丈夫关心自己,心头熨帖,只是想到儿子又犯起愁来:“我倒不要紧,可是儿子直到现在也没回来,我这心啊七上八下的。你看我这左眼皮不停地跳,我担心他出事啊。还有,我刚才在林家,发现他们家很安静,不像是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 李氏越说越是感到不妙:“他爹,你快出去找找儿子,快去!” 唐大山听了也很着急:“可是该到哪里去找呢,他平时都爱去什么地方,都有什么朋友,我们一概不知啊。” 李氏也犯愁了,儿子平时都不爱跟自己说这些,因为自己也不懂。 “哎,不如请亲家帮忙,亲家认识的人多,应该会有办法。”李氏猛地一拍大腿,建议道。 “你糊涂了,这事怎么能叫亲家知道。”唐大山训斥道,“他要是知道儿子是为了林小寒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说不定会气得马上和我们退婚。我可听说了我们那准儿媳妇娇生惯养的,脾气大着呢,她要知道这事,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那怎么办呢,儿子到底去哪了,急死人了。”李氏着急得掉眼泪。 唐大山见状,连忙安慰道:“要不,我们就说儿子元宵那天去观灯,一直没回来,请亲家帮忙找找。” “好,就这样说。那你快去。”李氏催促道。 唐大山收拾了一番,提上礼物,也不管天已经黑了,急匆匆地出门往镇上去。 今晚是十六,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近处的景物非常清晰,如果此时抬头看天空,会发现此时的天是蓝的,上面还漂浮着一两朵白云。微风吹来,树枝轻轻地颤动,斑驳的月影也跟着婆娑起舞。 但是赶路的唐大山并没有时间去欣赏这样美丽的月色,他低着头匆匆赶路,没有发现两个黑影从身边“嗖”地闪过。而那两个黑影虽然见了他,但是并不认识,只是有点奇怪,这个时候还有人急匆匆地出门,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没放在心上。 戌时初,高家后院,高莲莲披散着一头青丝坐在梳妆镜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做工粗糙的桃木簪子,在那儿生着闷气。 身后一个身穿绿衣的婢子,给她卸下钗环后,慢慢地篦着头发。她知道这两天主子不高兴,所以她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也难怪,本来唐公子和小姐约好元宵节一起看花灯、赏月,可是小姐等了两个时辰,不仅一个人影没看见,连信也没有一封。任谁被放了鸽子都会不高兴,何况是小姐这样“只能我逆人,不能人逆我”的跋扈的人呢…… “小青”,耳边突然传来呼唤声。 “啊!”她吓了一跳,手一抖,扯断了两根头发。高莲莲头皮吃痛,顿时大怒,“啪”地甩了一个巴掌过去:“贱婢,是不是皮痒了,想找打啊!” “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青“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触地,连声求饶。 “自打两个嘴巴子。”高莲莲怒气未消。 “啪、啪”小青抬起手用力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声音响亮,听起来很用力。 高莲莲很满意,手略微抬了抬,慢悠悠地道:“起来吧,以后当心点。” 小青磕了一个头,道:“是,小姐。”然后默不作声地站起来,低头垂手站立在一边。 “你去前院问问,今天确实没有唐公子的消息吗。”高莲莲吩咐道。 小青赶紧答应,出门叫了一个唤作“小红”的丫头进来伺候,才往前院而去。 高府大门后,柱子旁,倚靠着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小伙子。 好困,他捂住嘴巴打了一个哈欠,想着待会换班回屋,先喝点小酒暖暖身子再睡觉。 “平安哥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而娇柔的呼唤。 是小青,他立马来了精神,几步上前拉住迎面而来的少女的小手,笑着道:“小青,你怎么过来了,不用伺候小姐吗?” 小青连忙抽出手,嗔怪道:“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小心被别人看见,告诉夫人和小姐,我们俩就完了。” 第176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怕什么,这里也没别人,不会有人瞧见的。”李平安嘻嘻笑着,又去捉她的手。 小青左顾右盼,见四下里无人,才放心地让他握住手。 轻轻地揉捏着柔软的小手,李平安心里是满满地柔情:“小青,两头没见你了,你都好吗?” 小青却低下头,久久不答话。 李平安急了,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就着明亮的月光仔细地观察她的脸色。却见少女白皙的双颊上有些红肿。 “那个母老虎又打你了?”声音里带着怒气和怜惜。 一颗泪珠从眼里滚落下来,烫得李平安心里一痛。他小心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拭去那颗泪珠,伸手把她的头按在怀里:“都怪我,是我没用。小青,你再等一年,我一定会凑够你的赎身银子。高管家待我挺好,到时我再求他替我俩在老爷面前递个话。等我俩都赎了身,再也不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呆了。我们或是出去做个小买卖,或是到乡下置上几亩田,两个人快活地过日子。你说好不好?” “好,好。平安哥哥,你可要说话算话。我爹娘死得早,哥嫂待我也不亲,这世上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小青声音哽咽地道。 “你放心,我一定说话算话。”李平安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两人正依偎着互诉衷肠,突然听到“笃笃”的敲门声。李平安忙松开小青,让她到一边藏好,自己又整理了一下衣襟,才上前开门。 只见大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对自己和煦的笑着:“这位小哥,我叫唐大山,有事求见你家老爷,麻烦你通报一下。” 唐大山,谁啊,不认识。 李平安摇头道:“这个时辰老爷已经安歇了,你明天再来吧。”说完就要关门。 来人忙伸手止住他,道:“小哥,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唐云的爹,是你们老爷的亲家,我确实是有要事找你们家老爷,麻烦你去通报一下。” “哦,原来是‘亲家’老爷。唐老爷,您稍等,我马上去通报。”说完关上门。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唐大山见他没有请自己进去,反而关上门,恨恨地低声骂了一句。 小青见门关上,忙走出来小声地问道:“我怎么听到那人说是唐公子的爹,有要事找老爷?” “正是,这么晚了过来,估计是大事。我得进去通报了,小青你先回去,我明天再找你。”李平安道。 小青连忙答应,急匆匆地赶回去给小姐通报消息去了。 高莲莲一听唐云的爹来了,马上起身就要去前院看看。 “小姐,慢着。”小青连忙止住她,“这个时辰您去前院不太合适,不如小姐先去妇人院子里侯着,等老爷回来了再探问消息。” 高莲莲一听,觉得有道理,心急地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母亲的院子候着。” “小姐,您还没梳妆呢。”小青无奈地道。 “那你还不赶紧的,磨磨蹭蹭,是不是皮又痒啦。”高莲莲怒道。 小青忍气吞声,手脚麻利地替她穿戴好,然后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搀扶着她,疾步往高夫人的院子去了。 前院,唐大山在高管家的引领下,在正堂拜见了高仁和,呈上礼物后,迫不及待地说明来意。 高仁和一听,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他对这个小小年纪就考上秀才的少年很是看重,所以招他为婿。思量着好好栽培他,说不定他还能挣个功名,得个官身。自己没有儿子,侄子是个纨绔,一事无成,说不定将来高家的兴旺就靠这个女婿了。 现下听说他不见了,也很着急,忙吩咐高管家带人去找。 继而又安慰唐大山道:“亲家,别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找,但是现在已是晚上了,也得明早才有消息。不如我先派人送你回去,等明天找到了再派人去通知你。” 唐大山虽然着急,也无法,只好答应了。 高仁和回到内院,却发现女儿正在房里陪着夫人说话。 “爹,您回来了。”高莲莲忙站起来,上前行礼。 “莲莲,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高仁和在椅子上坐下,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问道。 “爹,我过来给娘请安。听说,前头来了客人?”高莲莲觑着他脸色小心地问道。 “哦,是啊。”高仁和若无其事地道,却没有再说什么。 高莲莲却沉不住气,鼓起勇气问道:“爹,我听说是唐伯父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高仁和沉下脸来:“是谁在小姐的耳边嚼舌根子,给我掌嘴!” 夜晚,小青躺在床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内心对高家的恨意更甚。 “身为主子身边的大丫头,对主子有错的言行要规劝,更不能教唆主子去做不符合规矩的言行。”这是高仁和令人教训她时说的话。 “小青,别怪我没替你求情,爹爹正在气头上,我若求情只会火上浇油,只好让你来顶替。”这是高莲莲事后对她的解释。 明明自己是奉命行事,却平白无故地挨一顿打。平安哥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小青流着泪想道。她却不知道,她的平安哥哥因为这事,同样也挨了一顿板子。 这顿打同时在两人心中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这颗种子在未来的某一天有可能会催生出嫩芽,甚至发展壮大。 虽然,今晚发生的事在这场事件中只是一朵不起眼的浪花,掀不起一丝波澜。然而在今后的某一天却引发了出惊涛骇浪,很多人的命运也因此而改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起眼的火星,也可能造成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 正月十七早晨,等不到交代的林氏再也沉不住气,急匆匆地来到唐家,却很意外地看到了愁眉苦脸的唐大山夫妇。得知唐云失踪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躲起来了,怕人找他算账。 唐大山忍着焦虑好声好气给她解释,说已经拜托亲家老爷在找了。 亲家,那不就是高大老爷吗,林氏立马不吭声了,女儿的婚事也许还要着落在这位高老爷身上呢。 中午时分,高府的管家亲自来到唐家,却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镇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唐大山夫妇非常着急,李氏更是开始抹起眼泪来。 “老爷建议说要报官,让官府帮忙寻找。不知你们意下如何?”管家道。 “不能报官!”李氏脱口而出,神色惊慌。 管家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唐大山忙掩饰道:“内人只是觉得这是小事,官府未必会受理,就不必麻烦他们了。” “这怎么能说是小事呢?人已经失踪两天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至于官府方面,唐公子是秀才,又是老爷未来的女婿,县官大人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应该会帮助寻找,这点倒不用担心。” “这……”唐大山迟疑着。 “莫非你们有什么隐情?”管家见他们迟疑,更奇怪了。 “啊?没有。”唐大山连忙否认,然后满脸堆笑地说:“那就依亲家所说,请官府帮忙寻找吧。” 毕竟儿子的命要紧,顾不了那么多了。 林氏在一旁低着头,眼睛直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管家告辞后,林氏也要告辞离开,说不放心女儿在家,唐大山夫妇俩心乱如麻,也没功夫管她,胡乱应了。 回去的路上,高管家心里不断地思量着:这唐大山夫妇态度可疑,听说要报官时,神色慌张,莫非这唐云的失踪牵扯到什么不法的事情? 正沉思着,突听车窗外传来一声喊叫:“高管家,高管家,请停下来,我有话说。” 他撩开车窗帘,看到一个妇人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着,有点脸熟。他想了一下,这不是适才在唐家见过的那个妇人吗。她追过来,莫非有什么事。 林氏见马车停下了,连忙凑近前,一脸谄笑道:“高管家,关于寻找唐云的事,我有个建议。据我所知,唐云和高义少爷多有往来,您不妨向他打听打听,也许会有线索。” “你是谁?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刚才又为何不说。”高管家狐疑地问道。 “我,暂时不方便说,以后您就知道了。刚才我是不方便说出来,以后您就会明白的。”林氏丢下两句模糊不清的话便走了,高管家则越发疑惑了,总感觉这些人怎么一个个莫名其妙的。 所以他回到高府,便一五一十地禀告了老爷。 高仁和听后皱着眉,心里也疑惑不解,吩咐道:“你去二老爷家把少爷请来。” 高家人丁单薄,只有一位少爷,那便是高义。作为唯一的男丁,从小就是前般宠万般爱,尤其是老太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所以养成了现在纨绔的性子。读书不行,做生意也不行,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高仁和想起这个侄子就头疼,可是又不是自己亲生,也没法严格管教。 所以他才会这么在乎唐云这个女婿,就是指望着将来也许他做了官,能带动高家的发展。 高义和唐云有来往,这倒不难理解,两人日后很可能是亲戚关系。但听那妇人的意思,似乎高义知道唐云失踪的什么内幕。 等高义来了之后,听说唐云失踪了,非常惊讶。自从昨天和白氏回家后,为了哄她高兴,一整天都在家陪着。还没来得及去找唐云算账呢,没想到他竟然失踪了。 高仁和严肃地和他说了事情的严重性,高义不敢隐瞒,把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三天前,唐云找他喝酒,席间喝醉了,嘟嘟囔囔地说原来和自己定亲的姑娘林小寒,喜欢上了迎客居的东家韩桂宁。还说两人有私情,元宵节那天要在什么地方私会。如果不是怕对不起高莲莲,他真想假扮韩桂宁,搅了两人的好事等等。 当时自己酒劲也上来了,叫嚣着要帮他搅和了这桩事,让那对狗男女不能称心如意。唐云听了大喜,便教他该怎么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结果自己那天去了之后,就发生了那些事…… 高义说完后,一脸心虚地看着大伯,生怕又如往常那样被他说教。 高仁和却没有教训他,而是沉思着。那些话对于他这个阅历丰富的人来说,一听便知道有猫腻,只有侄子这样的傻蛋才会上当。唐云当时明显是酒醉心明,故意说出那些话来。而且他还同时欺骗了高义和那个叫史梅的女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小寒、韩桂宁、史梅以及那个妇人,他们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有唐大山夫妇,到底隐瞒了什么? 高仁和不得其解,也懒得去猜。直接吩咐管家去把唐大山夫妇请来。 “如果想要找到儿子,那么就把你们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别把我当傻子。如果再有隐瞒,请恕我无能为力,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吧。” 高仁和板着脸不客气地说道,内心对唐大山夫妇的隐瞒非常不满。 “这……我们没隐瞒什么呀,我们之前说的就是实话。”唐大山强装镇定。 “管家,送客。”高仁和站起身板着脸吩咐道。 “别别别,亲家老爷,您消消气,我说。这事只我知道,孩他爹也不清楚。”李氏急忙站起来劝阻。 高仁和“哼”了一声又重新坐下。 李氏无法,只好把自己知道的、连林氏告诉她的都说出来。 高仁和听了第一个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赞叹:真看不出来,以前挺单纯的一个人,变得这样心思缜密,一计连着一计,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这样的人如果用在生意上或是官场上,那真是大有前途。 唐大山夫妇见他沉默不语,心里忐忑不安,李氏出言恳求道:“亲家老爷,您别生气,我儿他年轻,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他只是因为气愤罢了,其实他很喜欢高小姐的。” “是啊,亲家,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他也是一时误入歧途,以后亲家多教导教导他,他以后一定听您的话。” 高仁和听了,心下一转,猛一拍桌子,大怒道:“你们唐家欺人太甚,你们这样做把我女儿置于何地,把我高家的脸面置于何地?难道我高家的大小姐还比不得一个乡下的村姑吗?如果他非要那个林小寒,你们当初干嘛退亲,又干嘛上我们家求亲?现在出事了,想起我高家了。你们还真有脸上门来求我,而且一开始还试图隐瞒欺骗,害我们从昨晚一直找到今天上午。当我高家好欺负吗?这件事我不管了,你们爱找谁就找谁去吧!” 李氏被他拍桌子吓得一哆嗦,又听到他说不管这事了,心中恐慌,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扑通”一声跪下来,恳求道:“亲家老爷,您不能不管啊,再怎么说,他也是您未来的女婿,我们两家是定了亲的,这街坊邻居都知道啊。您就原谅他这一回,等把他找回来了,任您教训他,我们决不说二话。” 高仁和听了李氏的恳求却不为所动:“女婿,我们高家没有这样的女婿!正好,今儿个你们都在这里,我要退亲!” 唐大山见妻子跪着恳求,高仁和还是不松口,还说要退亲,心头火起,但也不敢和他翻脸,就怕他当真撒手不管。 当下把李氏拉起来,又给高仁和深深鞠了一个躬道:“亲家,本来错在我儿,您生气也是应该的。但事已至此,生气也无济于事,还是找人要紧。至于您说退亲,我想您也是一时气愤之言,因为如果退亲了,对令爱的名声也有损,将来再定亲事就不容易了。” “哈哈哈……”高仁和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末了才盯着莫名其妙的唐大山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虽然退亲会对我家女儿名声有损。但架不住我家有钱啊,我只要放出话来,媒婆还不得踏破我家的门槛。到时侯,我就招个老实听话的,做上门女婿,为我高家传宗接代。不比白白把女儿嫁给你们家强。况且唐云这小子,对我女儿并非一心一意。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他了。” 李氏见高仁和态度坚决,内心更加恐慌:“不,不,我儿子对高小姐是一心一意的。过年前,他还亲手给高小姐做了一根桃木簪子呢,为了做那簪子,连手都被刀割破了。这是真的,不信您可以问您女儿。他只是一时糊涂,请亲家老爷原谅他吧,不要退亲。” 这小子,一根桃木簪子就收买了我女儿的心。我给她买了那么多漂亮贵重的首饰,还比不上这破簪子宝贵,高仁和心里不忿。可是想到中午,女儿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要死要活的样子,心中又感到无奈。真是前生欠了他的债,罢了,既然女儿喜欢这小子,只要他听自己的话,还是很有用处的。 第177章 往事不可追 他心下思量着,脸色也缓和了些,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道:“我相信他对我女儿是真心的,不过呢,为表诚意,你们得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唐云和我女儿成亲后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姓高,为我高家传宗接代。第二,不准纳妾。第三,和我女儿成亲后,不能和离、不能休妻。” 看得出来,高仁和还是很爱自己女儿的,后面两个条件都是为她打算。 “这……”唐大山迟疑了,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姓高,那要是只生一个儿子呢,唐家的香火不是断了吗。李氏则想,不能纳妾,那儿子对林小寒的心思达不成了,他会不会同意呢。而且还不能和离不能休妻,那万一以后高莲莲对自己不好、忤逆不孝呢…… 高仁和似想到了唐大山的顾虑,补充道:“这样吧,如果他二十五岁之前只有一个儿子,那么允许他纳妾,生下儿子为唐家传宗接代,但这个妾必须得到妻子同意。” 这下唐大山不再迟疑,点头答应。他也知道高仁和提出的这两个条件有点苛刻,可是目前儿子不见了,只能靠高家帮忙找,除了答应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口说无凭,字据为证。”高仁和便吩咐了管家拿出纸笔,把这三个条件写下来,自己签字后,再让唐大山签字。 唐大山按上手印,内心感到屈辱,好像自己卖了儿子一样,可是情势不由人,只好先应承下来了,至于以后怎么样,相信儿子这么聪明,会有办法应付。 签完字,高仁和脸色好了很多,也有了笑容,这才叫管家给他们上茶。 等他们喝了茶,才细细分析道:“据你们所说,林家这两天风平浪静,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林小寒被侮辱了,林家人为了名声忍气吞声,不敢声张。二是唐云的计谋落了空,林小寒安然无恙。那么唐云或者是逃了,或者是落入了林家人和韩桂宁的手中。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大。因为据我所知,韩桂宁手下有不少人,你们敢动他喜欢的人,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所以,为今之计,你们只有到林家去询问才能知道结果。不过如果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肯定会对你们恨之入骨,所以肯定不会告诉你们唐云的下落,你们去了也是白去。” “那怎么办?”唐大山和李氏六神无主。他们当然知道林小寒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自己在她手中从来没讨过好,所以想要从他们口中得出儿子的下落确实不可能。 “我有一个建议,你们去衙门击鼓告林家和韩桂宁谋财害命!”高仁和语出惊人,唐大山夫妇惊愕不敢相信。 高仁和脸色却很淡然:“有句话不是叫‘恶人先告状’吗?反正唐家和林家已经结下了死仇,也不怕多这一桩。他们万料不到你们会敢告官,还以为你们会心虚不敢声张呢。这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再给你们请个有名的讼师,黑的也给说成白的。” “这,能行吗?”唐大山夫妇迟疑着,他们其实并不想告官,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纸包不住火,于唐家的名声有损。 “放心吧,没问题。到时我再和县令老爷打招呼,一给他们用刑,管教他们什么都招出来。”高仁和信誓旦旦。 在高仁和的保证下,唐大山夫妇一咬牙一跺脚,拼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高仁和便让人去请讼师写了状子,心系儿子安危的唐家夫妇拿到状子便马上到衙门去告状。 此时,本来已经做好下班准备的县太爷朱铭和衙役,听到有人击鼓鸣冤,满肚子的不高兴。心想什么人这么不识趣,要告状也不早点来,偏捡快下班的时候来,这不是耽误人回家吃饭吗。 因此升堂后,看见唐大山夫妇跪在那里,朱铭恼火地一拍惊堂木:“堂下下跪何人?” 唐大山夫妇哆嗦着嘴,按照讼师交代的话回了话,并呈上状子。状子是折叠起来的,师爷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里面还有一张银票和一封信。那银票上的数额让师爷吸了一口冷气,赶忙把信和银票递给朱铭。 朱铭接过后也瞪大了眼睛,眼里射出贪婪的光,脸上笑意绽开,不过瞬间即逝。他咳了一声,暗暗把银票叠起来放到袖子里,然后展开信看了一下,明白了其中缘由。遂状子也不看,装模做样地一拍经堂木:“来人啊,给我到清河村把谋财害命的林进财一家子都带过来。” 捕头一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谋财害命”四个字已经给林进财一家人定了罪,这下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衙役气势汹汹,往清河村而去。 衙门斜对面的包子铺上,有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待他们离去后,掏出银子放在桌子上,急匆匆地走了。 林家,一早上都平安无事,大家紧绷的弦微微放松了些,以为自己的忧虑不过是杞人忧天,唐家未必真敢去衙门告状。因此一家人都在逗小包子楚流香说话,小包子很聪明,学什么像什么,童言童语让大家暂时忘记了不开心的事。 但是午后,一直关注着这事的何牧急匆匆赶来,告诉了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据村里人说,见过一个坐着轿子的人来过唐家,如今唐家大门紧闭,唐大山夫妇看来都出门去了。 大家的心都绷了起来,小寒安慰道:“别怕,韩公子派人一直盯着高家和衙门那边呢,有事情会给我们送信的。” “不如我去看看,我脚程快。”楚昭建议道。 “好,楚兄弟,你快去吧。”林进财马上接过话。 他们一家对楚昭的称呼有点混乱,因楚昭和自己年龄差不多,林进财夫妇都以兄弟相称。而小寒却坚持喊“楚大哥”,无他,受楚留香的影响太深了,立夏和春分也跟着小寒喊。 小寒知道父亲担心害怕,便对楚昭点头示意。 心里感慨:人无伤狼意,狼有伤人心。自己本来没招谁惹谁,每次都是别人先找上门,自己不过是自卫反击罢了,却偏偏被人纠缠不休,最终酿成了这样的局面。 楚昭才走了一会儿,便匆匆赶回来:“我在村口看到几个衙役匆匆赶来,恐怕十有**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赶过来通报。” 话刚说完,便见头顶扑棱棱飞来一只白鸽,落到小寒的肩上。正是昨夜韩桂宁带过来的两只鸽子中的一只。另一只是灰色的,还关在院子里的屋檐下,是韩桂宁送给她的,以便万一有事可以传递消息。 小寒连忙捉住鸽子,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见脚下绑着一个圆竹筒,里面塞着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小寒取出来打开一看,面上顿时一片阴冷。 “小寒,这是谁给送来的信,里面写的是什么?”林进财着急地问道。 “是韩公子,上面说唐大山到衙门告了我们,如今衙役已经过来抓捕我们了。” “啊,那怎么办?”林进财手足无措,大家也都望着她,那目光好似在说全听她的。 小寒只感到鸭梨山大,沉思了一会,把何牧和楚昭叫过来吩咐了一通,何牧点点头,把小包子楚流香抱起来要带他走。 不料,小包子似乎也觉察到现场的气氛有点不妙,哇地哭起来,挣扎着不肯走。 小寒连忙过去哄他:“流香,乖乖听话,姐姐待会儿有事要出去,没法照顾你,你去何牧哥哥家玩。等姐姐回来了,再给你唱歌、陪你玩好不好?” “不,不,我不去。跟姐姐玩。”小包子哭着道,听见他的哭声,大家心里头更慌乱了,仿佛大祸临头似的。 楚昭见状,忙过来抱着他:“流香,干爹带你飞飞好不好。”说着抱起他嗖地跳上墙头,又跳下来。如此几次,见他转涕为笑,才抱着他跟随何牧往何家去,交给了张氏。张氏知道出事了,接过孩子道:“楚大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的,麻烦你帮帮小寒他们。” 楚昭对她点点头,他自会保护她及家人。不只因为小寒兄妹救过他一命,也不只因为林家收留照顾他许多日,还因为他内心深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果那县官是个昏官,那就小心他的狗命吧。 小寒拿出纸笔给韩桂宁写了回信,同样塞回那只白鸽的竹筒里,然后放飞。看着鸽子扑扇着翅膀飞走的身影,林小寒心里冷得似冰。 想比狠是吗?那便来吧,看看谁更狠! “好了,大家不要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待会楚大哥会跟着我们一起去,有他在,谅那衙役不敢为难我们。”小寒此时拿出了当家人的口气,镇定地道。虽然她心里其实也有点惴惴不安,但面上却丝毫不乱。 大家见她一脸镇定,心内也安定下来。小寒便招呼大家都去立夏屋子里坐,因为他腿还有伤,不知道待会衙役是不是也要带他走。 几人呆在立夏的屋里,坐立不安,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其实也不过是一会儿,便听到大门外有嘈杂声传来。 有人喝问:“林进财在家吗?” 林进财等人便齐齐出门,只见院子里站着四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手里还拿着锁链,态度凶恶。 林进财脚开始发颤,再也迈不开步。小寒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爹,您是男人,是一家之主,这个时候就要拿出勇气来,给我们几个孩子做出榜样。” 脚下还轻轻踢了春分一下,春分和小寒配合习惯了,此时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遂仰着头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爹道:“爹,我真的好佩服您,我长大了也要像爹爹一样,保护好家人,让谁也不敢欺负我们。” 林进财一听,胸脯顿时挺了起来,自己可是小儿子心目中的偶像,所以绝对不能害怕。 他定了定神,走过去,拱手说道:“我就是林进财,不知几位官老爷降临,有什么吩咐?” “有什么吩咐!”来人冷笑着道,“有人告你们谋财害命,兄弟几个,给我上,全都带走!” 几个衙役抖着锁链就要扑上来。 “住手!”林小寒喝道。 住手?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喝他们住手?几个衙役呆了一下,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衙役邪笑道:“这小娘们够辣,回头得好好照顾照顾她。” 另几人听了哈哈大笑:“赵三,你老毛病又犯了。” 一旁的楚昭见了眼中射出冷光,手一翻,出现一颗石子,手指一弹,那衙役顿时觉得腿一麻,“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几人见了笑得更厉害了:“赵三,怎么见了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道了。” 赵三没理会他们的哄笑,爬起来“呸、呸”地吐出口中的泥土,低下头到处寻找罪魁祸首,可是哪里找得见。院子里本来就到处是小石子,他只好自认倒霉。 小寒当然明白其中的缘由,却冲楚昭摇了摇头。整治他们,现在还不是时候,早晚这笔账能讨回来。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当当当”的声音,几人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少年拿着一面破锣在使劲敲着,一边敲还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着:“各位乡亲们,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特大消息啊,唐大山告林进财谋财害命啊,衙役不分青红皂白来抓人啦……” 虽然当前情形不对,虽然这话是自己教的,但小寒还是险些笑出声来。何牧冷着一张俊脸在那儿叫喊,就像在菜市场叫卖一样,这场面太有喜感了。 村里人听到锣声以及何牧喊的话,好奇地纷纷赶来观看。院门口不多时就围了一群人,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什么看,快走快走,再不走把你们也抓起来。还有那小子,别敲了,赶紧给我停下,听到没有?”捕头见场面要失控,赶紧走到门口去驱赶人群。 人群不但没有走,反而议论声更大了。 有人起哄:“凭什么不让我们看,难道这里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有人愤愤不平:“就是啊,红口白牙就说林家谋财害命,你们有什么证据,就来抓人?” 有人幸灾乐祸:“谋财害命,这可不得了,这可是要杀头的。林家和唐家这次看来要闹个你死我活了。” 小寒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议论声,仔细地记住他们的面孔,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嗡嗡声不绝,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大家让让,林老太爷来了。” 人群马上分出一条道来,只见一位耄耋之年却仍然精神抖擞的老人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走上前,朝捕头一揖道:“各位差爷有礼了,我是林氏宗族第八代族长林朝远。请问,我林氏子孙林进财犯了何罪?” 那位捕头一听,收起轻视之心还了一揖,他知道有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不能小瞧。 “我姓李,是本县捕头,你们村唐大山状告林进财一家人谋财害命,意图杀害其子唐云。本捕头奉了县太爷之命来拿人,还请林族长不要阻挠。” 林朝远转过头严肃地问林进财:“小六子,你有没有做这件事?” 这称呼,小寒嘴角狠抽了一下,让她想起了武林外传那个整天嚷嚷着“帮我照顾好我七舅老爷”的带刀捕快燕小六。 林进财恭敬地答道:“当然没有,我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呢。” 林朝远点点头,对李捕头道:“小六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最是老实本分,从来不说谎话。他说没有做就没有做,这肯定是误会了。” 捕头很不耐烦,态度傲慢地道:“是真事还是误会,得县太爷审了才知道,现在说没有做还为时过早。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得回去复命,请林族长让开,别耽误我们办公务。” 林朝远见自己的话被驳回,面上很尴尬。 小寒知道自己该开口说话了:“族长爷爷,正如您所说,我们一家人老实本分,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众所周知,我爹还救过唐大山的命,可惜他恩将仇报。自从年前退亲以后,我们林家和唐家再无来往,我们从未见过唐云的面,谋财害命从何说起?分明是唐家嫉恨我林家,想趁机报复。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淳朴善良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就算再大的仇再大的怨,也不过是骂架掐架,决不会上升到告官府的地步。而唐家却去官府告我们谋财害命,分明是想置我们于死地。族长爷爷,我想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挑事,企图往我们林氏宗族脸上泼脏水,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是阴谋,族长爷爷。” 清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回响,林朝远沉思着看向她,这就是大家说的小六子家那个泼辣彪悍的小妮子,果然思维敏捷,与众不同。 “那你说说,是什么人做的,又为何这样做呢?” 小寒意味深长地道:“我听说这一任村长快到期了……” 既然你告了官府,把事情闹大,那我就索性闹得更大,把这事件上升到宗族矛盾。把所有人都搅和进来。虽然小寒也知道,这样做有点危险,可能会激化两个家族之间的矛盾,但是目前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至于矛盾么,她会尽量想办法在后期进行控制。 第178章 对面手难牵 小寒的话暗示味道很明显,林朝远的眼睛马上眯了起来,这妮子说的有一定道理,村长人选历来在唐家和林家这两个大家族中产生,唐家这次莫非想连任…… 不行,他迅速做出了决定,这件事情关系到林氏宗族的脸面,关系到林氏宗族的利益,他管定了。 他沉思了一会道:“李捕头,这件事情肯定是唐大山污蔑林进财,不过,您也是按照上面的命令行事,我不阻拦您。林进财您可以带走,但我们林氏族人会跟着去衙门看县太爷审案,直到他冤情得雪为止。” 李捕头见事态发展超出了他所料,心里有点着急,可是却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只好悻悻地回了一句:“随便你!” 然后喝令几个手下上前绑人,林进财老实地站着不动。如今得到了族长撑腰,他心里不那么不安了。 小寒却不依了,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捕头,我爹尚未定罪,只是被告而已,你凭什么像对待犯人一样绑他。还有我们几个孩子,我娘,都是妇孺,难道我们也是杀人犯吗?凭什么把我们也绑上。” 李捕头见都是这个小姑娘坏了事,心里暗恨,有机会看我不狠狠治你,嘴上冷冷地道:“他是嫌犯,为了怕他逃跑,当然要绑起来。唐家的状子告的是你们一家人,我也是奉命把你们全家人都绑上带走。” 小寒笑了:“哦?那我若去衙门告你爹娘杀人,李捕头是不是也要把你爹娘锁上带走啊?我若告你全家都杀人,你是不是把你娘子、你的儿女和你自己都绑上公堂啊?大家看看我弟弟,他还不满十岁;看看我,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看看我娘,一个胆小的妇人;还有我哥,腿受了伤,至今还下不了床。说我们杀人,你们不感到荒唐可笑吗?唐大山此举真是心狠手辣,连妇孺都不放过,是想斩草除根,把我们家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吗?” 众人听了她的话心头一凛,都感觉唐大山这样做实在是太狠了。林进财有没有做姑且不论,几个小孩子还有陈氏,都是妇孺,能做出这样的事吗?做了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站在这里理论吗? 舆论的天平倒向了小寒这边,大家都开始同情起他们来。本是亲家,却变成了生死仇人。 连林进财都感到愤恨了,这唐大山是要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啊! 李捕头哑口无言,答不出话来,论口才,他怎么能比得上我们的女主林小寒呢。 “不过,既然唐大山告了我们一家,我们就跟你走。”小寒口风一转,却答应要跟他们走。 小寒继续道:“我之所以跟你们上公堂和唐大山对质,因为我相信,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决变不成白的,白的也决不能被污蔑成黑的。” 李捕头几人脑子被绕晕了,但听见小寒说全家人都跟着走,心里大喜,不过看着现场群情激奋的村民,却不敢再拿锁链绑他们,只是催促他们快走,到了衙门好交差。 小寒便叫爹把哥哥背上,哥哥是重要的人证,必须到场。 见林进财一家走了,林朝远也要带着族人跟着去。 “林老太爷,请上车吧,路上远!”一个声音传来,林朝远抬头一看,原来是黄家的二小子黄二虎把自家的牛车赶来了。 “爹,上车吧。”林朝远的儿子劝道,他也担心父亲年纪大了,走远路吃不消。 待林朝远及几个林家重要的族人上车后,黄二虎看了何牧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赶着车走了。 村里的其他人见状,呼啦都跟了上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热闹看,谁不看啊。 当即有唐家的本家人把这里的情形报给了村长唐大海,他听了觉得很冤枉。他根本不知情,怎么就赖到他头上呢。不过,要是这事是真的,林朝远那老不死的,别想他儿子能当这一任村长了。这是谁出的主意,他是不是还要感谢他无意中帮了自己的忙啊。想到这,他连忙把儿子叫过来,又叫了几个唐家人,也赶到衙门去了。 何牧待众人都走后,到小寒家把屋檐下的灰鸽子取出来,塞上一张字条,然后放飞了。接着他锁上院门回到家里,见到他娘正在安慰哇哇哭的楚流香也没心思管,急匆匆地交代了几句,也赶往衙门去了。 林进财背着立夏很吃力,才走到一半路,便觉得脚步越来越沉,因此越走越慢。李捕头见状大声呵斥道:“快走,县太爷还在公堂上等着呢。磨磨蹭蹭想拖延时间吗?” “李捕头,你想走得快点,干脆你来背我哥好了,我爹走不动了。”小寒反唇相讥。 “我背他,笑话!凭什么,他也配?”李捕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小寒撇了下嘴,没吱声,等以后你就知道谁不配了。 立夏趴在林进财的肩上,内疚地说:“爹,我下来,您扶着我走就可以了。”说着挣扎着要下来。 “哥哥,不用了,待会你坐牛车。”小寒忙制止道。 牛车,哪来的牛车?众人疑惑地看着她。呶,小寒向后一指。原来是黄二虎赶着牛车赶上来了。 “李捕头,为了走快点,就让我哥坐牛车吧,您没意见吧。”小寒客气地微笑道。 这犯人待遇也太好了吧,还能坐车。可是自己有意见管什么用,罢了,为了快点回去交差,就让他坐吧。 小寒见他没吱声,当他答应了。遂把立夏扶到牛车上坐好,对黄二虎感激地笑了笑。后者脸就红了,摸着后脑勺嘿嘿地乐。 小寒莞尔一笑,然后低声对坐在车上的林朝远道:“族长爷爷,各位伯伯叔叔,谢谢你们能来。” “小妮子,你这张嘴够厉害的,也有主意。这官司,你们有把握吗?要不要请个讼师?”林朝远反问道。他知道唐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已经准备了充分的证据,那林家可就危险了。 “放心吧。”小寒笑笑,没有明说。林朝远等人狐疑地看着她,不知她哪来的自信,但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个蠢的,恐怕她真有办法来化解危机。 终于到了镇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着,还有几个衙役跟着,明显是押犯人,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都抬起头来,我们又没做错事,做什么低着头。我们行得正,立得直,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小寒看自己家人都尴尬地低着头,生气地斥道。 “林立夏、林春分,”小寒郑重地喊两人的名字,“我要你们终身铭记这件事,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只有自身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和家人。我们不挑事,但我们也不怕事,谁要是敢欺负我们,他就要有死的觉悟。” 小寒杀气腾腾地说,眼里泛着幽幽寒光。众人看着她凶恶的面容,听着冷冰冰的狠厉的话语,心里发寒:这女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千万不能惹她。尤其是李捕头,心里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十三岁的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身上散发的气势让他都感到心惊。 立夏和春分听了这番话却感觉到血在沸腾,在燃烧。说得对,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顿时把头高高地昂起来,坦然面对着路人。 这时小寒却转过头对着牛车上惊愕的人嫣然一笑道:“当然,我们也要做个知恩图报的人,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各位今天对我们家的恩情,我们都记住了,如后定当报答。” 这番话若在别的小姑娘说来,大家就会听听而已,过了就过了,但小寒郑重的语气却让他们都不敢小觑。她,也许真的能做到。 一直隐在暗处的楚昭,密切地关注着小寒一行人的一举一动,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心里又酸又涩,还有一种自豪感。 等他们来到县衙门口,小寒看见韩桂宁站在大门口,心内顿时安定了下来,双方交换了一个眼色。 “姐姐、姐夫!”突然有人喊道,声音急切。 原来是舅舅一家和外婆都来了。 “娘、弟弟,你们怎么都来了。”陈氏惊异地问道,她记得小寒说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 “是韩公子派人送来小寒的纸条,通知的我们。怎么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竟然不通知我们一声,是把我们当外人吗?”外婆胡氏上前一步心疼地搂着春分和小寒道。 “娘,不是,我们也是怕您担心。”陈氏红了眼圈。 “好了,这里是公堂,不是聊天的地方,快走!”李捕头催促道,语气虽然不耐烦,但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陈汉忠上来扶着胡氏,担忧地看着林进财他们。还有陈清明和陈小雪,一个愤怒无措地攥紧拳头,一个眼泪汪汪害怕地看着他们。 公堂上,县太爷朱铭无聊地趴在案上打瞌睡,要不是看在银票的面上,他早就回家见娇妻美妾享受左拥右抱了。 见李捕头进来,师爷忙把他推醒。朱铭迷蒙着双眼看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 “带原告、被告。”朱铭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 此时县衙外围了很多人,大部分是清河村的村民,还有韩桂宁带来的人以及陈汉忠一家。 公堂上,唐大山夫妇跪在左边,林小寒一家跪在右边。昨日的一对亲家,今日却是对簿公堂的生死仇人。真是世事难料! 林进财看着唐大山眼里似要冒火:“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我就是那农夫,你就是那条毒蛇。” 农夫、毒蛇?唐大山听不懂,不过他心中有愧,是以不敢看林进财。 这是小寒第一次看到古代衙门,她抬起头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以前见过的电视上的场景差不多:一个七品芝麻县官、一个师爷。一张条案,公堂正上方上挂着一块匾,上写着“清正廉明”几个大字,堂下是几个拿着水火杖的衙役。 “肃静!”朱铭一拍惊堂木。 “威武……哒哒哒……”衙役目不斜视地以水火杖敲着地面。 小寒险些笑出声来,只好低下头去,拼命掩饰。 站在堂外一直注视着他的韩桂宁和楚昭却对她翘起的嘴角看得分明。两人不禁暗暗佩服她,都到了公堂上了,却一点都不担心,还能笑得出来,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朱铭当然不知道这段小插曲,他装模作样问道:“堂下下跪何人,所告何事?” “草民是清河村村民唐大山,这是内人李春花,那位是小民请的讼师。小民告林进财见财起意谋害我儿唐云,具体经过都写在状纸里,由讼师来替我说明白。” 唐大山说完,讼师便朝堂上拜了一拜——他有功名在身,不用下跪。然后展开手中的状纸,念了出来。 小寒仔细听着,这状纸用的语言不算深奥,所以她听得很明白,大意是这样的: 唐云自退亲后一直对林小寒念念不忘,想纳她为妾,只是林小寒一直不答应,而且村里传说林小寒和镇上迎客居的东家韩桂宁公子经常有来往。唐云对此很着急,心想林小寒宁愿选择一个商人,也不选择自己这个大有前途的秀才,是因为自己家没钱。于是便向人借了一百两银子,打算给林家当做聘礼。但是又苦于没法进林家的门,于是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冒充韩桂宁写了一封信,邀请他们全家人到镇上看花灯。并派了一个车夫把他们一家人接走。唐云自己则在镇上等着他们一起去看花灯,并趁机向林家表达心意。谁料,唐云至今不见踪影,但林家人却好好站在这里。所以唐云一定是出事了,是林家不答应让林小寒做妾,但是又舍不得一百两银子这笔巨款,所以见财起意,谋财害命。 状纸中把唐云极力描述成一个痴情的男子,把林家极力贬低成贪婪阴险的小人。 太过分了,竟然恶人先告状,为了陷害自己一家还昧着良心捏造事实。林家所有人都气得满脸通红,只有小寒除外。不是她不生气,而是她早有预料。所以今天她听见任何污蔑的言辞,都不会感到意外。 讼师念完后,递过状纸,师爷忙去取过来递给朱铭,朱铭略瞟了一眼,便递回给师爷。 “你胡说八道,我们这几天从未见过唐云,而且我们家做人一向清清白白,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们。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您要为小民做主啊!”林进财听完愤怒地质问唐大山,又对着县太爷叫起屈来。 “啪!”惊堂木再次响起,朱铭喝道,“没问到你,不许说话。否则治你个咆哮公堂之罪。” 小寒忙扯了扯林进财,对他摇摇头,这县官明显是和唐大山一伙的,叫屈有什么用。 “唐大山,你告林进财谋财害命,可有证据?”朱铭并没让林进财这个被告申辩,而是继续询问原告一方。 “有人证林大宝,亲眼目睹了林家一家人谋害唐云的过程。”讼师胸有成竹答道。 林大宝,竟然是他!公堂外的清河村人看着林大宝走进来,都在窃窃私语。 这是小寒始料未及的:自己和他家素有罅隙,而且自己还当众嘲笑过他,看来这次有麻烦了。 “怎么会是林大宝作证?”林朝远也惊疑地问自己的儿子,后者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家的恩怨。 “再怎么有怨,也不能帮着别人陷害自己的同族兄弟。林三这儿子,真是……”林朝远摇头叹气。 “带人证林大宝!”朱铭道。 师爷跟着吆喝:“带人证林大宝……” 小寒又有看电视剧的感觉了,不过她这次没笑,而是专心地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穿过来后素未谋面却如雷贯耳的这个堂兄。 来人面容和柳八婆有六分相像,剩下四分则是像他爹了。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穿着长衫,上却有很多皱褶,进来后,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四处乱转,显出此人心术不正。 真是名不虚传,小寒暗道。 “林大宝,你是否亲眼见到林进财一家人谋害唐云?” “小人并未亲眼所见。”林大宝答道。 众人一惊,没想到他会否认,他不是来作证的吗? “果然他还是顾念同宗同族的香火之情,没有助纣为疟。”林进财欣慰地道。 小寒不答话,她觉得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但是,正月十五那天,酉时初,小人正好路过林进财家,当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他家大门口,小人便留在那里好奇地观看。后来便看见林家人上了马车,然后离开了。小人见他们走的是去镇上的方向,料他们是去看花灯,便想跟着搭车去镇上。不过林进财并未答应,林小寒还出言讽刺我。他们的马车跑得快,我只好自己走去镇上。” “你撒谎,我们根本就没有坐马车,也没见过你!”林进财忍不住大声辩解。 “大老爷,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撒谎。小人虽然同姓林,却不齿他们一家的无耻手段,所以才会站出来,说实话。” 第179章 此恨绵绵 “你,无耻小人……”林进财气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的手指着他。 朱铭再次拍了一下惊堂木,又是一通威胁。 “林进财,如此说来,当时你们一家确实是坐上了唐云找来的马车。你是如何谋害唐云的,唐云现今是死是活,快快如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朱铭喝道。 “县太爷,我们招,我们全都招!”小寒清亮的声音响遍全场。 大家听了一呆,全场静住了,谁也没想到林小寒会坦白承认,刚才林进财不是一个劲地喊冤枉吗?难道她疯了? 熟知她的人虽然惊讶,但都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都静等着下文。 老实的林进财却急了,喝道:“小寒,你乱说什么?” 老实人林进财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这样说,明明之前全都说好了的。 朱铭却大喜:看来年龄小就是好骗,说不定可以从这小姑娘嘴中撬出什么话来。 小寒对自己爹安慰地笑了笑,仰头答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家都是良民,当然会如实招来,决不撒谎。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天确实有人持一封信,以韩公子的名义来邀请我们去镇上看花灯,不过只有我们三兄妹去了,我爹娘不喜热闹,所以没有去。在路上,我们发现车夫走的是一条偏僻的路,是我们没走过的,因此心里感到慌张,于是我们让他停车,可是他百般阻挠,就是不停。我们心中觉得不妙,便猜到这可能是仇人想害我们。这时候,马车突然遇到了一个大坑停了下来。天赐良机,我们就想逃跑,没想到这时候车夫抓住了我们,我哥哥在与车夫的搏斗中被踢伤了腿,我和弟弟要逃跑,却不料身后出现了一个蒙面人,那蒙面人从后用帕子使劲捂住我的嘴,帕子上有迷药,我渐渐感到神志不清。我弟弟拼命喊救命,也是我们三兄妹命不该绝,救兵从天而降……” 随着小寒的诉说,朱铭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一派胡言,巧言令色,分明是瞎编乱造,大人不可信她的话。”一旁的讼师呵斥道。 小寒的脸马上沉下来,一骨碌爬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这是公堂,不是你家,大人没有问你话,你在那乱放什么狗屁!小心大人治你扰乱公堂之罪!而且,信与不信,大人自有判断,是你能左右的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走狗,本姑娘有的是法子治你。 众人目瞪口呆,连狗屁二字都能说出来,这不是讽刺那讼师是狗吗?这小姑娘也太……泼辣了吧! 立夏等人垂下头,否则会忍不住笑出来。春分年龄小,却掩饰不住,“哈哈”笑了一声,立夏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讼师被当众训斥,而且是比作狗,羞恼的脸涨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但是看到朱铭脸色阴沉得吓人,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大人明鉴,学生决没有这个意思。她,她,她,是污蔑……” 朱铭没吱声,脸色却明显不悦。 小寒目的已达到,见好就收,忙跪下诚惶诚恐道:“大人,小女子见这讼师公然扰乱公堂秩序,忍不住自作主张斥责了他,请大人见谅。其实小女子也是为了以儆效尤,是为了显示出大人您的公平。毕竟无论原告还是被告,都是您的子民,您是我们的父母官,当然该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这样才能公正地判断案情,就如同公堂上高悬的那个匾额‘公正廉明’一样,既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对吧?” 昏官,就是要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说得好!我们相信大人是公正廉明的!”公堂外有人一边高喊一边鼓掌,原来是何牧赶来了,听到了这样精彩的话语,在替小寒加油助威呢。 接着鼓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清河村姓林的以及小寒的外婆一家人。 这情形,朱铭能说不对吗?敢说不对吗?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如此憋屈,而且还是没地儿说的那种。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还是笑着点头道:“这次就算了,念你年幼无知,本官便不追究了。但是以后注意,不得随意代替本官说话。” 小寒连连应是,然后接着陈述:“这个从天而降的救命恩人就是楚大侠,楚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两个大男人欺负我们三个小孩,遂大喝一声‘住手!’说时迟那时快,一身白衣飘飘玉树临风的楚大侠降临在我们面前,潇洒地用剑指着那两个贼子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宵小竟敢谋财害命,难道不怕王法吗?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惩罚你们,让你们长长教训!’说完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两个贼人打得落花流水。两贼人见势不妙,跳上马车,没命地逃走。楚大哥欲要追上去,又放心不下我们三人。正在这时,韩公子赶来了,后来我爹和邻居何牧也赶到了。因为哥哥当时受伤了,弟弟年纪小吓得哇哇哭,韩公子便派随从骑马送我哥和我弟先回家,免得母亲在家中挂念。我便跟着我爹他们继续追踪那两个贼人。”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见大家都被惊险的剧情吸引住了,心里很得意,却不知当事人此时头上一群乌鸦飞过,这主也太能编了!说得跟真的一样,他当时有那么……二吗? “后来呢,追到没有?”公堂外的观众有人问道。朱铭也听得出神,所以罕见地没有再拍惊堂木。 “后来,我们一路追下去,一直追到镇上,却连人影也没见一个,我们猜很可能是这两人趁着正月十五元宵节,街上人多,躲起来了。后来追不到人我们只好回家了。” 原来是这样,听故事的众人只觉得虎头蛇尾,意犹未尽。 “我们回家后,因找不到这两人,想追查也无从查起。没想到,天不藏奸,你们竟然自己找死,送上门来了。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作孽,不可活。大人,如今事情真相大白,我们林家要告唐云谋杀!” “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求大人严惩凶手,还百姓一个太平世界!”何牧又在人群中推波助澜。支持林家的人也大声应和着,声音越来越响。 情势急转而下,朱铭心内惊慌,旁边师爷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点头,一拍惊堂木:“不得喧哗!” 威武……哒哒哒…… “林小寒,你说的本案中的关键人物那个姓楚的和韩桂宁可来了?” “来了,正在堂外等候。”小寒答道。 哦,看来她竟然是事先有准备,看这小姑娘临危不乱,叙事条理分明,是个厉害的角色,我之前竟是看走眼了。 “带证人!”……“带证人!” 楚昭和韩桂宁走上前来,却没有下跪。楚昭是江湖人物,当然不屑于跪。而韩桂宁,他来历神秘,身份贵重,自然不会给一个芝麻官下跪。 但是朱铭却不爽了,今天本来事情就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来以为是几个无知村民,被一吓唬,再一用刑,就会立马屈打成招了。谁知遇上了这么一个巧言令色的女子,把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太偏向唐家,因此心里憋着一肚子气。这会儿见这两人杵在那里,态度多有不敬,不禁又让惊堂木重重亲吻了一下桌案,搞得小寒都替他手疼。 “大胆,你两个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楚昭不屑地道:“本侠乃江湖中人物,见了皇上都不跪,更不必说你了,难道你比皇上官还大吗?” 朱铭听了不怒反喜:“大胆,你言语竟敢对当今圣上不敬,难道想要谋反吗?” 高府,高仁和及夫人在房里聊天,下人禀告说小姐来了。话音刚落,只见高莲莲掀开门帘急匆匆地走进来,草草请安后,急切地问道:“爹爹唤我前来,是不是有唐公子的消息了。” 高仁和见状皱起眉头,训道:“女孩子家要贞静贤淑,你看看你这模样,平时你娘是怎么教导你的?” 高夫人忙为女儿说情:“莲儿她也是关心自己的未婚夫,这也没什么不对,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看着护犊子的夫人,高仁和无奈地叹口气,女儿真是被她惯坏了,这性子嫁人后铁定要吃亏。不过幸好,自己已经为她铺好了路。 遂拿出一张纸递给夫人,示意她看。 “呀,夫君,他们如何会同意这样的协议?”高夫人看了又高兴又疑惑。 高莲莲一听心痒难耐,连忙出声道:“娘,里面写的什么?” “你自己看吧,看看你爹有多疼你,什么都为你打算好了,别看他平时老是训斥你。”高夫人把纸递给她,对丈夫揶揄地笑道。 高仁和当着女儿的面被夫人调侃,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高莲莲接过来一看,心里同样是激动和疑惑并存,看着自己爹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濡慕之情。 高仁和接收到了女儿的目光,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然后向她们说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意图。 高夫人听了大怒:“那唐云如此不知好歹,已经和莲儿订了亲,却还肖想着那个村姑。当初那李氏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儿子一点都不喜欢那姑娘,全是他爹出于感恩才订亲的。没想到却是骗我,哼!” 高莲莲也呆住了,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怪不得那天晚上他没来找自己,他为了一个林小寒,竟然花费如此多心思,那自己到底算什么?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又算什么?枉自己这两天一直为他牵肠挂肚,笑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莲儿,你怎么了?”高夫人连忙搂住她,原来她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莲儿,你不要伤心,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林小寒这个人了,连林家都将不复存在了。”高仁和忙安慰道。 什么?母女俩闻言都抬头惊异地望着他。 高仁和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又道:“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让唐大山找好了证人,请了讼师,又给县太爷送了五百两银票,又找人潜进林家,把一百两银子埋在树下。只待县太爷令人搜查,到时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们抵赖。再一用大刑,保管他们什么都交代出来。所以这事不会有什么意外,女儿你放心吧。爹爹会为你扫平一切阻碍的。” “爹,谢谢您!您对女儿真好!”高莲莲感动地扑到他怀里道。 高仁和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爹的女儿,爹当然疼你。好了,别哭了,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小心眼睛哭肿了,快下去梳洗梳洗。” 高莲莲忙擦干眼泪,在丫头的搀扶下,到内室梳洗。 他们却不知道,此时县衙大堂上的情势发生了始料未及的变化。 县衙大堂上,楚昭愣住了,这怎么就和谋反扯上了。从来都是快意恩仇的他,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弯弯绕绕,哪里懂得官场倾轧这些阴谋诡计。相反,朱铭可是个中老手。 怎么办呢?让自己下跪做不到,除了师父,他还没跪过谁呢。可是,这罪名…… 自己倒是无所谓,大不了一走了之,可就怕小寒一家受到牵连,况且现在还有小流香呢。 小寒暗自着急,正要替他辩解,旁边的韩桂宁适时发话给他解了围。 “朱大人,楚昭是我的朋友,他是江湖人物,和朝廷打交道少,不知道规矩,请朱大人不要介意。”在一旁拱手道。 “你说不介意就不介意,你算哪根葱啊?还有你,又为何不跪?”朱铭沉着一张脸喝道。 看着他那张肥胖的猪脸,真想一拳打过去,无奈目前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只好拱手道:“在下这里有一封信,大人看了就会明白了。” 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朱铭见他器宇轩昂,脸色坦然,心里嘀咕着莫非他背后有什么倚仗。这样想着,脸色便好了些,示意师爷下去拿信。 待拿到信展开一看,朱铭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站起来亲自走下去把信送回韩桂宁手中,而且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拱手道:“原来是韩公子,本官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得罪,还望您海涵。” 前倨而后恭,韩桂宁心里鄙夷,面上却淡笑道:“朱大人客气了,您也是为了秉公办案,所谓不知者不罪。” “韩公子雅量。来人啊,给韩公子看座。”朱铭吆喝道。 “不了,朱大人,我是证人,不用搞特殊化。您接着审案吧。”韩桂宁淡淡地道。 谁也没想到韩桂宁拿出的一封信,让事情彻底发生了变化。 何牧看着这一切,心里似轻松似苦涩。 小寒完全地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信里交代了韩桂宁的身份,所以让县官有所忌惮。这样一来,他势必不敢徇私。那么自己家人今天应该是有惊无险了。可是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为何他有这样的手段,一开始却不告诉自己,让自己担着一颗心。甚至他还一夜未睡、绞尽脑汁陪着自己研读法律,而自己最后还煞费苦心把林氏宗族拉下了水。待回去后要向他问个明白! 此时公堂外,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朱铭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举措有点鲁莽,太露骨了。他站着(因韩桂宁站着,所以他也只能站着)又拍了一下惊堂木,议论声顿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他。包括本来笃定自己会赢如今却惊疑不定的唐大山夫妇和那个讼师。 此时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悄悄离了场,谁也没注意到他。但密切注意着周边环境的韩春似有所觉,比了个手势,于是一名黑夜男子便悄悄跟了上去。 公堂上,朱铭清咳了一声,道:“楚昭、韩桂宁,你二人把你们所见的如实道来,本官自有判断。” 楚昭按照小寒之前交代的三言两语叙述完,而韩桂宁则是把自己接到了一封信,然后去林家发现有人冒名骗走小寒三兄妹,以及后来自己和手下追踪的事简略说了出来。 朱铭听说他有一群手下,而且还都会武功,心下更加信服,对于自己的猜想越发笃定了。 “唐大山,你对林小寒及楚昭、韩桂宁的说辞可认同?是不是你儿子唐云企图谋害他们三兄妹?”朱铭看着他的目光由最开始的温暖变成了寒冷。 “这……”唐大山无法自圆其说,因为状纸上一开始就说明是唐云冒充韩桂宁接走了林家人,如今正好和林小寒所说的对上了号。只是事情后来超出了变化,出现了楚昭这一人物。 他只好求救地望着旁边的讼师。 讼师打了那么多官司,最会察言观色,知道韩桂宁的出现让事情有了变化。无奈他事先接下了高仁和的高额报酬,且夸下了海口,虽然此时没有接到高仁和的指示,但是他依然得尽到自己的责任。因为干他们这一行的,信誉为重,操守为重,不然以后谁还敢找他啊。 第180章 燕归来 他只好凭着职业敏感硬着头皮道:“大人明察,学生觉得他们的说辞有漏洞。其一,照这位姑娘所说,那个蒙面人是唐云,而唐云乃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楚大侠却是武功高强,怎么会让唐云和车夫逃脱呢?其二,如果是唐云要加害林小寒三兄妹,为何还要事先写信给韩公子(此时他不敢直呼其名了),他岂会不知韩公子到了林家会戳穿他的阴谋,让他无法得逞吗?其三,韩公子及手下都有武功,又都骑着马,如何会追踪不到那两人的踪迹呢?这三点于理不通。其四,出事后,林家人为何不来报官?现在林家人都好好的,而唐云却消失了,学生认为恐怕他已遭毒手。人命关天,还请大人详加察查。” 唐大山夫妇听到他说恐怕自己儿子真的已经遭到杀害,肝胆俱裂,一边用力磕头一边悲呼道:“大人,人命关天啊,求大人给小民做主啊!就算我儿唐云有错,但也罪不至死啊!他们下此毒手,天理何在啊?” “砰砰”声不绝于耳,不多时两人额头上已经磕出血来。 情况霎时反了过来,刚才是林家告唐云谋杀,现在是唐家告林家以及楚昭、韩桂宁杀人之罪。 “大人,人命关天啊,求大人明察!”公堂外喊声再起,这回却是唐氏宗族的人。 这案情真是一波三折,一忽儿他告他,再一忽儿他告他,弄得人头晕。 此时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早过了下班时间,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朱铭渐渐不耐烦起来。本来之前如果不是看在五百两银票的面子上,朱铭不会不顾快到下班时间而继续审案的。 只是如今杀出了个韩桂宁,身份神秘,他不得不权衡一下利弊。高仁和能给得起钱,韩桂宁的身份却可能影响到他的前途。钱当然重要,前途更重要。不过要是两者都能得到就更好了,已经拿到手的钱怎么能吐出来呢? 所以他决定采用“拖”字诀:“好了,你们且起来吧。此案情节颇为错综复杂,双方说的各有道理,一时间也难以查明判定。眼看天色已晚,今天先审到这里,明日再接着审。来人啊,把原告、被告押入大牢,严加看守。证人暂且回家,但不得离开,明早升堂时再听候传唤。退堂!” 进大牢?自己要被关进传说中的大牢!小寒眼前立马浮现出一个场景:大牢里阴暗潮湿,地上铺着稻草,有老鼠蟑螂爬来爬去,吃的是馊饭菜,喝的是不干净的水。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囚犯的哭喊声、呻吟声,让人听了精神崩溃。 她急忙朝韩桂宁看过去,韩桂宁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朝朱铭拱手道:“大人且慢,此案尚未定罪,怎么就押入大牢了?万一在牢中出了什么事,又该如何?” “韩公子,本官这是按规定行事。至于安全问题,本官自会加派人手严加保护。请韩公子放心!”朱铭耐心地解释。 韩桂宁无法,只得作罢,毕竟他也不好当面威胁地方父母官,他以后还得在这个地方混呢。不过私底下就难说了。 他小声地对小寒道:“我会打点牢头的,让他们不为难你们,还有我也会暗中保护你们,放心。” “还有我!”楚昭忙道。 想到他们两人都是武功高强,应该没人能害得了自己。不过为了谨慎小心,她还是吩咐韩桂宁给她带根银针。韩桂宁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但没觉得她小题大做,而且内心时分赞赏她的谨慎。因为,他自己就是从那样的环境中出来的,如果不是自己足够小心,加上钱叔的保护,他早就着了道了。 朱铭站起来,对韩桂宁点点头,然后匆忙地离开了。自有衙役过来压着双方进大牢。 何牧眼看着小寒被押进牢房,焦灼、无力、愤恨重重感觉涌上心头,拳头攥得紧紧的,因为太用力而关节泛白。 林进财搀扶着立夏,陈氏一手搂着春分,一手拉着小寒,手攥得紧紧的。一进牢房,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霉味和各种臭味的味道扑面而来,小寒他们忍不住捂住了嘴。沿途看见的牢房,里面的囚犯都带着手铐、脚铐,头发蓬乱、衣衫褴褛,或是神情呆滞麻木,或是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还有人扑到木栅栏边高呼着:“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 此情此景,每个人的心里都感到害怕和忐忑不安,唐大山甚至有一丝后悔的感觉,但是为了儿子,受再大的罪也得受。 小寒一家人则是对唐家有无限的怨恨,尤其是小寒,自己好端端的没招惹他们,一切都是他们没事找事,害自己和家人受这无妄之灾。所以她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对唐云的惩罚没有错。 唐家和高家的牢房在最里边,而且是紧挨着的一号、二号牢房。大约是朱铭事先关照过,毕竟一方给了银钱,另一方则是有关系,所以这些人情他乐得做。 里面还算打扫得干净,牢房的一角铺着干净的稻草,里面也没有老鼠蟑螂之类,让小寒大大松了一口气。 待衙役走后,只剩下两家仇人比邻而居。李氏开始大骂:天杀的、贱人、被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等等,骂着骂着,想到自己的儿子生死未卜,又哭了起来。 陈氏气愤不过,就要还嘴。小寒忙止住她:“娘,一条疯狗乱吠罢了,不用理她。您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上堂。有这精力,还不如养精蓄锐,想想明天该怎么办。” 陈氏一听有理,遂不再理她。李氏见自己骂声没人回应,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了。 “明天有你们哭的时候!”她恶狠狠地威胁了一通,便偃旗息鼓了。 唐大山可没有那么乐观,今天韩桂宁拿出的那封信让朱铭脸色大变,态度马上恭敬起来,十有**他是个有身份的人。失去了县太爷的支持配合,这桩官司能打赢吗?还有,儿子是否平安,这是他最为牵挂的事。 林家这边,小寒细心地询问大家的身体状况,见大家虽然神情忧虑,但精神尚可,大约是之前韩桂宁的行为给了他们精神寄托。 没多久,有狱卒领着一个人背着一大包东西过来到一号牢房,也就是林家所在的牢房。 “韩春大哥,是你!”小寒等人惊喜地道。 “嗯,奉公子之命给你们送些吃的,和棉被,怕你们夜里寒冷。”说完韩春卸下肩上背的大包袱递给他们,然后递过手中的竹篮。 小寒等人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床崭新的棉被。 “韩公子真是心细,怕我们受寒呢。”饶是陈氏此刻深陷囹圄,脸上也不由地绽开笑容。而且还大有深意地看了小寒一眼。 小寒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咳了一声道:“算他够朋友,回头我给他想出更多挣钱的好法子。” 韩春也笑了:“可不是嘛,公子一回去便急急忙忙地让属下等人去准备这些东西了,这是公子的一片心意。” 又从袖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她:“小寒姑娘,这是公子吩咐给您的东西。” 小寒接过一看,原来是自己之前要的银针。再看那纸上还写着几个字:放心,一切有我。韩。 一切有我,小寒在心里默念了几次这句话,之前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笑着道:“娘,我肚子饿了,快看里面有啥好吃的。”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竹篮上,打开一看,小寒等人惊呆了。原来里面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米粉,油汪汪的汤面上飘着葱花,旁边还有三个小碟,分别装着切成薄片的叉烧、花生米、辣白菜,还有几只空碗。 大家的心顿时热乎了起来,尤其是小寒,感觉到眼睛涩涩地,鼻子酸酸地,之前对韩桂宁的一丝不舒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患难见真情,从村里被当成杀人嫌犯抓起来,到公堂上被污蔑,跪得腿都麻了,担惊受怕了一下午,后又来到这阴冷潮湿的牢房,如今见到这熟悉的米粉,闻到这熟悉的香味,怎能叫人不动容? 捧着米粉,每个人都觉得手心里热乎乎的,用筷子挑起几根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咽下去,最后把汤都喝光,顿时一股暖流流进了四肢百骸,驱散了他们心头的冷意。 这一碗米粉,是恩,也是情! 让林家每个人都铭记在心,多年以后,仍然会回忆起这碗米粉的香甜,仍然会觉得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米粉。 二号牢房里的唐大山夫妇看见有人给林家送来棉被和吃食,妒忌地不得了。李氏故作不屑地道:“有什么好稀罕的,我们亲家同样会给我们送来,而且只会比这更好。” 没人搭理她,只听到“哧溜哧溜”地吃米粉的声音,还有那香气不断地钻进鼻子,让他们夫妇更是觉得饥饿难耐。 过了一会儿,又是先前的狱卒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李氏一喜,连忙站起来,扑到栅门前,问道:“官爷,是不是有人给我们送饭来了?” 那狱卒点点头,把篮子递给他们就走了。李氏打开一看,惊呆了。只见里面摆着两碗白饭,一盘青菜,还有一碗菜汤。这离他们预想的也差得太远了,他们以为高家这么有钱,肯定会给他们送来大鱼大肉,这样还可以气气林家人。 “喂,那位官爷,等一等!喂……”李氏连忙大声叫道。 那狱卒听到喊声回过头来,见李氏冲他招手,脸上便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但想到上头交代的,这两人好像有什么关系,因此不情不愿地走回来,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事啊?” “官爷,您是不是弄错了,这饭菜也太简单了,这不可能是我们的。”李氏笑着道。 “弄错?简单?这是上头特意关照的给你们做的饭菜。瞧这米饭热气腾腾的,这青菜刚炒出来的,还有菜汤。你再看看别的犯人都吃什么,饭是馊的,里面还有很多石头沙子。知足吧你们!”狱卒板着脸道。 李氏一听,这菜是他们做的,难道高仁和没有派人送饭菜来吗? “官爷,刚才可有人送东西给我们?” 狱卒摇摇头道:“没有,你们若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哦,那就是没送来,我们再等等吧,亲家一定会送给我们的。” 李氏对着一号牢房的方向大声说道,“一定”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仿佛是在宣誓似地。 因为这笃定的心思,唐大山和李氏谁也没动那简单粗陋的饭菜,虽然肚子早就咕噜噜直叫唤了。 可是两人等啊等啊,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人来。两人饥肠辘辘,再也忍不住,只好端起那早就凉了的饭菜,吃起来。 米饭又冷又硬,青菜咸得要命,两人不得不大口地喝汤。可汤也是冰凉的,因此两人只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 为什么高仁和没给他们送饭菜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难道他们已经放弃了唐家吗,还是说放弃了唐云这个准女婿。 不会的,唐大山赶紧安慰自己,之前他们还签了字据,白纸黑字,那都是凭证,抵赖不掉的。 也许他们正在为这官司谋划、商量对策,所以忘了送饭,唐大山自我安慰道。 高府,高仁和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神情焦躁。原来傍晚时候,派去衙门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和他详细地报告了审案的经过。特别提到了韩桂宁拿出的信,朱铭的神色、态度变化。 莫非,这姓韩的大有来头?高仁和不安地想,一定是的,能让县太爷态度变得恭敬,除了权势还能是什么。这样一个有背景的人,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商人可以对抗的。 可是,不对啊,他不就是迎客居的东家吗?一个有权势有背景的人会跑到这样一个小镇来经商吗? 这事太不符合常理了,但朱铭应该不会搞错。除非他来这里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这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够吸引他来呢? 高仁和正沉思着,下人来报,讼师求见。 高仁和吩咐快请。讼师拜见后,再把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小寒骂他的那几句话。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辱骂,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本来是想要好好报复的,但是后来看到事情出了变化,这林家背后站着韩桂宁,韩桂宁的背后则不知站着谁。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等打听清楚了再说。 “高老爷,您可知这韩公子是何方神圣?”讼师最后问道。 高仁和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是前几个月刚来到这镇上的,是迎客居的东家,听说他在临近几个镇也有产业。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这样,在下看今天县太爷的态度,恐怕这事不妙哇!”讼师摸了一下唇上的八字胡道。 高仁和点点头,表示他明白。 “那明天的官司,老爷准备怎么办?”讼师问道。 高仁和沉思着,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低沉的声音,衬托得房里的气愤更加沉闷。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道:“天色已晚,先生暂且在这里用个便饭,待我去拜访朱大人后再做决定。” 说完把管家叫来吩咐他安排讼师去用饭,自己则匆匆出门往县衙后门而去。 朱铭正在后宅用饭,听到下人禀报高仁和来了,心知他为何而来,但又不满他的不识趣,这个时辰来打扰自己用饭,遂吩咐道:“让他在会客厅侯着,给他上茶。”这样也不算怠慢吧。 高仁和忍着焦急,耐心地喝了两盏茶,才见朱铭挺着“将军肚”施施然而来。他没有穿官服,而是着一身家常烟青色袍子,显示着他们之间非比一般的亲密关系。 高仁和忙站起来,躬身施礼。朱铭连忙快步走过来亲自扶起他的手道:“高老弟,免礼免礼。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私下见面不用这么客气。” 高仁和站起来连道不敢,然后递过一个信封。朱铭知里头肯定是银票,心下暗喜,也不抽出来看,反正少不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高仁和便忍不住切入正题:“大人,小人也不拐弯抹角就直说了,请大人透个底,这个官司唐家可有把握赢?” “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派人和你说,这个官司恐怕有难度。本来之前按照咱们说好的,是十拿九稳的事。但是事情有了变化,出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哪两个?”高仁和明知故问道。 朱铭瞥了他一眼,心想你会不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吧。面上仍然严肃地说道:“一个叫楚昭,一个叫韩桂宁。” 说到重点了,高仁和忙趁机问道:“这韩桂宁是何许人物,让大人如此忌惮!” 朱铭摇摇头:“真实身份我并不清楚,连这个名字是否是真的都不知道。不过他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不说你,我都招惹不得。” 第181章 此情只待成追忆 高仁和心想:唬我呢,不知道,恐怕是不能说或者不愿说吧。 “大人并不知他真实身份,何以断定他大有来头呢?还有,那封信……”高仁和疑惑地问道。 朱铭见他不相信自己的言辞,内心有些不喜,但是看在银票的面上,仍按捺着性子答道:“那信的内容本官不能告诉你,不过本官可以肯定的说,适才所言非虚。” 连本官都用上了,看来是不高兴了。高仁和不敢再追问,唯唯应诺。 朱铭见他态度还算好,语气也软了下来,接着道:“至于楚昭,他是个江湖人物,本来不足为惧,但是他武功颇高,天不怕地不怕,万一惹恼了他,说不定哪天命都没了。你可听说过这句话,叫‘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意思是文人们总是靠笔杆子扰乱法制,侠客们总是用暴力触犯律例。他们这些江湖人物,手底下的人命可不少,律法也管不了他们,所以能不惹尽量不要惹他们。” 朱铭此时的态度和公堂上大相径庭。只因他当时呵斥楚昭是不是想谋反时,楚昭看着他的目光,让他一阵发寒。后来韩桂宁求情,他正好卖他一个面子,就顺坡下驴了。过后再一细想,如果自己坚持要判林家死罪,说不定自己活不到明天。 这么一想,后背瞬间潮湿,他一向是个惜命的人。钱,他当然爱;美人,他更爱。但如果没命了,再多的钱有何用,再多的美妾有何用。说不定自己一走,这些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就会卷起财物,马上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哼,女人嘛,就是个玩物! 朱铭这里神游天外,高仁和那里却是心惊胆战,手心出汗,他没想到,就这样一件十拿九稳的“小事”,竟然惹出了两尊大佛,而且这大佛和林家都关系匪浅。 可是难道这样就算了,而且唐云现下还下落不明呢,那可是自己的未来女婿。如果自己就这样服软,岂不是被他人耻笑。 “大人,可是唐云至今下落不明,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高仁和不死心地追问道。 “意外,能有什么意外,就算是意外,以他们的手段,还能不收拾得干干净净吗?能让你查出什么来吗?”朱铭反问道。 见高仁和担心的样子,遂安慰道:“我知你是喜欢那小子的才学,的确,他十五岁考上秀才,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再看他这次使的计策,说明他颇有心计,这样的人将来很有可能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可惜了……高老弟,我劝你别太难过了。不是还没成亲嘛,令爱年纪也还小,别着急,等过两年,人们都忘了这件事了,到时你再慢慢给她物色。你要怕别人说闲话,我给你做主婚人。怎么样?” 高仁和一听,知他分明是放弃了唐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再坚持,那就是不识好歹了。连忙站起来鞠躬,嘴里说些没营养的感谢话。 朱铭又安慰了他几句,掩嘴打了个哈欠,高仁和便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朱铭也离开了会客厅,前往他第七房小妾那儿去了,想想那缠人的水蛇腰,他加快了脚步。 待两人都走后,屋顶上一个黑衣人把瓦片轻轻放回原处,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相比于二号牢房唐家夫妇内心的不安,一号牢房确是一片安宁的气氛。陈氏把包被子的布在地上铺展开来,自己和小寒、春分共一个被子,林进财和立夏爷俩一个被子,女的睡在里边,男的睡在外边,一家人头挨着头躺下了。 小寒本来以为自己身处牢房肯定会睡不着,没想到才和大家聊了一会儿,便感觉眼皮沉重,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牢房顶上,静静坐着两个人,不过背对背的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一人站了起来,手按上了剑柄,凝神戒备。另一人过了一会儿也站了起来,开口道:“是我的人来了。”第一个人便坐了下去,依旧一言不发。 韩桂宁瞅着楚昭,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尚且是这样的表情,更不用说她了。明天该怎么解释呢,真是头痛…… 牢房顶上的两人正是楚昭和韩桂宁。自从小寒他们进牢房后,楚昭就一直在房顶上守着,一直密切关注着小寒他们,但连正眼也不看一下韩桂宁。虽然今天韩桂宁替他解了围,但他一点也不感激他。因为他想既然你有这样的一封信,为何不早早拿出来,害小寒他们担惊受怕,还要被抓上公堂受审,还要进牢房受罪。到底你安的是什么心! 韩桂宁见楚昭不理他,他也没跟他解释,因为最需要解释的人不在眼前。 “公子,小的回来了。”来人正是韩春,他凑到韩桂宁耳边如此这般把自己跟踪高仁和到县衙内宅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这朱铭虽然贪财好色,不过倒是个识时务的。”韩桂宁似贬似赞了一声。 “那看来明天的官司应该没有悬念了,公子您回去休息吧,小的替您在这盯着。”韩春殷勤地道。 韩桂宁瞅了楚昭一眼摇摇头,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回去休息呢,那不是落人口实、给人机会吗? 韩春见自家公子不走,也只好陪着他在屋顶喝露水。好在他是练武之人,风餐露宿是常有的,这种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高仁和匆匆回府后,讼师正焦急地等着他。 “明天先生尽力而为就行,我不会怪你的。”高仁和疲惫地说道。 讼师明白了,这话潜意思就是说输了也不追究他的责任,而且钱还得照给。 讼师双手抱拳说道:“高老爷放心,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晚间吃饭时,高夫人宁氏见丈夫心事重重,想想除了打官司这事再也没别的事可让他忧虑的了。可是,他不是都做好安排了吗,板上钉钉的事难道还能出什么变故不成。 待吃完饭后,宁氏忍不住问了出来。高仁和叹息了一声,也没有瞒她,把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她。 宁氏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没想到,这半路杀出了两个“程咬金”,谁都不是好惹的:一个武林高手,杀人不偿命;一个身份贵重得罪不得。 “这林小寒真是好运,真不知道这狐媚子是怎么勾搭上这两人的,一个个都护着她。”宁氏愤恨而刻薄地说道。 高仁和尚未答话,突然有个人掀开帘子急匆匆地跑进来:“爹、娘,难道就这样算了吗?那唐云怎么办?女儿怎么办?” 进来的正是高莲莲,只见她一张俏脸因愤怒而通红,眼里闪着怨恨的光芒。 “莲儿啊,为父也挺喜欢唐云的,可是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那两人咱们惹不起啊。要怪就只能怪唐云,他千不该万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来,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你啊,就别再惦记着他了,爹以后会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听话啊!”高仁和安慰道。 “是啊,你爹也是没办法了,形势比人强啊。莲儿,你把他忘了吧,以后会有更好地等着你。”宁氏也劝解道。 “不,我就喜欢唐云,我谁也不要。爹,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高莲莲朝地下一跪,抱着高仁和的大腿恳求道。 望着女儿泪流满面的脸以及哀求的目光,高仁和无法拒绝,只能点头应道:“好,我会再派人去找他的。”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你也要做好心里准备,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人看见过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果他死了,我要林小寒陪葬!”高莲莲恶狠狠地说道。说完她站起来,哭着跑了出去。 “莲儿、莲儿……”宁氏急忙唤道,就要起身去追。 高仁和伸手拦住她:“随她去吧,让她静一静,明天你再劝劝她。” 宁氏看着丈夫倦倦的脸色,只好作罢,吩咐丫头打水来,亲自服侍丈夫梳洗,然后自己也梳洗了一番,夫妻俩各怀心事上床就寝。 却说高莲莲跑回自己屋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怨恨:“贱人,我叫你不得好死,否则无法消我心头之恨!” 她一边哭着一边骂,一边在屋里拼命地摔东西。丫鬟吓得都躲开了。只有小青避无可避,只好在缩在墙角,唯恐遭受池鱼之殃。等高莲莲发泄完了,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小姐,别伤心了,老爷会为您做主的。唐公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哼,我爹,他眼中除了他的生意和前途还有谁?指望他,还不如我自己来呢。”高莲莲冷哼道。 她之前躲在爹娘门外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爹已经放弃唐云了。可是自己怎能放弃呢,这是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还是个才华横溢的男子,对自己是那么温柔,看着自己的眼光中满是爱慕。为了亲手替自己做簪子,手都划破了。从来没有谁对自己这么真心真意过!至于林小寒,一定是那贱人勾搭唐公子的,就那货色哪一点能比得上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眼里射出仇恨的光。 “小青,你来。”高莲莲招手把小青叫过去,附耳低语一番。 小青一听,大惊失色:“啊,小姐,不行啊!这样做太危险了,被老爷发现,奴婢会被打死的。请小姐三思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密,一定要帮我。”高莲莲固执地说道。 小青看着她因怨恨而分外扭曲的脸,不敢再吭声。 第二天早上,还未开堂,公堂外就挤满了人,比昨天更多。尤其是清河村,家家户户都来了,还有附近爱看热闹的人。 原来昨天下午公堂上双方辩论的事经现场那些人回去后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勾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况且又是发生在身边的事,况且还涉及到一个“名人”——十五岁就中了秀才人人羡慕的唐云。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唐云真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莫说他是读书人,就是像我们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人,都不能够做出那样的事来。真是给姓唐的丢脸,给我们村人丢脸。”这是支持林家的人或比较老实不带偏见的人的心里话。 “谁知道事实的真相是如何呢,唐云也不在这,无法替自己辩驳,说不定是他们林家瞎编的,诬陷他呢。那讼师不是说他们的说辞有很多漏洞吗。”这是支持唐家的人的说法。 “这下有热闹看了,不管今天是姓唐的赢,还是姓林的赢。日后这两个家族肯定是水火不容。”看热闹者这样想道。 朱铭上了公堂,看见县衙外乌鸦鸦的人群,吓了一跳,惊堂木险些脱手。看来这事闹大了,他镇定了下情绪,用力地拍了下惊堂木:“升堂!” 威武……哒哒哒…… 熟悉的声音响起,可是林家众人心头不再是感到沉重和害怕,而是多了一些平静和轻松。 唐大山夫妇有气无力精神萎靡地走上来跪在地上,相比之下,林家个个精神都不错。原来他们睡了一觉醒来,韩桂宁又命人送来了一大盆米粉。热乎乎的米粉下肚,再加上他们知道这桩官司林家应该会赢,也许下午就能回家了。心里面有了期盼,精神自然好。 而唐大山夫妇昨晚只吃了半碗冷饭冷菜,夜里饿得不行,只好把剩下的都吃了。然而没有棉被,牢房阴冷潮湿,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还是冻得发抖难以入睡。 天亮后,看见林家那边又有人送来的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米粉,自己这边却啥也没有,这鲜明的对比刺激得李氏再一次爆发了。 狐狸精、贱蹄子、水性杨花之类的污言秽语把陈氏气得够呛。但小寒却一反常态地拉住她不让她跟李氏对骂。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让她过过嘴瘾吧,今后有得她受的。”小寒平静地道。 唐家人都一个德性,不思悔改。总觉得自己没错,错全在别人身上。你林小寒就应该乖乖给唐云做妾,那是你的福分,你不接受就是不识抬举,因为唐云将来很可能当大官。就是因为你不答应做妾,还去勾引唐云,才会引来这些事情。 所以跟这种人打嘴仗一点意思都没有,要来就来点实质的。 不知道唐云那贱骨头现在怎么样了,回头问问韩桂宁,小寒心想。 “林小寒!”小寒正发呆,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啊?”她抬起头茫然不知。 这在公堂上还能走神,还真没见过这样胆大的小姑娘,朱铭是真心感到佩服。因此他也没生气,耐心地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本官适才问你,对于唐大山讼师提出的三个问题,你作何解释?” “哦,第一个问题,当时我哥被打伤昏倒了,我也被迷药迷晕了,我弟弟在一旁吓得哇哇直哭,楚大侠救人心切,因不知具体情况,担心我们有性命之忧,就没有追赶歹徒,而是返回来救我们。我哥的腿伤就是他包扎的。对吧,楚大哥?”小寒早有准备,因此对答如流。 “正是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与追歹徒相比,肯定是救人重要。”楚昭一脸正气地道。 讼师无话可说,小寒微微一笑,继续道:“至于第二个问题嘛……” 不料韩桂宁抢过了话头:“后面两个问题涉及到本公子,本公子来回答。” 小寒抬头看他,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也是,以他的身份,他说的话别人不敢不相信,遂低下头不吭声。 耳边响起他清润的声音:“唐云一向自以为聪明,他视本公子为对手,所以他写那封信是故意透露给本公子信息,是向本公子挑衅。是想在阴谋得逞后让本公子看见,以此来打击本公子,获得自身心理上的满足。这是一种极端扭曲变态的心理,不能以正常人的心理而度之。可是,”韩桂宁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双目紧紧地盯着唐大山,“他意料不到的是,楚大侠突然出现了,这是天意。都说人在做,天在看,连老天也不帮他,所以他注定要失败。” 铿锵有力的话语,如暮鼓晨钟一下一下地击在唐大山夫妇的心上,是啊,儿子千算万算,算到了所有人,可是没能算到楚昭这个江湖人物,这难道就是天意?林小寒有这两个人护着,恐怕今天不能如自己所愿了。但是他不甘心,无论如何他要做最后的努力。 韩桂宁没有看到他眼中的不甘,继续解释道:“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唐云那人非常狡诈,能逃出去让我们追查不到,也不奇怪。我们毕竟不是官府,不如捕快来得专业,所以这就得麻烦朱大人下令捕快追查真凶了。”说完朝朱铭拱了拱手,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不,他们串通起来说谎,这不是真的,明明是他们加害我的儿子,怎么就成了我儿子加害他们了,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韩桂宁话音刚落,唐大山就嘶声喊起来。 第182章 喜事 开弓没有回头路,唐大山必须抗争到底。 “是啊,大人,他们空口无凭,难以令人信服,求大人明察秋毫。”讼师也帮腔道。职业道德嘛,没办法,明知道官司要输,也得尽力到底。 “是啊,大人,您不信的话可以到林家去搜查,肯定能找到那些银子。”李氏也大着胆子道。 瞧她那笃定的样子,莫非要栽赃嫁祸?这可怎么办,小寒沉思着。 “啪”,朱铭一拍惊堂木,严肃着一张脸道:“休得喧哗,该怎么做,不需你们说。本官自有办法查明真相。” 全场噤声,他沉吟了一下,唤道:“李捕头。” “到!” “你带人到林小寒所说的她遇袭的那条路仔细搜索,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是,大人。” “李四。” “到!” “你和张三到林家进行搜索,看有什么发现,注意不得损坏东西。”朱铭细心嘱咐道。 “遵命,大人。” “大人,不公平,凭什么只搜我们家,要搜就一起搜,唐家也得搜,说不定他们家有什么猫腻。”小寒脆声道。 “我们家有什么猫腻,你们家才有,你们家肯定有脏银,肯定是你们害了我儿子。小贱人,你不得好死!”李氏恶狠狠地骂道。 “啪,李氏,你竟敢咆哮公堂,来人啊,给我掌嘴十下。”朱铭见李氏骂得不堪,韩桂宁的脸色已经阴沉似水,赶忙下令。 “啪啪啪”,衙役左右开弓,实打实地扇了十个嘴巴,李氏的脸马上肿了起来,虽然不敢再吭声,但是盯着小寒的眼光像要吃人一样。 小寒无所谓地撇撇嘴,自作孽不可活,十个耳光算轻了,等下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呢。 惩治完李氏后,朱铭道:“先有唐大山告林进财一家人谋财害命,后有林小寒告唐云谋杀。双方各执一词,各有人证,案件扑朔迷离。为了查明真相,张三、李四,你们搜查完林家后,再到唐家进行搜查。” 两批捕快应诺而去。朱铭便宣布退堂,待捕快回来后再次升堂。唐、林两家仍旧押回牢房,证人暂时引到偏厅休息。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部分人跟着去了清河村,也有部分人跟着去了林小寒所说的那条路,还有一些人留在公堂外等候。 一个时辰后,两批捕快先后回来了。 朱铭重新回到公堂上,宣布升堂,带原告、被告。 小寒上堂后看见张三手中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吃了一惊,连忙看了韩桂宁一眼,后者冲她微微颔首,意思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她心中便安定了下来。 而唐大山夫妇看见捕快手中的包袱,心也安定了下来,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接下来审问开始了。 “李捕头,你有何发现?”朱铭问道。 “回大人,小人沿着林姑娘所说的那条路走了一遍,确实看到了马车车辙印,很有很多马蹄印。只因那条路是小路,鲜有人走动,所以痕迹非常清晰。直至走到那个大坑前,那里脚印凌乱,确实有搏斗的痕迹,地上还有一点血迹,不过已经干了。小人继续向前走,又看到了马车的车辙印,以及一连串的马蹄印,不过那车辙七歪八扭,马蹄印也是如此,好似马在狂奔。小人便一路追踪下去,结果走到了尽头,便到了镇上的北街。结果马车印消失了,马蹄印也没有了。小人便回来禀告。”李捕头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嗯,看来林小寒所言是实。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还要询问张三、李四,你们有何发现?”朱铭捋了一下八字胡,接着问道。 “回大人,”张三先回道,“小人在林家正屋里发现了这些银子,大概有一百两。”说完呈上包袱,其实他们找到的不止一百两,还有一些散碎银子,被他们给私吞了。 “大人,这就是物证啊。这就是我儿借来的银子,如今在他们家搜了出来,肯定就是他们谋财害命啊!大人,可怜我儿啊,他可是秀才,年纪轻轻就……求大人做主啊!”唐大山哭倒在地,不断磕头,李氏也跟着磕头。 公堂外人群嗡嗡议论起来,还有人起哄,叫嚣着要严惩杀人凶手。不用说,是唐氏家族的人。 朱铭一愣,看了韩桂宁一眼,见他气定神闲,再看林小寒也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朱铭便心中有数了,恐怕这其中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缘故。 “肃静,”惊堂木一拍,朱铭大喝了一声,衙役跟着配合喊“威武”,终于把那些议论声和叫喊声压了下去。 “唐大山,李氏,你们先起来,若你们是冤枉的,本官自会为你们做主。”朱铭温和地劝道。 师爷还亲自走下去,伸手把他们扶起来,两人不得不给师爷面子,再说了额头也磕得生疼。 朱铭便接着询问李四在唐家有何发现。 “回大人,小人在唐家柜子里发现了这个!”李四说完递上一个小纸包,师爷接过来,打开一闻,道:“大人,这是蒙汗药。” 唐大山夫妇一愣,不可能啊,家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难道是儿子不小心落下的。不管是不是,只能咬死不承认。 两人又连连磕头,说自己是冤枉的,是被栽赃的。这次朱铭没理会他们,爱磕不磕呢,磕破了算你们的,与我无关。 “林小寒,对于你家发现的这一百两银子,你作何解释?”朱铭没有问林进财,而是直接问她,因为他也看出来了,这小姑娘是这家主事的那个人。 “回大人,”林小寒笑吟吟地答道,“这银子是韩公子给我家的分红,我家和韩公子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且签有合同,县衙也有备案,大人不妨翻出来看看。” 韩桂宁也点头道,“正是如此,本公子已命下人取来了合约,请大人查看。” 师爷忙下来接过合约递给朱铭看,鲜红的大印显示着这合约确实不是假的。但朱铭为了不让人挑出毛病——公堂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还是吩咐师爷在衙门的备案中查找。 因这合约是最近一个月签的,师爷很容易就找到了。 “怎么会是这样?不可能,肯定是他们合起伙来骗人的。那合约肯定是假的!”李氏不甘心地喊道,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家竟然和韩桂宁签有合约。 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她当公堂是什么地方呢,是她家啊,还是菜市场啊。朱铭眼里现出不奈和厌恶,毫不客气地又叫衙役掌嘴五下。 李氏彻底变成了猪头,这真是现世报,小寒心里爽极了。 “大人,本公子的侍卫还抓到了一个人。”韩桂宁不紧不慢地说道,“只要审问了这个人,大人就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了。” “带上来。”朱铭看了他一眼,吩咐道。 小寒扭头一看,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被反绑着手带了上来。带他的人正是韩春,而且韩春手里还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那男子垂头丧气,看样子是受了一番折磨。到了公堂便腿一软主动跪下了,不用朱铭喝问,便一股脑儿地交代了。 原来,他是高府的小厮,昨日下午奉高管家之命到林家外等候,趁着林家人被捕快抓走,家中空无一人时,他便翻身爬入院墙,把银子埋在院子东边,并且地面还要做出泥土翻新的样子,好让捕快搜查的时候容易找出来。不料他刚翻入院墙,就被抓住了。 本来他咬紧牙根不说,可是韩桂宁手下可不是吃素的。韩春没有打他,只点了他的笑穴,让他足足笑了小半个时辰,才给他解开,他便什么都招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卖身契捏在老爷的手里,招了自己没好果子吃,可是他也不想笑死呀。先顾眼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大人,这涉及到高府高管家,而高府与唐家是姻亲关系。大人您看,这事怎么办?”韩桂宁立刻问道。 朱铭心中暗暗叫苦,他本来不想牵涉到高府的,不说这桩官司高仁和塞给了他一千两银票这一大手笔,单说他们之间的长期友好合作关系,他就不能对高府下手,也不能看着他遭殃。 可韩桂宁的要求合理合法,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不能徇私。该怎么办呢?有了,他灵机一动,可以派自己的得力助手去,到时再暗中给高仁和透露消息,那样他自会想出对策撇清自己。 “因这事涉及到高府的高管家,高府是本县有名的大户,恐有人阻挠,师爷,你亲自到高府把人带来。”朱铭说完对师爷使了个眼色。 师爷跟了朱铭很久,自然心领神会,对他微微点头。 韩桂宁当然知道这底下的猫腻,但目前不是最好时机,先睁只眼闭只眼吧。 在师爷带着捕快到高府之前,高仁和就接到了消息,他把管家叫到身前,商量着对策。 “阿辉,你跟了我多少年了?”高仁和背着手站在窗前问道。 “回老爷,十五年了。”身后的高辉低着头答道。 “十五年啦,时间过得真快,只不过是一眨眼间。”高仁和感叹道。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低着头的管家:“阿辉,我想我就不用多说了,这次的事情希望你出面顶着,而且必须顶着,你明白吗?” “老奴明白!”做别人奴仆的,在主人有事的时候,当然得义不容辞地顶上去。 “阿辉,你放心,以我跟朱大人的交情,他不会为难你的,至多不过是一顿板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下手应该不会太重。等这事过后,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让你好好休息养身体,另外,我再给你多加三个月的月银。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高仁和语气诚恳地抛出了诱饵。 给钱有什么用,受皮肉之苦的是自己。唉,谁叫自己是奴才呢,这就是命。高辉心里虽然有怨言,面上仍要做出感激的样子:“多谢老爷体恤,老爷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定不会牵连到老爷身上。” 高仁和点点头,这时候师爷也到了,双方见面后,说明来意,高仁和装做很惊讶的样子,但还是很配合地让他们带走了高辉。 “高管家,一会到公堂上,希望你老老实实认罪,不要试图脱罪,以免牵连别人。”师爷一语双关地道,眼睛却看着高仁和。 “师爷放心,既是他做的,任县太爷按律制裁,高某绝无二话。”高仁和平静地道。 两人互相交了底,都放下心来。 不多时,高辉被带到了公堂上,看见那名小厮畏惧地看着自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回去再收拾你。 “高辉,你可认识这个人?”朱铭问道。 “认识,他是高府的下人。” “认识就好,师爷,告诉他,这小厮犯了什么罪。” 师爷便拿起案上的笔录,给他念出来。 “高辉,他说的是否属实?你可认罪?”朱铭话里都是暗示。 “属实,小人认罪。”高辉不假思索回答道。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跟我们家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我们?莫非你背后有人主使?毕竟你只是个管家,是个下人。”小寒的话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她不相信是他做的。 这姑娘倒是聪明,马上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高辉心里赞道。 “小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老爷对我很好,情如兄弟,这几天我看着小姐和老爷因为唐公子的失踪茶饭不思,非常担忧。我心里又急又恨,我着急小姐和老爷的健康,我恨你们林家人,我恨你林小寒,如果不是你勾引唐公子,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老爷和小姐仁慈,不责怪你们,可我却无法不恨你们。所以为了报复你们,我两次去唐家和唐大山商量要怎样整治你们。我们合计了多次,就想出了这样的计策。我先找了讼师写好状子,然后又在衙役去林家抓人时,派了这个小厮潜到林家,伺机把银子埋藏到你们家院子里。好坐实林家谋财害命之罪。”高辉一股脑儿交代了事情的缘由,说得非常顺畅,好像这些话在脑子里回旋了很多遍。 末了又道:“大人,所有这些事都是我一人做的,老爷丝毫不知情。老爷仁慈,他若知道我栽赃陷害,肯定会阻止的。” “大人,他明显在说谎,他一个管家,月银多少,他哪来那么多的银子。这事分明背后有主谋,请大人明察。”小寒毫不留情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 “那钱是我多年积攒下来,准备养老用的。老爷和小姐待我恩重如山,这点钱算什么。”高辉神情坚决,甚至有点悲壮,一副忠仆的样子。 堂外一片哗然,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认了。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他串通唐大山夫妇做的。 事已至此,小寒也无话可说。高辉咬死了是自己一人做的,自己也没有丝毫证据证明这是高仁和指使的,这事只能到此为止了。她也知道像今天这事对高仁和来说只是搔痒痒,没法让他伤筋动骨。罢了,以后还有机会。 朱铭见小寒不再说话,韩桂宁也沉默不语,遂宣判道:“好了,高辉自己承认这事是他背着主人做的,是栽赃陷害,本案审到现在已是真相大白:高辉勾结唐大山陷害林进财一家证据确凿,本官宣判,高辉、唐大山夫妇各重打五十大板,判高辉用来栽赃陷害的一百两银子给林家,以做补偿。至于唐云意图加害林小寒三兄妹,因被告唐云失踪,尚缺乏有力证据,先暂时搁下,待抓到唐云再做审判。林家众人无罪释放!” “大人,民妇不服,凭什么他们无罪释放。我儿明明是失踪了,跟他们林家人有很大关系。说不定被他们谋害了,大人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李氏不依不饶,强自争辩。 朱铭这下不耐烦了,语气生硬地道:“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人也不见,尸体也不见,只能判定是失踪。但到底是他自己害怕躲起来了,还是被别人加害了,尚不得而知。你若要告别人,等找到人或尸体时再来告吧。退堂!”朱铭一拍惊堂木,拂袖就要离开。 韩桂宁却叫住了他:“大人,慢。这三人尚未行刑呢。” 朱铭一听,尴尬地转过身来,下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行刑。” 衙役应了一声,马上有六人出列,一人把犯人按到地上,一人挥起水火杖便开始往屁股上打去。 板子“啪啪”地响着,李氏鬼哭狼嚎地惨叫,唐大山起先还忍着,到最后也忍不住叫出声来。只有高辉强忍着,满头的冷汗,后背也湿了,硬是咬着牙不吭一声。真是一条硬汉,众人赞道! 可是,岁月不饶人,还没打够五十板,三人都接连晕了过去。 “大人,他们晕了。”衙役停下来道。 朱铭看了韩桂宁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只好下令道:“停下来干什么,给我继续打,打够五十大板为止。” 183 合欢 ♂ 当着韩桂宁的面,朱铭没敢让衙役放水,因此这五十大板把三人打得皮开肉绽,估计没几个月下不了床。 小寒看着很解气,她一点也不同情他们,人家都想要自己家人的命了,若还去可怜他们,那就是太小白了。 不过,这里确实有个小白,她看了自己爹一眼,后者神色不忍,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虽然陈氏也低着头,但小寒觉得那只是作为一个女人怕血的缘故,决不是同情。自己这个娘,还是拎得清的。 这个判决结果,有人欢喜有人忧。公堂外议论声又开始大了起来,支持唐家的人大失所望,支持林家的人兴高采烈,看热闹的人心满意足。 但朱铭没再管他们,等到行刑完毕,他朝韩桂宁拱拱手便离开了。 高仁和早派了下人抬着门板在外候着,等板子打完,便抬起昏迷不醒的三人往高府而去。 真是恶有恶报有人道,但是随即在高府下人瞪过来的目光中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小寒一家人走出门外,看到明晃晃的太阳照射下来,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两天的经历让他们终生难忘,却再也不想记起。 表哥表姐表妹表弟姐姐姐夫菊花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一群人围了上来,正是外婆一家人,热切地拉着他们的手,为他们感到高兴。 娘担心极了,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如今姐姐你们一家无罪释放,真是太好了。赵氏抢先说道。 是啊,表姐,我也很担心你们。不过,我一直相信,表姐你那么聪明,肯定会打赢这场官司的。表姐你在我心目中就是最棒的小雪睁着星星眼道,她对小寒在公堂上毫无惧色侃侃而谈非常羡慕和崇拜,她也想成为像表姐那样的人。 清明没有说话,他不好意思像小雪那样直白地表达,只好挤到立夏身边扶着他,一边询问他的腿伤怎么样。 没事,就是坐得太久,麻了。立夏低声道,原来因为腿受伤,他不便下跪,公堂之上,便席地而坐。朱铭见他腿上夹着木板,倒没有追究他。 爹娘和外婆舅舅在一边说话,小寒一边应付着小雪叽叽喳喳的询问,一边在人群中四下搜索。 终于看到一个人的身影,他正远远地站在街角边上,静静地看着自己,旁边站着黄二虎,还有他家的牛车。 小寒对他感激地笑了笑,她知道他也很担心自己,但是这样的场合确实不适合说太多的话。 这时候林氏族人也围了上来,纷纷对他们说着恭喜。 林朝远竖起大拇指:小寒这丫头,真是好样的,有胆识,有计谋。 他现在回想起来,昨天林小寒一脸笃定地告诉自己没事,原来她早就谋划好了。 这时候,韩桂宁走过来道:好了,大家先回家再聊吧,这里是县衙门口,不适合说话。我派人准备了两辆马车,林叔林婶,请上车吧。说完招手叫人牵马过来。 对,快上车吧。回家再说,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了。小寒笑道。 当下众人便商议着,林朝远林进财和陈汉忠及立夏清明坐了一辆马车,胡氏赵氏陈氏和小寒小雪则坐了另一辆马车。春分则和其他林氏族人坐在黄二虎的牛车上,是小寒特意吩咐的,因为何牧也在那里,不好太冷落他。 小寒是最后一个上马车的,她朝韩桂宁打了声招呼,又朝何牧点了点头,才登上马车。 韩桂宁和楚昭则骑着马,跟在旁边。 一行人往清河村的方向走去,在车里各自述说了这两天的总总遭遇,包括在牢里的经历。诉说着各自的担心以及对唐家人的痛恨。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遭报应了,打死也活该赵氏愤愤不平地道。 正是,你不知道,那李氏在牢里嚣张的那样结果没人给她送饭来,她恼羞成怒,又骂我们。今天看着她被打成那样,我心里感到痛快极了。陈氏道。 这就是现世报,我看县太爷还是很公正的。赵氏道。 小寒笑着听她们议论,却没有插话。公平,就看起先那朱铭的嘴脸,若没有韩桂宁和楚昭,自己一家恐怕都被判了死刑了。 正想着,突然马车猛地一摇晃,停了下来,车里的人东倒西歪,乱作一团。小寒坐在窗户边,急忙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却见马车前倒着一个姑娘,满脸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韩桂宁急忙下马过来问道。 公子,这姑娘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吓我一跳,我急忙勒住马,幸好没有踩到她,不过不知道她受伤没有。赶车的韩夏答道。 姑娘,你可有受伤韩桂宁弯腰询问。 我,我的腿扭伤了,好疼。那姑娘怯生生地答道,眼里还含着泪。 这,韩桂宁为难了,男女授受不亲,他可不好去扶她,尤其是还当着小寒的面。 我去吧。小寒见状,只好自己下马车。不管谁对谁错,先救人要紧。 小寒走上前,见那姑娘微微低着头,看不清模样,但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一般小户人家的女子。 我扶你起来吧,先上马车,我们送你去医馆看大夫。小寒对着她友好地伸出手。 那姑娘伸出一只嫩白地小手握住了她的手,小寒略一用力便把她拉了起来。 小寒把她的一只胳膊驾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转身就往马车的方向走去,突然,一样冰凉地东西架上了她的脖子:别动否则要你的命 那女子声音尖利,还带着一丝颤音,显示着她的紧张。 小寒一惊,贴在脖子上的刀刃传来的寒意让她丝毫不敢动弹。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大家都惊呆了。陈氏尖叫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其他人紧跟其后,前头马车上的林进财等人以及牛车上的何牧等人也纷纷跑过来。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也围了上来。 看见人越来越多,那女子越发紧张了,架在小寒脖子上的手微微颤抖,小寒心惊胆战,生怕她手一抖,自己的喉咙就要被割破。 把刀放下韩桂宁大喝一声,你若敢伤她一根寒毛,我要你的命 哈哈哈那女子放声大笑,状若癫狂,我活不了,她也休想活说完一用力,刀子便在小寒嫩白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小寒姐姐妹妹纷乱而惊惧的喊声响起,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别别别,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林进财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脖子上传来刺痛,小寒心里害怕得要命,却强自镇定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我是谁你毁了我一辈子,我恨你,恨不得你死说完手再一用力,刀刃更深地刺进肉里,血流了下来。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可是都不敢上前,生怕触怒了她。 唐云,你怎么在这里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讶的喊声。 唐云那女子连忙转过头去,双目迅速地搜索,在哪呢,在哪呢 突然,她浑身一震,一个物体悄无声息地击中了她,她头一晕软倒在地,手上的刀子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一个人急速地冲过来,又在她身上点了两下,正是楚昭。 小寒舒了一口气,连忙后退几步。陈氏跑上前来紧紧地抱住她,大哭起来。林进财和立夏春分都围了上来,春分红着眼睛问道:姐姐,你流血了,疼不疼 不疼春分别哭了小寒见他眼泪汪汪,忙安慰他。 又拍拍陈氏的肩膀道:娘,我没事,别哭了 怎么会不疼呢,血都流下来了,立夏望着坚强的妹妹,内心感到一阵刺痛。 林婶,先给小寒包扎伤口要紧。韩桂宁过来劝道,然后递给她一个药瓶。虽然他自己很想替她包扎,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唯恐伤了小寒的闺誉。 哦,对对对陈氏连忙接过药瓶,却双手颤抖,几乎要拿不住。 赵氏见状,忙接过药道:我来吧,姐姐,我们先把小寒扶到车上。 陈氏醒悟过来,连忙把自己扶上车,赵氏掏出手帕想把小寒脖子上的血拭干净,小寒阻止了她:这是证据,不能擦,就这样包扎吧。 赵氏无法,只好让她躺下,仔细地在伤口上撒上药粉,再拿手帕给她仔细地包扎好,又在后头系了个活结,才松了一口气。 大家看见小寒从车里下来,脖子上包着的帕子嫣红一片,都纷纷上前问候。 让大家担心了,只是小伤,没事了小寒笑着道。 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林朝远内心感叹,一般的小女孩早就吓得哇哇大哭了,可是她从头至尾都没掉过一滴眼泪,仿佛刚才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是别人,受伤流血的也是别人。 和他有相同想法的还有很多人,尤其是韩桂宁和何牧,对这样坚强的她无法不怜惜。 楚大哥,你救了我的命,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用得着我林小寒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寒对楚昭郑重地承诺。 楚昭摇了摇头:别这么说,要不是何牧机智地喊了那句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我还不能得手呢。 何牧哥小寒望着他,却说不出道谢的话。 何牧却抢先问道:这女子怎么处置,要不要把她送官府 当然要送官府,韩公子,麻烦你了。小寒对韩桂宁说道,后者对她点头,让她放心。 高府真是欺人太甚,先是高仁和千方百计要置自己和家人于死地,后有高莲莲持刀劫持自己,要不是何牧机智楚昭武功高强,自己今天恐怕凶多吉少了。绝不能轻易地放过她 没错,这个女子便是高莲莲,其实从何牧喊出那句话,小寒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而且她和她还曾有过一面之缘。 韩桂宁便叫韩春把高莲莲扔上马背,一群人便赶着车,身后还跟着看热闹的人,浩浩荡荡往县衙而去。 高府,高仁和刚安顿好高辉三人,替他们请了大夫,上了药,宁氏又安排下人把唐大山夫妇抬到厢房去养伤。她本想送他们回家的,可是丈夫说毕竟他们以前是姻亲关系,这刚一受伤便送走,恐人诟病,还是先在府上住两日再悄悄送回唐家。 宁氏才想起今早上女儿没来请安,恐怕是在房里生气伤心呢,就想过去瞧瞧。 她到了女儿院里,守门的丫头连忙通报:夫人来了 床上躺着的人听了猛一抖,忙侧过身背对着床外,头都缩进被子里。 宁氏进来,看见床幔低垂,里面侧身躺着一个人影,遂笑道:莲儿,都中午了,还不起床,这要睡到什么时候 床上的人影没吭声,旁边的丫鬟小红忙过来道:小姐昨夜一夜未睡,直到临晨才睡着,奴婢们不敢吵醒她。 宁氏闻言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女儿的心事和脾气,出了这样大的事,她难免忧思过度不能成眠。便吩咐小红照看好小姐,待她醒来,再过来禀告自己,然后带着丫头走了。 等她走后,床上的人猛地坐起来,抚了抚胸口,浑身惊惧得颤抖。 宁氏回屋和丈夫说了女儿的事,两人默默叹气。 突然有人来报,说县太爷跟前的师爷来了。 官司不是打完了吗这又有什么事。高仁和忐忑不安地迎了出去,待见到师爷后,第一句话就把他惊呆了。 有人告府上的小姐杀人未遂,如今高小姐在县衙大堂,大人让我来请高老爷。这就走吧 什么,自己的女儿杀人不可能,女儿不是在自己房里吗,刚才夫人还去看过呢。 师爷,是不是弄错了,犬女一上午都待在房里,哪儿也没去啊,何来杀人之说 高老爷,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不过,您说令爱在府上,那便把她请出来看看吧。 这高仁和本想说闺阁女子怎好见外男,但见师爷神情严肃,便不敢推脱,赶忙叫人去请夫人。 宁氏听了丫头的禀报,大吃一惊,急匆匆地赶到女儿的院子,一路上顾不得丫头的见礼,还没进房门便大声地呼唤:莲儿,莲儿,快起来 小红连忙过来禀报:夫人,小姐还未睡醒呢 宁氏一把掀开床幔,见女儿还是侧身躺着,连忙把被子掀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出大事了,有人告你啊小青,你怎么在这里 宁氏大吃一惊,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小青,颤声问道:说,小姐去哪儿了 小青连连磕头:夫人饶命,这是小姐的主意,奴婢不敢不听啊 宁氏怒不可遏,再次喝问道:我是问你,小姐去哪了 小青牙齿咯咯作响,颤声道:奴婢也不知,今早上小姐叫奴婢扮作她的样子躺在床上装睡,然后小姐穿上奴婢的衣服便出去了,听小姐说是要去找林小寒问清楚唐公子的下落。 宁氏愤怒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咬着牙道:你为何不早来禀报刚才我过来,你竟然还在床上装睡,你好大的胆子 夫人饶命,小姐说若是奴婢敢去禀告,就要将奴婢许给府上倒夜香的王老七奴婢也是没办法。小青哭着道。 那王老七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长得身形矮小,容貌猥琐,因此至今还是单身。要让小青嫁给这样一个人,还不如死了好。所以她不得不听从小姐的指令,虽然知道一旦事发,自己也会遭到惩罚,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她哪里知道小姐竟然是去杀人呢。 来人啊,把小姐身边的丫头都给我捆上,扔到柴房,等我回来处置。宁氏顾不上生气,吩咐了一句,便带着丫头匆匆走了。 高府客厅,高仁和和师爷正在喝茶,他吩咐下人取来一锭银子悄悄塞到师爷手里:师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在下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师爷不动声色地接过,塞进袖子里,然后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正说着,夫人身边的丫头香儿求见,他连忙唤她进来,香儿进来后见师爷也在,颇为踌躇。高仁和心里咯噔一下,厉声喝道:小姐到底在不在房里。 香儿扑通一声跪下了,把夫人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高仁和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面容灰败。完了完了,这事情传出去,自家的脸都丢尽了,女儿的一辈子也毁了。 师爷见状很同情,但还是催促道:高老爷,快走吧,别让大人久等了。 高仁和无法,只好跟随师爷来到衙门里。 朱铭这会儿正坐在公堂上生闷气。这官司刚结束,又来了一个。还是相同的人马,不同的纠葛。难道衙门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 可是看林小寒站在那里,脖子上的布还渗出血来,还有那么多人证,加上高莲莲醒来见自己被擒住时,在那儿破口大骂,话里话外都是想要林小寒的命。 这都什么破事啊,朱铭只觉得额际突突地跳。 184 无憾 ♂ 朱铭正头痛着,突然听见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师爷带着高仁和回来了。 高仁和在公堂外看见女儿被捆绑着双手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脸带泪痕,心痛不已。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疾步上前下跪道:大人,小民来迟,请大人恕罪。 起来吧。朱铭手略微一抬,高仁和是有身份的人,倒不便为难他,而且还有以前的关系在。 爹,您要帮女儿啊高莲莲见亲爹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膝行过去,用捆着的手轻拉她的衣角。 高仁和却没理她,把她的手拿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向朱铭疑惑地问道: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小女犯了何罪,竟然被捆绑来此。 小寒不屑地撇撇嘴,装什么装,就冲朱铭和你官商勾结的关系,还不早给你通风报信了。 朱铭也装着配合地说道:林小寒,你是原告,由你把案情详细地告诉他吧。 高仁和是第一次见林小寒,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小姑娘脂粉不施却仍显容貌俏丽,看起来柔柔弱弱骨子里却又带着一种顽强。此时她脖子上包着一方帕子,帕子被血染得嫣红,而她面上却若无其事,平静而条理分明地述说着刚才发生的事。 说完事情经过后,小寒来一个总结性陈词:朱大人,这光天化日之下,高小姐竟敢当街持刀行凶,她眼中还有王法吗还有您这个县太爷吗大人,这个案件的影响极其恶劣:其一,大人乃本县的父母官,您治下竟然出现了这样胆大包天的女子,说明您教化子民的力度不够,教化效果不够理想。若被上峰或同僚得知,会影响您的官声,甚至影响您的前途。大人您别觉得小女子是危言耸听,听说我朝有位御史姓魏,为人刚正不阿,而且魏御史好微服私访,查察百官,听说一些贪官污吏就因为倒霉遇见他被拉下马来,断了前程。大人,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大人,我这些话全都是为您着想啊。请您仔细思量 其二,高府乃是本县大户,高老爷乃是名人,高小姐在我们这些小女子心目中是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值得我们学习。所以高小姐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务求言行符合规矩。不曾想她竟然持刀行凶,这一行为为闺阁女子树立了极坏的榜样,所以必须严惩,以儆效尤。若是姑息纵容,大家将会群起而效仿之,都以暴力来解决问题,那还要官府何用恐久而久之,社会风气将被其带坏也。 其三,高小姐乃是唐云的未婚妻,她爱慕唐云,因唐云的失踪而着急,甚至不惜触犯律法,当街行凶。唐云是否有罪还未下定论,但她为了私情却枉顾他人性命,虽然这是她一时的冲动,但是冲动是魔鬼啊。她不想自己尚有老父母在堂,她若因触犯律法而受到惩治,那父母下半辈子还能依靠谁呢所以说其实最受伤的最心痛的是父母。她违背了父母往日的谆谆教导,让父母担心生气,是为忤逆不孝。我朝以孝治天下,对这样不孝的子女更应该严格惩治。 综上所述,高小姐为情所困而持刀行凶,虽情有可原,但罪无可遣 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结束了,小寒只觉得口干舌燥,心想要是来一杯水就好了。 不过为何公堂上却没有一点声音安静,还是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大家的呼吸声。所有人都诡异地看着自己,看得小寒心中发毛。难道她的言辞太惊世骇俗了,不是说要拔高主题以小见大,才能引起轰动吗 啪啪啪韩桂宁最先回过神来,不禁鼓起掌来。先是他一个人,然后是林家人,最后是公堂外看热闹的人全都拍起手来,啪啪掌声一片。 朱铭这会儿回过神来了。毒,这小姑娘真是毒啊她怎么能那么毒呢,这是一点后路都不给人留哇 瞧瞧,她说的第一点,自己能包庇这高莲莲吗这都涉及到自己教化不力影响到自己的官声和前程了。虽说她话是夸张了点,可是万一呢,万一那魏御史真的微服私访到这儿呢,这要怎么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再看第二点,那是先扬后抑,先把高莲莲大大夸赞了一番,说她是闺阁女子学习的楷模,然后说这楷模变成了坏榜样了,这要是不严惩,女子都会群起而效仿,社会风气都要带坏了。本来她说的也没错,女子是要贞静贤淑,像高莲莲那样当街持刀固然不行,可是像你林小寒这样伶牙俐齿,不,牙尖嘴利又行吗 再说第三吧,似褒实贬啊。先说高莲莲是为了情一时冲动,这不是暗指她不知廉耻吗这还没成亲呢,就为了情郎而不顾父母伤心,干出了忤逆不孝的傻事。这样不孝的人能不严厉惩治吗 还有那最后一句吧,那真是绝啊。情有可原,罪无可遣一句话盖棺定论了高,真是高这些话都把自己堵死了,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这还审什么审啊。 我说,这到底谁是县太爷呢,怎么瞧她那样,比我还像县太爷呢 朱铭那里心思千回百转,高仁和心里却是巨浪滔天。林小寒的字字句句都说到这县太爷心里去了,这当官的最是爱惜羽毛,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儿,他敢徇私吗,敢不按律法来判吗女儿这事今天恐怕是不得善了了。 最毒妇人心高仁和怨毒地看了一眼小寒,又怒其不争地看着自己女儿。后者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情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长在乡下目不识丁从未见过世面的村姑,竟能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些大道理来,真让人刮目相看啊这个女子不简单,怪不得能把唐云迷得五迷三道,为了她铤而走险呢 高莲莲发了一会儿呆,听见那响亮的拍掌声,又见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羞愧难当,又悔又恨,结结巴巴地分辨道:你,你,你这是巧言令色,是危言耸听。大人,别听她的我根本没想伤害她,我只是想问她一个问题罢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挣扎的时候往刀口上撞的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别受她的蛊惑啊 闭嘴,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高仁和喝道。 真是恨铁不成钢本来嘛,做就做了,却不痛不痒,只是给人家留下一道伤口,人家现在还活蹦乱跳地在这儿慷慨陈词事发了,还在这儿推脱责任,而且理由还是那么拙劣,当谁是傻子呢。自己千叮咛万嘱咐,林小寒身边有楚昭和韩桂宁,他们惹不起。这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自己这傻闺女倒好,偏偏惹了,还叫人抓了个现行,真是愚蠢啊 爹,您不相信女儿了吗高莲莲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委屈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高仁和只好忍住骂人的冲动,低声安抚她的情绪。 但是公堂外围观的群众中有人大笑起来:这受伤的姑娘还没怎样呢,这拿刀行凶的却是委屈得哭起来,我怎么觉得她们俩的角色应该反过来啊,这到底是谁要杀谁啊会不会是弄反了啊 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都知他说的是反话,不过如果不是林小寒脖子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还在的话,不明内情的人还真可能误会因为高莲莲流泪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而弱者总是能激起大家的同情心的,尤其是男人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啊 啪,朱铭见公堂内外都太不像话了,急忙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公堂上不得私语,不得喧哗 威武声过后,朱铭指着高仁和严肃地批评道:高仁和,你是本县有名的富户,也是有名的大善人,修桥铺路的善事没少干,逢年过节也没少给寺庙烧香布施。但你自己看看,你是怎么教导女儿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刀行凶。所谓修身齐家,你仔细反省反省,你是怎么齐家的你可知错 高仁和一听大喜,知道这朱铭话里话外是为自己铺平舆论道路,连忙跪下,诚恳地认错:大人,是小人教女无方,小人知罪小人以后一定会严格管教她,不让她再闯祸求大人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开恩饶过她这次吧 他特意说高莲莲是年幼无知,是犯了错误,是可以改正的,就是为了配合朱铭的话,给他递个台阶。 但是旁边的小寒却凉凉地来了一句:我才十三岁,都懂得杀人犯法,她都十六岁了,这都是成年人了,还年幼无知啊 高仁和哑口无言,求救似地看着朱铭。两人眼神交汇,朱铭眨了下眼,下巴抬了抬,意思是:你求我没用,林小寒是受害者,你得求得她的谅解 高仁和不得已,只好朝小寒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林姑娘,是小女不对,伤害了你,我们愿意向您道歉,并赔偿二百两银子作为医药费,请您原谅小女这次吧 高莲莲见父亲为了自己向一个乡下丫头片子道歉,还要陪这么多银子,内心充满了耻辱和怨恨:爹,凭什么给这贱人认错啊,是她害了唐公子,县太爷,您怎么不抓她去坐牢,她才是杀人凶手 不知死活的家伙,不识时务,认不清形势 小寒摇了摇头,面上却云淡风轻:高小姐说我是杀人凶手,请拿出人证物证来,否则我告你诽谤噢诽谤你不懂吧就是说你是诬告。本来嘛,你众目睽睽之下持刀行凶,影响极其恶劣,是要坐五年牢的,现在罪加一等,要坐六年了。等你出来都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呵呵 小寒笑得很邪恶:不知,到时还有谁家敢娶你呢不过,即便是现在,出了今天这样的事,谁又敢娶一个母老虎回来呢 贱人,你好毒的心肠我要杀了你高莲莲听她咒自己嫁不出去,还骂自己是母老虎,顿时暴怒起来,双手一推,把她推倒在地,就要去掐她的脖子。小寒也不是吃素的,两腿顺势屈起,然后用力一蹬,便狠狠地踹在她胸前,把她踹倒在地。高莲莲倒在地上,只觉得胸口疼痛,哎哟叫唤起来。 小寒陈氏等人大急,惊叫出声,连忙把她扶起来。 莲儿高仁和急忙过去扶住自己的女儿,想骂林小寒却又骂不出口,毕竟是女儿先动手的。 我可怜的女儿啊这时候,突然冲进来一个着装华丽的妇人,抱着高莲莲哭喊起来。她目光如刀一般刺着林小寒,你这个贱人,竟敢伤我女儿 原来这个妇人正是宁氏,她因不放心女儿,不愿在家坐等消息,但又不好抛头露面上公堂,便在公堂外悄悄看着。刚才的审案经过她都看在眼里,听到小寒说没人敢娶自己女儿时,就忍不住要冲出来大骂。却没想到慢了一步,女儿突然出手却反被踹倒,看着平日娇生惯养的女儿却被一个野蛮的村姑殴打,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陈氏本来正抱着小寒关切地询问她有没有事,却听到宁氏骂自己女儿。隐忍已久的怒气爆发了,大吼一声:贱人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女儿宁氏手一指林小寒。 哈哈哈小寒和陈氏同时大笑起来,接着春分和立夏韩桂宁何牧也都笑起来。 其他人都莫名其妙,不知他们为何被骂了还笑。 莫非是疯了不成一群疯子宁氏讽刺道。 小寒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我娘刚才问贱人骂谁,你回答了,所以你承认自己是贱人了哈哈 宁氏大怒,正要开口骂。却听见一声大喝:都给我住口这里是公堂,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再吵的话,每人打十大板 原来是朱铭,他见几个女人在公堂上吵吵嚷嚷,公堂外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他怒了,这些人也太不把他这个县太爷放在眼里了,所以又一次使祭出了法宝惊堂木。 众人立马噤声,朱铭满意了,咳了一声,缓声问道:高莲莲,你可知罪 高莲莲脖子一梗:我没罪,我说了,是她自己往刀上撞的,最多我给她赔医药费罢了。我爹不是说给她赔二百两银子吗,便宜她了。像这点小伤,十两银子都足够了 高莲莲轻蔑地说,语气像是打发要饭的叫花子。 莲儿,别瞎说高仁和忙制止她。 一直沉默的韩桂宁开口了:大人,在下有话说。 请讲朱铭颔首道。 在下听高小姐的意思,如果我也在她的脖子上划一刀,伤口深浅和林姑娘一样,然后再给高小姐二百两银子就可以了。不知高小姐认为可否 这,她怎能和本小姐相提并论本小姐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高莲莲高傲地说。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高小姐的身份莫非贵过王侯韩桂宁不轻不重地答道。 我高莲莲说不下去了。 高仁和忙道:韩公子息怒,小女言行无状,还望各位见谅 然后望着小寒道:我们是诚挚地向林姑娘道歉的,另外,我们再补偿你五百两银子,只求林姑娘能够原谅小女。 爹高莲莲大吃一惊,还想说话,却被他狠狠瞪过来的目光吓住了。 宁氏虽然惊讶,但她秉承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原则,对丈夫处置的办法虽不赞同,却也不会当面反驳,而是持保留意见。 不知林姑娘以为如何高仁和见小寒不答话,小心翼翼地问道。 高老爷,我想我的态度刚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吧。还有,我想说的是,钱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比如,健康比如,亲情爱情友情比如正义比如公道比如人心 啊,高仁和被镇住了,连朱铭都被镇住了。他真想劈开这个小姑娘的脑袋,看看她里面到底装着什么。这样富有人生哲理的话怎么能从一个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呢 啪,啪,啪韩桂宁鼓起掌来,说得好如果一个人得了绝症,有再多的钱也没办法换来健康。感情亦如是,用钱买来的感情绝对不是真情。更不用说正义公道和人心了。 小寒微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朱铭说道:大人,人证物证俱在,事实很清楚,请您依照律法判决吧 不要啊,大人林姑娘,我们愿意赔一千两银子,请林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吧宁氏见情势不妙,终于低下头恳求道。 小寒不为所动。 高仁和急躁起来:林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高某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怎么样非得赶尽杀绝把我女儿送进大牢吗毁了我女儿一辈子,又对你有什么好处 威胁我小寒可不怕。 没什么好处,我只是要一个公正的判决罢了,我相信县太爷是公正廉明的,必能按照律法做出公正的判决 185 静好 ♂ 说到这里,她举起右手,拳头紧握:唯有这样,才能维护律法的尊严唯有这样,人们才会对律法起敬畏之心,不敢再以身试法唯有这样,才能让人们知道,不管你多有钱,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能做犯法的事这样,人人才会主动遵守律法,不做恶事,我大云朝才会政治清明,君臣一心,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我大云朝才能千秋万代江山永固 小寒挥舞着拳头,高昂起头颅,用力地将声音送出去。铿锵有力的话语再一次震动了全场,字字句句敲打在人们的心上,人们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一种情绪,爱国的情绪。是啊,如果国家吏治清明,人人少做恶事,那么老百姓的生活该有多好 甚至连朱铭,心中都升起了一丝壮志豪情,他今日的判决将关系到大云朝的江山社稷,具有历史性的意义呢。这一刻,他心里想的不再是钱,而是他一定要判好这个案子,让百姓知道,自己是一个好官,说不定以后还会传到上峰的耳朵里,甚至有可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朱铭越想越兴奋,高仁和却绝望了,他知道事情已经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朱铭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因激动而显得高亢:有关高莲莲刺伤林小寒一案,人证物证俱在,本县已查明事实真相,现判决如下:高莲莲当街持刀行凶,情节恶劣,判入狱五年来人啊,把她押入大牢 高仁和眼一闭,高莲莲吓得跌倒在地,双手挥舞着哭喊着:不,我不要进牢房我会死的爹,救我娘,救女儿啊娘 宁氏扑通一声朝小寒跪下了:林姑娘,求你,饶了我女儿吧,她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她吧,她今年才十六岁啊,以后叫她怎么活啊 又朝陈氏磕头道:林夫人,你也是当娘的,儿女都是娘的心头肉,求你看在同是母亲的面上,替我说说情吧 陈氏见一个平素里如此高贵的夫人对自己磕头,而且都磕出血来了,心下不忍,便转头看着小寒。小寒却目光平静,不发一言,陈氏便不敢说话,只是用力把宁氏扶起来道:夫人,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这是律法啊,律法无情啊我也没有办法 宁氏绝望了,她凄厉地喊道:大人,我愿意替我女儿服刑,我愿意入牢五年,求大人放了她吧 声如玉碎,这是一个绝望的母亲的呐喊 人们唏嘘感叹,有的人眼睛发酸,眼角溢出了同情的眼泪。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但朱铭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不为所动,挥了挥手,两个衙役便上来把高莲莲拖下去了。 高莲莲绝望了宁氏绝望了高仁和绝望了 大人小寒却突然说话了,朱铭诧异地望着她,难道,她竟心软了不可能啊,这姑娘的心可谓是坚如磐石,不可能就为这而动摇啊 小寒站了起来,望了他一眼,又用眼睛挨个逡巡了公堂内外的众人一眼,然后鞠了一躬,慢慢而又清晰地说出了一席话。 朱铭奇怪地看着林小寒,不知道她有何话要说。但是,他却愿意听,因为今天这小姑娘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惊,还有喜。所以他还想听听,此刻从她嘴里还能蹦出多少惊人的话语。 朱铭轻轻一摆手,衙役便停了下来。 高莲莲惊愕地望着小寒,不知她要做什么。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她,难道她改变了主意 大人,各位乡亲们,你们都看到了吧。当女儿被衙役押走的那一刻,这位母亲心都碎了,为了救女儿,她不惜对我们这些她往日看不起的人低下了高昂的头颅。为了救女儿,她宁愿自己身入大牢,也不愿女儿受这样的苦。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那位美丽优雅高高在上的夫人,她只是一个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母亲她不叫高宁氏,她的名字叫母亲。 这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让我想起了一首诗,这首诗名字叫游子吟。 小寒紧紧地盯着高莲莲的眼睛,饱含着感情,朗诵了这首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首诗讲述了一个故事:有一位儿子即将出门远行,慈爱的母亲,拿起手中的针线,为儿子赶制身上的衣裳。临行前母亲一针一针,密密地缝缀,就怕儿子回来得太迟,衣服破损。谁能说子女那像小草一样微不足道的孝心,能够报答得了慈母那如春天阳光一样普照大地的恩情呢其实,我们每一位母亲都是如此,一辈子都在为儿女操心,就比如眼前这位痛苦的母亲。 高宁氏听到这里百感交集,对小寒的感觉是又恨又夹杂着别的情绪。竟然是这个她最恨的人,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懂得她的心。她低低地啜泣起来。 高莲莲,你看到了吧,就为了你一时的冲动,不仅害了你自己,还让爱你的父母痛苦万分。如果早知道今日的结局,你还会这样做吗这十六年来,你的父母为你操了多少心,你就是这样报答他们,就是这样孝顺他们的吗 高莲莲看着林小寒,眼中虽然有仇恨,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看着母亲为自己下跪,愿意为自己坐牢,内心是有一些惭愧和感动的。 不过,我也要批评高老爷和高夫人,对待孩子溺爱决不是爱,而是害。如果你们不是平时一味地顺着她宠着她,她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吗 是我教导无方,宠坏了女儿,请你们原谅高仁和老泪纵横,也跟着跪下了。 小寒推了推惊呆了的爹娘,示意他们去把高仁和夫妇扶起来。 如果说母爱如阳光一眼温暖,那么父爱就如海一样深沉。不管女儿做错了什么,父母一样会爱你,只因为你是他们的女儿。那么高小姐你呢你扪心自问,你又为父母做过什么你有没有体谅你父亲在外操持生意的辛劳,有没有体谅你母亲操持内务的辛苦你是不是应该在享福的同时不要给他们添麻烦,而且要尽自己的能力去为母亲分担内务。你是父母唯一的女儿,你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你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吗 高莲莲嘴唇颤抖着,猛地跪下来,膝行到高仁和及宁氏面前,哭着道:爹娘,女儿错了女儿不孝,让你们伤心了 我的女儿啊宁氏抱着她放声大哭。 在场的女人们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男人们也都红了眼圈。每个人都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母亲对自己无怨无悔的付出,却从不求一丝一毫地回报。 小寒笑了。世人都同情弱者,刚才高宁氏愿意以己身代女儿坐牢,其实很多人内心都有一丝的感动,同时也会对自己的狠厉心有微词。 这绝不是小寒想要的局面,所以她反其道而行之,极力地赞扬宁氏作为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然后一再贬低高莲莲为了情伤害自己母亲的行为。这些话都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至少表面上,高家人对自己不再那么仇恨了。 我林小寒虽然是这起案件的受害者,同时刚才我也说过律法无情,不能姑息。但是这位母亲刚才的绝望无助却使我深受感动。县令大人,律法制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惩戒,惩戒只是手段,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教化人们向善。因此,我有一个建议,与其把高莲莲打入大牢五年,让她在里面耗费粮食,还不如让她将功折罪。 如何将功折罪一直沉默地朱铭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自己都没发觉,眼中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是惊奇,是欣赏,还是 大人,我决定接受高夫人的赔偿,但不是一千两银子,而是,两千两。 什么,大家大吃一惊。这刚才还振振有辞,说钱不是万能,说钱买不来公平正义。这会儿怎么就变了难道刚才只是假象,是嫌钱少,是惺惺作态可是这两千两银子也太多了吧。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想都不敢想,几辈子都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这林小寒可好,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有些人开始鄙夷起小寒来,有些人惊疑不定,内心开始动摇,但是有些人却一如既往地相信他们所熟知的林小寒绝不是贪图富贵的人。 高仁和也愣怔了一会儿,然后咬着牙道:好,我答应 钱再重要,也比不上女儿重要。 好,当着县太爷的面和那么乡亲们的面,想必高老爷也不会反悔。林小寒高兴地道,脸上绽开了甜甜的笑容。但是看在高仁和等人的眼中却觉得那笑容贪婪而刺眼。 这两千两银子既然是赔偿给我的,那么就任由我处置了。我只要一百两作为医药费。至于剩下的一千九百两银子呢小寒环视了一遍全场,把众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然后狡黠地一笑,我将把这一千九百两银子捐出来,办一所义学。让本县所有因家境贫寒而上不起学的孩子能免费上学。 办义学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林小寒竟然是这样一个打算。她,一个乡下的小姑娘,一个家境并不宽裕,而且曾经是很贫穷的姑娘,面对这么多银子竟然不动心,全都捐出来办义学,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此刻人们的心中升起的都是敬佩,甚至可以说是敬仰。不错,是敬仰。 此刻午后的阳光静静地照进来,照在她身上,光影中的林小寒,让人仰视,就如同女神一般。 好哇,好哇这次却是朱铭率先拍起手来,我替本县所有贫寒家庭子弟感谢林姑娘的善举。说完对着小寒郑重地鞠躬,这是真心实意的。 自己治下有这样一位集聪慧美丽善良果敢坚毅于一身的奇女子,他不仅仅是非常欣喜,而且是非常地兴奋。若是自己能得这样一位贤内助,何愁自己仕途不更上一层楼呢。朱铭美滋滋地想着 咳,咳突然有人大声咳嗽起来。朱铭一惊,循声望去,看到的是韩桂宁锐利的目光,霎时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让他打了个寒颤。 险些忘了,这林小寒是他的禁脔,刚才自己竟敢对他的女人动心思。 真不甘心呐朱铭心下想着,不过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至于该怎么办学,这事以后再商纣。另外,高小姐要到义学里打扫学堂卫生一年。这是让高小姐体会体会劳动人民的辛苦,希望高小姐通过劳动好好改造自身的毛病,从此变得懂事,变得谦逊,变得善良起来,从此珍惜自己的美好生活,并且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能够去帮助别人。高小姐,你可同意小寒甜甜地笑道。 我高莲莲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她竟然叫自己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抛头露面去打扫卫生 愿意愿意高仁和忙不迭答道。义学一事,林小寒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支持。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定会遭到所有人的谴责。因此,为今之计只有先答应下来再说。至于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高莲莲见父亲已经答应,也不敢再说什么。 事情获得了圆满的结局,大家都很高兴。高仁和答应回家后马上把银票送来,小寒说自己只要一百两银子,其余的都暂时由县令大人保管,用于兴办义学。 高仁和一家唯唯应着,面上带着笑容,心里却苦得发紧。 这一回,小寒等人顺利地回了家。只是一路上,见大家都用奇异地目光看着自己,尤其是春分和小雪,那简直是崇拜加敬仰。 小寒觉得特别别扭,心里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太出风头了。这样对前世比较低调的自己来说可是很不习惯。看来,以后要好好培养春分和立夏,让他们赶快成长起来,遇事不用自己再出头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女孩子还是不要锋芒太露的好。 回到家已是下午了,到了家门口,陈氏却让大家先站在门口先不要进门,又让何牧去家里拿了一个火盆过来,在里面点上火,然后叫大家一一跨过火盆,说是要去去晦气,免得把霉运带回家。林朝远又吩咐儿子回家拿来一挂鞭炮,在门口放了起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邻居们闻声纷纷前来观看,见他们一家人平安回来,都来恭贺。又七嘴八舌地询问审案的情形,后见他们神情疲倦,才知趣地告辞,说是改日再来。 林朝远也带着族人告辞,林进财一家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好了,不用客气那么多了,我们都是姓林的,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出了事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说小六子啊,我看你们家这几个小子都很厉害啊,尤其是小寒这妮子。我看你们家要发达了,只是,唉,可惜林朝远临走时仔细地看了小寒一眼,摇摇头走了。 小寒莫名其妙,他做什么看着自己摇头呢,难道是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太嚣张了,不符合一个女子的身份 老古板,小寒冲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林朝远幸好没回头,不然会被她气得胡子翘翘。他此时心里头正叹息着:这小姑娘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惜不是男儿身啊,要不然,林家该发达了,林家的祖坟要冒青烟了。 黄二虎也告辞要走,立夏和小寒都极力挽留他留下来吃饭。 不了,你们刚回来,肯定有一大堆事要忙。改天吧。他摸了摸脑袋,憨憨地笑着。看着小寒的眼睛闪闪发亮,里面带着尊敬崇拜,就如同看着心目中的女神一样。 又一个纯情小男生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 小寒忙收起笑脸,然后学男子抱拳道:黄二虎兄弟,谢了过几天,我请你吃好吃的东西,是你从未吃过的哟说完扮了个鬼脸,拉着立夏走了。 黄二虎一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噗哧一声笑了,只觉得她一下从高高在上的女神跌落为邻家的小妹妹,可爱极了。 韩桂宁却没有走,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因为他还欠某人一个解释。 何牧却痛快地离开了,不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身后跟着张氏和一个粉嫩嫩的小娃娃。这两天,母亲可是被这小娃娃折腾得够呛。 小流香进屋后看见楚昭和小寒回来了,惊喜地大喊:干爹回来了,姐姐回来了然后扑进了楚昭的怀抱。楚昭高兴地抱起他,可别说,两天没见这小家伙,还真想他。 走,干爹带你去飞飞说着把他架在脖子上,带着他到屋外飞了几圈,直到把他逗得咯咯直乐,才又返回来。 哎哟,你们终于回来了,昨天我听阿牧说你们进了大牢,可把我吓坏了。老天保佑,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张氏凑过来和陈氏寒暄道。 186 儿女 ♂ 是啊,多亏了我们家小寒,还有楚大侠和韩公子,我们才能平安归来。那天啊,我们上了公堂 陈氏一边和她说着审案的过程,一边走进厨房,围上围裙就开始淘米做饭。张氏也挽起袖子帮着洗菜摘菜,胡氏赵氏和小雪也进厨房来帮忙刷锅烧火,不大的厨房里顿时挤满了人。小寒本来也想进来搭把手的,但是陈氏以她有伤在身,不让她干活,坚决地把她推出去。 她只好回到厅堂里,陪着舅舅和韩桂宁等客人坐着。韩桂宁一直想找机会和她说话,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好说出口,且何牧一直有意无意地隔在他和小寒中间,对他不满的眼神却视而不见。 小寒一边听着大家聊天,一边在思考着义学的事情,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 人多力量大,半个时辰后,饭就好了。小寒等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拜高莲莲所赐,他们中午饭都没吃。 等大家坐到饭桌上,看见一大盆香喷喷色泽金黄的红烧肉摆在那里,还有香辣猪蹄酸菜炒猪头皮溜肝尖酸辣土豆丝韭菜炒鸡蛋红烧茄子素炒菜心辣白菜,以及热气腾腾的葱花蛋汤等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时,更是真吞口水。 陈氏赵氏给每人盛了一大碗米饭,谁也顾不上说话,都埋头吃起来。每个人都吃得很香,只除了小寒,因为脖子上的伤口,她被禁止吃辣,也不能吃红烧肉,因为里面有酱油。这对一向无辣不欢的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画个圈圈诅咒她小寒心里恶狠狠道。 饭后,胡氏等人告辞回家,韩桂宁也要走,正好用马车送他们。其实他不想走的,可是他没理由赖在这里啊。 林进财一家人都起身送他们,等大家都上了马车,韩桂宁却走到小寒身边,低声道:小寒,我有话跟你说。 陈氏听见了,连忙拉着大家回屋,何牧和张氏也跟着进去。张氏瞅着儿子脸上平静的神情,心里暗暗揣摩他的心思。刚才在厨房里,她听到了陈氏讲述审案的过程,当时她正炒着菜,惊得回不过神来,若不是陈氏提醒她,她连菜糊锅了都没发觉。 小寒这么厉害,这么能干,自己的儿子该怎么办哟。还有,看来那韩公子是个很有身份的人。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张氏还是不得不本着良心说,也只有韩桂宁才配得上这样聪慧伶俐的林小寒了。 韩桂宁见大家都走了,声音低沉地道:小寒,关于那封信,我 小寒见他脸上似有尴尬为难的神情,便道:你若为难,便不要说了。总之,我很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家说不定这次要遭大难了。 不,不是为难。韩桂宁急忙摇头否认,就怕她误会生气。经过了这两天的事情,他越发觉得小寒就是他这辈子确定的那个女人,如此聪慧绝伦,让他着迷。 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其实,那封信是假的韩桂宁鼓起勇气说出来。 啊假的小寒讶异地问道。 也不全是假,应该说部分是真,部分是假。韩桂宁挠了挠头,笑着道。那神情活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自己小心翼翼中还着一点讨好。 这样一个丰神俊逸的男子,在自己面前展现了不为人知却真实的一面,小寒心一软,柔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韩桂宁便掏出那封信给她看,等她看完,才解释道:这信末尾的印鉴是真的,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偷偷给我的,她爹是本朝的定远大将军。不过信里的内容是我编造的,只是为了让我的身份更神秘一些,让他猜不透来意。 小寒却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她,而非他,只是追问道:这么说,你并不是奉皇命到这里来办事的 虽然是问句,但心中已有了答案。怪不得他一开始没有拿出来,也没告诉自己。想必是事先准备了,但没有把握,直到朱铭污蔑楚昭想谋反时才不得不拿出来,他当时肯定也捏着一把汗吧,亏他还这么镇定自若。也幸亏那印鉴是真的,才把朱铭吓唬住了,让他有所忌惮,才把天平偏向自己这边。这样想着,她心里愈发柔软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偶然之间游历到这里,觉得这里的景色迷人,才住下来的。不过我现在非常庆幸,当初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吸引着我来到这里,或许这里就是和我有缘。你说是吗韩桂宁见误会消除,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本色,情意绵绵地说出这番话来。 缘分这东西谁说得清呢小寒笑着横了他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妩媚动人,直把韩桂宁看呆了。 小寒掩嘴娇笑一声,转身走了。韩桂宁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韩春催促他,才上了马车。 韩桂宁和陈汉忠陈清明坐在一个马车上,为了避免沉闷和尴尬,陈汉忠便找话和韩桂宁聊天,后者却有些心不在焉,好似有着心事。陈汉忠见状便不再说话,闭上眼装作休息。陈清明却感觉心里不太舒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纠缠得他一阵烦躁,他也闭上眼休息了。 另一辆车里坐着胡氏赵氏及小雪三人。赵氏虽然想说话,却碍着小雪在旁,只好闭上嘴。胡氏却是心里有数的人,加上年纪大了,也越发沉得住气,也没有吭声。 一路无话,天黑前韩桂宁把陈家人送到了家里,才返回自己的家。 陈氏烧了一大锅水,全家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把一身的霉运和疲惫都洗去,然后心满意足地爬上床。 还是家里舒服啊,小寒抱着柔软的被子,挨着柔软的枕头,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林家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原来是县衙的师爷。 林进财乍见到师爷到来,大吃了一惊,以为又出了什么事。 别慌,别慌。宋某是来给你们送银票的。昨天高仁和回去后,就命人送来了两千两银票,这一百两是你们的,另外的一千九白两,大人暂时保管着。这不,今天一早县太爷就命我来请林姑娘过去县衙一趟,商量办义学的事情。宋子赞道。 本来不该在今天打扰你们的,但老爷说,怕迟了耽误了孩子们上学,所以还是越早越好。这不,我只好一大早来打扰你们了。 宋子赞今天的态度非常谦逊,脸上还带着笑容。能不谦逊吗想想出门前老爷说的那番话,多年跟随的他怎会不知道老爷的心思呢。 小寒打心眼里感到不快,昨天刚从牢里放出来,今天就来催,连口气都不让人喘。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业绩吗。可想而知,这义学办好后,他肯定在上奏折子时,将所有的功劳都据为己有,最多在里面小小地提自己一笔。 小寒倒并不是想要什么功劳,就是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裳,白白给这个讨厌的狗官铺平仕途道路。前天,如果不是韩桂宁机灵事先想出计策,关键时刻拿出那封信,恐怕楚昭就要被污成谋反,这桩官司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虽然心里不高兴,小寒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先把他迎进来,茶水端上,然后才为难地说:宋师爷,您也知道,我们昨天刚回来,我这还受着伤呢,脑子还有些晕乎乎呢。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轮廓,但具体的还没想好。这样吧,宋师爷回去后先回复县令大人,让他派人选好地址,一边建校舍,我这里一边就整理好思路,拿出一个章程来,到时候我再送去给县令大人审阅。您看如何 这可是县令大人说要姑娘今天就过去,姑娘不去,宋某不好交代啊。宋子赞为难地道。 小寒不高兴了:宋师爷昨天也看到了,我受伤不轻,失血过多,这会儿还头晕着呢。起码容我休息两天吧。您要怕不好交代,好说,我让我哥给您写个条吧。 说完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扬声分备好笔墨,就叫立夏按照自己的意思写了封短信,递给宋子赞,道:恐怕这会儿县令大人等急了,我也不留您了。我送您出去,宋师爷您慢走啊 一边示意林进财过来掺着他往大门口而去,一边嘴里说着些客气的话,请他回去在县太爷面前美言几句等等,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宋子赞直到被送上马车才回过神来,不禁摇摇头,这小姑娘还真是厉害,自己真斗不过她。幸好她给写了一封信,还好歹有个交代,免得大人怪罪到自己头上。 小寒,这样好吗宋师爷不会生气吧林进财忐忑不安地道,就怕他在县令大人面前说我们的坏话。 管他呢,我先睡一觉再说,好困啊小寒伸了个懒腰,就要回去补眠。她早晨被楚流香那熊孩子闹醒了,还没睡够呢。这会儿楚昭带他出去玩了,家里清静了,正是睡觉的好时机。 不过小寒今天注定睡不好了,大早上的就陆续有人上门,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来打听官司的事的。林进财和陈氏虽然不耐烦,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招待他们,把一些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那些跟着去看审案过程的村民们回去之后把小寒说得那个厉害啊,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所以邻居们的问话都是这样起头的: 我听说,小寒当时是这样说的 我听说小寒把那师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听说小寒被刺伤了,伤得重不重 我听说高家陪了两千两银子,小寒都要拿来办义学 如此种种,其实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才是他们最关心的话题。 这办义学可是大事啊,对一些人来说,饭都吃不饱,送孩子上学那简直是想都别想。眼下却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让自家孩子免费上学,还不早点来跟林家套套近乎,打好关系,到时就来不及了。须知这义学是面向全县办的,僧多粥少啊。 他们心里还琢磨着,这义学是林小寒办的,她又是清河村人,别人不好说,本村人总不能不让去吧。所以话里话外就开始扯到办义学这上面来,问什么时候办,在哪里办,又说自家如何如何困难,能不能让家里孩子去等等。 你一言我一语,林进财急得满头大汗,只是推说自己也不知道。村民们哪里肯信,说你不知道,那叫你家闺女出来吧,这义学是她说要办的,她总知道吧。 小寒在屋里不胜其烦,就想出去。这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各位乡亲们,你们静一静,我妹妹昨天受伤了,因失血过多,这会儿还头晕着,正在屋里休息。请大家不要大声吵闹,以免惊醒她。关于义学的事,首先这是由县令大人决定的,就算妹妹拿出办法来,也要县令大人通过了才能实行。今天县衙的师爷也来问过了,但是妹妹身体欠佳,暂时没有精力去管这件事情。不过大家放心,过几天,我们会拿出一个详细的办法来的。只要家里是真有困难的,一定可以让你们的孩子上学。现在你们先回去吧,等办法出来了,县令大人也批准了,到时候会到各村通知大家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立夏也下逐客令了,而且今后还有求于林家,所以他们都纷纷起身,笑着说不打扰小寒休息养伤了。又说如果有什么好消息记得先通知他们,毕竟是一个村的,都是乡里乡亲,正该互相帮助嘛。 小寒在屋里听见了,嘴角漾起笑容,哥哥长大了,是该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了。自己以后可以少操点心了,想着,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第二天,韩桂宁却过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韩月回来了。 本来慵懒地倚在椅子上晒太阳的小寒马上来了精神:怎么样 呵呵,什么怎么样韩桂宁见她急切的神情,故意逗她,想看她生气发怒的可爱模样。 小寒嗔了他一眼:明知故问,我是说唐云那贱人怎样了。 韩桂宁如愿以偿,便不再逗她:放心吧,已经送到了,是京城最有名的,名叫花满楼。而且,我叫韩月给他扎了一针,这辈子,他都做不成男人了。剩下的日子就让他忏悔自己的罪恶吧。 小寒听了很满意,可是又有点担忧,毕竟这唐云的个计谋多端的人,而且心思深沉,那万一他逃出来呢,会不会回来报复我们 放心吧,我已经吩咐人好好看着他了,他逃不了的。韩桂宁神秘地道,因为,那是我的地盘。 啊,小寒吃惊地捂住嘴。他竟然开妓院,而且是院,难道他有那方面的嗜好 你想什么呢韩桂宁看见她一脸吃惊地望着自己的下面的神情,哪还不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又好气又好笑,脸上却有点发烧。天知道,他长这么大,都二十岁的人了,别人在这个年纪,早就有孩子了,可他还是个初哥呢,连女人都没碰过。 为了避免她误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只好将事情的缘由告诉她:三年前,自己游历到吴州,有一次在酒店喝酒,当时自己因心情不好,出门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结果就吵了起来,三言两语之后就动起手来。但是两人都有些醉了,结果当时没分出胜负。于是二人约好三日后再进行比试。 三日后,两人如约而往,但是那名男子却提出了条件,说谁输了,就要奉对方为大哥,一辈子追随对方。 韩桂宁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是当时年轻气盛,被那男子一激,冲动之下就答应了。 结果那天两人你来我往一百多招,还是不分胜负。两人便都罢手,约定第二天再打。 结果第二天,还是难分伯仲。但是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这三次的对招中,打出了火花。惺惺相惜的两人便如老套的故事里一样,告拜天地,饮血为誓,结成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类的。韩桂宁年长些,便是兄长。然后那义弟听说了韩桂宁的遭遇后,非常气愤,便说要帮义兄报仇。 但是韩桂宁要报复的不光是那个女人,还有自己冷漠无情的爹。所以便劝住了他,说这事要从长计议。 因韩桂宁当时还在四处游历,居无定所,两人便分开了。 当时义弟说,既然兄长要报仇,迟早要回京城的。我就先去京城,替兄长置办些产业,以后兄长来了,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结果他就去了京城,半年后我接到了他的信,没想到他置办的是这样一个产业。 韩桂宁说到这里,苦笑着道:我当时很生气,去信严厉斥责他,怎能学那浪荡子弟,行此龌蹉的事情,这不是丢我的脸吗 187 儿女(二) 韩桂宁去信斥责他的义弟,认为开妓/院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结果他义弟回信说: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既然要报仇,只要达到目的不就行了,难道还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去报仇么。问题是你的敌人是阴险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你若不采取些非常手段,根本没有办法达到报仇目的。 之所以开“花满楼”,因为这种场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及其子弟,酒醉心迷、销魂蚀骨时最容易吐露心底的秘密。这样就能抓住他们的弱点,关键时刻就能为我所用。此外,他手底下的人是从以前的妓/院接管过来的,他并没有逼良为娼。而且他承诺他们只要干满五年,就发还卖身契,放他们走,因此为了自由,那些人也都听他的吩咐。 韩桂宁惆怅地道:“我义弟性格上亦正亦邪,不过,却是一诺千金。他既然答应要奉我为大哥,帮我报仇,他就说到做到,却没想到他竟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呵……” 瞧着他嘴角的苦笑,小寒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行业在古代是合法的,因为有买家,才会有卖家。但是,很多人都是由于被逼无奈而卖身的,而且他们最终的命运大多数都是悲惨的。 小寒不能说这种行为是对的,但也不能说他的行为不对。自己不是卫道者,也不是当事人,无法去做出判断。反正她自己,是不会做出这种行为的。 最后小寒只是说了一句没有褒贬色彩的话:“你义弟真是剑走偏锋,独辟蹊径啊!” 韩桂宁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发现里面并没有鄙夷的神色,才放下心来。就怕她误会自己是一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人。好在,通过惩罚唐云这件事,他多少也了解到了她的性格,她并不是一个善男信女,而是一个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的人,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 “不说这些了,放着唐云那贱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视角里了。你今天来得正好,我正在思考着办义学的事呢。”小寒说着,把他请到立夏的屋里,连春分一起,几人开始商量起办义学的事情来…… 三天后,县衙后宅,朱铭的书房,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站着的几个人,心情非常不快。这韩桂宁陪着林小寒一块来,充分说明了两人的关系,这本来就打乱了他的计划。可是这姓韩的,自己也不好给他脸色看,但这林小寒还带着自己兄弟来,这是什么意思啊。她哥哥腿还瘸着,弟弟才那么点大,这不是来添乱的吗? 不料小寒根本没瞧明白他的脸色,而是开口说道:“县令大人,您看,我们一路赶路过来的,也很辛苦,是不是请我们坐下,赏口茶喝啊,好歹我们做的是利民利国的大事呢。” 小寒这样一说,朱铭不好意思再板着脸,只好让他们坐下,吩咐师爷看茶。 小寒等人坐下后,喝了口热茶暖暖身子,然后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让春分送上去。春分虽然有点紧张,但还是按着事先姐姐的吩咐,稳步走上前,站定,然后弯下腰四十五度,双手把本子举过头顶:“请县令大人过目!” 朱铭微微点头,师爷忙下去接过来递给他,他拿在手里不忙着看,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可有上学读书?” 春分一一回答,语言流畅,不见丝毫胆怯。这个动作在来之前他做了无数遍,姐姐和韩公子都在一边看着,仔细地纠正他。 朱铭看见这个农家的小孩子,面对自己毫无惧色,而且行礼也很标准,对自己的问题对答如流。 “孺子可教也!”朱铭点点头赞道,然后让他回去坐下。 自己则低头观看手中的本子,只见封面上下着几个大字“春晖义学办学方案”,笔画遒劲有力,一看就知道写字的人有很有功底。 “好字!这几个字是谁写的?名字也取得好。” “大人谬赞,字是在下写的,名字是林姑娘取的。”韩桂宁微笑着道,这就是小寒说的双剑合璧。 朱铭只觉得他的笑里有种得意洋洋的味道,这是在说明什么吗,还是在炫耀?其实韩桂宁还真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如果朱铭他自己没有产生什么龌蹉心思的话,恐怕也没有这么敏感,会察觉出来。 朱铭默不作声翻开封面,一看,里面又是不同的字,写字的人功力明显不够,尚处在模仿阶段。 “这里面的字又是谁写的?” “是我哥哥写的,大人您快看内容吧,看完了我们好讨论讨论,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小寒不耐烦了,抢着说道。 这都半天了,正题还没切入,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立夏拉了拉她的手,递给她一个眼色:稍安勿躁,注意语气。 小寒抬头看天,翻了个白眼,然后低下头玩手指。韩桂宁瞧见了,不禁嘴角翘起,也专心地看她玩手指。 小寒的手指不算很长,却是白皙圆润,如果不是上面有些因常年干家务活留下的茧,那真可以算得上纤纤素手了。 改天去找些适合她用的胭脂水粉来,好好保养一下皮肤,韩桂宁暗暗地盘算着。 书房内一片静谧,只有朱铭翻动纸张的沙沙声。立夏和春分都坐得笔直,小寒则有点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玩手指玩腻了,开始四处打量着书房里的陈设。而韩桂宁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前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追随着她,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睁大眼睛、挑眉、皱眉头,不耐烦地摇晃身子,摸头发,活动脖子…… 朱铭认真地翻看着那本方案,越看越诧异,越看越,眼中掠过一丝寒意。 该死,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模样,都年过四十了,长得一副猪头脸,家里妻妾一堆,还敢觊觎本公子的女人。真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经常去清河村,另外也要叮嘱立夏,要时常陪着小寒,别让她一个人才行。 正月二十五这天,是“填仓节”。所谓填仓,意思是填满谷仓。这一天黎明,林进财夫妇早早地起床,在自家的院子里,用筛过的炊灰,撤出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粮囤形状,并在里面放一些稻谷、麦子、高粱、大豆和玉米。小寒好奇地看着这一切,觉得新鲜又有趣。在前世,这个习俗早就失传了。但是看着爹娘的神情虔诚而肃穆,小寒也跟着严肃起来。古代的人经常吃不饱,所以祈求五谷丰登,是一个神圣而又美好的愿望,值得尊重。 “娘,这填仓节是怎么回事啊?”小寒见仪式都搞完了,便蹭到陈氏面前好奇地问道。 陈氏奇怪了:“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吗?你都忘了?” 呃,露馅了,小寒挠挠头,只好装失忆:“娘,我不是说过了吗,我那次掉进河里伤了脑子,好多事情都忘了。” “哦,对对,那娘跟再和你说说啊。”陈氏怕她懊恼,再想起伤心事,忙跟她叙说了缘由。 相传啊,我们这个国家的北方曾连续三年都不下一滴雨,当时的地都干得裂了一道道口子,种的庄稼都旱死了,百姓颗粒无收。可是当时的皇帝不顾老百姓死活,照样强征皇粮,以致连年饥荒,饿殍遍野。尤其在年关,穷人更是走投无路。这时,给皇帝看粮的仓官看不下去了,毅然打开皇仓救济灾民,并在正月二十五这天放火烧仓**。后人为了纪念这名仓官,每年这天清晨,就用草木灰撒成圆圆的囤形的粮仓,有的还镶上花边、吉庆字样,并在囤中撒以五谷,象征五谷丰登,来表达人们填满仓谷救仓官的深情厚意。 “这个故事还是你外公和娘说的。你外公年轻时喜欢四处游历,知道好多故事呢。可惜……”陈氏叹了一口气,小寒也叹了一口气,她还真想认识一下这位传说中博学多才的外公,只可惜自己来不逢时啊! 母子俩正对坐着感叹,春分兴冲冲地跑进来,嚷嚷道:“姐,姐,我看见办义学的告示已经贴出来了,就在我们村祠堂门口那儿呢。” “哦,你快说说,都有啥内容啊?”小寒顿时来了精神。 “哦,就跟你写的方案上的内容差不多,只是更简练了些。姐,我背给你听啊。”春分便把双手背在身后,站直身子,清咳了一声,开始背诵起来…… 正月二十五,填仓节,东琅镇各村都张贴了两张告示:一张是《招生告示》,另一张是《招师告示》。 《招生告示》篇幅巨大,上面的字密密麻麻,主要内容有七点: 第一,在东琅镇清河村开办“春晖义学”,开学日期是二月二十日。 第二,招生对象:本镇年满七岁以上十六岁以下,家庭贫困的男孩、女孩。贫困家庭限定为家庭年收入二两银子以下,要有各村村长开具的证明。 第三,春晖义学分东西校区,东校区为男校,西校区为女校。学生全部住校,每五日沐休两日,春耕和农忙时节可休假五天。 第四,课程:蒙学,算学,工学(工匠、木匠),农学(种植、养殖),医学,厨艺,女红。学生报名时可自行选择。蒙学男、女皆可学。算学、工学、农学只招男孩,医学和厨艺男、女皆可。女红招收女孩。 第五,学生权利:免费上学,免费吃住。 第六,学生义务:服从管理,根据自身所长参加学校安排的各项劳动。 第七,如有符合条件且想上学的可到各村村长处报名。报名时间:正月二十五日至正月三十日。 《招师告示》则相对来说简单多了,内容是: 春晖义学招收夫子十一名,其中: 蒙学,男两名,女一名。 算学,男一名。 工学,工匠男一名、木匠男一名。 农学,种植男一名,养殖男一名。 厨艺,男一名,女一名。 医学,男一名,女一名。 女红,女一名。 凡符合此六项且成就杰出者皆可来应聘。薪金,每月一两银子,管吃住。 报名时间:正月二十五日至正月三十日 报名地点:县衙,由县令亲自面试。 告示贴出后,很多人不敢置信,不过看到告示底下那鲜红的大印,以及从村长那儿得到确切的消息后,才相信这不是自己在做梦。 一时间大家奔走相告,众人议论纷纷。有高兴的,有疑惑的,有赞扬的,有讽刺的。高兴的自然是那些因家庭贫困孩子上不起学,而对孩子前途感到担忧的家长。疑惑的则是那些家境宽裕,孩子能上学的家庭,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办这种学校。赞扬的则是那些比较务实的人,认为不管学什么,只要能认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而且以后能有一技之长傍身就行。讽刺的则认为,这是什么学堂啊,算学也就罢了,竟然还教人种地、养鸡,还有木匠、瓦匠。真是荒唐! 不管人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小寒是一直处在兴奋之中,她这几天和韩桂宁、立夏、何牧一起在做学校校区规划,并且在着手制定学校的规章制度。 “这里是教学区,这里是校舍,还有这里可以划出来做厨房,厨房旁是菜地,菜地边上是猪圈、鸡舍……” 小寒喋喋不休地说着,她说一句,春分便答一句好,不管她说什么,春分都说好,两人都兴奋极了,眼前好似出现了一副副美丽的画面。 韩桂宁几人都微笑地看着他们俩,眼里都是宠溺。 林进财和陈氏知道儿女们在干大事,自己帮不上忙,就尽心尽力做好后勤工作:做饭、带孩子。 林进财自从经历过这起官司后,看小寒的眼光都不同了,眼里面甚至带着尊敬,说话时语气略带讨好。估计是觉得自己之前的话有些过分,而小寒在县衙里的言行又把他惊到了。他这下才发觉,女儿不是一般人,自己不能用一般人的眼光去衡量她。 小寒倒是察觉到了林进财态度的转变,心下有点好笑,但是她觉得这是好事。因为自己这个爹确实是有老实懦弱的毛病,经历过打官司这件事后,料想他以后不会再干涉自己的事了。 楚昭这几天则消失了,只说是去山里寻找药材,却没说原因和用途。小寒知道他们江湖人都是这样,所以也不算奇怪。 188 宿命 经过朱铭的同意之后,小寒决定把修建校舍的事情交给林氏宗族的人。 一来,是为了感谢这次官司中他们的大力支持;二来也是为了节省人力物力,一切都从本村就地取材、就地用人,可以节省成本;三来是为本村村民增加收入,也算小寒造福村民吧。 而朱铭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是欣然同意。这样既可以讨得小寒的欢心,又能节省费用,何乐而不为呢。 林朝远非常激动,他敏感地察觉到,林氏的机会来了。修建义学,这不仅是清河村的大事,同时也是东琅镇的大事,连县太爷都非常关注,到时候会下来视察。如果干得好的话,那林氏宗族从此后在全镇乃至全县就出名了。林氏,就要兴旺发达了。 所以他召开了全族会议,告诫众人一定要好好干,不能给林氏宗族丢脸。 他本来想亲自去操心这件事的,但他老了,所以一应事宜都交给儿子林辉东负责。 林辉东自幼得父亲的教导,是一个办事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人,平日在族人中也很有威信。他召集了匠人,选好了地址,又按照小寒的规划画好了图纸,便于二月初二开始动工。 春晖义学校区就设在清水河南边的一大片荒地上,共占地二十亩。林辉东选好地址,和村长唐大海一说,唐大海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能不同意吗,这可是县令大人亲自下令的。这节骨眼上,他敢添乱吗?而且,他也知道,这一次村长换届,不可能和姓唐的有什么关系了。 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当初林进财家遭难时,就不应该落井下石,而应该去劝唐大山,以和为贵,不要闹上公堂。结果自己虽然没有助纣为虐,但是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了。结果唐大山官司输了,林家却因为办义学的事得到了县太爷的支持,后台更硬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所以他为了唐氏族人的将来,不仅主动承担了到衙门办理建校手续的一应事宜。还出面号召村民为建义学义务出工。不得不说,他并不是一个良心多坏的人。 但是小寒怎能让村民义务干活呢,反正是姓高的出的钱,就当是为村民谋福利了。所以小寒小手一挥,一天八文钱,不管吃。 村民们都很高兴,这个工钱是相当高啊,和给镇里的大户人家打零工还要高。最重要的是当天结算工钱,而且是在村里干活,离家近啊。 于是村民纷纷来报名,小寒便让立夏、何牧和春分在院子里支起两张桌子负责登记。只要来报名的,符合条件的,不管是姓什么,一律都允许。 “别吵,都排成两队,一个一个来。”立夏坐在桌子前,神情严肃地说。春分也跟着喊,清脆的声音让闹哄哄的现场慢慢静了下来。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存在:“哟,这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啊,尾巴都翘起来了,鼻孔都朝天上看了。” 立夏定睛一瞧,是姓唐的,而且是跟唐大山家走得近的。他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初自家遭官司的时候,妹妹都跟自己说了,谁家对自己家好,谁家幸灾乐祸、冷嘲热讽。本来妹妹说,这次办义学是大事,为免节外生枝,暂时不追究那些人的责任,待到以后自家兴办米粉产业时再说。 没想到,人无伤狼意,狼有伤人心。看看,真是,找茬的就来了。 话说小寒抛出了诱人的条件,村民们纷纷来登记,要去修建义学。大部分都是真心实意来做工的,但总有那么几个刺儿头,没事挑事,说话阴阳怪气的。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排队呢是为了能够更好更快地进行登记,否则一窝蜂都涌上来,万一登漏了人怎么办?乡亲们都是有素质的人,偏偏这里却有几只老鼠在乱串,把好好的队伍给弄乱了。真是一锅老鼠屎,搅坏了一锅汤。谁不愿意排队的就走开,别耽误了乡亲们登记。乡亲们家里都忙着呢,赶快登记完,回去还要干活呢!”立夏不温不火地说道。他和小寒呆久了,也学到了小寒的毒舌。 那人不干了,撸起袖子,挤上前来大声嚷嚷道:“你说谁是老鼠呢?” “我并没有指名道姓,谁要对号入座,谁就是呗!”立夏毫无惧色地回应道。 “我看你一只腿瘸了,不想跟你计较,怎么,你还想另一只也瘸了么?” “住手!”林进财大喝一声,挺起胸膛走出来道:“唐四儿,有本事你冲我来,别欺负我儿子!” 唐四儿也不是真想打架,只不过是看林家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顺眼,这会儿见林进财横眉立目的样子,似要来真的,便软了下来,嘴上却不饶人:“怎么,小的不顶用,老的来撑腰了。我说林立夏,你要是主不了事,趁早回去养着吧!这儿人多,别谁不小心碰了你一下,赖在别人头上。” “啪”地一声巨响,唐四儿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旁边的何牧站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道:“唐四儿,修建义学对我们清河村来说是大事,甚至是全镇的大事,连县令大人都密切关注。在这种时候,我们全村人不管是姓唐还是姓林,还是姓何,都应该团结起来,齐心协力把义学修建好,不辜负县令大人对我们清河村的期望。同时也让别村的人看看,我们清河村是好样的。等把义学修建好了,我们清河村势必会扬名全镇。别人只要提起我们清河村,就会竖起大拇指。就连我们出门在外,人家听说我们是清河村人,也都会刮目相看。然而,现在面临这样关键的时刻,你却因个人恩怨,故意来捣乱,你是什么目的?你难道想破坏义学的修建吗?你难道想当清河村乃至整个东琅镇的罪人吗?” 何牧一番话咄咄逼人,把唐四儿是骂得是目瞪口呆。这何家小子平时年了吧唧的,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毒了,是了,这都是跟林小寒学的,她身边的人受她影响,一个个都便得嘴巴厉害起来,动不动都扣大帽子。 看着旁边村民不善的目光,唐四儿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不,不是,唉,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净给人乱安罪名呢?”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看看,如果不是因为你不好好排队捣乱,就这会儿功夫,十几个人都登记完了。你这不是耽误我们办事吗,耽误我们办事不仅耽误了乡亲们的时间,而且耽误了春晖义学的修建。如果不能及时完工,你难道想我们清河村被县令大人责怪吗?”何牧振振有辞。 周围的人深以为有理,都对唐四儿投来谴责的目光。有些人不耐烦地道:“不想干就走,我们村这么多人,不缺你一个,赶紧的,我还得回家干活呢。” “走就走,谁稀罕啊!”唐四儿见自己犯了众怒,只好扔下一句话,灰溜溜地走了。 “这一天八文钱,这义学修建怎么也得二十天,这就是一百六十文,对我们农家人来说可不算少。又是在家门口边干活,还当天结算工钱。不仅如此,各位为义学的修建立下功劳,所有来上学的人都会感谢我们,感谢我们清河村人。这是名利双收的事,傻子才不稀罕呢!”何牧一边替人登记一边大声说道。 看着外面的人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小寒抿着嘴笑了,真是孺子可教也。以后自己可以少操心了,话说她其实骨子里真是一个挺懒的人。 66续续地不断有村民来登记,从中午一直到下午,才登记完毕。立夏和何牧才松了一口气,才有功夫闲下来喝口水。 小寒适时递上泡好的菊花茶,递给何牧时低声地道谢:“刚才多亏你了,谢谢。” “就算我不说,立夏也有办法应对,不过我要是在一边光坐着不说话,某人就要责怪我太没用了。”何牧开玩笑地道。 其实他说的某人是指何牧,但小寒却误会了,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小寒脸微微有点发热,嗔道:“当然了,朋友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冲上去顶刀子的,这才叫真正的朋友。” “对啊,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起玩,这么多年来,可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所以说,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何牧看着立夏深情地说道,立夏也看着他微笑地点头。 这话,这神情,哎呀,太有歧义了。 “你,你们,哈哈哈……”小寒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连眼泪都出来了。 “姐,你笑什么?什么你,你们的。”春分莫名其妙,立夏和何牧也是面面相觑。 小寒笑了一阵,才停下来,但是还是忍俊不禁地道:“我想起一句话,叫中国好基友,刚才看你们俩,真是基情四射啊!” 中国好激友?激情四射?三个纯情的男孩子都莫名其妙,但看见小寒笑得诡异,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何牧便私底下琢磨着,自己从未听说过,这肯定是她独有的词汇。什么意思呢,等等,她说的是“你们俩,激情四射”,激情,激…… 何牧顿时明白了,脸刷地一红,一跺脚,瞪了小寒一眼:“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乱七八糟地在想些什么。我走了,回去做饭了!”说完转身就走。 小寒一愣,这感情是生气了,难道他听得懂?不得了,知音啊知音! “唉,别走啊,你真是我的知音,不如我们再交流交流!” 何牧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心里暗道,才不要做你的知音呢,这丫头,太乱来了。这比乱点鸳鸯谱还不靠谱啊,真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恶趣味,看来我以后得离立夏远点,免得她误会。 “姐,什么知音啊,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告诉我嘛!”春分抓着小寒的手,好奇地问道。 “好,你附耳过来,别让哥哥听见!”小寒笑道。 春分连忙把耳朵凑过来,立夏不好意思过来,但是耳尖却分明动了动。 小寒在春分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不告诉你!” 然后大笑着跑开了。春分气急败坏地追了过去,留下立夏在原地苦笑。这都走了,只好自己拿起拐杖,拄着拐慢腾腾地进了屋。 **************** 唐大山夫妇前两天就被高仁和派人送了回来,两人屁股上的棒伤还没好,睡觉还只能趴着睡,但是家里又没人伺候,李氏只好忍着痛自己爬起来做饭。 忽听大门外一阵扣门声,而且声音还挺急,李氏只好呲牙咧嘴地直起身,出去开门。 等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柳氏柳八婆。 “大嫂子,什么事啊?”李氏扶着门道,并没有请她进来的意思。 “气死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那林小寒,林家,这会儿,真是尾巴翘上天了,全村人都去巴结他们家了。”柳氏一开口,便语出惊人。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氏惊问道。 “啥?你不知道?”柳氏瞅了她一眼,恍然大悟道,“是了,这几天你们两口子都在家里养伤,没出去,也没人来,当然不知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晃着大屁股往门里挤去:“先进屋,我和你好好说说。” 李氏不满她自来熟的行为,但也知道她的德性,加上自己也很想知道外面的消息,便没说话,把大门一关,然后跟着她走进屋。 柳氏坐在凳子上,却没开口,只是咳了一声道:“哎哟,刚才走得急,嗓子都冒烟了。” 李氏没办法,只好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柳氏见她茶也不沏,撇撇嘴,真是小气。但是她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喝了口水后,一张大嘴就开始吧啦吧啦起来,把高莲莲怎么为唐云报仇,林小寒怎么讹了两千两银子,又怎么用来办义学的事和盘托出。 “太不要脸了!只是划了一道伤口,就要两千两银子!而且还拿我亲家的钱去办义学,给自己的脸上贴金,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李氏气急败坏地骂道,狠狠地瞪着柳氏,仿佛她就是林小寒。 柳氏没在意,接着道:“可不是,但是现在她后面有县太爷撑腰呢,谁敢说一个不字。唐四儿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差点成了清河村的罪人了。” 然后又吧啦吧啦把今天下午在林家报名时发生的事情说了。 “太过分了。这林家,竟然如此嚣张!仗的是谁的势?”李氏自言自语道,“县太爷么,莫非她又勾搭上了县太爷?一定是了,这浪蹄子,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真是水性杨花的骚/货!”李氏恶毒地骂道。 “啊?怎么会!听说县太爷有七房小妾呢,她难道想做第八房?不会吧!”柳八婆掩嘴惊呼道。 柳八婆一听李氏的话顿时来劲了,呀!这可是个大新闻,她的熊熊八卦之火燃烧起来了。现在林小寒可是村里的名人,如果这个消息一放出去,这林小寒竟然想做县令大人的第八房小妾,这可是个劲爆消息啊,说不定马上盖过了春晖义学的开设啊! 柳八婆心思活络地盘算着,一边听着李氏对林小寒的诋毁谩骂,不住地点头:“嗯……对!……啊?……就是!……” 一个时辰后,柳八婆心满意足地扭着肥硕的屁股走了。 “呸!”李氏啐了她一口,当她不知道她来这儿的目的吗,不过因为自己无法出去,正缺一个传话的人,所以才跟她说这些话!这真是瞌睡碰上枕头——求之不得。 林小寒!李氏咬牙切齿地掰断一根树枝,往灶里扔进去。儿子下落不明,都是拜她所赐,万一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怎么活啊,李氏都不敢往下想。 她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儿子虽然没死,但此时却生不如死。 唐云醒过来后,迷茫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味道,看屋里的摆设,这里应该是女子的闺房,因为无论是盖在身上的被子、床单,还是帐幔都是粉色的,屋里还有梳妆镜。 这是哪里呢,还记得记忆中自己被林小寒和韩桂宁等人抓住了,那林小寒把自己狠狠折磨后,答应不杀自己,然后自己就昏过去了。 这……难道自己是被人救了?这里是某位小姐闺房,难道是高小姐? 唐云心里一激动,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可是他顿时发现了奇怪之处,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头发披散着,但是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粉色的,而且是裙子!!! 好恶心!谁给自己穿这样的衣服,唐云怒了,刚要抬腿下地,“嘶!”腿上传来刺痛,他才发现自己两腿都用白布包扎着。是了,他记起来了,自己的腿被那姓楚的用树枝给刺穿了。 该死的,他只好坐在床上不动弹。但又觉得口渴难耐,便扬声叫道:“来人啊,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