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小农女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难道，此叶风在投胎转世后，潜意识里还残存着这种射法的记忆？ 想到这种可能，夏离心里又是欣喜又是酸涩。 真好，他也来了这里。哪怕他忘了自己，他跟她不可能在一起，她也高兴，为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前世的叶风曾说过，他最喜欢做的职业有两种，一种是当警察除暴安良，一种是当军人保家卫国。前世今生，他的两个愿望都实现了……只是，希望他今生能顺遂一生，平安到老。 夏离强压住内心的澎湃，总会偷偷看一眼叶风，几次正好看到他的目光也停留在她身上。两道目光一相遇，又赶紧闪开。 几个男人对这种新式的射法热情极其高涨，一直在后院反复练习着这种射法，不时问着夏离一些问题。刘长昭也难得地好学，还说，下次来多玩两天。在这里吃，去夏山家住，第二天进山打猎。 斜阳西坠，那些人还在射箭，乐此不疲。 夏寡妇家来了两个天人之姿的青年贵公子和几个军爷的消息，早已经在村里传开。哪怕有夏山陪着，也令村人好奇不已。下晌又一直从院子里传出男人的笑声和说话声，许多人都跑去她家后院墙外面走来走去。 还好，那些男人的声音中，夹杂着夏山的声音，夏聚的声音，还有夏离偶尔的说话声，就是没有夏氏的声音。 夏离见天晚了，自己去了前院。现在熊样不怕这些人和马了，夏聚和祝财就带着它在前院玩。 夏离把祝财叫过来，悄声让他去东门口等着，若当当回来，赶紧把它领去村南边玩。在这些人走了之后，再领它回来。 祝财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点头跑去了东门。 即使猜测这位叶风是前世的叶风转世投胎，夏离也不能把当当还给他。还了，她藏匿当当的事情就包不住了，之后也不可能再见到当当。除非此叶风有所有前世的记忆，能包容她的一切，包括错误…… 夏氏和祝二家的已经按夏离的吩咐，煮好了一锅精米粥，蒸好了一锅包子，烫面饺子也已包好。夏离就把小炭炉点上，放上平锅，在平锅上煎饺子。 这种芹菜肉馅生煎饺子，也是前世叶风比较爱吃的。 天色渐暗，这些人虽然没有射尽兴，还是回了屋。叶风邀请夏聚上桌吃饭，夏聚脸蛋红红地看了眼正在上菜的姐姐，见姐姐点头，就高兴地坐上椅子。做为家里的男人上主桌陪客，让小正太自豪不已。 晌午还有些卤菜，又炒了几个菜，再把包子、生煎饺子端上，还有一盘甜辣白菘。这种甜辣白菘有些像前世的韩国辣白菜。 刘长昭也把熊样抱进了屋里，让祝二家的像平时一样把它的饭端过来放在桌下。熊样先用两只小肥掌把一个碗里的烤红薯捧起来坐着吃，吃完后，又起身吃另一个碗里的肉汤糊糊，最后还把碗捧起来舔得干干净净。 众人边吃边看着熊样乐。 夏离进来上菜的时候，刘长昭问道，"夏姑娘，你能不能也给我逮只小熊瞎子？" 夏离敷衍道，"若是运气好再碰到被母亲遗弃的小熊，就逮给刘公子。" 刘长昭闭了嘴，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吃完饭，叶风扯下腰间的一个玉佩给了夏聚当见面礼，刘长昭和赵亮见了，也都各自送了夏聚一样见面礼。刘长昭送的是翡翠挂件，而赵将军身上没有挂件之类的东西，只有手腕上的墨玉珠串还拿得出手，便把珠串撸下给了夏聚。 此时天已经黑透，天幕上撒满了寒星，天也更冷了。几人去院子里解下马僵绳，向院外走去。 叶风出院子之前，停下对夏离说道，"夏姑娘手艺很好，特别是毛血旺、香菜鱼丸、烧烤番芋、香煎豆腐、甜辣白菘这几道菜，非常合我胃口。" 除了这个世界也有的芹菜煎饺，他把她做的几道特色菜都点了出来。夏离有些零乱，难不成他的潜意识里连这些菜品都记下了？ 她非常开心，笑道，"叶大人喜欢吃这几样菜，下次来的时候，我再做。" 星光中的笑靥美丽得如春阳下的娇花。 "我会再来。"叶风保证道。 星空下的眸子亮晶晶的。 他们两人都自觉压制了内心的情绪，可旁边的人还是看出了他们的些许不同。特别是一直服侍叶风的叶力和叶劲，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的主子如此对待一位姑娘。想着，以后得对这位夏姑娘更加礼遇才是，也要跟夏山搞好关系。 夏氏的眼里更黯然了，身子也是晃了晃。 刘长昭一直跟熊样低语着，把它抱出了院大门，才不舍地交给夏聚。熊样也舍不得昭哥哥，又眼泪巴巴起来。它这样，刘长昭更不舍了。 叶风几人走后，夏离赶紧让祝二去把当当和祝财找回来。 夏聚笑眯眯地把新得的三样见面礼从怀里拿出来，说道，"有福同享，我和娘亲、姐姐一人一样礼物。最大的给娘亲，第二大的给姐姐，最小的我留着。我长大再用，娘亲先帮我收着。"说着，把赵亮给的珠串塞给夏氏，叶风给的白玉镂空双鹿望天玉佩塞给夏离，再把留给自己的刘长昭给的镂雕貔貅小翡翠挂件塞给夏氏。 尽管夏离很想留下叶风的东西，还是不好意思贪墨人家给小正太的见面礼。又把玉佩塞给夏氏，笑道，"我是女人，咋能用男人的东西。娘都帮你收着，你长大了再用。" 夏氏拿着赵亮给的东西更不自在。听了夏聚让她保管的话，说道，"这珠串是男人戴的，娘不要。娘先帮你收好，你能用了就都给你。" 几人刚把屋里收拾好，郝大伯夫妇、周里正夫妇、周木匠夫妇就来了。因为夏氏是寡妇，他们几人也把婆娘一起带来了。接着，夏老汉、夏老太、夏柱、夏铁、夏二虎、夏三豹等人都来了。 村人对夏家来的这群客人好奇不已，一直在听他们的动静。这几家跟夏氏家的关系好，就来了。另外的人也想来探听消息，却不好意思，想着稍后再去那几家问问。 第2章 夏老汉一进来就问道，"山子呢，他怎么没回家？听说除了刘公子，还有一个穿便装的，长得跟戏台上的小生一样好看，他是谁？" 叶风等人进村的时候，好些人都看到了。刘公子因为上次搜山来过，许多人都认识。高大英武又穿着戎装的赵亮被看成了都司叶大人，就是不知道穿便装的叶风是谁。 不知为何夏氏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夏离只得打起精神把那几人的身份说了一遍，"外公可莫乱说，那就是都司叶大人。他若听到你说他像戏子，定会不高兴。那位赵将军是千总大人，三舅的直接上峰。"又对周里正等人说道，"上次刘公子在我家吃饭，说我做的菜好吃，他们去省城路过这里，就来我家打了个尖……" 没想到那个漂亮的青年贵公子居然是都司大人。夏老汉听了吓得赶紧把嘴都捂上了，生怕刚才的话被人传给叶大人知道，给山子招祸。 夏离满足着他们的好奇心，把那几人吃了哪些菜，喜欢逗熊样，射了半天箭的事都说了。 众人听后，又都对夏老汉和夏老太伸出了大拇指，恭维道，"都司大人和千总大人跟你家山子的关系这样好，又来你闺女家作了客，山子以后还会有大出息。" 又有人说，"等山子当了大官，说不定还能给夏大娘请封诰命。哎哟，戏台子上才能看到的诰命夫人，说不定咱们村也能出一个。" 夏老汉和夏老太听了得意的不行。 那些人满足了好奇心后，就陆续走了。夏柱起身要扶着夏老汉走，可夏老太坐着没动。 见外人都走了，老太太问夏氏道，"叶大人给了你们多少赏钱？" 夏离抢先说道，"没给赏钱，就是给了五十两银子买食材。" 她故意说出来的。赏钱再多，也是属于自家的。 老太太撇嘴说道，"你家买了什么稀罕吃食，花得了五十两银子？" 夏离笑道，"外婆，那些番芋，就是有银子也没处买。我说它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 夏老太冷哼道，"牛皮吹上天。那破番芋，还没猪肉香，怎么可能值那么多银子。" 夏柱皱了皱眉，起身扶起夏老汉说道，"爹，都这么晚了，该回去歇了。"又对夏老太说道，"娘，走吧。" 夏老汉就是对她们得了多少赏钱和她们的家底感兴趣，知道了，也就不想留下了。骂老太太道，"我说你这个老太婆，说你多少次都不长记性。闺女得了多少赏钱，那是她们的事。放心，咱们闺女和外孙女有孝心，该孝敬的时候，他们知道。" 夏老太也不敢像原来那么硬要，见夏氏没有主动给，也只得被夏铁扶着走了。心里还是高兴压过了不满，若山子真的能当大官，自己就能当诰命夫人了。 把他们送走，夏离就去了东院。当当已经被祝二找回来，吃完了祝二家做的番芋泥和大骨萝卜拌饭，也洗完了澡，夏聚正在帮它擦毛。 它看到夏离，脑袋转向了一边，它生气了，不高兴了。不让自己见前主人不说，天黑了都不许它回家。 夏离又说了不少甜言蜜语，才把它的小心肝哄过来，跟着她和夏聚回了正院。 把夏聚和当当、熊样打发睡觉，夏离就去了夏氏房间，她已经看出来，夏氏心里有事。 屋里点着昏黄的小油灯，夏氏还坐在床上发呆，清秀的脸庞满是哀伤。她跟自己穿越前一样大，却要显老得多。 夏离很是心疼，坐去床上搂着她的胳膊问道，"娘怎么不高兴了？" 夏氏看向夏离，眼圈又红了。她抬手摸了一下夏离的脸，含着眼泪笑道，"我的离离已经是大姑娘了，还长得这样俊俏。" 夏离撒娇道，"那也得感谢娘啊。娘长得俊俏，才会生下这么俊俏的我。" 夏氏的眼里溢满泪水，压下哀伤，强笑说道，"长得太好也不见得是好事，都说红颜薄命……离离，娘只希望你能一生顺遂，平安到老。听话，找个好后生嫁去当正妻，日子清苦些，但乐呵。万不要去招惹那些贵公子，咱们的身份低，他们不会娶你当正妻的。若是当妾，你往后的一辈子憋屈不说，也辱没了你的……你那秀才爹，他泉下有知，会受不了的。" 原来是这事。 夏离把夏氏的胳膊搂得更紧了，笑道，"看娘说的，我怎么可能去给别人当妾。别说贵公子，就是皇上，我也不愿意。" 夏氏有了几分喜色，"真的？" 夏离保证道，"当然。娘放心，我绝对不会去给人当小老婆。"又违心地说道，"我之所以对叶大人和刘公子好一些，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为三舅铺路。三舅的官当大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才会好过。叶大人和刘公子的眼神清明，也不会有那些龌蹉心思。再者说，我在乡下可能算好看的，跟京城的贵女比，就会差得远，娘不必太担心。" 夏氏抚着夏离的脸说道，"我的离离，就是那些贵女，也比不上。" 夏离笑道，"娘看女儿，怎么都是最好看的，别人不会这么想。" 夏氏又道，"刘公子年纪还小，或许没想那么多。可叶大人……他，他就不一定了。你以后还是躲着他一些，有时候感情来了，是控制不住的。特别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不是说你不愿意，就能不愿意的。叶大人抗旨还能活下来，只是换个地方当官，肯定是皇亲贵戚，那些人咱们招惹不起……" 夏离嘟嘴道，"娘，叶大人那么大的官，家世又那么显赫，怎么可能对我这样一个小农女感兴趣。" 看叶风的眼神清明，没有一点色欲在里面，对她应该只是单纯的欣赏，还有一些疑惑吧。毕竟她做出的一些吃食，还有射箭的姿势，都让他有种熟悉之感。 夏氏这次特别固执，又道，"离离，听娘的话。" 第3章 夏离只得说道，"好，听娘的。" 夏氏脸上突然堆满了笑意，说道，"离离，我想到了一个好人家，就是李秀才家。若山子跟李姑娘不成，我就请人去暗示秀才娘子，把你说给李秀文。那孩子只比你小一岁，学问好，长得好，脾气好，跟你又熟悉。李秀才两口子也好，不是揉搓儿媳妇的公婆，也都喜欢你。原来我不敢想他家，但你三舅舅当了官……" 夏离想到那个一脸稚气、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小屁孩，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说道，"娘想什么呢，那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说着，就赶紧起身出了屋。古代人的脑回路，她真的搞不懂，哪有这么乱点鸳鸯的。 后面传来夏氏的声音，"你也只有十二岁，只比他大一岁而已。" 路过堂屋的时候，听夏聚又在喊"尿尿"，夏离把角落里的夜壶拿过来给他接了尿。小家伙撒尿都是闭着眼睛的，头一落枕又睡着了。或许接着刚刚的美梦继续做，唇角还弹出了一抹笑意。 夏离失笑。这孩子已经完全忘了之前的伤痛，连做梦都是笑着的。 还是孩子好，不需要隔一世，刚刚隔了几个月，曾经的过往和伤痛就都忘了。 夏离想心事紧着睡不着，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她把被子在身上裹了一圈还觉得冷。 心里反复想着夏氏的话。经过这么多年封建礼教的熏染，叶风现在是典型的封建贵族公子哥儿，看看他的穿着打扮和一些作派就知道。他不会把自己这个小农女放在对等的位置，他的家人更不会。她宁可当个讨好长官的下级亲属，也不愿意牵扯进男女关系。 不过，哪怕过了一世，夏离也绝相信叶风不是强抢女人作妾的那种男人。 还是遥遥祝福他吧，她和他前世今生都是有缘无分…… 夏离再次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六只圆溜溜的眼睛正在床边看着她。 夏聚说道，"姐姐好难得睡懒觉的，就再多睡一会儿吧，当当和样样已经去菜地里拉了粑粑，我也给他们擦了屁屁了。" 夏离笑笑，还是坐起来穿衣裳。好冷，她打了个寒颤。 夏聚又说，"外面下了雨，还下了雪，冷得要命。" 当当和熊样同意他的说法，都抖了抖身子。 湘江省难得下雪，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哪怕小，还夹着雨，也让难得见到雪的孩子好奇不已。 这个鬼天气，不说人不愿意出门，就是当当和熊样都缩着脖子赖在屋里不出去，也只有二虎带着大黄天天来家里作客吃饭，兼着八卦一些夏家的事情。 夏氏和夏离窝在家里做针线。夏离做自己和夏聚的衣裳，给当当编了新的链子和绳子，又给熊样做了一件新棉袄过年穿，还给招人喜欢的二虎做了一套绸子衣裳。夏氏除了给自己做，还给夏老汉和夏老太各做一套。 这个鬼天气持续了三天四夜，腊月十二终于放晴。 夏离纷乱的心绪也在前几天整理好，如那头顶的蓝天，拨云见日。 有些事她掌握不了，但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还是能够掌握。知道叶风也来到这个世界，还知道他今生得偿所愿，这就够了。自己不应该再像前世过得那么苦，永远生活在思念中。隔了一世，应该快乐起来。 天气好了，夏氏就让夏柱给她家留了一扇猪肉、一扇排骨、几叶猪肝、两副猪蹄、两个猪头皮，腌了做腊肉，可以吃到开春。 看到房檐下吊着一排黑乎乎的肉和骨头，感觉年味更浓了。 夏聚问夏离道，"姐姐，过年咱家能放烟花爆竹吗？" 夏离想到前世过年，怕污染环境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没有一点热闹气氛。她自己虽然不喜欢放，但喜欢看别人放。 便笑道，"烟花太贵，爆竹会买一些。" 有爆竹就高兴。 快过年了，杀年猪的人家也多了起来。夏氏一家的人员关系不错，连着吃了郝家、周木匠家、黄寡妇家的杀猪菜。 夏家也养了两头猪，夏老汉说夏柱这些日子杀猪太忙，自家的猪等到年前几天杀猪的人家少了再杀。 连续多日阳光灿烂，泥泞的山路已经干燥，夏离便想去山上打点野物过年吃，多的再卖点钱。 十八这天早上，她带上当当和祝二一起上了山。其实，她并不想带祝二，但不带祝二夏氏就不同意她去。 因为有祝二跟着，他们只在山腰以下的地方徘徊，半天的时间她只打了两只野兔，当当也抓了一只。 现在农闲，又快过年了，许多青壮年都喜欢到山里打打野味。山里人多了，野物也就更少了。 祝二现在是崇拜极了夏离。他连野物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见大姑娘冲他"嘘"了一声，搭弓射箭，野物就在某个角落应声倒下。 他心里美滋滋的。自家大姑娘，不止长得像仙女，就是那好箭术、好眼神和快速反应，都是无人能及的。怪不得连军爷们都赞不绝口，说她是当代花木兰。 祝二砍了一大捆柴伙，当日上中天，二人一狗往家赶去。 当天晚上吃了一只兔子，另两只抹了盐和花椒挂在檐下，过年的时候吃。 两天后，夏离和祝二、当当匆匆吃完早饭，又上了山。 这次他们不仅往南走了不少山路，还去了山腰以上的一段地带，及一个无名小山峰，连中饭都是在山间吃的饼子。 开始祝二不太愿意，但看到夏离的坚持，不仅跟着去了，还答应回去不告诉夏嫂子去了那里。 其实，夏离还想去另一座更陡一些的山峰，但祝二坚决不愿意，还下了跪。夏离只得放弃。 一直到下晌申时末，夏离射了三只野鸡，一只鹧鸪，四只野兔。其中一只野鸡的羽毛特别艳丽，尾巴非常长，夏离只把它的腿射伤，抓了活的。她一直记得曾理璋让她再抓只太阳鸟的话，太阳鸟可遇不可求，只得先送他一只漂亮的野鸡。 第4章 祝二说，这只不是野鸡，是锦鸡，比野鸡值钱。 当当也有不少斩获。猎了一窝五只田鼠，个个都有两、三斤。还猎了一只野山羊，追到山尖才抓到，咬死后用嘴连拖带拱弄到夏离那里。 山羊的脖子和脑袋已经被咬烂，大概有一百五、六十斤。 夏离摸着当当的头好一番表扬，并许诺回去就给它做番芋泥，还说家里的那些番芋，一半给它解馋。 祝二的背篓里装着野山羊，怕别人看到上面还盖了一层布。夏离的背篓里装着其它野物，二人一狗向家走去。 下山峰的路上，夏离看到远处灌木中有一个红色身影，像是赤狐，尾巴正对他们。这个角度射，会把皮毛射个洞，影响卖价。 夏离就无声地跟当当指了指那里，又比划了几下。当当搞懂了，是让自己从高处绕下去把那东东往姐姐这边撵。 它悄声地跑上山去，夏离和祝二蹲下隐蔽起来。祝二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但知道主人肯定发现了猎物。 半刻钟后，赤狐看见一条狗向它扑来，吓得掉头就跑，被一支箭射中眼睛，倒在地上。 祝二乐滋滋地跑去把狐狸捡了起来。笑道，"这个皮毛完整，定能卖个好价钱。" 下山途中偶尔会遇到几个上山碰运气的乡民，他们看到祝二和夏离沉甸甸的背篓，满眼的羡慕。 路过石板村后的山路时，夏离又习惯性地停下脚步，透过稀疏的枝叶望向西边的半个落日。晚霞映红了半边天际，映红了一弯江水，给冷冰冰的万物染上了一层暖色。 稍后，她看到乌江边的官道上有几个骑马的人狂奔着由南向北而来。 那几个人中，有一个人用黑帕子捂住了眼睛以下的脸，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停下。 三个人下马，另两个骑在马上的人牵着他们的马向来时的路跑去。 捂帕子的人似乎觉得这样不好，把帕子取下来，露出了一张异常恐怖的脸，一条刀疤从右额穿过双眼之间斜到左脸下方。鼻梁蹋了，双眼也变了形，丑极了。他赶紧用袖子遮住下半边脸，几人往石板村匆匆而去。 夏离想起前世一句话，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这个人若天再黑点出来，肯定会被人误认为鬼。 她一个激灵，转开眼走了。 两人一狗到家时，斜阳已经完全坠落，天光微黑中透了点橘黄。 夏氏和夏聚带着熊样正焦急地等在东门口，夏聚看到他们了，高兴地领着熊样迎了上去。 他大喊道，"姐姐，你们再不回来，娘就要去找你们了。" 熊样奔过去爬上了当当的背。它更想让姐姐抱，但知道此时姐姐太累了，肯定不会抱自己。 夏氏本来就等得心慌，再看到几样稀罕的物种，沉脸问道，"你们去山腰上面了？" 夏离笑道，"没有，我们就是往南走了不少路，耽搁了些时间。野山羊是当当跑去山上猎的，赤狐也是当当在高处发现，故意撵下来，被我射死的。" 夏离说得一本正经，由不得人不信。夏氏看看祝二，祝二硬着着皮点点头。 夏氏看到这么多野物也开心，又嘱咐了他们几句。 二人商量，明天夏氏同祝二、祝二家的一起去县城。快过年了，要送两只野兔子、几斤点心糖果、两块布头的年礼给夏四老爷家。家里除了留两只野鸡，送夏家和李秀才家的各一只野兔，其它的肉都卖给溢香酒楼，皮毛拿去皮毛行卖，再顺便把锦鸡交给何掌柜，托他去省城的时候带给曾理璋。 送李秀才家，夏离想的是给三舅舅捞好人分，夏氏则想的是李秀文。 夏离把锦鸡的腿包好，看到夏聚也非常喜欢，笑道，"你喜欢就留下玩，以后我再去打一只送给曾四爷。" 夏聚摇摇头说道，"不了，这只锦鸡明天给曾四爷带去。以后姐姐若再打了，就留下给我养。" 夏离摸着他的揪揪说道，"好，以后姐一定给你捉只更漂亮的鸟儿。" 饭后，祝二夫妇打理野物，剥皮、开膛。夏氏和祝财打下手，夏聚领着一狗一熊看热闹，到亥时才结束。 辛苦了一整天，夏离累得腰酸背痛，早早就上床歇息了。迷迷糊糊还想着，买了下人，真好。 翌日上午，夏氏带着祝二夫妇把野物和夏四老爷家的年礼拿去了县城。 夏离拎着装了一只野兔和一只田鼠的篮子，带着夏聚、当当去了李秀才家。 私塾已经放假了，没听到朗朗的读书声，让夏聚极是失望。 李秀文也回来了，他来开的门。 他梳着总角，穿着半旧小长袍，一脸的稚气。还笑眯眯地招呼道，"夏家姐姐，夏家弟弟，稀客。" 小正太很可爱，完全是个没长开的熊娃娃。 想到夏氏乱点的鸳鸯谱，夏离俯视着他笑起来，招呼道，"李家弟弟。" 林氏和李秀敏跟夏离说笑间，李秀才和李秀文拉着夏聚去了书房考教。 走的时候，李秀才对夏离说道，"夏聚比我家文儿小时还要聪慧。" 这个夸赞让夏离欢喜不已，笑道，"那我弟弟岂不是也成了神童？" 说得李家人大乐，李秀文踌躇满志地挺了挺小胸脯。 李家姐弟一起把他们送出竹林。 夏离又看到了李大让。但李大让没看到他们，他离他们很远，同另一个人一起匆匆走过。 晌饭后不久，夏氏三人回来了。野物一共卖了六两银子一串钱，光那张完整的狐狸皮就卖了二两五钱银子。又带回了夏四老爷家的年礼，几斤苹果，几斤点心糖果。锦鸡交给了何掌柜，何掌柜替小主子谢了夏离，说他明天正好要去省城办事，就带过去，又送了夏家一只卤鸭子。 第5章 夏氏也买了不少年货回来，吃穿用俱全，其中包括送夏家的年礼，还有夏聚盼望已久的爆竹。 夏氏又让祝财领着夏聚去夏家送年礼，年礼包括送老夫妇的各一套绸子衣裳，各一双千层底鞋子，几包糖果，两条猪肉，一只野兔。同时，再把夏老头夫妇、夏柱、夏铁请来喝酒。 祝二家的和夏氏就开始炖羊头和羊杂，夏离照着前世的羊肉火锅调了蘸碟。这东西有些多，就请夏老头父子来吃饭。 只要夏家不过份，夏氏还是想尽尽孝心，该走的亲戚关系也不好不走。夏离则是一直想请夏柱来吃顿饭，今天正好。若不是讨嫌的小杨氏，还想把另几人一起叫来。 晚上，不仅请的那几人来了，连二虎和三豹、大黄都来了。还带了夏家送他们的年礼，两条腊肉，一斤红糖，一块红色细布，两斤芝麻。细布的颜色嫩气，一看就是专门给夏离买的。这个年礼，是这些年来夏家送她家最重的一次。 夏老太看着房檐下挂的一排肉和野物，羡慕地说道，"啧啧，看看这些东西多讨喜，你们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富足了。" 夏柱哈哈笑道，"看娘说的。咱家后院的那两头肥猪，看着比这些东西更讨喜。"又笑道，"后天请你们去家里吃杀猪菜，离丫头和聚小子、祝二兄弟，你们都去。" 羊杂汤锅非常香。夏老汉深吸了几口气说道，"好香。自从不当猎人，我就再也没吃过这些东西了。"看了当当一眼，又道，"这条猎狗好。若当初我的猎狗也这么厉害，兴许我就不会受伤了。" 夏离笑道，"以后当当猎了大野物，再请外公和舅舅来家喝酒。" 夏柱和夏铁都笑起来。 汤锅熬好，给祝家三人舀了一小锅，让他们去东院吃，还给祝二拿了半壶酒去喝。 看着夏老太揪心的样子，夏离没理她。她一定在想，给下人吃这么好的东西，还不如留着给他们拿回家去吃。 吃着夏离做的蘸碟，夏柱笑道，"离离能干，怪不得叶大人和刘公子喜欢吃你做的吃食。豆腐乳和韭菜还能做蘸酱，蘸了这些酱，羊子果真就没有膻味了。" 家里没有韭菜花，夏离就用韭菜代替。虽然味道逊色不少，但所有的人都吃得喷香。 一大盆汤肉吃完，夏氏又去舀来。大人和孩子、二狗一熊都敞开了肚皮吃，不仅吃完了肉，还吃完了里面的豆腐、萝卜、白菘。 酒也好，是叶风他们上次来家里时剩下的半坛。 夏老汉吃得酒足饭饱，极是满意。大着舌头对老太太说道，"看看闺女和外孙女，这就叫大气。请人喝酒，就要喝得舒坦。以后你也别那么抠抠搜搜的，吃点肉还要分，丢人。" 夏老太冷哼道，"有钱才能大气。没钱，怎么大气得了？" 喝高了的老头极其豪爽，眼睛一鼓，吼道，"咱们家咋没钱了？大儿二儿卖肉打铁，三儿又当了官，家底除了能打两副上好棺材，还有……" 老太太生怕老头把家底抖落出来，赶紧说道，"灌了几口黄汤就开始吹牛。走了，走了，家去。" 把夏家人送走，夏离把门开了一阵，还点了根线香，屋里的膻味才小了些。 子夜，万籁俱寂，寒星闪烁。 从石板村的一个土墙院子里跑出三波戴着面巾的男人，每波五人，直接向三草镇的方向而去。 大半个时辰后，十六个人从三草镇跑至乌江边，身上都背着包裹，一个人的肩上还扛着一个大麻袋。十六匹马从一个林子里被牵出来，众人上马往南狂奔。 与此同时，六个人从石板村摸去了小洼村最东边的一个院子。这几人心里腹诽不已，都怪那个李大让，说什么这家的闺女长得貌若天仙，比戏子小白霜还漂亮，让老大动了心思，遣他们来抢人。 相较于抢人，他们更愿意去地主家抢钱。抢钱可以趁人不备藏些在鞋底里或是裤裆里，可抢人就不行了，人长得再漂亮，他们也只能在路上捏一捏，捞不到一根头发丝儿。 来到那个院子的墙根下，几个人又高兴起来。这家虽然比不上朱地主家，但远比其他的农户好，还是能顺点钱财。 他们分工合作，三个人在墙根处蹲下，三个人踩上同伴的肩头爬墙头。 爬墙的人中，一个人手拿弓箭，他是专门对付这家大狗的，听说这家大狗特别厉害。一般人家的大狗都睡在房檐下或是柴房里，一看到就立即射死它。 另两人手拿砍刀，腰间插着迷烟，他们是进去放迷烟抢人的。最好把人都迷晕，抢人的同时再顺点钱财。 三人刚爬上墙头还没看来得及看院里，一阵狗的狂吠声猛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吓人。 三人一愣，他们还没跳进去呢，这家大狗的耳朵也太好使了吧。 接着，传来孩子惨烈的哭声和不明野物的惨叫声，邻居家的狗叫声和后院的鸡叫声也都响了起来。 还没开始抢，怎么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三人相互望望，正不知道该往院子里跳还是该往院子外跳，就看到一条大狗从房里冲出来。 那个拿弓箭的贼人一箭射出，射中大狗的同时，一个少女紧跟着狗跑出来，她的手一松，箭也射中了放箭的人。 那人惨叫一声掉下墙外，带着箭的大狗依然冲向墙头去咬还爬在墙头的那两人，大狗逃得老高，似乎嘴就快咬到他们，那两人吓得齐齐跳向墙外，几人扶着受伤的人往竹林里逃去。 拿着砍柴刀的祝二跑了过来，接着拿着刀的夏氏和拿着棒子的祝二家的都跑了出来。 夏离跑过去查看当当的伤，箭射在它的大腿处，箭伤不大，但它刚才跳跃时把伤口拉大了，血不停地顺着大腿往下流。夏离心疼得要命，安抚着狂躁的当当，却不敢马上把箭拔出来。 第6章 当当还想追出院子，被夏离紧紧抱住。 他们不敢马上开门，怕外面有埋伏。祝二拿着梯子爬上墙，看到那几人跑进了竹林，院子周围也没有埋伏。说道，"大姑娘，那几人跑进了竹林，肯定是进山了。"又摸了摸墙头，说道，"这里有血，有人受伤了。" 夏离说道，"我射中了一个人的肩膀。" 她不敢把那人射死。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自家在明处，一举歼灭不了，就不能把他们得罪彻底。 祝二下了梯子，又问，"追他们吗？" 夏离摇头，"追不上，追上了你一个人也打不过。你快去把老周大夫叫来，给当当治伤。" 这时，有几人跑来夏离家门前敲门，问道，"你家又进野物了？" 祝二把门打开走出去。他不敢让那几人进门，家里的几个女人都衣衫不整。 他心有余悸，说道，"不是野物，是贼人。被我家大姑娘射伤了一个人，都吓跑了，当当也被射伤了。" 听说是贼人，那几人都吓了一大跳。一个人说道，"现在要过年了，是不是湘山那边防得紧，土匪不好抢劫，就跑来了这里？" 那人的话把所有的人都吓着了，包括夏氏，她手里的刀一下落在地上。 门外的几人同时大声喊道，"快把大家伙都叫起来，来土匪了，来土匪了……"声音甚是惊悚。 一阵人叫狗吠后，就是刺耳的锣响，村里立即喧嚣起来，祝二也拿着砍柴刀和火把出去跟男人们一起顺着血迹追土匪。 村里有乡兵，遇到紧急情况就会集中起来保卫家园。每家都会出一个成年男丁，夏家的是夏柱。 祝二去追人了，祝二家的跑去请老周大夫，村里没有兽医，只得让他来治。老周大夫急急过来了，他按照给人治伤的办法，把箭拔出来，给当当上了药，用崩带包扎好，还开了汤药。说由于当当带着伤跑跳，把伤口拉大了，失血过多。 夏离把当当抱在自己床上躺好，见它眼里有泪光，情绪不稳，张着嘴不停地低吼着，轻轻顺着它的毛，安慰着它。等到祝二家的把汤药熬好，给它喂了，它才渐渐睡去。 见当当睡安稳了，夏离才去了堂屋。 夏氏抱着夏聚坐在椅子上，大人比孩子还害怕，眼睛直直的，身体和嘴一直抖不停。熊样抖得更厉害，缩成一团靠着夏氏的一条腿。熊样见夏离来了，就伸出小熊掌，要姐姐抱。 夏离知道夏氏担心什么，若是其它事她也不会吓成这样。夏离也害怕，怕那几人是专门冲她而来。 若是抢财，完全应该去地主家。她家的钱挣得比较隐秘，没什么人知道，家里除了房子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几人冒险来她家劫财，是赔本的买卖。除非为了劫色…… 夏离低身把熊样抱起来，坐去夏氏的身边安慰道，"娘莫怕，没事了。" 在这个家，夏离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夏聚见姐姐平静地坐在一边，他也平复下来。劝着夏氏道，"娘，坏人已经被打跑了，不敢再来了。" 大门又响了起来，夏铁和夏老太的声音，"兰娘（姐），你们怎么样了？" 祝二家的赶紧去把门打开。 听说又是闺女家遇到事，老两口都吓坏了，夏老头还要来，被劝住了，他的腿脚不方便，夜里不好走路。夏柱被叫去追贼人，夏铁便扶着老太太来看看闺女家。 看到夏氏几人无事，他们才放了心。 不提钱财，老太太还是关心闺女，不愿意闺女一家出事。她后怕道，"得亏你们买了祝二一家，家里没个成年男人真不行。还有那恶狗，关键时候也当大用……" 夏聚赶紧说道，"我家当当不是恶狗，它为了护我姐姐都受伤了，流了好多血。"说着，眼泪又涌上眼眶，它好心疼当当。 夏铁又说道，"你家还是住得偏了些，若当初在村中间盖个小些的院子就好了。" 看到夏氏吓得牙床打得"咯咯"响，几人又劝解了一阵。说那些匪人见识了夏离和当当的厉害，以后也不敢来她家了。再说，现在乡兵开始天天巡逻，那些人连村子都进不来…… 许久，夏氏才缓过劲来，也把夏离拉得更紧了。 周里正等人顺着血迹追到山下，只得回来。山里那么大，他们几十人根本找不到。万一山里藏的土匪多，他们反要吃亏。 周里正又去了夏离家，问了夏离一遍情况。祝二已经说了，他怕有遗漏，又来问夏离。 夏离说她也没看清楚，那几个人都蒙了布巾，应该六个人以上。还说他们来自家打劫，应该是看到这个院子新一些，位置靠山近一些，好跑路。她总不能说，那些土匪有可能来抢她，这有碍她的名声。 周里正若有所指地说道，"我会跟村民们说，家家户户都要把门窗关好，夜里要警醒些。还有，近段时间，小娘子、小媳妇不要上山，晚上也不要单独出门，以防万一。" 他又让祝二加入乡兵。 夏离点头同意。每一户村民都有这个义务，原来是她家没有男丁。现在有了，就应该参加。 等到众人都走了，夏氏才缓过一口气来。流着眼泪对夏离说道，"离离，听娘的话，不许再上山，不许晚上出门，不许一个人出村，最好不要出家门。晚上睡觉要把门插好……" 夏离也害怕，点头同意。 天还早，可以再歇息一阵。夏氏睡去夏聚的榻上，还把刀放在榻的下边。她让夏聚睡去她的卧房，夏聚不愿意，说他要守护娘亲和姐姐。 夏离躺上床，当当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沉沉睡去。 她想着，若是没有当当，那些人进来把人迷晕，她会不会真的被抓上山当"压寨夫人"？若真的那样，她宁可鱼死网破。 第7章 突然，她想起了那个刀疤脸。那人不仅丑，还一脸凶相，这件事会不会跟他有关联？哦，对了，刀疤脸骑马时蒙脸的布巾跟昨天那几人捂脸的布巾一样，都是黑灰色。 她又看向堂屋，能看到夏聚睡的榻的一个角。还好因为要帮夏聚接尿，又怕他夜里一个人害怕，晚上睡觉两个卧房门从来不关。她的眼神好，拿弓出门跑得快，当当就更快。若那几人进了院子，即使自己没被掳走，名声也不好听了…… 这几人，除了夏聚又睡着了，夏氏和夏离都翻来复去，睁眼到天明。 第二天，村里人心惶惶，年轻女人和孩子都不敢出门，家家户户把门关得紧紧的。偶尔有个人在村里走动，不是男人，就是上了一定岁数的女人。 大概巳时，就听到村里的锣又响了起来。这是村里遇到急事招集村民代表开会，祝二代表夏氏家去了。 祝二回来的时候，脸色极差，说道，"太可怕了，夜里镇上的朱地主家出了大事，县尉大人和捕快现在都去朱家了。这个朱地主就是想跟夏家作亲的那家人……" 今天早上辰时过，一个屠夫去给朱家送肉，发现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了。走进去后更觉得不对，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门都是打开的。 他喊了几嗓子，没有动静，就跑进前院堂屋里看。发现朱地主被绑在屋里的一根柱子上，衣裳和头发都被淋了水，胸口上还插了一把刀，已经死透了。 那个屠夫吓坏了，边大叫着边抖着腿跑出去喊人。 街坊们听说都跑了进去，满院子查看。除了朱地主已经死了，朱家的主子下人都在昏睡，许多暗格、柜子、箱子都是打开的，是遭贼人偷了。更确且地说，是遭匪人抢了。 把朱家人叫醒，的确是家里的钱财和值钱的首饰摆件都没了，还少了两个人，一个是已经给朱大少爷当了通房的漂亮丫头，一个是才招来没多久的长工…… 祝二擦了把前额的冷汗，继续说道，"……都猜测朱家有内应，晚上给家里人吃了蒙汉药，夜里把贼人放进来。还说这些贼人应该是湘山那边的土匪，白天躲在附近，夜里跑去抢一嘴就跑……他们最有可能躲的地方是山里。大姑娘，前天咱们在山里呆了一整天，好在没碰上他们。" 祝二家的惊恐道，"那些恶人，抢朱家的同时还来抢咱们家，咱家的钱财咋能跟朱地主家比。"又皱眉叹道，"唉，可怜了那个漂亮丫头，肯定是被抢去当‘压寨夫人’了。看朱地主和他婆娘的样子，都黑黑胖胖，闺女也不会好看了，不然被抢的肯定会是她。姑娘家还是丑一点好，被匪人抢走，这辈子就完了……" 她看了一眼夏离，自家的姑娘更漂亮，再想到来她家的贼人，赶紧闭上了嘴。 祝二狠狠瞪了自己婆娘一眼，夫妇两人出了正房。 夏氏的脸色更差了，拉着夏离说道，"离离，你一定要听话，不许再上山，不许一个人出门……" 她说后一句话的时候，把夏离的手都捏痛了。 夏离赶紧说道，"娘，我也怕，再不敢乱跑了。" 她看了眼眼巴巴看着她们的夏聚，有些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讲。他虽然聪慧，还是太小，怕他无意说出去。 夏离把夏氏拉进她的卧房，悄声耳语道，"娘，前天我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带着人去了石板村，他骑马时带的布巾跟昨天那几个人戴的一样……我怀疑，那些匪人在石板村有个窝点，那些人陆续去那家等待抢劫时机。这个天不太可能一直呆在山里，冷，也容易被人发现……" 她把前天看到的情景跟夏氏说了一遍。 夏氏知道夏离的眼睛看得远。惊恐道，"那怎么办？石板村有窝时刻盯着咱们家的匪人，咱们防不胜防哪。" 夏离说道，"娘去跟大舅说一声，就说我前天下晌在村外看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带着几个面生的人去了石板村，说不定匪人的藏身之地在石板村的哪一家。让他悄悄提醒周里正一下，让周里正跟县尉大人禀报。只说他听过路的人说的，万不能把咱们说出来……" 其实，当当夜里跟那几个人有过接触，墙上还有一个土匪留下的血迹，让它带着人去找肯定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但一个是怕当当暴露身份，一个是怕土匪报复自己这个小老百姓，杀人灭口，不敢。 夏氏出门，一刻多钟后回来，脸色更加凝重。说道，"你大舅听了那个人的长相，吓了一大跳。说那个人的样子像极了华湘山里的一个大匪首，都叫他刀疤脸和刀疤大哥，是朝庭和叶大人重点缉拿的几个匪首之一，他的画像经常会贴出来。还说刀疤脸虽然丑，却最是好女色。他们来咱家，一定是熟人告诉他你长得俊……" 夏离的心更沉了。古代人早婚，十二岁在前世还在上小学六年级，在这个时代就是半大姑娘要说亲了。 她说道，"娘，那些土匪若是为了抓我，咱们住在这里，无论怎样小心都防不胜防。要想彻底摆脱那些人，只有搬家，搬进城里。" 夏氏想想，说道，"也只有搬进城里最安全。那里晚上会关城门，土匪进不去。"深深叹了一口气，又坚定地说道，"好，过了年咱们就去县城寻摸房子，咱还有那么多存银，够买院子的钱。" 夏离说道，"没有合适的院子，先租一个也成。县城住的好就一直住着，住得不好，等刀疤脸被叶大人他们端了，我们再搬回来。" 她看了一眼还躺着睡觉的当当，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猜测，叶风出那么多银子找它，会不会跟剿匪有关？若是有关，自己就是因为一己私利侵害了朝庭利益……哦，论罪当斩。 夏离吓得一个哆嗦。 或许药里加了助催眠的药，当当睡得很沉。无论前世今生，只要自己有事，当当都会冲在前面保护她，她怎么能不想尽办法把它弄到身边，善待于它。 第8章 自从把当当领回家，她的心底深处都是惶恐和不安的。每次看到被自己连累的刘长昭和他的小厮，还有虎子的主人叶风，她就更加自责。自己的行为属于偷盗，可她就是舍不得再让当当离开自己。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但她就是不计后果地做了。她还有一种隐隐的担忧，她或许不会那么好运气的永远把当当留在身边…… 看到沉睡的当当，她的心更痛了。 夏聚知道家里出事了，很可能是坏人要抢姐姐，当当受伤睡着了，他难过地坐在堂屋门口的一个小凳子上，熊样紧紧靠着他的腿坐在地上，不敢聒噪。若之前夏氏和夏离躲在另一间屋说悄悄话，夏聚肯定会假装吃醋跑过去插在中间。而现在他却没有，只像一个坚定的小门神守在门口。 屋里，静极了。 夏氏发了一会儿呆，走去堂屋，对夏聚说道，"你带着熊样去东院找祝财玩吧。" 夏聚摇摇头，小声说道，"我要在这里守着姐姐。" 夏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揪揪，去了厨房。 祝二家的已经烧上了火，她们也没有心思做饭，只做了一锅鸡蛋白菘疙瘩汤。 饭摆上桌，夏聚才去卧房拉夏离，轻声说道，"姐姐，去吃饭了。你也别太难过，当当过几天就好了，不会瘸的。等我长大了，会保护姐姐和娘亲，还有当当和样样，不让你们受欺负。" 他很羞愧，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关键时刻却没有一点用。 夏离强笑道，"好，姐姐等着你长大。" 一家人悄无声息地吃了晌饭。 饭后，夏聚也不午歇，继续坐在门口当门神，还不许夏离出门。夏离出去上茅房，他就带着熊样跟着，在茅房门口守着。 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夏离真是又暖心又心酸。 未时末，又出去打探消息的祝二回来了。 他说，县尉大人他们调查清楚了，朱家新来的那个长工是土匪的细作，晚上给朱家人吃了蒙汉药。把土匪放进来后，土匪用水把朱地主弄清醒，问清楚藏钱财的地方。因为朱地主见过他们，抢了后就把他杀了…… 这件事在附近闹得人心惶惶，所有人家都关门闭户，听说连县城守门和巡逻的军爷也增加了好些，镇上和每个村子也都招集了乡兵巡逻…… 夏离暗哼，那些乡兵里，弄不好就有个是奸细。 正说着，二虎又牵着大黄来了。二虎说，"我爷说，你家当当受伤了，就让大黄暂时呆在你家看院。晚上睡觉前，让祝二叔叔带着大黄去院外和竹林里巡视一圈。" 当当的伤好之前，自家的确需要一只健康的狗子。夏离笑道，"好，回去替我们谢谢外公。" 她起身出去把系大黄的绳子拴在门柱上，又把装了肉汤拌饭的大碗放在东厢檐下，大黄过去蹲着吃起来。 夏聚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夏氏则埋怨二虎道，"这时候还敢一个人来我家，也不怕被土匪抢上山当小土匪。" 二虎满不在乎地说道，"土匪又不是傻子，敢这时候来咱们村。" 夏聚不高兴地说道，"你不知道虚虚实实吗？" 说完，又把娘亲和姐姐拉进了屋里。 二虎也跟了进去，嘴里还嘀咕道，"你太小心了些。" 夏聚不服气地说道，"我姐姐和娘亲长得这样俊，我自然要小心。"言外之意是，你的娘亲和姐姐没有那么俊，所以你才不用这么小心。 刚刚申时，县衙里的捕快同一些军爷来三草镇及附近村子分头巡查，每家每户都要看一遍，由于事情太大，潼宁县衙和守军联合行动，缉拿匪人。石板村和小洼村要重点查看，听说是由县尉大人亲自带队。 五个人来了夏离家，其中三个军爷，两个衙役。他们先每间屋子检查了一遍，又拿着两张画像问夏氏几人见没见过。 一个衙役说，画上的两个人是华湘山里的匪首，一个外号叫"刀疤脸"，是那群土匪的大当家。一个外号叫"大痦子"，他的嘴下长了颗黄豆粒大的黑痦子，是那伙土匪的二当家。 画像虽然很是写意，夏离也看出来刀疤脸正是前天她看到的人，另一个大痦子她从来没见过。 官府的人还是比较聪明嘛，不仅画了刀疤脸的画像，还画了二当家的画像。 夏离摇摇头，平静地说道，"没见过。" 夏氏见刀疤脸的画像跟夏离描述的人一样恐怖，吓得一惊。 拿画像的捕快瞳孔缩了一下，盯着夏氏问道，"你见过他？" 夏氏赶紧摇头道，"没有，我是看他长得太吓人。" 那个捕快冷哼道，"那么大年纪了，忒没用，连你闺女都不如。"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夏离一眼。 夏离的余光打量着这个捕快，觉得他不仅说的话不好听，眼光也瘆人。 旁边一个军爷说道，"也不能怪这位大嫂。刀疤脸长得吓人，一大半的妇人和孩子都会被吓到。"又指着夏离说道，"这么大胆的小娘子，着实不多。" 那个捕快又问道，"听说小洼村最东头的一个院子也来了匪人，其中一人还被一个小娘子射伤了。就是你家吧？" 夏离点点头。 那个捕快仔细看了夏离几眼，笑道，"倒是个俊俏的小辣椒。" 另几个人也格外多看了夏离几眼，笑起来。 夏聚拉着一个军爷说话了，"军爷，我三舅舅是军里的副尉，穿的衣裳跟你的一样威风。前些天，他还领着他的长官都司大人和千户大人来我家吃饭了。" 那个小头目笑道，"倒是个伶俐孩子。"一挥手，"走吧，去下一家。" 那些人走后，夏氏拍拍胸脯说道，"这些人是来捉拿土匪的，我怎么觉得他们跟土匪一样可怕。" 第9章 夏离冷哼道，"自古官匪一家，谁知道那些人里有没有细作。"她想到那个捕快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肯定不怀好意。 当当又醒了，夏离给它喂了药的一刻钟后，又把给它做好的莲白丸子饭，还有番芋泥喂给它吃。留着吃的番芋本来就少，想着这段时间要经常给当当做，只用了一个，其他人都不舍得吃。 熊样馋得直吞口水，也懂事地没有闹着要。 当当又哼哼了两声，夏离知道它要尿尿，就抱着它去后院菜地里决定了。夏聚、二虎和熊样跟着，熊样也跑过去拉了尿尿。 之后，几人又坐在屋里想心事。除了二虎的表情比较轻松，其他人都极是严肃。 晚饭前，夏柱来了一趟。 他说，听周里正说，目前还没找到土匪藏身的地方，也没有人看到刀疤脸，但有人晃眼看到过大痦子，猜测应该是那伙土匪干的无疑……周里正还问他，是谁看到的刀疤脸，他说没注意，是过路的…… 夏柱又把想赖在这里吃晚饭的二虎硬拉走，说现在太乱，不许孩子乱跑。 二虎哭哭啼啼不想走，被夏柱甩了一巴掌，二虎哭得更伤心了。 夏离就进屋把给他做的一套绸子小长衫拿出来。说道，"你春天就要去私塾读书了，这是离姐姐给你做的。" 棕红色的小长衫，领口袖口用棕色绸子压边，连棕色腰带都准备好了，还有一个匹配的小荷包。 二虎拿着小长衫破渧为笑，非常听话地跟着他爹走了。 晚饭后，祝二牵着大黄在院子外和竹林里巡视了一圈，把狗送回来就拿着一把砍柴刀出去了。今天夜里他会同其他乡兵在村里巡逻，白天有十人巡视，夜里二十人。 院子里，夏离也领着人布置了一番。院墙边上撒了一圈浸了油的小石子，某些地方牵了细绳，拉走绳子就会从正房和西厢房檐上掉下一个簸箕，簸箕里装了几块石头。 祝二家的也住来了西厢房，房里放了铁揪和石灰粉。 还告诫两个孩子和当当、样样，晚上不许出屋门，怕踩到机关。大黄没有那么聪明，就用绳子拴着它，绳子的长度到不了那些地方。 虽然猜测土匪不会傻到这些天再来，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睡觉的时候，夏氏坚持睡在夏聚的榻上，夏聚依然坚持睡在那里。 看着身边的当当，还有屋外的夏氏和夏聚，夏离心里暖暖的。 夏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穿越这么久，她一直觉得自己生在太平时代，生活平静安宁，只考虑种田经商当地主就行了。哪怕夏老太和小杨氏时尔找些晦气，也不觉得是大事。不成想，居然有土匪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她差点跟"押寨夫人"擦肩而过…… 第二天卯时，天还没亮，天上寒星闪烁。祝二家的起床了，她先把院子里那些"机关"绳子取下，等祝二回来，再把那些石头拿下来。 夏氏也悄悄起身，摸黑穿上衣裳，开门去了厨房。 夏离夜里没睡好，此时正睡得香，也没被外面的脚步声惊醒。 不多时，当当和熊样都睁开了眼睛。它们的生物钟很准，这个时候是去后院菜地拉粑粑的时间。 熊样有些搞不懂，平时这个时候姐姐不是已经去后院了吗？她今天咋还在睡觉觉。 它的两只后腿夹得紧紧的，生怕憋不住把粑粑拉在篮子里。 当当用另一只没受伤的前蹄拍了拍夏离，夏离才清醒过来。 窗外还黑着，院子里已经有脚步声。 夏离起床穿好衣裳，抱着当当去后院，熊样跟在后面。等它们解决完，擦了屁屁，夏离又抱着当当往回走。 刚拐到前院，就听到夏聚叫"姐姐、娘亲"的哭叫声，接着看到他穿着中衣中裤光着脚跑出来。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姐姐娘亲都不在，以为她们出了什么事，吓坏了。 夏离赶紧道，"大冷天的，快回去。" 夏氏从厨房里跑出来，抱起夏聚嗔道，"这样跑出来，凉着咋办。" 夏聚哭道，"你们出去咋不把我叫醒，我怕。" 夏离说道，"我们没出院子，就没叫你。" 夏聚抹着眼泪道，"姐姐出门也要叫我，还不许出院子。" 夏离只得保证道，"好。" 回了屋，夏离把当当放上床，就过去给夏聚穿衣裳，梳头发。 早饭前，祝二回来。他搭着梯子把房檐上的那两簸箕石头拿下来，吃了饭，就回屋歇息去了。 今天阳光格外灿烂，天空碧蓝如洗，连风都带了一点暖意。湘江省的冬天阴天居多，这么好的日头着实很少。 好天气也没能让人有好的心情，夏离几人窝在屋里，连院门都没开过。 下晌，天气又暖和了几分。夏离跟夏聚商量，这么好的天，把当当抱出去晒晒太阳。它一直窝在屋里，心烦。 坐在门口当门神的夏聚望望外面白晃晃的日光，又听见院外有熟人的说话声和走动声，点点头表示同意。 当当和熊样、大黄趴在院子中间的席子上，晒着暖暖的日头，舒服得眼睛要眯不眯。 二狗一熊的舒坦样子感染了夏聚，他把东院的祝财叫过来抽陀骡玩，小院里终于有了笑闹声。 夏离看了他们一阵，就要去后院，她想看看山里。 夏聚一见姐姐要离开他的视线，赶紧跟上。 夏离只得指着正房旁边说道，"我就站在那里，你看得到我。" 站在那里，也能看到连绵的群山。 南方的冬天远没有北方那么浓烈和萧瑟。山里依然一片绿意，只不过绿色要稀疏得多，没有春夏那么绿意盎然和花团锦簇，也没有秋天那么浓墨重彩，里面夹杂着许多枯枝枯草，许多大石和黄土都祼露出来。 第10章 突然，她又在那处山峰上看到几只漂亮的太阳鸟。它们舞动着美丽的翅膀，甩着长长的尾巴飞行着，时高时低，漂亮极了。 而她现在不能进山，也没有那个心思进山。 正想着，就听到院门响起来。夏聚立刻警惕起来，跑去门口问道，"谁？" 门外夏山的声音，"聚小子，是我。" 三舅舅是专门打土匪的军爷，他来了，自家就更安全了。夏聚高兴极了，赶紧打开门，还委屈地说道，"三舅舅，我家来土匪了。" 夏离直觉不妙，喊了一声，"不慌开门。" 可门已经打开。 夏离愣在原地，挪不动脚。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却从来不愿意去想该怎样面对。 在夏山的后面，跟进来了叶风和叶力、叶劲、赵亮，他们几人都是身穿戎装，还佩戴了武器，一副即将上战场的架式。 叶力和叶劲各牵了一只大狗，一条是燕山狼犬，跟当当长得差不多。另一条更吓人，像藏獒，这个时空叫番狗。 叶风一进来，眼睛就死死地盯着当当。片刻后，薄唇里吐出两个字，"虎子！" 听到叶风的招唤，当当居然傻傻地抬起头，望望他，又回头望望夏离，甩出舌头不知该怎么办。 跟来的那两只大狗似乎都认识当当，跑过去顶当当的身子，舔它的毛。一旁的熊样吓坏了，抖着身子以最快的速度跑去了夏聚身边。勇敢的大黄冲着他们一通狂吠，两只狗就要去咬它，祝财赶紧把它拉去了东院。 夏聚不知道什么情况，还跟叶风躬了躬身，指着当当说道，"叶大人，它不叫虎子，它叫当当。" 叶风没看夏聚，看向夏离，脸冷得像寒冰。 同样的脸庞，同样的眸子，前世看自己是那么温暖，温暖得如春天的骄阳，可现在就如冰棱一样直射着她。夏离知道他已尽忘前事，知道是自己先犯了错，可看到那双寒眸她就是难过得无以复加，冷得身子都在发抖，似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窿。 叶风见夏离嘴巴抿得紧紧的，小身子在微微颤抖着，以为她是害怕了。暗道，看来，她知道这狗就是虎子了，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的目光从夏离身上转向当当，声音又大了一些，喊道，"虎子，过来。隔了几个月，你就不记得我了？" 当当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夏离，还是没动。它已经忘了夏离当初告诫它别人叫"虎子"它要装作没听见的嘱咐，只是本能地想着，在它心里，姐姐排第一，这位前主人、聚哥哥、娘亲、样样排第二，它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它想留在姐姐家，可前主人太凶了，姐姐打不过他，有自己帮忙姐姐也打不过他。 叶劲几步走到当当的面前，蹲下仔细看了看它的耳后，还有用绷带包扎过的前腿，抬头对叶风说道，"大人，的确是咱们的虎子，它的腿受伤了。" 之前叶劲是专门喂养虎子的人，知道虎子的特征，虎子对他也不排斥。 夏氏、祝二几人都出来了，看到这个情景，也都明白了。 夏山一下跪了下去，说道，"大人，我大姐和离离不知道这条狗就是虎子，求你不要怪她们……" 叶风的脸更冷了，看了夏离一眼，说道，"当初长昭来这里搜山寻犬是歇在这家，前些日子我也来了这家，还呆了半天吃了两顿饭。若她们不知道这犬是虎子，怎么会心虚提前把虎子藏起来？"又用手里的马鞭抽了一下夏山，怒道，"别跟我说你也不知道虎子在这里。这一带寻犬的事宜你负责，你们又是亲戚，她家养着虎子这么久，你会不知情？你不仅知情不报，还敢跟她们通风报信！" 说着又甩了夏山一马鞭。夏山的衣裳被抽烂，脸也被鞭尾扫出一道鞭痕。 夏氏吓得尖叫一声，几步来到夏山旁边跪下，哭道，"叶大人，不关离离的事，更不关我弟弟的事。都怨我，都怨我，要抓就抓我吧……" 夏山也重重磕了几个头，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的确不知这犬就是虎子，我姐和离离也不会知道，否则她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藏匿……" "娘！三舅！"夏离走过来阻止了他们继续说话。 看到因为自己犯错亲人们要遭殃，夏离一下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她深恨自己一看到这张脸就不清醒，此叶风已经前事尽忘，她干嘛还总是想那些前尘往事。 她不习惯下跪磕头，给叶风屈了屈膝说道，"叶大人，这事还是由我来解释吧，是我做的，我最清楚。那天下晌，我一个人在家。突然有条狗跑来我家挠门，我打开门，见它似乎饿坏了，就让它进来，给它喂了饭和水……" 她绝对不敢说是她把虎子从县城"偷"回家，只能说虎子自己找上门。性质不一样，一个是偷盗，一个是藏匿不报。偷盗这个罪名，不仅她承受不起，她的家人也承受不起。 "可它吃过饭后却没有离开，而是乖巧地偎在我腿边，静静地看着我。它的眼睛纯净，温柔，像无害的孩子……突然间，我觉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我们应该认识，还曾经非常熟悉。可是，我明明没见过这双眼睛，但熟悉的感觉就是异常强烈……我就想着，若人有前世今生，前世我和它一定认识，熟悉，说不定它会是我的亲人。今生，它经过千难万阻再次来到我面前，我舍不得再让它离开，我害怕除了我以外，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当它是亲人而不是狗，没有人能比我更好地善待它……" 夏离的话半真半假，吓愣了一众人。 "离离！" "离离！" 夏山和夏氏同时喝出了声。 夏氏吓得浑身发抖，夏山吓得魂飞魄散。这骗人的鬼话连他们都不信，睿智的叶大人怎么可能信。私自藏匿虎子已经惹怒了大人，再说谎话蒙他，叶大人会罚得更厉害。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求情，求叶大人从轻发落。 第11章 夏氏不知道严重性，想着赶紧把虎子还给叶大人，期望叶大人看在夏离多次给他做饭的情份上，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坏了夏离的名声。 夏山却知道这件事若认真起来有多么严重，虎子是戎犬，属于军用物资。偷窃或是私自藏匿军用物资，重则杀头坐牢，轻则挨板子。他希望叶大人不要公事公办，不要弄去官府，若夏离挨罚，他愿代受。 叶力跟夏离接触过几次，对夏离的印象很好。他知道夏离是个聪明姑娘，也不理解她为什么宁可不要五千两赏银也要扣下虎子，但听到她蒙人的话也摇了摇头。这小姑娘看似精明，实则是小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说的是什么鬼话，连前世今生都说上了…… 所有人都不相信夏离后面的那段鬼话，但这些话却碰触到了叶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他有了几分动容和疑惑。 他想到了那个梦，梦里熟悉的人和景，还有这个小姑娘奇特射法和菜品的似曾相识。难道，真如这个小姑娘所说，人有前世今生…… 他虽然心里有些认同，但看看这一院子的人，脸色却是更冷了，说道，"子不语怪力神乱，夏姑娘慎言。" 夏离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而且她说的一大半是真实的。那些人会认为她胡说，可叶风对某些事有些许记忆，自己对当当有记忆也在情理之中。最好让他有个认知，这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 虽然叶风那么说，但只要他有所怀疑，有些事总会多想想。 夏离又说道，"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她走过去坐在当当的旁边，另两条戎犬狂吠着要去攻击她，当当一下用三条腿站了起来，冲它俩吼了几嗓子。 之前在军营里，这两条戎犬是虎子的嘴下败将小跟班，立马老实下来。当当就爬在夏离身上，把小脑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蹭着。 她轻轻顺着当当背上的毛，继续说道，"它一直这样趴在我身上，高兴得伸出舌头对我笑。我看出来了，它一定也认识我，知道我是它亲人。它不会说话，只能这样表达它的情感。我就说服我娘留下它，还给它起名叫当当。我娘说，若它没人要，我们就养着，若主人找来，我们就还了……后来，我娘听说都司大人丢了一条狗，样子有些像当当，就想把狗牵去刘公子那里，若是他找的虎子就还给他。我不同意，说品种一样的狗很多，燕山狼犬不一定就是虎子……后来，我三舅回来找虎子了，我怕当当真的是虎子，又实在舍不得它离开我，就骗三舅当当是三月份来的我家，虎子是四月份丢的，时间上不对……" 夏离把当当放在地上，站起身说道，"你们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不要五千两银子，冒着得罪都司大人的风险也要把当当留下吧？因为，我是真的把它看成了我的亲人，亲情无价，再多银子也买不到……通过大蟒和土匪来袭这两件事，我也更加愿意相信当当就是我前世的亲人。它不顾自己安危保护我，也只有亲人才能这样奋不顾身，否则我真的就死了。叶大人，是我不对，我这么做是错误的。但是，我现在还是要说，我留下当当并不后悔，哪怕心底深处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永远留下它……要罚就罚我吧，不管什么罪我都认了。所有事是我一人所做，我骗了我三舅和我娘，其他人就更不知情。" 说完，就站起身低着头，等待叶风的惩罚。 夏氏赶紧磕头哭道，"不是这样，大人，不关离离的事，是我坚持把当当留下的。我是她娘，她做事要听我的，要罚就罚我吧。" 当当似乎也听懂了前主人或许要会对姐姐不利，三只腿站起来，挡在夏离的前面，冲着叶风就是一阵狂吠。 叶风愣住了，他没想到之前异常听自己话的虎子此时会为了这个小姑娘对自己这个态度。 皱眉道，"虎子，你怎么了？不许这样。" 叶劲也皱眉嗔道，"虎子，那是大爷，不懂礼貌。" 当当又立着眼睛对叶劲恶狠狠狂吠一声，厉害得不得了。那是你大爷！ 夏离知道，于情于理于法于实力，自己都不可能再继续留下当当了，她和当当势必要分开，心里难受极了。 她含着眼泪蹲下，顺了顺它的毛说道，"当当乖，莫乱动，莫大声叫，会把长好的伤口又拉开，多痛啊。" 当当听了，又用脑袋蹭着她的腿，低声呜咽起来。 叶风摇摇头，扯着嘴角说道，"你们这些作派，倒是让我搞不懂了。这虎子明明是我的，是我把它带到身边，当宝贝一样从小养大，还调教得它一身本事。不慎让它走失了，是你藏匿不报，怎么像是我要强抢你家东西一样？" 夏离叹了一口气，她总不能说当当的灵魂是属于自己的，而皮囊是属于你的吧？ 夏聚也终于搞懂了，原来当当不是自家的，而是人家的。他一下大哭起来，说道，"叶大人，求求你，不要把当当带走，我家不能没有当当。是它帮着我姐姐打死了大蛇，还是它帮着我姐姐打跑了坏人。若它走了，我姐姐咋办。求求你，让当当暂时住在我家，等到我长大了，能护着我姐姐了，再还给你。求你了，夜大哥……"他一噎，咋顺口叫出了那个称呼。又赶紧改口道，"求你了，叶大人。呜呜呜……" 叶风正是听说冒似刀疤脸和大痦子带着一伙土匪来抢了这里的一家地主，还来了夏离家。他知道刀疤脸的行事作派，吓了一跳，赶紧亲自带人来了这里。 现在想来，若没有听力异常灵敏的当当，这个小姑娘真有可能被迷昏掳走。依这个小姑娘的厉害和气性，即使被掳走，也会跟那些土匪玉石俱焚。这么美好的小生命若是以那样一种形式结束，那真是没天理了。 他再看看嘴抿得紧紧的夏离，美貌，聪慧，还有无与伦比的灵气。小小年纪，不仅箭术好，做菜好，还会训狗，甚至比叶劲还深谙此道。 虎子的个性他了解，聪明，敏感，暴躁，除了他和叶劲几人，没有人能管住它，可跟这个小姑娘的感情却如此之好，甚至超过了自己。 第12章 难道，真如她所说，她跟虎子似曾相识，一如自己对那么多事物似曾相识一样……或者说，前世她和它是亲人。那么，自己和她呢？ 叶风的脸依然冷得吓人，但心里远没外表那么平静和不近人情。不管基于哪一种原因，对于这个小姑娘，他都不可能放手不管。哪怕气她藏匿了自己的虎子，害他大费周折四处寻找，害他心力交瘁，他还是不能不管她。 夏离看叶风冷着脸，话也说得不好听，但眼里的寒意已经少了许多，没有一点犹豫。她知道他不会把她推出去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拖着抱着自己腿的当当走去夏聚旁边，给他擦了眼泪，说道，"弟弟不哭，就是当当不在家，姐姐也会为你撑起一片天。当当既然是虎子，于理于法都该归还他们。"又顺着当当的毛说道，"当初姐姐偷偷把你留下，是姐姐做错了，你的主人在这里，你就跟他走吧。放心，以后我会想办法去看你，我永远是你的亲人。" 还好她现在跟叶风已经有所交集，求求情，以后应该能去军营看望当当。 当当难过极了，冲叶风狂吠几声，就抱着夏离的腿哭出了声，身子都抖动起来。 看到当当那只受伤的腿紧紧环着自己的腿，夏离心疼的心都颤抖起来，小声哄道，"当当，姐姐惹不起他们的。若你不走，他们会告我偷窃，把我抓起来坐牢。" 她只能拿自己说事，当当才能理智下来。 果真当当一噎，它前世就知道坐牢不好。它抽泣得更厉害了，腿却松开了。 夏离心如刀割，小东西越来越聪明了。 夏离起身难过地对叶风说道，"叶大人也看到了，不止我和我的家人舍不得当当，它也舍不得我们。它聪明得紧，也懂感情。若它跟你们回去了，偶尔我们也想去看看它，给它做顿饭，让它高兴高兴。" 她的话声一落，夏聚哭声更大了，熊样也张开大嘴嚎起来，两只小熊掌紧紧抱着当当不放。 夏离本就难过得要命，被他们这一哭，也是泪涟涟。 当当的表现令叶风和叶力、叶劲几人吃惊不已，之前的虎子可没有这样哭过。特别是叶风，还有些泛酸。 叶风点说道，"我也希望虎子以后能快乐，你们多来看它，当然更好。" 夏离道了谢，又对他说道，"叶大人，都说石板村有匪人的窝点，当当接触过土匪，墙上的血迹也还在，能不能让它找到匪人的窝点，你们把窝点端掉，再走？"又补充道，"虽然我做了错事，但叶大人胸襟宽广，公私分明，会为这里的乡民除害。" 必须把觊觎着自家和这一带乡民的毒蛇除掉。 叶风冷然说道，"我们前来这里，正是为了此事。有土匪留下的血迹再好不过，二毛和五毛就能找到。它们实在找不到，再让虎子出马。"说完，他挥了一下手。 五毛是那只长相丑陋的大狗，二毛是燕山狼犬。 赵亮向门外说了几句话，几个士兵走进来，其中两人把缠着当当的二毛和五毛牵去一旁。 夏山起身，问道，"血迹在哪里？" 跪着的祝二爬起来，带着牵狗的人站去土匪曾经爬过的墙下。墙太高，没有其它助力它们跳不上去，祝二又去把梯子拿来搭在墙头。 叶力先爬上去，给两只轮流上来的狗指着那几滴血迹，让它们闻。 二毛和五毛一下了梯子就向门外奔去。 它们和牵着它们的人走在最前面，叶风、夏山等人跟在后面，沿着她家的院子东面向竹林跑去。 夏离才发现，原来她家院外站了几十个士兵，他们是有备而来。除了要照顾当当的叶劲留下来，所有来的军爷都跟着两条戎犬找土匪的贼窝去了。 军士的后面又跟着周里正及小洼村的一些乡兵。 叶风来的时候，就让士兵去找了周里正，让他配合他们行动。 二毛和五毛一路闻着地下的味道，出了竹林，进了山往南走了一段，又下了山，这里正是石板村后。 石板村的村民看到两只凶恶的大狗领着一群军爷进了村，吓坏了，都赶紧跑回家里把门窗关好。 村西头领着乡兵在训练的李里正猜测这些军爷可能是来抓窝藏土匪的人，因为有人说在村里看见过土匪大痦子。他也是害怕得要命，若他们村真有匪窝，不说乡民危险，连他都会被连累。再看到周里正等人跟在军爷的后面，更加坐实了猜测，便带着石板村的乡兵跑了来，其中还包括李大让。 李大让暗喜，还是刀疤大哥英明，那个暗道挖得太好了，任谁也找不到。上次那么多军爷和捕快来搜查，捕快表哥被安排去小洼村帮不上自己的忙，那些人还不是没搜查到。 没法子，一个兄弟受了箭伤，摔下墙的时候又崴了脚，只能让他暂时在自家养伤。 李大让跟着那些人跑着，搞不懂为什么人要跟着两条大狗跑。大狗跑一跑闻一闻，跑着跑着，怎么就在他家门前停下了。 走在最前面的夏山和赵亮看到门上了锁，抬腿就想揣。李大让忙跑上前来，躬身说道，"军爷慢些，军爷慢些，小的来开门。"他有些有些害怕了，怎么这些狗和军爷不去别人家，单单来了他的家？ 赵亮问道，"这是你家？" "是，是。嘿嘿，军爷去我家有啥事？"李大让哈腰问道。 夏山一看是李大让家，怒火中烧，觉得真有可能是他窝藏了土匪。喝道，"少啰嗦，开门！" 李大让觉得是夏山公报私仇，故意把这些军爷引到自己家。但他敢怒不敢言，只得老老实实把门打开。 李大让早就跟兄弟们分了家，前头的媳妇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又高又厚实的土墙内，是几间破旧的茅草房，正房三间，左边还有两间低矮的小偏房，是厨房和柴房。院子不大，里面零乱不堪。 第13章 两条狗怂着鼻子在院子里闻了一圈，最后在小偏房的门口站定。房门也锁上了，叶力又让李大让开锁。 李里正揶揄了一句，"就你家穷得叮当响，灶房还需要上锁？就是大门不上锁，都没人进来偷东西。" 李大让这下更害怕了，腿肚子钻筋，却不敢不开门。 他哆哆嗦嗦打开门，狗和人都冲了进去。 两条狗又在屋里闻了一圈，最后在灶台边停下狂吠。 叶风看了看灶台上面，又弯腰看了看灶口。灶台如一般的百姓人家一样，有一大一小两口锅，大锅灶口里塞了些没烧过的柴伙，小锅灶口里面都是些燃完了的灰烬。 叶风指了指大锅，一挥手，夏山领着一个士兵走上前来，把大锅端下来。夏山跳下锅台，把柴伙扔出去，底下是一层沙土，再把沙土把拉开，居然是一块有缝隙的青石板。 夏山起身笑道，"禀大人，这里有猫腻。" 李大让吓得转身就想跑，被人按在地上绑了起来。李大让已经怂了，哭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也是被他们逼迫的，没法子啊，不做就要杀我……" 叶力拿起案板上的一块脏抹布把他的嘴堵上，喝道，"住嘴，过阵子有你说话的时候。" 两个士兵把青石板抬起来，里面一个大洞，夏山领着几个士兵拿着火把跳了进去。 片刻后，夏山在里面喊起来，"大人，这里藏着一个人。" 一个肩膀受伤的人随后被绑着拎了出来。 那个土匪吓坏了，嘴里不住地喊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是被他们抓上山的……" 又被人拿抹布堵上了嘴。 夏山爬出灶台，禀报道，"大人，这个洞窄长，里面有锄头和筐，应该还在继续挖另一个洞口。" 叶风冷然说道，"若有另一个洞口，来这里和逃跑就更容易了。"又道，"把这两人拎去上房分开审问。审问清楚了，再带回去交给湘山府衙。" 直接带回湘山府府衙，而不是交给管辖这里的潼宁县县衙。 他又挥了挥手，让两个村的里正带着乡兵离开，他带着人在李家审讯，看这一带还有没有他们的帮凶。 祝二也先回了家。 此时夏离正在给当当准备它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了它平时喜欢玩的玩具，系它的链子和绳子，睡觉时的褥子和席子，喜欢吃的零嘴，把它们分门别类用几个包裹包了起来。 夏离没敢拿那条最漂亮的链子，那条链子缝了小珍珠，就是照之前它那条缝金丁香的链子缝的。还把家里除了种子以外的所有土豆都用麻袋装起来，写了土豆泥、猪肉莲白丸子的方子，告诉叶劲这是当当最喜欢吃的…… 之前叶劲还有些埋怨夏离，哪能捡到人家的狗，人家都找上门了还藏着不交出来，自己留下养的理儿。而且，胆子太大了，匿下的居然是自己主子有大用的戎犬。 但看到小姑娘含着眼泪把一样一样东西理好交给他，看到夏聚抱着虎子同小熊瞎子哭成一团，还有夏氏躲去一边默默流泪，知道他们一家对虎子的确是最好的。而且，虎子似乎比出走的时候还聪明和厉害了，此时一点也不想离开这里…… 夏离见祝二回来了，问道，"找到贼窝了吗？" 祝二笑道，"找到了。是在石板村的李大让家，那个被大姑娘射伤的土匪没来得及跑，在他家的一个暗洞里养伤，被戎犬发现了。我的天，原来狗子还有这个作用……"他又瞥了眼当当，原来当当是当大用的。 夏离则恨得直咬牙。之前她就有过怀疑，但不敢完全肯定。 这个混蛋是想让土匪把自己抢走，以此要挟霸占老娘，再卖了弟弟，人和财他都得。这人，真是太坏了。原主就是死在他手里，只是别人不知道。 还好找到并端了那个窝，离得这样近，自家防不胜防。她一直在想怎样把他弄瘫或弄死，但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又让人查不出来，还是有些难度。 又想着，李大让罪不该死，很可能被打一顿，坐个几年牢再放出来。他出来，自家又要倒霉了。得想个办法，让他永远回不来。 祝二又说道，"叶力大爷说，让大姑娘准备晚饭，叶大人还是会来咱家吃饭。只叶大人、赵将军、夏将军、还有几位服侍的大爷会在这里吃。其他军爷都去别家，周里正会安排。等到饭后，他们带着人再住去驿站。" 夏离心里又是一松。都这样了，叶风还是愿意在自己家吃饭，这当然再好不过。无论基于什么原因，夏离都想把这位爷的胃服侍好。 她把夏氏叫到厨房，说了这件事。 夏氏又是暗恨又是欢喜，她也想到了李大让此举的恶毒。把这个恶魔除掉了，自家才能过上安稳日子。她这样想着，也更加感激叶风的英明，还有戎犬的大作用。 她悄声对夏离说道，"我想明白了，叶大人愿意出那么多钱找当当，一定是当当有大作用，它比二毛和五毛还厉害。希望当当能帮助叶大人把那些恶人全部铲除，咱们应该替它高兴……" 夏离见连老娘都高风亮节地给自己做起了思想工作，无奈道，"是，娘说的对。"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现在已经酉时初，不可能再去买食材，只能就着现有的东西做。 家里有腊兔子、腊猪肉、腊野鸡，还有一小条准备晚上炒菜的半肥瘦新鲜猪肉。 新鲜肉很少，只有不到半斤，夏离决定做个香煎小馄饨。这道小食也是叶风前世喜欢吃的，可惜现在没有虾仁，味道会打折扣。 再把腊兔子、腊野鸡各煮一只，煮几根腊排骨、一条腊肉，抄几个素菜，炖一锅萝卜汤，蒸一锅镘头，也就够了。 准备好以后，夏离又给当当做了一碗土豆泥，让叶劲在一旁看着。 第14章 土豆泥做好，做得有点多，给当当舀了一大碗，夏聚和熊样各小半碗。可把碗端过去，他（它）都没有胃口吃。 夏聚就把碗放在凳子上，自己吃半口，再喂当当一大口，又喂熊样半口。 天已经黑透，风刮得窗纸哗哗作响。 叶风等人回来了。正好夏离从上房出来，打开门，让叶风看到那个暖人的一幕。一人一狗一熊挤在一起轮流着吃东西，眼睛都是肿的。看到他了，几双眼睛都瞪了他一眼，再把脑袋转过去。 他暗自摇头，搞得自己就像拆散人家家庭的大恶人。是不是搞反了？ 二毛和五毛也回来了，被叶力绑在一根柱子上。叶劲弄了两盆肉汤拌饭给它们吃，笑道，"今儿你们立了功，回去再给你们吃大肉。" 戎犬不能吃腊肉，唯一点新鲜肉给了叶风，它们就只能吃肉汤了。 夏离听叶力悄悄跟叶劲说，李大让和那个土匪招供，他还有一个在县衙里当捕快的亲戚是土匪的眼钱。大爷为免夜长梦多，已经派了几个兵士去县城抓人，又还写了一封信给蒋守备，请他再派一些士兵，和着王副尉带的两个旗的兵士一起把几个罪犯连夜押回府城…… 夏离的眼前出现那天那个来家里的捕快，那人不会是李大让的亲戚吧？真好，叶风来一趟，把他们都拔了出来。 客人们被请去西厢房，夏离领着祝二家的上菜。叶风和赵亮坐大桌，夏山、叶劲、叶力、刘河坐小桌。刘河是赵亮的亲兵兼小厮。 那两盘香煎馄饨又触及到了叶风的忘记深处，觉得有一种回忆的味道。他很少吃别的菜，几乎只吃这一样。吃得很慢，细细地品着。再想到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心里的迷团越滚越大。 赵亮看出叶风喜欢这道小食，吃了两个后，就再没有碰过，两盘子馄饨都被叶风一个人吃了。 夏离上菜的时候看到这个情景，心里很是酸涩。他是叶风，口味未变，却已不记得自己。 饭后，祝二家的把桌上收拾干净走出去，夏离进来对叶风屈了屈膝说道，"叶大人，小女子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叶风点头，其他人便都自觉地走了出去。一男一女单独在屋里不好，房门是大打开的。 夏离敛目说道，"照理，小女子是不好妄议朝事的。但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女子还是想提个建议。" 叶风一挑眉，说道，"夏离姑娘聪慧，但说无妨。" 夏离望向他，缓缓说道，"按律法，那些被抓住的土匪，除了匪首和罪大恶极的人会被斩被流放充军，其他人有的坐几年牢就放出来，有的被打几十板子直接放回家……对吗？" 叶风点点头，说道，"有些土匪是因为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也有被抓上山的。这些人若没有杀人，没有激起极大的民愤，罪不至死，朝庭希望惩戒过后他们能浪子回头。" 夏离又说道，"罪恶小的匪人的确罪不当诛。但小女子觉得，这样对剿匪不利，留下了许多后患。这些人回家，没有吃的，家境不好，或是被人蛊惑，又会重新上山当土匪，这样官府永远也灭不了土匪。再者，百姓人家怕他们回来报复，根本不敢揭发他们的罪孽，甚至还会被胁迫帮助他们……我认为，这些人罪不至死，但绝对不能放他们回家，惩戒过后打散弄去边关军队，永世不得回乡。这样，既不违背律法，充盈了朝庭军队，也让那些曾经的土匪没有机会再重操‘旧业’，那些好不容易被剿灭的匪窝不会再次死灰复燃……还有那些跟土匪勾结的村民，湘山府那边肯定更多。这些人家既是土匪的帮凶，也是他们的眼睛，比有些土匪还可恶，必须严厉打击，哪怕他们罪不至死也不能再回乡做恶……还可以用‘连坐法’牵制他们，保甲连坐，几家为一个群体，每天轮流巡逻，一人通匪，所有人都被连累。这样，那些未跟土匪勾结的村民便不会再容忍跟土匪勾结的人……" 夏离把前世历史上的大军事家王阳明的许多理论和几个着名的战例讲了一遍。王阳明是前世叶风最喜欢和崇拜的军事家之一，他把王阳明的生平和着作研究了个彻底。王阳明，也是叶风跟夏离的聊天内容之一，弄得夏离后来也极其崇拜他。 随着夏离的讲述，叶风越来越兴奋。在剿匪方面，他之前已经有一些异于别人的不同看法和心得，但他总觉得不够，觉得自己应该有更多的想法，思绪似乎被一张混沌的网罩住不清明。现在听了夏离的话，他如拨云见日，思绪一下子明朗起来，心里也涌上了更多的想法。 他仰头朗声大笑，笑过后，对夏离抱拳道，"夏姑娘金玉良言，让叶某茅塞顿开，感激不尽。"又小声道，"放心，我不会让李大让和他的那个捕快亲戚再回来害人，用完了会想办法做掉。山里的土匪，我会第一个端掉刀疤脸那窝贼，年后就动手，也会严密监视他们，让他无心旁事。" 说完，他抬脚出了门。他想赶紧回去，把思路理清楚。 叶风的话，让夏离一直紧崩的心完全放松下来。他所指的"无心旁事"，应该是让刀疤脸没有心思再来惦记她。 叶风的笑声很大，感谢夏离的话也没有压低声音，让在院子里等他的人惊讶不已。他们都没想到，夏小姑娘藏匿虎子这么大的事被轻轻揭过，没有引起叶风的任何不快不说，还得他如此看重，居然让他自称为"叶某"。 夏山更是高兴得嘴巴咧老大，不停地搓着手。 见叶风出来了，叶劲抱起了当当，院门外一直等着一辆马车，之前是装二毛和五毛的。 夏聚和熊样哭出了声，站在月亮门前的祝财也用袖子抹着眼泪。 叶风见叶力牵着二毛和五毛出门，说道，"把五毛留下，这个家的确需要一条厉害的狗子看家护院。"又对夏离说道，"虎子我有大用，不能留给你。夏姑娘想它了，随时来湘山府看它。别看五毛长得丑，攻击力比二毛强得多，又聪明，养家了，可以护着这个家。你家离山近，要小心再小心。" 第15章 叶风越来越笃定这个小姑娘跟自己有关系，也越来越欣赏她，他必须尽自己的所能把她保护好……心里这样想着，脸上有了笑意，看她的眼睛也就更加柔和了，连声音都带了些许温度。 天上撒满星星，星光璀璨，照得院子透亮，也照亮了他的双眸。 夏离见他看自己的眼睛盛着笑意，还有关心自己的这些话，心里酸涩不已。隔了七年，又了隔一世，她终于又看到了这张熟悉的带着笑意的脸，这双熟悉的只对她温柔的眸子，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带着温度的声音…… 若他真的能记起一切该多好，那么自己就不会失去当当了。他和当当在哪里，自己就去哪里…… 夏氏的一阵低咳声传来，夏离清醒过来。叶风已经忘了前事，他再好，也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大将军，跟自己身处一个时空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如此对自己，或许是因为自己给他出了好主意…… 夏离赶紧垂下眼皮，屈了屈膝说道，"谢谢叶大人。" 叶力表面平静地把系五毛的绳子重新拴在门柱上，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主子对夏小姑娘的看重，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五毛可是戎犬队里最聪明和厉害的五条戎犬之一，是费了大力气选拔和调教出来的，居然被留给她家看、家、护、院！ 而且，主子完全忽略掉虎子之前脖子上戴的串了金丁香的链子。根本没有过问虎子来这个家的时候，那根链子是否系在脖子上。若在，夏姑娘早就应该知道这犬是虎子…… 他扶着五毛的头轻声交待道，"以后，五毛就留在这个家了，要听话，好好看家。信我，待在这里，肯定比待在营里轻松自在得多。" 五毛似懂非懂，看到二毛被牵走，狂叫着往外扑，可被绳子拉住无论怎样挣都挣不脱。 夏离看了看又凶又丑的五毛，头大、眼睛大、嘴巴大。别看它长得凶，样子也吓人，但夏离已经看出来它比二毛聪明，也没有二毛暴躁。自己再用前世的一些方法训练它，肯定能成为一条忠心的厉害的看家狗，虽然比当当差远了。 夏离谢了叶风，又来到叶劲面前。她摸着抽泣着的当当，强压下悲伤笑道，"你是我的亲人，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想着你，一如你会想着我一样。你一定要好好的，快快乐乐地在那边生活。不远的将来，我会去府城看你……"又对叶劲说道，"当当很聪明呢，听得懂人话，也很敏感。劲大爷要对它再好些，有话好好说，不要骂它，不要凶它，也不要一直把它关在院子里，它喜欢进山玩，还喜欢玩竹响球……" 她心里再不舍，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悲伤，那会让当当更难过，更舍不得她。 叶劲说道，"夏姑娘放心，我会对虎子好的。"又低声笑道，"也不敢不好，虎子可是我家大爷的心肝宝贝。"态度比下晌好得太多，还带了些许谦恭和小心翼翼。 二毛先上了马车，随后抱着当当的叶劲又上去。 夏离一家人送他们去了院外，直至那辆马车和那群人再也看不到。 夏离默默流着泪，夏聚和熊样大声嚎着，熊样的嚎哭声特别凄厉和吓人。 夏氏把夏聚抱起来哄，夏离把熊样抱起来哄。 夏山没走，他有几天假，会留在家里过年，初三再回军里。 夏山也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当当是虎子，更没想到离离闯了那么大的祸，叶大人居然没有怪她，还把五毛留在这个家看家护院。 叶大人太体恤下级家属了，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大人更加忠心才是。 几人回家统一口径，不能说当当是虎子，只说叶大人看中当当厉害，把它要去了军里，又留下了五毛。以后也不能叫它五毛，就叫它黑子。李大让的被抓，除了土匪留下的几滴血，跟她家没有一点关系，更不能说叶大人对夏离格外器重…… 听说夏氏和夏离想搬家去潼宁县城，夏山不太赞同。 他说，"姐姐一家孤儿寡母，离离又越大越水灵，独自一家住在县城我不放心。那里土匪虽然进不去，但流氓地痞，还有官家恶少，比乡下还多还可恶，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虽然那里有四叔一家，但他们家的人都斯文，对付不了那些人。何掌柜可以帮帮忙，也不能事事都求他，许多事他也管不了。实在不行，搬去我们湘山府城吧，有我和我的兄弟看着，还有叶大人的照应，没有人敢欺负你们……" 夏氏断然拒绝道，"不行，不行。搬去湘山府城，岂不是离土匪窝更近？" 夏山说道，"这你们就不懂了，我们守军就驻扎在湘山府城内，那里如铜墙铁壁，土匪根本不敢来犯。特别是叶大人来了以后，他们连府城周边的百姓都不敢抢。土匪现在主要是祸害山里的乡民，抢劫华湘山东面、南面的地主和来往的客商。现在，叶大人正在想办法调集更多的军队，想在两年内把山里的土匪消灭光……" 一说到叶风如何厉害，夏山就与有荣焉，踌躇满志。 夏离听了，心里倒是活泛起来。住去湘山府城，离当当近，想它了随时可以去看看。还能常常看到叶风，只要自己把握好分寸，保持一定距离，叶风肯定不会为难自己。就像今天，那么大的事，他还是轻轻放过了。 夏氏一百个不愿意住去湘山府城，她怕夏离和叶风走得太近，将来受伤。但又不得不承认，夏山说的有一定道理。她左右为难，说道，"我们再想想吧。" 这时，听见有脚步声往她家走来，肯定是来打听消息的。夏山牵着马和在东院躲了半天的大黄出了门，他对那些人笑道，"走，去我家，我跟你们好好聊聊……" 那些人跟着夏山去了夏家，半路上遇到夏老汉父子几人去夏离家，又掉转头回家。夏老头看到儿子被村民众星捧月一般围着，这群人里还包括周里正，心里别提多自豪了。 第16章 今天不需要祝二去巡视院外和竹林，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回东院了。 正院里，一家人坐在屋里难过着，夏离的耳朵还在听着黑子的动静。有了搬去府城的想法，她的忧伤少了些许。 黑子知道自己被无情地抛弃，又气又急，不歇气地狂吠着。半个多时辰后，它终于叫累了，趴在房檐下怄气。 它不闹了，夏离便走了出去。 见生人靠近，黑子又站起身警惕地看着她，眼睛鼓得比牛眼还大，粗鼻孔呼着粗气，阔嘴半张，口水兜不住地流下来。 真丑！ 但是，狗子跟人不一样，丑破天际就变成萌了。 夏离深谙如何跟狗子打交道。她离黑子一丈多距离，眼神沉静而又温柔地看着它，时不时地跟它说几句话。稍后，又把东厢北屋打开，以后这里就是黑子住的地方。 她去厨房做了一小碗黑子最喜欢吃的猪油炒鸡蛋萝卜拌饭，放去它面前。柔声说道，"吃吧，我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饭。" 一人一狗僵持了两刻钟，虽然黑子还跟夏离保持着距离，眼里也有戒备，却吃完了碗里的饭，又被夏离牵进东厢北屋歇息，没有再叫。把它安慰好了，这个家才能安静下来。 夏离冻坏了，加上心里难过，浑身冰凉，还有些发抖。 夏氏已经把夏聚和熊样哄睡。她烧了一锅热水，让夏离烫脚。嘴里念叨着，"若是把二毛给咱们留下就好了，那狗像当当，没有黑子凶。" 夏离摇头道，"黑子看着凶，其实比二毛温顺，好驯化。有些狗看着温顺，蔫儿坏，趁人不注意就会咬一口。" 夏氏诧异道，"离离原来最怕狗子的，现在怎么这么了解它们了？" 夏离解释道，"跟当当和大黄熟悉了，就摸索到了一些跟狗子打交道的技巧。" 夏氏爱怜地看了眼夏离，柔声说道，"我的离离就是聪慧。不管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还能领会到别人领会不了的精髓。" 夏离苦笑道，"在娘的眼里，我什么都是最好的。"她烫了脚，身上才暖和起来。 钻进被窝，夏氏娘已经把两个汤婆子放在里面，被窝里也非常暖和。 屋里没有了当当，夏离心里空捞捞的，难过异常。她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安慰，就把当当当成自己的孩子吧，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母亲去外面闯荡。还好叶风喜欢重视它，它不会受委屈，自己以后也能去看它……若是真能搬去府城，更容易见面了…… 她辗转反恻，后半夜才睡着。 因为当当走了的原因，几天家里都没有什么喜气，跟当当感情很好的二虎还跑过来哭了一场。 夏离依然在跟黑子套着近乎，培养着感情。 经过几天的努力，黑子跟夏离的关系终于好了不少，也不再排斥她了。 因为通匪的李大让被军爷抓了出来，村民们基本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只是不敢单独进山。若实在要进山砍柴，都是成群结队的去。当然，乡兵还要继续巡逻。 二十九这天，夏氏领着祝二夫妇打扫屋里卫生，贴着春联，夏聚和祝财领着熊样同一群孩子在院子外面玩。 吃晚饭的时候，夏离把黑子牵进堂屋，又把它的大碗拿进来。这是它第一次进屋跟他们一起吃饭。 熊样吓得全身发抖，跑去了桌子的另一边。 夏聚看看左面的黑子，又看看右面的熊样，说道，"娘亲，姐姐，它们两个长得有些像呢，都是黑黑的毛，大大的眼睛。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熊样听了这话，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它用小熊掌摸摸自己瘦削的脸庞，还有凸出出来又小巧的鼻子和嘴，人家哪里像它了，人家明明比那丑物好看多了吧…… 众人都猜到了它的心思，大笑了起来。 这个家里终于又有了笑声。 黑子的牛眼鼓了鼓，没理这些没见识的人，自顾自地低头吃饭。 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几乎所有的人家都去上坟，或是给祖宗牌位烧香磕头。 在夏离记忆里，自家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仪式。也是，夏氏娘出嫁了，又没有婆家，的确没有让他们祭奠的祖宗。 不过，每年的大年三十，夏氏都会穿着素服领着原主祭拜秀才爹。她把原主收拾得更素净，头上还会戴朵小白花。在北面墙根处插几支香烛，烧一些纸钱，两人还会对着北方磕三个头。每次磕了头，夏氏都是泪涟涟。 夏氏的说辞是，虽然她们母女被那家人赶了出来，但那人还是夏离的亲爹，就应该祭拜他。 原主懂事后就建议，应该给爹爹写个牌位，把牌位供奉起来。不光大年三十和初一祭拜，在他的冥寿或是清明、七月半等特殊日子，都应该祭拜牌位才对。 从来都听闺女话的夏氏对这件事非常抵触，坚决不立，也不多做解释。 早饭后，夏氏把一碗刀头和一碟点心、一碟水果拿去了北面墙根处，穿着素服戴着小白花的夏离又拿着香烛、纸钱跟着，夏聚扯着姐姐的裙子一起去了。 把供品摆好，点燃香烛纸钱，夏氏领着夏离和夏聚向北面磕了三个头。 磕了头后，夏氏又开始烧纸钱，她流着眼泪，嘴角却噙着笑意，念叨着，"离离长得更俊了，已经赶上我高了。所有人都夸她聪慧，能干，这一年间她挣了好些钱，还认了个弟弟当倚仗，今后的日子更有盼头了……"声音放得更低了，说道，"离离的箭法也非常非常好，别人说连那些军爷和猎人都及不上。唉，我就是担心她啥啥都太好，没有好后生配得上她……" 夏离带着夏聚默默地烧着纸。听着夏氏娘的碎碎念，她既为夏氏把她夸得比花儿还好而不好意思，又觉得此时的夏氏同平时的夏氏很矛盾。平时夏氏不愿意说起秀才爹，偶尔说起也没有什么好话，说他自私，只顾老娘不顾媳妇…… 第17章 可此时，她似乎对逝去的秀才爹情深意重，有说不完的话，神情也极是温柔和恭顺。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这种温柔的眼神足以说明她对秀才爹的尊重和思念……真是个矛盾的妇人。 夏离对秀才爹无感，不过此时也不好不说话，还是说了两句套话，"爹，我们现在日子好过了，你在那边也别舍不得花钱，我们会多多的给你烧……" 小夏聚的头磕得实诚，说道，"爹放心，儿子会孝敬娘亲，会给姐姐撑腰。儿子还会好好读书，像爹爹一样考秀才，将来还要考举人、进士，完成爹爹没完成的事，光大门楣。" 烧完后，一家三口回屋换上喜气一些的衣裳。夏氏给了祝二夫妇工钱后，又给了他们一个红包，里面装了一两银子。夏离又夸奖了他们一家三口来家的这段时间做得非常好，希望他们再接再励，也奖励了他们一个装了一两银子的红包。 祝二领着媳妇儿子给主子磕了头，感谢了主子，又表示明年会更努力。 夏氏领着祝二家的去厨房忙碌，夏离要跟着一起去，夏氏不许，还说，"当天姑娘当天官，姑娘家就是要享福。离离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吃饭就得。" 夏离闲不住，就领着夏聚和祝财去后院练习射箭，还教他们练"武功"，就是前世的跆拳道。 两个小家伙非常喜欢这种又踢又打的武功，每次学的都非常认真。半个多时辰后，三人练习完，才发现黑子和熊样居然成了好朋友，一熊一狗一会儿玩"顶牛牛"，一会儿玩"骑大马"，一会儿玩"摔跌"，高兴得不行。特别是熊样，乐得嘴张老大，口水关都关不住。小家伙也终于走出失去当当的痛苦。 看到熊样也跟自己一样流起了口水，黑子更高兴了，口水也就更汹涌了。 把夏聚和祝财打发去院门口跟其他孩子玩，夏离去拿了熊样喜欢的冬瓜糖，黑子喜欢的肉骨头，又在后院训练两个小东西。 黑子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当当，但武力值却不比它差，而且在犬类中算是绝对聪明的，之前也有一些基础，很好训练。 熊样更是个小黑熊精，或许从小跟着人一起生活，有许多孩子的思绪和动作，除了视力不算很好，胆子有些小，其它样样都出色。 晌饭吃得晚，未时才开始吃。 上房堂屋里摆了三桌。大桌旁坐着夏氏三个人，小桌旁坐着祝二一家，还有一个小几，摆着黑子和熊样的两个大木碗，还另给当当摆了一个碗。 来到异世过第一个年，却没有同来的当当相伴。 吃饭前，祝二领着夏聚和祝财出去放爆竹，黑子和熊样屁颠颠地跟在后面。 爆竹一响，刺吓的。 那时夏离还在上初二，她就经常跟自己的同学吹嘘她的叶大哥如何帅，比某某某明星还帅，还有气质。那些同学根本不相信，长得这样好，干嘛不去当明星。周末去她家看后才惊讶地发现，果真如此。她们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让当时的夏离非常非常得意。她还曾经跟叶风开过玩笑，说他该去电视上选秀，肯定能进前三…… 想到前世种种，夏离叹了一口气，把铜镜推开。 夏离来到堂屋，夏聚还睡得香，夏氏已经去厨房做早饭。她就去了东厢，领着一狗一熊去了后院，它们拉粑粑，她当"擦屎官"。 回了屋，就给熊样穿上红布蓝花的粗布小棉袄。花很大，是夏离直接用蓝布剪好缝上去的，她直觉熊样喜欢这个夸张豪放的风格。 果真，熊样穿上新衣美得不行，一溜烟跑去院子里，爬上没有一片叶子的柳树。 它刚刚学会爬树，爬得慢，又爬不了多高。而这次，它爬得飞快，还爬上了树杈。它站在树杈上给全村的人显摆，也不怕寒冷的晨风，作着各种造型。 还真传来了邻居郝云秀的赞扬声，"哟，样样今天可真俊。长得俊，衣裳也俊。" 大栓也捧场道，"熊样真漂亮，比那些大姑娘还漂亮。" 院子外面传来了几声大笑和附合。 熊样高兴极了，也张开嘴无比幸福地笑起来，又换了一个姿势。 夏离觉得，自家小黑熊精的幸福指数是最高的了，一件新衣、一勺蜂蜜就能让它乐半天。 见黑子坐在房檐下傻傻地看着熊样，不知道它在树上搞什么鬼。夏离又进屋拿了条红绸，把黑子头上的长毛梳起来，系了个蝴蝶结。 等到夏聚醒了，夏离给他穿上新衣。红色绸子小棉袄，红色绸子小棉裤，棉袄上还绣了金钱花，又用红丝带给他扎了两个小揪揪。 小正太齿白唇红，五官清俊，漂亮得不像话。 夏离爱极了，捧着他的脸"吧吧"亲了两下。 夏聚又幸福又高兴，直在榻上蹦，嚷着，"姐姐亲我鸟，姐姐亲我鸟。"他好想好想亲亲姐姐，可忸怩了半天，就是不好意思。 祝二家的端着热水来给夏聚净面。笑道，"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姐弟两个长得都俊，还有那么点像。" 夏离捧着夏聚的小脸看了看，还真有一、两分的相像。她的心里又泛起丝丝暖流，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姐弟缘份吧 她笑道，"嗯，真的有些像。"又道，"一家人在一起呆久了，就会越长越像。看看你和祝叔，也有那么一点像呢。"她记得前世就有这个说法。 他们的对话正好被进来的夏氏听见，她心里一突，仔细看了看夏离，又仔细看了看夏聚，慌张起来。但再想一想，大和朝的百姓千千万，不是血亲长得像的人也不是没有。再说，两地远隔千里之遥，聚儿又这么小，真是那家人也不可能跑到这里来。想到这些，心又放了下来。 夏氏似是无意地说道，"凡是长得俊的人都有丝相像，就说二虎和聚儿吧，他们也有些像呢。" 第18章 祝二家的又笑道，"二虎长得像你，聚哥儿也越来越像你，他们两个当然也就像了。" 这话夏氏爱听，笑眯了眼地点点头。 早饭摆上桌，夏氏坐在首位，夏离领着夏聚给夏氏磕头拜年，夏氏笑着给了他们红包。祝二一家又给夏氏三人磕头拜年，他们又给了红包。 早饭后，夏聚带着祝财去给村里的相好人家拜年。 他们一走，夏离就把系黑子的绳子拴在了柱子上。它长得吓人，怕把来拜年的人吓着。没管熊样，它如今是村子里的公众动物，都知道它胆子小，没有它欺负人，只有人吓唬它的。几乎所有村人都喜欢它，也再没有人说它吓人想把它撵走的了。 夏氏是寡妇，青年后生不好来她家拜年，来的都是孩子。 夏山来了，他如今是官，在村里的身份是最高的。只去几家拜年，其中包括姐姐家，还有石板村的李秀才家。 大熊、二虎、三豹一起来拜年。他们是近亲，给长辈夏氏磕了头，夏氏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装了五十文大钱的红包。 李秀文也来了。他穿着天蓝色绸子小长袍，头戴同色小方布，站姿如松，有那么一点像迎着春风的小玉树。 夏氏笑弯了眼地上下打量着他。 夏离有些无语，夏氏的这个样子，真的像丈母娘看女婿的样子。 小少年看到如此亮眼的夏离，也有些脸红，还不好意思正眼看她。看几眼夏氏，再瞄她一眼。 夏离更觉得好笑，古人真的早熟，才十一、二岁的小屁孩。 夏氏抓了一把糖塞进他手里，问道，"今春你会下场吗？" 李秀文挺挺小胸脯说道，"我爹和先生都让我下场试试。" 夏氏高兴地点点头，又关心道，"学习忙，也要注意身体。" 李秀文躬身道，"谢婶子关心，我会的。"看了夏离一眼，又道，"先生说，我只要发挥稳定，有八成把握。" 送走李秀文，夏氏对他又是一番猛夸。夏离点着头，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村子不大，午时初夏聚二人就回来了。夏聚高兴地拿出几个红包，是给夏家长辈磕头得的，他只记得三舅舅给的红包最重。那个装了二百文的红包，肯定是夏山给的。两个装了五十文，应该夏老汉和夏柱给的。一个装的是二十文，应该是夏铁给的。 祝财说，夏三舅还给了他一个装二十文大钱的荷包，让他服侍好聚哥儿。 夏离暗道，夏山的确是那三兄弟中最记情和最活络的一个。夏铁长得最高大，心眼和眼界却最小。 夏家五个孩子，两个姑娘不说了，从来不被老两口待见，也没学到他们那么多毛病。哪怕夏离没见过二姨夏梅娘，但从她拒绝跟老夏家来往看，也是个好强的女人。 老大夏柱很小就经常出去打零工，跟老两口接触得不多，勤快，有担当。 最小的夏山在七岁的那年，夏氏就回来了，他许多时候都是跟着夏氏一起生活，也被教得很好。 只有身材最粗壮的夏铁像老两口多些，小气，特别重男轻女，喜欢占便宜，还好不完全像夏老太，贪财没有贪得那么理直气壮。 夏氏接过夏聚递过来的红包，笑道，"聚儿有这么多钱了，娘都帮你收着，想买东西就来拿。"还拿了十文钱出来放进他的荷包当零花。 夏聚又道，"姐姐想买什么东西了，也找娘拿钱。" 夏氏和夏离都笑起来，这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暖心。 又让祝二领着他们去石板村，给李秀才夫妇拜年。虽然李大让被抓起来了，还是不放心祝财一个人陪他去。 听夏聚回来说，夏山跟他们一起回村的。好像夏山舅舅说的一些打仗和剿匪的想法，很得李秀才赏识，邀他去书房谈了很久。看来，夏山这次去李家是做足了功课，博得了李秀才的喜欢和看重。 夏氏听了，心中很纠结。既替弟弟高兴，又替夏离或许会失去一个好相公的备选而遗憾。 大年初二，天空飘着雨加雪，气温骤降。夏离几人都穿上了最厚的衣裳。 巳时，夏氏就带着夏离、夏聚、熊样，还有拎着两包点心、一只鸡的祝二家的去了夏家。 夏离和夏聚都不想去老夏家，但今天作作样子，也要跟老娘回去吃顿饭。 熊样的胆子大多了，也就带着它一起去串门。它本来是缩着脖子不想出去的，但作客的兴奋还是战胜了寒冷，跟着去了。 带祝二家的是因为夏老汉发了话，家里儿媳妇和孙女都要回娘家，没人干活，让祝二家的去做饭洗碗。 夏离暗诽，夏老汉人不坏，就是太小气，再把祝二和祝财父子叫上，又能多吃他家几口饭？ 没带黑子，它长得太吓人，又特能吃，老两口肯定都不喜欢它。 夏柱和夏铁都陪着婆娘儿女回了娘家，夏家只有老两口和夏山在，难得的清静。 夏离给夏老汉和夏老太磕头拜年，给夏山万福拜年，又分别得了一个五十文和二百文的红包。 夏山代夏柱给了夏离一个装了五十文大钱的红包。 夏氏又把一个装着五十文大钱的红包交给夏山，让他转交给夏大妮，几个小子的红包拜年时已经给过了。 夏氏还悄声告诉夏山，她也给了二妮一个，让夏离帮她保管。不是看夏铁两口子的面子，只是心疼那个姑娘。 夏老太见夏氏只给了大妮红包，问道，"怎么没给二妮一个？" 夏氏道，"大哥想着我的闺女，我当然也就想着他的闺女。"顿了顿，又说，"娘也知道，即使给了二妮，二妮能捂热乎吗？" 老太太很想说，二妮没捂热乎也是到了我们老夏家。但还是聪明地没有说，说了不管用，还会招致老头子的骂。那个死老头子，现在是越来越不给她留老脸了。 第19章 夏山本就跟夏氏几人的关系好，现在夏老汉比原来更要礼遇夏离，对夏氏和夏聚的态度也好得多。夏老太依然对夏聚的脸色不太好，但也不敢再乱说话。气氛也就十分和谐。 夏家人已经知道当当被叶大人"看中"，要去了军营。 老爷子与有荣焉，比着大拇指说道，"离丫头聪慧，调教出来的狗子都比别家的狗子有本事。你莫舍不得，山子好了，你们也就好了……" 众人又感慨世事无常，朱家遇到了这种倒霉事，也不可能再跟他家继续说亲事了…… 夏老太感到后怕，"好在山子没跟那闺女定亲。朱地主死了，她家被抢了，说好的银子和田地也不会给全了，娶个没钱的傻婆娘可是糟心……都说她昏过去的时候被土匪摸过，名声已经坏了……" "娘！"夏山的脸红到了耳后根，制止他老娘再继续说下去，"人家遭逢大难，多可怜，你咋能那样说她。" 夏老太不高兴地说道，"你冲老娘吼什么，别人都这么说，又不是我编的。呵，你现在稀罕她了，当初干啥去了……" 夏山气道，"别人说是别人，娘不要那么说，不好。"又红着脸说，"我什么时候稀罕她了？不管是谁，摊上了倒霉事，咱们都不要落井下石。" 夏老太又冷哼道，"那老柳家听说朱家出了事，来咱们家更勤了。哼，凭他跑断了腿，老娘也不会让她家闺女进这个门。" 夏山又郑重地跟老两口说道，"爹娘要记着，不管说谁家，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再说。还有，娘不要出去乱说话，那些村妇无事都要搅出三分浪，娘的有些话说出去了会惹事……" 自从朱地主家出了事，夏老汉更倾向于李家了。说道，"山子，那李姑娘是好，模样、气度、学识，样样出众。奈何再好，可李秀才不同意。你这么大岁数了，总不能一直耗着吧？" 为了小儿子的亲事，他愁得睡不着。 夏山说道，"不急，我自有打算。" 夏离暗道，夏山二十岁，就成了"这么大岁数"。而叶风已经二十一岁了，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娶媳妇…… 想到这些，她又是一阵烦躁。悄声问夏山湘山府城怎么走，过些日子她想去看望当当，顺便再看看那里是不是真如夏山说的那样好。若不错，他们就暂时住在那里。 夏山看了一眼越长越像仙女的外甥女，说道，"离离不着急，等下个月我休沐的时候，带你一起去。那条路不算安全，你一个小娘子，就是让祝大哥陪着都危险。" 想想那里的土匪多，夏离也只得点头同意。 夏氏说道，"爹，能不能让大哥或是铁子去一趟华县，把梅娘接回家住几天？" 夏老太面上没意思起来，嘀咕道，"那死丫头的气性忒大，前些年让柱子和山子去接过两次，兰娘还给她带了银子。她连面都不见，也不要银子……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爹娘。" 夏老汉用烟杆敲了敲桌子，叹道，"我也一直想接她回来住住，特别是近半年，想她得紧。怕她一直怄气不回来，我到死都见不到她一眼……唉，那些年家里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委屈两个闺女了。我的身子骨不好，老太婆卖了兰娘，又把梅娘嫁去那么远，我也就由着她了。" 夏老太不高兴了，说道，"怎么委屈她们了？哪个穷人家不是这样过来的，村里的李家、王家、谭寡妇家，不都是这样？若当初不卖兰娘，兰娘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老太太那话说的也太不要脸了。 夏离不想跟老太婆吵架，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娘的日子好在哪里了？小小年纪做了奴才，年纪轻轻当了寡妇。连同刚出生不久的闺女被婆家赶出门，无奈只得千里迢迢回来投奔卖了她的娘家……小杨氏还天天想谋她的那点子产业，她的日子好过在哪里……还有，我二姨十二岁就被嫁给一个病秧子，日子肯定不会好……" 夏离字字诛心，夏老太气得脸通红，手都有些发抖。喝道，"离丫头，你大不孝啊，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我知道你们今天要回家，准备了那么多好吃食，却等来了你这些戳心窝子的话。"说着，还流出了老泪。 夏氏也拿着帕子抹起了眼泪，说道，"娘，你那话比刀子还利，扎得我心口痛。难不成你卖了我和妹妹，我们还要感激你卖得好？离离不是不孝，她是心疼她的娘。" 夏老太说道，"穷人家都是这样的，吃不起饭，一家人饿死，不如把孩子卖了，他们有口饱饭吃，家里也能过下去。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梅娘的女婿也不算病秧子，只不过冬天不太好过而已。" 夏山拍拍夏离的肩膀，劝了两句夏氏两句，又对夏老太说道，"娘，你那么说不妥，伤人。大姐和二姐确实可怜，以后娘就多疼惜疼惜她们吧。" 夏老汉也说道，"你这个老太婆，天天就找事。是我们之前为了这个家，对不起两个闺女了。现在就要想想法子，怎么弥补。兰娘生了个好闺女，我们不用多操心她。但应该让儿子去华县梅娘的婆家一趟，看看梅娘。二女婿的身体不好，接梅娘和孩子们回来住几天，享享福。家里如今的日子好过了，再给亲家捎带些重礼，给梅娘点钱财傍身，让她后半辈子好过些……" 夏老太说道，"儿子又不是没去接过她，是她脾气拧不见人……" 夏老汉说道，"过些天再让柱子去接她，礼物带厚些，即使梅娘不想见，亲家和女婿也会让她见……" 夏氏又说道，"现在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就要对大妮、二妮好些，以后给她们找婆家要找好些的，最起码相公身体要好，公婆不那么刻薄……" 夏山也心疼那两个侄女，说道，"大妮还好办，大哥、大嫂心里有数，不会亏待她。关键是二妮，二哥万事不上心，二嫂又糊涂。爹和娘都帮忙看着，若二嫂为了钱财敢乱把她许人，你们千万莫同意。" 第20章 夏离也加了把火，"三舅如今是官身，若传出去他的侄女因为钱财被许给不妥当的人家，三舅也会被人家笑话。" 只要一关系到夏山，夏老汉就紧张。鼓着眼睛对夏老太说道，"听到没，儿子闺女和外孙女都这么说了，你可给我记住了，不能坏了山子的前程。" 夏离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说的是二妮，老爷子却没提二妮一个字。 晌午四菜一汤，腊肉炒蒜苗，卤猪头肉，炒豆腐干，炒白菘，鸡汤，鸡汤是头一天剩的。即使是这些，也是夏家难得的大方，毕竟才这么几个人。 夏家三人和夏离家三人都上了大桌。夏老太又像给媳妇孙女分饭一样，拿了一个大碗装了一碗饭，夹了些豆腐干和白菘在上面。 夏山又夹了几片腊肉和卤猪头肉在里面，见夏老太沉了脸，说道，"娘，祝嫂子是来帮忙的，怎么好连点肉都不给人家吃。"又道，"家里忙不过来的时候，娘还不是请了几次祝嫂子来帮忙？总要让人有想头不是。" 夏老太还要说，夏老汉皱眉说道，"儿子都是官身了，还那么小气，丢人。去，去，拿去。" 夏离没吱声，祝嫂子还真不差这几片肉吃。 夏氏又红了脸。只要娘家人在夏离面前做了丢脸事，她都会极不好意思。 熊样的饭是夏离舀的，半碗鸡汤拌米饭，几片白菘，几片卤肉。 桌上，夏离和夏聚都没怎么夹肉，夏老汉和夏山倒是往他们碗里夹了不少。 晚上吃的面条，中午没吃完的菜拌在里面，倒是每人一大碗。 走之前，夏老头又让他们一家三口初八那天回家吃杀猪菜。因为年前闹土匪，搞得人心惶惶，夏家的两头大肥猪还没杀成，计划在初八那天杀。 夏山还进厨房装了一碗腊肉，让祝二家的拿回去给祝财吃。 小雨依然下着，村里的小路泥拧不堪，夏氏抱着夏聚，祝二家的抱着熊样。夏离跟夏氏说着夏梅娘，她对那个女人很好奇。 夜里，雨终于停了，夜空出现了数颗寂寥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眨着眼睛。寒风凛冽，刮得竹叶哗哗响着。 夏离正睡得沉，突然听到黑子的狂吠声和熊样的嚎叫声响起，接着是夏聚的大哭声。 夏离翻身起床，快速地背上装箭的囊，抓起弓和一支箭就往外冲。 睡在堂屋榻上的夏氏一把拉住了她，厉声说道，"你不能出去。"她拿起放在榻下的砍刀，站去门口。 夏离正想把夏氏拉去一旁的时候，就听东院里的祝二高声喊道，"大姑娘，好像是当当的声音。" 夏离和夏氏对望一眼，夏氏赶紧打开门，夏离直接跑去了东院，夏氏去东厢北屋把黑子放出来。 祝二夫妇已经站在东门口，没敢开门。一人拿着锄头，一人拿着斧子，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门外又传来挠门声，还有当当虚弱的呜咽声。 夏离确定是当当的声音无疑，一下把门打开。惨白的星光下，站着一只孤零零的狗。狗子浑身是泥，瘦骨嶙峋，神态疲惫，眼中含泪，大腿上的白色绷带已经浸透泥水，又全部被血水染红。 哪怕它的变化非常大，夏离也一眼看出它就是刚刚离开几日的当当。 夏离心疼得无以复加，扔掉手中的弓箭把当当抱进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夏氏也吓坏了，赶紧说道，"哦，老天！快把当当抱进屋里，看看它的伤势。" 夏离抹了一把眼泪，抱着当当急步回了正院。 夏离家的动静闹得非常大，夜里巡视的乡兵都跑了过来，大声问道，"你家又进匪人了吗？" 几家邻居也吓得拿着斧子棒子跑到院子里听动静。 祝二赶紧答道，"没有，是当当回来了……" 几个人的声音，"哎哟，那么大的动静，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 祝二家的去厨房烧水，再做些给当当吃的东西。 夏离把当当放在桌子上，夏氏点上油灯。 当当已经抖成一团，狼狈不堪，却张着嘴笑着，一脸的满足……终于回家了！ 夏离把绷带轻轻解开，看到伤口被拉开，流了许多血，竟是比原来还要严重得多。由于太瘦，一条条的肋骨都显现出来。 看着它眼里的欢喜，夏离心都碎了。她颤抖着手顺着当当背上的毛哽咽道，"当当，你傻啊。这么远的路，这么冷的天，这么重的伤势，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呢？你这样，让姐姐多心疼啊……还有，他们不是说了要好好待你吗，你怎么会瘦成这样，他们怎么虐待你了……呜呜呜……说话不算话，我要找叶风算帐，哪能这样对你……" 夏聚也在一旁流泪道，"哥哥也心疼当当，当当好可怜……" 夏氏见夏聚没穿外衣，赶紧把他抱去榻上塞进被窝，夏聚就裹着被子坐在榻上，歪着头看当当。 熊样也跑了进来，爬上榻跟夏聚挤在一起歪头看。它不知道当当遭了大罪，见它回来了，还咧着嘴笑。 水烧好，夏离和夏氏用热水给当当擦了身上，用干帕子擦干毛，又用温盐水擦了伤口，周老大夫开的药膏和汤药还剩了一些，给它上了药，再把伤口绑好。就把它抱上床，盖上被子。 当当香喷喷地吃了一碗碎肉疙瘩汤，又喝了熬好的汤药，就睡着了，鼾声打得老大。 它太疲惫了。 夏离再也睡不着，静静地看着它。平静下来，想着叶风对当当寄于厚望，不可能对它不好，叶劲等人更不敢虐待它。它肯定是离开自己不好好吃饭，一路奔波才瘦成这样。 坐到卯时。她起身去了月亮门口，让祝二去趟夏家，叫夏山回营前来一趟。 祝二答应着走出去。 第21章 不久夏山就来了，他极是不可思议，"老天，府城离这里两百里路，当当居然自己找回来了？" 夏离难过道，"可不是，腿上的伤更重了，流了好些血，瘦成了皮包骨。" 夏山进屋掀开被子看了看当当，也心疼道，"瘦成这样，一定是连续赶路，没吃什么东西。"又对夏离说道，"我回去就跟叶大人禀报，这次是当当自己找上门的，也怪不到你们，看他怎么办吧。" 夏离说道，"三舅也看到了，当当不想离开我。你能不能跟叶大人说说，把黑子还给他，让当当在我这里生活。强迫它回去，它也不会安心呆在那里呆……" 夏山点头应是。 他刚打开院门，却看见两个人骑着马奔来，其中一个是叶劲。 夏山把他们让进院子，问道，"你们是来找当当的？" 叶劲惊道，"你怎么知道？"又一脸的惊喜，"难道，虎子真的跑回来了？" 夏山把院门关上，低声道，"是啊，它大半夜跑回来，让所有人没想到……" 叶劲听了，又是吹嘘又是心疼，更是高兴。说道，"虎子回府后，根本不好好吃饭，只趴着发呆，有时候还要流泪。我们想着，时间久了它就会安心住下来……哪想到，它大年三十夜里就咬断了绳子，初一早上趁我们不备，跑了。我们找遍了整个都司府，又找遍了整个湘山府城，也没找到它。昨晚，还是大人想到，它会不会跑来了这里，让我们连夜赶来看看，再沿路找找……" 夏山把叶劲二人请去东院祝财的屋里歇息，这个院子里孤儿寡妇，不好让他们住。他自己快马加鞭回营禀报，看叶大人怎么办。 叶劲想第一时间见见虎子，但听说虎子伤情加重，正在夏姑娘的闺房里睡得香，也只得压下心思去东院歇息，他也是累坏了。 夏氏和祝二家的又赶紧做了两大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端过去让他们吃。 晌午，当当终于睡醒了，看到夏离、夏氏、夏聚、样样都坐在一旁看着它，再四周望望，又是自己熟悉的家，伸出舌头笑起来。 夏离轻轻弹了它个脑崩儿，说道，"以后不许这样了，跑那么远的路，出了事咋办？"又让祝二家的去把老周大夫请来，再给它看看伤。 夏聚也说道，"是啊，万一碰到坏人咋办，好后怕哦。" 夏氏起身去把给它做好的碎肉莲白丸子和半碗番芋泥端来给它吃，夏离用两个番芋种做了点番芋泥。 当当高高兴兴吃完了饭，老周大夫给它看了伤，又重新上了药，夏离就把它抱去了东院。本来夏离不想让叶劲看当当，气他没有把当当照顾好。可看到他一嘴的燎泡，说话嗓子都哑了，听说叶风和他们为了找当当差点把整个湘山府城翻个个，又不忍心了。 叶劲和小丁一直等在月亮门的另一边，小丁是过去跟着叶劲一起服侍和训导当当的。 给他们看了一眼，夏离又把当当抱回了自己屋里。 叶劲想多跟虎子相处一阵都不成，心里有气，也不敢跟夏离发作。他知道，自己主子对这位姑娘可不是一般的看重。再看虎子对夏离的不舍，夏离在他的心目中又重了几分。 只要虎子活着，平安，就好。 他们进屋歇息，在这里守着虎子，等主子的示下。 当当看到叶劲和小丁就不高兴，怕他们又把自己带走，跟姐姐分开。见夏离把它抱回了上房，才又高兴起来。 夏聚和熊样一步也不想离开当当，连午觉都不睡，不错眼地看着它，只有黑子鼓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什么情况，它咋看不懂呢？ 吃饭的时候，还是把叶劲和小丁请来西厢吃饭喝酒，夏离亲自做菜，殷勤招待。叶劲再是下人，也是叶风身边的红人，是爷，权势地位比夏山高了好几个档次。 叶劲也领了夏离的情，对她笑道，"夏姑娘好手艺。我家大爷一直说，夏姑娘做出来的菜，别人就是做不出那个味儿来。" 他不好说的是，因为大爷的那个看法，向叔郁闷极了，天天练习那几个菜。所有人都觉得一样，可就是自家大爷觉得有差别。 夏离呵呵傻笑几声，也不好多讲。 第二天午后，阳光灿烂。 叶风和夏山一起来了夏离家。 叶风风尘仆仆，面沉如水，直接被请去了西厢房。 夏离把当当抱过来，叶风看到虎子瘦得脱了相，也是心疼不已，不忍心再责怪它。只说了句，"心野玩了，连家都不要了。" 当当把头垂到胸口上，嘴也噘得比平时长得多。 人家不想看到他！ 夏离想跟叶风好好谈谈，又把当当抱回上房。 她回来的时候，西厢堂屋只剩下叶风一个人。看来，他也想跟夏离好好谈谈。 夏离给叶风屈了屈膝，难过地说道，"叶大人，你也看到了，当当不愿意离开我。它再聪明，也是犬，不是人，不会分析利弊和形势，不知道怎样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只一根筋地惦记它认为对它最好的人，住它喜欢住的地方……即使把它再弄回去，它也不会好好吃饭，不会好好睡觉，不会好好配合你们训练，还会瞅准机会再次逃出来找我。这样多折腾两次，它的小命都得折腾没。" 说到后面，她又流出了眼泪。 即使叶风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夏离说的是实情。而且，每次看到夏小姑娘流泪，他的心都会痛。上次带着当当离开，看到她哭的伤心，他就在想，只要不是当当，任何一条犬都可以给她留下…… 他沉思片刻，说道，"夏姑娘，若是其它的戎犬，我也就如了它和你的心愿，让它跟你一起生活。可这虎子不行，它对我们有大用。它是最厉害最聪明的戎犬，除了能助我们剿匪，在戎犬中起带头作用，我还需要它帮我做一件更重要的事。这件事事关重大，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迟疑了一下，又道，"能不能这样，请你带着虎子跟我一起去湘山府城，你在那里陪虎子住一段时日，等到它能安心呆在那里了，你再回来。我不会让你白辛苦，自有重谢……哦，舍不得你母亲和弟弟，可以把他们都带上。如何？若是你们能在府城安家更好，那里比乡下安全，当当也能随时看到你。" 第22章 叶风的这个主意正中夏离下怀。为了当当以后能更好地生活，不要再出其它状况。当然，还能多跟他接触。那就先去那里看看，若真的适合就把家安在那里，若是不行，等当当习惯那里了他们再回来。 夏离说道，"陪当当暂时住去府城，倒是可以，但现在还不行。当当敏感，它好不容易逃回这里，我若再把它送去它不愿意住的地方，它会难过，甚至会觉得连我都要抛弃它，不再喜欢它。能不能这样，让它暂时住在这里养伤，等到伤好了，心里也放下了芥蒂，我再陪着它一起去府城。"又迟疑道，"只不过，我怕刀疤脸会再打坏主意，这里不安全。" 叶风脸色微霁，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虎子就暂时住在你这里，等到它无事了，你带它一起住去府城。至于刀疤脸，你放心，这窝土匪本来就是我们今年要端的匪窝之一，只是计划提前，我们已经准备攻打他了……"又笑道，"上次夏姑娘提的那几个建议都非常好，我回去后又琢磨了一些时日，对全面清剿土匪有大益……" 能帮叶风建功立业，能早日消灭土匪，夏离也极是开心，笑道，"若能帮上叶大人，小女子荣幸之至。" 叶风点点头，目光又很放肆地在夏离脸上扫了一圈，试探地说道，"不知为何，夏姑娘说的那些有关剿匪的话，我不止非常认同，还觉得之前听到过一般，或者说也曾经那么想过，只是思绪比较混沌。经夏姑娘一点，立即茅塞顿开……" 他更想说，你和你做的那些菜、射箭的方式，我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一个大男人对小姑娘说这样的话，明显是调戏。 夏离怔怔地看了他一眼，悠悠说道，"是吗？佛说，人有前世今生……叶大人信吗？" 叶风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高深的问题。不过，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谈一谈这种奇怪的问题倒也无不可。 他想了想，严肃地说道，"既然是佛说的，肯定应该是信的了。都说前世因，今世果。只不过，人们只知道今世的果，至于前世的因，谁又记得呢？"目光从她的脸上滑去窗边，又老生常谈道，"子不语怪力神乱，有些事不好说。" 矛盾的人，相信，又不愿意承认，或者说不好意思承认。 夏离笑笑，又道，"我还在一本杂书里看到一种说法，说人有第六感。" 叶风的目光又看向她，不解道，"都说人有五感，那多出来的一感何意？" 夏离说道，"就是超越‘五感’所感受到的另一种‘心觉’，或者说心灵感应。过去我也不信，可自从看到当当，还有……"她深深地看了他了眼，没有继续往下说，又道，"我就真的有些信了。" 她是真的相信了。人世上，不仅有前世今生，还有第六感，或者是前世科学家所说的磁场什么的。 叶风虽然不记得她了，但一种神奇的力量就是让他记住了某些事，还让他辨别得出她做的菜与其他人做的不同。就像她自己，之前只是看到他的背影，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情绪就是会油然而生…… 她低下头，不敢看叶风那双熟悉又狐疑的眼睛。 叶风心里如波涛汹涌。前世今生，第六感，另一种心觉……他觉得，这些之前自己以为玄之又玄甚至没听过的词，好像都在他的身上应验了。而且，跟面前这个小姑娘，甚至于虎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她言语闪烁，或许她已经知道自己跟她有所关联吧…… 夏氏一直觉得让夏离和叶大人两人单独在屋里呆着不好，哪怕开着门也不好。她又不敢进去，气得不时拿眼睛瞪被叶风赶出来的夏山。 夏山安慰她道，"姐放心，叶大人是想同离离谈谈虎子的事，或许，他还想说服离离去府城暂住一段时日……" 这些事，叶风在路上就给他透露了点风声。他也特别希望姐姐一家搬去府城住，既有亲人在身边，他也能帮忙照应。 过了这么久还没出来，夏氏实在等不得了，鼓足勇气走进西厢，笑道，"叶大人匆忙赶路，一定还没吃饭吧？离丫头跟我去做饭，我做的菜拿不出手，不好招待贵人。" 叶风点头道，"有劳夏婶子、夏姑娘了。" 夏离跟着夏氏走了出去。 夏离猜测今天叶风会赶来这里，上午就让夏氏去镇上买食材。她不想再做毛血旺，说若是有羊肉，就买些羊肉回来。没有羊肉，就买两条大鱼回来。再买只鸡，无论做羊肉火锅还是鱼火锅，用鸡汤当高汤都是最鲜的。再买些木耳、蘑菇、黄花、豆皮就行了。 天冷，她想做个火锅。虽然做得不算地道，但把蘸酱做好，也凑合。 夏氏买了几斤羊肉和一斤羊杂回来，居然还买了一斤韭菜花回来。说道，"韭苔贵得紧，上次听你说它做蘸酱蘸羊肉好吃，我就买了。" 这里的人管韭菜花叫韭苔。 羊骨头上午就熬浓了，再加入鸡汤，味道鲜美极了。夏柱今天没卖猪肉，又专门请他过来把羊肉切成大概四寸长、一寸宽的大薄片。屠夫的刀功果真好，切的肉片又大又薄。 把铁皮炉子搬进西厢房，再把重新煮的汤倒入铜锅里，把铜锅放上炉子。 接着，把准备好的四盘肉片、一些配菜及蘸酱都端去了西厢。 由夏山陪着叶风吃。 叶力几个亲兵另吃，他们再是比夏山有地位，还是下人，一般情况下不能跟主子同桌。他们吃的是直接煮在锅里的坨坨肉和鸡肉，能切成大薄片的羊肉毕竟不多。 陪叶风吃饭既是美差，也是苦差，还必须有眼力见儿。 夏山基本没吃羊肉片，四盘肉片几乎都进了叶风的嘴。还有他喜欢吃的黄花菜，夏山也没动，他啃得最多的是锅里的羊骨头和鸡骨头，还吃了一些素菜。 第23章 下晌阳光烈，吃完饭后叶风就坐去后院晒太阳，他伸长腿悠闲地喝着茶，偶尔看看趴在菜地旁打盹的虎子和黑子。熊样也在，就是不太老实，一会儿骑上黑子的背，一会挠挠虎子的头。 小家伙聪明，知道当当病了，不能当马骑。 夏聚和祝财在抽着陀螺，院外有老农和妇人孩子的说笑声，以及狗吠鸡鸣声。 还有远处的连绵群山，群山顶上的悠远天空，天空上的灿烂红日…… 农家小院的悠闲和自在让叶风心生感触。来到湘江省这么久，今天第一次觉得这里的景致是这么美，农家的日子还可以这样悠闲，没有匪患的百姓会是如此合乐…… 夏离过来给他续上茶。 叶风的目光看向她，精致的轮廓被阳光涂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肤色白净如玉，连脸上细细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立时周围一切都暗淡下来。 眸若秋水，唇若涂丹，灵秀清丽，曼妙多姿…… 他赶紧垂下目光，脸烫得厉害，十分羞愧。这个小姑娘再貌似跟自己有关联，也是个没长开的半大孩子，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特殊的心境，把那些词跟她联系在一起？突然，他心里又涌上一种奇妙的感受，是梦中那股淡淡的忧伤，当时弄不明白忧伤什么，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是那种等待的遗憾…… 他在等谁？是梦中的姑娘吗？ 夏离看看叶风，想到夏氏的敲打，站去当当的旁边，离他有一丈多的距离。她的眼神飘向那个山峰，今天那里又去了几只太阳鸟，扇动着美丽的翅膀在翩翩起舞。 叶风余光注视着她，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风中的玉兰花…… 不一会儿，夏氏就把夏离叫去了前院做事。 叶风没意思起来，又盯着远山瞧。 斜阳西坠，家家户户的房顶都冒起了袅袅炊烟。夏离过来把虎子抱回了上房，夏聚又跑去院外把母鸡叫回来，再关进圈里。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农家的小日子简单而宁静。 叶风再一次心生感叹，起身回了西厢。他为了当当而来，很想让当当来陪他，但知道当当排斥自己，这话也忍了回去。 他吃了稀粥小菜，还有几个生煎包，便带着人住去驿站，明天一早赶回府城。夏山也跟着去了，而叶劲和小丁会继续留在这里看护当当兼同它培养感情。 叶劲两人不好住在夏离家，晚上就住去距这里十里之外的一家驿站，白天再来这里。 叶力还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夏离，是虎子和叶劲、小丁的伙食费，以及夏离几人的辛苦费。 黑子想跟他们走，都追到门口了，还是没带它，它难过地流了眼泪，闷闷回家爬在檐下发呆。 夏离敲了敲它的头，嗔道，"还挺有理想，非得当戎犬去建功立业，多危险啊。" 当当能继续在这个家里住一段时间，叶风马上会打刀疤脸的匪窝，这两个大好消息让夏离几人高兴不已。家里恢复了平静又快乐的日子。 从叶劲的谈话中，夏离也才知道原来叶风出身晋国公府，父亲是现任晋国公兼从一品的都督府都督佥事，母亲是和安郡主。刘长昭是端郡王的嫡子，也是和安郡主的侄子，跟叶风是姑表兄弟。因为继母不慈，负气离家投奔表兄叶风…… 夏离猜到叶风和刘长昭的家世好，却没想到这么好，一个是皇上的外甥，一个是皇上的侄子。自己这个偏远山区的小农女，居然跟皇亲国戚套上了关系。太不可思议了！ 但叶风违抗的什么懿旨，叶劲却没有明说。 不管什么，违抗过懿旨还能活下来，还能继续当官，就是牛。 想到两个人天差地别的身份，还好自己早就断了那份念想…… 正月初七下晌，小丁陪着虎子和黑子、熊样在后院晒太阳。 小丁今年刚刚十五岁，很腼腆和勤快的一个后生。他虽然比夏离大了两岁，但在夏离这个老瓜瓤子的心里，那还是个半大孩子。 他家里是军户，父亲早些年在边关战死，他上年才进了军营。叶风体恤他小，人又机灵，便让他同叶劲一起照顾和训导当当。叶劲是叶风的亲兵，等到小丁上手了，当当训练方面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他。 他仔细观察着当当，见它不舒服或是不耐烦了，就会蹲下安慰它。 叶劲则在指导夏聚和祝财射箭。为了不让小家伙太特立独行，夏离教他们的是这个时代惯用的蒙古射法。由于她对这种射法掌握得不太精通，偶尔就会请叶劲帮着调教他们一下。 申时，夏老汉和二虎、大黄来了。 夏离猜测，老头应该是为了帮夏山搞好关系，来请叶劲和小丁明天去他家吃杀猪菜的。 夏离作了介绍，夏老头对叶劲点头哈腰笑道，"感谢劲大爷对山子的提拔。" 还学的是南腔北调的官话。 叶劲满脸通红，忙躬身笑道，"夏老伯客气了。我是个下人，提拔夏大哥的是我家大爷。" 夏老头又赶紧笑道，"山子能当官，离不开劲大爷对他的帮助和教导。" 叶劲又道，"客气客气，不敢当，夏老伯是长辈，叫我叶劲就好。" 叶劲这些人最看得清人的眉眼高低。在他看来，以大爷对夏小姑娘的看重，夏山以后的前程肯定错不了，在夏山面前他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自觉高一等了。在夏小姑娘面前，就更不会让她的长辈太过谦恭。 他又指着他之前坐的椅子说道，"老伯请坐。" 夏老汉极是高兴劲大爷对自己的礼遇，觉得人家越体恤自己，他就越应该对人家以礼相待。不是有句老话嘛，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他又躬身说道，"劲大爷客气了，您是贵客，您坐，您坐。" 第24章 夏离一直不愿意让夏老汉见这些人，就是怕他把握不好分寸，太过谦恭和谄媚，既让别人为难和瞧不上，又会让夏山难堪。 她过去扶着夏老汉说道，"外公坐，我再去搬把椅子来。" 夏老汉还想教育夏离不懂规矩，怎么能怠慢贵客，小丁已经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宾主落坐，夏老汉又说了几句外交辞令后，就诚恳邀请道，"明天我家杀年猪，请劲爷赏光。嘿嘿，乡下人家，杀猪也算一件盛事。哦，小丁也一起去。" 老爷子还挺精明，知道小丁就是个大头兵，不会跟他下矮桩。 叶劲都非常开心地接受了邀请。这里的日子太平静太单调，他也想出去玩玩，见识见识乡下杀年猪的热闹。 小丁见叶劲同意，他也就同意了。 老头儿没有要走的意思，是要留在这里陪贵客吃晚饭了。夏离就让二虎去村西头把夏柱叫来陪客和吃晚饭，没卖掉的肉她家买了。再回夏家传个话，等夏铁从镇上回家，就来姐姐家陪客人吃饭。叫了夏柱不叫夏铁，不好。又让祝二家的去鸡头村沽几斤酒回来，那里有个小酿酒作坊。 夏柱豪爽，又是卖肉做生意的，也会说些场面话。他一来，气氛才没有刚才那么尴尬。 夏铁来的时候，也把三豹带了来。他们几个男人在西厢房喝酒吃饭，夏氏夏离领着几个孩子在上房吃。 饭后，送走叶劲二人，夏离又跟走在后面的夏柱悄声说，"回去提醒提醒我外公，有时候太过谦卑，客人也会不自在……" 夏柱自是知道老爹的为人，说道，"我会提醒他，不过，他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好在明天还请了夏四叔一家，他会帮着待客。" 夏四老爷要来做客，倒是解决了这个麻烦。 翌日，叶劲和小丁来家里跟当当玩了一阵后，就同夏氏和夏聚一起先去了夏家。夏离不喜欢看杀猪，吃晌饭前再去。 夏离在家里呆到午时二刻，才起身去夏家。还没走到夏家门口，就看见五、六个大人领着三个孩子出了夏家门，两个八、九岁的男孩抹着眼泪，一个脸上有几道血印，一个鼻子下面有血迹。几个人都是怒气冲冲，嘴里还不干不净骂着人。 "我日他先人，那老夏家就没有xx好人……" "老太太不顾娘家，以后敢回夏家就把她撅出去……" "以后别跟几个那x娃儿耍……" 夏离认识他们，是老杨家的人，也就是夏老太和小杨氏的娘家人。 他们看到夏离了，都用眼睛瞪了她一眼，一个还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夏离不好跟他们理论，人家是往地上吐，又没往她身上吐。不过，马上要吃晌饭了，他们怎么走了？看样子，是跟老夏家打了架，还是被赶走的。 夏离素来讨厌杨家人，见他们被赶走，倒是幸灾乐祸。 她进了院子，听到院子里的人议论着，都在大骂老杨家不要脸，吃相难看。聚小子给夏氏当儿子，关他老杨家一文钱的事，到现在还气不过，纵着孩子欺负人家…… 夏离一愣，夏聚被欺负了？ 大妮赶紧上前拉着夏离的手笑道，"放心，聚表弟没事。大熊和二虎、三豹打了杨家那两个小子，爷和我爹、二叔都帮着聚表弟说话，还把他们一家子赶走了……" 夏离急急去了正房堂屋，屋里坐满了人，包括叶劲和小丁。夏聚正坐在夏老汉的腿上，二虎坐在他外公身上，大熊和三豹局促地站在一旁，三豹的眼角青了一块。 夏聚见姐姐来了，就滑下夏老汉的膝头来拉夏离的袖子，夏离又把他抱起来。 夏老汉说道，"离丫头莫慌，聚小子没吃亏，倒是三豹被打狠了。" 二虎过来拉着夏离的袖子说道，"杨三娃和杨五娃欺负聚弟弟，我去帮他，可我们两个还是打不过他们，被揍得不轻。还好大哥和三豹看到过来帮忙，又把他们揍得够呛，杨五娃的鼻子都被打出血了……" 夏聚也搂着夏离的脖子说道，"姐姐，我这次都没哭，还拿石头砸了杨三娃的屁股。杨三娃来打我，被三豹哥哥一挡，他的眼睛就被打青了。" 居然喊了"三豹哥哥"，平时他都喊"三豹"的。 夏离转过头对大熊和三豹说道，"谢谢你们。"她还是比较满意，如今，夏家人除了小杨氏，都接受夏聚了。 大熊腼腆地笑道，"该当的，是杨三娃和杨五娃不对。" 三豹舔了舔嘴唇说道，"离姐姐，我特别喜欢吃你家的桂花软糕。" 坐在他旁边的夏铁伸手打了他脑袋一巴掌，笑骂道，"贪嘴的东西，没一点出息。不许学你……你外公家，什么小便宜都想占。" 他本来想说"你娘"，赶紧改成了"你外公家。" 三豹揉揉脑袋，嘴翘得更高了。 夏离笑道，"我明天让祝叔去县城多买些，请你吃个够。" 老杨家和小杨氏可不只想占点小便宜，还心黑。三豹像夏铁多些，爱占小便宜，但本性还不坏，没有彻底被小杨氏教废。如果毒害再深些，就真的像那家人了。 还好这次夏聚被夏家几个小子护着没有吃亏，否则，夏离肯定会想办法把这个债讨回来。 夏老汉对大熊几人说道，"你们几兄弟做得对，有人敢欺负你们和你们的兄弟，就是要打回去。想当初你们的爹和三叔，从小就团结，村子里那些族人多的人家也不敢惹他们。惹一个，全都上，揍得他再不敢惹他们。" 叶劲笑道，"还是夏老丈教得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家人就该拧成一股绳。" 被贵客如此赞誉，夏老汉哈哈大笑，极其开怀。又道，"这个家里，我最稀罕的是山子，从小就出息，身手好，聪明。再就是离丫头，不愧是文曲星的闺女，聪慧，能干。现在，我又稀罕聚小子了，他以后准能中秀才，怎么能由着别人欺负……" 第25章 夏离暗道，这老爷子虽然小气，有时候还是很有些小精明。他最喜欢夏山是肯定的，但第二喜欢夏离，再其次是夏聚，怎么可能！ 他是看出叶劲跟夏离姐弟关系好，为了讨好叶劲，说的违心话。 叶劲没出面帮夏聚，也应该是看到夏聚没吃亏。 老爷子的话果真让叶劲很高兴。他不好说夏离的好，说着夏聚，"夏老丈的眼光好，我也看出来了，聚小子会读书，射箭也不错，将来肯定文武双全，有出息。" 夏四老爷笑道，"劲爷说的对，我也看好聚小子。"又对夏老汉道，"老哥哥就等着享聚小子的福吧。" 众人都一阵附合，夏老汉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饭后，客人们陆续走了。夏聚也陪着叶劲、小丁一起走了，三人手里还各拿了一条猪肉。 夏氏要留下帮忙收拾家里卫生，夏离也没急着走，她必须要警告小杨氏几句话。若老杨家再敢欺负夏聚，她不会客气。她当然不会直接去打架，但是她家认识不少军爷，会请他们收拾手贱心黑的人。 小杨氏的半边脸有些肿，听说是她在帮老杨家时被夏铁打了一巴掌。 夏老太比小杨氏聪明，看到情况不对不会强出头。而且，自家和娘家比起来，自家更重要。当自家孩子和杨家孩子打起来的时候，她帮的肯定是自家孩子了。所以这次夏家孩子和杨家孩子大战，她站的是自家这边而不是娘家那边。 夏氏和夏家女人们一起，收拾了很久，才把前后院子以及厨房收拾干净。 夏离坐在堂屋里，同夏老汉和两个舅舅聊着天。 突然，听到院子里"哐当"一声响，好像是一个木盆掉在了地上。接着，就听见小杨氏的骂人声及夏二妮的忍隐的哭声。 夏氏的声音响起，"我说小杨氏，让你端去喂猪，你躲懒偏要二妮端。她那么小，那么重的东西怎么端得动。不注意打倒了，你就这么打她？她是你亲闺女，你的心肠是啥做的……" 李氏的声音，"二弟妹，你怎么能这样打孩子，二妮够懂事的了……" 众人都跑了出去。 小杨氏还在嘴硬，"她是我的闺女，她做不好事，我就要教她……"说着，又使劲掐了夏二妮几下。 夏二妮缩着脖子，不敢大声哭，也不敢躲。地上一个木盆，地上撒了一摊潲水。 众人都知道小杨氏是气婆家人不给她娘家人留脸面，把气发在了夏二妮身上。 夏老汉皱眉道，"糊涂东西，再嚷嚷，就给老子滚。滚回娘家去，你这个恶婆娘我家不要了。"然后，回了堂屋。 夏铁吼道，"东西撒了，就收拾干净，闹什么闹。再闹，看老子不捶你。"也转身回了屋。 夏柱不好说弟妹，夏老太也没言语，都又进了屋。 夏氏摇摇头，瞪了小杨氏一眼，进了厨房。 李氏弯腰收拾打落的盆子和地上的潲水，小杨氏又掐了夏二妮几下，回了自己屋。 只有大熊过去关心了妹妹几句。 夏离心中有气无处发泄。这个家里的人是怎么了？就因为二妮是不被待见的姑娘，无故挨打也没有人帮着主持一下公道，无关痛痒地说几句就不管了？ 她几步走进西厢，站在堂屋里，对躺去卧房怄气的小杨氏骂道，"小杨氏，你虐待你亲闺女我管不着，但不许你再欺负我娘和我弟弟，更不许老杨家欺负他们。若再敢有下次，我家那两位军爷可是都司大人的亲兵，到时让他多找些人来，打不死老杨家的人。还有你，缺德坏心肝的恶婆娘，老天怎么不劈死你。" 小杨氏气得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堂屋骂道，"你个死丫头片子，还敢骂我，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伸手打过来。 夏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扭，再往前一推，小杨氏"哎哟"一声被推得倒退几步坐在椅子上。虽然小杨氏经常干体力活力气大，但夏离通过近一年的锻炼已经力气大涨，又用的是巧劲，扭得她胳膊生疼，脸都变了形。 夏离把小杨氏推坐在椅子上，骂道，"你居然敢打我，看我外公和二舅怎么收拾你。" 小杨氏还想嚎，看到夏离冷得可怕的目光，再一想到自家公爹连那个野种都帮，更会帮着这个死丫头。老头子帮着她，自己的死鬼男人就会帮她。她便没敢嚎出来，恨恨地瞪着夏离。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没有外人可欺了，连亲闺女都欺。 夏离蔑视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人在做，天在看，缺德事不要做太多。" 她反身出了门。看到还默默抹着眼泪的二妮，没敢上前安慰她，怕小杨氏把气发在她身上。 回家的路上，夏氏看到夏离脸色不好，说道，"你外公外婆和舅舅他们不稀罕姑娘，习惯了……你实在可怜二妮，就暗中帮帮，小杨氏恨我们恨毒了。" 夏离点点头。不管明里暗里，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样帮助那个小姑娘。 初九早上天还未亮，夏柱就背着一背篓东西去了华县。不仅夏家送了礼物，夏氏也送了二两银子，几块尺头，几包点心。还让夏柱好好劝劝，让梅娘回家一趟，姐姐想她。不想回夏家，就住姐姐家。若夏梅娘实在不回来，以后夏氏只得找个时间亲自去看她。 华县在潼宁县的西南面，距小洼村有一百多里路。夏柱舍不得坐牛车的钱，就走路。要走一天半，早上走到晚上，找客栈住一宿，第二天一早再走，晌午前后能到。 夏离有些无语，夏家和夏柱现在都不缺钱，却舍不得坐牛车的一百多文大钱。夏氏说她愿意出路费，夏柱不要，还说坐牛车冷，不如走着暖和。 夏氏高兴，照着比自己高一点的身量给夏梅娘做了套细布衣裳。听夏家人说，夏梅娘的个子高，像夏老汉。 第26章 盼望中，几天一晃而过。 正月十二的下晌，二虎来请夏氏回家，他爹回来了。 夏离笑道，"把二姨接回来了吗？" 二虎摇头道，"没有，我爹一个人回来的，还哭了。" 夏氏听了，红着眼圈去了夏家。 晚上夏氏回来，眼睛哭得红肿。 夏柱不仅没有带回夏梅娘，还带回来个不好的消息。夏梅娘的公婆都死了，几年前就分了家。她生了一女一儿，男人身体不好，儿子又得了重病，为了治病，借了许多债。有人出主意，让她把闺女卖了，夏梅娘坚决不卖孩子。卖了分得的二亩地才还了债，后来过不下去了，他们一家又卖了房子，说宁可一家人出去讨饭，一起去死，也不卖儿卖女……两年前他们一家就离开村子了，不知所踪。 本来那家人不搭理夏柱，连门都不许他进。夏柱就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吃的穿的用的，那家人才放他进去，讲了一下夏梅娘的情况。 夏氏捶着胸口哭道，"……梅娘从小就气性硬，我该早些自己去找她的……前些年我想着，等你大些了，我就去接她，怎么就这么耽搁下来了……那个傻孩子，那么艰难，她怎么就不回来让大家伙想想法子啊……" 夏离心里难受的要命，夏聚也哭了。 夏离说道，"二姨并不知道娘回乡了，她再难过，我外婆他们能帮吗？"见夏氏哭得更厉害，又道，"咱们再打听打听，姨夫的身体不好，孩子又小，不会走得太远。若有他们的消息，咱们想办法帮他们。" 夏氏说，夏柱给那家人留了带去的所有礼物和两百文大钱，说若知道夏梅娘的消息就赶紧来告诉夏家，还有重谢，现在夏家的日子好过了。还说，夏老汉和夏老太都哭了，夏老汉还用拐棍打了夏老太…… 夏离冷哼，现在哭有屁用，当时怎么就那么狠的心。 夜里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一下多日。 再多的雨也浇不灭夏老汉突然心疼闺女的热情。他连续几天让二虎来请夏氏一家回娘家吃饭，哪怕不舍得天天吃大肉，也要让儿媳多炒几个蛋，叫他们回去。 如果夏离和夏聚没回，就让二虎反复来请，对夏聚的态度甚至比几个孙子还要和颜悦色。夏氏每次送的蛋和糖，也都让她原封不动地拿回家。 他是被夏梅娘对自己的狠和对娘家的怨吓着了。老头知道，他不仅彻底失去了那个女儿，还被恨上了。再想到她拖着一个身体不好的丈夫、一对年幼的儿女，不知现在去了哪里，怎么样了，就更是难过不已……他想对身边这个女儿好一些，弥补一番心里的愧疚。 另一个变化就是，在夏老太分肉或蛋的时候，必须要给两个孙女分。老太太不太愿意，给她们分了，就意味着他们老两口和儿子孙子要少吃。但看着夏老汉鼓得老大的眼睛，也只得分给她们。 变化大的还有夏柱，之前一颗心都放在二虎身上，对大妮一点不上心，现在却是好多了。专门去县城给她扯了两块嫩气的细布，吃饭的时候不敢把碗里的肉明着给大妮，就偶尔把早上的白煮蛋偷偷留下给她吃，态度也和气多了。在给大妮选亲事的时候，也不愿意听夏老太的念叨，而是跟李氏悄悄商量…… 夏氏的心肠软，过去那点对娘家的埋怨，也就都撂开了。 那天，二虎又冒雨前来请人。还说，"我爷说了，让离姐姐和聚弟弟一定要回，今天煮了腊猪头，还买了几块豆腐。还说，大姑孝敬他的东西够多了，不要再拿东西回去……"见夏离不想回去，又翘着嘴说，"离姐姐不回，又会害我多走许多路。" 说得几人都笑起来。 夏氏也就没拿任何东西，一家三口同二虎一起回了夏家。 夏老太的眼睛瞥了眼夏氏，看她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拿，还是撂了脸子，却也不敢多说。她这些天非常不满意家里天天海吃海喝，让大儿少卖了钱，自家的腊肉和鸡蛋也去了不少。 若不是看在老爷子的面上，夏离真想拉着夏氏和夏聚回家。这样的饭，有什么好吃的，自家的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夏老汉看到老太太的样子，气得手使劲握了握烟斗，还是没有出手。他笑着把夏离和夏聚拉在身边，给他们抓炒花生吃。 求月票 吃饭的时候，夏老太给两个孙女各分了两片猪头肉，夏老头还亲自给她们各夹了一大筷子韭菜炒鸡蛋。 老爷子心疼孙女，可依然不心疼儿媳妇。老太太没给李氏和小杨氏分一点荤菜，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小杨氏实在馋狠了，就把二妮碗里的两片猪头肉夹进了自己嘴里，正好被夏老汉看见了。 夏老汉本来心里就一直有气，不好当众打骂老太太，对小杨氏可不会客气。把手中的筷子直接甩去了小杨氏的头上，骂道，"你这个馋嘴婆娘，自个的闺女不知道心疼，还好意思从她的碗里抢肉吃。咋不噎死你！二妮多能干啊，她在家里也呆不了几年，不知去了婆家会是什么样，会不会受苦，你咋就不知道心疼心疼她……" 小杨氏的嘴里含着猪头肉，到底不舍得吐出来，赶紧嚼了几下吞进肚。 夏铁气得要命，这死婆娘居然敢当众抢闺女碗里的肉，多丢人。而且，还把老父气得不轻。 他把碗撂在桌上，起身把小杨氏拖回了自己屋，只听门"砰"的一声关上，接着就听到小杨氏杀猪般的哭嚎声。小杨氏也不会白白挨打，两人对打起来。 大熊跑去门外劝架，三豹哭了起来。二妮也吓哭了，她怕小杨氏最后再把气发在自己身上。 夏老汉指着夏老太骂道，"都是你这个黑心老婆子，梅娘的礼金是六贯，你给的陪嫁不到一贯，却只舍得拿两贯钱出来娶媳妇，就娶了个这么糟心货……" 夏老太哭道，"嫁梅娘，娶铁子媳妇，当初你也同意了，现在却只怪我一个人。你个死老头子，好人都让你当了，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第27章 夏老汉气得想打人，被夏柱拦着，夏氏和李氏又起身把老太太拉去了卧房。 虽然夏离讨厌小杨氏的坏心贪婪不要脸皮，也觉得她就是该揍，但她的嚎叫声还是让她的心发紧。 还有夏老头，再是媳妇也是别人家的闺女，别人家的孙女。你都觉悟了觉得应该对自己闺女和孙女好，怎么就不能对儿媳妇也好一些。夏家现在真的不穷，根本不需要那么小气，就是一点肉，媳妇天天干活这么辛苦，给她们吃一点肉又不会吃穷。 她想到李秀敏，若自己是她的姐妹，也不愿意她嫁进这家当媳妇，太糟心了。 还有夏铁，媳妇不好就应该教，实在教不好又尽干坏事，就干脆休了，省得教坏了孩子，闹得家里不清静。可他什么都不做为，一不高兴就动粗打人。也不知道心疼闺女，由着她被欺负。 怕把人打坏，夏柱和夏氏还是站在西厢门外劝了半天。小杨氏挣扎着开了门，他们就进去把夏铁拉了来出。 两片猪头肉让这顿饭不欢而散，也让小杨氏的头成了猪头。 走之前，夏氏看到缩在墙角的二妮，又嘱咐了夏老头和夏柱夫妇，让他们看着点，别让小杨氏把气发在她身上，那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 夏离也非常同情那个小妮子，目前却不知道该怎样帮她。小杨氏哪里像她的亲娘，比有些恶毒后娘还坏。 这之后，夏氏一家又不愿意回娘家吃饭了。二虎跑断腿只能把夏氏请回去，夏老汉一腔饱满的爱女情怀也泄了气。 连绵数日的小雨终于停了，当当的伤势好多了。这天晚上，它和熊样睡觉的席子和篮子被移出了夏离的卧房，摆在了堂屋。在夏聚睡觉的榻旁边，紧挨着西屋门，躺着上面也能看到夏离。 必须要让当当逐渐习惯跟夏离保持一定距离。 当当回来的时候，熊样又闹着睡回了卧房，夏离很痛快地同意了，就是为了这一天。当当肯定不愿意出卧房睡觉，夏离偷偷给熊样喂了一口蜂蜜，还答应明天吃放了糖的粥粥，它就非常痛快地自己拖着小篮子去了堂屋。小样样都这么听话懂事，当当也只得免为其难跟着了。 前几天夏氏就睡回了自己的卧房，堂屋榻上只有夏聚一人。他看到挨着自己觉觉的当当和样样兴奋极了，不时翻身摸摸这个，再顺顺那个。被夏离提醒了几次，才老老实实躺下睡觉。 夏聚如此欢迎自己，也让当当失落的小心肝好过了些许。 晃眼进入二月初，天气回暖，长长的柳枝爬满新绿，俏生生的迎春花迎风绽放。当当的伤彻底好了，已经能偶尔带着黑子进山里玩了。 夏离看出叶劲归心似箭，但她还是不愿意现在就带着当当去府城。小家伙贼精，对叶劲极其防范，绝对不会单独同他一起出院门。 叶劲也看得出来当当怕被他带回去，只有继续呆在这里跟它培养着感情。 初六那天，祝二把番芋种全部种进了东院。留的一百斤种子，给当当吃了一些，只剩下九十斤不到。 看到一垄垄凹下去的浅坑，夏离颇有成就感。四个月后，不出意外的话，这块地里就能结出上千斤的番芋了。 这个时代红薯也非常高产，虽然比不上前世亩产六千上万斤的，但每亩一、两千斤却能做到。自从百年前引进红薯，饿死的百姓就少多了。 不过，红薯虽好，却不如土豆味美，土豆既能当饭，也能做出许多种美味佳肴。 忙完了种番芋，夏离的心思又活泛起来。现在，只要天气晴好，太阳鸟又开始去那个山峰戏水。而且，熊样已经四个多月大了，该让它认识认识大山的神秘。以后，还得让当当多带它进山学本事。 有两只厉害的大狗，还有一身功夫的叶劲，壮实的祝二，半大小子小丁，再加上她的"千里眼"和"神箭手"，走远些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初九那天，她把想法跟叶劲说了。当然不能说去抓鸟，只说去打猎。 叶劲连连点头，他的手早痒了，而且也特别想见识一下夏离"神箭手"的绝活。两人商量好，明天就去。 夏离又跟夏氏商量，夏氏不太愿意，她就拉着夏氏又是撒娇说好话，又是保证一定安全第一。夏氏拧不过夏离，也只得同意。 天黑前，吃了晚饭，叶劲正准备回驿站之时，家里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刘长昭和小厮和顺。 上年腊月，叶风专门给刘长昭请的先生休假回家，他就住去了汉江府的曾府。还是昨天叶力去汉江府办事，见着他讲了找到虎子的经过，他才知道这件事。想了一晚气不过，今天就找来了这里。 夏离现在最不愿意见到两个人，一个是小杨氏，一个就是刘长昭。前者因为厌恶，后者因为心虚。 院子里的当当一见他来了，小脑袋一扭就跑去了东院。好客的夏聚和熊样则热情地迎了上去。 夏聚笑道，"刘公子。" 刘长昭不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扯着嘴角笑道，"喊生分了，叫刘大哥。" 夏聚打蛇上棍，又说道，"刘大哥，你吃饭了吗？" 刘长昭道，"还没。" 熊样也记得这个曾经给自己糖糖吃并抱过自己多次的人，跑过去扯着他的裤脚要抱抱。 刘长昭看到小熊瞎子这样，真心乐起来，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糖，一块塞进熊样嘴里，一块塞夏聚嘴里，又把熊样抱起来。 夏离的脚像生了根，在屋里没敢马上出去，看到窗外的刘长昭又有些好笑，这个熊孩子肯定嗜甜，随时身上都带了糖。 夏氏也心虚，暗道还好叶劲在这里，若刘公子生气要打人，叶劲会拦着。她硬着头皮迎了出去，讨好地笑道，"刘公子还没吃饭，我马上去弄。" 快步进厨房同正在收拾的祝二家的一起弄饭菜。 第28章 夏离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咬咬牙走了出去。 刘长昭看到夏离，脸色又阴沉下来，眼睛也瞪了起来，冷哼一声，拽拽说道，"臭丫头，枉小爷一直那么信任你，原来你才是窝藏虎子的小贼啊。你，你，你，你耍得小爷团团转！" 夏离尴尬地笑笑，推了一下夏聚，"去，带着样样进屋去，姐有几句话要对刘公子说。" 夏聚很想说，你有话就说呗，干嘛让我走啊，刘公子若骂你，我还能帮帮。不过，还是老实地带着熊样回了上房。 叶劲和小西也不好马上回驿站了，进了西厢房。 院子里只剩下夏离和刘长昭。 夏离给他屈了屈膝说道，"请刘公子见凉。开始，我真不知道当当就是你们一直要找的虎子，后来觉得有些像了，又养了出感情，舍不得了。你也应该知道了，不止是我舍不得当当离开，它也舍不得离开我呐……"声音更小了，还有些发颤，"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虎子是你们的，我不该自私地留下，还让你受了大委屈。刘公子要骂就骂吧，实在气不过让下人打我两下出气，我无话可说。" 刘长昭本来鼓了一肚子的气，但一见夏离气就先消了两分，再看小姑娘吓得声音都有些发抖，气又消了三分。还是强绷着冷脸，脖子一硬说道，"好男不跟女斗，小爷还做不出让人打小娘子的事来……" 真是个好孩子！ 夏离灿然一笑，赶紧屈膝笑道，"谢刘公子大人大量，不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昏黄的暮霭中，美丽的少女跟天边的晚霞一样璀璨夺目。 刘长昭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月光中看美人，越看越美，却原来暮霭中的美人更朦胧更美…… 刘长昭的脸一下烫起来，所有的气都随着春风飘散开来。他来回踱了两步，站定望向夏离说道，"小爷自不会跟你一般见识。虎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它对你念念不忘，说明你养它用了心思。都说它瘦得不成样子，可刚才看着还好。" 夏离笑道，"它刚刚跑回来的时候，的确瘦得厉害，现在已经养肥了。" 她又屈膝给和顺道了歉，"对不起，让和顺大哥受委屈了。" 和顺忙道，"夏姑娘客气了。我皮糙肉厚，挨几板子也无妨。"自家小爷都不怪了，他怎么可能怪。 夏离把刘长昭请去西厢歇息，又去东院把当当带了过来。 刘长昭看到想了好久的虎子，攒了一肚子怪它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说道，"傻虎子，搞清楚，你真正的家是我表哥家。到处乱跑，还好夏姑娘是好人，遇到黑心人把你吃了怎么办……"巴拉巴拉。 当当翻了下白眼，小脑袋转去一边。傻了吧叽的，有姐姐的家，才是我的家。 夏离见当当不奈听他的碎碎念，打岔道，"明天我和叶劲大哥准备带着当当、黑子上山打猎，刘公子有兴趣吗？ 刘长昭一听，也顾不得埋怨虎子了，忙不迭地答应，简直笑眯了眼。 他吃完饭，就要同叶劲一起回驿站歇息。又提了个要求，"我好久没跟虎子相处了，让他陪我住去驿站。" 这个提议连叶劲都不同意，他笑道，"表少爷，虎子现在连大爷都带不走。我天天在这里，就是为了跟它套近乎，你带不走它的。" 刘长昭又道，"那这样，我稀罕熊样，能不能让它跟我一起去？" 熊样一听就不干了，眼泪都涌了上来。可以吃你的糖糖，但不能跟你觉觉。 夏离摇头笑道，"它胆子小，白天可以跟你一起玩，晚上却不行，等你们熟悉以后再说吧。" 夏聚也说道，"样样是个好哭鬼，跟不熟悉的人觉觉，会哭一宿不歇气。" 看到熊样已经眼泪巴巴，刘长昭只得作罢，还是嘀咕了一声，"真是好哭鬼。长得这么威风，偏偏爱哭鼻子。"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刘长昭、叶劲、小丁、和顺四个人就来了。刘长昭和和顺来的时候没带弓箭，专门向驿站的驿长借的。 夏离也已经准备好了，穿的是夏氏给她做的相当于京城贵女穿的骑装，青碧色衣裳裤子，靓青色腰带和小靴子。夏氏知道夏离偶尔要上山打猎，就给她做了两套这样的衣裳。头发编成辫子盘在头顶，再用木簪固定好。 收拾好，浑身透着一股英气，也更加突显少女的曼妙身姿。夏离觉得，这个身子可能在近半年内就该有来月信了。 刘长昭看到这样的夏离，脸又红了，赶紧垂下头。 昨天就说好今天刘长昭他们来夏家吃早饭，他们三人在西厢吃过饭后，夏离也吃了。 当当知道今天要上山解馋，不仅自己不吃饭，还霸道地不许黑子和熊样吃。 夏离说道，"你和黑子可以不吃，但样样要吃。山上现在还没有野果，生肉它又吃不了多少。" 当当听了，才由着熊样吃了一个煮红薯和一碗玉米糊。 卯时末，天还没有完全大亮，刘长昭四人、夏离、祝二，再加上二狗一熊，浩浩荡荡出东院门进山。 夏离这次没拿弓箭，拿的是弹弓。说辞是，若不慎打到怀了孕的野物，会放生。这个时代也提倡春季不打猎，倒不是真的不打猎，而是不打那些已经怀孕的猎物。而且，对繁殖力极强还会破坏田地的野兔和田鼠之类的野物，无论公母都不会手下留情。 这次人多，身手又都比较厉害，可以往最高处走一段。之后再去有太阳鸟出没的那个小山峰，时间要卡在未时之后申时之前。 清晨的山林，白色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景色清幽，空气潮湿，清香浓郁，鸟啼婉转，知名不知名的野花争奇斗艳，还伴有泉水的叮咚声，美得像人间仙境。越往上走，越加幽深，路也越不好走。 第29章 或许身体内带着热爱大山的基因，熊样第一次进山就极其兴奋，也不害怕了，时而小短腿翻飞，时而爬爬大树，再高兴了还会在下小山坡的时候来几个前滚翻，嚎叫声就没有停过。 走了一段距离它还那么兴奋，夏离嗔道，"你这么闹腾，猎物都被你吓跑了，我们还怎么打猎。老实点，不然就让当当带你回家。" 熊样听了，才老实下来，神情还委屈得不行。它知道姐姐上山不好抱它，它就扯着祝二的小腿要抱抱，祝二笑着扛起了它。 日上中天，几人终于爬上了山顶。这里乱石林立，多为不知名的灌木，还有少许松柏。 此时，他们已经有一些战利品了。除了当当和黑子分食的一只野兔，一共打了五只野兔，一只野山羊，两只野鸡，一只獾。还有一只被打晕的锦鸡，这是夏离专门为夏聚打的活物。 夏离只打了锦鸡，其它猎物都是刘长昭几人和当当、黑子猎的，这让想看夏离神奇箭法的刘长昭和叶劲很是遗憾。 本来还看到一只梅花鹿，不说人兴奋，连当当都兴奋，夏离看出那是只怀了孕的雌鹿，没让人打，放生了。 他们坐在石头上，就着泉水吃了带来的干粮。之后，叶劲指着东南方向的群山说道，"夏姑娘看看那里，那边的群山里现在还有十九塞土匪。之前是二十八塞，我家大爷来了以后，消灭了九寨……看没看到那个最高的山峰？那是华湘山脉最高的一座山，叫恶狼峰。盘踞在那里的土匪是前朝逆党，已经盘踞了上百年……" 百里以外的山峦，夏离也看不清楚。但那个最高的山峰上，她看到山腰以上的地方有长长的一大片黄色的闪光的东西，她猜测应该是用大石建的建筑群，石头光滑反光，在阳光的照射下特别耀眼，所以她看到了。 而叶劲等人看到的那座山峰，就是与天相连云遮雾罩的墨色剪影。只因看到它最高最大，和大概方位，才知道那是恶狼峰。 刘长昭还想往后山去转转，叶劲和夏离都不愿意。一个是担心安全，一个是要往左面的那座小山峰上赶。 突然，黑子朝着一个方向立起了耳朵，似乎还拿捏不太准，没有立即给主人预警。 夏离顺着它的目光向那个方向望去，透过枝叶缝隙看见头灰色的大物，枝叶把它分割成一小块一小条。它不移动变换角度，也看不出它到底是什么。 夏离又仔细看着找着，发现叶子的隙缝中有一只碧眼，眼睛跟叶子的颜色差不多。 夏离断定，那应该是一匹狼，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可不能让它逃走，再把大部队引来。 夏离意示众人不要说话，她躲到石后，伸手拿过刘长昭的弓，又抽了一支箭，对准那只蓝色的眼睛射了过去。大狼应声倒地。 夏离拍拍黑子，又指了指树林那里。 当当在吃饭前就不知道野去了哪里。 黑子便撒开腿跑了过去，片刻就用嘴拖着一匹死狼出了林子。 刘长昭和叶劲惊得嘴张老大。由于距离有些远，不仅人没发现，连听力视力极好的黑子都没发出警报。 黑子把死狼丢在他们面前，他们更是惊诧不已，因为箭正射在狼的左眼上。 夏离不想射眼睛的，但那只眼睛看得最清楚和最完整，所以就射了。她笑道，"我的眼神好一些，看到有野物就射了。射在眼睛上，纯属巧合。" 除了祝二，其他人还都相信是巧合。因为除了巧合，没有办法可以解释离那么远她怎么就能射到小小的眼睛。 众人等了一阵子当当，见它还没回来，夏离就想出发去那个山峰。再耽搁，回家就晚了。 刘长昭和叶劲异口同声道，"虎子怎么办！" 夏离笑道，"当当闻得到风里的味道，它会寻着闻道找到我们。哪怕玩到天黑，也会找回我家，之前经常玩到天黑才回家，有时候还第二天、第三天才回家。" 几人正说着，就看到黑子跳了起来，叫声也更大了。 有情况！ 刘长昭几人都拿着弓箭警惕起来。 夏离向远处看去，在后山崖下的一片枝叶隙缝间，看到一片黑黄色的皮毛和一大一小两片黑色皮毛在向他们这个方向快速移动。 那黑黄色的皮毛中有一圈黑蓝色的链子，她再熟悉不过，这不是当当还有谁。她猜测，那一大一小的黑色，应该是熊样的娘亲和兄姐，当当领它们来跟熊样见面了。 夏离示意他们不要劲举妄动，说道，"我好像听到当当的声音了。" 几人等了一阵，果真看到当当从一片灌木中蹿出来，接着又有一只大熊瞎子和一只小熊瞎子蹿出来。 黑子立即处于准备投入战斗的状态，叶劲等人拿着弓箭就想射。 求月票，这几天月票不给力啊~~ ………… 夏离赶紧阻止道，"不要射，它们是当当带来的，不会不妥。" 祝二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说道，"大姑娘，不会是熊样的娘亲和兄姐吧，它们这是来看熊样了？"他见过母熊瞎子，觉得大小有些像。那只小熊瞎子的身型比熊样大一点点，应该是先生下的那只崽。 刘长昭等人听了，都惊愕不已。没有射箭，但还是保持着射箭的姿势，以防万一。 在离夏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大熊瞎子就停下了，小熊瞎子也停在了娘亲身边，向他们这边望着。 它们真的是来认亲，而不是来伤人的。叶劲几人都把手中的弓箭放下。 当当跑了过来，用头拱着熊样。 熊样还有些蒙，看看前面那两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漂亮的熊熊，又看看夏离，不知所措。 夏离蹲下摸了摸它的头，笑道，"那是你娘亲，去吧，它们来看你了。" 第30章 熊样怯怯地跟着当当走到它们跟前，熊娘亲围着它转了一圈，又用鼻子在它的身上闻了闻，才坐下把它抱进怀里，用脑袋拱着它，伸出舌头舔它，任谁都看得出来熊娘亲一脸的慈爱。 过了这么久，它居然还认得熊样，或者说闻出了熊样是它的孩子。大自然有时候真是太奇妙了。 夏离心生感动。 熊样先还有些怕。被熊娘亲疼爱一会儿后，也就由着熊娘亲爱不够地爱。 另一只小熊似乎有些吃醋了，也或许想一起亲热，跑过去往熊娘亲的怀里钻，被熊娘亲很不客气地一掌推开。等到熊娘亲和熊样亲热够了放开熊样，另一只小熊才逮到机会跟熊样亲热在一起。 那一家三口的团聚看呆了一众人，他们站在那里看了好一阵。还是叶劲最先反应过来，他说道，"表公子，夏姑娘，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等。" 夏离也觉得该走了。她高声说道，"样样，我们要走了。若你想继续跟我们一起生活，就过来。若你想跟着你娘亲去生活，就去吧，跟它学好本事，才能更好地活下来。" 说完，她的鼻子酸涩起来，做出了要走的姿势。熊样不一定能完全听懂她的话，但能够看出她要走。 从内心来讲，夏离舍不得熊样离开。但为了它好，自己应该放手，让它跟着熊娘亲学本事自保。当当再厉害，许多熊的本领它还是不会。 熊样看夏离要离开，还是想跑过去跟她一起回家。熊娘亲一下用肥掌按住它，再用嘴咬住了它的脖子，拖着它一溜烟地往山下跑去，生怕夏离他们追上来。另一只小熊紧跟在后，一路狂奔，眨眼功夫就消失在灌木林里。 夏离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压下去，对还愣在那里的当当说道，"走吧。你比我强，想它了，可以进山去看它。"又道，"若可以，你偶尔也把它回家让我们看看。" 众人的心情都不好，沉默着向那座小山峰走去。 刘长昭嘀咕道，"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熊样带上山。" 夏离摇头道，"不让它上山练本事，就是害了它。" 刘长昭想想也是。他知道夏离承诺要给曾理璋一只太阳鸟，说道，"夏姑娘先前给小爷那只孝敬了我父王，你能不能打两只，小爷一只，璋表弟一只？" 夏离老实说道，"不太容易。" 半路，夏离看到几只太阳金鸟还在那里飞着。走过一段平缓地带，后半段的路就不好走了。夏离停下，她怕刘长昭不好爬陡峭的山崖，让和顺和他留在这里等他们。 刘长昭红了脸，说道，"别瞧不起小爷，小爷曾经跟着我表哥去打过土匪。" 夏离见叶劲点头，就又一起向上爬去。路上，她还嘱咐人和狗，不要弄出动静，不许用箭射，那么美丽的鸟儿，射死了多可惜。 叶劲说道，"我射腿，不射死，只射伤，我家大爷一直想孝敬老公爷一只。" 夏离看了他一眼没言语。众人都知道她眼里的含义，就你那箭术…… 到了她上次打太阳鸟的那个地方，众人都藏在石后。 六只太阳鸟扇着艳丽的翅膀在碧潭上戏水，时而上，时而下，时而转着圈，美丽极了。 叶劲此时才知道之前那种想法有多么不现实。这里离目标地有些远，太阳鸟飞行时，腿横在肚皮下面。他根本看不清腿和肚皮，更没有把握在鸟的飞行中只射到腿而不射到肚皮。 夏离轻轻拿起弹弓，放了两颗弹丸在皮兜里瞄准。若运气好，或许真能多抓一只。看到两只鸟的重合角度正好，夏离急忙射出弹丸。只见两颗弹丸飞出，一颗击中一只鸟的小脑袋，一颗击中一只鸟的翅膀，两只鸟一下坠入碧潭，其它的鸟一哄而散。 击中头部的鸟已经被打晕，飘浮在水面上。另一只鸟在水面挣扎着，只是大翅膀和长尾巴已经打湿，不能一下飞起来。 叶劲几人喜极，疯跑过去，伸出长臂把两只太阳鸟抓了过来。 太阳鸟被收入囊中，刘长昭几人才一脸崇拜地看着夏离。太阳鸟的脑袋那么小，还移动着。不仅要打中，还要掌握好力度不打死，居然还连带着打了另一支鸟儿，夏姑娘真行！ 夏离对叶劲说道，"你不是说你家大爷一直想要只太阳鸟孝敬长辈吗？你拿一只去。" 刘长昭急道，"小爷呢？" 夏离为难道，"我已经答应了曾四爷，不好不给他一只。叶大人要孝敬长辈，也不好不给他一只。要不，下次抓到了再给刘公子？" 刘长昭气得不行，说道，"你的意思是，小爷白跑了一趟？" 夏离只得说道，"那你回省城跟曾四爷商量商量，看这只鸟怎么分配。"意思很明确，叶风必须要有一只。 刘长昭气道，"进了曾理璋的手里，他还能拿出来吗？" 和顺出主意道，"那二爷就直接把鸟儿拿回府城，不让曾四爷知道。" 刘长昭踢了他一脚，骂道，"狗奴才，出的什么烂主意？"又道，"我怎么可能因为一只鸟儿跟表弟生分，也不可能不让表哥孝敬长辈。算了，这次给他们，我等下次吧。" 求月票~~ 听了刘长昭的话，夏离感叹他真是个好孩子。这样的人出自皇家宗室，就好比地球上出现了个外星人，太不可思议了。 夏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保证道，"刘公子，我一定会再想办法抓一只太阳鸟给你。" 刘长昭又恢复了拽拽的样子，说道，"这话小爷可记下了。" 夏离指着另几人笑道，"他们作证。" 众人一起下了山。 天黑前赶到了家。夏聚听说熊样跟它的娘亲走了，哭得不行，祝财也抹起了眼泪，夏氏和祝二家的也是唉声叹气。对于开心果熊样，全家都不舍得它离开。 第31章 夏离抱着夏聚哄道，"样样跟它娘亲团聚了，咱们应该替它高兴啊。它是熊，不可能一直住在咱们家，那样邻居也不答应。若一直把它养在家里，等它长大了放归山林，它没有保护自己的本事，一进山就会被更厉害的野物吃掉。你愿意这样吗？" 夏聚瘪着嘴摇头说道，"不愿意。"又道，"可好哭鬼觉觉的时候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家，它会哭的。" 夏离又道，"它现在有娘亲了，它的娘亲会哄它。" 刘长昭和叶劲等人在家里吃了饭。并说好，除了两只太阳鸟，其它的野物都归夏离家所有。 没有了熊样，一家人愁眉不展，很晚才睡下。 后半夜，夏离正睡得沉，当当突然叫着跳了起来，夏聚又被吓哭了，接着是黑子的狂吠声，以及后院的鸡叫声。 夏离翻身起床，拿起弓，背上箭囊，跑去堂屋开门同当当一起出去。当当径直往东院跑去，夏离紧随其后。夏氏也出来了，她去东厢北屋把黑子放了出来。 夏离和当当来到东院的时候，祝二也拿着刀出了房门。 他们在东门前站定，却听到熊样的抽泣声和拍门声。 祝二怕还有其它野物，示意夏离拿着弓箭靠后，他一手拿刀一手开门，当当和黑子站另一边。 门一打开，只有熊样站在门口。 明亮的月光下，熊样显得无比的孤单，它的眼睛都哭肿了，脸上的毛一股一股黏在一起，大嘴还张着，身体一抽一抽的，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它看到夏离了，立起身子张开前肢要抱抱。 夏离惊得不行，扔下弓箭一把把熊样抱进怀里，熊样的哭声又大了一些。她拍着它的后背哄着，身体还颠着，像在哄婴儿。 祝二又惊道，"大姑娘快看竹林那里。" 夏离抬头看去，竹林边，一只大熊和一只小熊正站在那里看他们。小熊的胆子贼大，还想冲过来，被熊娘亲一大巴掌拍了个趔趄。小熊爬起来又往这里冲，又被熊娘亲一掌拍在地上，还用熊掌把它压住。熊娘亲生无可恋地望着他们，夏离觉得它的眼睛更八字了。 熊娘亲看了他们一会儿，见闺女的确没有要跟自己走的意思，就拱着小熊转身走了，小熊极其不舍，还一步三回头。 真是可爱的一家熊。 夏离在心里也给那两只熊取了名字，小熊胆子肥，叫熊胆。熊娘亲体型大，叫熊大。 看到熊大和熊胆消失在竹林中，祝二才把门关上。 夏离拍了拍熊样的小屁屁，问道，"是不是你哭得不睡觉，你娘亲才把你送回来的？" 熊样用小肥掌擦擦眼泪，身体还惯性地抽着。 外面又传来邻居们的叫声，"你家又出什么事了？"现在农忙，乡兵已经解散。 祝二赶紧说道，"没什么事，是熊样跑进山里玩，这时候才回来。谢谢你们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有人说，"唉，大半夜的，就属他们家的事多。" "哎哟，狗叫的吓人，娃哭得也惨。" "当他家的娃，得胆子大。" …… 夏离暗叹，自家也成"狼来了"。 夏聚已经光着脚跑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已是喜笑颜开。拍着熊样笑说，"样样是个好哭鬼，没有我们它是睡不着觉觉的，可不是又回来了。" 现在他已经抱不动熊样了。 烧水给熊样洗了澡，再把毛毛擦得半干，才让它去席子上睡觉。当初的篮子已经睡不下，它现在也睡席子。 夏聚抱着熊样舍不得撒手，夏氏提醒了几次才不情愿地上榻睡觉。 熊样看看姐姐和哥哥，再看看身边的当当，乐得大嘴张老大，扭扭胖身子，一脸满足地睡去。睡梦中，嘴都没合上。 第二天一早，刘长昭几人一走进夏家院门，就看到才拉了粑粑的熊样和当当、黑子从后院走来。熊样看见刘长昭了，还跳着脚地跑去要抱抱。 他们吓了一跳，都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跟在后面的夏离讲了夜里的经过。 那几人唏嘘不已，都说熊样不止是只黑熊精，还是个夜哭郎。 刘长昭高兴，给它的嘴里塞了块糖，还把装糖的荷包系在了它的前肢上，再把它抱起来。 熊样用另一只熊掌摆弄摆弄荷包，又觉得嘴里的糖糖香甜无比，比家里的所有糖糖都好吃，跟蜜蜜一样好吃。就滑下地，拉着当当指着院子后面的群山，再拍拍荷包。 夏离比较能看懂它的肢体语言，指着山里说道，"样样是想给你娘亲和哥哥吃糖糖？" 熊样张开嘴笑起来。 夏离一直知道熊样精，却没想到这么精。想着，以后做个小背包，让熊样带些甜点心给熊大和熊胆吃，那母子两个也极是可爱又聪明。 她对当当说道，"领样样去找它的娘亲吧，白天让它跟它娘学本事，晚上再带着它回来，不许在外面过夜。" 当当听了，就带着熊样向东门而去，黑子也跟着一起跑了。 吃完早饭，和顺拿一只太阳鸟往东去省城，叶劲拿一只往南去府城。先生快回来了，刘长昭要回府城读书，跟叶劲一起走。 祝二背着狼和野羊去县城卖，自是引起村民的一通羡慕嫉妒恨。野鸡和野兔都留下，给夏家和李秀才家各送一只野兔，剩下的留着自家吃。 夏聚稀罕那只锦鸡，用绳子把锦鸡的腿绑着系在树上。他练完箭和搏击，又背了会儿书，就急匆匆去请他的小伙伴们来家里看漂亮的鸡。 天黑前，当当带着熊样和黑子回来了，熊样前肢上的荷包也没有了。 求月票 第三天的晌午，和顺来了。他要回湘山府，顺便把曾理璋给的二百两银子和曾清清送的一匣子珠花带来。说他们非常高兴，极是喜欢那只鸟儿，谢谢夏姑娘了。 第32章 夏离挺意外，没想到他们还给了这么多银子。 和顺又说，太阳鸟在省城就是这个价，可惜很少猎人能打到，几乎没有卖的。 夏离这两天没有再在那座小山峰上看到太阳鸟了，那些小家伙们聪明得紧，不知还敢不敢再去那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兑现给刘长昭那个好孩子再抓一只的诺言。 和顺吃完晌饭后，就急急赶往湘山府。 他走后没多久，叶劲又回来了，也带了叶风给的二百两银子。 陡然得了这么多银子，让夏离、夏氏、夏聚都高兴不已，这财发的好像也太容易了些。 这些银子再加上家里的存款，已经有了一千四百多两。这么多钱，在物资相对便宜的湘江省，已经属于有钱人了。无论买房子，还是买地买铺面，都绰绰有余。 叶劲还说，刀疤脸占据的山头不大，却十分险要，易守难攻。叶风的军队没有进攻，而是派了大批将士和戎犬守在要塞关卡。土匪一出来就打，不出来就饿，军队等待时机大举进攻。 叶风现在非常迫切需要虎子的回归。戎犬剿匪的作用太大了，在树林或是野草中，突然钻出几十甚至上百只恶狗，咬得那些土匪措手不及，四处逃蹿。但是，这些狗必须要有人指挥。若是虎子在，它可以精准地领会人的意图，由它带领少数戎犬中的精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许多人类不容易完成的任务…… 原来当当还是个狗司令。 夏离很不好意思，自己无意中影响了剿匪的速度啊。她告诉叶劲，现在当当天天玩得欢，似乎已经不记得上次的伤痛了。再等等，在它不再抗拒回府城的时候，她就陪着它一起去府城。 叶劲和小丁白天继续守在夏离家。若不下雨，当当十有**的日子都会带着熊样和黑子进山里玩，他们两人就在家里一直等它回来，给它开门，跟它说话，喂它吃东西。 他们跟当当的感情与日剧增，跟熊样的关系也非常亲近了。 转眼到了三月初，草长莺飞，山花烂漫，五颜六色的九华山美丽得如仙山落入凡间。 当当在夏离家里快乐地生活着，不再排斥叶劲和小丁。而三月对于夏离来说，也是十分有意义的日子，她来这里一年了。 三月初十那天下晌，叶风派人送了信来，说计划六月要打一次大仗，最好现在把当当带回去，让它渐渐适应那里，能在下次战斗中发挥它的作用。 叶劲暗示，可能是要攻打刀疤脸那窝土匪了。只有打人数众多的土匪才能称得上大仗，而剩下的十九寨土匪中，人数众多的只有刀疤脸在内的六窝土匪。叶风为了一举歼灭他，已经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夏离也不可能再继续留着当当。为了它能快乐地在那边生活，她也必须陪它一起去。而且，她也想见见叶风了。 夏离跟夏氏商量，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启程。 从内心来讲，只要没有刀疤脸的威胁，夏氏根本不愿意夏离跟叶风或者任何一个高官家的子弟接触太频繁，也不想离开这个宁静的地方。但不管她愿不愿意，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拦不了，也不能拦。 两人商量，过三天是夏离十三岁生辰，那就十六那天走。 祝二和祝财留下看家和种地，祝二家的跟着一起去。黑子也留下，它刚刚在这个家住习惯，不能让它再把心玩野。得把熊样带着，当当是看着它长大的，已经把它看成这个家庭中的一员，它去了，才会感觉全家人都去了，而且熊样也离不开他们。 再带几百两银子，若那里真的适合他们生活，就买套房子，最好再买个铺面。若是不喜欢，就租套房子住，等到当当习惯住在那里了，再回来…… 商量完，夏离跟叶劲说了。叶劲很高兴，又马上修书一封，让小丁回去呈给叶风。 夏离又拿出一百文大钱，让祝财去一趟镇上，买四斤甜软的桂花糕回来。给熊大和熊胆带些去，熊样要有一些日子不能跟它们团聚了。再孝敬一些给夏老汉。 晚上，当当和熊样、黑子没有如期回家。等到晚上戌时还没回来，夏离一家和叶劲都急切起来。叶劲和小丁没有去驿站住，而是住去祝财的房间继续等。 夏离站去后院望着，半夜，天空突然下起雨来，依然没等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夏离无奈回屋。雨越来越大，她心里七上八下，根本睡不着。 雨第二天就停了，它们依然没有回家。叶劲领着祝二、小丁进山找，晚上回来一无所获。 当当曾经有过两天两夜没回来的经历，夏离一家盼望着它快些回来。直到十二晚上，它们已经出去三天两夜。若这一夜再不回来，就要出钱多请些乡民进山找了。 不说夏离一家急得落了泪，就是叶劲和小丁的眼睛都是赤红的。 夜里，夏离依然坐在后院望着那条小路。 月银如水，星光璀璨，那条熟悉的小路偶有野物光临，一晃而过。 子时初，那条路上突然出现了五个身影——当当、熊样、黑子、熊大、熊胆。 夏离一阵欣喜，赶紧用手捂住嘴，把兴奋的尖叫声咽了回去。她不能马上去门口迎接它们，只得回了屋。 两刻多钟后，东门响起来，又有熊样和黑子的声音，惊喜的叶劲冲出去把门打开。 夏离也冲了出去。只见当当一马当先跑进门，跃过想跟它亲热的叶劲直接跑到夏离面前，从嘴里吐出一锭亮闪闪的东东。 夏离定睛一看，是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她曾经让当当闻过银子，也让她找过银子，还告诉它这是个好东东。难道，它在山里看到了这锭银子，就捡了回来？ 夏离再大的气也消了。十两银子不算什么，当当的这份心却让她感动。 第33章 求月票 夏离再大的气也消了。十两银子不算什么，当当的这份心却让她感动。 但是，这份感动却是不能表现出来，让它觉得自己出去几天几夜是对的。小东西经常这样不听话，多让人担心。夏离假装唬下脸刚要训斥它们，就看到叶劲一下把银元宝捡了起来。更确切地说，是抢了过去。 他借着月色翻着银元宝看了看，眼里露出精光，说出去。谁敢说出去，就是与我家大爷为敌。"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和郑重，还把银元宝揣进了自己怀里，又道"我明天就把这东西带给我家大爷。" 夏氏几人都赶紧点头允诺。 当当可不高兴了，这什么人啊，居然敢当着它的面强抢它送姐姐的东西，太坏了。它冲着叶劲就是一阵狂吠，眼睛鼓成了牛眼，厉害得不得了。意思是，赶紧还回来，快点还回来…… 叶劲气乐了，把胸口那锭银子捂得更紧，解释道，"不是我要抢夏姑娘的银子，是这锭银子非常非常重要，我要拿回去给大爷瞧瞧。你放心，大爷不会让夏姑娘吃亏，会再给她一锭银子……哦，不，肯定会给她很多锭银子。"又笑道，"夏姑娘是真把虎子养家了。" 夏离也笑着顺了顺当当的头，说道，"别那么小气，那银子对叶大人或许有大用。" 她觉得，叶劲这么重视这东西，不仅因为那是个"古董"，肯定还有其它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熊样又挤了过来，伸出两只胖掌给夏离看。肥掌上铁勾一样的指甲里，塞了许多泥土。 夏离握着熊样的一只小肥掌笑道，"样样也帮着当当挖宝贝了吗？谢谢你。" 熊样点点头，又用一只小胖掌指了指门外。 夏离等人抬头往门外望去，看到竹林边上坐着熊大和熊胆，它们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熊样的意思是，它们也帮着挖了。 真是一家子黑熊精。夏离一直期，无事就想跟当当谈恋爱。当当到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变了性，还经常以为自己是公的，所以最恨到它身上找爱情的狗子。不管是哪只狗子，触了它的这个逆鳞它就会狠命的咬。村里的几只公狗被都它咬伤过，再也不敢来犯，黑子也被它在腿上咬了两个洞。 即使黑子不敢再侵犯当当，还是不敢把它们关在一起。怕夜里黑子睡得迷迷糊糊犯贱，被当当收拾。它得不了好不说，还会吵得人睡不安宁。 早晨起床，夏离看见一套衣裙摆在床边的一个拖盘内，旁边还放了一双红色绣花鞋，一个装首饰的匣子。她知道，这是夏氏娘让她今天穿戴的。 今天三月十三，是这个身子十三岁的生辰。 在她的记忆中，从小到大，原主的每一个生辰夏氏娘都非常重视，都会给她做一套新衣。只有上年，由于李大让把原主推进河里生了病，她的生辰是在床上渡过的。更确且地说，是在昏迷中渡过的，也就没有穿新衣。 她先没有动这套衣裳，而是穿的旧衣。出去把西厢里的当当和熊样放出来，再把东厢里的黑子放出来，二狗一熊去菜地里大解完，给它们擦了屁屁。它们这些天累着了，解决完内急又回屋继续睡。 叶劲已经吃过早饭，牵着马从东院过来，他马上要赶去府城。他对夏离说道，"夏姑娘，十五那天不一定能去府城了，看大爷怎么说吧。" 夏离点头道，"好。" 她配合当当，当当配合叶风，当然是叶风说怎样就怎样了。 叶劲又嘱咐小丁道，"看好当当，万不能让它出事。否则，项上人头不保。" 叶劲的表情非常严肃，吓得小丁摸了摸脖子，忙不迭地答应。 看到如此的叶劲，夏离对那锭"古董"有了更多的猜测。 夏离回屋，换上新衣和新鞋。上衣是斜领浅妃色短襦，领边绣着缠枝菊花。下穿淡青色长裙，裙上绣着凤尾花。衣裳和鞋子都是夏氏做的，花也是她绣的。虽然都是绸子的，却是那种比较粗糙便宜的绸子。 夏离知道，夏氏用曾清清送的软缎和丝罗做了一套漂亮衣裙。或许是太华丽，做好后，夏氏考虑了很久就放进箱子里，没有拿出来给她穿。 夏氏亲自给她梳了个流苏髻，插上两朵珠花，一支银簪。 恍然间，夏氏觉得前面对着的是一个大玻璃镜，玻璃镜里的美人比夏离大两岁，身着华服，头戴珠翠…… 她眨退眼里的泪意，笑道，"我的离离是最美最美的姑娘了。娘对不起你，有更漂亮的衣裳，却不敢给你穿。" 夏离起身搂着她的胳膊笑道，"我身上的衣裳都是漂亮的。好看的衣裳，不在乎华丽，而是适合。" 这一年，她的个子长了一大截，已经跟夏氏相当了，一米六左右。女人这个个子，在湘江省属于偏高的。该有肉的地方也长了肉，合身的衣裳衬得她更加亭亭玉立，貌美如花。 夏氏捧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才满意地放开。 夏聚又脸蛋红红地背着手走进来，笑眯眯地说道，"姐姐生辰快乐。" 然后把一个白底红花的小瓷盒拿捧给夏离。 夏离接过来，是一盒泌馨斋出品的香脂，这个牌子的东西可算得上潼宁县城高档化妆品。 她笑道，"谢谢弟弟。"又道，"这香脂有些贵了。" 夏氏笑道，"可不是，他的零用钱用了一半。" 夏聚认真说道，"姐姐这么好，就是要用好东西。等我长大挣钱了，给姐姐买更好的。" 多暖心的话。 夏离抱起夏聚亲了他两口。不说夏聚羞红了耳朵尖，连夏氏的脸都红了。她嗔道，"你是姐姐，咋能这样对弟弟。下次不能够了。" 夏聚赶紧大声表态，"娘亲，我喜欢姐姐这样。" 夏氏佯装生气道，"喜欢也不行。" 第34章 夏离笑道，"好，好，等弟弟长大了，就不亲了。" 听到那个"亲"字，夏氏的脸羞得更红了。嗔道，"不害臊，姑娘家家不许这么说，人家听到要笑死。" 然后，逃似地走了出去。 夏离无语。古代女人的脸皮真薄，夏氏娘不仅嫁过人，还生过孩子，听了个"亲"字居然能羞成这样，哪里像个已婚妇女，比她这个未婚姑娘还不如。 早饭后，祝二家的又送了夏离一双绣花鞋。还是缎面的，绣的花也特别复杂，有花有鸟有云纹。这就是审美的差异，这双又费钱又费时的鞋子，远没有夏氏做的布鞋好看。 夏离还是领了她的情，笑道，"谢谢祝婶，让你破费了。" 祝二家的爽朗地笑道，"奴才们还要谢谢夏嫂子和大姑娘、哥儿的慈善。我当家的常说，我们一家被卖去了牙行，还能一家子在一起，都是托了大姑娘的福。主子们又大方，经常赏我们，如今我家的存项都有了十两银子，哎哟，是原来不敢想过的……" 见她把自己的家底都说了出来，夏氏和夏离大乐。 夏离始终认为，要想员工好好为你做事，老板就不能太抠门。所以，只要她挣了一笔钱，人家又出了力，或者他们某些事表现好了，夏离都会发奖金。因为祝二非常肯干，干的也好，月银也已经长到了五百文。 这一天，夏离没有像往常那样练箭练捕击，或是去东院侍弄侍弄番芋，而是一直乖巧地坐在窗下绣花，或是望望窗外。她知道，夏氏最喜欢看见自己这样淑女和闲适，今天一天就遂了她的心意。 拂面的风中带着花香，明媚的春阳洒下暖暖的光辉，远山浓绿中夹杂着一簇簇的红色杜鹃……她真舍不得这宁静美丽的地方。 下晌申时，夏老汉一家居然来了。 往年，夏离过生辰都是母女两人过，从来不会请抠门的夏家。生辰请客，是请礼。不过，夏柱和夏山都会偷偷送个礼来，或者是两朵头花，或者是一斤点心。礼物不重，心到了。 而今天，夏老汉领着一大家子主动来了，连在镇上打铁的夏铁和夏大熊都提前收工来了。看来，夏梅娘的决绝触及到了老爷子的灵魂深处，他对夏氏这个闺女和夏离这个外孙女更上心了。 小杨氏害怕恶狗，走在最后不敢进门。 夏离让祝财把当当和黑子、熊样弄去东院拴起来。当当记仇，看到欺负过夏离的小杨氏，是会收拾她的。虽然讨厌小杨氏，但今天大家高兴，夏离还是不想节外生枝。 夏柱举了举手中的一长条肉笑道，"爹怕我们一下来这么多人，你家食材不够，特地让我留的。" 本来夏氏以为后天会去府城，请他们一家明天来吃饭，结果今天来了，家里也的确没有准备那么多人的饭菜。 夏氏极是高兴，在儿女面前，娘家人终于给自己长了面子，眼睛都笑弯了。赶紧同祝二家的进厨房做饭，之前准备的几个菜肯定不够，从房檐下取了一条腊肉和两扇猪肝下来，又让祝二去鸡头村多沽几斤酒。 夏老汉让夏老太把包裹放桌上打开，里面包了一块桃红细布。这可是夏家送出来的大礼，看看夏老汉的一脸得意和夏老太一脸肉痛就知道了。 老太太到现在还想不通，闺女家那么有钱，干嘛让爹娘花这个冤枉钱。布和肉加起来，足有二百多文钱儿。 夏离领了老爷子的这个情，拉着他的袖子好拍了一通马屁。老爷子极是受用，离丫头好久没有跟他这么亲近了。 李氏悄悄送了夏离一把在县城买的雕花小木梳，居然连夏二妮都偷偷塞了两根红丝带在夏离手里。 她是在夏离去后院摘菜的时候送的。好像是第一次送礼，她羞得脸通红，小声说道，"我知道大姑和离姐姐对我好，这是在货郎那里买的，别嫌弃……" 夏离看看夏二妮身上带补丁的衣裳，还有双丫髻上两根退了色的头绳，真的有些感动了。前几天她来找夏离要了五文钱，原来是做这个。 近一年来，夏二妮已经在夏离这里攒了七十八文钱，只前几天来要了那五文。这些钱主要是夏山平时偷偷给的，还有夏氏过年时悄悄给她的五十文红包。过年别的长辈也五文、十文的给过她，因为在明面，都被小杨氏要走了。 歹竹出好笋，糊涂的夏铁和贪心的小杨氏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女儿。比大熊机灵，比三豹有心。 夏离灿然笑道，"非常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二妮。"又跟她耳语道，"过些天我就要去府城暂住，你的钱我不好带过去，万一你要用了，不方便，你看看交给谁保管好。" 夏二妮不加思索地小声说道，"还是放在离姐姐这里最保险，我现在用不到钱。我慢慢攒，多攒些。等我娘要把我嫁给老杨家的那个混帐结巴，或是还要孬的人，我就偷偷跑去府城找三叔，自己租房子住。哪怕嫁给没有钱的军爷，或是等着官媒配，我也认了。" 夏离也知道老杨家有个结巴，说话不利索，有些傻，还爱打人。惊道，"你娘要把你嫁给那个人？你是不是她的亲闺女，心肠也太坏了些。" 夏二妮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听我外婆悄悄跟我娘说过，说我壮实，能干，想让我嫁回杨家。我娘嫌他们钱给的少，不太愿意。若钱给多了，就不一定了。" 夏离说道，"我让我娘和三叔跟外公和大舅、二舅说说，绝对不能同意这门亲事，老杨家不妥，那个人水止结巴，还爱打人。" 夏二妮的眼里涌上泪水，说道，"若是我两个弟弟，爷肯定会帮忙。可是我，若是钱多，爷就不一定会帮了。至于大伯和三叔，"她摇摇头，"他们不好过多管另一房的事，我爹娘也不会听。" 夏离宽解道，"老杨家抠门，不会舍得多出钱。" 夏二妮悲愤地说道，"可还有别的傻子，别的憨子。我还记得离姐姐说三豹的一句话，靠人不如靠己。" 第35章 夏离极是同情她，答应道，"好，那我帮你收着。若是钱不够，我帮你添上。" 夏梅娘不幸的经历让老实的小姑娘开始为自己留后路了。这样的孩子，她愿意帮。 夏二妮说了声"谢谢"，就先去了前院。她娘恨夏离，她不敢明着跟夏离太亲近。 两老口和两个儿子、小丁坐在房檐下喝茶聊天，大熊在帮着修理铁皮炉子。李氏和大妮进了厨房又被夏氏劝出去，两人就看着夏氏绣了一半的花绷子学习着。夏二妮坐去大熊的旁边发呆，偶尔会搭把手。夏聚、二虎、三豹几个孩子在东院逗着锦鸡和熊样，笑闹声传到了这边。 只有小杨氏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四处闲逛着，走到窗外还会往里瞄瞄，眼里满是艳羡和不愤。 院子整洁干净，花草繁盛，让这个青墙黛瓦青石铺路的小院在乡间更显独特而雅致。 小杨氏到现在还气愤这么漂亮的小院便宜了外人，而没让自己儿子继承。 看到她这副欠扁的样子，夏离不仅嘴痒，手也痒。皱眉说道，"二舅娘，你请那边坐。你这样晃来晃去，被我家当当看到了，又会挣开绳子跑过来咬人。" 小杨氏被当当咬怕了，瞪了夏离一眼，还是乖乖地坐去了离东院最远的西厢檐下。 夏离进屋拿了四朵曾清清送的娟花出来。浅妃色的花瓣，里面有一颗小水晶作点缀，十分精致漂亮。这么鲜艳的花，小杨氏拿去也戴不出来。 她笑道，"这是省城曾姑娘送我的，送大妮、二妮每人两朵。" 李氏眉开眼笑，说道，"呀，好漂亮的花，留着她们当新娘子的时候再戴。" 夏氏从厨房走出来，她本想说，她们当新娘子的时候有更漂亮的花戴。 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可不是，能戴这么漂亮的花出嫁，那不得招多少人的羡慕。"又对夏老太说道，"娘帮二妮看好了，不要被别家人要了去。等到二妮出嫁的时候，又要另外买。也不要贱卖，这是省城宝相绣坊出的，贱卖可惜了。" 夏老太不重视孙女，但把自家孙女的好东西送给别家孙女，自家孙女再另外掏钱买，这赔本的买卖她可不会干。说道，"老二媳妇，听到没，别傻了吧叽的被你娘哄去给她孙女戴。"又道，"也不许去贱卖，这可是省城大绣坊出的。" 小杨氏翻着眼皮说道，"婆婆，我又不是傻子。" 夏老汉冷哼一声，"哪个傻子也不会说自己傻。"又道，"我警告你，不许把二妮的东西拿去送人情，更不许拿出去换吃食。若不听，看我怎么收拾你。" 要吃饭了，小丁告辞，他不喜欢夏家的几个人。夏氏和夏老汉没留住，便也由着他了。小丁不是叶劲，夏老汉对他可没有对叶劲那么巴结。 晚饭分了两桌，老两口带着两个儿子、熊虎豹、夏聚、小丁一桌，其他的女人一桌。酒管够喝，肉管够吃。 除了小杨氏和三豹的吃相让人瞧不上，还有小杨氏时不时冒出的酸话，其它都好。 夏氏也跟夏老汉说了他们一家过几天要去湘山府城暂住。不好说去那里的真正目的，只说叶大人的一个长辈过些日子会从京城去湘山府，叶大人想尽孝，请夏离去给他的长辈做几天饭，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夏氏不放心夏离一个人去，只得带着夏聚一起去。若祝二遇到什么难题，请他们帮帮忙。 夏老汉一听是叶风让他们去做饭，高兴得眼睛直冒光，连连说道，"好，好，把叶大人的长辈巴结好了，山子的前程就更元大了。离丫头好好做，你的这个情外公记着。" 夏老太也高兴，哈哈声打得老大。又低声问道，"要不要让柱子或铁子来你家帮着看家？那祝二是外人，我怕他瞅着你家没人，偷东西。" 夏氏的眉毛都皱紧了，生怕被来上菜的祝二家的听到不好。悄声说道，"看娘说的，祝二一家都很好，不会做那些事，我相信他们。" 小杨氏特别想让自己男人或是儿子来帮着看这个家，撇嘴道，"大姑从来都是只信外人，不信自己人。" 夏离冷笑道，"是不信自己的某些人。为什么不信，二婶还不知道？" 小杨氏还想说话，就被夏老汉吼了回去，"闭嘴！照你之前的做派，这个家若是让你帮着看，可不是偷，是明拿，是硬抢。想让别人信你，就把有些心思收起来。离丫头这是去办正事，少给她添堵。" 夏铁也狠狠瞪了小杨氏一眼，骂道，"不想吃，就滚。" 小杨氏方恨恨闭了嘴，低头使劲吃起大肉来。 二虎舍不得夏离，哭兮兮地跑过去扯着她的衣裳要跟着一起去。 夏离笑着哄道，"下次吧，这次我们也是第一次去，人生地不熟的。等我回来，给你多买些好东西。" 夏聚也道，"我有零花钱，也给二虎哥哥买好东西。" 三豹不依道，"我呢？也要给我买。" 到底是小孩子。夏离敷衍道，"好，也给你买。" 夏老汉不高兴地吼二虎道，"耽误了离丫头的正事，看老子不揍你。你也快去私塾读书了，家里花那么多钱供你，就要好好读，少想有的没的。" 二虎瘪着嘴不敢吱声了，他下个月就要去李家私塾读书。 吃完饭，众人说笑一阵，夏家人才起身回家。 他们刚走到院子里，当当突然跑了过来。它一眼就认出了小杨氏，狂吠着向她冲去。小杨氏吓得高声尖叫，挣命跑出了院子，当当也被忍住笑的夏氏拦住了。 夏离则扶着夏老汉走在最后，悄声请他一定要看好夏二妮，别被她娘老子卖了。在老爷子的心目中，最看重的人是夏柱，最喜欢的人是夏山，最想搞好关系的人是夏离。只有这三个人的话他才能听进去，夏离也就拜托他了。 第36章 夏老汉叹道，"梅娘让我的肠子都悔青了，我不会再让那两个臭婆娘卖我夏家的闺女了。" 这个表态让夏离很是高兴。 晚上，夏离刚上床，又传来当当和黑子的叫声，以及院门的响声。 此时不算晚，夏聚还没睡着，他并不害怕，一下子坐起来，站在榻上从小窗往外看去。 夏氏和夏离赶紧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是夏山的声音，开门让他进来。 夏山没有穿戎装，表情非常严肃，拉着她们进了上房。见夏聚瞪着大大的眼睛，还怕他听到，又拉着她们去了夏氏的房里，再把门关上。 他悄声说道，"叶大人已经带人住去了离这里不远的驿站。明天卯时末让我和小丁带着虎子、熊样去离离打太阳鸟的山峰下，劲爷会带着叶大人他们进山，我们在那里汇合，再一起去后山寻找那个银元宝出现的地方……"又道，"叶大人还嘱咐，这是朝庭机密，你们万万不能传扬出去，否则项上人头不保。切记，切记。" 夏离和夏氏都伸手摸了摸脖子，点头允诺，也都聪明地没有多问。 夏离猜测，叶风如此重视和保密这次行动，弄不好群山里埋藏着前朝的什么宝藏。他之前说当当于他有不可告人的大用，八成就是这个。真是老天有眼，当当和熊样一家不知在什么地方发现了银元宝，当当还聪明地把它带了回来。 夏山没有回夏家，而是住在了西厢房，夏氏又给他热了饭菜吃。 夏聚看到舅舅没怎么理自己，还跟娘亲和姐姐背着他说悄悄话，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把头捂在被子里伤心。 夏离笑着把他的被子从头上拿下来，说道，"舅舅军中有急事，他看你是小孩子，就没有跟你讲。" 夏聚瞪着眼睛说道，"不是舅舅不喜欢我？" 夏离说道，"当然不是，你是舅舅的亲外甥，他怎么会不喜欢你？" 夏聚特别受用"亲外甥"几个字，抿着嘴笑起来。 看他这样，夏离爱不够，低头亲了他的小脸一下。 夏聚高兴地捂着嘴乐了几声，像是得了什么大便宜，才安稳地睡去。 夏离又兴奋又担心，感觉自己要进深山探宝一样，直至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夏氏和夏离、夏山、祝二夫妇寅时末就起来了。赶到集合的地方快走也需要半个多时辰，他们卯时初就要出发。 祝二夫妇不知道具体情况，夏氏跟他们说夏山要带着当当和熊样进山打猎。 夏离又把夏山带到院后，指了一下那个山峰的大概方向。这时候，小丁也从驿站来了。 夏氏和祝二家的准备早饭和路上吃的东西，以及水囊。夏离把当当、熊样弄起来，喂了它们吃的，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没让黑子去，当当和熊样出去至少要两天以上，它得留下来看家。 夏山和小丁吃了早饭，天光已经微亮。夏离把他们送出东院门，看着他们消失在竹林里。 她又去了后院，往山上看去。 在夏山和当当他们行进的途中，偶尔在植被少或没有小山包遮挡的地方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小半个时辰后，又陆续看到了一些穿着普通乡民衣裳的男人在山间由南向北走着。他们大多时间淹没在茂盛的植被中，偶尔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其中两个人像叶劲和叶力，还有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黑衣的男人，看背影和风姿也知道是叶风。 一看到这个背影，夏离的心里就不由自主泛起丝丝柔情。她不眨眼地看着，可惜下一秒那个影子又消失在一片密林中或小山后，要等许久才会又出来。 他们转过那个小山包，后面就是他们汇合的地点，夏离也不可能再看到他们了。 她叹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时间只有等。 夏山走之前说，快则两、三天，慢则五、六天就会回来。 可一等就是七天八夜，期间还下了一天一夜的小雨。夏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后两天除了睡觉吃饭，她几乎都在后院望群山。他们的行动隐密，她再担心，也不敢出钱让人进山寻找。 夏氏也担心得不行，整日唉声叹气。夏聚不知道具体事情，但当当和样样进山这么久，他也想得慌。 三月二十一的酉时末，一吃完晚饭的夏离又跑去后院眺望群山。 斜阳西坠，暮霭沉沉，天地间流敞着淡淡的橘黄，给山林铺上了一层金光和暖色。可夏离的心却如掉在冰窟窿里一样寒冷，以至于身子都有些发抖。 突然，她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身影——当当，它一走出密林就望向夏离的方向，还甩着舌头跳了几跳，它知道夏离肯定在看它。 夏离不算轻松，但也不凝重，夏离根本猜不出他们到底寻没寻着宝贝。 夏氏把装点心糖果的盆子和用糖拌了的饭交给祝二，祝二拿去竹林边放在熊大熊胆的面前，它们毫不客气地吃起来，熊样也跑过去吃。 熊胆的体型比熊样稍微大一些，两只小家伙大概有二十几斤重，像两头小黑猪，并不可怕。那头大熊瞎子又肥又凶，可怕极了。夏聚和祝财站东门边看它们，不敢近前。 祝二守在旁边四周望着，怕有人路过被吓着，也防止有人伤害它们一家。 夏离和夏氏、祝二家的又赶紧做晚饭。把房檐下的几条腊味都取了下来，洗净放进锅里煮。又把一只野鸡和野兔打理干净，炖汤，红烧。再加上菜园子里的菜，就够了。 夏离又让叶劲帮着割点鹿肉和羊肉下来，她再给他们做点烤肉。 同时，还要给当当做一盆莲白野猪肉丸子。 熊大和熊胆吃完了盆子里的点心糖果和饭，还坐着歇息了一会儿，咧嘴冲祝二和夏聚三人笑了笑，才起身进了竹林。熊样不舍地把它们送出了竹林，夏聚和祝财已经不怕它们了，跟着熊样和祝二一起送，看着它们进了山才回家。 第37章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天幕上繁星闪烁。檐下又挂上了两盏灯笼，把院子照得透亮。 夏离把厨房里的事做完，就出来亲自给当当和熊样洗花瓣浴。离家许久的两个小家伙撒起了娇，只让夏离洗。 那些男人都在正院，夏离就把大木盆拿到了东院。 两个大木盆装了半盆水，它们一家坐一个，水面上飘浮着许多花瓣。夏离系着淡紫色围裙，把窄裙挽到手腕以上，给它们打了泡泡，再清洗干净，边洗还边低声跟它们说笑着。两个小家伙也好久没有跟姐姐亲热了，她说一句，它们都非常给面子地冲她叫两声。 洗完了，夏离起身，才看到叶风站在月亮门门口向这边望着。 叶风有一种偷窥被抓现行的不好意思。明明他和赵亮一起在院子里转，怎么他就停在了这里，而赵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低头轻咳一声，抬起头笑道，"当当和熊样这次立了大功，功劳会记在你身上。" 夏离笑得眉眼弯弯，洁白的珍珠牙在朦胧的星光中更显洁白莹亮。说道，"它们的功劳记在我身上，怎么好意思。只要它们帮上了叶大人，就好。" 叶风笑道，"它们的确帮了我大忙，你把它们教得非常好。虽然事情没有完全办成，但那件事得到了印证，也有了大概方向，只是鉴于某些情况还不好做……"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秘密的事叶风就是不加思索地跟夏离透露了，他心里就是有把握夏离不会说出去。 他不好细说的是，他们在深山里的一处山坡下找到了一根金条，一个翡翠牌，都是埋在泥里，被当当闻出来的。这里有新挖的一个坑，当当之前找的银元宝应该是埋在这里的。 当当、熊大、还有另几条戎犬又在周围找了一天，却是一无所获。 他们分析，这几样东西有可能是之前的人遇到什么情况不慎遗落下来的，大批量的东西应该离此地不太远。而且，也的确证明了"宝藏"并不只是传说，它们真实存在。 后来，熊大和当当又往东南方向走了一段路，在泥土深处找到一锭前朝宝庆年间的金元宝和银元宝。待它们要继续往前，他便不许了。因为再往那个方向走一段路，翻过一座山，就离恶狼峰不远了。 恶狼峰是华湘山脉最高最大的一座山峰，也是前朝余孽曹氏的匪窝，曹氏一族在这里经营了上百年，山寨易守难攻，现在的匪首是前朝皇家的后代曹民。前朝覆灭后，他的祖先带着一群人先是逃到海上一个荒岛。后来那个祖先的儿子怎么就知道这里有埋藏的宝藏，带着人悄悄来了这里，一步步坐大。 叶风怕被曹民发现端倪，只得暂时终止寻找。待把曹民这窝土匪端掉后，再去寻。他心里暗乐，连曹民都没想到，他们到处寻找把有些小山都夷平也未找到的宝藏，兴许离他们不远…… 叶风如愿意看了夏离，又单独说了几句话，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西厢。 夏离把一狗一熊领去正院，让在西厢房里跟夏山等人说笑的夏聚出来给它们擦毛。鹿肉和羊肉已经腌制好，她要去烤肉。 几个男人都走出了屋，坐在房檐下看夏聚和祝财拿着干帕子给当当和熊样擦毛。 夏山见赵亮看夏聚的目光柔和，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闺女。笑道，"又想妞儿了？" 赵亮笑着点点头，笑容里满是苦涩。自己几天没回家，妞儿又要自己照顾自己了。不过，哪怕她一个人住在家里，也总比她在乡下老家好得多。 他不明白，老家里，只有继母和弟媳跟妞儿不是血脉之亲，老父、弟弟，还有几个侄子侄女都是血亲，为何他们都要那样对待她。 而夏氏和夏离，她们跟夏聚不是血亲，却能待他如亲人…… 一刻多钟后，饭菜陆续摆上了桌。腊排骨，腊猪头，腊猪肝，烧野兔，蒜苗炒腊肉，用牙签穿成的烤鹿肉卷韭菜、烤羊肉卷香菜，炝莴笋，炝莲白，腊肉汤煮白菘，最后是鸡汤。 满满两桌子，几个男人吃得愤香，可惜没有酒。 赵亮笑道，"之前也吃过烤鹿肉烤羊肉，没想到里面卷了韭菜和香菜，味道就不一样了。" 叶风点头，他也最喜欢吃这两个菜，居然又有一种特殊和回忆的味道在里面。 夏离拿了两个小碗各装了小半碗的肉菜，让夏聚和祝财吃。虽然祝财是奴才，但还是个孩子，也非常懂事，夏离对他要格外好一些，这让祝二夫妇都十分感激。 饭后，叶风他们回驿站，夏山回夏家，并说好后天夏山和叶劲、小丁护着夏离一家和当当去湘山府城。 他们正准备出院门，当当突然冲了过来，挡住叶劲不许走，还冲他不停地狂吠着，厉害得不行。 叶劲愣了愣，便大笑起来。对叶风说道，"大爷，我给你那锭银子是虎子给夏姑娘带回来的。那天我把银子拿了，虎子就非常不高兴。我告诉它，大爷会多给夏姑娘几锭银子，它才同意我把银子拿走。" 众人都笑了起来。叶风满眼的笑意，嘴上却嗔怪道，"我养了你那么久，最惦记的还是夏姑娘。" 他给叶力一挥手，叶力从荷包里掏出两个最重的银锭子，每个二十两。他帮叶风管钱财，荷包里银票不少，也有现银。 当当不知道重量只知道数量，还嫌少，不满意地又狂吠了几声，弄得夏离极是不好意思。 叶风大乐，又对叶力说道，"把荷包里的银子都拿出来。" 叶力又笑着拿出三个十两的和两个五两的。不是他之前舍不得，而是银票的数额大，这几锭银子是预备路上有事花的。 当当一看这么多个银子，想着姐姐肯定是占了大便宜，才没有继续叫。还一脸臭屁地看着夏离，不停地甩着尾巴，意思是看我多能耐，给你挣了这么多钱。 第38章 夏离再贪财也不好意思接，红着脸摆手说道，"不用的，太多了。" 叶风笑道，"夏姑娘还不知道那锭银子的价值。这些银子夏姑娘暂且收着，以后还有重谢。" 叶风等人走后，夏山才跟夏离悄声道，"找了这么多天，东西还是没找到，以后会继续找。" 夏离听叶风话里的意思已经猜到，再听了这个更明确的话，还是为他们感到遗憾。 夏山又笑道，"叶大人为了让熊大听话，给它带了一罐蜂蜜，十斤苹果，二十斤点心。哎哟，把它们吃的那个高兴。" 夏离好笑，熊大的嘴吃馋了，弄不好无事就会下山来要东西吃。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也得让祝二经常放些点心和糖在家，它们找来，就请它们吃。 夏山拿了一头野猪和一只野鸭、一只野鸡回夏家，只说他和叶劲、小丁带着当当、熊样进山里打的。 这些野物都是那些人和当当、熊大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顺带猎的。家里除了留下两只野鸡和两只野鸭，其它东西都让祝二拿去县城卖了。 夏山又悄声跟夏离说道，"明天我要去李秀才家一趟，把野鸡和野鸭给他们送去。你也要去府城住一段时日，去不去跟李姑娘告个别？" 夏离本来就要去李家告别，还是玩笑道，"我明天就陪三舅走一趟啰。" "陪"字咬得很重，夏山红着脸嘿嘿笑着走了。 夏山回到家，家里的人都上床歇息了。当听说他猎回来一头野猪时，都起来看热闹。这头野猪很大，足有两百斤，脖子和头被当当和熊大咬得稀烂，甚是恐怖。 夏老头再一次感叹，若当初自己的猎狗跟当当一样厉害，自己就不会残废了。 夏老太的哈哈声在夜里显得异常突兀。 小杨氏笑道，"这么大的家伙，可以吃好些天呢。" 夏老太骂道，"馋嘴的婆娘，就知道吃，吃。把猪头和、脖子、下水留着慢慢吃，剩下的都卖钱儿。" 夏老汉点头道，"正好明天柱子没接到杀猪的活，就把野肉收拾了，把肉和鸡鸭卖去镇上。" 夏山忙道，"鸡和鸭我要送人，只把猪肉卖了。" 小杨氏笑道，"三叔，你又没有岳父岳母，除了爹娘，还能孝敬谁呀？" 夏山没理她，直接进了上房，又给夏柱使了个眼色。 等到老两口和夏柱进来，夏山就开城不公地说了他还想请媒婆去李家说亲的事。 夏老汉叹道，"我也觉得那李家闺女好，可人家不愿意，我们能怎么办？" 夏山沉思了片刻，说道，"爹，娘，若是我娶了李姑娘，想把她带去湘山府城住。我在那里有了家，才有口热饭吃。" 夏老汉一下沉了脸，夏老太直接哭上了，说道，"啥？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娶回家的媳妇不孝敬公婆，摆出去当菩萨供着啊。你当了官，老娘还没享到福，你就要单把媳妇接去享福了……" 夏老汉用烟杆敲了一下夏山的头，喝道，"没出息的王八羔子，媳妇还没娶回来，你就先娇惯上了。那样不知孝敬公婆的媳妇，我们老夏家要不起。" 夏柱赶紧劝道，"爹，娘，你们先莫着急。三弟让他媳妇住去湘山府，并没有说不孝敬公婆啊。我倒觉得他们住在一起好，不仅山子有人照顾有人疼，也能早日开枝散叶，多给你们生几个孙子。" 夏老太气道，"再是开枝散叶，也不能不孝敬爹娘。" 夏山跪了下来，说道，"爹，娘，儿子敢不孝敬你们，会遭天遣的。这样行不行，我每个月的饷银，孝敬你们一两……" 夏柱忙道，"这怎么成。你一个月二两的饷银，只剩一两，怎么够。你们两人要租房子，要嚼用，府城东西贵，又不像我们乡下，吃喝都自家地里出，将来还要生孩子……" 夏山说道，"每月五百文就能在城边租到一个小院儿，剩下的省着点用，再赁一亩地自己种。" 夏柱摇头道，"若是李姑娘，她可不会种地。" 夏山说道，"我抽时间种……" 话还没说完，背上就被夏老汉敲了两下。骂道，"没出息的软蛋，什么活都自己干了，娶媳妇有屁用。" 夏山赶紧说道，"我说错了，是我教她种。" 对于夏山成了亲两口子不住在家还能交家里一两钱银子，夏老太还是满意。说道，"他们也不会那么可怜，若真的娶了李家闺女，她的嫁妆比不上朱地主家的闺女，也比别人多得多。" 夏山闷闷说道，"娘，儿子就是吃米糠，也不会用媳妇的嫁妆养活自己。" 夏柱也说道，"是啊，山子是官身，用媳妇的嫁妆过活，人家听到要笑话。" 夏山又说，"我们营上，许多将士的媳妇孩子都在那里过活。娶个知书达理的媳妇，也好跟长官的夫人把关系打理好，有利于将来的升迁……" 这个理由让夏老汉犹豫起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夏山升更大的官，光耀门楣。 这个家庭会议开到半夜，几人才达成一致。 第二天一大早，夏离就把当当和带着一包点心的熊样、黑子打发去了山上，让它们跟熊大和熊胆告个别，晚上必须回来。 夏离已经跟当当讲了一家人要去府城的决定。当当尽管不太愿意去府城，但姐姐和娘亲、哥哥、样样一起去，它也只得跟着。 早饭后，夏离就拎着一只野鸡拿着两朵曾清清送的绢花，同夏聚一起去了隔壁郝家。 接着，又去周木匠家送了周四丫两朵绢花，给周里正和黄寡妇家各送了一只野鸭。 远亲不如近邻，请那几家帮着看顾家里一下。若祝二遇到困难，请他们帮帮。 夏离的说辞依然是，去给叶大人的长辈做几天饭。 第39章 村里的人家都羡慕得不行，想着他们这一趟不知又要得多少赏银。 巳时初，夏山拎着野鸡和野鸭来找夏离。 他穿着一身绸子靓蓝色长袍，头戴同色方布，极俊俏的后生。料子是夏氏送的，衣裳是李氏做的，腰间挂的荷包是夏离送的。 他笑得一脸灿烂，又能从夏家拎出鸡和鸭去送人，应该得到了某些令他满意的承诺。 夏离玩笑道，"三舅今天可真俊，一看就是去拜见泰山大人的。" 说得夏山的黑脸通红，嘿嘿笑着不言语。 夏离又带上两朵绢花，同他一起去石板村。夏聚还想撵路，夏离没带。 路上，夏山悄声讲了他昨天同夏老汉夫妇商量的结果。若娶了李秀敏，带去湘山府生活，他每个月交家里一两银子，年节另外孝敬。 末了还说，"若李家同意把闺女嫁给我，我一定会让李姑娘过好日子。虽然一开始可能清穷些，但过得舒坦，慢慢就会好起来……" 夏离知道夏山活络，先把媳妇带出夏家，以后总会有办法过好。笑道，"不管哪家姑娘嫁给三舅，都会幸福……"前提是没有那两老口的参合。 夏山嘿嘿傻笑起来。家里这么多亲人，不知为何，他就是愿意跟这个外甥女儿说心里的话。 到了李家，竹林外就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声音稚气、响亮。 这条路上再也见不到李大让，让夏离的心情极是愉悦。 李秀敏来开的门，她一见是夏离，立即笑得眉眼弯弯，刚要伸手把夏离拉进来，又看到她身后的夏山。 夏山冲李秀敏笑着，合体的长衫显得他更加长身玉立，英武中还带着些许儒雅。 李秀敏的脸一下红了，她猜测，夏山打扮成这样，一定是另有事情跟爹爹说。她没好意思再拉夏离，而是给夏山屈了屈膝，闪开身请他们进门。 夏山见李秀敏带羞含怯，粉腮红的如天边晚霞，更是喜不自禁，冲着她呵呵傻笑几声，叫道，"李姑娘。" 李秀敏低声"嗯"了一声，头更低了。 林氏看到夏山穿得光鲜，又拎着鸡鸭，也猜到他来的目的。她非常瞧不上夏家老两口的市侩和拿闺女、孙女、媳妇不当人，不愿意把闺女嫁去他家。但自家老爷特别欣赏夏山这个后生，说此子聪明，活络，做事有原则，以后会大有前程。又说若夏山真有本事把闺女带去任上，他就同意。哪怕闺女前几年辛苦些，以后肯定会有好日子过…… 可无论如何，林氏都不愿意闺女嫁去夏家，又拗不过自家男人。 她强笑着请他们进屋，又去东厢讲堂把李先生叫出来。 李先生让学生们再朗读几遍文章后，就在沙盘里练习写字，他则把夏山请去了书房。 夏离看出林氏的不高兴，很不好意思。客气几句后，就把绢花送给李秀敏，又说了自己这次湘山府城之行。 李秀敏只去过县城，特别羡慕夏离去了省城又去府城，还送了夏离两张自己绣的帕子。她之前也跟夏氏学过绣艺，也比较懂审美，帕子绣得清新淡雅，非常不错。 两刻多钟后，李秀才和夏山出来。看夏山欣喜的眼神，夏离猜到，李秀才肯定同意了。 路上，夏山说了李秀才已经答应，他把夏离一家送去府城后，过几天就会请假回来请媒人去李家说媒。 夏离也替夏山高兴，还是说了林氏的不喜。嘱咐道，"敏姐姐是个好姑娘，从小没受过什么苦。三舅一定要把她带去府城，不许外公外婆反悔，更不许他们欺负她。" 夏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若是带不走她，我就不会娶她……娶不到她，我宁可终身不娶，"又补充道，"三十再娶。" 这个时代，律法规定女子二十必须嫁人，男人三十必须娶妻，否则官媒会出面为他们配对。 倒是一个痴情种。夏离也希望这一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回去跟夏氏说了，夏氏又是开心又是遗憾。暗道，可惜了李秀文，那么好的孩子却没能当上离离的夫婿。 下晌，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知道要在那里呆多久，不仅带了春衫，还带了夏衫。又带了八百多两银子在身上，若是府城真的不错，就把家安在那里。可以买个院子，再买个铺子。若不是不行，只租个小院暂时住着，等当当习惯在那里生活了，他们再回来。 这次把祝二家的带着，祝二和祝财看家，还要种家里的番芋和那一亩地。黑子也要留下，它刚适应当个平凡的看家狗，不能再勾起它当戎犬的远大理想。去都司府住带只鸡不好，锦鸡也要留下。若以后真的在那里安家买了宅子，再让他们过去。 戌时初，夏聚又去夏家请夏老汉夫妇、夏柱三兄弟来家里吃饭。当然，二虎和三豹也跟来了。 饭后把他们送走，当当几个还没回来。夏离担心起来，叶劲和小丁也在这里等。若是当当这个主角不回来，他们明天去府城干啥？ 等到戌时初，夏聚都睡觉了，当当三个才回来。 祝二一直在东门守着，他笑道，"熊大和熊胆也来了。" 夏离拿出两斤枣糕，又把晚上剩下的小半盘糖醋排骨拿着亲自去给它们吃。糖醋排骨的美妙滋味都快把它们香哭了，它们吃完后又抬头向夏离张着嘴笑，意思是还要。 夏离笑道，"你们乖乖在山里玩，等我回来再给你们做。" 它们听不懂夏离的话，见夏离只傻笑而没有回去拿，只得失望地走了。 祝二还是把它们送出竹林，目送它们进山才回家。 叶劲见当当平安回来，同小丁放心地去了驿站歇息。 第二天，夏离几人寅时末就起床了，天还漆黑。夏山也来了，说好他来这里吃早饭。 第40章 卯时初，一家人都吃了早饭，就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和马车的骨碌声。 祝二打开门，又跑进来说道，"力爷和马车来接人了。" 夏离几人同当当、熊样一起出门。 此时天边微亮，村里的公鸡此起彼伏地打着鸣。空气清爽湿润，淡淡的薄雾飘浮着，乡村的清晨格外美丽。 黑子和祝财站在房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黑子又汪汪叫了几声，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夏聚过去跟他们说道，"你们好好在家呆着，我们很快就回来，还会给你们买好吃的。" 看到黑子的小眼神，夏离非常不忍，顺着它的头说道，"黑子乖乖的，若我们回来，只有你才能一直陪伴我们。若我们在那里安家，就回来接你。" 夏离注意到，不仅叶力和小丁来了，还来了八个士兵。 叶力笑道，"这一路不算太平，我家大爷让他们来保护你们。" 车厢里两排座椅，很宽敞。夏离和当当、熊样坐一边，夏氏和夏聚、祝二家的坐一边，双椅中间堆着几个包裹。 马车上了官道往南驶去。 没多久，夏聚倚在夏氏的怀里睡着了，当当和熊样也打起了磕睡。 慢慢地，山多了起来，左边有连绵不断的大山，右边的乌江过去，是形态各异的小山，或者说丘陵。有时要穿过一片狭窄的山林，才能重新看到奔流着的乌江。 夏离还处在又要去往未知世界的兴奋中，一直望着窗外。山区的春天是美丽的，堆青叠翠，野花遍地，各种鸟儿在林中唱着欢快的歌…… 随着道路越来越窄，马车也摇晃的厉害起来，夏离也没有了再欣赏大自然的兴致。 在夏离感觉骨头快被抖散架之际，终于到了一个小镇，此时已是午时末。古代出远门太难受了，他们还坐的是大马车这种最奢侈的交通工具。 叶力过来说道，"下车歇歇脚，打个尖。" 众人和当当下车，只有熊样不敢。它看到外面那么多不认识的人，许多人还扯着嗓门叫，像吵架一样，它害怕。 夏氏笑着把它抱起来，祝二家的赶紧接过去。 他们去了一个饭馆，有人已经先来定好了酒菜。这里是镇上最大的饭馆，还有一个小包间，他们就在包间里吃饭。 共两桌，夏山、叶劲等男人一桌，夏离一家一桌，还给当当和熊样要了一盆子饭菜。 为了让马多歇息一阵，饭吃了半个多时辰，主要是男人们喝酒喝得慢。夏离几人吃完就出去走动，活动活动筋骨。 再次上车，坐到酉时才进城。 湘山府城依山傍水，一面是华湘山，一面是乌江，可以说山青水秀，景色宜人。小城比潼宁县城大一些，繁华程度相似，并没有因为它是府城就好一些，大概因为之前一直匪患不断的缘故吧。还是在叶风来了之后，附近才彻底太平。 造成这种匪患长期肆虐的原因，一个是朝庭不重视，这里山高皇帝远，觉得这些乌合之众掀不起大浪，不愿意花大价钱和大力气根除。一个是官匪勾结，许多有实力的山寨都花高价买通了一些官吏，官吏通风报信，剿匪的官兵不是被打败就是扑个空。 叶风来了之后，不仅从军队里抓出多个通匪之人，府衙里也抓出了好几个。听叶风透露，还有些奸细真的没被发现，有些已经为他所用…… 众人直接去了都司府。没走正门，是从东边的一个小侧门进府的。过了一片小竹林，进了一个小院。 小院不大，前后只有六间房，院子里还有一棵女贞树，树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小白花。 叶劲专门说明，之所以把他们安排在这个偏僻的小院，一个因为他们是女眷，离叶风和刘长昭远些好。还因为这里出行比较方便，进出可以直接走东侧门。 他交待了一些在这里的注意事项，就和小丁匆匆去了前院给叶风禀报。 夏离几人参观了一圈。前面三间房，一明两暗，堂屋北墙边有一道小门，穿过去就是后屋。屋里有灶，可以烧水甚至做饭，后东屋是净房，西屋能够住人。 屋里收拾得非常干净，家具摆设和被褥帏幔都是新的，也比较华丽。 对于这个院子，几人还是比较满意。 在没确定是否在府城安家之前，就暂时住在这里了。若愿意在这里安家，就买房。若不愿意，就租房。 夏离作了一番分配。堂屋是起居室和餐厅，夏离住西屋，夏氏和夏聚住东屋，当当、熊样住堂屋，祝二家的住后西屋。 夏离把当当和熊样睡的席子铺在堂屋西门边，当当睡在这里可以看到夏离。重新回到这个府里，若当当完全看不到她，会不安心。 几人洗漱完，两个婆子端来饭菜，四荤两素，还给夏山拿了一小壶酒。另外给当当拿了一小盆莲白碎肉拌饭和一个苹果，给熊样拿了同样的饭和苹果，份量少些，另加了一根红薯。 夏氏给祝二家的分了一碗菜和一碗饭，让她去自己屋里吃，他们几人就在堂屋里围着桌子吃起来。 饭后，夏山就要回营里，说好明天来这里吃晚饭。 夏离牵着夏聚和当当、熊样把夏山送出东侧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反身进门，再把门锁上。这道门只有内院管事和一个看门婆子有钥匙，现在又给了夏离一把。看门婆子不在的时候，她也能开门。 他们回到小院，叶力就来了，说大爷请他们带着虎子和熊样去后堂一见。 大晚上的，夏氏不愿意让夏离去见男人，就让夏聚带着它们去，可当当坐在地上就是不动。它一回到这个曾经非常熟悉的地方，就没有安全感，怕再次失去姐姐，随时随地都紧贴着夏离的腿，像个黏人的跟屁虫，此时的它似乎比熊样的胆子还小。 第41章 夏氏无法，只得同意夏离和夏聚带着当当、熊样一起去。 星光下的都司府安静，神秘，飞檐翘角和一道又一道院墙如层层叠叠的黑色剪影。 他们穿过几个院子，几道月亮门，便来到了一个大院子。这里应该是主院的后院，前堂是见外客的，后堂是叶风平时起居的地方。 刘长昭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他早就盼着他们了。 他先看了夏离一眼，觉得也就一个多月没见，这丫头似乎又高了一截…… 他跟他们姐弟打了招呼，眼睛赶紧错开，招呼虎子和熊样。虎子傲娇地不理他，紧紧贴在夏离腿边。他就过去把熊样抱了起来，笑道，"听说你爬树的速度更快了，堪比松鼠。来，给爷表演一下。" 夏聚陪着熊样和刘长昭在院子里玩着，夏离带着当当进了后堂厅屋。 叶风正坐在罗汉床上喝茶。他穿着象牙色绣团花的阔袖软缎长衫，头上只插着一根乌木簪子。 闲适，随意，跟之前的面貌完全不一样。 看见这样的叶风，夏离的心又是一紧。眼前出现前世叶风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身子斜靠在沙发背，长腿随意地前伸着，不是喝茶，而是闲适地抽着烟…… 叶风欠了欠身，笑道，"夏姑娘，请坐。" 夏离赶紧驱走杂念，坐去右边的椅子上，当当就蹲在她的脚边，傲娇地把脸侧去门边。 一个漂亮的丫头来上了茶退下，屋里只有叶风和叶劲服侍。 叶风又招呼虎子道，"虎子，到家了，过来我这里。" 虎子望着天，没搭理他，还有些怕。 虎子不给他面子，叶风没有一点办法。他讪讪地抿了抿薄唇，又对夏离说道，"夏姑娘安心住下，有什么事直接跟叶力或叶劲说……" 叶风让叶劲这几天陪着夏离和虎子一起在府里和街上多转转，等到虎子适应这里了，就带它去城外的训犬营训练。刚开始，或许会让夏离辛苦些陪它一起去，晚上再带它回来。等到它慢慢适应了，就由叶劲和小丁单独带它去…… 求月票 叶风又说，湘山府辖内部分地区土匪猖獗，但湘山府城和附近还是非常安全的。他争取并有把握在几年内把土匪剿光，湘山府前景大好，在这里安家是上上之选。若他们想买房或是租房，找贺叔，他是都司府的管家，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别人也会给几分薄面…… 他不好一直盯着小姑娘瞧，先盯着手中的茶盅讲完一件事，就看夏离一眼，似在等她的回答。 灯光下，似曾相识的脸美丽精致，略带稚气。眼睛明亮，清澈，灵动，顾盼生辉，还有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沉静……她不只有种熟悉之感，还会让他的心荡起汩汩涟漪…… 夏离垂目听着，当他说完一件事，也会望他一眼。双止交汇，又赶紧移开。 他交待的事，夏离都会乖巧地点头答应，片刻后叶风又继续分派下一件事。 叶风基本上把该交待的交待完了，夏离又提议道，"叶大人，能不能把当当的名字就定为当当，最好你们以后也这样叫它。这不仅因为它喜欢当当这个名字，还因为它喜欢做当当时的状态和环境以及人。若你们一直叫它虎子，就会让它有种错觉，你们不让它做当当，不让它有做当当时的状态和环境，要把它拉回到以前它当虎子时，我不在的日子……" 叶风觉得夏离说的有道理，它再聪明也是狗，"虎子""当当"的乱叫，会扰乱它的情绪。可"当当"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威风，哪里像戎犬队的头头。 夏离看他皱着眉，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当当是条母狗，这个名字很可爱啊。" 声音软糯欢快，笑容如春花般娇艳，叶风的心里似射进了一缕春阳，更加明媚起来。他不由地失笑，非常痛快地说道，"好，就叫它……当当。"他低咳了一声，这个名字不仅不威风，还很滑稽。又侧头对叶力和叶劲说道，"以后虎子就叫……当当，你们也要这样叫。" 叶力和叶劲躬身应是。 随着刘长昭抱着熊样和夏聚进来，厅里立即喧哗起来。 夏聚给叶风作了揖，喊道，"叶大人。" 叶风笑道，"生分了，以后叫我叶大哥。" 夏聚又叫了声叶大哥。 看到熊样，叶风咧嘴笑起来，招呼它过去。 熊样只是小黑熊精，知道这里叶风是老大，忙不迭地扭着胖身子跑过去。还没等叶风抱，就自顾自地爬上他的膝上。 叶风笑着拿了几颗樱桃喂进它嘴里，又让人去给它兑果子露水。 刘长昭听说以后虎子不叫虎子，要叫当当，得意道，"当时我就说表哥起虎子这个名字不好听，哪有母狗叫这个名儿的，弄得公不公母不母……"见叶风沉了脸，赶紧闭上嘴。 看到机灵的熊样，叶风又有了一个想法，对夏离说道，"熊样很是聪明，当宠物养实在是可惜了，也是害了它。" 夏离看了眼正在使劲卖萌的熊样，深有感触。发愁地说道，"就是呐，我也怕它以后进山遇到危险不能自保。" 叶风笑道，"这样成不成，让熊样跟当当一起去训犬营训练，我再给它派个专门的训导卒。有它陪着，当当会更愿意去训练，熊样的本事也会大增。熊样现在看似无害，但它终归是熊，若好好训练，在戎犬营里定能做到武功第一。它们练就一身本事，一起上山打土匪。" 原来是想让熊样应征入伍，去当戎犬……哦，应该是戎熊。 夏离不太愿意。打仗就意味着危险、死亡，当当在遇到自己之前已经是戎犬，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可熊样是自己家养的，属于平头老百姓，怎么能让它去涉险打仗…… 她犹豫之际，叶风又说道，"熊样是熊，是属于大山野林的。只要一进入山林，也就相当于进入了战场，那里更是危机四伏，处处危险，一个不慎就会被更厉害的野物吃了。它从小在你家长大，虽然也跟当当和熊大学了点本事，但搏击、野兽所应该有的警觉和处置危险的反应它都还差得远。通过我们的系统训练，它这几样都可以得到快速提高。当然，对它的训练和对其它戎犬不能完全一样，训练方案会重新制定……只要熊样训练好了，有了一身本事，哪怕以后放归山野，也不担心它的安全。" 第42章 叶风的话说到了夏离的心里。她一直害怕熊样被圈养久了，进山没有自保能力。但想到战争的危险，又说道，"它不仅怕山里的野兽，也怕刀怕枪，怕射箭。" 叶风笑起来，说道，"这点还请夏姑娘放心，当当和十几条重要的戎犬，我们都为它们做了特制盔甲，保护头顶及脖子以后的地方，再给熊样也做一副。我们的将士也会重点看护它们，尽最大能力保证它们的安全。"又道，"时间紧，我不会让熊样参加这次的作战。等到它学好了本事，下半年或是明年再出征。" 夏离想想，熊样既练了自保的本事，也为他们所用，算是双赢。她相信叶风不会趁此机会把熊样夺走，便点头同意。还是说道，"虽然熊样跟着训练，去打土匪，但打完了土匪，它还是我家的，不属于你们军营。而且，它要跟当当一样，每天训练完不住在军营，要回我家住。" 叶风允诺，"这是自然，熊样的一切待遇跟当当相同。一打完土匪，熊样就退役。" 又交待了叶劲几句，给熊样找个机灵些的训导卒，再跟沙大人等人共同根据熊样的特点制训练计划，计划方案他要亲自过目…… 叶劲跟熊样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见它也进了戎犬营，极是开心，忙笑着应是。 熊样傻傻地坐在叶风的膝上，甜甜地吃着红樱桃，吃高兴了就抬头冲叶风笑笑，再要求喝两口果子露水。它尽情地卖着萌，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英勇杀敌的战士。 夏离看着熊样，极度无语。 叶风又让叶力去他的书房拿来一摞纸，交给夏离说道，"这些都是山里的匪首和骨干，你不太可能碰到他们。但以防万一，若真碰上了，远远避开。十八寨土匪匪首都有画像，唯独没有前朝余孽曹民的。因为，除了他的几个亲信，他见其他人都戴了面具，也从来没有亲自领着土匪下山抢劫过，以至于我们都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 夏离翻了翻画像，她只认识刀疤脸和大痦子，居然还有个女人，而且非常漂亮，只有二十几岁。她惊叹出声，"呀，还有女土匪。" 叶风说道，"这个女匪首姓金，老百姓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金毒花。之前也是被掳上山的，后来居然跟那个抢她的匪首情投意合，狼狈为奸。在那个匪首被杀以后，她就当上了匪首，做的坏事更多，手段也更毒辣……" 夏离"哦"了一声，又看了看金毒花的画像，美丽，妖娆，妩媚，还是朵毒花。特别是那双妖娆的媚眼，慑人心魄，连她这个女人都闪了一下神。 叶风让她把那些画像拿回房多看看，记牢。 几人又叙了一阵话，夏离姐弟起身告辞。当当也一下站起来贴紧夏离的腿，生怕把它单独留下。 它这个样子让叶风无可奈何。它的专用屋子和笼子已经准备好了，却不一定能用得上。还好它紧贴的是夏离而不是别人，叶风的内心也不算十分懊恼。 叶风又叮嘱了夏离几句，让她不要客气，有事就找叶劲几人或是总管贺叔。 刘长昭知道不可能留下当当，早就拿让人冲了一碗浓浓的蜂蜜水。他拿在熊样鼻子下让它闻了闻，又让下人拿开。说道，"蜜水水好闻吧？若样样答应去我院子里歇息，我就给你喝。" 他觉得自己跟熊样非常亲密了，又有蜂蜜勾着它的魂，熊样肯定愿意去自己院子歇息。 熊样馋得鼻子伸得老长，想喝蜜水水，又不想跟刘哥哥去觉觉。纠结了一下下，还是蜜水水占了上峰，点点头，向刘长昭张开双掌。 刘长昭大乐，把碗拿来喂它喝完，就抱着它向走了。 夏离只得带着夏聚和当当往自家住的小院走去。 路上，夏聚还气不过。嘟嘴说道，"姐姐，样样好馋的。为了多喝一碗蜂蜜水，它就同意离开咱们了，它没有当当乖。" 他很郁闷，一碗水就能把熊样的魂勾走，太没面子了，他都替它脸红。 当当也觉得熊样太没有操守，丢人，赞同地叫了两嗓子。 夏离笑笑没言语。就自家那个好哭鬼加胆小鬼，晚上睡觉除了有几晚跟着它娘，当当还陪在身边，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虽然后来不在一个屋里，但离得不远。第一次来到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又看不到一个自家人，它能好好睡觉才怪。 又想着，来了这里以后，接触的人会更多，不知道谁会对自己或是对它不利。以后得教育它，除了自家几人，叶风和刘长昭几人，别人给的东西不许随便乱吃。 夏氏还在堂屋里等着他们弟姐。 夏离讲了一下叶风的安排，又道，"……叶大人还是希望咱们在这里安家。" 夏氏内心并不愿意长住进湘山府城，但乡下不算安全，夏离和夏山都倾向于这里。只得说道，"咱们先在城里转转再说……" 夏氏听说熊样也进军营当了"戎熊"，不舍，也没有一点办法。 夏离又把那几十张画像给夏氏、夏聚、祝二家的和当当看了，告诉他们，若遇到这些人，赶紧避开，还要告诉她或者叶风等人。 几个人都对漂亮的女匪首感兴趣，看了半天。 夏离的记性特别好，由于前世的职业关系，对人记得更牢。看了这些画像后，把他们的样子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之后，几人洗漱歇息。 夏离不择床，又累了一天，还因为在这里有一种踏实之感，头一落枕就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前世，正跟爸爸、叶风一桌吃饭…… 夏氏却久久不能入眠。再一次住进这富贵乡中，闻着久违的熏香，感受着锦被的柔软丝滑，她心里实在不踏实。特别是离离以这样一种卑微的身份进来，若叶大人打了她的主意，该怎么办。她总觉得，叶风对夏离似乎过于好了一些。 听见榻上夏聚轻微的鼾声，夏氏心里更难过了。本以为有了儿子，自己下半辈子总算有了希望，可若离离将来不幸福，还说什么希望，连死都没有脸……早知道，不该让她识字，不该让她射箭，不该让她做饭，不该把她教得如此聪慧……她后悔得想死的心都有。 第43章 半夜，众人正睡得香，就听到院门响起来。当当没有叫，肯定是没有危险了。 再仔细听，还有熊样的抽泣声。 夏离披着衣裳来到堂屋，当当睁了睁眼睛又闭上，夏氏也出来了，她拉着夏离没让她出去。祝二家的从后屋来到前屋，开门走了出去，问道，"谁啊？" 一个丫头的声音，口气很不善，"表公子让我把小熊瞎子送回来。哎哟，它不歇气地哭，足足哭了一个半时辰。声音又大又吓人，吵得半个府里的人都睡不着，怎么哄都不成。表公子实在没辙了，让我送回来。" 丫头气喘嘘嘘，既是累的又是吓的。小熊瞎子至少有三十斤重，还一直张着大嘴嚎，嘴大得能啃下人的半个脑袋……她是抖着腿走过来的，几次想把熊瞎子扔出去，但想到表公子对它的宠爱，终归不敢。 祝二家的把门打开，伸手接过熊样。笑道，"我们这里住得偏，倒是没听到。"又道了谢，把院门插上。 夏氏已经点亮了蜡烛。 熊样一被抱进来，就哭着伸掌让夏离抱抱。 夏离接过来，看到它脸上的黑毛都被眼泪打湿了，一股一股拧在一起。它的嘴还张着，红鼻头耸着，不停地抽泣，胖身子也跟着一颤一颤。 夏离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是你自己嘴馋，喝了甜水水就答应住在人家那里，你还哭什么。好了，好了，回来了。" 夏聚也被吵醒了，跑出来说道，"样样记着，下次不要嘴馋了。刘大哥是好人，才让人把你送回来。若是坏人，就会打你的肥屁屁。" 夏离笑道，"熊样还是给刘公子留了面子的，若是它敞开大嗓门嚎起来，这三更半夜的，不说咱们能听见，周边的住家都能听见。" 这倒是！几人都笑了起来。 祝二家的端来水，夏离给熊样洗了脸，让它在席子上躺下。它看看屋里的姐姐，再看看旁边的当当，扭了扭胖身子，安稳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夏离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是院外扫地的声音，还有婆子丫头的说话声。或许这里比较偏僻，她们也没刻意压低声音。 夏离有片刻恍忽。 她睁开眼睛，看到微弱的晨曦透过白色窗纱射进屋，考究的桌椅、朱漆雕花镜台、衣柜、天青色纱幔……他们一家住进了富贵的都司府，湘山府的最高军事长官的府邸，也是叶风的家。 想到如今住在叶风的家，她的心里又涌上一番别样滋味。 她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当当和熊样去外面拉粑粑，熊样夜里没睡好，揉着惺松的睡眼跟着，还不停长大嘴巴打哈欠。 这里没有菜地，檐下放了个大木盘，盘里装了一层沙土和草木灰，这是当当在府里的"马桶"。 熊样不习惯在这里大小便，但憋了半天，两条后腿都交叉起来，小肚皮也挺得老高，还是憋不住，只有对付着拉了。 给他们清洗完，夏离站在院子里四处观望。 府城东面是华湘山主脉，离湘山府城大概有近十里的路程。她所在的这一带离城东门很近，她白天勉强看得到山里的情形，但不算很清晰。就是能看到树木、黄土、石头，以及人、熊、狼这样大的目标，看不清楚它们的表情，也看不到兔子、松鼠之类的小东西。要想看清枝叶中的东西，就更不可能了。晚上或许要清晰一些。 夏离的目光移下来，在她所处位置的西南面，有一个三层的六角小楼。小楼在一个小山顶上建造，掩映在一片绿树翠竹中。 不知那里是藏书阁还是藏宝阁。 观察了一会儿，她又把草垫子挂在墙上，开始练习射箭，这是她每天早晨必须做的事。 夏氏赶紧出来制止道，"离离，这是在别人家，又是富贵人家，万一被人看到姑娘家射箭不好。" 夏离停下指着那座小楼说道，"除了那里的人能看到我，其它地方只有站在房顶能看到。" 她刚才看了，那座小楼的窗户里没有人影。当然，即使有人看到也得练。射箭不仅是她的爱好，也是她赖以生存的本事，必须天天勤练。怕把夏氏气着，她承诺不练搏击。 辰时二刻，祝二家的就去了大厨房。给他们几人拿饭的同时，亲自给当当和熊样做早饭，这是之前跟叶力和叶劲说好的。 辰正二刻她回来，手里拎了一个食盒。 一狗一熊的早饭是，两碗羊奶，两碗肉糜碎菜粥，两个鸡蛋。 三个人的早饭是，一碟珍珠圆子、一碟虾饺、一碟小菜、三碗臊子蒸蛋、三碗粳米粥。无论吃食还是碗碟，都十分精致。 无论动物还是人，伙食比家里好得太多。 祝二家的笑道，"看看这些吃食，又香又俊，叶大人和刘公子咋还喜欢去咱们家吃饭呢？" 夏氏苦笑道，"这就是隔锅香。" 夏聚说道，"不止是叶大哥和刘大哥喜欢咱家的饭菜，当当也喜欢，我也喜欢。特别是姐姐做的饭，我吃都吃不够。"又赶紧补充道，"娘亲和祝婶儿做的饭，我也吃不够。" 夏氏用帕子给他擦了一下嘴，笑道，"知道你会做人，谁都不得罪。" 饭后不久，叶劲就来了。今天先逛府里，在夏离的陪伴下，叶劲要跟当当继续培养感情，还要让它再次习惯这里的环境。 叶劲带着夏离、夏聚、当当、熊样在府里四处游玩着。 他还说，大爷一早就去了军营，表公子辰正二刻开始在前院书房上课。 这个府不大，他们住的院子往前就是后花园，穿过几个月亮门，就到了那座建在小山顶的六角小楼，也叫腾书阁。是叶风的内书房，这里也是都司府的中心地带，叶风经常在这里看书或歇息。 叶劲介绍道，"我们府的地势本就高一些，站在腾书阁的三楼，可以众览全城。" 第44章 夏离非常向往将来也能拥有这样一栋小楼，若再加上小山的高度，这栋楼足有八层高。以后自己挣大钱了，也建这么座楼，时常在顶楼看看，不仅有一览众山小的豪情，自家也会安全许多。 再往前，就是昨天去过的后堂了。他们没有往前走，而是往西，过了一个小池塘，就到了刘长昭的院子…… 整个府参观完，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又去了后花园玩。 园子里鲜花怒放，芳香四溢，夏聚领着当当和熊样穿梭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叶劲暗乐，自从虎子……哦，不对，是当当。自从当当被找回来，就从来没有玩得这么高兴过。 几人一狗一熊玩到吃晌饭才回院子。 下晌的阳光有些大，参观完一圈府里后，叶劲又来带着他们在池塘边玩。池塘里面养着金鱼，四周垒着怪石，旁边还有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和海棠树，海棠花粉嫩嫩地开得正艳，不远处有一个小亭子。 他们刚在亭子里坐定，就看见一只美丽的大鸟从海棠花中飞出来，在池塘上戏着水。 "是太阳鸟！"夏聚大叫道。 它的一嗓子把太阳鸟又吓得飞回了海棠花中。 叶劲笑道，"我家大爷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彩毛。本来大爷要派人送回京城孝敬老公爷，后来得知他老人家过些日子要这里，就没有送。" 求票 夏离暗道，叶风的长辈真要来这里啊，自己的那个借口还真找对了。而且，这名字起的也太直白了，彩色的毛，不仅是对太阳鸟羽毛最直白的表述，也跟戎犬队的那么多毛挂上了关系。 他们去了海棠树下，看到彩毛正蹲在一根树杈上。它的一只爪子戴着一个小银环，银环上系着一根绳子，另一头系在这棵树的树干上，绳子的长度让它最远只能飞到池塘的水面上。 现在，它似乎没有那么怕人了，望着远方啾啾叫着，婉转动听。 专门服侍它的小丫头红针笑道，"彩毛喜欢太阳大的时候来戏水，平时都是蹲在树中或是笼子里不出来。" 这时，老向来了。他红着老脸对夏离笑道，"我准备了做毛血旺和鱼丸汤的食材，之前听叶力的讲述，也让人做了小炭炉和小平锅、小铁架。今天晚上想再麻烦夏姑娘教我做毛血旺、鱼丸汤、香煎豆腐……呵呵，汗颜哪，我做出来的这几个菜，大爷都说没有夏姑娘做的好吃。" 老向非常无奈，连刘公子和经常来府里吃饭的赵将军都说做的没有区别，可大爷就是说有差别，不一样。 夏离笑道，"好。不敢说教，我就再做一遍。" 申时末，刘长昭放学从前院过来。 熊样似乎忘记了夜里自己的糗事，跑过去要抱抱要甜水水。他指着熊样好一顿说，熊样也不生气，抱着他的小腿不撒掌。 众人大乐不已。 两刻钟后，夏离去了厨房。其他人和熊样继续留在这里玩，跟屁虫当当却屁颠颠跟着夏离一起去了。 厨房很大，有两个烧火的粗使丫头，除了老向，还有三个做饭的婆子。这些人给其他人做饭，而老向是专门给叶风做饭的。叶风挑嘴，无论去哪里，只要条件允许，都会把这个专职厨师带着。 如老向所说，所有的食材都准备齐了。 夏离边做菜，边给老向和厨房管事卫嬷嬷讲解了做法，讲解得非常详细。 老向再一次纳闷，他平时也这么做的呀。 几个菜做完，夏离带着当当和祝二家的拎着食盒回了他们住的小院。老向知道夏山会来吃饭，还特意给他们拿了一小壶好酒。 夏山已经去了，而夏聚不在，他和熊样被叶风和刘长昭邀请去前院吃饭。 饭后，夏离带着当当送夏山出府。 他们到了东侧门，华嬷嬷笑着把门打开，她负责看守东侧门，以及这一片的洒扫。 见天光还亮，夏离也跟着夏山一起出了门。 都司府东墙外是一条小土路，小路过去有一条一丈多宽的溪流，是从华湘山流下的泉水，蜿蜒着穿过府城再注入乌江。这条溪流叫玉带河，清澈见底，不算很深，却很湍急，淙淙向前流敞着。沿岸有一些柳树，长长的枝条随风摇拽着。 河对面是一大片宅子，有的院落大些，有的院落小些。虽然新旧不一，但都是清一色的青墙黛瓦。 夏山说，那一片叫东荣街，在湘山府城中属于比较富余的地段，略有家底的人家才住得起。 此时，有许多孩子在那边玩闹，还有几个妇人站在一棵大榕树下说笑着，声音连夏离这边都能听到。 这里民风淳朴，也没有多少男女大防，倒真是安宁自在。 离侧门往东两丈远有一座小木桥，桥不宽，只能过人不能过车。 夏山又指着东荣街的那些院子说，"那里面住着守军的部分家属和一些城里的居民，我们军营就在北面的不远处，若你们在那里租个院子住下，再安全不过。往北往西，有集市，往南往西，是铺子众多的大街，生活非常方便。那里还有个私塾，将来聚小子上学也方便……" 夏离没过桥，只在都司府外的小路上来回转了转。她看看周围，也动了心思。笑道，"真的不错呐。不过，还要把我娘说通才行，她好像不太喜欢长住这里。" 若夏氏娘同意，就在对面买个院子，还可以买个铺子做个小生意。等把土匪剿灭了，再在郊外多置些田地。若不行，就在对面租个小院，等到当当适应这里以后再搬回老家就是了。 暮色更沉，夏离进了侧门，转身跟夏离告别，就看见一个男人大声跟夏山打招呼，"夏副尉，改天来我家喝酒。" 是军营里的一个军官，还看了夏离一眼。 夏山也没介绍，大声笑道，"好，到时再把蒋大哥叫着，我拿坛好酒去。" 第45章 夏山对这一带当真熟悉。 夏离进了东侧门，华嬷嬷刚把门锁上，就看到赵亮拎着一个食盒匆匆走来。 华嬷嬷又赶紧把门打开，屈膝笑道，"赵将军。" 夏离也赶紧屈膝笑道，"赵将军。" 赵亮对华嬷嬷笑笑，又对夏离笑道，"夏姑娘好手艺，今儿的菜好吃，叶大人连酒都多喝了几盅。" 夏离呵呵傻笑几声，不知该怎么说。 赵亮出了门，华嬷嬷又把门锁上。她悄声对夏离笑说，"赵将军的家就在对面的东荣街。他每次在府里喝了酒，大爷都会让他拿点好吃食回去给他的小闺女妞儿吃。" 夏离暗忖，赵亮跟叶风的关系倒是真的好，还能连吃带拿。而且，看着很粗犷豪迈的男人，还那么疼闺女。 她又想到了前世的爸爸，若爸爸有饭局，她又在家，爸爸每次也会打包些她喜欢吃的菜回家。有人说他小气，他一点不以为意，只要女儿吃得高兴他就高兴。 想到这些，她的心又是钝钝的痛。前世，爸爸，已经好遥远了……叶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 夏离回了院子，夏聚和熊样已经回来了。 夏氏和夏离坐在檐下聊天，夏聚和当当、熊样在院子里玩闹着。 夏离说了府外的情况，夏氏听了也颇感兴趣。她说道，"在东荣街租个小院也不错，一直住在都司府里不太好……" 直到天上出现星星，夏氏和夏聚才领着当当、熊样回屋。 夏离借口要欣赏一会儿夜景，继续呆在院子里。因为，刚刚她看到腾书阁三楼的一扇雕花窗棂半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这个方向。 看她的人，正是叶风。 夏离知道，他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而看不清自己的脸。她就抬着头，放任地、毫不忌惮地、贪婪地看着他。 他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剑眉星目，五官俊美立体，唇角微勾，眼里盛着只有前世才能看到的暖意…… 原来，不在人前的他，是如此温暖和煦。 夏离眼里有了湿意。多少年了，自己终于又能这样看着他了，不是心里的影子，不是睡梦中的虚像，也没有看一眼便一晃而过的遗憾…… 此时，她真希望夜风是她的手她的唇，能轻拂他的脸庞。或者说，希望夜风是他的手他的唇，轻拂自己的脸庞…… 她的脸潮红起来，前世，她与叶风没有太过亲昵的举动。她最放肆的做法就是，在感觉他特别严肃的时候，偷偷挠他的腋下。 他真的被挠破功了，愣愣地看着她，严肃不下去，又笑不出来的样子，让她乐了好久…… 黑夜漫漫，天上只有几颗星星，更显得寥落而孤单。 但夏离并不觉得孤单，因为这里是叶风的家，叶风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似在看天天的星星，一直向那里看着。 夏氏从屋里走出来，嗔怪道，"天晚了，别傻站在外面，快进屋。" 夏离被夏氏的声音拉回现实，又看了一眼还在注视着这里的叶风，无奈回屋。 叶风见那个丽影离开了，很是遗憾。虽然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看不到她美丽的容颜，但他觉得她一直是朝他这个方向看着的。 夜里，叶风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只不过，他本人也进入了梦中，他穿着奇怪的衣裳，留着奇怪的发型，头发很短，连半寸都没有，居然不难看。他的左手腕也戴了个奇怪的络子，坐在那位姑娘的身旁，笑得随意而安然…… 第二天醒来，叶风发现自己…… 他没有马上坐起来，而是咳嗽一声。 此时天边只露出一抹晨曦，屋里还是一片昏暗。丫头寻眉端着羊角灯走进来，屈膝说了一声，"大爷醒了。" 她把灯放在案上，就要上前服侍主子穿衣。 叶风皱了皱眉，冷声说道，"你出去，让飞箭进来服侍。" 寻眉的粉面涨得通红，赶紧跑了出去。 门外的飞箭听了，快步走进卧房。另一个候在门外的丫头寻影看了眼匆匆出来的寻眉，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叶风对飞箭说道，"再给我找条中裤来。" 声音很低，似在嗓子眼里咕噜着。 飞箭在柜子里拿了条中裤递给主子，才发现主子的秘密。他暗自好笑，大爷已经二十一岁了，想女人是正常的，不想女人才不正常。 他自觉搞懂了主子的心意，低声笑道，"大爷，大夫人派寻眉和寻影来服侍你，另有深意，是想让大爷……" 叶风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再听飞箭这么说，更加恼羞成怒。穿上衣服后，抬手甩了飞箭脑袋一巴掌，又起身揣了他一脚。骂道，"大爷做什么还用你个奴才管，不知死活的东西。若再敢耍小聪明，纵着有些人越矩，不止要收拾她，还要收拾你。" 飞箭吓得跪下磕头道，"大爷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豆(豆)网" 叶风去净房洗漱，在路过小窗时脚步顿了顿。昨天看到那个倩影，晚上又做了那个梦。他很羞愧，那还只是一个没长开的小姑娘，每次看到她，怎么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素在心里漫延……难道，自己真如长辈们说的，已经到了必须聚媳妇的年纪？ 飞箭用袖子擦擦前额的汗，爬起来进去服侍。 叶风出来，寻影和寻眉才走进卧房。她们给主子梳了头后，主子出去练武，她们二人整理床铺。 寻眉拿着那条换下来的中裤，低头沉思着。 寻影知道寻眉在想什么。在来湘山府之前，专门有嬷嬷教了她们一些事情。她羞得脸通红，跺脚低声骂道，"作死的小蹄子，你别猪油蒙了心，生出那些不要脸的心思，到时你被赶走，还要连累着我跟你一起被赶。" 第46章 寻眉小声说道，"大夫人让咱们两个来，就是‘服侍’大爷的呀。" 寻影说道，"咱们现在是大爷的丫头，一切就要听大爷的吩咐。他要咱们怎么样，咱们就怎么样。若是不听话被赶回京城，不说咱们没脸，连爹娘多年的脸面都丢了。" 她们两人的父母在晋国公府都是有脸面的管事，所以她们才能被派来服侍叶风。 叶风打拳到辰时初，天光已经大亮，树上的鸟儿啾啾叫着。 他来到小楼的背面，这里正对夏离住的院子。这边山上山下都树木繁多，树尖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从枝叶缝隙中看到那个不完整的小院，以及院里那个倩影。虽看不完全，却也能看出她在练射箭。想到她一直用的草垫子，得让人给她拿两个箭靶子去。 他回屋净了面后，下了腾书阁去后堂吃早饭。 早饭后，叶劲又按时来夏离他们住的小院报到，还带来了两个箭靶子。笑道，"我愚笨，居然没想到给夏姑娘带个箭靶子，还是我家大爷觉得夏姑娘练箭用的靶子不好，让我拿来的。" 这两个箭靶子是军队将士专用，肯定比草垫子强得太多，何况是叶风送的。 夏离笑得眉眼弯弯，接过道了谢。背过脸的夏氏眉毛都皱紧了，却也没有办法。 天空阴沉，似要下雨的样子。 今天的任务依然是让当当习惯在这个府里游玩。他们在府里转着，走遍了每一个角落，也去了前院。 后堂正对的院子里，廊下挂着许多鸟笼，彩毛也在一个大笼子里打盹儿。没有阳光没有水，它就提不起精神来。 夏聚跑去逗了彩毛半天，人家也没搭理他，半闭着眼睛打磕睡。 叶劲见当当没有排斥这里，很高兴，继续领他们在院子里玩着。当当之前就住在这里的一间耳房，若以后夏姑娘离开，当当还会继续住在这里。 一个漂亮丫头走出来，对叶劲笑道，"劲大哥，进屋喝口茶吧。" 叶戏笑道，"不了，我得跟当当呆在一起。" 夏聚很有礼貌地站起身，招呼道，"姐姐。" 寻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也没瞧夏离一眼，径直走到当当面前跟它说着话。当当没搭理她，跑到夏离的脚边蹲下。 寻眉讨了个没趣，就进屋去了。 夏离暗暗摇头，倒是个势力的丫头。大宅门里，这种捧高踩低的下人应该不少。 一会儿，另一个漂亮丫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里面装着一碟点心、一碟樱桃，三杯茶，一大碗白水。 她把托盘放在院子里的小竹藤圆桌上，笑道，"劲大哥，喝茶。"又对夏离和夏聚说道，"夏姑娘，夏小哥，请。"还拿了一块点心喂当当，当当扭过头不要，她又递给熊样。 熊样早就馋了，见给它糕糕的姐姐又漂亮，想接又不敢接，叶劲就笑着接过递给它。 叶劲又介绍道，"这位是寻影姑娘。" 夏离和夏聚都笑道，"寻影姐姐。" 寻影笑着点点头，又道，"你们玩，有事叫我一声。"说完，就进了一间耳房。 上次夏离来后堂见叶风，就是她上的茶。她同刚才的那个丫头一样，不止长得漂亮，也都穿着绸缎，戴着金玉簪子，气度风姿许多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她们是服侍叶风的大丫头，弄不好还是那什么的后备人选。 听夏山舅舅说过，叶风非常自律，不仅没娶媳妇，连阿猫阿狗都没有。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有这样两个美人儿围绕，不想放纵，也挺难受的吧？ 夏离已经听叶劲说过，在府里贴身服侍叶风的两个小厮是飞箭和金镖，两个丫头是寻影和寻眉。叶力和叶劲、叶全是亲兵的头儿，叶风在军里和外面就由他们三个贴身服侍。只是，由于当当的特殊，这段时间叶劲都在服侍它。 开始下小雨了，众人和一狗一熊就都跑去旁边的游廊里。 夏离坐在一边喝茶望风景，叶劲和夏聚领着当当、样样玩闹。当当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缠着夏离了，只要她在它的视力范围内就行。 雨不大，细细的，密密的，雾一般。阁楼、庭院、花草树木似笼罩在烟雾迷离中，如她前世曾经看过的一副水墨画。 如此悠闲地坐着品茶望风景，夏离穿越过来后这种清闲的时候不多。 快晌午了，夏离准备带着他们回去吃饭，就看到一个清秀的小厮拎着食盒急急向外走。 叶劲笑道，"飞镖去给营里给大爷送饭？" 飞镖笑道，"大爷今儿领兵进山训练，要送去山里。" 叶劲讪讪的，他现在天天忙着跟当当培养感情，府中许多事都没注意，连大爷出去练兵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晌歇后，小雨依然下着。 几人没有出去，夏聚在屋里背书，夏氏和夏离就做着针线。 叶劲又来了，他领着当当和熊样在房檐下玩。门开着，当当看得见堂屋里的夏离，也就玩得高兴。 夏山下衙来了这里，留下叶劲一起喝酒吃饭。 晚上，夏离睡前还看了腾书阁一眼，一片漆黑。不知叶风是没有回府，还是歇在了后堂。 绵绵春雨一下两日，绿树红花被雨水洗涤得更翠更艳。 生活在这个大庭院中，哪怕日日下雨，夏离几人也不需要操心田地和吃饭问题，生活上没有一点不方便。带着一狗一熊出门玩，打着漂亮的油纸伞，穿着高底子的木屐，走过一段青石路，便到了通向府中各处的游廊，不会因为下雨而影响兴致。 天晴了，当当也再次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它以为，姐姐也生活在这个家里了，再不会丢下它。 而夏离这两天也没再见到叶风，听说他又去邻县办事去了。晚上散步的时候，总是会同刘长昭不期而遇。 第47章 这天下晌，阳光正好，春风徐徐，竹叶沙沙响着在风中打着转。 叶劲领着夏聚、当当、熊样在竹林里玩藏猫猫，玩得十分开心。即使当当偶尔看不到夏离，也不会闹情绪，它知道姐姐一定会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夏离就坐在竹林边上望着群山发呆。想着什么时候再进山打打猎，在山下住久了，离远了还不习惯。 突然，听到府外有卖豆腐脑的叫卖声，"豆——花，豆——花，三文一小碗，五文一斗碗……" 夏聚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也不玩了，跑出竹林来夏离面前，说道，"姐姐，我想吃豆花，我去找娘亲要压岁钱。" 叶劲还想说自己有钱，夏聚已经向他们住的小院跑去。得了那么多红包，他第一次有了为自己花钱的冲动。 片刻后，他就一手拿着大碗，一手捏着五文钱跑了过来，高兴得眼睛都笑弯了。 他的兴奋也感染了夏离，夏离起身牵着他去了东侧门，叶劲和当当、熊样都跟着一起去了。 华嬷嬷掏出锁匙把门上的锁打开，笑问，"夏小哥想吃豆花了？"又道，"那人卖的豆花好吃，对面街上的孩子都盼着呢。" 夏聚笑着"嗯"了一声。 夏离牵着夏聚和当当出了门，熊样害怕，站在门口停下，叶劲就站下陪着它。 卖豆花的男人站在河对岸，两只木桶放在地下。他嘴里吆喝着，手上熟练地给孩子们舀着豆花。 夏离和夏聚、当当过了小桥。夏聚很新奇，不时的东张西望，这是他第一次出都司府。看到这么多孩子，更是兴奋，他还是喜欢跟孩子们一起玩。 七八个孩子围着卖豆花的男人，三个拿了碗，几个看热闹。 看热闹的孩子中有一个小女孩，夏离觉得这孩子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比夏聚还要矮一点，五官清秀，小脸有些花，包包头有些乱，穿着水红色细布短比甲，同色裙子，白色中衣，衣裙也不算干净。 夏离有些狐疑，自己第一次来湘山府，怎么会看过这里的孩子。但她相信自己的记忆，她肯定看到过。 对面的叶劲高声喊道，"妞儿，回家拿碗去，劲叔请你吃豆花。" 小女孩看向河对岸的叶劲，腼腆地笑道，"谢谢劲叔，我不吃。"说完又看了眼一个孩子碗里的白嫩嫩颤巍巍的豆花，舔了舔嘴唇。 叶劲又对夏离笑道，"这是妞儿，赵大人的闺女。" 哦，原来是赵亮的女儿，怪不得有熟悉之感。 夏离对赵妞妞笑道，"聚儿吃不了这么多，妞儿一起来吃。" 等排到夏聚了，卖豆花的问道，"小哥儿要多少，甜的咸的？" 夏聚盯着桶里说道，"要甜的，五文钱的。" 卖豆花的人笑道，"好嘞。"他用一个铁片舀了大半碗豆花。 夏离又道，"再多加三文钱的。"她掏了三文钱交给夏聚。 卖豆花的人听了，又舀了几铁片，大碗几乎装满，再往里加了几勺稀释了的红糖，一点芝麻和花生碎。 这么满的大碗夏聚可不敢接。 夏离接过碗，对赵妞妞笑道，"妞儿，走，跟我们去府里吃豆花。" 赵妞妞有些犹豫，既想去吃豆花，又不好意思。 对面的叶劲又笑道，"妞儿不怕，那是夏姐姐和夏弟弟，跟你爹爹都认识。" 夏聚听了，就过去拉着赵妞妞的手说道，"妞儿姐姐跟我们去吧，那么多豆花，我们吃不完的。你不要怕，你爹爹还去我家吃过饭哩。" 赵亮去过他家三次，夏聚还记得。 叶劲又笑着抱起熊样说道，"妞儿快过来，看看熊样，它会翻跟头会爬树，可好玩了。" 这浑身黑毛穿着花衣裳的是什么，也不像狗啊。赵妞妞问道，"那是番狗吗？"她听爹爹说过，戎犬营里有长相奇怪凶狠的番狗。 夏聚笑道，"它不是狗子，是熊瞎子，叫熊样，样样。" 赵妞妞吓得脚步一顿。 夏聚呵呵笑出了声，说道，"妞儿姐姐莫怕，熊样从小在我们家长大，不会咬人的。你爹爹还抱过它。" 叶劲也笑道，"妞儿若大声说话，熊样反倒会被你吓着。" 赵妞妞便怯怯地跟着他们一起过了桥，进了东侧门。 叶劲低下身让赵妞妞摸熊样，赵妞妞怕怕地摸了一下，真把熊样吓得一哆嗦，逗得赵妞妞咯咯笑起来。 回去的路上，夏聚乐得不行，"我喊妞儿为姐姐，喊劲大哥为大哥，可妞儿姐姐又喊劲大哥为叔叔，辈份乱套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进了小院，夏离对祝二家的说道，"祝婶儿再拿一个碗和一个小勺来。" 夏聚给夏氏介绍道，"娘，这是妞儿姐姐，是赵大叔的女儿。" 夏氏问道，"就是山子的上峰，那位赵将军？" 夏离"嗯"了一声，把豆花分成两碗放在堂屋里的几上。 两个孩子坐在小几边吃着豆花，熊样立起身子站在一旁，两只前掌把着几沿，看着豆花急得不行，嘴张老大。 夏聚没管它，舀了一匙豆花先喂夏氏，夏氏没要，又喂夏离，夏离也没要，他才喂熊样。 他吃一口，又会喂熊样一口。 赵妞妞不好意思自己吃，也学着夏聚的样子，自己吃一口，喂熊样一口。熊样实在太喜欢这个味道了，顾不得害怕，也就接了她喂的。赵妞妞欣喜不已，眼睛都笑弯了。见熊样的嘴边糊上了豆花，她还从怀里抽出帕子给熊样擦擦嘴。 倒是个眼里有活的懂事孩子。 夏离站在一边仔细看了看赵妞妞，孩子很瘦，衣裳不干净，还挺旧，右胳膊肘处有一块补丁，墨绿色小布鞋脏兮兮的。头发也比较乱，包包头梳得松松挎挎，还掉下来几绺头发。 第48章 若说小姑娘的母亲邋遢一些，不会收拾孩子。但赵将军是从五品的千总，军饷不会太少，家里怎么也应该有一个下人啊。有个能干的下人打理，小姑娘也不会这么不利索。 夏离笑道，"妞儿多大了？" 赵妞妞抬头说道，"六岁，过几个月就该满七岁了。"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长得矮，不像我爹。" 的确矮小，比夏聚大了两岁，个子还软了一点点，而且五官也不像粗犷的赵亮。赵亮可是又高又壮的汉子，怎么生的闺女这么娇小清秀。 夏氏有些怜惜她，笑道，"以后多吃些饭，就能长高了。" 赵妞妞点头说道，"嗯，自从跟我爹在一起后，我就能吃饱饭了。我也想多吃些，长高点。" 夏离笑道，"之前没跟爹爹一起住，是跟娘亲一起住在乡下？" 赵妞妞的眼神黯然下来，小声说道，"我娘亲早就死了，以前我跟爷奶和叔叔婶子一起住乡下，年前才搬来跟着爹爹住。爹爹忙，很早就去营里，很晚才回家，还经常不回家，整天就我一个人在家，我好想他。" 说到后面，小姑娘翘起了嘴巴。 怪不得。 夏氏又轻声问，"家里只有你和你爹，连个下人都没有？" 小姑娘又笑起来，说道，"我们家很穷的，哪里用得起下人。哦，我爹爹有一个亲兵刘叔叔，有时候会帮我家干点活。可他一直跟着我爹爹，我爹爹不在他就不在。"又道，"我家也不需要下人，我什么都会做。会做饭，洗衣，喂鸡，打扫屋子，在乡下的时候，还要下地拔草，浇水，点豆子，搓玉米……" 一通数落下来，居然比夏离干的活还多。 夏氏轻叹了一声，说道，"好孩子，快吃吧。" 夏氏的心肠软，听了小姑娘这些话，又想到自己小时候吃的苦，深深叹了一口气。 夏离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姑娘了，那次在乌江边上，她看到一个小女孩背着一个大背篓，同一个妇人一个男孩走在一起。她被男孩推倒了，背篓里的花生撒了一地，那个妇人不仅不帮她，还打了她。那时她比现在还瘦弱的多…… 赵妞妞就是那个小女孩，而那个妇人，就应该是她的婶子吧。 夏离最恨虐待孩子的人，眼里的怜惜更盛了。 叶劲坐在院子里，当当趴在他的腿边傲娇地昂着头，它最瞧不上样样猴吃的馋样，连尾巴都翘了起来。 叶劲轻声对夏离说道，"妞儿是个可怜孩子。之前，赵将军在军里顾不上她，她一直跟着爷爷后奶、叔叔婶子在乡下过，那些人对妞儿特别不好……" 叶劲说，赵亮是军户，家里有田，供着赵亮在军里的一切开销。他的亲娘早死了，爹又娶了个后娘，后娘又生了个兄弟。他很小就顶替父亲从了军，兄弟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后，他才娶上媳妇。他能干，官越当越大顾不上家，媳妇在孩子两岁那年就得病死了。他知道家里人不会对自己的闺女太好，但没想到那么可恶。上年那孩子生病不仅不给她看病抓药，还大冬天的让她做活，她差点就病死了，赵亮正好突然回家才发现…… 上年六月，赵亮终于升上从五品的千总。当上五品官，就可以脱离军户的身份了。上年底，他把偷偷攒下的三十两银子拿出来，再借了七十两银子，凑够一百两给他老子，下足了血本才终于分了家，把闺女带出来…… 夏离的心很痛，再是继奶，也不能这样对待没有娘的孩子啊。有后娘就有后爹，无论哪个时代都这样。还好原主死的是秀才爹，夏氏虽然柔弱，却为小原主撑起了一片天，否则在那个家里她可要吃苦头了。 前世，妈妈死后爸爸一直没有再娶，有他工作忙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爸爸不愿意让她受委屈…… 她的目光瞥到夏氏正温柔地给夏聚和赵妞妞擦嘴巴。又暗道，若夏氏当了别人的后娘，肯定不会是恶后娘。那种绝对的后娘后爹的辩证关系，也不完全成立。 赵妞妞又玩了一会儿就要回家了，说该做饭了，爹爹回家炒了菜就能吃饭。 夏离把她送到东侧门，又请她没事来这里玩。 赵妞妞抿嘴笑笑，没摇头也没点头。这里是大官叶叔叔的家，虽然叶叔叔对爹爹很好，也经常让爹爹给她带好吃的回家，但她还是不敢自己来。 酉时二刻，一个丫头来说，大爷回府了，让叶劲带着当当和熊样去后堂。当当不去，夏离只得带它们去，又把夏聚一起带着。 他们刚走，夏山就来了。夏氏听夏离说府外的东荣街如何不错，就让夏山同她一起去看看。 他们出了东侧门，还过了小桥，在东荣街的那片宅子间走了走。 夏山又介绍了一遍周围的情况。 夏氏对这里也很满意，山清水秀，离当官的弟弟近，生活方便，邻里之间看似也和睦。关键是安全，不怕土匪，也不怕流氓恶棍，没有坏人敢打夏离的主意，除了怕叶风。 她又说了自己心底的担心，说怕叶大人对夏离有想法，但自家身份不够，委屈夏离做妾。她宁可让女儿当穷人妻，也不许女儿当富人妾，否则对不起女儿的秀才爹…… 夏山笑起来，说道，"姐多心了，叶大人是正人君子，不好色，怎么可能纳妾。我跟了他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妾和通房丫头，也没看他逛过窑子……"他的脸一下红了，嘿嘿干笑几声。 夏氏的脸红了，又羞又气，喝道，"你去没去过那不要脸的地方？咱们是农家子弟，可不兴干不要脸的事。" 夏山摇头否认道，"我没有，我从来没去过。再说，我也没钱啊。" 夏氏皱眉道，"有钱也不许去。" 夏山忙点头道，"当然，当然，我知道。"又把话转回来，说道，"我听力爷和劲爷说，叶大人在京城就不喜好女色，整天想的都是如何打仗，如何当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的事。我后来才知道，他违抗懿旨，就是不想要太后给他赐的媳妇。我跟了他两年有余，也知道他的行事作风……我敢拿项上人头保证，叶大人不好色，更不可能强纳民女做妾。他对离离是不错，但主要是因为当当和离离的箭术好，还有她做饭手艺好，不会有其他意思。" 第49章 夏氏听了，方才放下心来。只要叶大人不动那个歪心思就好办，离离已经明确表态不会给男人做妾，像她那样聪慧骄傲的姑娘，怎么可能服低呢。李秀文那孩子是不要想了，这里是府城，更容易找到人品家世都不错的好后生。 这样想着，她又觉得这里实在不错。笑道，"以后你娶了李姑娘，也在这里租个小院，咱们当邻居。" 夏山见姐姐打定主意在这里安家，很是高兴。又摇摇头说道，"这里的院子都好，又大，租金也贵得多，我租不起。"他指了指东北方向，"那里有片宅子要旧些小些，我先租那里的院子。等以后我升了官，涨了饷银，再过来租这里的好院子，跟大姐当邻居。" 一副他肯定能再升官、肯定能再涨饷银的样子。 夏氏笑起来，她相信这个弟弟能做到。 两人回去，祝二家的说，"刚刚来了一位姑娘说，叶大人留大姑娘和聚哥儿在后堂吃饭。" 夏氏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夏山宽解道，"姐放心，这个礼数叶大人和离离都懂。离离肯定是在另一间屋里吃饭，不会跟男人们一起吃。" 夏离的确是在侧厅里单独吃饭。 叶风让夏聚带着当当和熊样跟他们一起在后堂吃饭，但夏离一走当当就要走。无法，只得请夏离在侧厅吃，当当看得到她的身影，也就乖乖地蹲在叶风腿边把盆子里的饭吃了。 饭后，叶风带着当当在院子里散步，刘长昭则被熊样缠着玩，夏聚又去逗着彩毛。 夏离站在廊里望着当当，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更多的是在偷偷看叶风。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忍不住。 当当跟着叶风走一会儿，就会停下来侧头望望夏离，叶风也就正大光明地停下跟它一起侧头看看那个身影。 暮色中，少女眉目如画，盈盈浅笑，目光随着他和当当而移动。 想到那个梦，他心里又有了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虽然看不清梦中姑娘的模样，但她的尖下巴跟少女的下巴还是很像的。会不会，少女再大几岁，就会有那姑娘的身姿和模样？或者真如夏姑娘所说，人有前世今生，前世他和梦中的姑娘是一家人，共处一室，还肩并肩坐在一起。梦中的他笑得随意和安然，他们的关系一定非常亲密和美吧？可惜，没看到那位姑娘的笑颜…… 叶风很想过去跟夏离多说几句话，但院子里这么多人看着，他也只得忍了。再想到祖父快来这里，肯定又会催他快些找媳妇成亲，心中就是一阵烦闷…… 等到暮色四合，夏离他们才告辞回屋。这次，刘长昭也不敢留熊样去他院子歇息了。 夏离他们回到小院，夏山还在这里。听说夏氏答应在这里长久居住，夏离和夏聚都高兴，几人商量着在东荣街买房子的事。 当当也听懂姐姐在这里会有个新家了，要长期在这里住了，它搬过去住，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它高兴地跑去抱夏氏的腿，拿脑袋拱她，逗得夏氏一阵开怀。 第二天一吃完早饭，叶劲就来了。 今天要上街玩，收拾利索的夏离一家、祝二家的和当当一起出门。 祝二家的抱着熊样，夏离拿着装点心的小包裹。不敢带熊样上街，怕它被吓着，也怕它吓着人，只得把它托付给看东侧门的华嬷嬷。 夏离他们经常在这一带玩，招所有人喜欢的熊样跟华嬷嬷已经混得很熟悉了。 华嬷嬷非常喜欢熊样，高兴地把它抱了过去。 熊样怂着鼻子要哭，夏离说道，"街上人多、马多、牛多，还都会盯着你看，你愿意去吗？若愿意，就跟我们走。" 熊样想想那些没见识的人，耸了耸鼻子，摇摇头。 几人一狗出了东侧门，已经有一辆马车和几个护卫在这里等着了。 路上，夏离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房子有好有孬，大多土路，也有少数青石铺成的路，百姓们安居乐业，有忙碌的，也有闲散的，还有几个乞丐，偶尔看到衙役在巡视……总来的来说，治安不错，秩序井然，跟之前想像中的湘山府城完全两回事。 他们直接去了府城最繁华的临安大街，街道宽阔，商铺林立，车水马龙。这里汇聚了湘山府最好最大的钱庄、银楼、当铺、酒楼、茶楼、绣坊、脂粉铺子，妓院，都是彩灯高挂，极是气派。其中一座三层高的彩楼，占地面积很大，叫倚红楼。只听名字，就知道是从事特殊行业的。 看看这条街，根本想像不出离这里不远处的百姓还深受着匪患之苦。 夏离喜欢逛银楼，夏氏喜欢逛绣坊，就去这两个地方就看了一圈，还买了一些东西。 转过去不远是金雁大街，这里没有临安大街繁华，偏安静，也有酒楼、银楼、绣坊、茶楼，规模都明显比不上临安大街的铺子，还有几家书斋、墨斋、杂货铺。少数铺子是独栋，多数铺子都是连在一起的。 大溜看看这里已经到了午晌，几人去稻香酒楼吃了饭。夏氏三人一桌，叶劲和另几个护卫一桌。菜的味道尚可，还没有潼宁县的溢香酒楼好，也不贵，夏离这桌四荤两素，一共花了二百多文钱。 钱当然是叶劲抢着付了。 街口有一家正在转让的铺子，两层楼，还带个小后院，面积不算很大，一口价四百五两银子。 夏离等人进去参观了一圈，觉得这里开个酒楼或是茶楼都不错，夏离当然是喜欢开酒楼了。这里的环境不错，紧邻最繁华的临安大街，再过去两条街就是知府衙门，安全系数也高。 夏离在心里估了估，夏山舅舅说东荣街的一个中等两进院子要卖一百三十两银子，相比起来，这里的两层铺面还加一个小院卖四百五十两银子也不算贵。 叶劲见夏离在犹豫，心里暗喜。他巴不得夏离一家搬过来住，当当会安心住在这里，大爷也会高兴——呃，大爷好像特别希望夏姑娘住在府城。 第50章 他悄声劝道，"夏姑娘，若你在这里开个酒楼，根本不用担心生意不好，不仅我和叶力、贺总管会给你拉生意，大爷也会帮着拉。" 说完还挑了挑眉。 夏离一想，对呀，至少军里的生意能做，叶风还能帮着拉些高大上的人过来。再者，有了军方背景，别说流氓混混不敢来捣乱，就是那些衙役也不敢来乱收费。 夏离笑道，"好是好，就是大师傅不好找。" 叶劲又笑道，"夏姑娘忘了，有向叔啊，他虽然只给我家大爷做饭，但认识许多酒楼里的厨子。你回去问问他，他肯定会帮忙。" 听他这样一说，夏离倒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笑道，"好，我们再考虑考虑。" 之后，又去逛了几条街。湘山府城不大，到了下晌申时，几条主街道都逛完了，几人一狗又坐马车回家。 夏离不仅给自己一家人买了东西，还给当当和熊样买了吃的用的，又买了些卤味和酒，请叶劲、叶力晚上同夏山一起喝酒。另外，还是给叶风和刘长昭买了卤味添菜。不管他们稀不稀罕，都是自家的心意。 另几条街也有卖铺子和租铺子的，夏离还是觉得金雁街的那个铺子最合心意。地段、大小、价格、周围环境，综合指数最高。 车里，夏离和夏氏稍声商量着。 夏氏倾向另一个铺子，是栋平房带小院的。 夏氏说道，"金雁大街的那个铺子太贵了。这个铺子要便宜得多，二百五十两银子就能买下来。咱还要买住的房子，这又要花一百多两。这两个地方连买带装修带做家什，再节约都要花费四百多两……还不知道铺子能不能赚钱，能赚多少钱。家里那些银子是给你留着出嫁做压箱银子的，不能花多了。" 即使是花这些钱，她的心都在流血。 夏离没看上那个铺子，说地段偏，也小了些。又说道，"娘，要买就买好的，花得多才能挣得多，有大投入才能有大回报。挣多了，我的压箱银子就出来了，娘和弟弟以后的生活也能更好……" 不管什么事，只要夏离决定了，夏氏都不会提反对意见。心疼得胸口都在痛，还是温柔地说道，"好，听离离的。" 夏氏娘真好，古代妇女真温柔。夏氏喜得搂着她的胳膊，把头枕在她肩上。 夏聚笑起来，"姐姐撒娇了，我也要撒娇。"然后，抱着夏氏的另一只胳膊把头枕在她的另一个肩上。 蹲在椅座下的当当见了，也立起身把前蹄搭在夏氏的膝盖上。 夏氏大乐。有了这一双儿女，一切的一切都值了。 回到都司府，送了华嬷嬷小孙子一包糖果，又给了熊样几根甜蜜蜜的芝麻棒，哄得小东西乐开怀。 夏山回来了，叶劲去前院叫叶力来喝酒，看到叶全在，也把他叫了来。夏离跟叶全不太熟悉，他的岁数很小，也就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听说，他是叶风乳娘的儿子，既是叶风的亲兵，经常还会在府里贴身服侍，一般出城都不带他。 夏聚把买的酱鸭子送去后堂给叶风和刘长昭添菜。 叶风正好在净房洗漱，刘长昭还没来，夏聚就把鸭子交给了寻影，说孝敬叶大人和刘公子。 寻影接过笑道，"哎哟，这是北燕酒堂的酱鸭子啊，我家大爷和表公子都喜欢这个味儿。谢谢夏小哥，也谢谢你娘和你姐姐。" 夏聚走后，寻影把鸭子装进一个青花白底的细瓷碟里。 寻眉皱眉说道，"那两个乡巴佬还挺会巴结人。咱们大爷和表公子是什么人物，怎么会稀罕他们送的腌臜吃食，赏给扫地的何婆子她们吃。" 说着，就要拿装鸭子的碟子出去。 寻影赶紧阻止道，"稀不稀罕，大爷说了算。咱们怎么能随意处置别人送大爷和表公子的物什。" 正说着，穿着便装的叶风过来了。 寻影屈膝笑道，"大爷，今儿夏姑娘和夏小哥上街玩耍，还专门给大爷和表公子带了一只北燕酒堂的酱鸭子回来。"说着，指了指那碟鸭子。 叶风听了，没有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 叶风在家里很难对谁有个笑脸，都是面无表情，在京城的国公府亦是如此。 这不仅让寻眉吃了一惊，连寻影都愣了愣。 等到刘长昭来了，两人坐去桌前吃饭，寻眉为他们斟了酒。 叶风又说道，"去，把叶力叫来，爷有事让他办。" 寻影出去传话，稍后金箭走了进来。禀报道，"大爷，力哥和叶全被劲哥叫走了，说是夏副尉请他们在后院喝酒。" 叶风正在吃酱鸭子，听了脸色一沉，心里极不舒坦。埋怨夏山没有一点眼力见儿，请了叶力三个人，都不知道请自己。即使请了，自己难道还会去？ 想想，去她住的院子喝酒，他还真的想去。 寻眉见自家大爷沉脸把鸭骨头甩在桌上，抿嘴笑了笑。她就说嘛，自家大爷神仙般的人物，怎么稀罕那乡下人送的吃食。 刘长昭也不高兴了，翻了翻眼皮，嘟囔道，"那个夏副尉看着挺机灵的人，原来是个木头。小爷之前也没少去夏小姑娘家吃饭，怎么能只请他们，不请我们？"看了叶风一眼，又道，"哦，他们肯定不敢请表哥，就连着我一起不请了。哼，我得说说那丫头，我这么平易近人，有请客吃饭的事不要落了我。"他是真寂寞，这里没有什么朋友，叶风又管他管得紧，很少有出去串门子吃饭的好事。 叶风一阵无语，没请他还是因为自己。 寻影赶紧笑道，"夏姑娘让夏小哥孝敬了大爷和表公子一碟鸭子呢。" 刘长昭听说这鸭子是夏离送的，心里方好过些。 寻眉听了刘长昭的话，心肝颤了颤，表公子经常去那乡下丫头的家里喝酒？还好那家有自知之明，不敢请自家大爷…… 第51章 饭后，叶全喝得有些多，直接回屋歇息了，叶力和叶劲一起去了腾书阁。 腾书阁一楼是叶风的起居室，二楼都是内书房，三楼是卧房。叶风平时在后堂住的时候多些，在腾书阁看书晚了，也会住在这里。 此时，叶风正在腾书阁的二楼。 他们禀报了夏离母女想在东荣街买房，以及看中金雁大街一处铺子的事。 叶风嘴角上勾，沉思片刻，问道，"金将军的那个宅子卖了吗？" 金将军原来是叶风手下的一个千户，上年调去华县当守备，家眷都搬走了，只留了一个老下人守着卖宅子。他的宅子就在玉带河旁，跟河对岸的都司府隔了不过十几丈远。 叶劲说道，"好像还没有。不过，"他迟疑了一下，又道，"金将军的宅子虽然不是很大，但很新，也比其它两进宅子大一些，里面的房屋树木规划得都不错，听说他当初装这宅子的时候颇费了些心思。叫价二百一十两，卖价在东荣街一带都算贵的。就是金雁大街的那个铺子，夏婶子还嫌贵，她们不一定愿意花那么多银子买一个宅子。" 叶风听了，修长的手指轻扣了几下书案，又跟他们悄声交待了几句。末了，还说道，"我也是想让虎子……哦，当当，让它安心住在家里。他们离得近，当当安心，有什么事也好找他们。" 叶劲和叶力忙躬身应是。 戌时初，叶风放下笔，走去窗边望向那个院子。小院里没有那个倩影，只有清辉铺满庭院。他站了一会儿，又失望地离开。 此时，夏离刚刚进屋没多久。她看见腾书阁灯火辉煌，知道叶风在那里。她一直在院子里望向那个高耸的阁楼，也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窗前。她不敢站得太久，只得失望地进了屋。 她坐在窗边，望着落满清辉的庭院，树叶在夜风中飘摇着，偶尔落下几片。 她心里盘算着，四百五十两银子买铺子，再重新装修买桌椅、锅碗瓢盆，大概要再用几十两银子。再花一百三十两左右买个小院子，装修买家具物什，大概也要花个二十两银子。这些加起来，一共要花近六多两银子。再拿一百两出来做酒楼的流动资金，这样就去掉了七百两银子。家里还有六百两多银子的存款，以后的生活也有保障……等到再挣了银子，土匪又被消灭了，再在城外买些良田和庄子，她喜欢乡村的宁静生活。 想通了，她才上床歇息。 第二天上午，夏离等人领着一狗一熊在池塘边玩，后来红针又把太阳鸟彩毛拎来了。彩毛见人多，躲在树上不下来。熊样十分喜欢这个漂亮妹妹，爬上树找它玩，吓得彩毛飞了出来，在水面上翩翩起舞。 巳时初，夏离要回去找夏氏，之前两人商量好这个时候去东荣街转转，看看有没有可心意的宅子。 叶劲笑道，"就在府外，我们都跟着去看看，还能帮着参详参详。"又道，"我让人去把贺叔请来，他对这一带熟悉，卖主也不敢乱喊价。" 夏离还没说同意，叶劲已经让小丫头去请贺总管了。 不久贺叔就来了，他四十左右的年纪，微胖，一副忠厚老实相。夏离之前只见过他一次。 夏离屈膝笑道，"麻烦贺叔了。" 贺总管笑得和气，说道，"夏姑娘客气了。当当还是我从外面抱回来的，我要谢谢夏姑娘把它照顾的这么好。夏姑娘能在这里安家，当当肯定最高兴，我也替它高兴。" 倒真是个妙人儿。夏离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可没有这么客气，语气中还颇有怨言，觉得夏离不应该把虎子藏起来，让他家大爷生了那么久的气，表公子也被打得狠。 几人带着当当一起往东走去。熊样正坐在池塘边看彩毛看得发呆，也就没叫它，让照顾彩毛的红针帮忙看着它。 把夏氏叫着，众人一起去了东侧门。 他们出门过了小桥，向左从东荣街的最北边开始转。最北边也是最后的一排住宅是最小的，都是一进四合院。价格最便宜，九十几两银子就能买到。而且，还没有卖的，只有一家出租，每月一两银子，夏离不作考虑。 夏离他们在东胡同口看到了赵妞妞，她家就租住在这里。她正在不远处的草地里挖着野菜。 叶劲笑道，"妞儿，你在干什么呢？" 赵妞妞起身笑道，"我在挖曲曲菜，拌了糠喂鸡。"又拎着小篮子跑过来，说道，"到我家去坐坐吧，我给你们冲糖水喝。多放糖，甜得紧。" 小妮子笑容灿烂，声音清脆，讨每一个人的喜欢。夏聚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糖请她吃，夏离跟她说了几句话，夏氏帮她把衣裳拉平，贺总管邀请她和她爹去都司府玩。 众人说笑几句，没去她家，又向前走去。 中间一排都是二进院，有井，大小适中。 夏离和夏氏最心仪的就是这里，前面一排是三进院，价钱不会下于二百两，太贵。自家人少，也没必要住那么大的院子。 这里有两个院子出售，他们先去了中间一家。房子半新旧，栽着花草树木，重新粉刷一遍，个别地方再修缮一下，买些家具就能入住。 人家要价一百五十两银子，夏氏讲了价，降至一百三十五两。 夏离一家三口都看中了这一家，隔壁是私塾，朗朗的读书声听得非常清晰。 贺总笑道，"好像前面还有个宅子，再去看看？" 这家的人笑道，"最西边那家，宅子是之前金大人住的，里面弄得精致，也贵，听说低于二百一十两银子不卖。" 夏氏不太愿意，说道，"都是两进，要贵七十五两银子，不划算。" 叶劲笑道，"看不上，再回来就是。" 夏离也想去前面看看，就搂着夏氏的胳膊笑道，"看一下又不掉肉，不合适，咱再回来买这家。" 第52章 他们往西到了胡同口，正对小木桥，对面就是都司府东墙。 叶劲上前敲门，一个六十多岁的守门人打开门，躬身笑道，"哎哟，贺爷，劲爷，请进，请进。" 这个宅子从外面看就要新得多，院子也比别家宽一些。 贺总管和叶劲跟那个守门人王老丈打了招呼。这家主人之前在叶风手下任千户，下人之间也都熟悉。 众人进去，影壁十分考究，五间倒座也要宽大一些。进了垂花门，上房是五间房加两间耳房，东西厢房都是三间房加两间耳房，青石板铺地，还有抄手游廊和外廊，很新，雕栏画栋，十分精致。 院子也相对宽一些，里面种了不少花草树木。前院栽了一棵榕树和几竿竹子，挨着垂花门的内院两旁栽了两棵桂花树，正房窗下两颗栀子花树和几株梅树，栀子花树上已经有几个刚刚结出的花苞。墙角种了芭蕉树和几竿翠竹，厢房外廊前种了些三角梅、月季、四季海棠等花卉。三角梅开得正艳，藤蔓爬上了外廊的柱子，一片紫红。 屋里的地和墙、雕花门窗都非常好，还有几样笨重的家具没搬走。 屋里屋外参观了一圈，不说夏离，连夏氏和夏聚的眼里都充满了惊艳和喜欢。 真的方方面面都极好。 稍后，夏氏的喜色又淡下来。同样的二进院，比刚才看到的宅子贵七十五两银子，不划算。她笑道，"这宅子真不错。不过，也不是咱们这种小老百姓能住得起的。" 王老丈赶紧笑道，"这个宅子之前喊价有些贵，卖了大半年都没能卖掉。我家老爷前儿来了信，说他那边急需银子，让降降价，快些出手。之前是二百一十两银子，现在就卖一百六十两。" 夏离一喜，一下降了这么多，相较于刚才那个宅子只贵二十五两，除了换窗纱几乎不用重新装修粉刷。 夏氏算算，也觉得物有所值。满意地笑道，"离离，怎么样？" 夏离看她满是欢喜，便笑道，"我觉得行。"又问贺总管道，"贺叔知道这里的行情，你觉得呢？" 贺总管笑道，"虽然二进院卖这个价偏贵，但这个院子不需要多投银子装修，又大，也算合理。" 夏聚笑道，"我也喜欢。" "好，咱就买了。"夏离说道。 没通过牙行，就要找两个中人。贺叔自告奋勇算一个，又说晚上请赵将军当中人，明天就去过户。 这两个人都算有身份，夏离一家和金府守门人也都相信他们。 下晌，叶劲陪着夏离和当当去金雁大街的一个牙行交了定金，把那个铺子也买下了，明天一起去衙门过户。 夏离又在街上买了三坛好酒，两包糖果，三块尺头。求贺总管和赵将军帮忙，又不好请他们来小院吃饭，就送他们各一坛好酒一包糖果，再给赵妞妞做两套小衣裳。 晚上夏山回来，又请了叶劲和叶力来小院喝酒，叶全要贴身服侍叶风，没时间来。刘长昭到底没好意思去埋怨夏离不请他吃饭，夏离不知道，也就只请了跟自家熟悉又接地气的叶劲和叶力。 叶风请了赵亮来吃饭，贺总管就说了夏姑娘买宅子，想请赵亮做中人的话。赵亮当然表示愿意了。 饭后，夏离、夏山、夏聚、赵亮、贺总管、叶劲、当当一起去了金宅。夏离给了一百六十两银票，拿到金宅之前的契书，买方、卖方、两个中人在协议上签字划牙。明天拿着这两样东西去衙门就能过户了。 夏离把礼物送给赵亮和贺总管，笑道，"知道你们不缺，一点心意……" 两人笑着接过。 夏山被夏聚拉着参观了一圈宅子，也是满意得不行。能在府城买这样一个大宅子，姐姐一家的日子好过了。 夏离和夏聚回了小院，夏氏正在屋里给赵妞妞做衣裳。 夏离把协议和金府的契书拿给她看。 夏氏笑眯了眼地接过来看了看。她的意思是，明天去衙里把这个宅子和金雁街的铺子都上在夏离的名下，以后给夏离当嫁妆，她和夏聚回乡下或是租房子住。在她的心目中，除了乡下的院子和那十二亩田地，其它的存款和产业都是夏离的。 夏离十分纳闷老娘的某些想法。从原主记事起就看到，夏氏所做所想全是闺女，几乎不给她自己留一点余地，也太先人后己了。现在她即使认了夏聚当儿子，绝大多数的利益依然想着给闺女一个人，他们留下的东西少得可怜。 夏离没同意，说道，"娘是咱们家的一家之主，宅子当然要上在娘的名下。还有啊，我在哪里，娘和弟弟就在哪里。你们回乡下了，我怎么办？" 夏氏见夏离的嘴翘得老高，显见是气着了。赶紧道，"我也舍不得你。那这样，宅子还是上你的名字，我和聚儿继续住，这些钱本来就是你挣的。" 夏离固执道，"那怎么行！娘，虽然我是你的亲女，聚儿是养子，但差别也不宜太大。太偏颇了，不说聚儿长大愿不愿意全心孝敬你，将来的儿媳也会不高兴。你将来的日子，主要还是他们在身边尽孝。" 又想着，若有合适的，还是应该给老娘找个伴侣，让她有个幸福的晚年…… 最后决定，宅子上夏氏的名字，铺子上夏离的名字。 翌日，夏山请了半天假，同牙人、王老丈、贺总管一起去衙门重新办了契书。 晌午，夏山又请那几个人去酒楼喝酒吃饭。 当夏离拿到两张契书，笑得眉眼弯弯。 贺总管已经给她推荐了一个佟氏木匠铺，说那里的木匠手艺好，就在离这里不远的青羊街上，都司府的木工活都是在那里做。 夏离当然也愿意在那里做了，有了都司府大总管的招呼，人家肯定会尽心尽力做活。 不过，装修房子的事情还是暂时搁置下来，因为明天起她就要带着当当和熊样去城外的戎犬训练营了。土匪窝都在山里，这里又离山近，训犬营也就设在了山里。 第53章 若是当当和熊样听话，夏离就能多些时间做自己的事。若它们不听话，夏离就要陪到它们听话为止。 按理，明天是三月三十，是休沐的日子。但必须让已经再次适应都司府生活的当当赶紧投入训练，时间不等人，还等着这位戎犬里的带头大哥发挥重大作用。叶风一声令下，让训犬营的官兵和戎犬一起陪着当当加班。 晚上，夏离亲自在后屋给当当煮了丸子拌饭，看它香喷喷地吃着，又顺着它的毛说道，"当当要听话啊，姐姐不会离开你。去山里训练，就像前世上班一样，早上去，晚上回家……" 当当一听"训练"二字，就不吃饭了，爬在一边生闷气。它不是不愿意训练，而是怕训练之后离开姐姐。 夏离赶紧道，"姐姐会陪你一起去。" 当当听了，才又起身吃饭。 熊样则在一旁美美地吃着苹果和蜂蜜拌饭，呵呵呵呵……不管在哪里，干什么，只要有姐姐和当当，最好没见识的人再少些，甜甜的饭饭和水水再多些，去哪里它都愿意…… 夏离又顺了顺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起身进屋。 看到夏氏手里拿着几锭银子，正同夏山推扯着。 夏山在这里吃的晚饭。他换休几天，明天会回小洼村一趟，请媒婆去李家提亲。 夏氏给了夏山三十两银子，让他拿十两银子办聘礼，二十两银子布置新房以及娶媳妇用。钱进了夏老太的手，拿出来可不容易。当初娶李氏和小杨氏分别用的是三贯钱和两贯钱，娶李家姑娘绝不会超过三贯钱。 夏山红着脸不要，说道，"李叔知道咱家的情况，我本来就是个穷光蛋，干嘛拿着姐姐家的钱去绷面子。我知道，这些银子都是离离挣的，小姑娘挣钱也不容易。" 夏氏说道，"娘家的另两个兄弟我都帮衬了，你这个小弟弟我更要帮，离离也同意了的。再说，李姑娘是个好姑娘，总不能让她和李家太难堪。" 她之前就跟夏离商量好了，但看到夏离走进来还是红了脸。 夏离也笑着劝道，"三舅快拿着。等你以后当了大官，军饷拿多了，再给我多多添妆就是。" 夏山是个好舅舅，又帮她们良多，她愿意帮他。但拿的钱太多，夏山肯定不会收，她们就商量拿这个数。 这话让尴尬的气氛缓和下来。 夏氏假意瞪了她一眼，嗔道，"姑娘家家的，说这话也不红脸。" 夏离把银子拿过来塞进夏山的手里，嘟嘴道，"本来就是嘛，干嘛要脸红。我将来肯定要出嫁，三舅将来也肯定能当大将军。" 夏山笑得眉目舒展，说道，"那我就不矫情了。等以后我多挣了钱，一定给离离多多添妆。大将军不敢说，再升几级官应该能够。"又退了十两银子给夏氏，"不过，用不了三十两，二十两足矣。十两办聘礼，八两布置屋子办酒席，剩下的二两和家里给的三贯钱，在城边买一亩地种……" 夏氏又把银子塞给了他，说道，"你先拿着，成家立业了，要有些钱傍身，总能不都花媳妇的嫁妆。你原来那点钱都给了爹娘，再不就给那两个侄女，从来没攒过钱。"又道，"暂时不要跟娘说我们买铺子和宅子的事，只说我们是租的房子，以后还要回去……" 必须要这么说，否则那个院子又会有人打主意。那院子是留给夏聚的，她谁都不会给。而且，她心里还是做了两手准备，若这里住得不满意，还是要回老家去住。 夏山知道夏家人的性子，说道，"知道，我不会跟他们说。" 夏离又请夏山回来的时候把黑子带回来，还给叶风。家里安置在这里，当当很可能大多数时间会住在自己家，家里又有熊样，就没有必要再浪费一条聪明又厉害的戎犬当看家狗，太屈才。 训练一条戎犬，肯定花费了不少精力和财力，何况黑子还是戎犬中的精英。 听叶劲说，除了当当是最好的，凡是名字带毛的戎犬，都是顶尖戎犬。现在共有十五条名字带毛的戎犬，从大毛到十五毛。 夏离只要一想到临别时黑子的小眼神，心里就不落忍。 夏山点头答应。他也知道，当初叶大人送五毛（黑子）给姐姐家，心里还是蛮不舍的。 夏离姐弟把夏山送出东侧门，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他们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那栋大大的新新的宅子，那里已经是他们的家了。 他们满足地笑笑，才反身把侧门锁上。 回了小院，夏离的目光又飘向腾书阁，漆黑一片。 进了屋，看见夏氏还在给赵妞妞做小衣裳，夏离就继续做着给当当和熊样训练用的胸背带。训练的时候，若戴的是狗链，会把它们拉痛。这两个背带的料子是柔软的绒布和耐磨好看的丝麻，叠了好多层，缝得密密实实。这种背带也不可能太结实，多做几条换勤些，夏离舍不得它们遭罪。 第二天夏离早早起床，她穿上半新旧的蓝色细布过膝比甲，月白色中衣中裤，墨绿色系带小绣花鞋，带子当然是她"发明"的了。又把头发梳成双丫髻，这样不仅朴素低调，也显得小一些。 祝二家的会陪着夏离一起去。有些姑娘家不好出露面的事，她去办。 吃了早饭才辰时初，穿着一身戎装的叶劲和小丁就来接夏离和当当、熊样了。还说，今天他家大爷也会跟着一起去训犬营，他们去前院坐车。 见姐姐和当当、熊样要去山里玩，夏聚也想去。 夏离没带夏聚，轻声说道，"你都玩了这么多天，是不是应该在家里看书了？" 一听这话，夏聚便不好再撵路了。 叶劲拿出链子蹲下要给当当和熊样戴，链子跟之前夏离顺走当当时戴的链子一样。夏离看到上面金光闪闪的几十颗金丁香，眼睛眨了眨。那几十颗金香她还是舍不得扔了，依然藏在箱子最底下。 第54章 她笑着阻止道，"我给它们做了新式链子，它们训练时戴着要好受些。"她蹲下把胸背带给当当和熊样穿上。 当当的是蓝色，熊样的是红色。 叶劲看到这种狗链吃惊极了，笑道，"夏姑娘真是太聪慧了。戴着这种链子，不仅不会拉痛狗子，狗子的头也不会挣脱链子。" 他们用的链子，紧了会把狗子拉痛，松了狗子的头又会挣脱，训练时戎犬非常不舒服。他家大爷和他们一直头痛，也没想到好办法，如今却被夏小姑娘做的这种链子轻轻松松解决了。 夏离笑道，"这叫背带。我就是怕当当和熊样训练时把它们的脖子拉痛，才想了这个东西。"她没好意思说"胸"字，古人封建。 叶劲拿起当当背带上的绳子，走一走，又拉一拉，高兴得嘴咧得老大。 当当白了他一眼，真是没见过世面。想当初，老人家我…… 夏聚看到姐姐又被赏识了，得意极了。说道，"劲大哥，我姐是不是最能干的小娘子？" 叶劲哈哈笑道，"当然了，肯定了。" 他们去了前院，叶风和十几个亲兵正站在院子里等他们，还有十几匹马和一辆华盖马车。 朝阳中的叶风穿着银盔戴着银甲，腰挎宝剑，手拿马鞭，英气逼人。 看到夏离和当当、熊样，严峻的脸上方有了一丝笑意。如冰山上映上一缕阳光，格外的耀眼。 夏离眨了眨眼睛，赶紧敛目屈膝给叶风见了礼，就同祝二家的牵着当当和熊样向马车边走去。 熊样极是高兴，冲叶风咧嘴傻笑着。当当不太高兴，嘴噘得老长，人家不想训练。训练好了，又让它离开姐姐咋办。 突然，叶风大喝一声，"夏姑娘等等。" 他几步走到当当面前蹲下，仔细看了看它身上的背带，又接过夏离手里的绳子拉了拉。他一脸的惊喜和不可思议，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叶劲笑道，"大爷，这是夏姑娘做的背带，专门给狗子训练用。" 叶风起身，看着夏离笑道，"夏姑娘冰雪聪明，我们想了许久的难题被你解决了。呵呵，这么简单的东西，我们居然没想到。" 夏离笑道，"这是针线活，你们男人自然想不到了。" 叶风笑着点点头，又对叶力和叶劲说道，"今儿当当熊样肯定不会参加训练，就给它们换上链子，背带交给付大人。跟他说，让人多做些这种背带。以后戎犬训练，都戴这样的背带。" 叶劲和小丁听了，就上前把当当和熊样的背带换成之前的链子。 叶风又拿着背带看了看，才交给叶力。 夏离他们上了马车，一行车马向东北边驶去。 走了一刻多钟，夏离就听到许多狗的"汪汪"声。越往前"汪汪"声越大。她掀开车帘一看，我的天，好壮观。长长一队马车，每辆车上都放着六个铁笼子，每个铁笼子里都装了一条恶狠狠的狗，足有上百条，都瞪着眼睛冲外面不停地吼叫着。听说还有些戎犬在山里执行任务，那么加起来就应该有两百多条戎犬了。 它们应该是饿了。犬在饥饿状态下训练，想吃东西，就更容易听话。 熊样一听到外面的"汪汪"声就吓着了，抱着夏离的腿不松掌。 这是大和朝的第一支戎犬大队，是叶风来湘山府后组建并逐步壮大起来的。朝廷先期没有发放戎犬的粮草，都是叶风自掏的私房银子。 上年戎犬剿匪立了大功，鲁总兵上报朝廷，要求为戎犬发放粮草。当那些朝臣听说用狗打仗，都笑疯了，觉得叶风是被廷杖打傻了才干的这傻事，连皇上和许多重臣都是这样认为。 但戎犬后来继续立功，大和将士以最小的伤亡代价就打得土匪落花流水。鲁大人继续上奏折，再加上叶国公父子的呼吁，朝廷就拨了一些，还不足一半，另一大半依然是叶家出银子养着。 即使拨了这么点银子，还是有许多朝臣不满。他们认为用狗打仗就是闻所未闻的儿戏，跟斗鸡斗鹅斗蛐蛐性质相似，叶风是拿着朝廷的银子斗狗玩。 叶老国公不听儿孙劝阻急着来这里，一个是催促孙子听话快些定亲，一个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被孙子说得如何威武又被人笑话的戎犬大队。他也很是狐疑，狗打猎还成，能打仗？ 叶风望着这支威风凛凛又恶狠狠的戎犬队，一脸的意得圆满，踌躇满志。 夏离却觉得，这些戎犬训练得还不是太好。至少，这时候应该让它们噤声。 人马聚集齐了，浩浩荡荡向东城门跑去。 出了东城门二刻多钟便进了山，马车也颠簸起来。 又走了一刻多钟，人马进了一个大大的土墙院子，叶风等人的马和马车在一栋厢房前停下。 祝二家的先下了马车，再把夏离扶下来。熊掌又吓着了，哭兮兮地抱着夏离的腿不放，祝二家的无奈把它抱起来。 来到这个它熟悉又喜欢的地方，当当也警觉起来，紧挨着夏离的腿，也不许叶劲靠近它。 他们进了厢房，屋里摆设很好，厅屋里摆着一张大书案和几把官椅，周围插了几把刀枪剑戟，还有左侧屋和右侧屋。这里应该是叶风在戎犬训练场办公和歇息的地方。 夏离被带进右侧屋，里面有一个棕色竹榻，一个木圆桌和几把藤编小圆凳。靠墙一排博古架，上面放着几本兵书和兵器模型。 这间屋应该是叶风的起居室，对面就应该是他的书房兼卧房了。 叶风看了看一脸不高兴的当当，知道暂时不能让它训练，便对夏离说道，"夏姑娘平时就在这里歇息，陪着当当适应一下。"又指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兵卒说道，"他叫王新，有事交待他去办。" 王新给夏离躬身抱了下拳。 第55章 叶风交待完，就带着人去看戎犬训练。 叶劲、小丁、王新都站去了屋外。 夏离喝了口茶，就走去窗边看向外面。 这里是在山洼里，一大片平地，三面环山，除了他们这栋房子，远处还有几栋。 戎犬正在远处的平地上训练着，训练场里的训练设备跟前世训练军犬的相似，训导卒对戎犬的训练也大体相同。有训导卒，还有模拟敌人的助理训导卒。 看来，叶风对这些也有一定的潜记忆，而在这一世就被称为"发明"了。 犬的一切动作的养成，都是由于训练中所用的各种刺激的结果，分为非条件刺激和条件刺激两大类。凡是能引起非条件反射的刺激为非条件刺激，包括机械刺激、食物刺激。能引起条件反射的刺激称为条件刺激，主要是口令和手势。 前世训犬可是有教材的，也很严格。 这些训导卒大体还可以，但有一点特别不好，就是戎犬不听话的时候，训导卒会用绳子抽它们，还很用力，是真打。这点极不妥当，棍棒底下出孝子，还运用到训犬身上了。岂不知犬可不是人，一根筋，如果没建立起犬对训练员的依恋性，它是做不到对训练员言听计从的。 还好之前叶风宠爱当当，这些人才不敢打它。否则，不说当当记仇，她都要记的。 夏离想着，得跟叶风说一说前世训犬的一些理论知识。 夏离去了厅屋，当当和熊样也跟着去了，一个挨着她的左腿，一个抱着她的右腿，亦步亦趋。 厅屋的门大开，当当听到熟悉的声音，再看到远处熟悉的场面，目不转睛地望着。其实，它也非常喜欢在那里恣意奔跑和跳跃，听着人们的夸赞，所有戎犬都跟着它行动。但是，它就是怕它去了，那些人会把它和姐姐彻底彻底隔开。 门外的叶劲见了，走进来牵当当。当当不愿意，瞪着眼睛冲他吼了两嗓子，厉害得不行。 夏离早就摸透了当当的心思，拖着它们走到门外。 当当坐在地上注视远方，熊样也不再打抖了，跟当当一起在门口排排坐着看。 夏离退到了它们身后，站进门槛里。 当当和熊样看到她离它们不过一步远，也就没有闹。这样，一直呆着训练结束。 戎犬们吃了饭，就被训导卒带上山里自由活动去了。 下晌它们还要再训练一次，训练完再自由活动，之后就能回营了。 看到那些狗狗悠哉乐哉进山玩，当当和熊样羡慕不已。叶劲和小丁来牵它们，意示也带它们进山玩。 它们都不愿意，用眼睛看夏离。 夏离摇头道，"这里也算军营，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到处跑。" 一狗一熊只得垂头丧气蹲去了一旁。 叶风回来了，笑道，"夏姑娘觉得训犬营如何？" 他觉得，夏离把当当训练得那么好，肯定也会知道一些训犬的事，所以就问了。 夏离先大大夸奖了戎犬队一番，又迟疑道，"我养了当当这么久，倒是有一点想法，叶大人不要笑我关公面前耍大刀才好。"说完，又咯咯笑了两声。 叶风最喜欢看夏离这样笑，笑得灿烂，像沐浴着阳光的花朵，也让人的心随之明媚起来。不像那些所谓的贵女，千篇一律的笑让人乏味。 他的笑也更深了，说道，"夏姑娘谦逊了，你的每一个提议都让我惊艳。" 夏离谦虚了几句后，便大概讲了一些她所知道的前世有关训练军犬和警犬的知识，以及特别要注意的事项。她不可能说得太细，只把一些关键句点出来。叶风有一些潜记忆，又聪明，一经提醒，肯定会琢磨出来。 叶风连连点头，又一次觉得夏离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她对戎犬队的每一句点评都说到了点子上，只有他们这些经常训犬的人才知道。 他初来湘山府之时，在华湘山里转了几天，感叹这里地势复杂之际，又正好看见猎人带着猎狗，便有了组建戎犬队打土匪的灵感。当初可没少招人笑话和反对，但他力排重议，自己出钱出人才建立起来。 他之前在训练戎犬方面有一些心得，虽然训练出的戎犬真的在打土匪中立了大功，无论是进攻还是侦察、警戒、围堵，都起了大作用。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云遮雾绕，不算完善。今天听了夏离的话，再一次让他有了茅塞顿开之感。再想到她之前所说的那些剿匪的事情，甚至觉得他们两人有一种……心心相印、心灵相通之感。 以后有时间了，一定要好试探试探…… 叶风深深地看了两眼夏离，笑道，"夏姑娘的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我会再整理整理思绪，戎犬训练也会更加规范合理。谢了！"说完还拱了拱手，又道，"本应该多跟夏姑娘再讨教一番，可我营里有急事，现在必须去办。这几天夏姑娘就辛苦一点，多陪陪当当。我有事，今明后三天都不回家。" 叶风后一句话说的，让夏离有些不自在，似在跟家人交待他的归期一般。她也不好多话，只得点点头。 叶风又吩咐王新道，"这里的饭菜不合口味，晌饭都去镇上馆子里给夏姑娘买来。" 夏离忙客气道，"不用，我没有那么挑嘴的。" 叶风说道，"麻烦夏姑娘天天陪当当和熊样来训犬营，不好再让你吃得不舒服。" 叶力听了，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甩给王新，说道，"这些天的饭钱，办好些。" 叶风出门骑上马，还回头看了夏离一眼，才打马匆匆离去。 看到那个身影消失在一栋营房后，夏离才收回目光。 现在刚刚午时初，夏离说想出去走走。来的路上，她看到山边有一个小镇，训犬营外不远处有一个小村落。而且，这里山清水秀，瀑布特别多。 第56章 叶劲说那个村子叫三涧村，王新的家就在那里。 王新非常机灵，又想到叶大人的吩咐，笑道，"小人的家就在村子里。我们村民风淳朴，若夏姑娘和劲爷、丁哥不嫌弃，晌午就在小的家吃顿饭。我嫂子做菜还成，村里有办红白喜事的，大都会请她去做席面。虽然不敢跟镇上馆子里的饭菜比，但比营里做的还是好吃些。" 夏离倒真动了心思。坐在这里吃人家大老远从镇上买来的饭菜，还不如去农家吃饭。让他们挣点小钱，自己也悠闲自在。 叶劲见夏离愿意，就笑道，"你小子还算机灵。"又甩给他一个银角子，说道，"给你嫂子的辛苦费，以后夏姑娘在这里晌午就都去你家吃饭。" 王新红脸道，"劲爷，力爷给了这么多银子，怎么好意思再收辛苦费。" 叶劲说道，"你家的情况我还不知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王新又躬了躬身，就拿着银角子急急走了。 夏离让祝二家的把给熊样准备的一包点心带上。去人家吃饭，还是带点礼物好。 熊样一看祝二家的要把它的甜甜拿去送人，顿时坐在地上耍起来了赖皮。祝二家的无法，又拿出一块给它，再拿出一块留着，它才起身跟着走了。 叶劲、小丁陪着夏离、祝二家的和当当、熊样一起出了训练场。 刚出大门，就看到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妇人迎面走来，她的个子很高，大概一米七几，脸色暗黄，五官硬朗。衣裳大补丁连着小补丁，背着一个大包裹。 女人这个个子在古代女人中属于少找的高个子，在个字偏矮的湘江省，比大多数男人还高。所以夏离一下注意到了她。 小丁认识她，招呼道，"彭大嫂，狗链做好了？" 那个妇人停下，谦卑地给叶劲和小丁躬了躬身，笑道，"是呢，都做好了。" 她即使是笑，脸上的愁苦也一分不少。 叶劲也认识她，说道，"彭大嫂又有活计了，我家大人让重新做一批狗链——哦，背带，会做很多。" 那个妇人笑开了花，脸上的愁苦少了好多，说道，"那感情好，那感情好，谢谢叶大人，谢谢劲大爷。" 那个妇人走远，小丁才跟夏离说道，"彭大嫂一直在给我们训犬营打短工。" 几人走得很慢，一路走一路看。这里青山绿水，远处的山脚和山腰有梯田，也有茶园。地里多为玉米秧和小麦，小麦已经沉甸甸，再过半个多月就能收了。 路上，叶劲才说，王新的父母死得早，他是兄嫂带大的，兄长也在前些年被土匪打死了。往年这里是土匪经常光顾的地方，嫂子守寡带着他和两侄子，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叶风来了之后，把离这里近的几窝土匪统统端掉，包括打死他兄长的那帮土匪，也打得土匪再不敢来这里抢东西。 上年初，刚刚十三岁的王新去叶风跟前磕头谢恩，又要求参军，说要跟着叶大人把土匪消灭光。叶风看这孩子聪明，又有一腔爱国热情，就让他进了军营，还把他安排在训犬营，好照顾家里。这之后，他家的日子才好过些。 之前，这个村里也有土匪的家眷，经常跟土匪通风报信。今年初，叶风又在这一带实行了"连座法"，土匪回家一次，就会被邻居抓住送去训犬营，或者直接跑去训犬营告密。晚上戎犬走了，也有军士在那里值班。彻底拨出了土匪的眼睛，村民们才真正安居乐业起来…… 知道自己提醒叶风的法子在剿匪中起了大用，也让村民们过上安稳日子，夏离还是很有成就感。自己没有本事当救世主，能出出主意就不错了。 训犬营在山的左边，三涧村在山的右边，村子狭长，绝大多数农户坐落在山脚，也有些人家散乱地坐落在山上。 地里有许多村民在忙活，见这些人走过，都直起身来笑着打招呼，"军爷，来逛逛？" 因为叶风带兵打跑了土匪，又因为他治军极严，将士们不敢骚扰百姓，这里的村民对这些军士都非常礼遇。 叶劲笑道，"是啊，来走走。"又道，"今年风调雨顺，又是一个丰收年。" 老农笑道，"是啊。土匪又被叶大人打得不敢来，丰收也不怕人来抢了。嘿嘿，家里人能一整年都吃饱饭了。感谢叶大人，他真是个活菩萨。" 还有胆子大的，笑说，"小老儿这里有水，军爷喝口润润嗓子？" 叶劲又笑道，"不了，你们忙。" 夏离对叶力和叶劲的映象非常好，叶全也不错，他们都是叶风的亲兵，又是从京城晋国公府出来的。但他们对人态度亲和，也没有什么架子和不好的德性。这不仅是他们的本性好，也应该是叶风规范得好。 离老远看到一片浅滩，许多妇人在这里洗衣，还有几个孩子在里面趟水玩。她们看到夏离几人，都好奇地抬头望着。等他们走近，又赶紧低下头。 这些人没有多注意熊样，它的体型还小，又跟当当走在一起，都以为是训犬营里的戎犬，戎犬里也有只几长得像狗熊的番狗。 他们绕过浅滩，便进了村子。 叶劲和小丁之前都去过王新的家，径直去了一个篱笆院子，院子里几间草房。 王新听到动静从偏房里走出来，把院门打开笑道，"劲爷请，夏姑娘请，丁哥请……" 又从厨房里走出一个年近三十的妇人，中等个子，虽然衣裳已经洗得发白，还有几块补丁，却非常干净利索。 叶劲笑道，"王嫂子，又来麻烦你了。" 王嫂子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贵客临门，快请进。" 又从屋里出来两个男孩子，也是干干净净。大的孩子叫王大河，小些的孩子叫王二河。 坐在屋里逼仄，夏离几人又出来站在院子左边的大树下。大树枝繁叶茂，如一把巨伞，遮挡住了阳光。 第57章 大河和二河忙从屋里搬来桌子凳子，王新又给他们倒了茶水。他笑道，"乡下粗茶，劲爷、夏姑娘、丁哥莫嫌弃。" 夏离笑道，"王小哥客气了，很好。" 几人坐着聊天。 熊样十分不喜欢没见识的王家兄弟紧着看自己，就一溜烟爬上大树骑在树杈上望风景。树叶多，外面的人看不清楚它，它倒是一览众人小。 当当则趴在夏离的腿边，悠闲地四处看着。 饭菜做好了，腊肉炒豇豆干，辣椒炒豆腐干，韭菜炒鸡蛋，炝白菘，凉拌山菜，小蘑菇炖鸡。非常典型的农家菜。 还专门给当当和熊样舀了两小盆鸡汤拌饭。 王新还不住地赔着不是，说时间紧，没有去桠口买新鲜猪肉。 夏离还没有开始吃，就能味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吃到嘴里，更是满口生香。腊肉不硬不软，不咸不淡，有一股香香的烟熏味，比自家腌的腊味好吃多了。 鸡肉鲜香，不老不嫩，蘑菇滑嫩，有蘑菇的鲜味，也有鸡的香味。 其它的菜都好吃，有一阵独特的味道。 真是高手在民间呐。 前世叶风就说过，巷子里私房菜馆的味道并不比大酒店里的差，各有滋味。 夏离心里有些遗憾，古代酒楼里的厨子都是男人，否则就请王嫂子去自己的酒楼里了。不过，等到今天秋天，酒楼和自家的腊肉就让王嫂子做了。 她说了这个话，王嫂子乐得一叠声地答应。 饭后，众人回了训犬营，夏离、祝二家的领着一狗一熊进屋，把门关上。她靠在罗汉床上打盹，当当和熊样趴在地上睡觉。 大概未时正，窗外又传来一阵嘈杂声，惊醒了夏离。她起身打开窗户，看到远处又开始训练戎犬了。 她把当当和熊样牵出屋，叶劲和小丁、王新都在门口等着了。 当当、熊样依然如上午一样蹲在门口看热闹，夏离站在它们的身后陪着。 等到戎犬训练完，它们又被训练员带上山玩。当当和熊样眼里盛满艳羡，还是没有跟去玩。 申时，戎犬回营，夏离他们也一起回都司府。 路上，夏离还跟当当说道，"看到没，姐姐不会离开你，会一直住在这里。哪怕以后我不陪你去训犬营，也会在家等你回来……" 当当的脑袋放在她的膝盖上，嘴又翘得长了些。意思是，你不去我就不去，你去我才去。 夏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马车直接把他们送到了东侧门。 夏离下了车，看见玉带河对面几个孩子正玩得高兴，其中一个居然是夏聚，还有一个是赵妞妞。 夏聚看到夏离了，高兴得拉着赵妞妞过了小桥往这边跑来。 他边跑还边大声说，"姐姐，我上午一直学习来着，刚刚出来没多久。我是听到货郎在这里卖东西，才出来的，我买了糖……"含混不清的嘴里包着糖，还举了举荷包。 赵妞妞的小嘴动着，也应该是在吃糖。 夏聚从荷包的油纸里掏出一块丁丁糖喂夏离，夏离没要，他就塞进了已经等不及的熊样嘴里。对熊样的要求不多，只是培养它的打斗力和听力，所以不禁止它吃东西。但当当不行，它的嗅觉和味觉不容有一点刺激的食物破坏。 夏离捏了捏夏聚的小脸，请赵妞妞去都司府里玩。 赵妞妞摇头道，"快晚上了，我要回去做饭。" 夏离想到叶风出去忙军务，八成赵亮也不在家。就问道，"你爹晚上回来吗？" 赵妞妞摇头道，"不回来。我爹说，他要初三才回来。" 夏离问道，"这几天就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赵妞妞笑道，"我把门窗关好，就不怕了。"又得意道，"我爹是千户大人，贼人不敢来我家偷东西。" 夏离又问，"你一个人吃什么？" 赵妞妞说道，"昨天晚上做了半锅糙米饭，我和我爹吃了小半锅，剩下的煮稀足够我吃两天呐。" 夏离说道，"你一个人吃饭太无趣了些，去……"她想说去我家，又觉得不对，改口道，"去都司府跟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赵妞妞想去又有些不好意思，瞪着大眼睛不知该答应还是拒绝。 夏聚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妞儿姐姐，你就去吧，咱们一起给样样和当当喂饭。" 敲开侧门，姐弟二人带着赵妞妞和当当、熊样一起回了小院。 夏氏担心了一天，见到夏离回来，才开怀起来。她给赵妞妞擦了把小脏脸，重新梳了头，就把两个孩子和一狗一熊打发在院子里玩。 听夏离讲了一下今天的经过，夏离只略讲了几句训犬营，多讲的是王嫂子家的菜和腊肉如何好吃。 他们的晚饭是四菜一汤，三荤一素，平时几个人吃饱会剩少许。夏氏不想浪费，往往都是自己加把劲全吃完。今天加上赵妞妞正好吃完，小妞子别看瘦小，很能吃，饭量比夏聚还大点。 晚饭后，夏氏把自己给赵妞妞做的两套衣裳拿出来让她试一试，一套春衣，一套夏衫。赵妞妞试了春衣，银红色的绸子上襦，领边袖边压了一圈杨妃色绸边，还绣了一圈缠枝莲花。杨妃色长纱裙，裙子上绣了几片飘叶。连配套的妃色丝带头绳和一条绣着莲花的银红色绸子手帕都做好了。 穿上新衣的赵妞妞更清秀了几分。 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小姑娘都不相信是自己，愣愣地看了好久，眼圈都有些红了。这是她记忆中第二次穿新衣，还是这么漂亮的衣裳。第一次是她刚来府城跟爹爹住一起，爹爹去绣坊给她买了一套衣裳，衣裳有些大，爹爹说可以穿两年。又是蓝色衣裙，远没有这套衣裳鲜亮好看。 第58章 看她的样子，夏氏的心更柔软了。笑道，"嗯，非常漂亮。" 避出屋的夏聚跑了进来，也瞪着眼睛夸道，"哎呀，妞儿姐姐跟我姐姐一样好看呢。" 夏离拎了拎夏聚的小揪揪，笑道，"不知道谦虚，要说妞儿比姐姐还好看。" 赵妞妞被夸得喜笑颜开，手足无措。 夏氏又道，"这是你离姐姐做的，你喜欢，以后再给你做。" 赵妞妞吸了吸鼻子，嗫嚅着说道，"谢谢婶子，谢谢离姐姐，这衣裳好漂亮，我喜欢。" 夏离不客气地笑道，"不用谢，妞儿喜欢就好，以后离姐姐再给你做更漂亮的衣裳。" 夏氏是寡妇，赵亮是鳏夫，夏氏肯定不好意思说这衣裳是她亲手做的衣裳，夏离也就乐得把这份功劳据为己有。 突然，夏离有了那么一个想法，夏氏娘温婉清秀，赵亮相貌堂堂，两人的脾气品性都不错，能不能凑成一对呢？虽然赵亮是个官，夏氏是农妇，但夏氏有钱有貌有品，还是配得上他的。 嗯，以后多观察观察赵亮的为人，再多让他们接触接触…… 夏离很为自己的大胆想法而窃喜，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夏氏以为夏离是在笑话自己想得多，脸庞不由地飘上两朵红云，赶紧找借口进了卧房。 夏离把小姑娘身上的新衣裳脱下来叠好，跟夏衫一起包上，让她拿回家。把卧房里的夏氏叫上，几人领着当当、熊样一起，送赵妞妞回家，也顺道看看自己家的新宅子。 过了小木桥，正对的就是他们新家门前的荣中胡同。 夏聚下晌就已经跟赵妞妞说了那是自己将来的家，还领她去看了大门和围墙。赵妞妞极是高兴，以后他们就是邻居了。 众人先去看大宅子。院子里非常干净，上午夏氏还来给花浇了水，擦了窗棂及外廊的栏杆。 夏离看看正房和厢房里的三个大衣柜，一张罗汉床，朱色漆，雕了花，很新。但她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还是让夏氏把木工铺的人叫来，价钱合适就卖给他们。 她又高兴地分派了一番，"娘住正房，我住东厢，弟弟暂时跟娘住正房，长大些再住去西厢。" 夏氏一脸惊恐的样子，"怎么能我住正房，离离能住厢房……"她很想说应该自己住厢房，觉得不能这样说，又忙道，"同乡下一样，咱们都住正房，离得近，热闹。" 夏离可不愿意，说道，"娘，我已经长大了，应该自己住。"她的确想要一个私密一些的空间。 夏氏十分固执，说道，"西屋和西侧屋都给你，我和聚儿也打扰不到你啊。我住东屋，聚儿住东侧屋。等他七岁，再住去厢房。" 夏离见夏氏的嘴抿得紧紧的，额上的青筋都急得涨了出来，也只得作罢。这位娘，绝大多数时候温柔得像只小白兔，一些没要紧的事情，却固执得要命。 院子里的栀子花开得正盛，芳香四溢。夏离摘了几朵给夏氏、自己、赵妞妞别在胸口的带子上，浓郁的花香让人沉醉。 她又望向西边，那座高耸的腾书阁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窗棂上的雕花，绿叶中夹朵着的少许红花，翘角上的小兽……以后，她依然可以在这里尽情地看他…… 几人一狗参观完出了垂花门，把坐在榕树上望风景的熊样喊下来。把大门锁上，又去了赵妞妞的家。 因为有了熊样，他们一路注定招摇，许多人都住足看着他们。这让夏氏很不好意思，却让两个孩子高兴不已。 以后自家要在这里住，而且这些人中有些是夏山舅舅的同袍及其家属，夏离对几个上前来看熊样的孩子和妇人态度很友好。 赵家在后一个胡同，从西边数第四个院子。 赵妞妞从领子里掏出一根布带，钥匙吊在布带上，踮着脚尖把门打开。 赵家是个半新旧一进四合院，院子里有一棵老榆树，一个石桌四个石凳，还扯着一根晾衣绳。只看院子里，摆放就比较零乱，有鞋子、凳子、水缸、斧子等东西，横七竖八放着。 就是这个院子，还是赵亮租的。 赵妞妞家里大人不在，他们不好进去。夏氏低声嘱咐道，"妞儿不仅要把大门插好，也要把房里的门窗关好，明天晌午和晚上都去婶子那里吃饭。婶子再跟华嬷嬷说清楚，她会让你进门的。" 赵妞妞跟夏氏几人已经很熟悉了，也实在想跟婶子家人一起吃饭，不仅饭好吃，也热闹。点头答应道，"好。" 让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独自住这么大的院子，夏氏和夏离都不忍心，却也没有办法。总不好让她跟他们住一起，太冒昧了。 他们回到都司府，看见刘长昭正坐在离他们小院不远处的一个石凳上。暮色中，少年的脸上有几丝不悦，嘴巴抿着。 看见他们了，刘长昭拽拽地说道，"小爷听说你家新买了个宅子，想去看看，你们倒是先走了。" 夏离笑着解释道，"我们是去送妞儿回家。赵将军不在家，今天让她来这里吃的晚饭。现在天晚了，明天请刘公子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夏聚也说道，"刘大哥，我们的新家又好看又大，以后我们搬家了，请你去吃饭。" 见夏离笑得眉眼弯弯，刘长昭已经不生气了，再听了夏聚的话，更高兴。其实他很想说，不一定非得搬家了才请他去吃饭，在这里也能请的，却没好意思说出来。 夏氏自己回屋，夏离和夏聚领着当当熊样同刘长昭一起去花园里玩。 第二天一早，叶劲和小丁又来院子里接他们。他们直接去东侧门赶车，同壮观的戎犬队汇合后，去了训犬营。 今天当当和熊样有了进步，虽然它们也是蹲在门口看热闹，但夏离已经能离开它们的视线坐去侧屋里喝茶了。 第59章 等到戎犬训练完上山玩去了，王新又带着他们去自己家吃晌饭。 这次王家有准备，还专门去镇上买了炒瓜子和炒板栗招待他们。 几人就坐在院子里喝茶吃瓜子，王大河帮他娘烧火，王新和王二河剥板栗给当当和熊样吃。 四月初三去训练场，当当和熊样的进步又大了一些，特别是熊样，胆子大多了。它们在叶劲和小丁的陪伴下，跑去看那些戎犬训练。 熊样的眼睛不好使，当当一直注意着夏离呆的那栋厢房，远远看到窗棂里的姐姐在看它们，也就放下心来。 戎犬上山玩了，熊样实在想去，就拱了拱当当，意思是咱们一起上山玩。当当又看了厢房里的夏离一眼，还是回头找夏离去了。熊样无法，也只得跟着它走。 下晌，当当和熊样有了更大的进步，它们居然由叶劲和小丁、王新几人带着跟戎犬一起进山里玩去了。当然，这还得益于熊样太想进山玩，给当当作了无数个揖，卖了无数个萌，当当无法，只得陪着它一起上山玩。 当当一直玩得不太安心，总会望望山下，怕姐姐不等自己。下山了，如愿在小窗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路狂奔来到厢房，高兴地又是熊抱又是伸舌头舔她。 看它的这副样子，夏离十分无奈。真是个磨人小妖精，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回到府城，夏聚正站在东侧门等他们。他说，妞儿爹爹今天要回来，她回家去给他爹爹做饭了。 赵亮回来了，叶风也该回来了吧？ 虽然没见到他，夏离的心情还是飞扬起来。 一吃完晚饭，夏离就急急带着夏聚、当当和熊样去府里的后花园散步。她有种预感，叶风也会去那里散步。 春天的花园是最美的。芍药花，杜鹃花，月季花，蔷薇花，蝴蝶兰，等等，竞相开放，姹紫嫣红。还有几株满枝粉红的海棠树，跟天边美丽的晚霞相辉映。 夏离站在海棠树下，看着夏聚和当当、熊样玩着藏猫猫。 叶风和刘长昭也消食来了这里。 远远望去，站在树下的少女比树上的花朵还粉嫩娇媚。 叶风的心猛地一颤，眼前出现了另一幕，也是海棠树下，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站在那里，手指比着奇怪的姿势。她笑意盈盈，穿着奇怪的白色衣裳，一条蓝色裙子，裙子没有拖地，居然露出了一截如玉的小腿，和一双奇特的白色鞋子。 姑娘的头发如梦中那位姑娘一样，很短，略卷，长相却跟这位夏姑娘十分相似，只不过岁数要略大一些，身量也要高一些，玉腕上依然戴着那根奇怪的络子。 叶风特别肯定，那个画面里也是在黄昏，暮色给姑娘罩上了一层金色光芒。风一过，花瓣纷纷飘落在她的头上、肩上…… 叶风又眨了眨眼睛，眼前依然是这位穿着樱草色褙子的小姑娘……呃，她原来已经长得这样高了，还有了一些曲线。 叶风深深呼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幕，是曾经有过的影像，还是自己凭空的臆想？ 夏离姐弟也看到他们了，过去见了礼。当当傲娇地鼻孔朝天，熊样忙不迭地跑去抱刘长昭的大腿。 熊样的表现让刘长昭高兴不已，抱着它就走去前面的杨梅树前，让它上树摘杨梅。现在的杨梅没熟，果子还是青的，摘的是一分乐趣。 夏聚见了，也带着当当一起跑了过去。 花园里瞬间只剩下叶风和夏离两个人。 叶风穿着冰蓝色提花锦缎长袍，头戴珠冠。晚霞把他的衣裳和珠冠映得泛暖，脸上暖意融融，嘴角还噙着笑意。 夏离冲他灿然一笑。说道，"他们都说叶大人严肃，也不完全是嘛。" 叶风嘴角勾的更弯，笑容直达眼底，说道，"带那些兵油子，不严肃一点，他们就没有畏惧。" 言外之意是，对待小姑娘，他的脾气还是很好的。 看到夏离笑着低下头，叶风又道，"我祖父要来了，后天我会和长昭一起去汉江府接他老人家。" 夏离点点头，问道，"向叔也去吗？" 叶风说道，"他不去。"又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夏离老实说道，"我想开个酒楼，想请向叔帮忙找两个厨子，再请教他一些开酒楼的问题。"她跟贺总管不熟，不好意思求他，只得请熟悉的老向帮忙。 叶风豪气地说道，"哦，我跟老向说说，让他找两个好厨子，还不许他藏私。" 夏离忙道，"谢谢叶大人，我跟他说就行了。若请你代话，我怕他会觉得我请大人压他，不好。" 人不大，心眼还挺多。 叶风点点头，笑道，"好。你跟他说，若他不允，我再说。" 夏离又笑道，"大人的祖父来了，我们住在这里不方便吧？我家的院子已经买好了，过两天我们就搬过去住。" 叶风摇头道，"不忙。你们等到当当彻底适应这里和训犬营，把你家的宅子再好好拾掇拾掇，再搬不迟。这个府大，已经给我祖父准备好了院子。靠西，跟长昭的院子挨着。" "嗯。"夏离答应得很痛快。不管她承认不承认，她就是想离叶风近些再近些。 叶风又道，"等我有时间了，找一天咱们带着当当和熊样进山里打猎。"他已经听刘长昭说过他们上山打猎的事，他也想带着夏离去一次。不仅是看她高超的箭术，更愿意跟她一起相处。 夏离笑道，"好啊……" 说到当当和熊样的进步，两人的话更投机，居然像相识了很久的熟人，没有了之前的尴尬和疏离。 一阵风过，海棠花瓣如雨般飘落下来，在晚霞的照耀下浅红中泛着金光。叶风又想到了刚才脑海中的那个画面，以及那个奇怪的梦。 第60章 他看夏离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轻声说道，"夏姑娘，你见过一种……"他本来想说发型，没好意思说，顿了一下又道，"络子，唔，那种络子有些奇怪，黑色中……"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寻眉急急来到这里。他住了嘴，向她看去。 寻眉屈膝禀报道，"大爷，外院来了一个送信的，说是汉江府鲁总兵派来的。" 叶风听了一喜，对夏离说道，"我们改天再说。"就急步去了前院。 寻眉看了一眼夏离，也转身走了，一声"嗯"飘散在风里。 夏离暗诽，这个丫头不仅势力，或许对叶风还抱有某些想法，泼天的酸醋居然吃到了自己头上。 夏离这辈子不敢对叶风抱有奢望，真心希望他能娶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妻子，一生琴瑟合鸣，子孙满堂，过正常男人的生活，不要留下什么遗憾。但她一点也不希望叶风如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有钱男人一样左拥右抱，那样会破坏他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前世的叶风正直又自律。为了等待她长大，到了三十岁都没有谈过恋爱，对许多爱恋他的姑娘敬而远之。终于等到自己长大了，还主动向他表白了，他也同意了，却没能如约回来拥有那份感情…… 想到前世种种，再想到今生只能相望不能相守，尽管做了许久的心理安慰，夏离内心还是酸涩不已。 她望望天边的彩霞，把眼里的湿意压下。 那边的笑声一波接一波，不仅有刘长昭和夏聚的的，还有两个小丫头的。肯定是熊样又在耍宝了，夏离抬脚走了过去。 前院书房里，叶风拿着那人递过来的书信看了，眼里盛满喜色…… 夏离等人一直玩到天已经黑透，漫天繁星闪烁，才各自离去。 刘长昭还是想带熊样去自己院子里歇息，想到那一晚的恐怖，便好脾气地商量道，"样样，我那里有甜甜的蜂蜜水，想喝吗？喝了就要在那里睡觉，还不许哭。" 熊样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夏离，蜜水水再好喝，觉觉时看不到姐姐，人家也要哭。 刘长昭看熊样怂着鼻子，也只得放弃那个打算。 夜里，夏离突然想起叶风问的奇怪的黑色络子，她见过的络子大多是红色的，其它颜色也是以亮色为主，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黑色的络子…… 翌日，听来接他们的叶劲说，大爷和表公子又去了汉江府，天不亮就走了。 夏离有些纳闷，叶风昨天不是说明天再去吗，怎么今天就走了？想到昨天他被丫头突然叫走，是不是又有什么急事。 他们来到训犬营，今天当当和熊样的进步更大了，由着叶劲和小丁、王新带去跟戎犬们一起训练。在熊样看来，这不是训练，这是玩，玩得高兴极了。当当的情绪也比昨天高涨了许多，这让叶劲非常高兴。 当当一融入这些戎犬里，其它的戎犬也训练得更起劲了。进山自由活动的时候，训导卒虽然牵着戎犬，但都是跟着它们跑的，而不是像训练时由他们给戎犬发号施令。 当当和熊样一马当先，其它的戎犬都唯当当的马首是瞻，当当就更开心了，撒着欢地跳。熊样也开心，原来当当还是老大啊啊啊。 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有狗的地方同样有江湖，一只戎犬看熊样特别不顺眼。这丑丑的黑家伙怎么跑来了自己的领地，还跟老大的关系这么好？它突然发动进攻恶狠狠地扑向熊样，快得训导卒都没反应过来。突觉危险临近的熊样本能地使劲挥动肥掌，一下把那只戎犬拍翻在地。 打完狗的熊样才知道害怕，回过身抱着牵它的王新，闭着眼睛直打抖。 王新看看倒在地上起不来的戎犬，哈哈笑道，"你把人家打成那样，你还怕什么？" 熊样睁开眼睛看看那只还在挣扎着想站起身的戎犬，才咧开嘴笑起来。气不过，又想过去拍，被王新强拉开了。 那只被打的戎犬半天起不来，被训导卒抱下山看兽医。 这之后，那些看熊样不顺眼的戎犬也不敢再惹它了。 玩够了的当当突然想起姐姐来，她不会偷偷跑了吧？它一阵狂奔往下山跑。其它的戎犬见了，也都跟着它跑。这让训导卒乐坏了，平时要哄着才能把玩兴正浓的狗子拉下山。这次不用拉，它们自己跑得疯快。 当当没在窗棂里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更慌了，也跑得更快了。等离那栋厢房一定距离的时候，它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幽香，脚步才缓慢下来。它的姐姐还在屋里等它，没有不要它。 它跑进屋里抱着夏离直乐。 夏离顺着当当的头笑道，"看你急的。放心，你是我的家人，我不会不要你，会永远守着你。" 说着给它们喂水喝。当当喝的是白开水，熊样喝的是糖开水。 王新又讲了熊样跟戎犬打架的事。 王新道，"熊样平时看着胆子小，没想到大巴掌那么狠。" 叶劲笑道，"熊瞎子就是胆子小些，若真遇到事了，敢跟老虎对打，还不一定吃亏。"又目光灼灼地看着熊样说道，"只不过，小熊样这么小，劲却那么大，真是天生神力啊。" 小丁笑道，"我的乖乖，那熊样还不得是戎犬中最厉害的啊。" 叶劲笑道，"嗯。当当是文武双全的大帅，熊样是力拔山兮的大将。" 听说自家熊样这么厉害，夏离笑得眉眼弯弯，看熊样的眼光都不一样起来，不是宠溺，而是吾家有女初长成那种骄傲。 熊样看到夏离这样看自己更高兴了，跑来抱紧夏离的腿直扭肥屁屁。 下晌，当当和熊样依然跟着戎犬一起训练，一起上山玩，夏离在屋里等它们。 当当和熊样回来后，一起坐着马车高高兴兴回府城。 第61章 它们很满足，上山玩得高兴，姐姐还一直在屋里等它们。 回了都司府东侧门，夏聚正站在那里等他们。他的眼圈是红的，像是哭过一样，嘴巴也抿得紧紧的。当当和熊样跑过去跟他亲热，他只敷衍地拍了拍它们。 夏离心里一慌，问道，"聚儿怎么了？" 夏聚吸了吸鼻子，说道，"姐姐，三舅回来了，他额上受了伤，擦了好多黑药膏。好像李秀才又不把敏姐姐许给他当媳妇了，娘和三舅关着门说了悄悄话，三舅就走了，说营里忙……他们的眼睛都是红的，肯定哭过。" 夏离一愣，已经板上定钉的事，怎么又变卦了？她急急回了小院。 夏氏坐在屋里，眼睛还是红的，桌上摆了几锭银子。 "娘，怎么回事？"夏离问道，挨着她坐下。 夏氏说道，"都是我娘坏了好事，唉，可怜山子了，他以后该咋办……" 因为儿子当了官，夏老太特别得意，无事就出去跟那些村妇显摆。前些日子，她跟那些妇人聊天的时候，一高兴，又开始吹嘘着夏山如何能干，如何得都司大人赏识，夏离如何会拉关系，夏山如何以后还能当大官。又说李家能跟自家当亲家，那是高攀了，居然还唆使夏山逼迫家里同意把李秀敏带去府城享福，不孝敬公婆…… 村里有一些人家嫉妒夏家，更有许多人看不上夏老太到处显摆的嘴脸，再加上多嘴妇人的乱传，把话传得更难听。在一些人的推波助澜下，这些话越传越远，传得附近几个村尽人皆知。 李秀才是文人风骨，因为欣赏夏山的能力和品性，才忽略夏家长辈的不慈，冒着闺女嫁过去会受苦的危险，答应把闺女嫁给他。 听了那些谣传，李秀才都快气疯了，也彻底绝了把闺女嫁给夏山的心思。林氏之前就不同意这门亲事，这下不仅自己男人成了别人口中想高攀官家的人，闺女不贤不德的名声也出去了，直接气病在床…… 夏老头知道老太太闯了大祸，亲自领着夏柱上门道歉，李家连门都没开。 夏山回去后，又跑去李家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李家夫妇也没有心软，说夏大人前途无量，自家一个穷酸高攀不起。 夏山气得回家拿脑袋撞墙，被夏柱和夏铁拦住…… 夏老汉也是气坏了，夏山回来之前就把老太太打了一顿。看到儿子这样，又拿着拐棍打老太太，打得她头破血流，也把一只胳膊打断了。 夏山几个儿子又跪着把老爷子拦下，请大夫来家把老太太的胳膊接上……夏家如今是一团糟。 夏氏指了指桌子上的三十两银子，拿帕子擦着眼泪说道，"山子把银子都还来了，说这几年他不想再说亲事。还说，若不是舍不得咱们一家，他都想调去边关……唉，我娘糊涂，村里那些多嘴妇人更缺德，巴不得人家倒霉他们才高兴……" 已经说好的事情却变成了这样，反转也太大了。 夏离极是心疼夏山舅舅，一个大好青年，因为母亲糊涂，想了那么久的好媳妇就这么飞了。也心疼李秀敏，那么好的小姑娘，却遭了无妄之灾，如意郎君没嫁成，还坏了名声。 夏老太发展到这一步，有她品性不好的一方面，也有夏老汉的纵容。从老太太卖两个闺女、苛待儿媳、孙女这些事情看，就不是一个贤惠女人能做得出来的。老爷子小气，抠门，喜欢占小便宜，老太太那么做，他觉得反正是家里和儿子得了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干涉，从来没想到应该管束。如今，老太太坏了儿子的亲事，有可能会坏儿孙以后的前程，甚至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他就不愿意了，害怕了，可为时晚矣…… 如今的夏铁，小气，抠门，喜欢占便宜，番版的老爷子，却又缺了老爷子特有的小聪明。若再不让他觉醒，把小杨氏管住，或者干脆把她休了，杨家两代妇人齐心协力，真的能把夏家子孙祸害了。 若是能把老太太直接休了更好。可是古代也有保护妇女的"三不去"，除非是老太太犯了"七出"中的"有恶疾"及"淫"，或者是犯了律法的"义绝"，否则是不能随意休妻的，何况已经有了这么多儿孙…… 夏氏说，她想明天回小洼村一趟，到底不放心老父老母，还想再去李家努力努力。自家已经在这里买了宅子，再把老家规整规整，许多东西也该搬过来，祝二父子要等到收了番芋后再过来。夏山气成那样，也忘了黑子的事，她再把黑子带回来…… 虽然猜到李家不可能再回心转意，也讨厌夏老太，但夏离也不能劝夏氏不回去。又提醒她道，"娘，回去提醒一下我外公和大舅，为了熊虎豹和两个妮，更要注意小杨氏。她现在是被押着天天干活，没有时间出去嚼舌头，否则嘴巴比我外婆还坏，贪财的嘴脸更难看。也要多教教二舅……" 夏氏的脸都羞红了，也不得不承认夏离说得对。点头道，"好，我会提醒他们。" 因为家里只有祝二父子，夏氏又是寡妇，必须要把祝二家的一起带回去，却又不放心夏离和夏聚。 夏离说道，"娘放心带着祝婶回去。叶大人对当当和熊样如此重视，又有劲大哥他们的看护，府里没有人敢欺负我们。" 夏离不放心夏氏她们两个女人去街上租牛车回乡，现在叶风和刘长昭又都不在家，她只有厚着脸皮去找贺总管。 这个府里没有女主子，下人也不多，即使有道二门也没有人看守。贺总管及几个管事在前院的一个小跨院里做事，夏离直接去那里找他。 她笑道，"我外公家出了点事，我娘明日要回趟家……" 贺总管通透，笑道，"夏姑娘是要马车吗？好说，明日辰时初让老于赶马车在东侧门等你母亲。" 夏离又屈膝谢过。 晚饭后，让夏聚带着当当和熊样出去散步，夏氏母女两个准备回去带的东西。除了给熊样留了两块点心明天吃，其它的点心糖果都带回家。夏离又让夏氏带了两张自己绣的帕子以及在绣铺买的两柄绢扇给李秀敏，说她跟夏山的亲事没成，她们也永远是最要好的手帕交。 第62章 夏离又嘱咐夏氏，家里那十二亩地的油菜籽快收了，让祝二看着些，收的租都卖了。那十一亩地仍然赁给那几家，祝二种的那亩地也赁出去。等到收了番芋后，他就来府城…… 初五辰时初，夏离和夏聚、当当、熊样把夏氏和祝二家的送至东侧门，已经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了。夏离给了老于两个银角子，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看着马车骨碌碌远去。 一刻钟后，叶劲和小丁就来接他们了。因为不放心夏聚一个人在府里，也把他带着。 之后的两天，夏离和夏聚都是在焦虑和等待中渡过。当当和熊样也越来越听话，已经彻底跟戎犬们打成一片，这让情绪低落的夏离好过了一些。 它们训练和玩的时候，夏聚在屋里读书写字，夏离就设计酒楼的装修和家具图纸，连酒楼的名字都想好了，叫流湘居。湘通香，不仅美味，还是湘山府的美味。 初七的晚上，彩霞满天，春风徐徐，女贞树上的小花香得醉人。 夏离姐弟吃完饭，正领着当当和熊样走出房门，准备去花园散步，就听见院门响了，还有夏山的声音。 一听他的声音，夏聚赶紧跑去开门，当当和熊样也箭一样地冲了过去，他们都想三舅舅了。 夏山暴瘦，脸颊都凹进去了，密密的胡须也没剃。前额上的伤还没好，嘴边一圈燎泡，之前合体的戎装如今宽大了不少。 他的样子吓了夏离一跳，之前那个阳光俊俏的后生一下变成了颓废男。他也吓坏了夏聚和当当、熊样，那三个都愣愣地看着他，不像以前一看到他就往他身上扑。 夏离的眼圈都红了，说道，"三舅，你怎么成这样了？"又说道，"我娘说她会去求李秀才，让他同意把敏姐姐嫁给你。"说完，她都皱了皱鼻子，觉得自己说的是笑话，哄鬼吧。 夏山苦笑了一下，先抱了抱那一人一狗一熊，还举了下高高，就让他们出去玩。夏聚知道舅舅要和姐姐谈事情，就很乖巧地把当当和熊样带出去玩了。 夏离和夏山进了屋，夏离给他倒上茶，坐在了他的对面。 夏山才说道，"离离莫为我难过，这个结局，对我对她都好。若我娶了她，看到她受苦，我会难过。若她真的嫁给我，哪怕搬来府城住，日子也不会好过……唉，我只就是觉得对不起她，因为我，让她的名声受损，以后的婚姻艰难了，我怕她找不到好婆家，将来受苦……" 说着，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听他唠唠叨叨说了一阵，主要是觉得对不起李秀敏。他不能说自己的母亲和家人不好，只说自己不好，明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她，还起了那种妄想，害了那么好的姑娘，让那么好的一家人伤心…… 夏离前世今生都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静静陪着他泪，听着他讲述。 她既替夏山和李秀敏遗憾，又替他们难过，好好的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劳燕分飞，无能为力。 夏山讲完，看夏离不停拿帕子抹眼泪，又不好意思起来。摸着后脑勺说道，"离离还是个孩子呢，我这是怎么了？唉，三舅不好，不该给你讲这些……" 夏离之所以这么难过，更是因为想到了前世自己痛失恋人的悲伤。她不会安慰失恋的人，但鼓励的话还是会说，"三舅，既然知道你们两人在一起不合适，分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那你就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你这样，不说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亲人会难过，就是敏姐姐知道了，也会难过……我相信，敏姐姐也希望你过得好，就像你希望她过得好一样。你要振作起来，如她所愿好好生活，也祝福她能够快乐幸福。或许老天真能听到人的祈祷，你虔诚的祈福，她真的就能够得到幸福……" 夏离的心绪又飘向了前世。她想祝福叶风，想他在某一个角落幸福，可都不能如愿。那种悲伤和绝望她至今想起都不寒而栗…… 夏离和夏山说到天黑透了，夏聚领着当当和熊样才从外面玩回来。 夏山说出了心中的痛苦，又有夏离的一些鼓励，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他看看窗外，起身说道，"天都黑了，我得走了。"又说他最近要去外面执行任务，近期不能来看他们。 夏离和夏聚带着当当、熊样把夏山送出东门外，看着那个瘦得像竹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回去的路上，夏聚拉着夏离的手，不可思议地问道，"姐姐，三舅舅娶不到敏姐姐，就那么伤心啊？他好可怜哦。"又嘟起了小嘴，说道，"等我长大了，我离开我媳妇不会这么难过，离开姐姐和娘亲才会这么难过，我舍不得你们。" 夏离苦笑了一声，捏捏他的小手说道，"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夏聚又嘀咕道，"不用长大，现在我就知道。" 等到夏聚和当当他们睡下，夏离又来到院子里。 弯月如钩，星河璀璨，那高耸的小楼漆黑一片。不知哪天叶风就会回来，住进那里面。小窗后，她又能如愿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她无声地笑起来。今生，知道他过得好，天天祝福他过得好，这比前世好的太多太多…… 第二天早上，他们来到东侧门外的马车边，当当和熊样没用别人吩咐，非常自觉地跳上了马车，收获了夏离和叶劲的一通表扬。 夏离觉得时机成熟了，到了训犬营门口让车夫停车。她指了指三涧村的方向，又说道，"两个宝贝好好训练，我们去王家有事。等你们训练完，就去那里找我们。" 当当和熊样都怂着鼻子不愿意。 夏离给当当许愿道，"我娘快回来了，她会带小番芋回来，到时候给你做番芋泥，只给你一个人吃。"又对熊样许愿道道，"回家给你喝蜜水水。" 当当和熊样都是一喜，还是不太愿意。 第63章 夏离又保证道，"我在王家等你们，你们一来就能看到我。若没看到我，明天你们就不来训练。" 这话有些复杂，熊样表示没听懂。但它看到当当高兴地跳下车，也就跟着它跳了下去。 看他们走远了，夏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离自己坐在家里等它们上下班的时候不远了。 她和夏聚、王新一起去了王家。 王新对夏离的态度更加殷勤了。叶劲已经答应他，以后小丁专门训导当当，他就训导熊样。 他已经看出来，熊样在戎犬队的地位仅次于当当，那自己的地位也比其他训导卒高了。越过辅助训导卒直接当训导卒，还是训导有特殊地位的熊样，让他大喜过望。而且，饷银也比现在高得多。 王家只有王二河在家，他正准备出去捡柴。他有些纳闷，她们来得也太早了呀。还是跟他们笑道，"我娘去镇上买菜还没回来，我大哥下地去了。" 王新说道，"你快去捡柴，晌午要做饭呢。"这些天因为做菜多，特别费柴火。 夏聚还想跟着王二河一起上山捡柴，被王新拦了，"夏小哥娇贵，山上陡峭，容易摔着。" 夏离也不许他去，让他写一个时辰的大字。 夏离开始给王新讲解前世一些训练军犬的技巧，以及该如何针对熊样的特点训练它。王新虽然岁数不大，但在训犬营呆了近一年的时间，聪明又好学，也很有爱心，夏离把熊样交给他训练放心。 晌午，叶劲和小丁牵着当当、熊样回来了。 夏离满脸笑意地迎上前，亲手给它们喂了白开水和甜水水，又顺着它们的毛说了不少甜言蜜语。两个小家伙很开心，姐姐果真没骗它们。 吃完饭，歇息了一阵，当当和熊样又被牵去训练场，王新也跟着一起去了，夏离和夏聚把它们送至村口。 夏离二人又在王家等到申时，去了村口，叶劲几人牵着当当和熊样已经来了，马车也等在了那里。 车上，夏离又跟它们念叨着，"看看，我没有食言吧，我一直在等你们吧……你们好好训练，练就一身本事。我现在在村里等你们，以后就在家里等你们……" 两只精先还听得高兴，后面就不高兴起来，一个叫，一个嚎。 夏离又道，"我在家里拿着你们吃喜欢的吃食等你们。" 两只精还是不依地嚎叫着，夏离只得举双手投降。说道，"好，好，陪你们去。" 到了东侧门，华嬷嬷一脸喜气地说道，"夏姑娘，夏小哥，我家老太爷来了。" 夏聚喜道，"那叶大哥和刘大哥也回来了？太好了，我都想他们了。" 华嬷嬷又笑道，"听说大爷有要事在省城还没回来，是表公子陪着老太爷回来的。" 他们走出小竹林，就看到一个老者坐在石凳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盘旋在他头顶的彩毛，因为一只腿被丝带系在一棵树干上，彩毛想飞也飞不远，急得直叫。 老者年近六十，身材高大，五官深邃，浑身散发着一股久居长位者的气势，长得有些像叶风。穿着一身鸦青色直裰，灰白色的头发用一根玉簪束在头顶。 夏离知道，他就是叶风的祖父，老晋国公。 叶老国公也看到他们了，他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们。更确切地说，等传说中的当当和熊样。 夏离和夏聚过去给他见了礼，笑道，"见过叶老公爷。" 红针在这里服侍。她介绍道，"老太爷，这是夏姑娘，这是夏小哥。" 叶老国公已经听叶风和刘长昭说了夏离如何小小年纪箭术了得，如何做的菜好吃。他上下看了夏离两眼，笑道，"小丫头长得秀秀气气，却有那样一手好箭术，不错。叫我叶祖父即可。"又对夏聚招手道，"过来。" 夏聚走了过去，他从腰间取下一个玉坠给他当见面礼，夏聚道了谢接过。 身处高位，却没有多少架子。夏离对这位老爷子印象很好。 叶老国公的视线又看向当当和熊样。虽然他对小熊瞎子更好奇，但听孙子说了当当的特殊本事以及那件密事，目光还是多放在当当身上，满眼的宠溺。 夏聚把当当和熊样往叶老国公跟前拉着，嘴里还说着，"来见客人，有礼貌些，叶祖父就是叶大哥的祖父。" 一狗一熊听了，就抬起身体用前肢向叶老国公作了几个揖，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它们都懂。 叶老国公稀奇得不行，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说道，"倒真是两个宝。" 他抬了一下手，一个眼生的丫头便把石桌上的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两条漂亮的链子，一条浅棕色一条深棕色，每条链子上面都缝了几十颗银丁香。 他本来还想在省城买些吃食送它们，叶风说作为戎犬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他才作罢。 夏离很给面子地把一狗一熊的背带取下，把链子给它们带上。 当当还无所谓，爱美的熊样却是高兴坏了，觉得圈圈上亮亮的东东好美哦。它又立起身给老爷子作了几个揖，逗得他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叶老国公跟叶风长得有些像，态度又和善，关键是夏离在路上交待了它们，当当和熊样对老爷子非常友好，一个蹲在他旁边，一个抱着他的腿。 其实，当当心里还是非常想亲近叶风的，毕竟在它来到这个世界之初，在它最茫然和无助的时候，叶风收养了它，还对它非常好。但它怕叶风把自己跟姐姐分开，表面才对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有一个跟叶风长得像的人，当当就很愿意亲近他了。熊样是，只要是跟姐姐和哥哥关系好的人，在它的眼里就都是好人，所以没有任何防备地跟叶老国公腻在一起，让老爷子极是开怀。 当当老老实实地趴着，有些高冷范儿，熊样却是人来疯，又皮实，表演着新学的各种技艺。它如今可不只会爬树和卖萌，还能把木凳拍烂，能跳起来咬竹竿上吊着的苹果，寻着味道找东西，在树上摘果果…… 第64章 看着这个活宝，叶老国公更高兴了。 几人玩到快吃晚饭了，夏离姐弟才带着当当和熊样回小院。 他们刚一回院子，就有丫头送来刘长昭从汉江府带来的礼物，一大包吃食。姐弟二人吃了，又给当当和熊样吃了两块。 晚饭后，天光依然明亮，西边彩霞满天。姐弟两人都没出去，夏聚陪着累了一天的当当和样样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看夕阳，夏离想着酒楼的生意。这些天白天陪着当当和熊样上班，晚上又不好去找老向，请厨子的事到现在还没跟他说。 而花园里，叶老国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问刘长昭道，"你不是说夏家小丫头和夏家小子这时候要带着当当、熊样来这里玩吗？" 他一吃完饭就来了这里，等了一阵没等来，急切起来。 刘长昭也纳闷，说道，"他们之前的确每天晚上都要来这里散步消食，今天是不是被什么事拌住了。"又对一个丫头说道，"去，让他们带着当当和熊样来花园玩。" 不大的功夫，夏聚就带着当当和熊样来了。 见夏离没来，刘长昭非常失望，好几天没见到那个丫头了，还有些想…… 他们玩到星光满天，老爷子还不想放他们走。 刘长昭劝道，"当当和熊样明天还要训练，得早些歇息。" 老爷子听了，才放他们走。 第二天去训犬营的路上，叶劲非常自豪地讲了一下叶风没有回来的传闻。 鉴于叶风剿匪的能力，朝庭也希望他能把山里的所有土匪都剿灭光，特别是前朝余孽，在叶风多次进言下，如今已经碍了皇上的眼。 兵部又给湘山府军营拨了一千名将士，还有一定数量的战马、武器等装备。扩充编制以后，叶风的职位也会水涨船高，成为从三品的游击将军。 当然，叶风的能力强是一方面，叶家和鲁总兵、湘江省布政使余大人、指挥使何大人也都出了力，或许还有外人不知道的更深层次的原因。总之，这是对叶风对湘山府百姓都有益处的大好事。 鲁总兵和何大人已经陆续调集了一千将士，叶风过两天就会带过来。因为早就有了这种心思，营房已经先一步建好了。 之前这件事是扣着的，昨天下晌老国公来府里了以后才陆续传开…… 夏离听了，也为叶风感到高兴。 不过，加强了人员装备，大战可能也快开始了。若是按原来的计划，六月份打仗，也就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想到这里，夏离又有些担心起来，不仅为叶风和夏山担心，还为自家的两个战士——当当和熊样担心。 马车直接去了三涧村口，王新正在这里等着。夏离下车，说她就在王家等它们，还说会给它们做肉丸子和蜜枣糕。 当当和熊样了做片刻思想斗争，也只得跟着叶劲和小丁、王新去了训犬营。 从今天起，王新正式升为熊样的训导卒，小丁依然做当当的训导卒。叶劲不是训导卒，他是叶风的亲兵，因为虎子倍受叶风宠爱，又是戎犬的头，它要天天回都司府，又要接受叶风单独的命令，叶劲负责它在府里的生活和完成叶风的命令。而在训犬营的训练，就是小丁做。之前一直叶劲在做，是为了跟当当更好地培养感情，他还会继续做一段时间。 晌午，叶劲几人带着当当和熊样来了，叶老国公和他的两个长随居然也来了。 叶老国公对训犬营充满了兴趣，在那里看了半天。本来沙大人准备请他去镇上酒楼吃饭，但他听说当当和熊样会来这里找夏离，就跟着一起来了。 王新和王嫂子又是惶恐又激动，生怕家里粗鄙的吃食让叶老国公不喜，还想去镇上酒楼买几个菜。 叶老国公摆手道，"无须。我听风儿和长昭说，夏小丫头的手艺能跟御厨媲美，吃她做的就好。" 夏离听了这个夸赞，乐滋滋地亲自下厨做菜。今天正好买了鸭血和五花肉，她就做了她的保留菜毛血旺。 王嫂子赶紧跑去村里人家看看，有稀罕吃食的就花钱买来。她买了一叶猪肝，一条鱼，一斤新鲜地耳，一斤新鲜竹笋，王新也跑去村口沽了几斤好酒。 坐在农家小院里，吃着可口的乡村野味，叶老国公的胃口出奇的好。 他再想到孙子搞的戎犬队，心情就更好了。没想到狗子能训练得那么听话，能做那么多事，鼻子会那么好使……那些人还说让狗打仗就是斗鸡斗鹅斗蛐蛐，没见识！ 自己的大孙子真是个样样优秀的天才啊……哈哈哈哈哈…… 他高兴，吃得多也喝得多。 在长随劝了多次后，才放下酒杯和筷子。 饭后，他们又要去训犬营。老爷子吃得高兴，还赏了王家人一锭银子。 等到申时，马车来村口接夏离几人。叶老国公的马车也来了，当当和熊样坐的是他的马车。当当一看见夏离，就跳了下来。老爷子拿当当没有办法，就紧紧把熊样抱在怀里，又让夏聚跟他坐一辆车。 夏离和当当坐了另一辆马车。 到了都司府，所有车马都从正门去了前院。 下了马车，老爷子还说，明天他还会同他们一起去训犬营，晌午也去王家吃饭。 明天是四月初十，是休沐的日子。但因为当当刚刚重新适应训犬营的生活，部分官兵和戎犬必须要陪着它一起加班。 翌日一大早，夏离等人去前院跟老国公汇合，看到不仅老国公和刘长昭在，连赵亮和赵妞妞都在。今天赵亮陪着老爷子一起去戎犬营，他知道夏离和夏聚都会去，也就把赵妞妞带上了。 赵妞妞一看到夏离和夏聚，就笑着跑过来牵他们的手。 赵妞妞穿着夏氏给她做的那套春衣，非常漂亮。就是头发梳得不好，松松垮垮，也没用夏氏专门配好的头绳。一定是赵亮给她梳的了。 第65章 赵亮对夏离和夏聚也笑得灿烂，走上前说道，"谢谢夏姑娘给妞儿做的衣裳，非常好看。那几天我不在家，谢谢你们照顾她。" 夏离笑道，"妞儿非常懂事，我和我的家人都很喜欢她。" 叶老国公领着夏聚、熊样一辆马车，赵妞妞跟着夏离和当当一辆马车，刘长昭和赵亮等人骑马，跟戎犬队集合后，又浩浩荡荡一起去了山里的训犬营。 夏离把他们送到训犬营的门外，才领着赵妞妞去了三涧村。叶劲还让夏离给王家带了二十两银子去，今天要买些好菜、好酒。 到了王家，夏离把银子交给王嫂子，王嫂子让王大河赶紧去镇上买好酒和卤菜、鱼，她又在邻居家买了只刚下蛋的母鸡。 夏离重新给妞儿梳了头，又看到正好有货郎来卖东西，买了两条丝带给小姑娘扎上。 之后，就同王嫂子一起忙着做饭。妞儿主动承担了摘菜洗菜的活儿，本来还想烧火，但怕新衣裳被火苗燎到，不敢烧。她的小身子比大盆子小了许多，做起事来却有板有眼，让王嫂子看了不住地怜惜。 王嫂子听夏离悄悄讲了妞儿被后奶和叔叔婶子虐待后，叹息道，"那么小的孩子，他们怎么忍心。我家小叔五岁时，我公婆就先后死了，九岁时，我当家的又死了。我咬着牙把小叔当儿子一样带大，有我儿子一口，就有他一口。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到底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看看他现在对我多好，就像孝敬亲娘一样孝敬我。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也是那句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夏离想想卖了女儿的夏老太，感叹道，"万事总有例外，也不见得所有的亲娘都会对亲生儿女好，也不见得所有的后母对继子继女都不好。好人有好报，王嫂子以后会有好报的。" 王嫂子爽朗地笑道，"可不是，现在我不是遇到夏姑娘和那些贵人了吗？我家小叔当上了熊样的训导卒，我们这些天还挣了那么多银子。哎哟哟，这个福气，之前做梦都不敢想。" 夏离到底不忍让小小的赵妞妞一直帮着做事，看到院子外面有几个女孩子在玩折帕子。便给了赵妞妞几块糖，让她拿出去给那几个孩子分着吃，顺便跟她们一起玩。 那些孩子接过糖笑眯了眼，都把赵妞妞奉为上宾，跟她一起玩起来。 晌午，老国公、刘长昭、赵亮、沙大人、夏聚等人领着当当和熊样来了王家，再加上下人，足足有十几个。 摆了三桌，老国公等人一桌，下人们一桌，夏离和夏聚、赵妞妞一桌。 饭菜可口，老国公和刘长昭又赏了王家人。 赵亮看到赵妞妞漂亮的包包头，还有包包头上的新头绳，又搓着手跟夏离道了谢。他一个大男人，最怕的就是天天给闺女梳头发。 申时，夏离领着夏聚和赵妞妞在村口同他们汇合。 赵妞妞极是高兴地跟骑在马上的赵亮说着，"爹爹，今天我跟夏姐姐、夏弟弟，还有二河哥哥一起玩，好好玩哦。" 小妮子开心的样子逗乐了叶老国公。他说道，"让你爹赶紧娶个媳妇，多给你生几个弟弟妹妹，你天天都好玩。" 说得众人大乐，赵亮红着脸嘿嘿傻笑。 赵妞妞却翘起了小嘴。她不愿意让爹爹找后娘，爹爹的后娘好坏哦，对爹爹不好，对自己也不好。 夏聚进了叶老国公的马车，当当又跳下来，上了夏离和赵妞妞的车。 夏离抱着当当表扬了一番，当当甩出长舌头笑起来。 赵妞妞瞪大眼睛说道，"离姐姐，当当真的笑了呢。哦，狗狗还会笑！"极是不可思议的样子。 夏离笑道，"是呐，我家当当是最聪明的狗狗，熊样是最聪明的熊熊。"想到之前的那个想法，又坏坏地勾引着小萝莉，说道，"等我们搬家了，妞儿无事多来跟当当和样样玩，也可以邀请它们去你家玩。" 想到当当和熊样来自己家玩，那不得羡慕死王小花、秦五娘她们，赵妞妞一脸向往，使劲点着头。 晚上，叶国公留了赵亮父女在都司府后堂吃饭，也让夏离姐弟一起去吃。夏聚被叫去厅屋跟几个男人一桌，夏聚和赵妞妞在侧厅里吃。 刚刚吃完饭，叶风就回来了。 叶风虽然风尘仆仆，却满脸的喜色。他跟老公爷见了礼，就看了远远的夏离一眼，还冲她笑笑。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冲站夏离前面的刘长昭笑。 夏离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领着夏聚、赵妞妞和当当、熊样告辞，刘长昭也跟着他们一起出来消食散步。 夏离累了一天，让刘长昭领着两个孩子和当当、熊样去花园里面玩，她则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刚回去不久，叶力就来了。他给了她一个包裹，说是他家大爷在省城给夏姑娘和夏小哥买的吃食，还说大爷知道夏姑娘天天陪伴当当辛苦了。夏离谢了接过，感觉有些沉手，不知什么吃食这么重。 等叶力走后，夏离把包裹打开，果然不止是点心糖果，还有个红漆描花木盒。把木盒打开，里面装着四个极其精美的五彩瓷茶盅。深红色的底描着蓝花绿草，比夏离的拳头大不了多少。一看就是给她这种粉嫩嫩的少女用的，而不适合给男孩或是妇人用。 夏离笑起来，还好是茶盅而不是饰品。叶风这样算不算是私相授受？ 她又想起前世，她经常会收到叶风送的东西。学习用品，零食，甚至漂亮的衣裳饰品等都有。别看叶风是男人，非常有审美眼光，他穿戴的东西时尚，给她买的东西也漂亮别致。 她曾经不止一次暗示过，这些东西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可他每次都一脸纯洁地说，大哥哥送小妹妹礼物，再正常不过，还敲着她的头让她"好好学习，不要想歪了"。 前世他那样做是大哥哥送小妹妹礼物，他今生是上级送下级礼物吗？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这样。 第66章 不管什么意思，隔了一世再收到叶风专门送她的礼物，夏离还是，"我去李家，秀才娘子倒是见了我。唉，她对我娘颇多怨念，说我娘把李家和李姑娘的名声坏了，他们高攀不起夏家，已经把李姑娘送去了她的娘家，会尽快在那里找一门亲……夏家如今乱着呢，我娘的胳膊还没好，我爹天天骂人，说老杨家没有好玩意儿，小杨氏只要多句嘴，铁子就会打她……" 夏离倒不关心夏家，而是心疼夏山和李秀敏。一个发誓这几年不再说亲，一个急急被打发到外家，急急找婆家。 古代姑娘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吹在哪里就永远在哪里扎根，万一找个不好的怎么办。小姑娘美丽温婉，希望她一生顺遂。还好李秀文真的中了秀才，是今年整个湘江省最小的小秀才，也成了全县闻名的天才少年。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弟弟，她的姻缘总会好找些吧……再想到她看夏山时的眼神，她是期许美好爱情的。可惜了…… 那个死老太婆，真是太、太、太可恶了！不止卖了闺女，也害了儿子。 说到这些，夏柱也是连连叹气。说道，"李秀才在附近一带深受村民敬重，夏家跟他家起了龌蹉，村民就都认为是夏家不对……唉，也的确是咱家不对。咱们家的名声在十里八村本就不好，再加上这次的事，就更糟心了。大妮的岁数已经不小，在附近不可能找到好亲事。我已经拜托你娘，若是这里有过得去的后生，就帮着说合说合。不一定是城里孩子，乡下小子也成，只要本人人品过得去，有点家底，公婆良善些，就成。我家大妮壮实，能干，性子好，婆家肯定会喜欢。我知道你是懂事的聪明孩子，帮你娘掌掌眼。你们的这个好，大舅和大舅娘不会忘了。若是能够，也再帮二妮瞧个好人家吧，那孩子可怜。"又叹道，"我是长子，否则早就跑出来找营生，远远躲开了。我不想二虎在那样的家中长大，对他不好。又不好意思再求李秀才，只有把他送到镇上的一家私塾，多花些钱，吃住都在私塾里……" 夏离道，"可二虎刚刚七岁，能照顾自己吗？" 夏柱说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小时候比他可苦得多，两个妹妹就更甚。何况，家里离镇上近，我和你大舅娘天天都会换着去看他。我爹也愿意，多出来的食宿钱还是家里拿。" 夏离很想说，若他们舍得，把二虎送来这里读私塾，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夏柱和李氏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能经常看见肯定舍不得。而且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好，一个风寒就可能夺人性命，有个万一自家无法交待。还是等到二虎再大一些，夏柱夫妇舍得放手了，在府城找个好些的私塾再接他来。 夏氏说，她把那些话跟夏老汉说了，老爷子深以为然。他也怕老太太和小杨氏把孩子教歪了，让大熊晚上在镇上的铁铺里别回家，住在那里守铺子。等三豹再大两岁，愿意读书就去读书，不愿意读书就送出去学徒，让他自食其力，反正不能住家里……又说，夏老汉一下子老多了，头发全白，腿脚也更不利落了。他气的不光是夏山的亲事没了，而是终于知道娶一个好媳妇有多少重要，而好不容易找到的好儿媳妇却没了，儿孙们被连累了，更怕坏了夏山将来的前程…… 夏离暗诽，老爷子终于觉醒了，可惜晚了。 她没看到黑子，想着是不是夏氏有什么不方便，又没把黑子带回来。 吃完晚饭，夏氏几人送夏柱去东荣街的宅子里住。 黄昏暮霭中的东荣街十分热闹，许多人都在玉带河边散步消食，一片安居乐业又闲适的景象。 夏柱看到这么好的环境，极是满意。还说让他们好好在这里发展，家里的下一代出息了，也能互相帮衬。想到家里的乌烟障气，眼神又暗然下来。 他本来明天就要回去，说家里乱，他又要赶回去做生意。夏氏和夏离极力挽留下了，夏离没有时间，夏氏和夏聚明天陪他在府城转转，后天再回去。 回了都司府，夏氏就把带回来的银票都交给了夏离保管，又念念叨叨一堆夏家的事。以及带了些乡下花生回来，送了些给贺总管和老向、华嬷嬷这些帮了忙的人，礼轻人意重嘛…… 夏离不耐烦夏家的那些破事，但还是耐心地听着，又劝解夏氏几句。终于等她念叨完了，问道，"娘，你没把黑子带来啊？" 一直说夏家那些气人的事，夏氏倒是忘了说黑子。她又哀声叹气起来，说这个月初二晚上黑子跟着熊大和熊胆进了山，就再也没回家。 那天晚上熊大和熊胆又去了那片竹林外，祝二拿了点心招待它们，黑子在一边看着。这时，大妮来找祝二，说夏老汉把夏老太打得厉害，偏偏周大夫被邻村的人请去了。现在夏柱三兄弟在劝夏老汉抽不开身，就让祝二去镇上请大夫来给夏老太看病。祝二急急去了镇上，让祝财在一旁看着二熊。二熊吃完点心就跑进了山里，黑子也跟它们一起跑了…… 之前黑子也有跟熊大它们一起进山玩的时候，祝二和祝财也就都没在意。等到夏氏她们初四晚上回去，黑子都还没回来，熊大和熊胆也没再来过家里，一家人才着急起来，祝二还把祝财好打了一顿…… 夏氏的眼圈又红了，说道，"第二天，我们花钱请村民们进山帮着寻，寻遍了前山也没寻到……黑子多好啊，万一出了什么事多咋办。唉，早知道来的时候就该把它一起带着的。" 夏离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么聪明和厉害的戎犬，怎么就会丢了。她也是后悔不迭，难过异常。虽然她跟黑子的感情没有跟当当和熊样那么好，但也极是喜欢它。那是条聪明的狗狗，懂感情，跟家里的几个人关系都极好。让它当看家狗，本来就是委屈它了。夏离先还想着，他们在这里安了家，再不怕土匪夜里来偷袭，就把黑子还给叶风…… 这真是祸不单行。 夏聚听了哭了起来。 夏氏忙劝解道，"黑子是聪明的戎犬，到今天为止失踪了十天，也或许只是跟着熊大进深山玩去，说不定哪天又找回家里了。我已经嘱咐祝二，让他再在附近村里打探打探消息。不过，离离还是得跟叶大人说一下……" 第67章 夏离点头允诺。黑子有事，肯定要跟叶风和叶劲他们说一下。不过，她也觉得黑子那么厉害，还跟熊大在一起，不太可能出事。当初当当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不是找回了家。 两人正说着，传来当当和熊样的抽泣声。它们听说黑子出事了，也难过得不能自已。 这一宿几人一狗一熊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夏离带着当当和熊样去了东侧门。夏氏回来了，夏聚又不需要再跟着去训犬营了。 见到叶劲，夏离又难过地讲了黑子失踪的事。 叶劲也是痛惜不已。两百多条戎犬，只有十五条犬用了"毛"字，它们是戎犬中除了当当以外，最厉害的。 他也安慰夏离道，"黑子聪明，又跟熊大它们在一起，哪天找回家也不一定。" 夏离道，"但愿吧。"又问，"叶大人还在忙？" 叶劲点头道，"嗯，来了那么多官兵，得理顺……" 他们依然在岔路口分手。夏离在王家一直在想黑子，愁眉不展。 快晌午时，突然从远处传来尖利的哭叫声。远远望去，在村东头，一群人围在那里，哭叫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王嫂子和王二河忙跑了过去，夏离没有去凑热闹，只在门边望着。 不大的功夫，人群就散开了。有四个人被打得厉害，都是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大人正是那天遇到的给训犬营打短工的女人。还有三个孩子，一个女孩两个男孩，最小的男孩被打得鼻血长流。再仔细一看，大些的男孩不是孩子，虽然又矮又小，还没有那妇人的肩膀高，充其量一米三几的个子，却留了三绺胡子，背上还鼓了一个大包。原来是个成年驼子。 那个女人和他，是两夫妻？ 王嫂子和王二河回来了。 王嫂子说道，"那些人一直眼红彭大嫂给训犬营打短工的活计，又欺负他家男人是个驼子，就经常唆使自家孩子去打人。今天肯定又是听说彭大嫂接了一大批活计，挣得多，气不过，让孩子去打人家孩子，还诬人家偷东西。他们的心肠咋就那么狠，彭家已经够可怜了。人家是靠力气干活，没偷没抢，凭啥那样打人家……"巴拉巴拉，一通咒骂。 世上受苦的人何其多，夏离又是一阵长嘘短叹。不管怎样，自己"发明"的背带，又让那个艰难的家庭挣了一笔钱吧。 好不容易等到下晌申时，又到了回府城的时候。 听叶劲说，今天当当和熊样都不太听话。 夏离也能理解，自己都那么难过，何况是经常跟黑子一起玩的它们。她没有批评它们，还安慰性地顺了顺它们的头。 回到小院，夏氏正跟夏柱推扯。她要给夏柱坐驴车的钱，夏柱硬是不要，说道，"驴车比我的脚程快不了多少，还要二百文大钱。我有的是力气，何苦费那个冤枉钱……" 夏离劝了几句，夏柱不听，也就算了。 她把送二虎的东西交给夏柱，这些是叶风和刘长昭送夏聚的笔墨纸砚和吃食，比他们在街上买的好得多。二虎听说夏离他们要在府城长住，哭得不行，就让夏柱下次来的时候带他来玩。另外，又给大妮和二妮各送了一块颜色鲜艳的尺头，这种颜色小杨氏做不了衣裳。 饭后，夏离悄悄让夏聚领着当当和熊样去花园里散步，若叶风去了，把他留下，她找他有事。夏离则同夏氏一起，送夏柱去东荣街。 回来后，夏离径直去了花园。没有叶风，只有刘长昭同夏聚和一狗一熊玩着。 刘长昭也听说了黑子的那件事。他还劝夏离不要太着急，黑子聪明，说不定哪天就回家了。想想当当，当初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不是找了回去。 玩到天黑，他们才回了院子。 戌时，当当和熊样要歇息了，夏离领它们出来在房檐下的沙盘里尿尿。 抬头望去，腾书阁灯火辉煌。二楼的一扇小窗里，一个人正向她这边望着。 那个人正是叶风。 他也看到夏离的影子了，黑眸立即明亮起来，咧开嘴笑了。 这舒心的笑容让夏离无限欢愉。不过，他好像瘦了一些。 夏离想了想，对屋里的夏氏说道，"娘，熊样好像吃多了，有些积食，一直不自在呢。让它去院子外面跑几圈，我和当当看着。" 也不等夏氏答应，她就领着当当和熊样走出了小院。 她站在院门外不远处，让熊样围着那几颗大树绕圈圈。熊样绕了一圈又一圈，月光虽然明亮，可它的眼神不好，一不留心，撞在了一棵树上。它怂怂鼻子，爬起来又继续绕。 而那扇小窗里的人影已经不在了。 半刻钟后，叶风就来了这里。 他应该才沐浴完没多久，穿着月白色阔袖软缎长袍，湿漉漉的长发被一根丝带系在脑后，面色柔和，嘴角微勾。此时的他一点也不像冷峻的将军，而是像俊逸的谪仙。 他笑道，"巧啊，这么晚了，夏姑娘还在溜当当和熊样？" 夏离说道，"是呐，熊样有些积食，让它出来跑跑。叶大人也在散步？" 叶风随口道，"啊，有件事一直想不通，就出来吹吹夜风，清醒清醒。" 他一直觉得自己好像之前有话要问夏离，但隔了这么多天，又天天忙于军务，要问什么已经忘了。即使忘了，见她来到这里，便也鬼使神差地跑了来。 夏离暗诽，明明是看到自己出来，他才来的好不好。 她说道，"谢谢叶大人，那几个茶盅很漂亮。" 叶风笑道，"夏姑娘喜欢就好。" 夏离又把黑子失踪的事情说了，并道了歉。 叶风的心也痛了痛。他非常喜欢五毛，五毛在那些毛中没有哪个单项是最厉害的，但综合能力却是最强的。当初因为怕夏离在乡下出事，他才忍痛把五毛送给她。 第68章 但想到五毛的聪明，他又觉得丢的可能性不大。说道，"五毛辨别方向的能力非常强，还是跟熊大和熊胆在一起。母熊护崽，即使群狼都不敢轻易招惹它，它们找回家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听叶风也这样说，夏离的心里才真正轻松了一些。 叶风又问，"向叔帮你找到铺子里的厨子了吗？" 夏离道，"我现在早出晚归，还没来得跟向叔说这事呢。" 叶风笑起来，说道，"因为我们，耽误夏姑娘的事了。"又道，"你的岁数小，又是姑娘家，不好经常出面，夏婶子性子又软，你们还应该有个可靠又精明些的掌柜。" 夏离也想找个可靠又精明的掌柜，她也想托向叔帮着介绍一个。 叶风又提点道，"找贺叔吧，他是我们府的总管，比向叔认识的人多，经常跟几家大酒楼打交道，认识的官吏也多，无论掌柜还是厨子，都能找到，还不敢蒙他。而且贺叔的眼睛毒，找的人你尽管放心。" 夏离跟贺总管不太熟悉，一直不好意思去麻烦他。叶风这样说，肯定有所交待，她当然非常愿意了。 便笑着，"好啊，谢谢叶大人。"又问道，"快打仗了吗？哦，若是军事机密，叶大人就不用说了。我只是担心当当，我三舅……"还有你。 最后三个字说不出口。 叶风沉吟片刻，笑道，"有些话是不好说。不过，还请夏姑娘放心，打仗虽有危险，但夏副尉另有任务，危险不算大，他现在也不在城里。至于当当，它会跟我去打硬仗。它聪明厉害，我也会尽最大努力保护它，不会有事……快了，这次仗若能大获全胜，会为全部剿灭土匪打下坚实基础，这一带的百姓就快彻底安居乐业了。" 他的词语闪烁，夏离有些听不懂。但还是听懂了两个意思，这次仗非常重要，夏山不在冲锋陷阵的第一线，当当他会竭尽全力保护。 叶风又道，"听说，李大让和刘栓……哦，就是李大让当捕快的表哥，他们在监狱里得了风寒，前些天就死了。" 夏离"哦"了一声，脸上滑过一丝狠戾。该！善恶终有报，原主的那条命，他终于还了…… 这时，夏氏来到门口向他们这边张望着。 夏离装作没看见，叶风又硬着头皮说了几句话，看夏氏还继续望着这里，只得离去。 熊样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树杈上，转了那么多圈圈，它头晕。 夏离把它叫下来，带着它和当当回了院子。 看到夏氏眼里的不赞同，夏离解释道，"刚好碰到叶大人在散步，我就讲了一下黑子失踪的事，又打听了一下我三舅的情况。" 夏氏问道，"山子怎么样了？" 夏离轻声道，"好像不在城里，出去执行任务了。"又道，"娘放心，说是不危险。" 夏氏又道，"咱们把黑子弄丢了，叶大人怪你了吗？" 夏离道，"没有怪。叶大人说黑子方向感强，又跟熊大在一起，不大可能出事。" 夏氏也松了一口气。 让当当和熊样躺在席子上，夏离又蹲下对它们说道，"乖乖，好好练本事，有本事才能更好地自保。" 虽然叶风说他会尽可能地保护它，但她还是担心。 看它们闭上眼睛睡了，夏离才洗漱上床。 不可否认，今天跟叶风说了几句话，让夏离的心情有了些许雀跃。只是因为担心即将奔赴战场的几个"亲人"，还有没有回家的黑子，她才没有那么轻松。 望着门外呼呼大睡的一狗一熊，夏离辗转反恻，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夏离又陪着当当和熊样去训犬营。若是顺利，今天是她最后一天陪两个小东西上下班，明天起，她就会在家里等它们了。所以，今天夏离甜言蜜语打了迭地说。 她又送给王家四块尺头，四包点心。虽然付了伙食钱，但麻烦了人家半个多月，夏离在这里也吃得高兴。 而且，夏离还有一个私心。她看好王新，觉得他聪明，品性好，家里人都有爱，特别适合缺爱的夏二妮。 王新虽然当上了熊样的训导卒，一下拿到每月八百文的饷银，但他立志要先为嫂子一家盖好房子，自己再盖房子成亲。这么算下来，他们一家节衣缩食，也要等到六七年后他才能把他嫂子和自己的房子盖好，再攒钱说媳妇。所以，他现在不太好找媳妇。 夏离跟王新和王嫂子透露了一下夏二妮的情况，说姑娘好，但父母特别不着调。 王新和王嫂子听说是夏离的表妹，都愿意，说只要姑娘脾气好，勤快，拎得清，嫁过来不会过多偏心不着调的父母，其它条件孬一些也无妨。 夏离让他们放心，夏二妮通透，也拎得清，不会偏心娘家父母。心里暗道，何止是不会偏心，她肯定跟夏梅娘一样，一旦出去了根本不想跟娘家来往。 见王家叔嫂都愿意，夏离很高兴。想着，若夏二妮也愿意，自己可以先拿六贯钱出来，让王家把夏二妮先娶回家，等到她及茾后再圆房，这样她就彻底脱离苦海了。当初，夏梅娘的婆家就是用这么多钱把十二岁的夏梅娘娶走的。 这也是没办法了，夏离本来想让二妮来她开的酒楼做事，但夏氏不同意，说酒楼里都是些男人，不好让没成亲的姑娘家在这里做事。帮二妮最好的法子，就是给她找门亲事。否则，即使有适合她做的事，她出来了，也挡不住乡下父母给她说亲事 其实，带当当的小丁本人条件更不错。但他是军户出身，若将来挣不到五品官，后代也会是军户，不好把出身良民的姑娘嫁给他。 至于大妮，因为她的岁数要大一些，父母好得多，夏柱也有要求，给她找的后生各方面条件就要好一些才行，说好了过一两年就正式成亲…… 第69章 夏离跟夏氏商量过，夏氏也觉得王新不错。说若二妮嫁进了王家，虽然前几年会艰苦一些，但总有希望。在夏家，没有任何希望不说，还天天提心吊胆，生怕父母卖了她。 下晌回到都司府，夏离他们走过竹林，就看到叶老公爷正跟夏聚在那里说着话，彩毛在他们头顶盘旋着。 老爷子不忙了，就愿意逗鸟逗孩子，顺便在这里等当当和熊样。 夏聚看见姐姐回来，赶紧跑过去亲热。熊样则一溜烟跑去抱叶祖父的大腿，当当也喜欢老爷子，不过不会像熊样那样臭屁，只过去趴在他的脚下，让老爷子极是开怀。 夏离让当当和熊样陪老爷子玩，她拉着夏聚回了小院。明天她不陪当当和熊样去训犬营，必须要找个充分的理由。开始是想她自己装病，可她若病了，当当肯定不愿意离开她。那么就只有让夏聚装病，她留下来照顾他。 夏聚听说要演戏，忙不迭地点头同意。夏离又一再告诫他，要沉住气，不要露馅，当当可是只狗精。 夏聚又忙不迭地点头，"好，我不会露馅。" 晚饭前，当当和熊样被丫头红针送回来。 夏聚若无其事地瞥了当当一眼，对夏离说道，"姐姐，我怎么觉得头有些痛？" 夏离忍住笑，这孩子的确会演戏，这就演上了。她摸了摸夏聚的前额说，"哟，是有点烫。多歇息，别出去疯跑。" "好。"夏聚乖巧地回答。 夏氏见他们姐弟如此，也是忍住了笑。 饭后，由于夏聚不太舒服，也没有出去散步，夏离领着当当和熊样去东侧门外散步，她想看看新宅子。 有了熊样，夏离一行注定招摇。很多住户都知道她家有只小熊瞎子，还颇得叶大人的青睐。人们远远地看着，态度十分友好，有几个大胆的孩子还会跑近了看看。 在胡同口跟几个孩子玩的赵妞妞看见他们了，跑了过来，问道，"夏姐姐，夏弟弟呢？" 夏离笑道，"聚儿不太舒服。"见赵妞妞担心的目光，又笑道，"也不算太严重，过两天你去看看他吧。"本来想说"明天"，但想到明天还有事，就让她过两天再来。 赵妞妞说道，"好。我爹给他刻了把木剑，剑柄还有花纹呢，好漂亮哦，我给他带去。" 夏离道了谢，又问道，"妞儿吃饭了吗？" 赵妞妞摇头道，"还没。今天爹爹在叶大人家吃饭，让我等等，他会拿些好吃食回来。" 夏离笑道，"等我们搬了家，你爹爹不在家吃饭，你就来我们家吃。" 赵妞妞说道，"好，我也盼着你们快些搬家呢。" 小妮子同夏离一起进了宅子，在宅子里玩了一阵，又把夏离他们送至桥边才分手。 此时天已经微黑，落日全部沉下，只有西边尽头的黑云一圈泛着金光。 夏离回过身对小姑娘说道，"天都黑了，快回家去，离小河远着些。"心里止不住有些疼惜，这已经快戌时正了，小妮子还没吃饭。 赵妞妞刚点点头，就看着夏离的身后笑道，"爹爹，我才刚去了夏姐姐的新家玩。" 夏离一回头，看见赵亮拎着个食盒从都司府的东侧门走过来。 赵亮跟闺女笑了笑，又冲夏离笑道，"夏姑娘，承蒙你们经常照顾小女。" 夏离笑道，"妞儿乖巧，很讨人喜欢。" 她带着当当、熊样进了东侧门，回头看见赵亮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牵着赵妞妞，父女二人匆匆往家赶着。父女二人披着深橘色的暮光，更加温馨。这一幕让夏离又想起了前世小时候，她的爸爸也经常这样牵着她回家。 男人们喝酒经常一喝一个多时辰，赵亮为了早些给闺女拿菜回去，肯定没喝痛快。 倒是个顾孩子的好父亲。长相粗犷，内里柔情，刚柔并济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夏离领着一狗一熊又去花园转了一圈。等到天上撒满星星，不说叶风没来，连经常在这里散步的老国公和刘长昭都没来。看来，酒宴应该还没有结束。 听叶劲说，这次不仅带来了那么多将士，一位参将还带了几位将军来巡视，不说叶风忙得几乎不回府，老公爷做为退二线的老顾问也帮着他忙…… 第二天一早，夏聚没有起床，说头痛。 夏离进卧房看夏聚，当当和熊样都跟着进去了。夏聚的眼睛还闭着，哼哼叽叽很不舒服的样子。 当当和熊样都心疼了，用前肢趴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夏聚。 夏离把它们劝出来，吃了早饭，才跟它们商量道，"咋办？我娘要去木匠铺子请木匠，祝婶要去新宅子打扫卫生，我不放心聚儿一个人在家……两个乖乖宝宝，今天我就不陪你们去了，在家里等你们，如何？" 她的话里漏洞百出，虽然小东西很聪明，但逻辑思维还是差了些，不知道一个人还可以干两样活。 当当一听，就翘着嘴巴趴在地上，一副不愿意的样子。熊样刚想嚎，夏氏就把一勺蜂蜜喂进它嘴里，它的嚎叫声和着蜂蜜一起吞进了嗓子里。 夏离一手搂一个，看看它们，又看看榻上躺着的夏聚，很是为难的样子。 猛烈的咳嗽声又响起。夏离叹道，"实在不行，就让聚儿一个人在家躺着吧，我陪你们去上班。" 她的话熊样没有完全听懂，但活了两辈子的狗精当当听懂了。它一下子站了起来，拱了拱熊样，率先走了出去。熊样一看当当走了，也屁颠颠地跟在后面走出去。 夏离很为自己蒙骗小东西而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小东西认死理，就怕姐姐会抛下它不管。只有让它明白，自己不会抛下它，它回来自己会在家里等它，它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夏离把它们送到门外，叶劲和小丁、王新已经等在这里了，夏离又跟它们保证道，"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在这里等你们。" 第70章 看着他们上了马车，马车骨碌碌向前跑去。 夏离没有马上离开，当当闻得到风中的味道，让它知道自己在这里看着它们。 直到马车消失在晨光中，夏离才转身进门。 用了整整十七天的时间，当当和熊样终于不用自己陪着上班了。 夏离回到小院，夏聚正在门口等她。 夏聚扭着指头跟她说道，"姐姐，我觉得当当对我好好哦，我都骗了它。以后，我要对它更好。" 他还是很感动，当当因为不忍他自己孤单在家，才同意姐姐留下陪他。 夏离笑道，"我们这是善意的谎言，为了它们以后更好的独立……" 吃了饭，祝二家的去新宅子，夏离一家三口去了贺叔介绍的佟氏木匠铺。 这个木匠铺在都司府往西的青羊街上，步行只用两刻多钟。夏氏之前把宅子里那几样旧家具以二两二钱的银子卖给他们，他们再一翻新，至少能卖八两银子以上。 佟掌柜四十几岁的年纪，知道他们跟都司府相熟，态度极其和善。夏离把自己画的图纸及衣架的图纸交给他，他对这种衣架极感兴趣。笑道，"夏姑娘聪慧，这么简单的衣架，我们咋就没想出来。" 古代也有衣架，就是一个落地长方形架子，只能摆在外面挂衣裳，很占地方。衣裳基本都是叠着放在柜子或箱子里，穿之前还要烫。 佟掌柜狡猾，知道这东西能让他先期挣一些钱，喜极，又给家具打了折。 之后，他带着徒弟去东荣街的宅子量了尺寸。 床、衣柜、罗汉床、桌椅、书案等大件都按照尺寸做，为了早日搬家，且自家又不是富贵之家，不需要太繁杂的雕花，少雕些简单的云纹花鸟即可。盆子木桶凳子之类的小件，就直接在铺子里买了。 量完了家具，夏离几人又领着佟掌柜师徒坐牛车去了金雁街的铺子。铺子里的许多桌椅和柜台都还能用，只需要重新刷层漆，再把门窗、楼梯重新刷漆。唯一需要重新装的，就是墙壁，要用木头做些造型。 这个铺子定位不高，这个小城也不算特别繁华，不需要搞那些花哨的东西。楼上有六间包间，五间只刷漆和石灰，也只有一间包厢要全部重新装修，里面的桌椅也全换。而这间包间特别，夏离也花了些心思设计，是叶风前世最喜欢的装修风格。 量完铺子，一家人三人在面馆里吃了面，去找泥瓦铺子。之后，又去了篾匠铺，夏离画了个前世花篮的画样，做了番说明，让他们编二十个。又去了绣坊，买了些颜色鲜艳的布条，让夏氏无事做些假花…… 一圈弄下来已经申时，一家人赶紧雇了驴车往家赶。 来到东侧门，夏离让夏聚回屋里歇着，她在这里等当当和熊样。 一刻多钟后，看到叶劲、小丁、王新几人骑着马同一辆马车走了过来。 马车还隔得远，当当和熊样就跳下车，向夏离疯跑而来。 它们看到夏离果真在等它们，高兴地跑到面前，一个一下扑进夏离的怀里，伸出舌头又笑又舔，一个紧紧抱住夏离的腿。 夏离抱着一个拖着一个，嘴里说着，"好了，好了，我抱不动了……" 当当有七十斤重，它老老实实抱着都吃力，此时又拱又动，夏离抱着非常费劲，蹲下把它放了下来。熊样见夏离蹲下来，又开始往她怀里爬，夏离被两个小东西拱着坐在了地下。 一狗一熊这个样子，不仅逗乐了叶劲等人，连河对岸的许多人都看着大乐不已，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夏离起身，一个拍了一下小屁股，嗔道，"淘气。" 当当和熊样又一个抱条腿。 叶劲跟着进了都司府，小丁和王新直接回军营。王新当了熊样的训导卒后，就跟其他训导卒一样住在府城的军营里，早上把熊样带去训犬营训练。 叶劲看当当平静下来，笑着对夏离说道，"今天熊样表现非常好，当当却不太好，不好好训练，不好好吃饭，嘴还翘得老长……" 夏离低头问道，"当当，是不是啊？你居然被小样样比下去了，很羞人的。" 当当低头把夏离的腿抱得更紧了，熊样抬头使劲咧着嘴乐。 夏离又道，"虽然今天当当没表现好，但我相信它明天会跟样样一样好。" 当当才抬起头甩出舌头乐起来。 跟叶劲告别，夏离一路拖着两个小东西进了院子。 夏聚恹恹地走出来，有气无力地对当当和熊样说了几句甜言蜜语，感谢它们让姐姐陪自己，自己才没有那么难过。 饭后，夏离领着当当和熊样去花园里散步，只有刘长昭和小厮和顺站在里面。 刘长昭拽拽说道，"有好久没看到你们了。"说着，把熊样抱了起来。 夏离很想说，也没有多久啊。但还是笑道，"是啊，就你自己在这里，老公爷和叶大人呢？" 刘长昭说道，"他们在军营现在还没回家，晚上都是小爷一个人吃的饭。"又问，"夏聚呢？" 夏离笑道，"他有些不好，在屋里歇着呐。" 刘长昭对和顺道，"回去准备些礼物给夏小哥送去。" 和顺忙躬身应是，急急走了。 蒙当当的话让刘长昭当了真，让夏离挺不好意思。 刘长昭的情绪不太高，他父亲又遣人送信来催他回家。父王什么都听那个女人的，还好皇伯父对自己不错，那两人才不敢太过份。他肯定不会回去，但总归不高兴。 夏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富贵之家的烦恼，比穷人家还多还复杂。 两人一狗一熊玩到星星撒满天际，才分开。离开的时候，刘长昭的笑容已经明朗多了。 进屋之前，夏离又看了藤书阁一眼，仍然一片漆黑。 第71章 进了屋，夏氏不好意思地跟夏离说道，"刚才和顺小哥来送了这些吃食，说是他家公子让送的，是京城和省城的东西……" 桌子上摆了些点心糖果，两瓷瓶果子露，一小瓷罐桂花卤子。 熊样的鼻子使劲吸着，指着要吃桌上的东西。夏氏便给它兑了一碗果子露水。 第二天，夏聚依然没有按时起床。 当当非常自觉地带着熊样出去了，夏离把他们送到院门口。 早饭后，夏氏和祝二家的就去了新宅子，从今天起，佟氏木匠铺的人就会分别在这里和铺子里做家具。祝二家的在宅子里守着，夏氏要去集市买肉买菜，在这里做晌饭给木匠吃。而铺子里的木匠只有工钱稍微给高些，不包晌饭。 夏离去前院找贺总管。 来到贺总管办公的房里，看到老向也在。她已经听说，贺总管和老向关系很好，好像还是亲戚。 老向笑道，"夏姑娘，铺子什么时候开张啊，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几道招牌菜。" 夏离笑道，"谢谢向叔。已经开始装修了，铺子开张以后，我请贺叔和向叔去喝酒。" 老向一叠声地说好。 贺总管笑道，"夏姑娘不来找我，我也正要去找你。要找的掌柜和厨子，夏姑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我这里有几个人选，夏姑娘听听。" 夏离笑道，"酒楼的规模不算大，我是姑娘家，又不能事事出面，掌柜要可靠些才好……" 几人商议了一番，夏离道了谢离开。 掌柜、帐房、厨子贺总管都能帮着找齐，小二和杂工在这里招即可，采买必须得要个老实可靠的。 夏离想到了小洼村的邻居郝云秀的大哥郝云来，也就是郝大柱的爹。他曾经在潼宁县城一家酒楼做过一段时间采买，后来被掌柜的亲戚顶了，就回家务农。夏离对他印象很好，知根知底，老实可靠，会认几个字，也觉得他的名字吉利。让他早些来，正好可以看着铺子里的工匠做工。 晌午，夏离和夏聚去了新宅子，佟师傅领着两个徒弟在外院忙碌着。 赵妞妞正坐在垂花门里摘菜，听见夏离和夏聚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菜，拿起一把木剑跑了出来。糯糯笑道，"夏姐姐，夏弟弟。"又把木剑送给夏聚。 这把木剑是赵亮做的，二尺长，还刷了漆，雕了花纹，很像很精细。夏聚非常喜欢，拿着比划起来。 赵妞妞是夏氏叫来的，以后他们晌午在这里给工匠做饭，若小妮子家里没什么吃的就让她过来吃。 她的包包头梳得很好，一看就是夏氏帮着重新梳了的。 小妮子虽小，也不吃白食，摘菜、洗菜、剥花生、剥蒜等活，都会抢着做。 夏氏笑道，"妞儿已经做了那么多事了，去跟聚儿一起玩吧。" 赵妞妞听了，就高兴地跑过去看夏聚"练箭"，还会鼓掌叫好。 夏氏对赵妞妞这么好，一个是她真的喜欢怜惜小姑娘，一个是为了夏山。觉得对夏山上峰的闺女好了，夏山以后的前程也会更好。 夏离乐得夏氏跟小姑娘把关系搞亲密。 都说有后爹就有后娘，但遇到夏氏娘这样温婉良善的女人，对养子都那么好，对继女肯定也会好。对自己这个亲闺女，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是失去自我型。 饭做好了，工匠们在外院吃，夏离一家和赵妞妞、祝二家的在内院吃。 下晌，祝二家的就去找了辆驴车，明天一早她要回小洼村给郝云来送信。 她不在，夏离和夏聚也只得同夏氏一起去新宅子。 十九这天一早，夏聚继续装病，当当没有任何纠结就带着熊样跟叶劲走了。它已经知道，姐姐会在家里等它，会来门口接它，不会再抛弃它。 下晌，到了该接当当的时间，夏离和夏聚一起去都司府的东侧门等候他们。总不能一直让夏聚装病。 把当当和熊样接到。 叶劲说，明天是四月二十，除了一些特别疲惫的戎犬，大部分戎犬依然不能休沐，刚刚找到感觉的当当和熊样要再接再励。 看到夏聚的病好了，当当和熊样都十分喜欢。 夏离带着他们一起去了新宅子。 工匠们还在热火朝天地干活。他们看到熊样极其稀奇，都停下手中的活直愣愣地看着它。 熊样的胆子已经大多了，没理这几个没见识的人。 夏离又开始给当当洗脑，"看看，咱们家正在做家具，姐姐要守着他们，专门给你做个漂亮的小榻，怎么样？" 当当这次聪明了一把，看了前面的夏氏一眼，意思是她可以看着。 夏离看懂了它的意思，这小东西越来越精了。又小声说道，"我娘节俭，给你做的榻用薄板子，你一跳就断，而且也不会让工匠在榻上雕花，你愿意吗？若你愿意，我也就省钱了。" 给当当做的榻要比一般的榻矮些，小些。 小黑熊精听了，一下抱住夏离的腿不走了，望着她的眼神委屈不已。它没有完全搞懂夏离话里的意思，但它听出来姐姐要给当当好东东。 夏离又道，"肯定少不了样样的。你以后来越越重，睡不了木榻，就给你做榻榻米。" 熊样搞不懂什么榻啊什么榻榻米的，但不管什么东东，有总比没有强，也就笑着松开小肥掌。 夏离专门把两个小东西带到西厢北耳房看了，以后这里就是它们的屋子。为了长远考虑，还把小门加宽了。若它们在家，就住这里。 西厢南耳房也收拾起来，她还有个奢望，若黑子能找回来，它继续当戎犬，再求叶风让它晚上跟当当和熊样一起住来自己家。 夏离又给它们比划了一下，哪里做当当的榻，哪里做熊样的榻榻米，还专门讲了在榻上和榻榻米上雕刻什么花什么鸟，让当当极是向往。 第72章 她又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么做要花好些钱呢，我娘舍不得，只有我看着才行。" 当当毫不犹豫地叫了两声，意思是同意了。 夏离暗乐，小东西的思想工作终于做通了。以后，自己就能一直在家里等它们上下班了。 她给当当喂了白开水，又给熊样喂了果子露水。熊样甜得直眯眼睛，小模样幸福得不行。 夏离又摸着它的头说道，"除了家人，几个关系要好的熟人，训导你的人，别人给再香甜的东西也不能随意吃……" 熊样有些馋，这种话夏离一直经常反复在跟它念叨。特别是它当"戎熊"之后，就更不让它随意吃别人给的东西。 熊样拿起夏离递过来的帕子抹了一下嘴，扭身走开了，觉得姐姐把它当傻子。 黄昏时刻，工匠走了，夏离几人才带着一狗一熊回了都司府。 晚饭后，夏离姐弟领着当当和熊样去花园里散步，没碰到叶风和老国公，连刘长昭都没碰到。 听两个散扫的婆子闲聊说，遇到了什么急事，今天晌午老国公就去了省城，叶风没有时间，刘长昭陪着去了。 睡前，夏离又出门看了腾书阁一眼，依然漆黑一片。她的心里又是一沉，战事应该越来越近了，还是不小的大仗。家里有三位"军人"，还有一位统帅是前世亲人，夏离又忐忑起来。 祝二家的领着郝云来和媳妇周氏是二十二那天晌午到的。坐牛车和驴车慢一些，要在外面住一宿，走一天半。 郝云来夫妇吃了晌饭后，就去了铺子里。以后，郝云来当采买，周氏当杂工。 翌日上午，夏离等着夏聚写完大字，正准备去新宅，贺总管就派人来请她了。 夏离姐弟到了前院贺总管的屋子，他帮着找的掌柜来和帐房了。 掌柜姓古，三十几岁，面白微须，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却又不失精明，他原来是湘山府城最大酒楼湘山大酒楼的二掌柜。 无论是湘山大酒楼的东家，还是古掌柜本人，他们想在湘山府城好好做生意，就不敢得罪都司府，也就不敢阴自己。何况，自家酒楼经营好了也就是湘山府城的二流酒楼，跟湘山大酒楼不存在竞争性。所以，夏离对他们还是比较放心。 从那里出来的副总经理，工作能力肯定强了。只不过，这样的人才，工资肯定不能给少了。 古掌柜说，他还会带两个厨子和四个小二、两个杂工来。 古掌柜也很有分寸，并没有带另两个重要岗位——帐房和采买的人来。之所以带那些人来，也或许有贺总管的授意。 这本来就是叶风的授意，精明的贺总管肯定会把事情办漂亮。 李帐房是个小老头，很瘦，不太善言辞，他是贺总管从另外的地方找来的。 夏离对他们两人的印象很好。 夏离请古掌柜和李帐房去了新宅子，几人商议酒楼的一些规程和事宜，以及菜品。晌午又多做了些菜，再买了两坛好酒，请贺总管、老向过来喝了酒。老向对菜品也给了些意见，居然还愿意把他拿手的几个私房菜教给主厨。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酒楼装好就能营业了。 之后，夏离的许多事就直接交给了古掌柜，并让他在流湘居酒楼里办公，有要事再来找夏离请示。 酒楼大概五月中下旬能装修好，若是没有意外，开业迎宾时间初步定于五月三十。 而宅子里的家具五月底全部做好，计划六月初搬家。这还要看战事情况，若正在打仗，就要往后挪。 四月底，当当和熊样已经完全适应了训练生活和没有夏离的陪伴上下班。它们终于可以歇息一天了。 上午，夏离和夏聚领着两个小家伙在府里转悠着，应该说他们两个跟着它们转。它们辛苦了那么多天，今天就让它们随意放松。 熊样最喜欢小池塘，一溜小跑来到那里。 今天阳光明媚，天空蔚蓝，彩毛正在水面上翩翩起舞。熊样在池塘边坐下静静看着它，当当爬在旁边，它没看彩毛，而是看着夏离乐。 海棠树上的花已经落尽，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如落了满地星星，星星也落了夏离和夏聚一身。 他们在池塘边玩了到午时，正准备回去吃饭之际，突然从前院传来了嘈杂声，又看到远处有几个婆子和丫头往往前院跑着。 红针跑过去问缘由，不大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喜道，"我家老公爷和表公子从省城回来了。"又道，"老公爷最喜欢彩毛，我得把彩毛拎回去。" 她赶紧拉着拴彩毛的绳子，让彩毛钻进大鸟笼，忙不迭地拎着去了后堂。 夏离领着夏聚和当当、熊样回自家小院。今天木匠也歇息，他们就在都司府吃饭。 晌饭摆上桌，夏离三人刚坐去桌前，一个丫头就匆匆前来，说老公爷请夏姑娘和夏小哥带着当当、熊样去后堂吃饭。还说，曾二姑娘和曾四爷也来做客了。 听说那两位来了，夏离笑起来，她对他们的印象很好。 姐弟二人便让夏氏自己吃，他们带着当当和熊样去了后堂。 刚进月亮门，就看到一个少年迎了上来，正是曾理璋。 他看着熊样笑道，"这就是熊样？哈哈，听表哥说特爱哭，还特别嗜甜……"因为有了熊样，他对当当的好奇已经放在了后面。 说着，就拿出一块他专门在省城买的蜜汁酥给它。 熊样抬头看看夏离，见夏离没有反应，也就没接曾理璋递过来的点心。 熊样也能忍嘴了，夏离很满意。 她当然不能让它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好习惯再破坏掉。笑道，"样样如今是‘戎熊’了，按规定不能便宜吃别人的东西。" 第73章 曾理璋很失望，只得塞进了自己的嘴。又看着当当说道，"它就是虎子了，原来它在你家啊，夏姑娘害我挨了顿好打，我爹的手很重的。"一想到那个疼，他的脸又皱到了一起。 夏离不好意思笑道，"对不起了，我开始也不知道它是虎子……呵呵，它现在叫当当了。" 曾理璋嘀咕了一声，"这名子没有虎子威风。" 夏离又给曾理璋和夏聚做了介绍。 夏聚作了个揖，叫道，"曾四爷。" 心里又想着，他姓真，不姓假，不要弄反了…… 几人进屋，叶老公爷、刘长昭、曾清清都在座。曾清清和曾理璋闹着跟了来，主要是想来看传说中的虎子和熊样，这一狗一熊已经被刘长昭吹神了。 曾理璋还找了个不容推拒的好借口，说他跟叶祖父特别聊得来，叶表哥又忙于军务，刘表哥忙着学业，他想在老人家跟前尽尽孝，并保证会跟着刘表哥的先生一起学习。 曾林一直想跟晋国公府搞好关系，对自己将来的仁途有益。儿子如此说，也就乐得成全。曾清清也闹着一起来，曾林不太同意，但曾夫人非常支持。在她想来，刘长昭的品性好，生母是自己的堂姐，两个孩子又是青梅竹马，若亲上加亲，就太好了。虽然端郡王府现在乱一些，但刘长昭是原配所生，世子的位子跑不了。便让她身边的嬷嬷跟着，只要把他们看住不做越矩的事就行…… 众人逗着熊样和当当，当然主要是逗着熊样。如今的当当把全部"柔情"都给了夏离及家人，对所有人都高冷，包括原来非常喜欢的叶风，谁让他想把自己跟姐姐分开的。 看着熊样"杂耍"，哄笑声不时响起。 下人们在正厅和侧厅的桌上摆着菜。男人们在正厅里吃，而曾清清和夏离在侧厅里吃，还在正厅摆了个小几，是专门给当当和熊样准备的。 侧厅里，寻眉悄声跟寻影说道，"曾姑娘是官家小姐，是客人，怎么可能跟那个乡下丫头一桌吃饭……金镖不会传错话了吧？" 寻影悄声说道，"夏姑娘也算大爷请来的客人，金镖不会传错话的。" 寻眉撇了一下嘴，又道，"那小妮子，一个乡下妞，又那么小的年纪，偏还一副狐媚子样，大晚上的不避嫌，缠着大爷说了那么久的话。哼，她真的以为凭着两分姿色，就能飞上枝头，当大爷的房里人？大夫人怎么可能容许这些乡下人进府……" 一想到看到自家大爷跟乡下妞大晚上的说了那么久话，她就气得心肝痛。 寻影吓得"嘘"了一声，看了厅屋一眼，赶紧说道，"胡说什么啊，你不要命了，快闭嘴。" 而外院书房里，叶风正拿着一封信在看，表情非常严峻。 这是鹤城总兵邱大人邱继礼让亲信给他送的信。 邱总兵在信里说，他派人很费了一番周折，才在一个山沟里找到那个叫四儿的小丫头。她已经被毒哑了，但从她的比划来看，儿子邱中书没有掉进乌江，而是被她掩护着逃跑了。过去了这么久，孩子现在活没活着不得而知。随信还附了一张孩子的画像，说是孩子两岁多时的样貌，现在孩子已经四岁多了，肯定会有一些变化。请叶风一定要帮忙寻找，希望孩子还能活着…… 又说了一堆家门不幸的废话。 叶风冷哼，他还知道家门不幸啊。打仗上那么厉害的人，家里却搞得一团糟，老娘媳妇没一个省心的。齐家女人不能娶，他家却娶了两个…… 叶风又打开画像，画的是一个大头孩子。他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看看书房里的几个人，包括送信人，面部又马上平静下来。他沉思片刻，让叶力带送信人去客房歇息，好好款待。 把人都打发下去，叶风又仔细看了看画像。画上是个两岁多的奶娃娃，留着瓦片头，很是可爱漂亮。哪怕有了一些变化，叶风也看出来这娃娃跟夏聚长得非常像。再想到邱家小哥儿失踪的时间和夏山所说的夏聚被收养的时间，他心里惊涛骇浪。不会真的会那么巧吧？巧得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小厮飞镖又一次在门外提醒道，"大爷，该吃晌饭了，不好让老公爷和客人久等的。" 叶风把信和画像放进抽屉里，再上了锁。 他去了后堂，还没进屋，就看见夏离正在给夏聚整理被熊样扯歪了的衣裳，夏聚笑容灿烂的看着夏离。 他心里止不住地叹息。夏家孤女寡母，好不容易捡了个可心的儿子和弟弟，以为将来有了依靠，可这个儿子和弟弟却又会离她们而去…… 他进了屋，给老国公行了礼，其他人又起身给他行礼。 落座后，他撇了夏聚一眼，跟曾清清和曾理璋说了两句客套话，又看了夏离一眼，双目交汇马上闪开，却也有种默契在里面。 入席，曾清清和夏离也被寻影请去侧厅吃饭。 饭后，众人回屋，叶风还是把已经很疲倦的老爷子请去了外书房，说有要事相商。 当叶老国公看完信和画像后，也是吃了一惊。说道，"邱家的另几个小哥儿我都见过，唯独这个叫邱中书的孩子没见过。他之前一直跟邱继礼生活在鹤城，好像前年底才被接回京城，大半年后就失踪了……"又看了看画像，说道，"虽然画像和夏家小子很像，时间也对得上，十有**会是同一个人，但总有意外。不是说那孩子左臀上有一块胎记吗，想办法看看夏家小子的，必须完全确定……哼，可笑至极，邱府里有那么多血脉至亲，这个孩子却不敢相求，而是远走千里找寻没见过面又拐了多道弯的远亲曾林，再通过曾林找你这个不怕齐家女人的人……即便是同一个孩子，给邱继礼的回信也暂时不要说真话，只说你会尽力寻找。要让姓邱那小子急一急，明知道他老母和继妻不贤，唯一的嫡子又有些呆傻，还敢把这个聪明的庶子送回京。还有那邱泽，真真糊涂透顶，由着那两个妇人折腾，可惜他们老祖宗挣下的一片大好家业……" 第74章 叶风也是这么想的，点头道，"我立即给邱大人修书一封，让他的人明日带回去。若夏聚真的是邱小公子，也在打完这次大仗后再告诉他。"他觉得，在自己告诉邱大人之前，应该提前跟夏离说一声。 叶老国公看了一眼叶风，那些话本来是想等到打完仗以后才跟他说的，这时候也忍不住说了出来，"娶妻当娶贤，容貌在其次。你娘又给你相中了一家好姑娘，是大理寺聊高大人的闺女，都说这个姑娘贤慧知礼……"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风截了，"祖父一路辛苦，借的这几样武器非常好……"又赶紧把信和画像收进抽屉锁好，起身道，"祖父好好歇息，军营有要务，我去看看。" 然后，一溜烟跑了。 转瞬间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叶老国公气得胡子翘得老高，大骂道，"臭小子，臭小子，有种别回来，回来鞭子侍候，气死老子了……"一抬手，把几案上的一个茶盅砸在地上。 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五个孙子，那几个儿孙跟他说话都不敢高声，唯独这个长孙恣意妄为，随心所欲，多少次气得他跳脚，却还无可奈何。每次大儿子真要拎鞭子揍那臭小子了，他和老太婆都舍不得…… 老爷子对这个孙子可以说又爱又气，又毫无办法。 无它，这个孙子太聪慧，九个月会说话，一岁会背诗，两岁就能跟着他蹲马步练打拳，五岁就对兵书感兴趣，识字写字练武样样比同龄人好得多，十岁时同大儒的辩论震惊京城，可以说文武全才，是出了名的神童。老太婆和大儿媳都想让他学文考状元，可那小子志不在此，从小立志当元帅，保家卫国……不说家里人宠着他，连先皇和当今都十分喜欢他…… 这个大孙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拧，还有些离经叛道。他打定了主意，别说九头牛，就是天王老子都拉不回。 其中最糟心的当属娶亲问题，不管姑娘好不好，家里说的不要，太后指的也不要。说是一定要找自己倾心的媳妇，实在找不到，等到二十九岁再随家里定。那些姑娘都在大宅门里关着，他知道谁能让他倾心？ 真是气死人了。若是别的儿子孙子，早就巴掌拳头棍子鞭子齐上了，可这个大孙子，他们都舍不得打。 老爷子在心里埋怨着律法，为什么规定"女二十父母不嫁者，男三十父母不娶者，使长吏配之……" 若把男子也定成二十岁多好，那个臭小子上年就会娶媳妇了。 要等八年，太漫长了…… 老爷子坐在书房里生了许久闷气，才无力地起身回屋歇息。 下晌，曾清清和曾理璋来了夏离他们住的小院做客，还给他们带了礼物。送夏离四把绢扇，夏聚两支毛笔两条松烟墨，以及一些吃食。 之前刘长昭送的礼物已经由丫头拿来了，是一些省城的吃食，以及一套五彩瓷茶碗。白底红鱼，还有几片绿色水草，很是雅致好看。 夏离暗乐，那两个表兄弟还挺像，送礼都喜欢送茶具。 她非常喜欢这套茶碗，就拿出来待客。茶叶也是叶府提供的华湘峰尖，叶汤碧绿香淳。 不知为何，夏聚总觉得自己之前好像认识汉江府姓真的人家。又想着，可能是记错了，认识的好像是假姓人家……哦，都不对，姐姐专门教他认和写了"百家姓"里的一些字，有甄、曾、贾，叶和白，夏和邱、春这些姓氏，而不是真和假，夜和白…… 不管怎样，他很喜欢曾家姐弟，笑眯眯地跟他们说着话，让熊样表演各种节目给他们看，喜得曾理璋抓耳挠腮，直说跟夏聚相见恨晚，是忘年之交。 天空飘起了毛毛雨，他们几人又从院子里移到房檐下逗着当当和熊样玩。熟悉了，熊样也就跟他们亲热起来。他们喂它吃食，见姐姐没有反对，也就张嘴接了。 玩了一阵后，曾理璋说道，"夏姐姐，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抓只太阳鸟吧，之前的那只太阳鸟被我爹爹送给京中的好友了。" 居然喊她"姐姐"了，也没有再自称"小爷"，不知道是熊样的魅力大还是太阳鸟的魅力大。 夏离为难地笑道，"太阳鸟可遇不可求，我还欠刘公子一只呢。" 曾理璋非常大度地说道，"不着急，你还了刘表哥那只后，再给我抓。" 说得太阳鸟跟水鸭子一样好抓。夏离也只得点头允诺。 稍后，曾清清发现了墙上挂的箭靶，又让夏离射箭。 夏离见雨不大，便起身站在房檐下射了几箭，箭箭正中靶心。 曾清清觉得夏离射箭的姿势特别好看，缠着她教。汉江府的一些官宦人家举办宴会，小姐们表演才艺，偶尔也有表演射箭的。 听说，京城的贵女人们对射箭比骑马和蹴鞠还热衷。曾清清觉得，若自己用这种姿势射箭，不管射得好不好，至少与众不同，更能吸引别人的注意。 她说，"我也要向叶表哥要一套弓箭和一个靶子，跟夏姐姐一样天天练习。" 她比夏离小两个多月。上年在溢香酒楼见到她时，夏离比她矮。而现在，夏离的个子反超了她。 夏离给她拿了三指手套，手把手地教她射箭。 夏氏一个人坐在卧房里唉声叹气，听到外面的轻笑低语更是心烦意乱。她不愿意夏离跟这些大官家的孩子走得太近，特别是这曾家姐弟，她总觉得更不应该太靠近，却没有一点办法。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间，曾家姐弟还玩得兴致盎然，夏离便留他们在这里吃饭，二人都愉快地答应了。 夏离又让祝二家的拿了一两银子去厨房，让他们多弄几个好菜。 祝二家的和两个丫头拿来饭菜，菜品很多很精致，摆了满满一桌。祝二家的悄悄把银子还给夏离，低声说道，"厨房本来就准备了曾姑娘和曾四爷的客饭，说不要银子。" 第75章 吃完晚饭，细雨依然飘着。 曾家姐弟准备告辞的时候，有丫头来请，说老公爷在花园旁的亭子里，请夏聚带着当当和熊样去玩。 众人听了，就一起带着当当和熊样去了。 老国公正在说着刘长昭，"丢人，没请你吃饭你就这么不高兴？人家家里寡母孤儿，怎么好请你这个后生去吃饭。" 刘长昭的脸有些红，还是倔嘴道，"怎么就不能去，她家原来在乡下的时候，我和表哥去吃过好多次。哦，表哥比我去的还多。" 老国公冷哼道，"那是你们两个皮厚，硬要去，人家还能把你们撵出来？"看了他两眼，又道，"夏小姑娘是个好孩子，你家里不会同意，不要去招惹她，那样会害了她。" 刘长昭的脸红得像花园里的芍药，噘着嘴说道，"那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我和表哥一样，只是单纯喜欢吃她做的饭，哪里是叶祖父说的那样。" 老国公摇头道，"我家那馋小子肯定是单纯喜欢吃那丫头做的菜，你嘛，可别像你老子。" 心里忧伤地想着，自家小子若不是单纯喜欢那丫头做的菜该多好，他宁可那小子好色些，学学刘长昭的老子，也不愿意他老大岁数不想女人，不想媳妇，还被那起子不要脸的小人说成断袖之类的，气人。 叶老国公那话刘长昭可不爱听，嘴翘得更高了，嘀咕道，"叶祖父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表哥去夏姑娘家是单纯的吃饭，而我去就是像我老子。我可不像他……" 话没说完就咽了下去，他看到夏离他们带着当当和熊样来了。 曾清清、曾理璋、夏聚都由丫头帮他们举着油纸伞，夏离自己举着伞。她穿着木屐走得很慢，又让她的个子拔高了很多，天青色绣花褙子和白色纱裙被风吹得飘起来，在迷离的雨雾中摇曳生姿…… 刘长昭赶紧把目光转向当当和熊样，又在心里默默强调了好几遍，那还是个小丫头片子，那还是个小丫头片子，我不像我老子，我怎么可能像我老子…… 当当有些烦，这么晚了，还让它在雨中散步，真是烦狗。 熊样是只要是出来玩，随时随地都高兴，一路张着嘴在笑。它又一溜烟跑向刘长昭这个方向跑来，刘长昭高兴地张开怀抱，人家却抱上了老国公的大腿。 肥掌上有泥，老爷子一点不嫌弃，朗声大笑，欢喜极了。 刘长昭受伤地说道，"样样，没看出来你还挺势力。"又对当当招手道，"当当过来。" 当当便很给面子地走到他的腿边趴下，才让他找回了些许面子和自信。 老爷子逗了熊样一阵，就把夏聚拉到身边，摸着他的小揪揪嘱咐了几句。无非就是些好好学习，好好练武，争取文武全才，长大有出息之类的话。 他每说一句，夏聚就乖巧地答应一句，让老爷子很是疼惜，又摸了摸他的小脸。 老爷子喜欢夏聚，不止因为那个不能言的原因，还因为他这个年纪家里早就应该四世同堂了，可大孙子一点不省心，就是不娶媳妇不生孩子，二孙子的岁数又不大，家里至今还没有第四代。他升级为老太爷，还是因为长孙女给他添了个重外孙子。以至于他一看到讨喜嘴甜的小孩子，就把人家当重孙子看。 夏离来到刘长昭身旁，谢了他送的礼物。 刘长昭豪爽地摆摆手，说道，"不客气。"又悄声问道，"那套茶碗好看吗？" 夏离笑道，"很漂亮，我娘和我都很喜欢。特别是我娘，说非常雅致，怕是花了不少钱。" 刘长昭听了，笑得一脸灿烂。暗道，你娘喜不喜欢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就好。又厚着脸皮说道，"你以后请璋表弟和清表妹他们吃饭，也把我叫着，我喜欢热闹。" 跟叶老国公说完话的曾清清转过身来，笑道，"你们说什么呢，表哥笑得这么开怀。" 刘长昭说道，"我在提醒夏姑娘，以后请你们去吃饭，别忘了我。" 曾清清咯咯笑起来，"哪儿有表哥这样嘴馋的，说出去别人要笑话。" 刘长昭笑道，"也不光为了吃饭，人多热闹不是。你表哥我在这个府里呆得太无聊，天天学习都学傻了。若夏姑娘忘了，清表妹记得提醒她，我先领你的情了。" 曾清清笑弯了眼地点点头。 夏离也笑着答应下来。这孩子，可爱又实诚，想着哪天就多做几个菜，把刘长昭请来吃饭。 几人在亭子里说笑到天黑，才各自回院。 第二天，细雨依然飘着，青石路上已经积了无数个小水洼，树下许多落叶，整个庭院笼罩在雨雾中。 夏离和夏聚把当当和熊样送至院门口，看它们跟着叶劲几人消失在竹林里。 两名"战士"已经不像前几天那样，不时回头望着她，依依不舍的样子，而是义无反顾地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前走着。 夏氏和祝二家的又去了新宅子，夏氏还说，路不好走，他们姐弟就不要去新宅子了。 夏聚坐在桌前写大字，夏离做着针线活。 巳时末，老国公院子里的一个丫头来接夏聚，说老国公在屋里呆得无聊，请夏小哥儿去玩，顺便在那里吃晌饭。 夏聚已经学习完了，见姐姐点头同意，就高兴地跟着丫头走了。 大概一刻钟后，那个丫头又来了，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怪我不小心，没服侍好，夏小哥儿走路时不注意滑倒了。"又赶紧道，"夏姑娘莫担心，没摔坏，就是坐在地下，把裤子弄脏了，我来拿套换洗衣裤。" 听说只是坐在地上，夏离也没多想，找了套衣裤交给那个丫头。 等那个丫头走了一段时间后，夏离心里打起鼓来，总觉得哪里不对，不光是今天这件事，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晌饭后不久，夏聚就被那个丫头牵着送回来了。丫头还把一个包裹交给夏离，说是老公爷送给夏小哥儿的。 第76章 打开包裹，里面装的是几样上好的笔墨洗砚，一些京城的吃食。 夏离又仔细问了夏聚路上是怎样摔着的，老公爷跟他说了什么话。 夏聚说，路上是他脚一滑摔倒的，除了屁股有一点点痛，别的没摔着。去了老公爷那里，一个婆子给他洗了澡，换了衣裳。老公爷问了他都学了什么，考了他背书，射箭，还让他好好跟姐姐学射箭，好好做人，以后不要忘了娘亲和姐姐对他的好…… 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夏离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让夏聚去房里歇着，她坐在卧房的小窗边，看着窗外的细雨朦胧，心里还是不踏实，有种莫名的慌张。 这个府里住进来一个老太爷，还有两个客人曾氏姐弟。老太爷貌似不错，但对夏聚太好了些……夏离只想快点搬出这里。 之后，曾清清又来了这里，跟着夏离学了一个多时辰的射箭，夏离要去接当当和熊样了，她才离开。 夏离不止接到了当当和熊样，还意外地接到了夏山。 夏山依然那么瘦，但精神面貌比上次要好一些，至少胡子刮干净了，前额上的伤也好了，只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疤痕。 回到小院，夏离让夏聚拿了两百文去厨房，请他们多做几个下酒菜。 夏氏回来，看到弟弟来了，面貌比之前好了许多，也非常高兴。 夏山悄声说，他们之前的任务是包围刀疤脸那窝土匪所在的虎尾山，昨天换防才回来。现在刀疤脸的日子非常不好过，被包围了几个月，储藏的粮食都快吃完了，已经开始踩野果挖野菜充饥了。执行这种任务，不光有二百多将士，还有几十只戎犬。这种任务，戎犬作用巨大，土匪一个也别想从山里逃出…… 夏氏说道，"叶大人这些天忙得没有时间回府，就是为了彻底消灭他们吧？该，那个畜牲太坏了。" 夏山道，"应该是，刀疤脸那伙土匪人多势众，占据的虎尾山地势又易守难攻。先把他们包围起来，饿了几个月，再一举消灭……" 夏离想到叶风这次的大动作，还有他曾经说过的防守什么的，不一定只为了刀疤脸。不过，她也没有说出来。 吃完饭，夏氏又劝解了夏山一番，让他放开心思。 夏聚也颇为老道地说道，"三舅舅，媳妇再好，也没有……"他想说娘亲，但想到三舅舅的娘亲真的不好，又改口道，"也没有你的姐姐我的娘亲好，就像我将来的媳妇没有我姐姐和娘亲好一样。你别难过了，离开媳妇就离开吧，只要不离开我姐姐和娘亲就成。" 夏氏哭笑不得，嗔道，"小人儿，你懂什么。" 夏聚嘟嘴道，"不管是谁，都比不过娘亲和姐姐。" 夏山也露出久违的笑容，说道，"聚小子孝顺，姐姐后半辈子有靠了。" 夏山走的时候，夏氏不让夏离去送，说路不好走，她自己拿着钥匙去了。 这里不需要省蜡烛，夏聚又用功地看起了书——《百家姓》。这本书他全会背，还能认几十个字，写十个几字。 看着这本书，夏离终于想起她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她回了卧房，从柜子里找出那张纸看。 她的脸色严肃下来。 真正的真，假装的假，夜晚的夜，白天的白，互相间还认识。 真表舅，夜大哥，可不可以说成曾表舅，叶大哥？ 若夏聚出生京城的官宦之家，的确有认识曾大人和叶风的可能。 在没有买祝二一家之前，夏离给夏聚洗过澡，知道他的左臀上有一块脂腹大的胎记。今天夏聚摔跤，会不会是叶家得到什么信息，而故意叫去查看？ 夏离看看厅屋里的夏聚，他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着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小短脚半悬着，熊样咬着他的裤脚来回晃，都打扰不了他半分。 院门响了，夏聚高兴地跳下椅子，嘴里喊着，"娘亲回来了。"然后跑出去开门。 夏氏笑眯眯地牵着夏聚走进屋，用帕子给他弹着头上和身上的雨珠。 夏离的心痛起来。当初捡夏聚的时候，她还很潇洒地想着，若是本家找来，就还回去。可如今养出了感情，若本家真的找来，还回去时心得有多痛。再者，回去了，被逼得远走千里寻求救助的他能安全吗？ 还有夏氏，跟夏聚建立起了深厚的母子情，也因为这个儿子对下半辈子充满了希望，若失去这个儿子，怎么受得了。 夏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祈祷自己是想多了。她走出房门，站在檐下看不到腾书阁，又站去院子里，腾书阁里漆黑一片。 她现在特别特别想见到叶风，想问清楚。 夏氏温柔的声音，"离离，傻了，怎么跑去院子里淋雨？快进来。"然后，跑出去把夏离拉回了屋。 叶风是在戌时初回府的。雨雾中，廊下的灯笼随风飘摇，外书房的小窗里仍亮着昏黄的灯光。他知道祖父还在等自己，或许他老人家已经知道那个答案了。 他走进书房，把湿漉漉的斗蓬解下扔给亲兵叶全，没让下人跟着，自己走进了侧屋。 叶老国公坐在书案后，对他说道，"今天遣人看了，夏小哥是邱家孩子无误。"又摇头感叹道，"在偌大的一个省里找寻一个孩子，无疑是大海捞针，何其难。可这孩子居然就在我们身边，找到他没费吹灰之力……都说邱继礼是福将，几次大难不死。之前我不这么认为，他真的有福，能死了那么好的媳妇娶个搅家精吗？现在看来，他的确福大，那么小的儿子跑到千里之外，没有死，还这么容易找到了。" 叶风猜到是这个结果，心里还是再一次为夏离心痛…… 他扯着嘴角说道，"也不能说是邱大人的福，应该是夏聚福大命大绝处逢生，遇到了好人家……等到打完这次仗，我就遣人给邱大人送信，看他怎么安排这孩子。若他不把孩子接去鹤城自己身边抚养，还要听那个老妇的话弄去京城，我就会让孩子再次失踪。他不在乎孩子的死活，有人在乎。" 第77章 "有人"这两个字叶老国公以为孙子说的是他自己。孙子除了对女人不感兴趣，对老人和弱小都有一副侠义心肠。他虽然觉得孙子手伸得过长，管了人家的家事，但夏聚实在讨喜，又慧眼识人，他也不忍那孩子被整死。 两人又说了一阵军事要务，才各自回屋。老爷子这次没有讨嫌说女人，想着不能让孙子分心，等到打完仗以后再继续做工作。 叶风直接回了藤书阁。现在，他只要回了府，哪怕再晚，都会来这里歇息，看看那个小院。不知为什么，只要他想到那个身影，心里就会充满柔情。 他直接上了三楼，站去窗边。看到那个小院笼罩在烟雨中，小窗里透出微弱的烛光，照着一个孤零零的人影。人影朦朦胧胧，如立在云雾中的仙女。他正吃惊她怎么会站在雨里，就看到一个身影把她拉进了屋。 他也很想见见她，可现在营中的事务忙得他抽不出时间提早回府。回来晚了，又不好去找人家小姑娘。 翌日，天空终于放晴。 当夏离睁开眼睛，看到三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在床边看自己。 夏聚笑道，"姐姐不着急，当当和样样已经拉完了粑粑，我还给它们擦了屁屁。" 夏离看看夏聚，长得跟自己有些像，远隔千里找到这里，还被自己所求，被自家收养，他们的姐弟缘份是上天注定，不会那么容易分开。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她把夏聚抱过来，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美得夏聚咯咯直笑，爬在她的身上不起来。 当当和熊样的脖子立马伸长了，夏离也给了它们一人一下。 夏离起来晚了，她穿上衣裳，就同夏聚一起把当当和熊样送去上班。现在，当当和熊样的饭也在训犬营吃，只不过是从都司府带去的美食。 之后的十几天，夏离都被曾清清缠着教她练箭，从辰时末到下晌申时，夏离哪里都不能去，连晌饭都跟她在一起吃， 别说，曾清清真的很聪明，或许说她有射箭天赋，在夏离的调教下，她的射箭技艺一日千里，进步神速，让她十分自得。 为了射箭，曾清清还让丫头去布庄买了几块绸缎，让针线房的绣娘给她做了几套骑装，每次来练箭都穿上，很是有几分英气。连刘长昭偶尔见到，都会吃惊地看着她，再夸几句，乐得小妮子脸色绯红。 有几天晚上曾清清和曾理璋姐弟在小院里吃饭，也请了刘长昭来。夏离还亲自下灶，做了几个她的保留菜。她做得有些多，还遣人给老爷子送去一份，表表自家的心意。 这些天，夏离每天睡觉前都会在院子里望望腾书阁，一直没看到那个人影，只得失望地进屋。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十六。上午，刚送走夏氏和祝二家的，就看到曾清清红着眼睛来了。 夏离诧异道，"曾妹妹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曾清清的眼眶又湿润起来，说道，"昨天晚上我二哥来了，要接我和弟弟回家，吃了晌饭就走。我不想回去，在这里多好玩啊，可以天天跟你一起练箭。夏姐姐不知道，大宅子里很无趣的……" 叶府没有女眷，曾家肯定不会让她在这里住得太久。 夏离也挺舍不得她。曾清清性格单纯讨喜，跟许多大家闺秀不太一样，也没有太多的阶级等级观念。 夏离进屋拿了两只这几天做的鹿皮三指手套，很漂亮，也很结实。本来是想一人一只，见她要走了，就都送给了她。 曾清清也打开带来的包裹，里面装了一套女式骑装，是她让针线房按照夏离身量做的。说道，"以后你去汉江府就去找我玩，不要住客栈，住我家。"又说，"我下次来了，你已经搬了家，我就住去你家。" 夏离表示欢迎。 两人又练了一阵箭。 晌午，叶老国公请夏离和夏聚去后堂吃了饭，给曾家兄妹饯行，叶风仍然没有回来。 夏离和曾清清在侧屋吃，也看到了那位曾二爷，十七、八岁的样子，是曾清清的庶兄。 没有跟当当和熊样当面告别，曾理璋遗憾得不行，一再嘱咐夏离和夏聚无事带它们去汉江府玩，再记着给他抓只太阳鸟。又暗示，他下次一个人来，住久些。 饭后，送他们去前院上了马车。曾家来了几个护院，叶家又派了二十几个士兵护送他们。到省城有些远，此时出发，晚上在驿站歇一晚，第二天一早出发，大概傍晚就能进城了。 送走他们后，已经未时，夏离姐弟两个去了新宅子。所有家具基本上都做好了，只是没有雕花和上漆。 赵妞妞依然在这里吃的晌饭，已经回家歇息。 想到就快搬家了，一家人都非常欢喜。 几人正说笑着，都司府里的一个婆子急急跑来了这里，说道，"夏姑娘，我家老公爷请你回府一趟，训犬营来人禀报，当当和熊样在山里自由玩耍的时候，突然像发了狂一样，挣开训导卒跳出围栏跑了。" 夏离唬了一跳，赶紧向都司府跑去。想想自己可能会去训犬营帮着找，又回头把祝婶叫着。 夏聚还想跟着，被夏氏拉住，说道，"别去添乱。" 路上，夏离想到当当的聪明，又觉得它不可能发狂，也不会没有缘由带着熊样跳出围栏，八成是遇到什么事了。 在山里戎犬活动的地带，还是围了栅栏，都是用木桩围的，也有一定的高度，没有助力戎犬根本跳不过去，不知道它们两个怎么跳出去的。 是小丁回来报的信，说沙大人和叶劲已经带着人和戎犬进山找去了。让他来请夏姑娘，说夏姑娘了解当当和熊样，好找它们，还有人去了军营向叶大人禀报。 马车已经停在前院里，夏离急急上了一辆马车，叶老国公上了另一辆。老爷子着急上火，马上要打土匪了，当当可别出什么事。 第78章 快马加鞭到了训犬营，叶风已经到了那里，正阴着脸听沙将军的禀报。叶劲等人还在山里找，不仅训犬营的兵卒带着戎犬在找，还出钱找了些乡民进山一起寻。 因为施工，栅栏不远处放着一堆木头。今天下晌戎犬们刚进山里玩，当当突然像疯了一样，咬着系熊样背带的绳子就向山里的方向疯跑，熊样也就跟着跑。先叶劲等人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都跟着追，其它戎犬也撒了欢地跟着跑。 到了那堆木头前，当当一下跳在了木头上，再一跳，跳上了比成人还高出许多的木栅栏，再跳了下去。熊样被它拉着吊在栅栏上，又被拉了上去，熊样也四脚并用，这些人还没追到时，也翻过了栅栏。 跟着跑的一些戎犬，多数都被它们的训导卒喝令停了下来，还是有两条名字带毛的戎犬学着当当的样子跳了过去。那两条戎犬，有一条后来被找到，另一条跟当当和熊样一起失踪了…… 夏离暗骂，那小东西不止成精了，还成神了。它自己跑出去不说，还能想到那个好法子把熊样带出去。 叶风心急如焚，还是安慰夏离道，"弄不好黑子和熊大熊胆来了附近，当当和熊样找它们去了……" 夏离也有这种猜测，说道，"但愿吧。" 她四周望望，带着祝二家的向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走去。叶风见了，也带着叶力和二十几个兵卒一起跟她上了山，还带了两只戎犬。 爬山过程中，还能看到一些带着戎犬的兵卒、乡民在搜山。 他们爬到山颠时，夕阳已经滑到西部山顶。 夏离站在一块巨石上四处望着。这里群山环绕，树木青葱，山水相映，悬崖陡峭，可以说美不胜收，比小洼村所在的山间还要波澜壮阔，连绵无边。 她觉得，当当若没出事，肯定不会隐藏在茂密的树林里，而是会选择呆在让她容易发现的地方。这也是夏离之前再三跟它交待过的。 由近及远，夏离一点一点看着，找着。 她一心在找着当当它们，没注意到她爬上巨石时叶风的担心。叶风也爬了上去，站在她身边。 这里她没看到它们的身影，又换了一个方向。若是叶风等几个男人不在，她都想爬上树瞧，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嘛。 在换到第四处时，夏离又从对面山上她能够看到的地方下一点一点由下往上看，在山腰处的一片林子的中间，有一块巨大的黄色岩山，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金光。 岩山上耸立着一座黑色小山，仔细看不是小山，是一头黑熊。它的旁边立着一头小黑熊，怀里还抱着一只，怀里的那只带着红色背带，不是熊样又是谁。 夏离一阵狂喜，赶紧又把笑声忍了回去。 接着，又看到从黑大背后跑出三只玩闹在一起的狗，一只是带着蓝色背带的当当，一只居然是黑子，另一只狗也带了背带。 夏离兴奋之后，又暗骂了一声，那个小东西越来越不听话了。它们跑去那里，一定是黑子带着熊大和熊胆找来了训犬营，但训犬营的闹声吓跑了熊大和熊胆，让它们不敢靠近。于是黑子自己来到训犬营外的某一处，当当听到了它的声音或是闻到了它的味道，带着熊样跑了出去，跟着黑子跑去见熊大和熊胆…… 虽然虚惊一场，但看到黑子和熊大、熊胆无事，还是让夏离极是高兴。不过，面上不敢显示出来。 现在已经晚了，他们不可能再往那座山上走。而且，那座山峰离得比较远，过去还要趟过一条宽阔的碧溪，营里的兵卒今天肯定也搜不到那里。 夏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站在她身边的叶风说道，"没发现什么情况，回吧。当当聪明，我觉得它不会丢，有可能带着熊样进山玩了，也有可能真的去跟黑子和熊大它们汇合了。之前在我家的时候它们就经常跑进山里玩，玩够了才会回来。" 别人没注意到夏离刚才的表情，但站在她身边时时瞥一眼她的叶风可是注意到了。她的朱唇刚要张开就硬生生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快速呼扇了两下又定住，她肯定看到了什么。之后的神情一下变得轻松起来，说明看到的一定是她乐于见到的。 叶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山峦叠障，满目葱茏……他当然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任何东西。 夏离在夜晚能射中大蟒的双目，后来又听刘长昭和叶劲不止一次说她"无意"射中了躲在百步以外密林中的狼的左目，隔那么远还能一次打下两只太阳鸟而没有打伤它们……叶风可不相信这小姑娘是"无意"，她不止箭术厉害得无人能及，眼力更要超出常人许多。她一定是看到什么，不方便说出来。 叶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之前猜测当当和熊样有可能去跟黑子它们汇合，但毕竟只是猜测，还是怕有万一。现在大战在即，可不能再节外生枝。特别是当当，有了它，自己的军队如虎添翼。 他们正准备下山之际，突然一声惊雷乍起，天空立即乌云密布，惊雷接着一个又一个。 叶风看看天空，说道，"这场雨不会小了，赶紧找地方躲雨，这时候不能下山。" 夏离也知道"暴雨起时莫下山"这个说法，还好此地是山顶，找个地方躲雨即可。 叶风想了想，指着南边说道，"刚才我发现那里的崖边凹进去了一块，可以避雨。" 众人跟着他向南走去，又顺着稍微平缓的路下了一段，终于看到右边上方崖上凹进去了一块，大概离他们站的地方有一丈多的高度。 叶力先把着凸出出来的石头往上爬，爬上去后，大声说道，"大爷，这里面还有一个洞，可以避雨和歇息。" 怕洞里有什么东西，众人没有马上上去，又上去两个士卒检查，两条戎犬也上去了。 此时，大滴大滴的雨开始落下，再是雷鸣电闪。夏离跑去一棵叶繁叶茂的大树下躲着，她知道这里容易遭雷劈，也只有先在这里躲。在古代，若是在这么多男人面前曲线尽露，那就是失了名声，比死还可怕。 第79章 叶风也躲去了她的旁边，还抬起大手挡在夏离的头顶。 片刻后，叶劲的声音又传来，"大爷，这里安全。" 叶风听了，赶紧让夏离第一个上去。 夏离踩在小丁的背上，祝二家的扶着她，她再把着石头爬了上去。接着是叶风，祝二家的，一个一个士卒都爬了上去。 众人上来了才发现，这里居然别有洞天。在几块石头的背后，是一个山洞，叶劲几人已经在里面点了一堆火，另两个士卒用树枝扫着灰尘。 叶力对叶风笑道，"里面之前应该住过猎人什么的，有石床，石桌石凳，就是年份有些久了。大爷和夏姑娘暂时等等，我们扫干净了你们再进来。" 夏离很想说，这时候了讲究不了那么多，但看叶风点头同意，她也就不好多说了。 夏离觉得，这一世的叶风跟前世一样，有轻微洁癖。 雨越下越大，这种雨哪怕不引起山洪爆发，汇聚的水流也容易把人冲下山去。 洞里打扫干净了，叶风和夏离几人进去。 这个洞大概有二十几坪，中间靠里是一个石桌几个石凳，右边靠里有一张石床，中间烧着一堆火。 叶力拿了一个缺了口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大瓷碗笑道，"还有一个碗。"他让洞外的士卒接雨洗洗。 叶风让人把火堆移去最左边靠洞口的地方，让夏离和祝二家的坐去石床上，石床那边的光线就暗了许多。 祝二家的坐在床外面，夏离坐床在里面。 叶风一个人坐在石凳上，让那些士卒都坐去火堆旁，还是面朝左边。这样，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夏离了。当然，他是君子，非礼勿视，背朝夏离坐着。 一只戎犬和两个士卒在洞口看守着。 外面再是雷鸣电闪，大雨瓢泼，只要那个挺直的脊背在眼前，夏离就觉心安。之前又累又紧张，一下轻松下来，困倦便如潮水般涌来。夏离知道这时候不能睡，强撑着把眼睛睁得老大，可不知不觉还是靠着石壁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却没听到之前的大雨声和雷鸣声，不仅石凳上的叶风不在了，洞中一个男人都没有了。 "祝婶，人呢？雨停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刚才那么大的雨呢，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祝二家的回过头来笑道，"大姑娘醒了。嗯，雨都停了一阵了，只下了半多个时辰。叶大人和那些军爷都出去了。"又道，"刚才我一直挡在姑娘的前面，叶大人和那些军爷都没回头看过，无事的。" 她是说那些男人没看到夏离睡着了。 夏离下了石床走去洞边，小丁在洞口外面把守着。 他见夏离过来了，笑道，"这该死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又道，"大爷和弟兄们打了些野物，正烤着呢，过会子就能吃肉了。" 夏离出了山洞，看看那被雨水洗涤过的天幕，纯净而深蓝，没有一丝浮云。繁星似都出来一般，撒满整个天际。今天正是十五，明亮皎洁的圆月斜挂空中，把山林间照得透亮。 她现在也会看大概的时辰，此时应该是亥时初。 她不止饿了，还渴了。 洞口往左二十几米的一块平地上点了一堆火，叶风和叶劲、叶全站在火堆旁。洞口往右三十几米的一块平地上也点了一堆火，一群兵卒围在这里，高声笑闹着。两边被几棵大树和岩石隔着，左右两边的不远处各有两个士卒领着一条戎犬在寻视。 这里一面是峭壁，周围是浓密的树林，夏离只看得到附近的地方和天空以及遥远的山尖。 夏离很庆幸，还好这次人多，都带着弓箭刀枪剑等武器，好像还有一支火铳，再加上两条戎犬，在荒无人烟的山上也不怕任何野物，除了害怕众多土匪突然来袭。有了刚才的那场暴雨，众多土匪此时也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代也有土炮和火铳，但数量有限，除了京郊火器营的火器多，其他军营只是按编制会有一架火炮或是几把火铳，而叶风的军队编制比较低，根本没有火炮这种高端武器。 夏离看看洞下，有人搬来了几块大石供人上下。在稀泥路上，还零星地放了些石头，一直铺至左边火堆旁。这应该是专为叶风铺的。 她便爬了下去，踩着石头向叶风那边走去。夏聚那件事一直萦绕在她心头，这时候正好可以问问叶风。 祝二家的也随后下来，紧跟着夏离。 后面传来小丁的声音，"夏姑娘不要走远，兄弟们在附近挖了陷井。" 夏离回头答应了一声。 虽已是夏季，但雨后山里的夜风又大又凉爽，吹着树叶哗哗响着，也把夏离的头发和裙裾吹得飘起来。 她掂着脚尖踩着石头走到火堆旁，还没有把绣花鞋打湿。 火堆上烤着两只田鼠、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响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几缕青烟缓缓飘上天空，还有一股浓郁的肉香和燃后的松木香味，火堆周围的地都被烤干了。 叶风见夏离来了，笑道，"等一会儿就能吃肉了。"又指了指一块大石上放的破碗，里面装着许多野果，说道，"先吃点野果解渴，都洗干净了。" 夏离笑笑，走了过去，她已经渴坏了。她拿起一个半红的野李子吃起来，酸酸甜甜，很解渴。她又拿了几个给祝二家的。 她抬手吃着，袖口滑下来，露出一截皓腕，在月光下更显得如玉一般莹白细腻。 姑娘美丽的容颜和皓腕让叶风红了脸。他的目光刚移开又猛地扫向那截皓腕，眸子一缩，想起了那个梦中，感觉这截皓腕跟梦中的一样，只是少了那条奇怪的络子……他也想起了一直想问夏离的话。 他定了定神，低咳一声，侧头对叶力、叶全和祝二家的说道，"我有件要事想问问夏姑娘。" 第80章 他要跟夏离说话，却对着他们几人说。叶劲几人都聪明，知道他的意思是让他们离远些，不要听到谈话内容。他们都后退了十几步。这么远，既能看到叶风和夏离，不让别人产生误会，也听不清他们二人的低语。他们还都自觉地侧过身望向别处，注意有没有人往这里走。 夏离把嘴边的李子拿下来，她的话还没问出口，叶风先问上了。 叶风又后退几步，走到一棵树下，树影婆娑，漏下点点碎银，撒落他一身，也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枝叶上偶尔会落下几滴雨水，滴在他的身上头上。站在这里，偶尔路过的人根本看不清楚。 正气凛然的叶大将军变得这样鬼鬼祟祟，是怎么个意思？ 夏离莫明其妙，还是跟了过去。她正好背对着叶力几人，没有走到树下，跟叶风保持了一定距离，不会让人产生误会。问道，"叶大人有什么事？" 叶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小心奕奕，无法，他要问的事情太骇世惊俗。 他看着夏离，问道，"夏姑娘，你见过一种奇怪的络子吗？黑色，比我食指窄一点，"他比划了一下食指，又道，"中间还连着一块圆形水晶，水晶只有我拇指指腹大，水晶周围是一圈浅妃色，里面还有三根浅妃色的长针，两根长针还会转圈。"他的声音很轻，淹没在那边的闹声和树叶的沙沙中，只有离得近的夏离能听清。 他说的是夏离前世戴的手表，他居然还记得她的手表！ 夏离又激动又不可思议，眼睛都睁圆了，接着泪水溢满眼眶，如两颗浸在水中的黑葡萄。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当然见过了，你居然还记得！那不是络子，是手表。是我爸爸在我十五岁时，去瑞士买回来的。为了纪念我爸爸，我一直戴着它，直至……"她死的时候。 叶风无声地念道，"手……表，爸……爸，瑞……士，"这些词非常生涩，他第一次听到，可又似乎曾经听到过，又纳闷地问了句傻话，"可你今年才十三岁啊……" 夏离看看他，再回头看看不远处的叶力和祝婶、叶全，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块大大的手表，表带，表盘，表把，连表盘里的时针、分针、秒针及时间刻度都画了出来。 她问道，"你说的络子是这个样子吗？"又用树枝指着图说道，"这是表带，黑色的。这是表盘，透明的。这是表把，圆形的。这是时针，最短。这是分针，最长。这是秒针，最细。手表不像络子用来作装饰，而是用来看时辰的。在那个时代，不需要看日月星辰，也不需要看刻漏，这只小小的手表就可以告诉我们具体的时间。" 她虽然画的不是顶像，但言语完全形容出来了。 叶风的眼睛也瞪得老大，梦中姑娘戴的络子就是这样……哦，不是络子，是看时辰的手表。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梦中的姑娘果真是她？ 叶风怔怔看了一阵地上的"手表"，又抬起头盯着夏离问道，"还有一种络子，比这根要粗要大，银色的络子，连着的圆盘周围是黑色的，三根长针也是黑色的……那，也是你说的手表吗？" 那的确是手表，是前世叶风一直戴着的手表。 夏离景，那是夏离前世的家，他们经常坐在沙发上谈天说地。那也应该是他的潜记忆，只不过用梦境显示出来。 不知道他的潜记忆里，还留存了哪些前世的情景。 夏离抹了一把流下的眼泪，说道，"那块手表我一直戴着，当然清楚了。还有那块男式手表，它一直戴在前世叶风的手腕上，我跟叶风熟，当然也就熟悉那块表了。而且，我前世的头发就很短，微曲，我们那里天热都穿短袖衣裳……白色的不叫罗汉床，我们叫它沙发，软软的，坐着很舒适，我前世的家就有一张，我跟叶风经常坐在沙发上……" 叶风景就是他的前世，他前世与夏离的确有关联。 有了这种认知，就更想确定。又说道，"我的记忆里还有一个画面，一位长得跟你很像的姑娘，只不过模样看着比你现在要大些，个子也要高些。她站在樱花树下，笑得一脸灿烂，还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划着。那应该是在黄昏，晚霞给她染上了一层金光，她穿着白衣裳，蓝裙子，裙子很短很瘦，露了一截小腿，居然穿着白鞋子……" 在古代，白鞋子是丧服。 夏离眼里流着泪，嘴上却是笑着的，说道，"那裙子哪里短了，打到腿肚子，在前世还属于长的，叫牛仔裙。那个时代特别兴穿白鞋子，百搭。" "白搭"跟穿白鞋子有什么关系？叶风一脸懵懂。 "百搭"这种小事夏离没有多作解释，要解释也是以后。她又比了个剪刀手，说道，"比的是这种手势吗？这叫剪刀手，是胜利的意思。照相的人都爱比这个手势，因为那时候你正在给我照相。" 她直接说成了"你"，而不是前世叶风。 叶风更懵懂，她比的的确是这个手势。可是，胜利不是应该比拳头吗，为什么是比两根手指头？还什么"剪刀手"，什么"照相"……他摇摇头，表示不解。他当时也在，为什么没跟她站在一起？ 他心里也把"前世叶风"当成了自己。 "照相"和"剪刀手"这两种小事也以后再解释，现在要说更重要的。夏离的声音更小了，说道，"叶大人，若是我说那些都是我们前世发生的事情，我有全部的前世记忆，而你有的是一部分潜记忆，你信吗？" 树荫下，夏离的眼里盛满泪水，眸子如倒映在水中的星星一般璀璨，一眨不眨地望着叶风，等待他的答复。 叶风心里已经相信了，还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前世的那个叶风？" 夏离说道，"你跟前世的叶风长得一模一样，前世叶风喜欢吃毛血旺、香菜鱼丸汤、香煎豆腐……而你也喜欢吃，专门让我去县城做、去曾家做，还要来我家吃。那天在我家射箭，你第一次用‘地中海式’射法射箭，却射得那么好，连你自己都莫名其妙。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前世经常去射箭，都是用的这种射法。再加上你对戎犬的一些认知，我们谈话中你只言片语释放出的某些前世观念，还有我之前哪怕只看到你的背影心里就如断了线的风筝随你飘远……我就知道了，你一定是前世的叶风。你来了这里，我又追随而来……还有刚才的梦，你不仅是前世的叶风，还带了一些记忆？"又问噙着眼泪问道，"若我说，前世我们是，我们是彼此相悦的男女，你信吗？" 第81章 叶风点点头，又轻声问道，"我们只是相悦，没有成婚吗？"口气中有些许遗憾。 夏离眼里的泪水又落了下来，说道，"没有成婚。前世如今生一样，我比你小八岁，你一直在等我长大。等我长大了，我们相互间也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你正好要外出办案。你说你等了我那么多年，就让我再等你几个月。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等着当你的女朋友，等着当你的妻子。可是，你再也没回来，留下我一个人，品尝无边的孤寂和痛苦……" 她低下头，用手背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那种绝望的痛，至今想起来都让她悲伤不已。 其实，叶风"回来"了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骨灰盒，跟"他"一起回来的就是那块手表。领导把手表交给了夏离，夏离一直保存在家里。放在她的床头，时时陪伴着她…… 叶风如石化了一般，怔怔看着夏离。 他相信夏离所说的一切，不只因为他记得那两个景像，不只因为她之前说的话做的事他似曾相识，以及她今晚的"解梦"。还因为他看着面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那种锥心蚀骨的痛让他喘不上气来，他也难过得无以复加……他跟她的关系不一般，哪怕隔了一世，丢失了许多记忆，他还是不能看她难过伤心。他久久凝望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想忆起更多的事。 夏离稍微平静下来，见叶风呆呆地看着自己，又问道，"叶大人，你不信我说的话？豆-豆-网" 叶风被叫夏离叫清醒过来，无声地苦笑起来，说道，"我信，我都信。我是在想……" 突然，不远处传来戎犬的狂吠声，接着又隐隐听到狼的嚎叫声。 糟糕，狼来了！ 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注意听着声音的方向。 叶风急急对夏离说道，"快，你赶紧进山洞。"又把自己的弓箭和宝剑交给她，说道，"拿着防身。"说完，他就大声招集着士卒。 夏离和祝二家的赶紧爬上山洞，夏离把宝剑交给祝二家的，自己手拿弓箭趴在洞口的大石上准备射击。 野兽也知道避开危险，这么多人它们还敢来犯，应该是饿凶了的群狼，数量还不少。 小丁站在洞外，双手紧握大刀注视前方。叶大人交给他的任务是保护夏离，不能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狼嚎声越来越近，六、七十只恶狼从两面包抄着冲过来，看着都瘆人。 隐藏在大石后的几个弓箭手和夏离开始放箭，火铳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更是震耳欲聋。这些都没吓到狼群，它们继续往前冲。跑在前面的狼有些中箭倒地，冲过来的有几只掉进陷井，越过陷井的跟戎犬和士兵搏击。 人多力量大，这些人有准备又经常打土匪，有实战实验，战斗很快结束，剩下的十几只狼再不敢冲过来，都转身跑了。 打扫战场，再把没完全死透的狼砍死。被武器砍死砍伤的狼十六只，掉进陷井的五只，被戎犬咬死的一只，二十五只被弓箭射死射伤，二只被火铳打死。其中夏离直接射死七只，这七只狼离得远，都是一箭"封"喉。还有一支箭射在狼的肚子上，因为这只狼已经跑至近处，扑在士兵身上。怕伤至士兵，所以选择射狼的肚子。受了伤的狼倒在地上，反被士兵砍死。 士兵中，只有三人受了轻伤。一只戎犬的伤势比较重，背上和腿上被咬下一大块肉和撕下一块皮毛。 因为叶风的箭跟别人不一样，所以能看出来哪些是夏离射的。而且，他的箭囊中只有八支箭，夏离完全做到了箭无虚发。 那些士兵偷瞄夏离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崇拜加五体投地。 小丁跟夏离熟悉，性格她跳脱些，直接夸了出来，"夏姑娘真行，比军里的神射手还厉害。" 叶风也是满眼倾佩地看着夏离。她刚刚十三岁，若是没有前世的技艺积累，再是天赋异禀，也不应该有这么好的箭术。再想想自己，若没有前世的某些记忆，用夏离的话来说就是潜记忆，他或许也不会懂得那么多吧？ 受了重伤的十二毛无声地躺在大石，带它的训导卒都心疼哭了。有人扯了止血草嚼碎，夏离给十二毛上了药。叶风示意叶全一眼，叶全就跑进小树林，把自己里面的衣裳脱下来，撕成几块。夏离用这几块布给十二毛包扎好，它痛得身体直抽，也乖巧地没有大动。 夏离轻声说道，"好样的，你是最坚强的勇士。" 训导卒把十二毛抱去洞中的火堆旁，又对夏离说道，"麻烦姑娘帮我照看着。" 夏离道，"好，你放心。"小丁用大叶子接了水来，夏离给十二毛喂了。又拿了几小块兔肉喂它，它也吃了。吃饱了，又睡了过去。 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它定能活下来。 夏离下了山洞。 此时已月上中天，众人都饿坏了。还好火堆没有被狼群冲倒，叶风拿起火堆上的鸡，用匕首把鸡分解成几大块放在一片大叶子里交给夏离，笑道，"没想到会在山里住，没带盐。兔子腥味重，鸡要好吃些。" 经过这一场打斗，他们两人也没有心思说那些事了。但两人对望的眼中有了别样情绪，一切尽在不言中。这种关心她的话，叶风说得随意，夏离也听得自然。 没有任何调味料的鸡兔都不好吃。夏离便把野果拿来，挤了些汁在肉上面，带点酸甜味的肉还是要好吃些。 叶劲又撕了一半的兔子给祝婶。几人都学着夏离的样子，把野果汁挤在肉上面再吃。 那边的兵卒没吃饱，又割了几大块狼肉烤起来，叶全也去割了几块来烤。 吃饱以后，叶风对夏离笑道，"你去洞里歇息吧，那些事以后再说。" 夏离和祝二家的回到洞中，而叶风等人都围坐在火堆旁，洞外依然是岁数小些的小丁在把守。 夏离进洞前又捡了些树枝，放进洞中的那堆火里。山里的夜晚凉，火烧大些能取暖。十二毛睁开眼睛看了夏离一眼，又闭上继续睡。 第82章 【注：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网客服。】 坐在石床上，夏离倚着洞壁，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兴奋得睡不着，心还留在外面，如夜里的山风围绕在叶风的身边。 叶风有那些潜记忆，以后再多跟他说说前世，他应该会忆起更多的事情。夏离相信，只要他忆起前世他对她的爱，凭他的能力和气魄，他一定会冲破层层阻力娶自己。想到前世那求而不得的爱或许会在这一世拥有，她激动的身子都有些发抖。 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今生跟叶风没有可能，哪怕看着叶风幸福快乐她都高兴，都感恩。谁知，叶风的潜记忆里居然有他和她共同的画面，他们还有可能继续前世的缘分。 若真的这样，老天一定是看到他和她前世相恋得太苦，才让她跟随叶风而来，在这一世重续前缘…… 祝二家的余光看着兴奋得小脸绯红的夏离，忍了几忍，还是轻声说道，"大姑娘，照理有些话我们当奴才的不应该说。但你和夏嫂子对我们一家都极好，我还是想越矩说说。" 夏离说道，"说吧。" 祝二家的说道，"大姑娘，你再是美貌，聪慧，箭术了得，也是农家女。而叶大人，他是大将军，还是皇亲，出身高贵……你们的门弟悬殊太大，你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妻。夏嫂子最怕的，就是你陷进去无法自拔，给他当小……" 夏离笑起来，说道，"谢谢祝婶提醒，这些我都知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就是出家当姑子，也不会给男人当小。" 夏离看到祝二家的眼里的担心，又说道，"我和叶大人刚才是在说当当和熊样，我怕它们出事，叶大人也怕，在商量该怎么办。"又叹道，"一想到不知能不能把它们找回来，我心里就特别难过。" 说着，隐去了眼里的兴奋。 夏氏和祝二家的不知道她和叶风历经两世，还带着记忆，更就不可能理解他们曾经的爱是多么浓烈。她们怕她涉事未深妄想攀高枝，被贵公子蛊惑进去，最终只能当那什么。那么，暂时不让她们看出自己和叶风的特殊关系，否则她们会天天提心吊胆，夏氏娘更有可能为了保护女儿而再次搬回乡下。 祝二家的完全相信了夏离的话。在她想来，自家大姑娘是最聪慧的，怎么可能做那傻事。刚才看她抽动的背影像是哭了，原来是为当当和熊样担心。最自己想多了…… 夏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祝二家的还没醒，那堆火只剩灰烬，十二毛正睡得香。 她下了石床来到洞口。微弱的晨曦中，空气湿润清香，山间雾气缭绕，白雾中的树叶更显郁郁葱葱，如同置身于仙境。 小丁还倚在洞外的石壁上睡着，外面许多兵士都坐在地上背靠背睡得香。不远处，几个兵士在巡视。 叶风已经醒了，他正背对夏离望向遥远的山尖。 夏离的心一跳，又有了前世叶风没死之前的心绪。她理了理头发，又掏出帕子擦擦脸。看看水绿色的衣裙不算干净，又用帕子擦了擦，可擦不干净，也只得作罢。 或许真的有心灵感应，叶风知道夏离正望着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夏离笑了笑。笑容干净明媚，如雨后的晴空。 夏离也冲他笑笑，比了比那个画面里的"剪刀手"。她还不知道，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有两块黑灰没擦净。 叶风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哪怕她脸上有点黑灰，也看得出来小脸白净莹润，乌黑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粉嫩嫩的小嘴如三月桃花……这个小模样，他确定自己曾经看过千百次。 两人做了几个眼神交流后，夏离才轻轻下了洞口，向他身边走去。 叶风说道，"我已经让三个兵卒带着七毛给山下的人送信去了，我们晚些时候再下山。" 他又指指左边，两人向左面走去。不远的地方有一溪山泉，夏离过去捧起山泉洗了洗脸，又用手帕擦干净。 叶风指了指她靠近右耳的脸颊处。 夏离又用泉水洗了洗那里，问道，"好了吗？" 叶风点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颗苍松下站定，叶力和叶全远远看着他们。 叶风特别想问自己前世是做什么的，怎么死的，死的时候多大年纪，他和她的关系到了哪一步，等等。 但他都忍住了。 昨天夜里他几乎一夜没睡，一直想着夏离说的话，那些画面也交替出现在眼前。早上他洗了脸清醒后，觉得自己不能再多问，问的越多就会想的越多。马上要打大仗，万不能让那些事分心。 叶风跟夏离说，"等打完这场仗，我再听你讲前世发生的事。" 夏离问道，"你信我说的？" 叶风笃定道，"我信。我还记得你说过的第六感，我的第六感早就告诉我，你跟我有关联，我们的关系不一般。" 说完"不一般"几个字，他的脸还红了。 夏离笑了起来，原来他早就"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同寻常啊。 她又问道，"你们这么忙，是快打仗了吗？" 叶风的声音在嗓子里打转，"嗯，说的是六月，但过几天就会打。不是攻打刀疤脸，他们只需围堵即可，这次要消灭的是更大的土匪群……" 鬼使神差，他居然跟夏离讲了这个不能外传的军事机密。 他没有细讲的是，他们故意把一些消息透露出去，已经被土匪的奸细透露给土匪。到时来个突然袭击，再方向一转，打那些土匪一个措手不及，叶老国公还去汉江府悄悄把一架火炮和两架连发强弩借来了…… 原来是声东击西，还有诱敌深入，夏离不好再细问。怪不得他一直在忙碌，这次是要攻打土匪群，而且迫在眉捷。 她想到前世叶风出去执行任务，却再也没回来。心又提了起来，说道，"叶大人，你此去一定要珍重，要好好回来。" 第83章 叶风也想到了夏离说的前世叶风一去不回，让她品尝无边的痛苦的话……凡事总有万一，喝水还会噎死人……想着，回去应该安排一下，若自己真有个好歹，也让她们母女以后好过一些。特别是夏聚要离开，她们的日子更艰难。 他嘴上还是笑道，"我会珍重，我还想知道我前世的许多事呢。"看到夏离担心的目光，又道，"我是主将，手下是正规军队，而土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放心，我不会有事。" 夏离还是说道，"刀枪无眼，不要大意。还有，也不能让当当有事，它跟我们一样，也是前世过来的。" 叶风一愣，觉得太不可思议，怪不得他之前一直觉得当当某些行为他熟悉，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他极力忍住想继续问的冲动，说道，"好，我回来后，听你把一切告诉我。"大战在即，他现在再好奇，也不能让某些事扰乱自己的心绪。 夏离和叶风沉默了一下，都张嘴说了一个"我"字，又都异口同声说道，"你先说。" 两人都笑起来，叶风道，"还是你先说。" 夏离点点头，说道，"我想说的是，我弟弟刚来我家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是京城的，来湘江省是找真表舅或是假表舅，想通过他再找到夜大哥或是白大哥，再通过他找到在鸡城或是鸭城的父亲……真和假、夜和白、鸡和鸭这些词经常搞颠倒，我听得迷迷糊糊，搞不清楚。在曾家姐弟来了都司府后，我突然有了些猜测……" 说完，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让叶风多了几分不忍。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不错，夏聚的父亲……不，那孩子叫邱中书，他的父亲邱大人前些天已经遣人给我送了信，同信而来的，是邱小公子的画像……" 果真，这个聪明又贴心的弟弟要真的失去了。夏离的心一痛，眼眶也红了，吸了吸鼻子。 叶风说道，"你不要难过，书哥儿走了，你和你娘的将来也不会无依。" 这是有所承诺了？ 夏离按下心思，又说道，"我听聚儿的意思，因为那个府里有人要害他，他才带着一个丫头逃跑出来，想通过夜大哥或是白大哥找到他爹……" 叶风点头道，"嗯，邱府的两个妇人不贤，邱夫人的亲生儿子又不精明，她们一定是怕邱大人把邱小公子记在原配夫人名下，把世子的位子传给他，所以就起了害他的心思。" 夏离急道，"那聚儿回去岂不是死路一条？他还那么小，没有自保能力的。他虽然是我捡回家的，但相处这么久，我们早培养出了姐弟情谊，我和我娘都舍不得他受伤害。" 叶风说道，"这点你放心，邱大人不糊涂，相反在许多方面都聪明得紧。经过了这件事，他必然不会再把书哥儿弄进京城，应该会放在鹤城他身边抚养，或是想其它法子。" 原来夏聚的亲生父生在鹤城，而不是鸡城或鸭城。或许也是他为了方便记忆，用鸡和鸭来作参照物，意思是禽类的城。 夏离的心沉入谷底。她再舍不得，也不可能任性地不还孩子。可明知孩子有危险，还要还回去…… 叶风看到夏离难过，小鼻头都有些红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已经看出来，他们姐弟二人的感情非常好。可没有办法，人家找来了，总不能不还人家的孩子吧。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打完仗就给邱大人写信，等他收到信再派人来接，起码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要绝对保证那孩子的安全，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外传，最好连你娘都瞒着些。" 夏离轻声道，"嗯，我会的。"又道，"你要保证聚儿将来是安全的。我没有办法留下他，但希望他能快乐平安。若他有个万一，我会难过一辈子。" 叶风点头道，"我会在信中写明，邱大人必须告诉我以后怎样安排孩子。孩子跟收养的人家处出了感情，跟我也处出了感情，又是千里迢迢来找我，我理应保证孩子的安全。若是邱大人还要把孩子弄回京城，我就说人又丢了，让邱小公子当一辈子夏聚……" 天光已经大亮，树上的鸟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啾啾叫起来，唱着欢乐的歌。 叶风说道，"该回去了。" 夏离点点头，两人无声地向那边走去，没有了来时的轻快。 来到洞口，叶风拍了拍手，提高声音说道，"都起来了，准备下山。" 山林里立刻喧嚣起来，林中的鸟儿四处逃散。 除了叶风和先走的三个士兵，还有二十四个士兵，一个人背着受了伤的戎犬，其他人把两只狼捆在一起，拖着死狼向山下走去。 还剩下三只死狼，只有便宜先看到的人或是野物了。 祝二家的心疼得要命，那三只狼虽然被割了些肉下去，也能卖不少钱啊。但是，下山的路不好走，特别是有些悬崖峭壁，她还要帮帮夏离，只得捶着胸口走了。 因为要赶时间，众人走得很快。 来到山腰以下的一处瀑布前，半梦半睡的十二毛突然叫了起来。 众人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夏离就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狗吠声，惊道，"是当当的声音，我听到它的叫声了。"又侧着耳朵听了一下，又喜道，"还有熊样的吼声。" 叶风也说道，"不止有它们两个，还有五毛和三毛的叫声。" 众人都欣喜起来，小丁和两个兵卒向右去找它们，其他人原地等待。 半刻多钟后，当当、熊样、黑子及那条叫三毛的戎犬就跑了过来。 它们跑到夏离的面前，当当抱左腿，熊样抱右腿，不停地跟夏离卖着萌。黑子没有上前，而是坐在一丈外的地上怄气，眼泪都出来了，委屈得不行。 夏离拍了当当和熊样的头顶一下，骂道，"回去再收拾你们，你们可是闯了大祸。"又拖着它们来到黑子的面前，轻轻顺着它的头顶说道，"我该把你一起带出来的，让你受委屈了。好了，好了，莫伤心了，让你继续当戎犬，晚上依然住我家。"说完，夏离侧头看了叶风一眼。 第84章 叶风愣了愣，又好脾气地笑道，"好。" 站在一旁的叶力和叶全也都愣了愣，这是什么情况，自家大爷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自从跟夏姑娘说了"悄悄话"后，从昨晚到今天，他的笑似乎比一年加起来还多，连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都在笑。 黑子没完全听懂夏离的话，但听懂了让它继续住家里，又见夏离凶了当当和熊样，唯独对自己语气温柔，也就不生气了，又用头拱着夏离。 众人起身下山。 夏离问当当道，"你们是去见熊大和熊胆去了？" 当当点了一下头，又冲来时的方向叫了两声，意思是，对了，它们就在那边住。 夏离边走边教训着当当，说它不该私自领着熊样跑进山，熊样不懂事，你还不懂啊，害得这么多人搜山找它们，回去要饿它一顿饭…… 当当还厉害，冲着她一阵狂吠。 夏离阴沉着脸骂道，"还跟我厉害，再厉害就……打你的屁屁。" 当当站下翘起它的小屁屁，意思是打屁屁可以，但不能不吃饭。它现在才看出姐姐是真的生气了，便开始卖萌。 众人都想不到平时高冷又厉害的当当居然有这样一面，都笑起来。 叶风也是在听了夏离早上的话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把当当养大，它却跟夏离最亲，原来它同她已经相处了七年。真如夏离之前所说，它是她前世的亲人……世界真是太奇妙，那些事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令他匪夷所思，却又愿意相信，他还必须要…… 刚想到这里，又赶紧把脑海中的这些念头驱走，马上要打仗了，不能再胡思乱想。 他低头对说道，"当当，你可是我的狗大帅，这样没有一点底线，连我的脸都被你丢了。" 夏离也是哭笑不得，轻拍了一下当当的小屁屁，说道，"好了，淘气。" 一人一狗算是合好如初。不过，回家后还是要好好说说它。 突然，夏离想到叶风刚才说的"底线"二字，这可不是古代语言。她看了一眼还没有反应的叶风，他又无意流露出一个现代元素…… 她又悄声问叶风道，"叶大人，你刚刚说了‘底线’。" 叶风一愣，他刚才是说了"底线"的。 夏离看到他有些不解的目光，笑道，"那两个字在前世很流行，意思是，最低的限度，事情在能力范围前的临界值。" 叶风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快到山下的时候，夏离还是忍不住低声说了真话，"叶大人，我的眼力非常好，看得比一般人要远一些。若用得到我，打仗时也可以把我带上。"又补充道，"别瞧不起女人，花木兰也是女人。" 叶风停下看着她，她的好眼力和好箭术正是他所急需的。但是，这么娇滴滴的小女子，还是跟自己有密切关系的女子，他可不愿意让她上战场。说道，"不用，这次我们准备得非常充分。"看夏离的嘴紧抿着，又道，"等这场仗打完了，下次有需要你的时候，再说。" 终于回到山下，叶老国公还等在这里。昨天突降大雨，众人担心不已，老国公和赵亮等几个军官都住在了训犬营。 天刚亮，众人和戎犬正准备进山找人之际，叶风派的人就下了山。 他们已经听先下山的人讲了打狼群的经过，再看看那几只被夏离一箭封喉的狼，看夏离的眼光又是不一样。 叶老国公遗憾得不行，若夏小丫头是小子该多好，一定会成为孙子最强有力的助力。自己也会动用关系把他的一切打点好，让他前程似锦，为叶家所用……可惜了！ 他掰着狼脖子说道，"小丫头，下次我们一起去打猎，也让老夫见识见识你的箭术。 莫名其妙的，他的眼前又出现杨老将军射箭时的风采…… 夏离笑道，"好啊。" 若是以前，她不愿意显示出来自己这个优势，怕招祸。如今有叶风这个强有力的后盾，而且她也想跟老爷子把关系搞好，更想得到叶家人的认可，便笑着答应了。 叶风让赵亮和沙大人等几个军官分了三只狼，自己家一只，夏离家一只，其它的狼拿二十只去军营，给兵卒和戎犬们添菜。剩下的让叶力卖了，奖励打狼的兵卒。 夏离请叶力帮她把狼卖了，和祝二家的、当当、熊样、黑子坐马回到都司府。 夏氏和夏聚正在院子里坐卧不宁，虽然老公爷派人回来告诉他们，夏离跟叶风等人在一起，他们还是担心不已。终于见他们回来了，才放下心。 夏离洗完澡吃饭，夏氏免不了又是一通念叨，还流了泪。 夏聚这次没帮夏离，跟夏氏一起念叨着。又气得打了当当、熊样、黑子一家一下，咬牙数落着它们。 姐姐吃饭的时候，夏聚也没有给它们吃饭，还让它们靠着墙根罚站。反复问它们，万一姐姐在山上出了事，咋办？ 几个小东西才知道它们是真的惹了祸，差点害了姐姐。都前肢提起，老老实实靠墙根排排站着。 夏离的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涩。这个弟弟养出了感情，又仁义又聪明。 虽然叶风没有说他父亲是什么官，但听得出来叶风对他颇多尊重，官位应该不低。而且还是世子什么的，家里肯定是富贵至极的侯门公府。那样的大宅门里，利益牵绊多，关系复杂，女人不贤，唯一的嫡子有些呆傻，那么他这个聪明的庶子只要回家，就有危险。哪怕现在他去边关跟父亲生活，那以后呢？要做到千日防贼，还防的是家贼，何其难…… 夏离吃完饭，就把夏聚搂进怀里，轻轻揉搓着他漂亮的小脸。夏离很忧伤，他们两人越长越像，明明是天定的姐弟嘛…… 夏聚最喜欢姐姐跟他亲近，任由她"揉搓"，不时地咯咯笑着。 第85章 看他们姐弟闹着，夏氏笑了笑，起身去了新宅子。又嘱咐夏离和祝二家的，今天在屋里歇一天。 第二天一早，当当、熊样、黑子一起被带去了训犬营。黑子的名字也改了回来，叫五毛。不过，夏离一家还是习惯叫它黑子。 以后的几天，夏离又没看到叶风，晚上的腾书阁也是一片漆黑。 五月二十，当当、熊样、黑子休沐。下晌，夏离领着它们和夏聚去新宅子，刚走到竹林边，叶全就来了，说他家大爷在家，请夏离去腾书阁一趟。 夏离心里咯噔一下，又看了三个小家伙一眼。叶风回来了，还请自己去腾书阁那么重要的地方，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谈，八成是战事，自家可是有好几名"战士"呢。 夏离深吸了一口气，让夏聚先带着三个小东西去新宅。 盛夏热浪滚滚，阳光烈强，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一走上腾书阁的小山坡，就立即凉爽下来。满山坡树木繁茂，头顶一片阴凉，蝉鸣声也比别处大得多。 夏离上完几十阶石梯，便来到腾书阁的正门口。这里占地不大，门前有几十坪，其它几面很窄，小楼到石栏杆的距离不到一丈。腾书阁呈六边形，深朱色漆门窗和柱子，皆雕栏画栋，气派非凡。 进门就是一扇九扇围屏，绕过围屏，是一间大屋子。朱漆木地板，中间铺着一块西域风情的大绒毯，红木八仙桌，官椅，高几，多宝阁，三脚紫铜狮兽香炉，香炉里冒着缕缕青烟，屋里弥漫着一股醉人的沉香。 叶全请夏离往左走，那里有一个棕色木制楼梯，楼梯旁站着寻眉和寻影。寻眉傲娇地没看到夏离，夏离便跟寻影笑了笑，寻影也对她抱以微笑。 这两个丫头都有些纳闷，叶全把夏离领到这里干什么？这里除了她们两个，没有第三个女人来过。 夏离上了楼，被请进最靠外的一间屋子，叶全没有进屋，也没有关门，在门外垂目站着。 屋里靠墙摆着几个大书柜，正对面是一个红木嵌玉大书案，叶风正一身戎装坐在书案后。背后是雕花窗棂，看方向正好对着夏离住的小院，窗边还有几枝树尖在风中摇曳。 叶风了指左边的一个椅子，说道，"夏姑娘请坐。" 夏离坐下，那个叫金镖的清秀小厮进来倒了茶，又退下。 房门仍然未关，叶全站去了楼梯口。 叶风低声说道，"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当当和五毛会跟我们一起去。顺利的话，十天左右能回来，顶多也不会超过一旬半。" 夏离看着他，没出息的眼眶又红了，说道，"诊重再诊重，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也要把当当和五毛平安带回来。" 叶风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两张银票，低声说道，"上次当当和熊样一家给你带回去的银元宝很值钱，不是它本身值钱，而是它牵扯出的事件值钱。不仅对朝廷有利，也能让我们这些办事的人立下大功。之前，我想在完成那件事以后予以感谢，可是现在，我觉得应该提前感谢，怕万一以后这件事由别人接手，不会记起你这个当事人，委屈了你。"他把一张银票放在书案上，往前推了推，又举着另一张银票说道，"当当能够再次心甘情愿当戎犬，你功不可没。还有你给我提的许多建议，对剿匪和戎犬训练都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这是我的感谢。" 他把第二张银票放在案上，又往前推了推。没容夏离说话，继续说道，"放心，我会活着回来，我还想知道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若打个土匪都把命丢了，还说什么抵御外寇，凭自己本事封侯拜相……"他笑了笑，又道，"但凡事总有意外，若我如你口中的前世一样没能回来，你也不要太难过，说不定我又去了之前的那个世界……赵亮和夏山这次的任务是掩护大军的围堵，没有什么危险。我已经拜托了赵将军，若是我有意外，你们母女有难，就去找他。还有长昭和我祖父，他们也会帮你们……" 夏离很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气鼓鼓地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把那两张银票推了回去，瞪着叶风说道，"你活着回来，再亲手给我，亲手把你欠我的情还给我。若你还像前世一样，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哪怕我再次跟随你去了哪个世界，带着几世记忆，我也不会再理你。"她的眼神又飘向窗外，悲愤地说道，"我不想再品尝那种绝望和悲伤。我宁可什么都不告诉你，远远看着你在这一世幸福快乐，看着你跟妻子恩爱一生，看着你儿孙绕膝，平安活到老……" 说完，她就转身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噔噔噔地下了楼。 楼下的寻影和寻眉相互望一眼，暗道，这位夏姑娘的胆子真大，居然敢在腾书阁里横着走，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怕主子怪罪。她们在这里，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弄出来的…… 等到夏离出了门，走下台阶，叶全也走下了楼梯。寻眉满脸笑意地悄声问，"全小哥，主子找夏姑娘什么事？那小姑娘的气性也忒大了些，下楼的声音大得吓人。"又挑眉问道，"是不是主子赶她走，她就气着了？" 寻影也是一脸的好奇。她也觉得能把夏小姑娘气得这样不顾一切，一定是主子骂了她。 叶全冷着脸说道，"主子干什么，还需要跟你禀报？管好你的嘴，不要太好奇。" 寻眉撇了一下嘴，没敢言语。若叶全不是赵嬷嬷的儿子，她才不会受一个亲兵的气。 夏离走下山坡最后一阶石梯，烤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她似没有感觉一般，继续往前走着。 走在树荫下往这边而来的刘长昭大声招呼道，"小丫头，你傻啊，这么热的天顶着日头到处走，也不知道躲在树荫下……"看到夏离红红的眼眶，赶紧住了嘴，说道，"你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说，小爷帮你撑腰。" 夏离说道，"叶大人要把当当和黑子带走……"然后，错开他快步走了。 第86章 她没有去新宅子，而是回了小院，坐在窗下发呆，心里像抽空了一样。 她知道自己刚才任性了，这个叶风并不完全记得前世的种种，就他们现在的身份而言，是阶级等级相差悬殊的两个不相干的个体。她是蝼蚁，叶风一个指头就能把她按死……但她不后悔说的那些狠话，她宁可他们不相认，远远祝福他活得好好的，也不愿意让他年纪轻轻再死于非命……前世是太平盛世，可叶风都出了意外。而这个冷兵器时代，打的又是土匪……有时候，祝福也是一种奢望。 等到夏氏他们快回来了，夏离才起身去后屋。那里只剩下三个土豆，带回来的土豆除了偶尔给当当解解馋，他们都没舍得吃一口。 她把土豆都洗干净，想了想，还是放回去一个，只煮了两个。那一个，等到当当回来后再吃。 随着小院里热闹起来，夏氏带着几个小家伙回来了。 当当跑得疯快，它在竹林里就闻到了土豆的香味。 夏离强笑着把一大半的土豆泥给当当，又给五毛舀了两勺。顺着当当的毛说道，"还给你剩了一个，回来再给你煮。" 夏氏见熊样吃醋了，又给它兑了一碗蜂蜜水。在熊样的眼里，蜜水水比番芋香甜多了。 晚上，当当几个小家伙的伙食非常好，它们爱吃的东西都包括了。它们吃得直甩尾巴，还不知道这是"壮行餐"。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夏山急急赶来了。他没有细说，只说他执行任务要出去一段时间。他刚回城三天，明天又要出去。 夏离把剩下的半壶酒拿出来给他喝了。 饭后，夏离带着夏聚和三个小家伙把夏山送出东侧门，又似是无意地嘱咐了他一番。 夏山猜到或许夏离知道他们要去执行什么任务，笑道，"离离放心，我们的任务不算危险。"又蹲下顺了顺当当和五毛的背，嘱咐道，"兄弟，平安回来。" 望不到他的背影了，夏离他们才回去。路上，碰上拎着一个食盒的赵亮。赵亮笑容和煦，对夏离说道，"这些天我有些忙，又要麻烦夏姑娘帮忙看护我家妞儿一些。谢谢你和你娘，妞儿几乎天天晌午在你们家吃饭，饭菜好，人都胖了一圈，还长高了一截。" 夏离笑道，"赵将军客气了，妞儿非常懂事，她的饭可没白吃，还帮我们做了不少事呢。" 赵亮哈哈笑了几声，才匆匆走了。 今天叶府肯定在请客吃酒，夏离他们还是去了花园。花园里姹紫嫣红，馥郁芬芳，只有他们两人两狗一熊在里面。 夏聚跟熊样、五毛一起闹着，嘻笑声传了老远。 夏离带着当当去了一棵树下，那里有一个石凳。夏离坐下，顺着它的毛轻声嘱咐道，"明天你们就要去打土匪了，记着，生命第一，在咬敌人的时候，更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像前世那样奋不顾身……当当，小帅，你还记得前世姐姐几乎天天跟你讲的叶风吗？他跟你一样也来了这里，就是这个叶风。今生我们又相聚在一起，这个缘分多难得啊。你也要保护好他，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缺一不可，我在家里等你们……" 当当惊悚地瞪大眼睛，又叫了几声，似乎在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姐姐前世天天跟自己又念叨又哭的男人就是这个叶风啊，以后得对他好些……它把脑袋放在夏离的膝上，静静地听着，偶尔还会叫一声，表示认可或是答应。 夏离他们在花园里玩到皓月升至半空，也没等到叶风和叶老国公、刘长昭，只得失望地离开。 她抬头望去，腾书阁依然漆黑一片。 回了小院，夏离几人给当当、五毛、熊样洗了个花瓣浴，还非常耐心地等它们在大木盆里玩够了，才出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夏离就醒了。她没有起床，而是侧过身看着躺在门外睡得香的二狗一熊。 到了时间，她才起床带着它们在房檐下拉了粑粑。 这时，一个婆子匆匆来了院子，说道，"贺总管让我来通知你们，今天城东会戒严，你们不要出去。" 夏氏点头道了谢。等婆子走了，她嘀咕道，"不知又出了什么事，今儿做家具的师傅也来不成了。" 家具只剩下一些收尾活，再做个几天，就能全部完工。 辰时初，叶劲、小丁、小陆来接当当和五毛，小陆是专带五毛的训导卒。他们几人都全副武装，表情严肃，给当当和五毛戴上背带，牵着它们向前院走去。 他们如此，再想到城东的戒严，夏氏和祝二家的都猜出了几分，表情也凝重下来。她们没敢多说，把它们送到院门口。 夏离牵着夏聚和熊样把它们送至二门，看着它们雄纠纠气昂昂地消失在前面的月亮门后。 熊样还想跟着去，被夏离拉住了，低声说道，"这次你不能去，等你长大些，把本事练好了，再去。" 夏聚也猜出来了，问道，"当当和黑子是去打刀疤脸吗？" 夏离点头道，"嗯，咱们在家里等它们凯旋。" 夏聚高兴地跳了一下，喜道，"等它们把刀疤脸咬死，我们家就再也不用怕了。" 在他看来，叶大人和戎犬队极其厉害，只要他们一出马，就能把土匪消灭光。 夏离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夏聚的小脸，又揪了一下他的小揪揪。自从来了自己家，他胖多了，也长高了一大截。 夏氏还在家里等他们，安慰着他们，也安慰着自己，"叶大人是主将，又那么稀罕当当和黑子，它们不会有事的。希望它们和山子都能平安回来。" 她也猜出夏山去打仗了。 几人坐在家里，什么事都干不进去。熊样也不舒坦，当当和黑黑自己出去玩了，姐姐哥哥又不陪它玩，它爬上大树，坐在树杈上生闷气。 午时初，大军开拔，马蹄声和号角声连这里都听得异常明显，甚至能感受到地动山摇的震撼感。 第87章 几人都站去院门口，默默地看着东方，祈祷所有将士能平安归来。 未时初，又有婆子来告之，戒严解除，可以出门了。又说，老公爷呆在府里难受，让夏聚带着熊样去陪陪他。 夏聚走后，夏离和夏氏则去了赵家。夏离已经跟夏氏说好，既然赵亮拜托了自己，干脆把小姑娘接来跟他们一起吃住。等到赵亮回来，再把她送回去。 夏氏也觉得应该这样。不知道仗要打多少天，让小姑娘一个人在家实在不妥。 来到东荣街，人们正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围在一起议论着，都说这次是去打土匪刀疤脸。这么大的阵仗，刀疤脸再厉害也定死无疑…… 赵妞妞站在一群人外面听着议论，小脸满是严肃，小嘴瘪着要哭不哭，小身影孤单又渺小。 夏离把她拉去一边，说了让她去跟他们一起住的话。 赵妞妞拉着夏离的手问道，"他们都说刀疤脸厉害，刀疤脸会不会把我爹爹杀了啊？"眼里满是惶恐。 夏离笑道，"你爹爹比刀疤脸厉害得多，只有你爹爹杀他的。" 赵妞妞听了，脸上方有了几丝轻松，说道，"我爹爹也是这么说的，可我怕他是在安慰我。我爹爹还说，若是他真的回不来，就请叶叔叔把我养大。若连叶叔叔也回不来，就请叶老国公把我养大……之前，还求过闻大伯把我养大。昨天我问他，为什么不求夏婶子和夏姐姐把我养大，我喜欢夏婶子和夏姐姐。可我爹爹说夏婶子和夏姐姐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好麻烦你们的。" 说完这些，赵妞妞的小嘴又翘了起来，眼里也满是忧伤和惶恐。 小妮子的话让人心酸。家里只有赵亮和她，又没有亲人可托付，就只有到处托付他认为可以托付的人了。 夏氏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小脸，说道，"这次不止你爹爹去了，叶大人也去了。这么多厉害的人，肯定能把刀疤脸那窝土匪剿灭光，他们也能平安回来。" 她们先去了赵家。赵妞妞在一个柜子里拿了一套她睡觉时穿的中衣中裤，和一套夏氏帮她做的外衣，又把夏氏做的另一套春衣拿出来。 夏离指着春衣说道，"这衣裳厚，这个天气穿不了的。" 赵妞妞说道，"这么好的衣裳，我怕丢了。" 小姑娘还挺会过日子。 赵妞妞又去另一间屋子拿了一套男式绸子衣裳过来。这可能是赵亮最好的衣裳，她也怕被偷了。 赵妞妞想了想，又把那个大箱子打开，里面装了大半箱子杂七杂八的东西。她翘着小屁屁在里面掏了一阵，掏出一个小木匣子。 她说，"这是我家的全部存项。爹爹在家的时候，就放在爹爹的屋里。爹爹要去打仗了，昨天就放进了我的屋里。爹爹一拿到饷银就先还债，我们还是攒了这么多。" 她十分得意地把匣子打开，里面有两根很旧了的银簪子，几个铜扳指和一个玉扳指，还有一小锭银子和几个银角子，最下面是小半匣子铜钱。 夏氏觉得看人家的家底不好，赶紧说道，"快盖上，别让人看到了。" 赵妞妞盖上匣子，找来一块布，把几件衣裳和匣子包上。 看到柜子里和箱子里乱放的衣裳物什，以及屋里杂乱的摆设，夏氏忍了几忍，才忍着没有帮忙收拾。 她们把门窗关好锁好，又跟隔壁打了一声招呼，就一起去了都司府。 来到侧门的时候，遇到了华婆子，她听说赵妞妞要跟夏离他们住一起，笑道，"老太爷让我去接妞儿进府里照顾。她跟着你们也好，我回去跟老太爷禀报一声……" 小姑娘跟夏离一个屋睡，把厅屋里的罗汉床抬到西屋的窗下，又找了一床褥子和被子铺上，再把夏聚的一个小枕头拿来。 摸着香香软软的被褥枕头，赵妞妞乐得双眼弯弯，爹爹去打仗的忧伤也淡了一些。 夏聚是吃了晚饭后回来的，还眉目带笑。看到赵妞妞要在这里住，更高兴。 他说道，"叶祖父说，这次有最厉害的火炮和特别厉害的大弩，又有那么多将士和戎犬，肯定能把那些土匪打得落花流水。他还让咱们别担心，当当和黑子不会有事，三舅舅也不会有事……" 赵妞妞急道，"那我爹爹呢？他会有事吗？" 夏聚说道，"你爹爹是大官，我三舅舅都不会有事，你爹爹当然更不会有事了。" 赵妞妞才松了一口气。 夏离几人又过起了貌似平静的生活。 夏离的内心却一点都不平静，她特别想登上找当当那天爬的山，在山顶看山里的情况。这也只是想想，若真去了夏氏娘会吓死。 哪怕登上腾书阁的最高处，看看山里哪个方位战火连天，也好啊。若叶风在，她还有可能上去，可叶风不在，就别想了。 五天后，家具全部做好，他们又去街上买了家居日用品回来。现在没有心思搬家，等到大仗结束后再说。 湘流居酒楼也全部装好了，所有家当已经置齐。夏离让他们继续做准备，等到大军凯旋后再开张。 填补空虚和紧张的最好法子就是干活。夏离同夏氏、祝二家的一起把家里的旧窗纱或是窗纸撕下来，把窗棂擦干净，再糊上新窗纱或窗纸。 夏氏不愿意她做粗活，说让郝云来的婆娘周氏来帮忙，但夏离坚持做。夏氏知道她是在担心夏山和当当、黑子，用做事来忘却烦恼，也就由着她了。 期间，偶尔会从深山里传来火炮的巨响声，或者会看到山里的某个地方浓烟滚滚。这个可怕的声音和场面在提醒着人们，大山里正在经历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巨响声是大炮声，而绝大多数老百姓都以为是在打干雷。 晚上出去散步时偶尔能碰到刘长昭，听他说，叶风每天都会派人送信给老公爷，战事很顺利…… 第88章 夏离也才清楚地知道，叶风这次打着去打刀疤脸的旗号，到了岔路口突然拐弯，去打另一处土匪。这些土匪住在比较集中的地方，那几座大山**有十二窝土匪，人多势众，地势也极其复杂。之前的军队打一处土匪，另十一处土匪都会来支援，军队没有一次打胜过。 叶风这次就干脆一起收拾，不仅带的兵将多，还有戎犬、大炮、几架重型连发强弩……那些土匪之前没有一点防备，还有一部分土匪下山去华湘山的东面抢劫一票大生意，被那里的守军围起来打…… 大票生意当然也是叶风等人做的陷井了。 若是把这些土匪都剿灭光，那么华湘山里只剩下几窝土匪。除了曹民那窝土匪，其他的都不足为惧…… 刘长昭也劝慰着夏离，说夏山、当当和五毛肯定无事，让她放心。 终于等到六月初一。叶风说过，战事若是顺利，十日左右就能回来，今天是第九天。若他们顺利，这几天就能回来了。 叶老国公和刘长昭等人昨天上午就去了靠近山边的临山镇等消息，军队进出都要从这里路过。 他们两人不在，夏离想问战事情况都没有办法问，在屋里干着急。 这天一早，夏离几人坐就在院子里等消息，等到天黑也没等到大军回城，失望得不行。 等待，能把人逼疯。 这样焦急地等了两天。 六月初三的半夜，夏离正睡得香，突然感觉到大地在振动，似地震了一般。她吓得一下坐了起来，人还不算清醒，迷迷糊糊喊道，"地震了！快跑……" 前世，她去西南地区出差时遇到过地震，那种地动山摇的感觉至今不能忘怀。 赵妞妞被吓醒了，揉着眼睛问道，"姐姐，为什么要跑啊，土匪打进城了吗？"突然哭道，"土匪进城了，那我爹爹是不是已经死了？" 夏离又听到了马蹄声及一些嘈杂声，也完全清醒了。 她喜道，"大军进城了，肯定是大军消灭完土匪进城了……" 夏离的声音把夏氏、夏聚、祝二家的都吵了起来，他们都穿上鞋子来到院子里，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都司府的前院也传来了欢呼声，接着，响起了爆竹声。再接着，数不清的光束从前院飞上天空，再在空中尽情绽放，五彩斑斓，华美至极。 不止前院传来欢呼声，府外也传来欢呼声。 熊样先还骑在树杈上跟着高兴，突然的爆竹声又把它吓下来，抱着夏离的腿不放。等到烟花在空中绽放的时候，它又被美得赶紧爬上大树，把眼前的树枝掰开看漂亮的花花。 夏聚和赵妞妞跳着脚地欢呼着，"叶大哥（叶大人）胜利了，赵大叔（爹爹）胜利了，三舅舅、当当、黑子要回来了……" 夏氏和祝二家的捂着嘴乐，夏离激动得热泪盈眶。胜利了，又有如此大的欢迎规模，主将叶风肯定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她又双手合什祈祷着，当当一定要平安回来，还有黑子，一定要平安回来…… 喧嚣声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平息下来。 早饭后，夏聚急匆匆带着熊样跑去前院打听消息。 不久就跑回来，兴奋地说道，"听贺大叔说，叶大哥把那些土匪窝都端了，还活捉了几个匪首和好些土匪。叶大哥和叶祖父、刘大哥都没有回府，直接去了衙门，当当和黑子如何，贺叔也不知道……" 赵妞妞急道，"那我爹爹怎么样了？"没听到提她爹爹，她都快急哭了。 夏聚道，"我专门问了你爹爹，可贺叔说他也不知道。" 夏离才讲了真话，"妞儿放心，听说你爹爹这次没有跟着叶大人去打土匪，是去另一个地方围堵另一窝土匪，他的任务危险要小得多，不会有事。" 不多时，叶全兴高彩烈跑来了小院。跟夏离说道，"大爷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他无事，当当和黑子都平安，它们还立了大功。戎犬队有些扫尾活，它们要晚些时候才回城……"说完，又急急跑了。 夏离几人彻底心安。 看到赵妞妞一脸急切，夏离又笑着安慰道，"没说你爹爹有事，你爹爹肯定就无事。" 晌午吃饭，几人都没胃口，勉强吃了几口，又继续坐在房檐下等待英雄的回归。 申时初，院子外面终于传来了狗叫声，一听声音就是当当和五毛的。夏聚大笑着和熊样一下跳起来，跑出院子，夏离和夏氏、赵妞妞冲去了院门边。 一身戎装的叶劲、小丁、小陆迎面走来，还带着当当和黑子。当当和黑子的身上不干净，腿上的毛打了卷儿，应该是被火苗燎过。 夏聚和熊样已经跑过去跟它们抱在一起。 当当由着他们抱了一下下，就挣脱两只手四只掌跑到夏离面前。它先立起身抬起两只前蹄，正正式式敬了个军礼，之后才往夏离身上扑去。 它敬军礼的时候，夏离没敢回军礼，而是非常郑重地站着注视它。它冲上来的时候，夏离才蹲下，由着它又抱又舔又冲。 夏离咯咯笑着，流出了眼泪，由着它把她冲坐在地上。她抱着当当，激动地说道，"我的英雄，你回来了，你们都平安回来了……"经过一次劫难，更知道平安是多么珍贵。 夏氏过去把夏离从地上扶了起来，对当当笑道，"好了，好了，祝婶马上去给你煮番芋泥。"又对黑子说道，"给你做肉丸子拌饭。" 叶劲笑道，"不用麻烦，贺叔已经说了，厨房会给它们做庆功宴。" 祝二家的笑道，"再是庆功宴，也不会有番芋。"她还是去后屋做番芋泥了。 夏离又搂了搂跑过来的黑子，表扬了它几句，就起身给当当和黑子喂了水喝。 夏氏请叶劲他们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歇息，她进屋拿茶和茶盅。 第89章 她走到哪里，两只狗狗就抱着她的腿被拖到哪里。熊样又抱着当当的腿，夏离要拖这么多个小家伙，根本拖不动。无法，她只得坐下，由夏氏做这些。 夏聚和赵妞妞一点不觉得自己被冷落，跟着当当和黑子转。 叶劲几人大概讲了一下打仗的经过，这次把十二窝土匪全部剿灭光，杀死了多少土匪，活捉了多少土匪，还有几窝土匪害怕自动投降……烧毁了所有的土匪窝，藏匿的土匪和财物几乎都被戎犬找到……山里的地势复杂，若是没有戎犬，我军根本不会如此速战速决…… 当当立了头功，女匪首金毒花和另一个匪首逃跑时就是被它活捉的，它还发现了一个土匪逃跑的秘密山洞。关键是金毒花化了妆，脸上贴了胡子，所有人和戎犬都没发现那人是金毒花，不知怎么当当就是认出了她并不顾一切把她咬住，还撕下了她的假胡子…… 黑子也立了功，找到逃蹿和藏匿的土匪多少人。它们还咬死咬伤多人…… 我军死了五个人，伤了二十几人，戎犬死了十一只，伤了二十几只。这次我军又以最小的伤亡代价，剿灭了那么多土匪，几乎没有漏网之鱼…… 夏离几人听了，都极其自豪地看了当当和黑子几眼。当初让当当多看了几眼金毒花的画像，还真有作用。 想到军士和戎犬死伤这么多，夏离的心又颤了颤。 夏离说道，"将士死伤朝廷都给抚恤，不知道受伤或是残废的戎犬，能不能得到好的治疗和养老？" 若是没有，她就出些钱弄个戎犬养老院。 小丁笑道，"这些戎犬都是我家大爷的心头肉，舍不得它们受委屈。大爷专门拿钱办了荣养堂给它们养老养伤……" 当当等了这么久看叶劲只说不动，急切起来，立着眼睛冲叶劲一阵狂吠。 叶劲赶紧把他一直拎着的一个蛇皮袋子放在地上，对夏离笑道，"若我再不把这些东西给夏姑娘，当当一定以为我要贪墨这些宝贝了。" 说着，他把口袋打开，居然是半袋金银珠宝。笑道，"这是当当的斩获。它是在金毒花的一个秘洞里发现了这袋宝贝，找到时就用身子压着不许别人动。还有那么多土匪要抓，我们急得不行，可怎么拉它都拉不走。后来大爷说，这袋东西算它的斩获，回去交给夏姑娘，它才又爬起来继续去抓人……等到战争结束，叶力把这个袋子交给我，当当还有心眼地多看了几眼，又闻了闻，大概是在检查少没少吧……它真的成精了，大爷和几位将军极是不可思议呢。"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当当美得不行，伸出舌头看着夏离乐，意思是，看看，这是我给你挣的。 还是那句话，金钱有价，情谊无价。 夏离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弯下腰搂着当当说道，"谢谢你了，当当，随时随地你都想着姐姐。"表情又严肃下来，说道，"不过，安全第一，只要你平安回来，比挣回金山银山还让姐姐高兴。记住，以后可不许再这样财迷了。" 叶劲又说，为了以防万一，叶风晌午就已经亲自领兵押送包括金毒花在内的几个罪大恶极的匪首去了省城，再由那里的人押去京城受审。同叶风一起去的，还有叶老国公和刘长昭。 剩下的土匪和奸细，会依罪分成几等，罪孽最轻的小土匪打散由衙役和兵卒一起送去边关和一些地方的军队。这些有六千多人，人数众多，也会赶紧送走。还有一小部分民怨大做恶多的先羁押在牢房，等叶风回来后，同省城、府衙、县衙的官员一起审判和商议，或是斩首或是挨板子坐牢…… 听说叶风去了省城，自己又要几天见不到他，夏离的心里止不住地失望。 叶劲还说，会给参战的戎犬放两旬假，让它们好好歇息。打仗不光是身体累，心灵也受到了打击，必须让它们放松。熊样特殊，当当不训练，熊样也休息…… 叶劲三人起身要走之际，当当已经被后屋祝二家的做的土豆味吸引过去了。夏离指着那袋子东西，低声问道，"这东西怎么办？" 这么多金银珠宝，她可不敢真的要。 叶劲笑道，"我家大爷已经说了这是当当的斩获，也就是夏姑娘的了。放心，斩获是正当收入，不是贪墨。戎犬还找到了不少土匪藏的钱财，当当找到的最多，黑子也找到了一些……呵呵。"他没好意思说那些都成了将军们的斩获，他们这些人也按功劳分了一点。 没想到，自己发了一笔意外之财，还是"斩获"！ 夏离暗乐。她在袋子里找了一个十两的金元宝，两个十两的银元宝，分别给了叶劲、小丁、小陆，说谢谢他们对当当和五毛的照顾。 那几人都乐呵呵地接了。 他们走后，夏离把袋子收去屋里。亲手给当当喂过番芋泥，给黑子喂了点心，又给它们洗了个花瓣浴。边洗，边表扬着它们，同时也强调着安全问题。熊样也来凑热闹，夏氏就帮它洗。 刚把它们的毛毛擦干，两个丫头就送来了专门给当当和黑子做的庆功宴席面。有九大碗，木碗摆了一大圈，当当和黑子、熊样三个小家伙美美地吃起来。 它们吃饭的时候，夏聚和赵妞妞殷勤地在一边服侍，夏离拉着夏氏一起进了她的卧房。 她们把蛇皮袋里的东西倒在桌上数。或许因为金毒花是女人，里面的首饰最多，金的玉的宝石的珍珠的翡翠的，居然还有猫眼的，头面镯子指环，琳琅满目，煜煜生辉。另外，还有金锭子一百多两，银锭子六百多两。 老天，这么多，这财发得也太容易了。金毒花可是最大的几个匪首之一，她的男人加她经营那么多年，她在土匪中算是富余的。她藏起来的东西被当当强势又霸道地全部划拉过来，一文不旁分，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 夏离估不出这些首饰的价值，觉得不会低于千两白银，或许值个千两也不一定。金子银子加起来，也有两千多两银子。 第90章 夏氏看看吃饭吃的香的当当，她还有些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它居然知道给自家挣宝贝，还一下挣了这么多。 她再次摸了摸一桌子的金银珠宝，低声说道，"啧啧，当当真是只精，忒精了些。这些东西是当当给你挣的，收好，以后都带去婆家。嫁妆多了，在婆家的腰杆才硬。" 夏离看了眼大公无私的夏氏娘，不管怎么说，她的观念都没变。夏离拿了一百两银子给她，说道，"这些银子给娘零用，以后家里的日子不需要太节俭。这么多东西是当当给咱们家挣的，我干嘛要都带走，还要多留些给娘养老……"本来还想说给弟弟娶媳妇，想着夏聚出身大家族，有当大官的爹。他缺爱，但绝对不缺钱。又道，"不过，首饰咱们不能直接用，到底是女土匪用过的，膈应。或是卖了换成钱，或是重新洗洗。" 然后，她起身找了个布口袋，把东西装进去，藏在箱子的最底下，再一把锁锁上。 几个小东西吃完饭后，夏离几人就坐去檐下，二狗一熊在身边趴着，悠闲，惬意，无比的安心。 夏离顺着当当的背，心里想着，当当一下挣了这么多钱，也得给它花些才成。它不喜欢穿衣裳戴首饰，除了土豆，也不喜欢吃美味。那就把它的小窝再收拾精致一些，给它做个漂亮枕头和褥子…… 当晚霞满天，觉得当当和黑子也歇息好了，夏离和夏聚就带着它们去了花园散步。一直玩到繁星满天，他们才回了小院。 做为奖励，把二狗一熊的席子拉进了夏离的屋里。 今夜星光灿烂，风清云淡。 外面的清辉射进窗棂，给二狗一熊披上了一层银辉，也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黑子和熊样都闭着眼睛睡着了，只有当当的眼睛是睁着的。它趴在席子上，舌头伸出来，眼睛都笑弯了，看着姐姐笑。 夏离睡不着觉，也侧着身子看着当当笑。 经历了危险的战争，他和它平安归来，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夏离开怀和感恩的呢？ 一人一狗笑着笑着，进入了梦乡。这么多天，他们都太疲倦了。 第二天早饭后，夏离全家和赵妞妞一起去看新宅子。二狗一熊在前面撒着欢地跑跳，夏聚和赵妞妞咯咯笑着在后面追，夏离和夏氏都是一脸的轻松笑意。 到了新宅子，夏离给当当看了它的榻，它走之前还没有雕花和刷漆，它不觉得有多好。如今看到这么好看，喜得跳上去直打滚，像欢喜的孩子。 夏离又讲了以后再给它做漂亮枕头和褥子，当当更高兴了。 虽然黑子拥有跟当当一样漂亮的屋子和榻，但它一点都不在意，只要能住在姐姐家，睡地下它都愿意。只不过，它还是有些忧伤和不好意思，自己怎么就没有像当当一样给姐姐拿些亮晶晶的漂亮宝贝回来呢？ 夏离不知道黑子的心思，还以为它因为打仗被吓着了的缘故，不时安慰着当当和它。 夏离和夏氏商量，还是等到叶风他们回来后再搬家。湘流居酒楼最好能早些开张，总不能一直白养着人。酒楼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定于六月初八开张营业。正好军队打了大胜仗，叶劲等人帮着拉些客人，酒楼的生意肯定好。 他们玩了一阵，就出门雇了辆牛车去酒楼。路上，夏离想着，有了那么多钱财首饰，自家也算得上财主了，就是什么也不做，这辈子也不缺吃喝。不过，不种田经商发家致富，不符合现代职业女性的追求。 看看笑得一脸灿烂的夏聚，夏离兴奋的心又沉了下来。若是他能一直当自己的弟弟，自己家一直这么合乐，该多好。 不要当当这个亲人刚刚回来，又要面临另一位亲人的离开。 夏聚，真应了她当初起这个名字时的含义，跟他的亲人相聚…… 到了酒楼，古掌柜几人都在。夏离说了初八开张，他们就都行动起来。夏离再次嘱咐古掌柜，那间叫樱轩的包间，只能自己和家人用，谁都不许用。 夏离去绣坊买了些给当当、熊样、黑子做床上用品的绸子。回都司府后，又去前院找贺总管和叶劲，向叔已经跟着叶风去了省城。 正好叶劲在贺总管的屋里说话。夏离邀请他们和都司府的另几位管事初六晌午去酒楼喝酒，她请客。 贺总管和叶劲都笑着表示了恭贺，并且表态他们不仅会去捧场，还会拉客人去。 叶劲笑道，"酒楼前三天的客源都不用愁，打了胜仗，兄弟们高兴，许多将士都会请客喝酒。"又起身道，"我现在就去营里，若熟识的将士们有那等好事，让他们尽量往后推推，到湘流居酒楼去庆贺。"说着，就走了。 贺总管说他会请一些府城里的官吏去捧场。夏离乐得一迭声地道谢，还说请这些官吏的费用算酒楼的…… 她回了小院，又带着夏氏把做好的假花插在花篮上。 这个时代的酒楼大多用彩灯和彩旗做装饰，夏离就另辟蹊径，做大花篮。漂亮名贵的真花贵，也保存不了多久，就做假花。 大圆花篮的直径有一尺半，高也一尺半，圆肚，上面是一个大圆盘。圆肚还用红绸包上，上面绣了"湘流居"几个黄色大字。 做的假花有百荷花、牡丹花、菊花等，还有绿叶，有大有小，颜色各异。百荷花居多，因为朵大又省布。 用细铁丝把花系在长竹签上，再插进花篮里，漂亮又省目。 酒楼开张的时候，把这些花篮放在外面，醒目又好看。若在晚上，肯定是彩灯引人注目。但若是在白天，肯定就是这些花蓝引人注目了。 第一个花篮插出来，夏氏惊艳不已，直说"太漂亮了"。之后，她自己插花，插得更具这个时代的审美，一共做了二十个。 怕二狗一熊把花篮弄坏，做好后就都送去了新宅子。 初五那天早上，夏离请叶劲几人带着当当和熊样、黑子去了训犬营后的那座山。夏离看出来，它们想去找熊大和熊胆玩，还级熊样背了个装点心的四肩包。叶劲几人就住在训犬营，在那里等它们回来。因为当当这次立的大功，叶劲知道自家大爷更重视当当了，所以不敢有丝毫懈怠。 第91章 它们是初六晚上回到都司府的。虽然一个个像从稀泥堆里滚出来，却极其雀跃兴奋。 夏离嗔了一句，"去玩水了？" 叶劲说，"熊大和熊胆把它们送到后门，我们还拿了些兄弟吃的饭菜给它们吃。"又遗憾道，"不知它们要来，否则该带些点心糖果去。" 夏离也遗憾得不行，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熊大熊胆敢去训犬营外呢。 叶劲几人走后，夏离就给它们洗了澡。刚把毛毛擦干，同叶风一起去汉江府的叶力突然来找夏离。他快马加鞭赶回来，来不及歇息，直接来了小院。 叶力说，他家大爷跟湘江省的布政使余大人说了番芋的事。余大人听说番芋既能当粮又能当菜，还能够亩产千斤以上，不特别挑土地，比红薯味美，大感兴趣。初九他会带一些省城的官员和县城的官员去小洼村她家里看番芋，让夏离明天回小洼村做准备。 夏离又高兴又忐忑。穿越在这个世界，她也希望这个世界的百姓能够吃饱穿暖。如今被布政使大人惦记上了，能给自己留多少呢？酒楼的几个独家特色菜品，可都是是用番芋做食材的。她还准备做一些单卖的小吃，在酒楼前打个橱窗卖外卖，既赚了钱，又能更快打响酒楼的知名度。 叶力笑道，"我家大爷还请夏姑娘放心，他不会让你吃亏。" 夏离的脸被说红了，忙道，"叶大人言重了，为了黎民百姓，我吃些亏也值当。" 叶力说明天一早他会护着夏离回村，听说酒楼初八开张，又让夏离放心，说他家大爷已经预料到酒楼会在这几天开张，让贺总管和叶劲帮忙去那里守着。 贺总管和叶劲去守着，比自己的十张脸还大，夏离也就放下心来。 叶力走后，夏氏提出要陪着夏离回村。夏离不同意，自家酒楼要开张，总不好一个人都不留，而且还有一个赵妞妞需要照顾。她让夏氏和夏聚留下，她同祝二家的一起回去。 她还猜测，叶风此举弄不好是公私兼顾。既让大官去她家看番芋，为百姓造福，又能跟夏离好好说说话。都司府里人多眼杂，还有一个夏氏，他们一男一女不好多说。 当当和熊样听说夏离要回家，都冲她叫起来。夏离笑道，"好，也带你们回去。" 黑子有心眼地不想回去，它怕自己回去又被留在那个家里。 熊样又用小肥掌指指东边的群山，意思是还想让娘亲和哥哥一起回去。 夏离直接拒绝道，"明天早上就要走，没有时间去找它们。" 六月初七一大早，夏离和祝二家的带着当当和熊样上了马车，叶力带着十个兵卒保护他们。 路上，叶力才悄悄告诉夏离，他家老太爷和大爷、表公子明天会一起陪着省城的官员赶去潼宁县城。他们会在县城住一宿，后天去小洼村，而大爷明天会直接去小洼村，找夏姑娘有要事相商…… 叶风果然是公私兼顾。夏离自是一番欣喜，装作没看到祝二家的眼里的意味不明。 中途在一个驿站里吃了饭，歇息了一阵，又接着往回赶，终于在酉时末赶回了小洼村的家门口。 把他们送到，叶力等人去县城歇息。 夏离第一件事就是去东院看菜地，一半绿油油的番芋秧子，一半各种蔬菜。因为番芋种子少，只种了半亩地，另半亩祝二种了些菜蔬。再仔细观察，少数番芋叶子的边缘已经开始变黄。这时候土里的土豆生长就缓慢了，等到叶子枯萎，就彻底停止生长。 这段时间就可以收获了。 祝二笑道，"我本就打算这几天收番芋。昨天叶大人派人来说，后天大官要来咱们家看番芋，我就后天收。"一说到这事，他就兴奋得直搓手。没想到他一个奴才，还能在大官面前露脸。 夏离笑道，"番芋种得非常好，祝叔辛苦了。"又赏了他二两银子。 祝二乐呵呵的收下，又拿了一百八十文大钱给夏离，这是卖菜蔬的钱。 夏离收下，又赏了他五十文大钱。地是自家的，所以这钱自己该收。祝二勤快，又该奖励他。钱不多，但明算帐。 夏离进上房打扫卫生，祝二家的去厨房里做肉丝面，又让祝财去夏家一趟，让夏柱去镇上接夏二虎。祝二父子已经猜到今天夏离会回家，还买了肉在家。 夏离刚准备吃饭，夏老汉和夏老太就来了。大黄甩着尾巴跟在后面，它看见当当和熊样兴奋得直跳脚。 老头儿的模样把夏离吓一跳，瘦得厉害，也老多了，满头白发，还很稀疏。老太太倒没多大变化，就是神色萎靡。老太太咎由自取，夏离同情不起来，但她跟老爷子还是有感情的。 她忙起身上前几步把老爷子扶着，心疼地说道，"外公，万事要想开……" 夏老汉摇头叹道，"等我死了，什么事就都想开了。" 夏离把他扶着坐去椅子，说了句大实话，"看外公说的，你不在了，家里靠谁镇着？你放心这一大家子？" 老爷子说道，"我就是放心不下那几个好儿子好孙子，才舍不得蹬腿。" 老太太老实多了，不敢再多嘴，自己坐去椅子上。她的左胳膊还没好，斜吊在胸口。 这次走的急，没时间去街上买东西，只给老两口带了两包点心一瓶果子露，另单给老爷子带了一根人参，一斤三七。这两样补药是早在药铺里买好的，预备给老爷子带回来补补。 夏老汉笑得一脸菊花，说道，"有钱人才吃的起的补品，我也吃到了。好孩子，外公记你和你娘的情了。" 夏离没单给老太太送东西，那两样补品还说是单给老爷子买的，老太太也没敢多嘴挑理。 夏离怕老两口拿出去显摆，没敢说省城大官要来家里，只说家里要收番芋了，她回家看看。等到明天晚上再跟他们说实话，她还需要李氏和大妮、二妮来家里帮忙，找机会跟二妮单独说话。 第92章 夏老汉又道，"你跟你三舅的感情好，也帮我们劝劝他，别跟家里怄气。老太婆我已经教训过了，她再也不敢出去瞎咧咧了。我想山子，让他无事回家看看我们。" 夏老太又抹起了眼泪，说道，"我也没想到那些人会乱传瞎话，我的儿子，我怎么舍得害他。李家人偏听偏信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我能有什么法子……" 夏离不好说长辈之间的事，只说道，"我三舅公务繁忙，这些天连我们都没看到他……" 正说着，就听到夏二虎的大嗓门，"离姐姐，你怎么才回来看我？"声音都有些哽咽。 随着脚步声，夏二虎跑了进来，夏柱紧随其后。 小少年穿着夏离给他做的绸子小长衫，齿白唇红，扎着总角，没长长的头发自然垂下，真是一个漂亮小书生，完全不像夏家的那几个男人和熊豹。 无论原主还是夏离，都喜欢这个小表弟。 夏离双手捧着二虎的脸笑道，"二虎长高了，也更俊俏了。"又问了他一些学业上的问题。 夏二虎一一答了。 夏离这次给二虎带的东西最多，也最好，叶风祖孙和刘长昭送夏聚的两本书，两支笔和一个笔筒，又送了两套长些的绸子小长衫，这是夏离和祝二家的无事时做的。 二虎倚在夏离的怀里，提出夏离在家的时候，他晚上住在这里，白天再去上学，他想跟表姐多香亲香亲。夏离也同意了，让他睡之前夏聚睡的榻上。 等到夏老汉几人要走的时候，夏老太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在府城安了家，这个院子咋办？" 夏离笑道，"我娘说了，若我们在府城住的不习惯，还是会回乡下长住。这是我们的老家，舍不得卖，锁起来。哪怕以后一直在府城长住，我们回来看望外公外婆，也有住的地方。" 老太太很想说，把这个院子送给我们，你们回来也有住的地方。可看看沉了脸的夏老汉和夏柱，还有自己依然不能动的胳膊，没敢说出口。 他们走后，二虎又念叨了一些夏家乌烟障气的事。他原来还有大姑家可以走，现在除了私塾，哪里也去不了。 夏离鼓励道，"你好好读书，以后大些了，就去府城读书，姐姐帮你找好先生。" 晚上，二虎在堂屋里的榻上睡下，当当和熊样也在榻边的席子上睡下，夏离把堂屋门插上，回卧房门再把门插上。关卧房门和插卧房门这还是第一次，当当和熊样不习惯，又叫又嚎。 夏离轻声说道，"再闹，就去厢房睡。" 它们听了，就不敢闹了。 夏离也没开灯，研墨，拿出一支毛笔和几张宣纸摆在桌上。 她想着叶风说的那两个画面，再闭着眼睛回忆前世，之后开始在纸上画图。她先画了前世的自己，微曲的短发，一个鹅蛋脸型的轮廓，穿着短袖t恤，紧身牛仔裤，左手腕上戴了一块女式手表。再画叶风，五官不是极像，但穿的衣裤和戴的手表都画出来了。最后再把沙发画出来。 她之所以没画她的五官，是尽可能画出叶风梦里的真实画面。 接着，她又画了一幅她穿牛仔长裙的图，衣裳是长袖紧身针织衫，把她的身材勾勒得高挑而曼妙，外面戴了根星月长项链，脚上穿着高帮系带帆布鞋，比着剪刀手。 叶风讲得没有这么详细，讲了的没讲的她都画出来了。前世叶风不在的日子，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无事就会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无数个画面像定了格过了塑的照片，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经久不衰，永不退色。 她反复画了几张，才把最像的两张拿出来。 她前世也学过绘画，但画技还是有限。虽然叶风和她的五官都画得不是顶像，而且画中的夏离像前世多些，却也一眼能看出来是他们，其它的地方画得都还尚可。 想了想，她又画了一把手枪和一个手机，这是叶风前世经常摆弄的两样东西。 这些都是回忆，看他能记起来多少。 夏离抬头望向窗外，一勾弦月高挂中天。月缺月圆，缘散缘聚，前世无缘的她和叶风，真的能在今生重续前缘？ 她笑起来，应该能够！ 她又轻声哼起了那首歌： …… 月儿高高挂， 弯弯的像你的眉， 想念你的心， 只许前进不许退。 我说你呀你， 可知流水非无情 载你飘向天上的宫阙。 …… 她的眼前不仅出现了前世的叶风，还出现了那个跟她对唱这首歌的男同学。叶风牺牲后，那个男同学对她非常好，守护和追求了她好几年。 在她死前的两个月，男同学问她，她是不是确定这辈子不结婚。若是不确定，他可以再等。若是确定，他就死心了，因为有一个女孩一直喜欢他。 夏离再一次明确告诉他，曾经沧海难为水，她永远忘不了叶风。若嫁给其他男人，也是对人家的不公。 那个男同学才彻底死心，之后还专门领着新女朋友跟夏离一起吃了顿饭…… 夏离深深叹了一口气，直到后半夜，才去床上歇息。 第二天早饭后，当当和熊样急急跑去了山里，它们想念这里的大山。 夏离嘱咐道，"要听话，每天天黑前必须回来。" 之后，夏离把拎着书篮的二虎送出门，又去夏柱的肉摊上买了几条两斤重的肉。回来的急，没有买礼物，只得给郝家、黄寡妇家、周木匠家、周里正家和周老大夫家各送一条肉。这些人家不仅过去的关系好，以后这个院子还会请他们帮忙看顾一下。又给郝秀云和周四丫各送了两张素绫和几股绣线，这些都是夏离和夏氏平时用的，家里多。 第93章 夏大妮、夏二妮也有，改天再送。 夏离又让祝二去县上买八坛上好小元春酒及糖果，给夏四老爷送两坛，并让他明天早些来她家。让他来帮着招待那些大官，他肯定高兴。当初夏氏带着夏离没有身份，夏四老爷帮了许多忙，这些情夏离都记得。 剩下的六坛酒拿回来，给夏家送两坛，自家留两坛备用。那些官老爷要在家里吃饭，他们八成不会喝酒，只是以防万一。另外，再给李秀才家送两坛。 李家，夏离必须去一趟。不仅她跟李秀敏的关系好，她想知道李秀敏的近况。林氏还是原主的先生。林氏被自家长辈气病了，于情于理她都该上门道歉。 午时末，祝二拿着酒和糖回来，驴车直接把他送到家门口。他说夏四老爷非常高兴，答应明天一定会来帮着招待贵客。 夏离让祝二家的拿着两坛酒，她又拿了四条上好的油烟墨及四支上等狼毫笔，一些糖果，一起去了石板坡村的李家。如今没有了李大让，走这条路也不害怕了。 还没到竹林，就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景物依旧，可夏离总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林氏来开的门，她憔悴多了，也老了一头。她先愣了愣，就笑着把夏离拉了进去，说道，"离离回来了，快进来。" 进了屋，夏离又给李先生和林氏屈膝行了礼，替自家长辈赔罪。 李先生摆手道，"我不糊涂。这事不怪你们，你是好孩子，夏小将军也是好孩子。唉，敏儿无福……" 夏离给李秀才讲了一下自家在府城的情况，又仔细讲了叶风带领军队把大半土匪都剿灭的事。 古代通讯不发达，百姓知道叶大人打土匪了，但不会知道这么详细。李先生关心国家大事，喜欢听这些消息。 李先生终于展颜，还兴奋地在屋里来回踱步，说叶大人来了湘山府，是这一带老百姓的福泽。再想到夏山在叶大人手下定能大有作为，还是有些心痛。可惜了，后生再好，可长辈不慈，不是闺女的良人…… 夏离又问了一下李秀敏的情况，李先生和林氏都没有接话，开始说儿子的优秀。李秀文已经去了省城湘江书院学习，那是湘江省官办书院，也是整个省最好的一个书院。 夏离不好再继续问，只得预祝李神童将来一鸣惊人，金榜提名。之后，夏离又暗示明天自家要来省城和县城的官员看番芋，到时请李秀才去帮着待客。 李秀才更加高兴，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夏离和祝二家的回家刚走到村口，就看到祝财迎面跑来。 祝财的嘴咧得老大，跑到近前笑道，"大姑娘，叶大人来了，请你快回去。" 夏离听了一喜，加快脚步向家里赶去。 她边走边问道，"来了几个人？" 祝财道，"两个，叶大人和全爷。" 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叶全和祝二正在给马喂着草料。看来，叶风不愿意让村人看到是他来了自己家，专门坐的马车。叶全之前没来过小洼村，没人认识他。 上房门大打开，叶风正站在屋里看着她。薄唇抿着，眼里却满是喜悦。 夏离急急向上房走去，祝二家的还要跟着进去，被祝二拉住了，他带着妻子儿子回了东院。 走到月亮门口，祝二还回头对叶全笑道，"全爷喂完马，就请来我屋里吃口茶。" 叶全笑道，"好嘞。" 祝二家的不赞同地说道，"他爹，只留大姑娘和叶大人在正院，不好吧？" 祝二皱眉低声喝道，"叶大人提前过来，肯定找大姑娘有要事商谈。大姑娘那么聪明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比你清楚得多，还用你个奴才操心？我告诉你，主子脾气好也是主子，你可别失了做奴才的本分……" 说完，把媳妇拉得一个趔趄，回了自己屋。 夏离走进堂屋，叶风咧开嘴笑起来。他穿了一身冰蓝色提花锦缎长袍，腰系玉带，戴着束发珠冠，笑容明媚得如屋外的阳光。 夏离的眼眶热了起来，她有片刻的恍忽，经过两世，又经过一场大仗，叶风活着回来了，回来做他的男朋友了。 他不是那个留着板寸穿着警服的叶风，而是俊美得如玉一般的古代叶风。但她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长着一样的面孔，拥有着同一个灵魂…… 她喃喃说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做我的男朋友……" 叶风的眉毛一挑，诧异道，"男、朋、友？" 夏离无声地笑起来，同一张脸，同一个灵魂，可有些记忆已经缺失。 她说道，"祝贺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叶风笑道，"嗯，我平安回来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和我们的过去，想得头都痛了。" 夏离请叶风坐下，她去了卧房，把那三张图拿出来，交给叶风。 叶风看图发呆的时候，夏离没有打扰他，而是给他倒了茶放在桌上。然后，她坐在桌子的另一边，静静地等待着。 叶全已经去了东院，院子里的阳光依然炽烈，白晃晃的刺眼。树荫下的马悠闲地甩着尾巴，四处张望着。 院外偶尔传来几声妇人的交谈及狗吠声。 屋里静得针落有声。 叶风看图看了很久很久，眼里有茫然，有了然，有疑惑，有探寻，有冥思，还有不可思议…… 不知过了多久，叶风把图放在桌上。不要急躁，事情要一件一件问…… 他抬眼看着夏离问道，"我前世是做什么的？怎么死的？我和你的关系到了哪一步？你为什么记得所有的事，而我却记不全？" 这几个问题是他最想知道的。 夏离看着他说道，"你前世的名子也叫叶风，职业是jc。就是维护国家安全，维护社会治安稳定秩序，保护公民的人身安全、人身自由和合法财产，保护公共财产，预防、制止和惩治违法犯罪活动，等等。其职责有些像现在的捕快、衙役、还有军人，但又不完全一样。在前世，这是一个崇高、令人尊敬又备受重视的职业，还有专门培养这种人才的大学，就是书院……这个职业也是前世你最喜欢的职业。" 第94章 因为古代的捕快和衙役、士兵被许多人瞧不起，所以夏离做了特别多的说明。 叶风低声念了几遍那个名字，又看着夏离说道，"这个名字我今天是第一次听说，可我真的好像过去就听过，奇怪……那我是怎么死的？" 夏离说道，"你出国抓逃犯……那个国家不知这个世界有没有，在大海的西边，你为了保护同去的战友，牺牲了，刚刚三十岁。" 夏离的眼圈又红了，水雾涌了上来。只要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痛得厉害。 叶风的眼前出现了几个模糊的身影在奇怪的地方奔跑，最后是一声闷响，所有的画面都倒了过来，奇怪的房子，挂了许多铁索的大桥……然后是蓝色的天空渐渐变红，再变黑……这个场景曾经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过几次，瞬息即失。他当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想，觉得或许是自己的一种臆想。 难道，这是自己死前的场景？ 他再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满眼的悲伤和绝望，放在桌上的手都在颤抖……她用帕子擦去眼中的泪，一层水雾又涌了上来。隔了一世都这样，当时她不知有多绝望。 叶风的心也悲伤难耐。他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可每次看到这个小姑娘难过，他就止不住地难过心痛。这种心灵相通的神奇感应让他肯定，他与小姑娘曾经有关联，还非常亲密。 听她的讲述，梦中倒下的那个人可能就是自己，自己居然记得前世死前的一幕…… 自己死了，留下小姑娘独自悲伤。 叶风有一种想抹去夏离泪水的冲动，还是忍住了，只是伸出大手捏了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又赶紧缩回来，还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捏姑娘的手，不知道前世有没有过。 他轻声安慰道，"我来了这里，你也追随我而来，我们……"再续前缘。 他没好意思把后几个字说出口。又问道，"那我们的关系？" 前生今世，叶风这是第一次捏夏离的手。虽然很短暂，夏离也绪里，为什么会有焦急和淡淡的忧伤，原来是等待的遗憾。等待女孩长大，等待花骨朵盛开，等待那么多年…… 夏离的小手重叠着放在桌上，洁白细腻，十指尖尖，指甲没染丹蔻，亮晶晶的如同漂亮饱满的珍珠。他非常想把那两只小手紧紧攥在手心里，可还是强忍住没动。今生她依然这么小，自己应该发乎情，止乎礼…… 他握了握拳头说道，"虽然我没有完全想起来，但有些情景还是有些模糊的印象，这几幅图也让我的某些记忆更加清晰了一些，特别是每次看到你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和心痛。我多次做了那个同样的梦，本能地觉得梦里那个姑娘跟我有关……我相信你的话，相信我们有前世，相信前世的我们有过曾经……哦，为什么你有全部的记忆而我只记得这么一点点？" 这事夏离也解释不通，便说道，"或许你是胎穿，就是穿越到你娘的肚子里，那么小的胎儿，什么都不记得也正常。而我，穿越的这个身子已经满了十二岁，所以记得所有的一切。" 叶风点点头，也觉得是这样。他虽然不太懂穿越的所有含义，猜测应该跟还魂差不多。既然人有前世今生，那魂可不就是穿来穿去的嘛，还不还魂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自己也是还魂的，只不过还到了母亲大人的肚皮里。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后，叶风拿起一幅图说道，"这幅图画得跟我梦里的一样，你的头发就是这么短，刚刚在耳朵下边一点，有些弯曲，像天上蓬松的云团。你就是穿的这种衣裳，还有这种……裤子。我也是这种发型，穿的这种衣裳和裤子……" 夏离点着头，不停地附和着，"是的，是的，嗯，是的……" 他的眼里又充满了疑惑，说道，"只一样，我记得我的衣裳上和你的衣裳上有奇怪的字……" 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l"。 夏离也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英文字母，问道，"是这几个字吗？" 叶风连连点头，说道，"是，是这几个字。为什么我们两人的衣裳上都有这几个字？" 夏离笑道，"这种衣裳是t恤，前世年轻人特别喜欢穿，这几个字母是英文字母。这两件衣裳是同一个牌子……哦，就是同一个店家做的，还是你一起买回来的。"眼神又黯然下来，说道，"我当时问你是不是情侣衫，你死不承认，说是‘兄妹’衫，还不许我胡思乱想，我伤心了好久呢。" 叶风不解的问，"我们的关系已经那么好了，为什么我不承认自己的心意？咱们的岁数也不小了，为什么没有成亲呢？" 看到这位好奇"宝宝"，夏离又是好笑又是酸涩，说道，"这件衣裳是我十九岁生日你送的，那时我还在上大学。在那个世界，二十一岁才到法定结婚年龄，我读的大学也不允许学生结婚。你从我十六岁开始等，一直等到我二十二岁即将毕业。我们彼此表明了心意，可你却没有再回来。" 见叶风呆呆地看着自己，夏离又不好意思起来。指着图问道，"你记起这个叫沙发的东西了吗？" 叶风低头看了一下图，说道，"这个沙发，靠椅和扶手这么厚，很软，梦中的感觉也是这样，一往后仰，就像倒在沙子上……我的感觉对吧？顾名思义，沙发的名子是不是这个由来？" 夏离又笑起来，古代叶风和前世叶风一样爱动脑筋，什么事都爱联想。她现在也不想对这种小事多做解释，只是笑笑。 叶风又把那张只有夏离一个人的图拿起来，说道，"这图里的姑娘除了没有颜色，跟我脑海里的几乎影像一模一样，她就是穿的这种衣裳，裙子，鞋子，颈链也一样……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晰？" 夏离喃喃说道，"你不在的日子，我无事了，就会想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日日想，夜夜想，那些美好的画面早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所以，只要你说出那个画面，我就能想起来，画出来……" 第95章 面前的小姑娘眉目如画，琼姿花貌，杏眼里盛满了泪水，小鼻头红红的。 叶风的心又是一阵钝钝的痛，看着夏离说道，"若是你满了十五岁，该多好。"说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抿抿嘴。 这个世界女子十五岁就算成人。他的意思是，若自己满了十五岁，他就能把自己娶回家？ 想到能有那一天，夏离雀跃得心都快飞了出去。抹去眼中的泪，又笑了起来。但想到两人的身份差距，觉得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她也没说出来，今天只说前事，今后的烦心事，今后再说吧。 叶风又拿起画手枪和手机的那张图，说道，"这两样东西也曾经在我梦中出现过，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当时也没有多想。你专门画出来，意义一定不寻常。"又指着手枪说道，"特别是这个东西，我觉得甚是熟悉，又甚是喜欢。可我再想睁大眼睛看清楚，梦就醒了。原来一直不算清晰，今天看了这张图，才真正清晰起来。" 他果真还记得这两样他前世接触最多的东西。 夏离先指着手枪说道，"这是手枪，作用和原理相当于现在的火铳。但是，手枪更方便，更轻巧，打得更远，更准……你前世的生命，就是结束在手枪上。"她的眼神暗了暗，又指着手机说道，"这叫手机，不仅能跟远隔万里的人通话，还能相互看到。通过它，你可以知道全世界……哦，就是大和朝以及番外、大洋彼岸的所有消息。还可以照相，把某个现实中的画面映在这上面……" 随着夏离的讲解，叶风似进入一个似曾相识又全然不解的世界。他不住地问着，夏离不住地解释着。 不知不觉，已经夕阳西下。 祝财跑来正院，还不敢走近堂屋门，站在院子中央问道，"大姑娘，我娘让我来问问，晚上吃什么饭？" 一嗓子把夏离和叶风都叫清醒过来。他们一看外面，西边天际已经布满晚霞，天地间流敞着一片融融的橘色。 夏离起身道，"有些事以后再说，我去做饭，你吃了饭再走。" 叶风也起身说道，"一说这些事，那件大事就忘了说。今天早上我和祖父陪着布政使余大人、督粮道的周大人、汉江府知府闵大人及另几位官员，还包括你认识的曾大人，我们一起从省城出发，晌午赶到了潼宁县城。他们同县里的官员碰头，我就来了这里。明天上午，我和祖父会陪着他们来这里看你们收获番芋，你们做好准备，你也要跟周里正说一下。本来他们要派役衙来跟里正通报，我说我在附近办事，帮他们说……" 他怕衙役过来，村人都跑来夏离家，影响他和夏离说话。 夏离点头，问道，"明天他们会在我家吃晌午吧？" 叶风说道，"他们会在你家吃饭。不过，他们是来公干的，不要弄复杂了，也不喝酒。多做几个加了番芋的菜，让他们尝尝番芋的美味，能吃饱即可。现在天晚了，我就不吃饭了，马上赶回县衙……"又道，"我们一起回府城，我看就大后天吧。" 本来夏离想说后天就可以走，她着急回去。但叶风这么说了，她也就答应下来。 叶风把那几张图揣进怀里，急急走了出去。 叶全一直站在月亮门前，正急得要命。见叶风出来了，也赶紧跑过来。叶风上了马车，叶全把马车拉出院门走了。 他们走后，祝二家的也过来了。问道，"大姑娘，今天晚上做什么？" 夏离说道，"就做些面条吧。赶紧做，吃完后我要去一趟我外公家，还要跟周里正商量一下明天的事。" 祝二家的看到夏离的眼睛有些红肿，一看就哭过。但经过男人的一番劝，她没敢再多事，只装作没看见。 夏离这才想起来，二虎早就该放学了，怎么这时候都没来自己家？又想着八成是有人看到有马车来了自己家，会做人的夏柱没让二虎来打扰。 急急吃了面条，夏离让祝二去黄寡妇家一趟，明天让大牛和二牛一起来家里帮着收番芋。她带着祝二家的则去了夏家，祝二家的拿了两坛酒，她手里拿着送大妮和二妮的素绫和绣线，以及在县城买的糖果。 夏家也刚吃完饭，夏老头的心像猫抓一样难受和着急。他下晌就听说夏离家去了坐马车的贵客，但不知是男是女，所以他也不敢直接过去。吃饭前才听说贵客走了，他本来想马上去夏离家打听，被夏柱劝住了，说若有事夏离会来家里说。 他见夏离来了，急道，"今天谁去了你家？去干啥？" 夏离还没答话，夏二虎就说道，"下了学我要去离姐姐家，被我爹拎了回来，说你家有贵客……" 他的话还没说话，见夏老头拎起拐棍要打人，赶紧住了嘴。 夏离笑道，"我正是来跟外公说这事呢。今天来我家的是叶大人和另一位官员，"她不好说只有叶风一个人来她家，又道，"叶大人跟省城的官员说了我家种番芋的事，那些官员听说番芋的产量大，都很感兴趣，明天会专程来我家看番芋的收成……我家没有男人，就请外公去帮着招待贵客，我还请了四外公和李秀才。" 夏老头一听省城的大官要来，激动得手都颤抖起来，胡子也翘了起来，先哈哈大笑几声，才说道，"要得，要得，我的外孙女能干，种出番人才种得出的东西，把省城的大官都引来了家里。" 夏离倒也没有多嘱咐老爷子，当着那么多大官的面，他肯定连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怕他会乱说。又道，"我家还需要几个人帮忙烧水，做饭，倒茶，还有一些杂事。我想请大舅娘、大妮、二妮去帮忙。" 夏老汉想都没想，答应道，"要得，要得，让她们三个都去。"又问，"还够不够？不够的话……" 夏老汉的话还没说完，小杨氏忙接口道，"不够的话，我也去。"她少了一颗门牙，说话关不住风。 第96章 夏老太也道，"我也去，我的右胳膊还能动，帮忙烧火。" 她们都想去看看省城和县城怕大官。 夏老汉白了她们一眼，吧嗒吧嗒嘴，对夏老太说道，"你的伤还没好，去凑啥热闹啊？"又对小杨氏说道，"你嘛，就老实下地干活去，别出去瞎嚷嚷丢了我老夏家的脸。" 小杨氏气得眼睛都红了，提高嗓门吼道，"那么多的地，我一个人干不了。" 夏老汉道，"干不了就让三豹和老太婆帮着干。实在不行，铁子就不要去镇上了，下地干活去。" 小杨氏还想说话，见夏铁抬了抬手，只得憋回去。 夏铁说道，"爹，明天就请一个短工吧，请短工的钱可比我打铁挣的钱少多了。" 夏老汉点头表示同意。 夏铁心里还是高兴，这种露脸的大好事，他们二房也出了人。看看二妮的衣裳满是补丁，小得捆在了身上，第一次后悔怎么没给这个闺女做身新衣。说道，"二妮长得太快，衣裳又小了。这衣裳见贵客不好……" 小杨氏赶紧道，"我有好衣裳，我去招待贵客，二妮下地干活。" 夏铁白了她一眼，皱眉说道，"老实下地去，想什么呢。"又对夏柱说道，"大哥，借大妮一身好些的衣裳给二妮穿，二妮穿成这样丢咱们家的脸。" 夏老头才想起来，骂小杨氏道，"我记得兰娘给过二妮几次布头做衣裳，布头呢？" 小杨氏吓着了，说道，"哦，我去找找。"赶紧起身跑了。 夏老太气道，"还找个屁呀。那个败家婆娘，不是送回娘家了，就是贱卖塞她的臭嘴了。" 夏老头也气，但这时候不能说这些小事，阻止了要追去打人的夏铁，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又问夏离道，"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夏离让二虎去把周里正请过来，这事必须要跟他说一声。又让夏柱明天给她家留三斤肉三根排骨两根棒子骨。 周里正来了，听说是这件事，激动得老脸通红。省城和县城的官员同时来村里，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之前村里连县太爷都没来过，最大的最就是县尉。 他说，明天会让邻居多搬些桌椅板凳和茶壶碗筷去夏离家，又问她家还需不需要帮手，用不用多买些好酒招待贵客，村里出钱。 夏离说，桌椅板凳和茶壶需要，别的不需要。另外，她家只能做一些官员的饭，这些饭菜的钱就她家出了。还有那么多随从，得让村里的其他人家做。并再次提醒，不能喝酒，这些都是来民间办实事的青天老爷，大老远来到这里，是"兴农"的，不能坏了他们的形像和官声。 周里正连连点头，又说，随从的饭就由他家和夏离的邻居郝家做，也在郝家吃。这些人的饭钱，由村里出…… 商量完，夏离就带着夏二虎一起回了家。路过郝家的时候，敲开门，买了一只鸭子明天做菜。 回到家，当当和熊样已经回来了。 夏离高兴地表扬了它们，说明天继续让它们上山玩。 夏离弄了个菜单，照叶风的意思，自家就是个小富的农户，做几个加了番芋的菜即可。既要显示他们治下农户的富余，也要显示他们的清廉。 菜单是，番芋烧排骨，番芋烧鸭，番芋片炒肉片，番芋烧豆角，炝番芋丝，这些都是最家常的做法。弄几个白水煮番芋，这可以当主食吃。另外，再做一个辣椒炒肉和一个拌黄瓜，煮个莲白粉条大骨汤。份量弄多些，就够了。 由祝二家的主厨，这些菜她都会做。 第二天一大早，夏离把当当和熊样打发上山。吃完饭，刚把二虎送走，夏老汉、李氏和大妮、二妮就来了，李氏还拿来了夏离要的猪肉和骨头。 大妮穿的新布衣，笑眯眯的，很讨喜。二妮穿着大妮的衣裳，八成新，微显肥大，没有补丁。她的五官比大妮清秀一点，若举止再大方些，就更好了。两个小姑娘都个高偏壮，有一种健康的美，还化了个妆。只不过，这个妆化得不太好看，相反遮住了她们天然的美。 夏离把两个小姑娘叫进屋里，让她们洗了脸，又重新给她们化了个淡妆，还拿了四朵珠花给她们戴上。 小姑娘没有不喜欢美的，大妮和二妮高兴得要命，在屋多说了几句悄悄话。 院子里的夏老头急得直跳脚，冲着上房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干那些？滚出来！"又补充道，"大妮，二妮，听到没有？"他的意思是只骂了大妮和二妮，没骂夏离。 几个小姑娘相视一笑，跑了出来。 李氏和祝二家的带着两个妮在厨房里忙着烧水杀鸭弄菜，祝二已经挖了二十几个番芋出来。 接着，周里正带着人搬来了桌椅板凳，又拿来了几个茶壶。众人帮着收拾屋子，把桌椅摆好，桌上都放了花生和喝水的碗。 辰时，穿着体面衣裳的夏四老爷和李秀才也来了。夏四老爷激动万分，自家亲戚有了这份体面，自己还露了面，以后在衙门里的日子也更好过了，连县太爷都会高看几眼。 李秀才一心想为朝廷贡献几分绵薄之力，今天终于贡献上了，也是激动不已。 辰时末，就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陪客的，有周里正、李秀才、夏四老爷、夏老汉、老周大夫、周木匠。帮忙干活的，有黄家兄弟和夏家三个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穿的最好的衣裳。 本来没有周木匠，但他一定要留下，也就由着他了。 众人都紧张又惶恐地等待着贵人的到来。 巳时初，在村北头放哨的祝财大汗淋漓地跑了回来，大叫道，"来了，来了，好几个衙役骑着马往咱们村跑来了。" 片刻后，几个衙役来了夏离家。看了准备情况，又看了有没有危险，都很满意。还说，半个时辰后大人们就会来。 第97章 到了时间，周里正等人都来到院门外守候。 这时候夏离不好出面，就在厨房里看着她们忙活。 不多时，几十个骑马的人和七辆马车来到小洼村夏离家门口。 马匹和车辆来到夏离家门口。叶老国公和刘长昭坐的是第一辆马车，叶风亲自把老爷子扶下车，接着是余大人，周大人，曾大人，及另几个省城和汉江府的官员，最后是县太爷和主薄。除了叶家祖孙和刘长昭，一共来了八位官员。 李秀才长躬及地，他有功名，见着官不需要下跪磕头，其他人都跪了下去。 众官员进了院门，做为主人并种出番芋的夏离过去见礼。做为小农女，她应该磕头。尽管她万分不愿意，这个头还是得磕。 她还没有跪下去，叶老国公已经虚扶一把，说道，"小丫头免礼。" 夏离就屈膝给这些人万福。 叶老国公又笑着介绍道，"这位夏姑娘别看年纪小，本事可不小，懂得也多。" 夏离笑道，"叶祖父过奖了。"又道，"贵客临门，请进屋喝口茶。" 余大人摆手道，"不了，带我们去看看番芋。"自从知道自己管辖区内有这等农作物，他已经况，周里正和李秀才等人也会回答几句。夏老汉已经吓得双腿打颤，只会抖着脸笑，根本说不出话来。 只有官员们和刘长昭有座，其他人都站着。叶风体恤夏老汉瘸了一条腿，让他坐在小凳子上。 有几个人不停地在纸上记录着，把夏离和祝二说的有关种植番芋的话都记了下来。 晌午，饭菜是端到东院来吃的。 众位官员吃着用番芋炒的菜，都大赞好吃，顶饱，下饭…… 他们低头吃饭的时候，夏离才有心情跟叶风做了几个眼神交流，还偷偷给他比了一个剪刀手，叶风又是一挑眉。 期间，曾林还找机会跟夏离说了几句话，感谢她救下并抚养了邱中书。虽然邱中书是他堂妹婆家大伯子的儿子，亲戚关系有些远，但那孩子是来湘江省找他的。他已经旁打侧敲了儿子闺女，知道那孩子非常聪明，夏家对他也非常好。曾林并不管农耕之事，今来这里，一个是好奇番芋，一个就是向夏离当面表示感谢。 叶风在省城时就派人去鹤城给邱总兵送信，同时也告诉了曾林，并让他在夏聚回本家之前必须保密…… 下晌申时初，所有的番芋收获完，过了称，一共七百一十六斤。若是一亩地种完，就能收获番芋一千四百三十二斤，小姑娘的意思是中部和南部地区一年还能种两季。 官员们都大喜。这种番芋若全国推广开来，应该跟红薯一样，是仅次于玉米、小麦、水稻的主粮，能让更多的百姓吃饱饭。它的优点还多于红薯，美味，易储藏，还能当菜做许多美味佳肴。 布政使余大人和县太爷何大人等几个官员更高兴，凭此功，自己的官途更顺了！ 余大人的意思是，给夏离留一百斤番芋，剩下的都归官府所有并统一分配，先在湘江省种植，然后再全国推广。并说，哪怕夏离下次种出的番芋，官府也会出高价统一收购，而不能自己处理。 当然，官府也不会白占百姓家的便宜，那些番芋会当番芋种子高价购买。另外，还会奖励夏离为朝廷兴农作出的大贡献。两样加起来，奖励她二百五十亩地。契书已经办好，余大人当众给了夏离。 夏离已经听叶风说过，那些地是缴获跟土匪勾结的官员的，就在湘山府城外的华湘山脚靠山镇内。 余大人没费一钱银子，就拿了她家这么多番芋走。 给自家留的番芋这么少，肯定不能做生意不能做菜吃，除了给当当留一点做土豆泥，剩下的连半亩地都种不够。哪怕下次种出番芋，也要卖给官府，想酒楼里卖钱还要再等等。 不过，夏离还是高兴。有了二百五十亩地，自己一下子跃入了地主行列。当然，这中间肯定有叶风的手笔，否则余大人对一个小老百姓可不会这么大方。 而且，若是番芋得到皇上认可和在全国大力推广，这个功劳不止余大人等地方官员有，叶老国公和叶风这两个最先发现民间有这种农作物的人也会有。 古代皇帝都重视农业，他们的功劳可是大大的。 周里正等人都满眼羡慕地看着夏离，二百五十亩地，一千多两银子啊。 夏老汉更不得了，激动地腿抖得更厉害了。 这几家人当初都得了夏离送的番芋。早知道这么值钱，自家不吃而是种下，也能卖个高价。他们后悔不迭，当初吃进肚子的不是番芋，是大笔的银子啊。 因为这是在小洼村种出来的，余大人又奖励小洼村五十两银子，还对小洼村的父母官潼宁县令何大人进行了口头表扬。 周里正几人又激动地磕头谢过。 余大人等众官员带着六百多斤番芋兴高彩烈地走了，叶风和叶老国公、刘长昭也走了。他们三人今天会住在潼宁县城，本来明天就想回湘山府城。但叶风说夏离还要处理一些事情，他们就等到后天一起走。 等到那些人走后，兴奋异常的周里正说明天摆流水宴来不及，后天再摆，让夏离等到大后天再走。 夏离摇头谢过，说着急回去，就不等了。 周里正等人走了，把借的东西也都还了。 夏老汉连高兴带紧张，已经来不起，要回家躺下歇息。 夏离说道，"我家里还没理顺，想让大舅娘和大妮、二妮再帮帮忙，她们吃完晚饭再回去。" 夏老汉点头同意。 夏离让大妮把老爷子送回家后，再回来忙活。 夏老汉又让夏离明天去他家吃晌饭和晚饭，这次还大方了一回，让祝二一家都去吃。夏离答应晚上去，说她晌午有事。她觉得，叶风这么安排，明天肯定会再来她家。 第98章 没有外人了，夏离才把王新家的具体情况跟二妮讲了，并讲了自己拿六贯钱的聘礼，先让夏二妮嫁过去。 李氏笑道，"我觉得成。虽然王家现在穷，但只要人好，能干，以后的日子总能过起来，也会对你好。先嫁过去，离了你娘，你的日子也会好过得多。" 二妮眼里透着惊喜，脸红得像苹果。虽然夏家抠，但饭还是能吃饱，十二岁的二妮个子已经很高了，再加身材壮实，说她十四、五岁也有人相信。 她搓着衣角嗫嚅道，"谢谢离姐姐。我愿意。这个人比我相像中的好太多，我从来没想过我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离姐姐和大姑的好我永远记着……"吸了吸鼻子，又说，"那天，我听三豹说，我外婆想出四贯钱让我嫁给杨家那个磕巴，我娘同意了，可我外婆和我爹没同意。说四贯钱少了，再陪送点嫁妆，家里只能得两贯多钱。我这么能干活，这点子钱亏了……" 李氏也说道，"嗯，这话我也听我当家的说了。我当家的还劝了二叔，又跟公爹说了。公爹骂了婆婆，说老杨家的人都不是玩意儿，夏家的闺女不许嫁回去。婆婆气不过，又骂了我当家的。二叔倒是听公爹的话，也同意了闺女不嫁去杨家。" 夏离想到夏老汉的身体，若他一倒下，夏二妮真有可能被嫁去杨家，或者被嫁去聘礼出得多，而人不好的人家。 她说道，"我还是姑娘家，不好去跟长辈说二妮的亲事。我回府城后，就跟王新说，让他家尽快找个媒婆来提亲，我娘也回来一趟，把握大些。这些天，大伯娘和大伯就帮帮二妮，若有什么变故，拖一拖。" 夏二妮听了这话，高兴得眼泪都涌了出来，赶紧用袖子擦了。说道，"谢谢离姐姐。" 她在前世还是上小学六年级的年纪，这种为出嫁而欣喜若狂，为逃离家庭而高兴落泪的表情还是令夏离心痛。又嘱咐二妮道，"这段时间，你要提防你娘和老杨家，别着了他们的道，坏了名声，逼着你嫁去老杨家。" 夏二妮点头道，"我知道，过去老杨家几次让我娘带我回去，说给我买了好衣裳，我都找借口推了。" 或许过去的苦难太多了，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的表情很平静。但想着将来的好时光，她的眼里又盛满了希望，笑容也格外灿烂。 李氏笑着打趣道，"看看二妮，就这么等不急想嫁人了。" 夏二妮羞得捂着脸跺跺脚，跑去了另一间屋。 看到李氏眼里的探寻，夏离又低声说道，"大妮是个好姑娘，你们的条件又要好得多，所以要找个各方面条件都要好些的后生，我娘在打听呢……" 李氏满脸笑意，说道，"谢谢你们了。虽然她们出嫁家里给的嫁妆不会多，但我和你大伯还攒了点私房。如今二虎不用我们操心，那点子私房就都给大妮，再加上家里给的，能有四五贯钱呢。若是后生好，我们愿意都陪过去……" 夏离笑道，"二妮我会帮着出六贯钱，大妮出嫁我也会出这么多。大舅娘无需太节约，该花的就花。" 自家一下得了这么多地，关系不错的亲戚能帮还是要帮一把。 李氏又是一迭声地感谢。 等到二虎和大妮回来，吃完饭，李氏和两个妮才兴高彩烈地回了夏家。 家里刚归于平静，郝云秀和周四丫就来了。 几个小姑娘坐在院子里聊天，主要是听夏离讲府城的见闻。等到月上柳梢，她们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今天当当和熊样回来得晚，夏离骂了它们两句，一家还拍了一下小屁屁。 第二天，送走一狗一熊和二虎，夏离又理了一下东西，看看把什么带去府城。上次夏氏已经带得差不多了，除了几件衣物和一些家具，也没有什么了。 祝二一家倒是理出来不少。祝二又把地里的菜蔬都挖了出来，送给邻里。这个院子和东院都会锁上，夏氏之前还想把东院菜地给别人种，说空着也是空着。可夏离不愿意，她宁可空着。 夏离又让祝二家的去买了两斤肉回来，叶风肯定会在家里吃晌饭。 大概巳时，听见车轱辘的声音，接着院门又响了起来。 夏离雀跃地跑去开了门，依然是叶全赶的车。 马车直接进来，再关上大门，叶风从车上走下来。 夏离笑道，"就你一个人？"意思是，怎么把那一老一小甩开的？ 叶风笑得眉目舒展，说道，"我说我找蒋守备有公务，让长昭陪我祖父在县城里转转。" 叶风和夏离进了上房，叶全则去了东院，把马都从车上卸下拉去东院喂草料。 上房门依然没有关，夏离给叶风倒了一盅茶，两人在桌前坐下。 叶风看着夏离笑道，"我前天夜里又做了那个梦。真是奇怪，之前挡在姑娘脸上的那层白雾不见了，露出了真颜。我终于看清楚了，姑娘长得跟你非常像，就是岁数要大些。醒来后，那个模样依然刻在脑子里，我就把五官填上了。" 说着，拿出一幅图。 夏离接过图，那张她只画了轮廓的脸已经添上了五官。 这一世的叶风从小就智力超群，小时候还专门跟先生学过几年丹青，所以丹青也非常好。或许带了些许前世的潜记忆，他画出来的图还有两分写实。图中的姑娘就是夏离前世的样子，正眉眼带笑，看着旁边的人。 夏离笑道，"你画的真好，我前世就是长这个样子，跟现在不是顶像。不像你，你前世和现在长得非常像。" 叶风的脸又凑近一些仔细看了夏离的脸，说道，"现在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更像了。" 这天，夏离又接着前天的话主讲，继续帮叶风找回忆。讲了前世他的家庭，他的家在江南，有自己的家族产业。他父母多次让他回去帮他父亲，他都没有，所以他跟家人的关系不是很亲近。他的业务非常强，成为许多人的榜样……又讲了前世的当当，自己的家庭，他和自己的各种喜好，前世的世界和这个世界有什么不一样…… 第99章 夏离还说，"我的酒楼有一间包间叫樱轩，装修风格跟前世的‘西村料理’很像，那个小店是前世我们两人都喜欢的，经常去光顾。回府城后你去看看，看能不能再想起些什么……" 当夏离讲到自己这一世的眼睛能看多远，叶风也替她高兴，却并不奇怪。连前世的事情都记得，前世的世界是那么不可思议，能看多远也就不足为奇了。 晌午，祝二家的炒了几个菜，叶风和夏离在上房吃，其他人在东院吃，男人们还喝了酒。 下晌，叶风和夏离两人才说了一下现在如今耳目下的事。 叶风说，那个被查办的官员是湘山府衙的一个通判，他在靠山镇的地除了余大人奖励夏离那二百五十亩，还有二百五十亩，及一个庄子。叶风都派人买下了，并上在了夏离名下。还说，这五百亩地没有完全连成片，有些地好一些，有些地就不怎么好。 这算是他对她的感谢。 另外，他还帮夏离买了一家人。祝二会种田，对城里许多事情不了解，他们一家就安排去庄子里。 叶风买的这一家子是省城一个通匪官员家的奴才，那个官员一家已经进了大牢等待处理，奴才被卖。他看上了这几个人，就派人买了下来。是两夫妻带一儿一女，以后他们一家就在东荣街服侍。这几个人已经被人送去了湘山府城…… 夏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居然把这些都帮自己想到了。她接过契书看了看，玩笑道，"你打仗之前谢我的银票，都买了这些田地和庄子？" 叶风笑道，"嗯。当当给你挣了那么多钱和首饰，我就给你置产。" 夏离又嘟嘴道，"那些田地算是你感谢我帮你做了几件事，我就收下了。以后嘛，还是不要了。我娘会多心，不会让我要的。" 叶风看了她一眼，如花的脸上满是稚气，她虽然有着成人的灵魂，可她的身体只有十三岁……必须要说服家里，早日跟她定亲，给她一个跟自己来往的合理身份。否则，她的母亲肯定会认为自己是在诱骗小姑娘给自己当那什么。哪怕他保证会明媒正娶娶她，别人也不会相信。 两人的身份相差太大，家里不会那么痛快地同意。阻力最大的会是自己母亲，出身皇家，讲究身份，目下无尘……若不把工作做好，哪怕硬把她娶进门，她也会受委屈。想到她的滢滢泪光，他可舍不得让她委屈落泪……就先从正在湘山府城的祖父开始吧。 叶风说道，"哪怕我没有完全记起前世，但只要一看到你，我的心就莫名的心痛和欢喜。这种感觉，之前从来没有过。我想，即使我们没有前世的曾经，今生我也愿意娶你为妻……你是我这辈子想娶的姑娘，还是我上辈子想娶而未得的姑娘……前世我等了你那么多年，至死都没娶到你，今生你再等我两年，我会把一切理顺，娶你进门，给你幸福……前世你孤独绝望那么多年，今生我们再也不分开。" 说完这些话他又红了脸，他觉得有些肉麻，但就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看到叶风炽热的眼神，感受到他话语里的温度，幸福和甜蜜溢满了夏离的胸膛。他哪怕没有完全想起前世，还是愿意娶自己。叶风就是叶风，投了胎，转了世，依然喜欢自己，依然对自己这么好。 夏离的脸红得如打了浓浓的胭脂，轻声说道，"好，我等你……" 娇羞的夏离如春阳下的娇花，叶风又有一种想把那双小手握在手心里的冲动。手都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捏了捏拳头。 夏离还以为他会握自己的手，心里一阵欣喜和悸动。但见他修长的手伸出来又缩回去，止不住地失望。想着，这也正常，他是个封建的古代男人呢。就是前世的叶风都有些古板，否则也不一定非得等到她大学毕业，十八岁就算成人了嘛。偷偷相爱那么多年，都没玩一下亲亲…… 叶风没看出夏离的失望，说道，"以后，你私下别叫我叶大人，生分……"他想说就叫他叶大哥，顿了顿，又问，"你前世叫我什么？" 夏离道，"叫你叶哥。" 叶风又道，"以后私下也这么叫。" 夏离点点头，她真不习惯叫他"叶大人"，还是喜欢叫他"叶哥"。又说道，"叶哥，你前世叫我离离。" "离离……"叫出这两个字，叶风的心里似夜晚的风，柔柔的。他笑道，"我好像又找到了一点前世的感觉。" 夏离笑起来，说道，"想不想听歌，我前世就是用这首歌向你表明心意的。" 叶风忙点头道，"想听，你唱。" 夏离还没开始唱，就传来叶全的声音，"大爷，该走了，今天晚上何大人请客，不好回去晚了。" 夏离笑道，"改天再唱，不能耽搁你的事。" 叶风还是想听，但叶全已经来到正院赶马车了，那份旖旎心境也被赶跑了。他只得站起身，说道，"你要记着，回去就唱给我听。" 两人来到院子里，叶风说明天早上他们路过这里时，会来接她。 夏离又拜托叶风，让他请何大人推荐一位县城好些的大夫来给夏老汉看病。 叶风点头允诺。 送走他们，夏离让祝二家的把鸡装进笼子，家里还有五只鸡，就送给夏家了，言明给老爷子补身子。 她又拿了二十两银子，带着剩下的一坛酒，同祝二、祝财一起去了夏家。祝二家的不去，当当和熊样还没回来，她要等它们。 其实祝二和祝财都不想去，他们知道那老两口小气，去他家饭吃不饱，还让大姑娘承了那么大个情。但人家请了，大姑娘也同意了，他们便不好不去。 夏离把鸡和酒、银子交给了夏老汉，又说道，"外公无需再节省，想吃什么就买，我娘以后每个月都会孝敬你们一两银子。等我家的酒楼生意好了，会再多孝敬。" 第100章 这是来之前同夏氏商量好的。自家开了酒楼，就每个月给夏老汉夫妇一些孝敬。而那二十两银子是夏离临时起意给的，所有村民都知道自家得了二百五十亩地，不孝敬外家些银子说不过去。不是被逼着给，她给的高兴。若夏老太的吃相不那么难看，她会孝敬得更多。 夏老汉高兴地接过银子，一迭声地说道，"好外孙女，外公享了你的福了。" 夏老太也笑得满脸菊花。虽然没要到那个大院子，但这二十两银子加上她们每个月的孝敬，几年下来，也够给儿孙再盖座大宅子，或者置好多亩地了。 夏离又拉着老爷子的袖子劝慰了他许久，若他先倒下，这个家会更乱。老爷子的病是心病，听了外孙女的话，再看外孙女如今的出息，想着将来肯定会拉巴自己的儿孙，心情也就好多了。 夏离讲了今天叶大人和一位官员又来了她家，他们主要还是问番芋的种植情况。并说，她已经求了叶大人，会请县城的好大夫来给夏老汉看病。 夏老汉听说青天大老爷会亲自帮他找县城最好的大夫，更是激动难耐，眼圈都红了，似乎病都好了一半。 今天的气氛很和谐，老太太和小杨氏都没敢再说讨嫌的话。 吃饭的时候，还邀请祝二上了主桌，跟几个男人一起喝酒。两个儿媳、两个孙女、祝财在另一桌吃饭。因为高兴，夏老汉还专门吩咐老太太给那几个人多夹些肉。看到那么多银子的分上，夏老太也难得地大方了一回，给他们每人碗里夹了两大筷子肉。 饭后说了一阵话，夏离就要走了，夏老汉拉着她流了泪。说道，"离丫头，你是外公从小疼到大的。在我家，有我的一口吃食，就有一口你的，儿子孙子都靠了后。你去了府城不要忘了外公，偶尔回来看看，我想你。我的身子不好，不知什么时候就蹬腿了。若是外公死了，你就多看顾看顾你的三个表弟，他们都是好孩子……" 说完，哭出了声。 夏离也舍不得老爷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老爷子的确疼原主疼到大。她说道，"外公好好保养身子，人参、三七、鸡，我都给你拿来了，你要炖着吃，别舍不得。吃完了，再去买。等你养好身体了，就去府城玩，去我家的酒楼吃饭喝酒。我和我娘无事也会回来看望你……" 跟众人告辞，夏离回了家。 夏二虎哭了一路，夏离搂着他劝解，并让他休长假时去自己家多住几天。 当当和熊样回来了，祝二家的已经给它们洗了澡擦了毛。 夏离又跟祝二夫妇说了自家有了那么多田地和一个庄子，她想让祝二在那里当管事。 祝二一阵狂喜，管田地的管事就叫庄头，在乡下被那些佃户叫老爷，还要捧着拍着，日子跟地主一样滋润…… 他们夫妇都跪下磕了头，表了一番决心。 第二天一早，刚吃完早饭，除了在镇上的夏大熊和小杨氏，夏家人所有就都来了，接着村里玩得好的人家也都来了。郝家给夏离送了十斤芝麻，还给郝云来夫妇带了些东西去。 二虎说什么也不去上学，说等夏离走了以后再去上。 辰时过，叶力和一个兵卒带着三辆马车来了，说老太爷和大爷他们在官道上等。夏离上了第一辆，当当和熊样跟着上去，祝二家的和祝财上了第二辆，第三辆装的是东西。祝二最后一个出门，把门锁上后，才上了马车。 夏离掀开车帘跟众人招手道别，马车骨碌碌远去。 她心里也挺舍不得，在这里住了一年多的时间。虽然有些不如意，但安宁和乐还是占了多数。 官道旁停了几辆马车，叶风和刘长昭下马在路边说着话。远远看到夏离的车往这边驶来，他勾起唇角笑起来。 刘长昭迎上去几步大声笑道，"小丫头，发了那笔横财，什么时候请小爷去你家吃饭？" 夏离掀开车帘，把头伸出来先看了叶风一眼，又对刘长昭笑道，"等我家搬了家，就请叶祖父、叶大人，还有刘公子去吃饭。" 刘长昭自觉被怠慢了，说道，"小爷厚着脸皮说的，怎么还被排在了最后？" 叶风冷哼道，"你岁数最小，难道还想排在我祖父前头？" 刘长昭嘀咕道，"我没想过排在叶祖父前头，但至少应该排在你前头。" 叶老国公掀开车帘说道，"样样来我这里，我带了好吃食。"他知道叫不来当当，只得叫熊样。 熊样看了夏离一眼，见她没有反对，麻溜地跳下了车，上了老国公的车，高兴得老爷子一阵大笑。 当当挤去夏离前面，也把小脑袋伸出小窗，它是看叶风。前世让姐姐伤心欲绝的男人就是他，可惜那时自己懵懂，都没有注意看看他的照片…… 叶风看当当的眼神也是不一样。一人一狗对着眼，似乎比之前更有了默契…… 路上，叶风在夏离的马车外说了一阵话。他当然不好说别的，只说了一下刀疤脸被斩的事。这件事他前天就知道了，但之前一直说他们两人的事，就忘了说这个。 刀疤脸那伙土匪被叶风派人围堵已经近半年，一直不能下山抢劫不能下山买粮食，前两个月就开始靠打猎和挖野菜摘野果果腹。再看到叶风带领大军把那伙连成片的近万名土匪群都消灭了，就更害怕了。土匪窝里分成了两派，以大痦子为首的主降，以刀疤脸为首的继续顽抗。主降的人占绝大多数，初七那天凌晨就悄悄把熟睡中的刀疤脸杀了，提着他的人头下山向以赵亮为首的朝廷军队投降。未伤一兵一卒，就把那伙土匪端了…… 刀疤脸死了，一直悬在夏离心头的那把剑终于没有了。 今天是十一，三舅舅初九就应该平安回城了。 这两件大喜事让夏离心花怒放。她把脑袋伸出车窗笑道，"这场大仗打完，你们会休整一段时间吧？" 第101章 叶风说道，"嗯，除了曹民那伙土匪要费些劲，其他的五伙都不足为奇。回去以后，争取招安一些，以后就是集中力量打曹民，这要再等等……" 刘长昭快骑几步跑上来，说道，"小丫头，这条路上有一家酒楼，做的鱼不错，想不想吃……" 夏离笑道，"好啊。"又对叶风说道，"那个曹民……" 刘长昭又抢着说道，"小丫头，前面拐个弯有个丰泉镇，种的桃子又脆又甜，这时候正是吃桃子的时候……" 看看那个一千瓦的大灯泡夏离无语，只得笑道，"哦，那就买些桃子带回去吃。" 刘长昭对叶风说道，"表哥，前面的岔路口向右拐，咱们去买些脆桃……" 刘长昭在这里一搅和，叶风和夏离也不好再继续说话了，只得拐去买了脆桃，又去吃了江鱼。 叶风还是在吃完饭后跟夏离说了几句悄悄话，近几天他都会忙公务，等忙过这几天，再找她…… 一行人马进入湘山府城已是星光满天。城门已经关了，守城的士兵见是叶风，又打开。 到了都司府前院，叶风几人去前堂，夏离让叶二一家带着番芋和东西去东荣街的新宅子，她则带着当当和熊样直接回了内院。 夏聚已经得到姐姐会在今晚回家的消息，领着黑子一直在二门守着。见到姐姐了，迈开小腿奔过来，抱着夏离的腰撒起娇来。 夏离呵呵笑着，把他抱起来，一边小脸亲了一下。 夏聚又抱着夏离的脖子说道，"刀疤脸死了，赵大叔回来了，妞儿姐姐昨天就回家了。三舅舅来了，我们都没有吃饭，一直等着姐姐和当当、样样呢。"又对着夏离的耳朵悄悄说，"三舅舅斩获了一根金簪子，拿来送娘亲，娘亲没要，让他留着娶媳妇，说当当给咱家斩获了好多首饰。还有哦，咱家的酒楼特别赚钱……" 夏离听他汇报完这几天的事情，又亲了他一下，才把他放下地，又低身拍了拍黑子。夏聚同当当和熊样亲热了一番后，一起回了小院。 夏山正站在院门口等着，星光下，他的面貌比之前又要好一些。他笑道，"知道离离今天回来，我就来这里吃饭了。" 打完土匪后，他有几天假期，不想回家，无事就来这里跟夏氏说说话，或者找叶劲等朋友去湘流居酒楼喝酒聊天。 夏离笑道，"恭喜三舅舅立了大功。" 夏山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三舅在刀疤脸的头上多戳了两个窟窿，让他敢起坏心思。" 夏氏咬牙道，"该！刀疤脸不知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闺女。" 夏离跟夏氏说了一下番芋的情况，夏氏对哪些官员到了他们家，番芋如何引起哄动这些事都不在意。唯独听说夏离得了二百五十亩地，位置就在府城外，欣喜不已。 听说叶风感谢夏离帮他做了几件大事，送了挨着的二百五十亩地和庄子、一房下人，有些吃惊。说道，"天，什么大事值这么多银子？" 夏离笑道，"为了当当听话，我们一家可是背井离乡搬来了府城住。当当不失众望，打土匪立了大功。听说当当还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因为保密，他不方便跟我说。至于那房下人，叶大人也是为当当和熊样、黑子考虑，希望它们在城里住得舒心，无事还能住在庄子里，去山上找熊大它们散心。这样，跟它们相处融洽的祝大叔就要去庄子服侍了。" 夏山知道那件事的大概，据说那些宝藏价值不下百万两，若真找到了，叶大人的功劳可是巨大的。他有钱，送个一千多两银子当谢礼也不为过。 便笑道，"大姐安心收着，当当有大能耐。" 夏氏又说了一下酒楼的事，贺总管和叶劲第一天都去撑了场面，这几天酒楼天天爆满，军队里去的人最多，昨天赵将军还包了二十几桌庆贺打胜仗…… 夏离表示满意。她已经给叶劲封了那么多银子，以后再给贺总管包个大红包。 几人吃了饭，商量明天去庄子看看，让祝二一家搬过去。后天去酒楼看看，六月十六是吉日，宜搬家。 夏离领着夏聚和当当、熊样、黑子一起送夏山出府。 路上，吭哧了半天的夏山红着脸问道，"你去李家了吗？" 夏离道，"去了，还请了李秀才去我家招待贵客。敏姐姐不在家，我问了她现在怎么样，他们都没说。" 夏山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我们再不可能了，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夏离安慰道，"放心，李秀才和秀才娘子都心疼闺女，不会让敏姐姐受委屈。" 夏山喃喃说道，"这次剿匪，我斩获了三十几两银子，一根金簪子。当时，我欢喜得要命，觉得我能给李姑娘好生活了，不会委屈她了。可后一刻才反应过来，我跟她已经不可能了……" 夏离想到自己同叶风的相认与甜蜜，就更加同情夏山，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提醒道，"三舅留点心眼，那些斩获不要交给我外婆。我又给了外公二十两银子，每个月还要给孝敬，他们现在不缺钱。" 夏山点点头，除了每个月的饷银必须交大部分回去，这些私下得的钱就自己留下了。 看到夏山消失在夜色中，夏离他们才回去。 路上，夏离抬头望向腾书阁，依然是漆黑一片。她失笑，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又想见到他了。叶风是这里军队的最高长官，又刚刚剿灭了那么多土匪，忙。哪里像自己，属于"自由职业者"，所有的时间都归自己安排。 睡觉前，夏聚吵着要跟夏离一起睡，他离开姐姐几天，难受。 小家伙很有自知之明，说把自己睡的小榻搬进来。 夏离豪爽道，"弟弟还小，跟姐姐一个床。" 这真是意外之喜。 第102章 夏氏和祝二家的给夏聚洗了澡，穿上小褂短裤，再把他抱来这边的床上。看到他乐开怀的样子，夏氏笑着拍了拍他的小屁屁。 夏氏看夏聚的眼里盛着无限温柔和怜爱，不知到时她得有多难过和不舍……夏离忍了几忍，还是决定等到那天来临时再告诉她。 夏聚躺在姐姐身边特别兴奋，总是抬着小脑袋跟夏离说话。夏离提醒了他好几遍，晚了，该睡了，他就像只小耗子一样拱来拱去，夜深了才渐渐睡着。 第二天刚吃完早饭，贺总管就亲自领着四个人来了小院。他是个人精，还是叶风小时候就跟着的长随，最清楚叶风的冷性子。 叶风对夏离的格外热情和关照，贺总管猜到绝对不会只因为夏姑娘照顾了当当，肯定有其他。不管其他是什么，自己都必须跟夏姑娘把关系搞好。 夏氏见贺总管亲自把人带来，受宠若惊，赶紧请坐，上茶。 夏离也笑眯眯表示感谢，又拿了一个装了一百两银子的红包给他。笑道，"我家酒楼生意能这样好，贺叔功不可没。" 贺总乐呵呵地接过红包，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茶，说了几句话，才走了。 那几个下人来给主子磕了头。他们穿得还算整齐，是都司府下人的衣裳。 男人叫田庆，三十一岁，白净斯文，留着小胡子，一看就识文断字。女人吴氏，二十九岁，身材苗条，长相清秀。大女儿田玲，十二岁，眉目清秀。小儿子田期，八岁，也是白净讨喜，很是机灵的样子。 这一家子看外表不错，干净，利索，懂礼。 田家几人都没想到主家犯了砍头的大罪，他们一家还能被卖到一起，居然还是叶大人遣人买下，又是激动又感怀。 夏离赏了他们各一个装了五十文大钱的红包，说道，"我们家家业小，家里服侍的只有你们一家。田叔就负责庶务，看门，一些体力活计等事。田婶负责做饭、洗衣等事。田铃打扫卫生和协助田婶，田期把我弟弟看护好。以后，田铃就叫风铃，田期就叫小期。" 夏氏又补充道，"风铃主要服侍大姑娘的日常起居，服侍好了，以后要跟大姑娘去婆家。" 那几人又磕了头才起身。 众人一起去了新宅子。祝二一家的东西昨天都没拆，今天直接带去庄子。夏离又做了一下分配，田庆、田庆家的、小期住倒座，风铃住内院的东厢北屋，今天起他们就住这里。因为主子还没住进来，风铃现在也不能住进内院，就暂时跟小期住一起。 等到夏山来了，众人出门，在街口租了一辆牛车，向东城门走去。 出城门往北走两刻多钟就到了。那片田地和庄子就在燕子山的山脚下，以后，熊大和熊胆来这个庄子要吃食就方便了。这里属于靠山镇大关村，田地绝大部分在山下，还有少部分是山上的梯田。 原来的庄头已经被官府发卖，现在由都司府的一个叫李三发的下人看管。 李三发说，这里的庄头一被抓，贺总管就把他派了来，所以这里面的所有东西保护得都很好，地里的花生、玉米、水稻等作物也没被**害。 他不好说的是，他先以为这个庄子是自家大爷买下，以后自己也能当个庄头，贺总管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前天贺总管才派人来通知他，这个庄子是夏姑娘买下了，并让他把庄子和田地看好，一分一毫也不许少。他心里失望不已。 夏离赏了李三发二两银子，让他把佃户招集起来，跟祝二见个面。又嘱咐祝二，晌午请大关村里正等几个村里得脸的人和李三发去镇上酒楼喝酒吃饭，另外再给那几人一人卖条猪肉，田庆也去。 夏离他们参观了一圈院子。这里也是二进院，只是前院不止有倒座，还有东西厢房各三间。以后祝二一家就住前院倒座，西厢做为当当、熊样、黑子的房间，若它们在山里玩晚了回来，就住在这里。东厢为客房。 倒座和西厢之间有一个屏门，里面是牛棚，有一头牛和一辆车。这头牛主要是佃户耕地偶尔租用，或是拉个车。 内院正房三间房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夏离给了祝二家的五十两银子，前院他们看得上的家具他们可以留下自己用，但夏离和当当他们用的家具和东西都必须全换，还要再重新粉刷一次，内院的花草也要整整。这些事不急，以后他们慢慢做。 土豆保存好，到时就种在庄子外面的菜地里，还要把菜地用土墙围着。这东西目前金贵，要保护好。 夏离交待完，就让祝二家的去三涧村请王嫂子一家来这里做客，那件事要跟她说说。 让田庆家的和风铃收拾屋子，夏山、夏离、夏氏、夏聚带着当当、小黑、小期、祝财去镇上买食材，兼看看热闹。没带熊样，怕它太引人注目。给它喝了甜水水，它也不耐看那些没有见识的人，就自觉地爬树上玩去了。 庄子离镇近，走了一刻钟便到了。 因为离府城比较近，镇上很繁华热闹。又因为端了那么多土匪窝，那些土匪不是被斩就是弄去外地，再也不会祸害这里的百姓，人们更是喜气洋洋，到处都挂着红灯笼，像过年一样。 夏离他们买了吃的、用的，还给几个孩子和动物们买了零嘴和玩的。 又在集市上买了三十只小鸡崽，庄子里放二十只养，十只拿去东荣街的家里养。小鸡崽的毛嫩黄嫩黄，小尖嘴粉红粉红，不说夏聚喜欢得紧，夏离都喜欢。 叽叽叫得欢的小鸡崽被装进两个大笼子，由夏山拎着。 夏离注意到了不远处一个卖蔑器的孩子……哦，不是孩子，是驼子。 那个驼子正是三涧村彭大嫂的男人彭驼子。他前面摆了些筐、簸箕、席子、盖帘、扇子等东西，身边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夏离便走了过去，见扇子和盖帘各有十几件，其它的每样只有几件。寻思这些东西自家和庄子都用得上，便笑道，"我都买了，多少钱。" 第103章 【注：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网客服。】 彭驼子父女见遇到了大买主，高兴异常。彭驼子算了算，笑道，"姑娘，一共是二百七十二文，给二百七十就行了。" 他的声音很小很细，有些像孩子。 夏离数了三百文给彭驼子，笑道，"我认识彭大嫂，多的钱给孩子们买糖吃。" 她总把自己看成大人，没意识到旁边那个小姑娘只比她小一、两岁。 鼓驼子父女又是一番感况。又道，"我记得二姨夫也姓彭吧？我特别希望二姨一家不管在哪里，也如彭家一样，能够遇到好心人，日子不要过得太艰难。" 夏山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心人还是多，希望他们能平安。" 夏离又问夏山道，"三舅见过二姨夫吗？" 夏山说道，"二姐夫来家接二姐的时候，我还小，根本不记事。还是后来听大哥说起过，说二姐夫比大哥的肩膀高不了多少，还没有十二岁的二姐高，又矮又瘦，一看身体就不好，可惜二姐了。唉，有些事我娘她……本来两家通过媒婆说好，彭家给六贯钱的礼金，娘家陪送两贯钱的嫁妆。可我娘给的嫁妆只有一床薄被子，一件新布衣，几个木桶，通共值几百文，彭家就气着了。大哥、二哥、还有被抱着的我去送亲，彭家连门都不许我们进，我们一路走回家，两天只吃了两个饼。可怜的二姐，一进婆家就被公婆恨上了……" 一说到夏家的丑事，夏氏又羞得脸通红。 夏离极度无语，暗骂了几个xxx。夏家老两口也太贪财不要脸了，即使是夏老太主要做的事，夏老汉也不可能不知情。把女儿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就够心狠的了，还要贪墨事先说好的嫁妆，一点不为闺女以后的日子着想。还有那老彭家也够过分，娘家人大老远的去送亲，居然不让进门…… 回到家，不仅王嫂子母子三人来了，连王新都来了，熊样正趴在王新的怀里撒娇，他们还在桠口买了一条猪肉来。 王新笑道，"才打完仗，营里轮休，今天正好轮到我。" 王嫂子又笑道，"夏姑娘喜欢吃我做的菜，我今天就再卖弄一回，下厨做几个菜来。" 众人都说好。 田庆家的和祝二家的给王嫂子打下手，半个时辰就整治出一桌菜。辣椒回锅肉，龙眼夹沙肉，笋子烧鸡，芹菜炒肉，两个炝素菜，冬瓜大骨汤。都是农家菜，却极是香浓。 夏氏笑道，"等到我家搬家的时候，也请大妹子去帮厨。" 王嫂子一迭声地答应。 夏山和王新还喝了酒。夏山是官，将来还有可能当王新的长辈，王新很紧张，不时起身给夏山斟酒。 饭后，夏聚和几个孩子出去玩，几个大人才在厅屋商量正事。 王新和王嫂子不好意思收夏离的六贯钱，自家娶媳妇，哪能要别人的钱。说前些日子夏离和老公爷在他们家吃饭，让他们净挣了五两银子，送二河去上学，又买了一些东西，还剩四两银子。拿一两银子买东西，请媒婆，用作路费，还剩三两银子。就再借夏离三贯钱，以后再还。 夏离还是坚持给了，说不用还，算是她对表妹的支助。王家那几两银子可以买地，或是攒着建房。他们可以不现在娶夏二妮，甚至不娶父母拎不清的夏二妮。他们相信夏离的话，并愿意现在娶夏二妮，完全是看夏离的面子。而且，夏离知道夏家不会多给嫁妆，不好让赤贫的王家吃亏。 他们商量好，王家回去就请媒人，等到夏氏搬完家，一起去小洼村求亲。 商量完这件大事，王家人回家，夏离他们玩到夕阳西下才起身回城。可当当和黑子、熊样都不愿意回去，夏离知道它们想进山找熊大和熊胆玩。嘱咐了它们几句，让祝二送它们去东边的山下。 这个院子跟小洼村的院子修建的方向一样，以后在前院东厢旁边开个小门，专门方便它们进出。 来到玉带河旁，田庆一家过桥去东荣街的宅子，夏离几人回都司府。 娘仨个都很兴奋，有那么多田地，自家就是地主了。 夏氏又在心里盘算着，离离长得俊，又有这么多嫁妆，更要睁大了眼睛给她找夫婿。 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来给夏离说亲事了，其中最好的一个是彩丝绣坊东家的儿子。彩丝绣坊很大，离湘流居酒楼不远。东家见夏离长得俊，家里开着酒楼，舅舅还是军官，似乎跟都司府总管的关系也非常好，便想说给自己的二儿子。他儿子是个童生，家里又有钱，夏氏看过一次，长得长身玉立，文质彬彬。开始夏氏觉得还不错，可现在她又有些犹豫了。觉得后生不仅应该有钱，至少还应该是个秀才，将来夫妻二人才能够琴瑟合鸣。 夏氏便说了有几家想求娶夏离的事。 夏离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娘，我现在还小，不想说亲事。" 夏氏道，"你已经十三岁了，不小了。若有好后生，就先定下，过两三年再成亲，娘也不舍得你太早嫁人。" 夏离说道，"娘，不管是谁，你都要先跟我说，万不能自己定下来。咱们家现在处于长升期，我三舅立了功，还会当更大的官。你闺女有财有貌，还有官方背景，要慢慢挑，挑个好的。" 一旁逗着二狗一熊的夏聚也听了一耳朵，跑过来说道，"姐姐这么俊俏，一定要挑个好姐夫。娘不仅要跟姐姐说，也要跟我说，不好的我不要。" 夏氏又好气又好笑，嗔了他们姐弟一眼。 第二天晌午，夏离一家去了湘流居酒楼，赵亮不在家，又把赵妞妞接去了。 古掌柜亲自迎了出来，夏山也到了。即使是晌午，大堂里也坐满了，楼上两个包间也有人，非常热闹。 他们去了一个叫莲轩的包间。没去樱轩，那间屋是夏离专门为自己和叶风准备的，不可能叶风还没去，就先请其他人去。 第104章 【注：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网客服。 】 郝云来和媳妇周氏又来包间说了几句话。郝家让夏离帮着给他们带的东西，昨天就让人带来了。 上的菜不多，但都是酒楼最具特色的，味道非常好。 正吃着，赵妞妞侧着耳朵听了听，笑道，"我爹爹在隔壁吃饭，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隔壁有几个男人在说话，有些听不清。众人又听了听，夏山笑道，"的确像赵将军的声音，好像还有秦将军的声音。" 夏山就端着酒盅去了隔壁敬酒。 不一会儿，他回来笑道，"秦将军领着赵将军几个长官在宴请两个县衙里的官吏，感谢他们在剿匪中对军队的帮助……" 秦将军是叶风的副职。 夏离很高兴，这么高级别的会晤都在这个酒楼里举行，想不赚钱都不行。看来，有关系和背景就是不一样啊。 众人吃饭喝足，才出了包间，正好遇到秦将军和赵亮一群人出来。其中几个穿戎装，几个穿便装。 秦将军和赵亮同夏氏和夏离等人笑了笑，还对一旁看着她们的易千总说道，"那是夏副尉的姐姐、外甥和外甥女儿。"赵亮又强调了一句，"叶大人最重视的戎犬当当，一直在他们家生活，这个酒楼也是他们家的产业。" 易千总收回目光，笑道，"哦，哦。"又对夏山说道，"夏副尉年轻有为，改天一起喝酒。" 夏山抱抱拳，笑道，"易将军过誉了。" 他们走下楼，夏山的脸便沉了下来。他刚才去敬酒，所有的人都很给面子，唯独这位易千总拿鼻孔瞧他这个小副尉。现在突然变了脸，不是看上自己的姐姐，就是看上自己的外甥女儿了。想到这个比姐姐还大了十几岁的男人居然打了她们母女两个的主意，夏山恶心得快把刚吃进肚的酒菜吐出来。真是个狗杂种！ 夏离也注意到了一个穿戎装的男人非常放肆地看了夏氏和她两眼，也是恶心得不行。那个人有四十几岁，一脸的横肉。 夏离问道，"三舅，那个讨厌的男人是谁？" 夏山说道，"他叫易寿，是个千总，带着一千将士调过来不久。以后大姐和离离看到这个人离远着些，听说他特别好色。" 夏氏也注意到了，气得直咬牙。 夏山把姐姐一家送至都司府东侧门，自己又骑马回了军营。 他刚走至营门口，一个士卒就过来抱拳道，"夏副尉，易将军有请。" 夏山面沉如水，还是跟着那个士卒去了离军营不远处的一个酒楼。 进了一个包间，易寿正端坐在桌前。 见夏山进来，易寿笑着伸手指着前面的椅子说道，"夏副尉请坐。" 夏山坐下，问道，"易将军找下官有何事？" 易寿笑道，"夏副尉相貌堂堂，武功了得，当个副尉，屈才了。"又勾了勾食指，意思是让夏山离近些。 夏山只得把头又伸过去了一起。 易寿放低音量对曾寿说道，"我来的时候，都指挥使何大人专门跟我说了，叶大人出身高门，不会在这个小地方久呆，过个一两年就会回京。何大人让我好好干……"又给夏山做了个表情，意思是将来他会接叶风的职位。 夏山抱抱拳说道，"那下官先恭喜易大人了。" 易寿哈哈笑着摆摆手，说道，"当上了再恭喜不迟。"又道，"赵亮就是个乡巴佬，那个官他当到头了，你在他手下没有前程。来我手下，不出一年，我包你官升两级。" 夏山摇头道，"谢易大人抬举，我……" 易寿得意地笑道，"不用谢，以后我包你坐上我现在这个位置，五品官，能封妻荫子了。"又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指头点点上面的金额，说道，"看看这里，两百两银子。就你现在这个小官，要挣半辈子。拿去，以后还有更多的。" 他把银票推向夏山的面前。 夏山瞥了银票一眼，摇头道，"无功不受禄，下官不敢要。" 易寿嘿嘿笑了几声，声音放得更小了，"我婆娘住在老家，我不会让她来这里碍眼。你那个小外甥女儿不错，若是进了我的门，她就是我这里的大妇……" 易寿的话还没说完，夏山气得一下跳起来，鼓着眼睛说道，"易寿，论年龄，你能当我外甥女儿的祖父，还敢肖想让她给你当小，你怎么敢想！我呸！" 易寿看到夏离后就惊为天人，心痒难耐，想赶紧弄回家。又高兴她的寡母也有两分姿色，属于风韵尤存那种。只要纳了闺女，说不定她娘也能玩玩，真是一举两得。他不愿意再等，想着夏山就是一个乡下穷小子，为了自己的前程，别说外甥女儿，就是亲闺女就会拱手奉上。而且，自己给那个丫头的条件不错了，让她当这里的大妇。他万没想到夏山能拒绝，还敢骂他。 易寿气得起身拿起桌上的马鞭向夏山兜头抽去，夏山的头发立即松散下来，脸上出现一道红痕。 夏山本想转头走掉，又怕易寿做对夏离不利的事，说道，"我大姐和外甥女儿如今还住在都司府，专门照顾当当，非常得叶大人看重……" 易寿冷笑道，"你他娘的少给老子拉大旗。叶大人为什么连京城的齐家女都看不上，宁可抗旨也不娶媳妇？我告诉你，他不好这一口，不喜欢女人，就是仙女下凡也入不了他的眼。"又缓下口气说道，"你外甥女儿再是照顾当当，也是个乡下丫头，是畏狗的。在叶大人的眼里，是看重一个喂狗的乡下丫头，还是看重我这个为他卖命又跟何大人有亲的将军？夏副尉，好好想想吧。只要你外甥女儿跟了我……" 听了易寿最后一句话，夏山的血又往上涌，吼道，"你作梦！我告诉你，不许打离离的主意，否则我跟你拚命。"说完，转身就走。他想赶紧去跟赵将军商量，怎么找到叶大人，护住夏离。 门外的几个亲兵见了，又把夏山推进屋里。 易寿已经气坏了，指着夏山说道，"打，给老子狠狠打。什么时候松口，什么时候放过。" 夏山再厉害也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却始终不松口。屋里的桌椅杯碗打了一地，动静有些大。掌柜的也不敢进来，正好几个军官来吃饭，听见动静，他们跟夏山都认识，赶紧进来劝架。 易寿觉得今天教训够了，改天再继续说，那个美貌小娘子他可不会放手。他让人住手，用马鞭指着夏山说道，"若以后你再敢目中无人，欺负我的亲兵，老子会把你的狗腿打断。出去把嘴闭紧些，不要说老子仗着官大欺负你，否则就不是打断腿那么简单了。" 说完，他带着亲兵扬长而去。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豪门小农女》卷一 作者：滟滟清泉 02、《豪门小农女》卷二 作者：滟滟清泉 03、《豪门小农女》卷三 作者：滟滟清泉 04、《豪门小农女》卷四 作者：滟滟清泉 注2：本作品由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