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胆大 卷四》 第1章 【注: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客服。】 【正文开始】 霍姝对于突然来到桃花涧的敬国公府的董睿夫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不过等过两日,她和聂屹去山里骑马回来,接到丫鬟呈来的帖子时,不由得有些疑惑。 董大奶奶邀她明儿去山脚下的那处敬国公府的庄子里游玩。 桃花涧这里有几处庄子,庄子的面积都不大,看着就是提供给来桃花涧游玩的主子们暂时歇脚之地。卫国公府的庄子建在山腰中,而敬国公府的庄子建在山脚,两个庄子之间隔了好长一段距离,中间还隔着齐国公府的庄子。 今年来这里游玩的只有老敬国公和老卫国公,其余几个庄子的主人并未来。 霍姝正翻看着帖子时,聂屹进来了。 "怎么了?"聂屹看她神色有些异样,坐到她身边,看了一眼那张帖子。 霍姝将散发着淡雅馨香的帖子扬了扬,如实说道:"敬国公府的董大奶奶邀我明儿去敬国公府的庄子里做客呢。" 聂屹看她,"你想去么?" "不想去!"霍姝回答得十分干脆,"我和她不熟,感觉我们没有什么话题可聊的。"说着,瞅了他一眼,"比起这些,我更想和你一起去山里骑马。" 虽然她也很努力地做一个合格的贵女,可是本性难改,有时候和姐妹们聊一些衣服首饰时,她聊着聊着就会词穷了,觉得这些东西没什么好聊的。 董大奶奶看着就是一位名门贵女,和京里的那些内宅妇人差不多,估计和她坐一起,聊的左不过是那些,霍姝觉得十分无趣,对董大奶奶的邀请也没什么兴趣。 "那就不去了。"聂屹十分干脆地道。 他清楚董睿过来的目的,明白董大奶奶特地给霍姝下帖子的原因,他并不在意这些,希望霍姝在这里玩得开心。不过要是她不喜欢,那也不必理会,董大奶奶的面子还不足以让他的妻子重视。 霍姝虽然高兴,不过仍是问清楚,"祖父和老敬国公的交情不一般,如此拒绝可以么?" "没什么不可以的。"聂屹轻轻地抚着她红润的脸颊,"你高兴就好。" 得了话,霍姝高高兴兴地让艾草去准备回绝的信函,言词委婉地拒绝董大奶奶的邀请。 董大奶奶那边见她拒绝,并不意外,在丈夫的催促下,她决定改变一下策略。 于是过了几日,董大奶奶早早地起了。 洗漱过后,她特地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同丈夫董睿一起出门。 董睿很久没有起这么早,他打了个哈欠,问道:"你确定他们今天会进山?" 董大奶奶笑道:"我的爷,你就放心吧,这些日子妾身已经打探清楚了,卫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夫妻感情不错,听说每日都会一起上山游玩,直到傍晚方归,这也是你这几天看不到卫国公世子的原因。" 老敬国公和老卫国公并没有因为孙儿们的到来改变他们游兴,依然每天都往山里而去,或者是在桃花涧的深处的泉里钓鱼。 董睿陪了几日,发现这都不见卫国公世子,心里也是十分纳闷的,可惜他问过祖父,祖父压根儿就没理他。至于询问老卫国公,那位就像只滑不溜手的狐狸,问了相当于没问,反而让他窘态百出,董睿最后也不敢问了。 董睿守了几天,心里也有些气馁的。 两人带着一干随从丫鬟刚走到山脚下,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迎着朝阳灿烂的霞光,只见一群骑士骑马而来,其中最前面的两匹马犹其神骏,那马上的骑士背着阳光,姿态优美矫健。 直到他们来到面前,董睿夫妻俩方才看清楚他们。 董睿看到伴在聂屹身边英姿飒爽、容貌娇艳妍丽的女子,眼里异彩连连,不过这种异彩在知道聂屹身边那一身骑装的女子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霍七时,就变了几下。 董大奶奶已经知道霍姝这段时间,天天和聂世子一起上山跑马的事情,只是亲眼所见后,仍是觉得十分震撼,甚至没办法理解聂世子的想法。 怎么会有男人能这么坦然地带着娇妻天天进山骑马打猎。 见他们停下来,董睿方才勉强地道:"世谨兄,你们这是要进山?" 聂屹嗯了一声,朝他拱手道:"世兄和嫂夫人也是要上山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便和霍姝带着一干侍从哗啦啦地上山。 董睿和董大奶奶见他们就这么走了,一时间都有些傻眼。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之中,董大奶奶方道:"相公,你可是要跟过去?" 董睿蹙了蹙眉,咬了咬牙,说道:"来人,备马。" 很快就有侍从牵来一匹马,董睿翻身上马,钦点几个侍从跟着,方才转头看向一旁的董大奶奶,想说什么,然后又顿住,只道:"你先回去罢。" 董大奶奶忙应了一声,目送丈夫带着随从消失在山路中,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刚才她几乎以为丈夫对她不能像卫国公世子夫人那般同他骑马进山很失望,尔后又觉得这种怀疑很可笑。 第2章 作为一名世家媳妇,本就应该相夫教子、娴淑文雅,像卫国公世子夫人那般每日纵马玩乐,随同卫国公世子一起骑马进山游玩,才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却让人十分羡慕。 董大奶奶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羡慕卫国公世子夫人的率性,还是羡慕卫国公世子对她的爱护和纵容,方才能让一个女人活得这般肆意。 今儿骑马上山后,却不是走前几日走过的路,而是从一条常走的路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路。 小路中杂草丛生,容易掩盖痕迹。 聂屹拉紧缰绳,看向后面紧随左右的霍姝。 这几日同她在山林间骑马游玩,让他认识到她的骑术之精妙,比之男人并不差,甚至在山林里穿行,控马之术十分厉害,并不需要担心她。 "素素,随我去接个人。"聂屹想了想,低声同她说道。 霍姝看了他一眼,十分爽快地道:"好啊。" 聂屹的眼里浮现些许笑意,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过她垂落在肩膀上的发丝,继续道:"届时如若有危险,你小心一些,将自己保护好。"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霍姝笑得很灿烂,心里同时暗忖,也会保护好他的! 她可是要和他做长长久久的夫妻,可不能让人再像以前那般欺负他,让他身上再出现伤痕。 聂屹将手抚在唇边,打了一个呼哨,便一马当先,策马而去。 一辆外形朴素的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山路之中,马车前后随行着十余名侍卫。山路两边是茂盛的密林,安静的山道里,只听得马蹄声哒哒,车轮辘轳。 马车里的人是一名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此时靠着车壁,正在闭目养神。 他是皇帝的心腹大臣,这次被派到江南查江南贪污案的钦差何劲。 突然,马车猛地顿了下,一道破空声袭来,接着就听到外面响起侍卫示警的声音,马声嘶鸣,杀声和吆喝声交织成一片。 "大人,有刺客,您千万别出来!"随行的侍卫焦急地朝马车里的人说道。 何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依然从容镇定,并未因此惊慌失措。 这次从江南回京的路上,一路经历了无数次的刺杀和意外,让他明白某些人已经被逼得狗急跳墙,生怕他平安地回到京城,极尽所能地阻止他回京。 对此,他并不意外,依然从容不迫。 只是听着外面渐渐变大的动静,空气中的血腥味变得浓郁,他的神色变得凝重。眼看就要到京城,刺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显然这次派来的刺客比以往都要多,不将他劫杀在这里誓不罢休。 从密林里冲出来的刺客越来越多,随行的侍卫都是大内侍卫,武功高强,可也架不住这么多的刺客涌上来,很快就出现伤亡情况,空气中弥散着血腥之气。 护在马车旁边的侍卫眼看那边顶不住了,挥剑挡开一支朝这儿飞来的流箭,朝马车里的人道:"大人,刺客太多,此地不宜久留!您坐好,属下带您先走。" 那侍卫说着,翻身坐到车辕上,从受伤的车夫那儿接过缰绳,一拉缰绳,驾驭着马车快速逃走。 后头的杀手见状,留下一些对付那些侍卫,其余的紧追而来。 马车在山路中飞快地行驶,山路崎岖,马车里的何劲被颠得脸色发青,几次差点抓不稳被甩出去。就在他忍不住那颠簸欲吐时,马车车轮碾过一块石头,马车里的何劲终于还是被甩出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山路一边的山涧摔去。 "大人!"侍卫见状,大惊失色,就要飞身出去救人。 突然,后头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就见半个身体已经掉到山涧的何劲悬在半空中,仔细一看,是一条极细的鞭子捆住他的腰,而鞭子的另一头抓在一个骑在马上的人手上。 那人手一扬,就将何劲拉上来。 何劲只觉得腰间一紧一松,身体已经悬空而起,很快就又脚落在地上。 他跄踉了下,随着一句清脆的"何大人小心"的声音响起,方才站稳。 何劲站定后,方才发现自己此时距离山涧只有半步,忙不迭地后退几步,觉得安全后,方才转头看去,就见刚才救他免于落下山涧的人已经骑马往前而去,夏日的炎炎日光下,只见那人束在脑后的长发飞舞,身姿优美利落。 那人操控着身下的马,身手十分灵活,手中挽着一把弓箭,骑马在山林间一边灵活地穿梭,一边用手中的弓箭射杀那些追来的刺客。手中的弓箭如一柄杀人利器,轻易间就夺取那些杀手们的生命。 很快的,那些追上来的刺客就被解决了。 何劲看了会儿,目光微凝。 这马上的骑士,虽然一身男装,但身形纤细,形貌若女,若是平时见到,他少不得怀疑这是个姑娘。可那马术之精湛,身手之利索,没有女子的脂粉气及忸怩,射杀刺客时的箭术之精湛,连那些大内侍卫也不如"他"。 第3章 接着,就见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快步来到他面前,拱手施了一礼,问道:"何大人可无碍?" 何劲忙回了一礼,说道:"本官无事,多谢壮士相救!不知壮士是……" "在下奉卫国公世子之令前来营救,何大人无事就好。"霍姝笑着说。 何劲听罢,心里松了口气,倒也不奇怪卫国公世子会赶得如此及时。想了想,他问道:"不知聂世子现在可是也在?" "自然在的,他得知何大人这边有事,就派我等前来援救,现下他正在那边处理那些刺客的事情。"霍姝指着先前的来路。 何劲往回看去,只见山路弯弯绕绕,方才情急之下慌不择路地奔逃,距离被袭击的地方有一大段的距离,看不到前方的情况如何。不过想到聂世子能及时过来援救,应该早有计划,便也没有过多的担心。 霍姝担心周围还有刺客,便请何劲上马,自己守在一旁,防止意外。 过了一会儿,就见聂屹率领一群侍卫前来,其中还有护送何劲回京的那群大内侍卫,每个看起来都狼狈不已,可见刚才情况危急。 何劲见聂屹过来了,忙下马迎过去,拱手感谢地道:"这次多谢聂世子出手相助!" 聂屹翻身下马,先是看了一眼霍姝,方才客气地道:"何大人不必客气,这是本世子的职责。" 何劲知道他定是奉皇帝的命令前来,倒也没有过多纠结。 两人寒暄几句,何劲特地夸奖了刚才出手救他的霍姝,说道:"多亏这位小兄弟来得及时,则否在下现在只怕已经摔到下面山涧,必要受一番罪了。" 说着,对霍姝多有赞赏之色。 霍姝笑盈盈地站在一旁,手里拎着那把杀人的弓箭,与周围身形高大壮硕的侍卫一比,显得纤细而弱小,格格不入,却自有一番英姿。 聂屹神色未变,凤目有亮光滑过。 周围的侍卫都忍不住小心地往霍姝身上看了一眼。 旁人不知道,但他们可是十分清楚这位的身份,虽说这段日子已经习惯世子夫人利落的骑术和身手,可没想到她竟然能厉害如斯,今儿以一已之力,前来营救,简直打破了他们对女子的印象。 而且,这位还是一位世家贵女,可不是那种从小开始训练的女侍卫。 两人说了会儿话后,聂屹便道:"此地距离西山行宫约有一日的路程,我让侍卫护送你走另一条较为隐蔽的小路,路上可能颠簸一些,安全却是无虞的。" 何劲一听,忙道:"无碍,只要平安抵达即可。" 两人说好后,聂屹钦点一队侍卫,亲自护送何劲拐进另一条小路中,走了一段路程,方才告辞离开。 送走何劲后,聂屹并未回桃花涧,而是离开了西山,往益州的方向而去。 霍姝依然是那副男子的打扮,一路上都是笑眯眯的,也不问他们要去哪里。 天色稍晚时,一行人抵达一个小镇。 这小镇的规模不大,街上人来人往,市井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这一行人的到来,让小镇的百姓们都忍不住好奇地张望,接着就被那些侍卫身上彪悍的气息震住,畏畏惧惧地移开目光,不敢明目张胆的观看。 镇里只有两家客栈,元武挑了一家看起来相对比较整洁的客栈打尖,为他家世子和世子夫人要了一间上房。 客栈的店小二看到这群人中长得最好看的男子竟然和一个身形娇小、容貌若女的男人同宿一间,神色不由得多了几分古怪,尔后看他们自然地并肩而行,很快就恍然,知道他们原来是那种关系。 霍姝一路上都是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自然也发现带路的店小二的眼神,虽然有些糊涂,不过并未放在心上,很坦然地和聂屹一起进房。 聂屹打量了一眼房内的陈设,又转头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人,心里有些不太满意这里的环境,觉得委屈了她。 接着,元武亲自送来一桌味道还不错的膳食。 吃完晚膳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聂屹虽然心里不太满意这里的环境,却也不想委屈了霍姝,叫来元武去准备洗漱的水,让霍姝沐浴,洗去一身烟尘。 他们今儿是直接离开桃花涧,往这儿来,随行没有侍女,一切得自己动手。 水送来后,聂屹将门关上,转头见小姑娘站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委屈你了。" 霍姝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忙道:"不会不会,这比以前在边城时好多啦。" 聂屹神色柔和,虽然知道她并不是娇气的姑娘,可是只要看到她,心里就软成一团,愿意将她宠得娇娇气气的。这次临时接到消息,只是突然起意带上她,但她比他想象的要厉害,让他吃惊之余,心里由然升起一种欢喜愉快,还有怜惜。 第4章 是的,怜惜她身为女子,被困在后宅中,无法像男子一样活得肆意。 每次看到她坐在马背上迎着太阳的笑脸,娇美生动,都为之着迷晕眩,心中悸动。所以,他总想让她自由一些,喜欢看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喜欢看她大展身手的样子,喜欢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他的身影。 然而,他又知道,禁锢住她的人是他。 他娶她为妻,聂家妇的身份将会伴她终身。 他希望她能快乐,尽可能地让她可以自由自在,不受委屈。 种种想法在心中掠过,聂屹伸手帮她脱衣服,准备照顾她沐浴,见她脸红得厉害,低首在她红润的脸蛋轻轻地吻了下,说道:"这次出来的匆忙,没有丫鬟随行伺候,一切需要自己动手,你若是不习惯,我帮你。" 霍姝脸红得厉害,想要拒绝,他已经低首帮她解开衣服上的衣带,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为她脱得只剩下一件里衣和亵裤后,就将她抱起放进浴桶里。 霍姝有些难为情地将身子浸在水中,水里没有洒上花瓣和其他东西,可以一眼看到底,让她有些担心他是不是都看到。虽然他们之间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那都是在晚上,而且是在床上,不像这种时候…… 聂屹眸色微微有些幽深,不过却没有做什么,等她沐浴后,方才就着剩下的残水随便将自己清理一下。 这次出来得匆忙,而且没有想过她会一起,所以元武那边只是习惯地准备男主子的衣服,没有准备霍姝的。现在天色晚了,在外面买也不方便,于是霍姝沐浴后,只好穿聂屹的寝衣,反正只是晚上睡觉罢了,聂屹也不在意。 聂屹比她高一个头,他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拖到地上。霍姝只好将袖子挽了挽,将腰带系紧,看起来才自然一些,不过仍是有些别扭。 等聂屹洗漱回来,看到她穿着自己寝衣的模样,忍不住用拳头轻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咽下喉咙的笑意。 霍姝女为悦已者容,见他的反应,忍不住有些忐忑,"很难看啊?" 聂屹坐在床边,将她搂到怀里,抚着她的后脑勺,在她眼尾处轻轻地烙下一吻,含笑道:"不难看,很好看。"顿了下,他又道:"我喜欢你这模样。" 什么模样?难不成是穿他衣服的样子? 霍姝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脸上止不住地发热,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手指在他耳垂上轻轻地抚着,发现那肉肉的小耳珠发热了,才心满意足地靠在他怀里,问道:"我们明天要去哪里?" "去益州。"聂屹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声音有些沙哑。 霍姝也不问他们去益州做什么,只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没有,你只要好好玩就可以了。"他将她带到床上,俯身含住她的朱唇,半晌才沙沙哑哑地道:"这次,你就好好地玩,没有人认识你,你想怎么样玩都行。" "真的?"霍姝高兴地问。 昏暗的灯光中,她的双眼明亮如夜空中的星子,闪烁着耀眼的星芒,漂亮纯粹,比这世间所有的夜景都要美丽。 他像是被蛊惑一样,低首吻住她。 这一刻,为了让这双眼睛永远明亮无瑕,他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董睿尾随聂屹等人身后进山,谁知进入山里不久,渐渐地发现聂屹他们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最后消失不见。 董睿坐在马背上,烦躁地看着面前幽静的山林。 此间无一丝人气,远处隐约可听到山泉流水,鸟鸣山幽,却无人声。 董睿来到桃花涧已有几日,却从未能和聂屹遇上。 时间拖得越久,他越是焦急,今儿难得遇上,无论怎么样,他都想和聂屹打上交道,方才好再谋其他。只是他没想到聂屹跑得太快,跟了两个时辰,他竟然将人跟丢了。 聂屹带着个女人进山游玩,就算能跑,跑得多远? 想了想,董睿仍是不甘心放弃,叫来一个有经验的侍卫,吩咐道:"一定要查清楚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侍卫领命而去,董睿则从马背上下来,寻了个迎风口处的凉爽的地方坐下来歇息,顺便喝口水补充水份。 自从进入六月份后,这天气越来越热,已经进入真正的炎夏,白天出来跑马,简直就是活找罪受。所以他实在不明白聂屹怎么想的,竟然带上娇滴滴的妻子天天往外跑,也不怕那位容貌姝丽的世子夫人晒伤了那张脸蛋。 女人的脸晒伤了,还能看么?可见这聂屹是个没情趣的。 董睿歇息了两刻钟的时间,侍卫终于回来,并且带回一个让他很不高兴的消息。 侍卫也无法查到他们往哪里走! 桃花涧附近的山脉延绵,越往里头走,地势越复杂,山高林密,杂草丛生,轻易地就能掩盖住行人留下的痕迹。人进入这山里,宛若一滴水汇入河流,轻易便消失其中,想要找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5章 董睿跟了一个上午,此时又累又饿,加上天气闷热,整个人都有些晕眩,终于感觉到身体受不住,只好无奈地放弃,打道回府。 等董睿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庄子时,已经是下午。 董大奶奶正在歇息,得知他回来,赶紧起身去迎,却不想迎面就见到丈夫被长随扶进来,脸颊通红,嘴唇干裂,看着好像是生病了。 "大奶奶,少爷中暑了。"那随从焦急地说。 董大奶奶吓了一跳,没想到丈夫好好地出门,回来却弄成这样,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担心。要知道,这桃花涧人烟稀少,距离最近的城镇有半日的路程,要是去请大夫,少不得要耽搁上许久,可是看他这模样,也不能不请个大夫过来。 董大奶奶没办法,只能先将丈夫扶回房里,然后叫人去附近的城镇请大夫。想到大夫不知何时才能到,只好先用土方法给他消暑,接着才将随行的人叫过来询问情况。 "……外面天气热,少爷在太阳下奔波了半日,没喝上几口水,所以就中暑了。"随从答道。 董大奶奶不可思议地问,"没有追上聂世子他们?" 随从羞愧地低下头。 董大奶奶忍不住抚额,丈夫这病,算是白受了。 突然,董大奶奶想到什么,马上吩咐人道:"去看看老太爷在哪里。" 待丫鬟下去后,董大奶奶回到内室,守在床边看着生病的丈夫,一边想着事情,觉得丈夫这次病成这样,倒是可以让老人家怜惜几分,说不定这也是个契机。 董大奶奶想得好,却不想有时候老人家固执起来,简直让人发愁。 老敬国公傍晚从溪边钓鱼归来,得知长孙生病的消息,急忙过来探望。 见到长孙病恹恹地坐在床上,老敬国公十分怜惜,不过等知道他生病的原因后,老敬国公脸上的怜惜顿时收起来,脸上一板,淡淡道:"既然如此,睿儿就先在这里养病,养好身子后就回去罢。" 董睿和董大奶奶听到这话,都有些傻眼。 这是变相地将他们赶回去的意思。 老敬国公敲打伺候的下人几句,便甩手离开。 董睿生病正难受着,没想到祖父竟然是这种态度,更难受了,苦笑着对妻子道:"我们这位老太爷,可真是铁石心肠,怨不得父亲总是不满祖父的一些决定,方才会做出这等大事来。" 董大奶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安慰道:"你莫要想太多,先好好地养病,待养好身子时,再去寻卫国公世子也不迟。" "只怕到时候什么都迟了。"董睿靠着弹墨迎枕,喃喃地道。 果然,过了两日,正在养病的董睿就得到何劲从江南平安回京的消息,并且带来了江南贪污案涉及人员的名册,因皇上人还在西山行宫避暑,一时间并没有发作这事情,给人一种十分平静的感觉。 可越是这样,众人越是心中惶惶,深怕那份名册爆发出来,他们都要遭殃。 皇上有多重视这次的案子,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只想赶紧寻出应对之策,省得拖得越久,越让人受罪。 董睿得到这消息时,心惊肉跳,叫来妻子询问道:"聂世子他们回来了?" 董大奶奶无奈地道:"派去盯着的人说,那日卫国公世子进山后,就没有回来,听说是在山里游玩,归期不定。" 董睿心中微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叫来庄子里的管事,询问祖父老敬国公和卫国公这几日的事情,得他们和平时无异,每日纵情山水,老卫国公也没有什么异常,他心里放心的同时,却仍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聂屹这人,虽然他对他并不算了解,但从这么多年他能让皇帝对他一直信任有加,甚至超越所有的皇子,可见此人心思深沉,擅长谋划,极不简单。 他觉得聂屹这次进山十分可疑,可却又想不出他带着个女人能去干什么事情。 他带着进山游玩的可是明媒正娶的发妻,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做什么?左不过是游玩罢了。 一路往东行,过了七八日,一行人终于抵达益州。 这段日子,霍姝打扮成男人的模样,与众人日日骑马同行,久而久之,几乎让人忘记这位的身份,要不是每日打尖住宿时,她和聂屹同住一间房,方才提醒他们,这位是世子夫人,而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连元武都对她无话可说。 扈兴私底下曾对元武嘟嚷道:"我就说当初不是我眼拙,而是世子夫人这一打扮,简直比男人还男人,身上没有一点脂粉气不说,还能手扛大鼎,比男人还男人,她怎么可能是女人呢?其实主子娶的是个男人吧?" 当初在西北初见时,霍姝一身男装,化名虞十三郎出手相助,扈兴当时真的以为她是虞家十三郎,哪知后来,得知世子定亲的姑娘就是当时在西北认识的"虞从烈"时,扈兴傻眼许久。 第6章 怎么有姑娘男人打扮时,如此自然不做作,俨然就是个男人呢? 元武虽然挺认同他的说法,但是作为一个好下属,自是不能怀疑主子,当下脸一板,将这傻大个教训一顿,语重心长地道:"男人有咱们世子夫人长得好看么?" 扈兴是个诚实的,老实地摇头,"咱们世子夫人就跟戏本里的神仙妃子似的,哪个男人能长她这般好看?" 可是却不能因为世子夫人那张脸而否认她当男人时的成功啊! 其实比起当姑娘,霍姝对于当男人更驾轻就熟,毕竟在十岁之前,她跟着表哥表弟们在边城的营地里长大,跟着一群大老爷们一起,不免受到影响。 十岁后,她被外祖母从边城召回来,换上女子的衣裙首饰,学习闺阁女子的言行举止,短短几年的塑造,虽然差不多已经蜕变成一个合格的世家贵女,可十岁前的经历,还是留在骨子里,一旦没有限制,马上原形毕露。 偏偏她家相公觉得她这样很好。 霍姝也觉得她这样很好,每天一袭男装,策马而行,享受到久违的自由滋味,比在平南城时更快活。因为这里有一个对她十分纵容的男人,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限制她,要求她恪守女子的规矩言行。 霍姝越发的觉得,嫁给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只可惜抵达益州后,她很快就被现实提醒,提醒她真是个姑娘家,某些时间也不是那么强壮的。 来到益州后,一行人并没有去客栈打尖,而是直接进入城东槐杨巷子里的一处深宅大院。 进到一处院子时,霍姝是白着脸被聂屹抱下马的。 聂屹抱着她,进入正院里的一间布置清雅的卧室里。 宅子里的管事早在得到聂屹将要来益州城的消息时,就已经将屋里屋外都清扫一遍,换上干净的被褥帷帐,还有精致华丽的衣物,以及洗漱的水。 "放我下来……"霍姝虚弱地道。 聂屹小心地将她放到净房里的一张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看她缩在那里,不由得心疼地问:"素素,真的很难受?" 霍姝没说话,目光落在他衣袖上。 他的衣袖上晕开一团像血的痕迹——不是像,就是血,而且是污血。 霍姝虽然难受得厉害,却也有些不好意思,明白一定是刚才他抱着自己时沾上的。 "你、你先出去,我自己来。"霍姝没脸见他,想将他赶走。 聂屹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想要留下来帮她,就怕她太过难受,要是不小心摔倒怎么办?但看她坚持,没办法,只好叫两个细心的嬷嬷进去伺候她。 这次他们没有带丫鬟出门,不过幸好这处宅子里有丫鬟婆子可以用,聂屹也不用担心委屈她。 霍姝见他要出去,赶紧叫住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也换身衣服罢。" 聂屹见她眼神乱飘,偶尔目光才落到他的袖子上,低头瞧去,发现上面的痕迹时,就明白她为何如此了。 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温声应下了。 霍姝在两个嬷嬷的帮助下,终于将自己打理好,虽然小腹仍是在坠坠地疼着,到底比先前好多了。 出了净房,霍姝就见坐在窗前的紫檩木万字不断头围栏的罗汉床的男人,此时他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宽松的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姜味。 见她出来了,聂屹忙起身,半扶半搂着她过来坐下。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见状,忙低下头,恭敬地退到一旁。 霍姝坐下后,就发现那东西是一碗用姜煮的红糖水。 霍姝有些尴尬,不知道聂屹刚才是怎么吩咐人煮的,总觉得自己这样挺扫兴的。她也没想到眼看到益州城,小日子竟然来了不说,甚至还比以往都要难受,估计是这段日子在马上奔波,虽然她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若是逢上小日子,还如此的话,便会难受一番。 这是作为女人的不方便。 自从她的初潮来了以后,她就知道自己与男人的不同,除此之外,在小日子到来时,十分注意休息和饮食,一直以来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这次却有些失算。 "喝点红糖水,能缓解肚子的疼痛。"聂屹温声说道。 霍姝嗯了一声,仍是觉得丢脸,于是闷头去喝红糖水。 聂屹一双凤目幽幽地看着她,眸色深沉,薄唇紧抿,眼里仿佛酝酿着什么危险的情绪,教人看一直就心悸得不敢直视。 元武过来传膳时,见到这一幕,忙低下头,知道世子此时心情定然十分不好。 简单地用过膳,聂屹见她的精神不太好,就搂着她回房歇息。 跟着躺在床上,聂屹将她搂到怀里,温暖的大手在她小腹上轻轻地揉抚着,清朗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幽然响起,"我们会在益州住一段时间,你好好歇息,养好身体便是。" 第7章 霍姝此时身体不舒服,精神也有些萎靡,听到他的话,哦了一声,嘟嚷道:"这不是病……" "乖!"聂屹在她苍白的唇上轻轻地吻着,舔了几下,让它恢复些许血色后,才道:"我看过医书,女人在这种时候,定要十分注意,若是休息不好,可要受罪的。" 霍姝呆呆地看着他,呆呆地问:"你看这种书做甚?" 聂屹:"……" 难得被问倒的世子不好意思回答,幸好此时身体不舒服,导致霍七姑娘也不是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小肚子被他轻缓的动作揉得十分舒服,身体也懒洋洋的,很快就挨在他怀里睡着了。 聂屹却没有睡意,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人,修长的手指偶尔在她饱满的唇珠上轻轻地抚着,揉出些许血色,才满意地移开。 霍姝在床上躺了两天,很快就觉得自己好了。 其间聂屹特地给她把脉,知她这次连续几日在马上奔波,确实是累着了,方才会在小日子里受罪,抓副药好生休养几日即可,倒也没有太过担心。当然,他担心自己的医术不精,可能判断错误,让元武去请益州城有名的大夫上门,结果自然和他诊的差不多。 知道她的身体无大碍,聂屹终于放下心来。 有了这次的教训,聂屹同时也将她看得极紧,对她的小日子这类的事情十分在意,不能再让小姑娘率性行事。 霍姝开始在益州城的宅子里休养时,聂屹天天早出晚归,有时候霍姝都等得睡着,他才回来。 霍姝不知道他去哪里,也不过问,十分安心地在益州城住下。 这次虽然受了点罪,但在小日子走后,霍姝很快又精力充沛,兴致勃勃地计划着要出门游玩。 难得来到益州城,这益州城作为东边沿海的一座大城市,自有其风俗文化,能玩的地方极多,还有它特色的海味,可将霍七姑娘高兴坏了,计划着这段日子要怎么玩。 在小日子结束后,霍姝特地打扮一番,扮作一个风流俊俏的小公子,带着元武和一个侍卫出门。 这次来到益州城,聂屹有要事在身,每日皆是早出晚归,将元武留在宅子里给霍姝使唤。 元武看着前头大步流星、风流倜傥的小公子,有种想捂脸的冲动,不由得怀疑虞家到底是怎么养她的,将她养成这副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个长得俊俏的少年郎罢了,全然没有一丝脂粉气儿,整个人飒爽大气,举止爽朗豁然。 霍姝在益州城逛了好些几天,几乎将整个益州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逛遍了。 这其间,她都是白天出门,踩着傍晚的时间而归,晚上乖乖地窝在家里等她家不知道去做什么秘密任务的相公,然后和他甜甜蜜蜜地一起入睡。 聂屹虽然忙着事情,不过却没有忽略对霍姝的关注。在霍姝第一天往外跑时,他就从元武那儿得知了。 对此,聂屹并未阻止,甚至吩咐元武道:"你好生伺候着。" 元武听罢,便明白世子的意思,他自觉忽略妻子,所以由着她自己尽兴地玩呢。 虽然元武一直觉得,作为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不应该如此无视规矩,天天一副男装往外跑,抛头露脸,没有哪家的贵女是这样的。不过对于世子的吩咐,他一向是不会像个愣头青一样地反对的,决定要好好地看着世子夫人,绝对不能让人欺负了她。 不过很快地,元武就明白,自己这想法错得离谱。 她不去欺负人都好了,哪里有人能欺负得了她? 有一回,他们经过一条比较偏僻的巷子,那条巷子里听说有当地一家做得十分地道美味的烤牡蛎的店,霍七姑娘慕名而来,说什么也要尝一尝。 哪知烤牡蛎还没吃到,就遇到几个当地有名的地痞,见她长得貌美,竟然误以为是哪个南风馆的小倌,出手调戏,自然反被她揍个半死,最后她还十分熟练地将那些地痞都勒索一通,得到一笔不小的财富,很自然地将它们散给附近生活困难的穷人。 元武叹为观止,再次发现他们世子夫人与众不同的一面。 晚上,霍姝和聂屹说了这事情,面有不忿,"我哪里像小倌了?明明我看起来十分爷们!" 不是她自夸,自己扮起男人,她自认为还是很爽利自然的,没有多少姑娘家的娇态,更是十分的爷们气!可恨那些地痞儿竟然将她误以为是哪个南风馆里的小倌儿,让她又气又恼,恨不得将他们都扒一层皮。 至于她为何知道小倌这种存在,也是有一次偶然机会才知道的,当时自己的反应还被十三郎嘲笑一通。 聂屹捏着她的下巴看了看,肯定地道:"他们的眼神确实有问题,你不是小倌,你是美娇娘才对。" 霍姝被他夸得脸红,趴到他耳边呵着气道:"你也是最俊的郎君!" 第8章 看到那肉乎乎的耳珠迅速变得嫣红,像染上最瑰丽的色泽,她高兴地凑过去舔了一下。 聂屹身体微紧,用力地将她按到怀里,翻身压下,被翻红浪。 云雨过后,香汗淋漓,霍姝有些倦倦地蜷缩在他怀里,和他说今日自己去哪里玩,吃了什么好吃的,做了什么事情。 霍姝每天出门,回来后都会和他说自己这天去了什么地方,干了什么,那欢欢喜喜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至少聂屹很喜欢她同自己说这些事情,有一种分享的幸福感。 和心爱的人一起分享,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情。 最后她一脸可惜地说:"那么好吃的东西,要在现场吃才好吃,若是打包带回来,放上一段时间,就不好吃了。" 聂屹听罢,心里也有几分可惜当时没能和她一起,可以想象那时候她一定十分快乐,他和她抵着额头,笑道:"等我忙玩了,我们一起去便是。" "好啊!"霍姝高兴地说,翻身趴在他怀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美食要有人分享才好吃,一个人吃没劲。" 聂屹听了,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些天,他放任她在外面到处玩耍,让元武跟着她,其实也知道她玩得很高兴,寻到好吃的,也会给元武和侍卫添一份,十分开心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她现在说的可怜。起初几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觉得她没有自己陪着,似乎也能过得很开心。 一个没留神,他就将这话问出来。 聂屹对上她明亮的大眼睛,面上微热,正准备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时,却听到她理所当然地道:"他们都不是你啊!" 聂屹怔了下。 霍姝将下巴抵在他胸膛,笑眯眯地说:"他们不是你,你不在,我还是觉得没劲儿。" 聂屹顿时心情大好,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温温柔柔地吻了一回,方才摸着她红润的脸蛋道:"对不起,我带你来这里,却没时间陪你。" "没事,你自去忙你的。"霍姝不在意地道:"我知道你来这里有事,哪能任性地让你什么都不做陪我?你放心,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我多跑些地方,知道哪里有好吃好玩的,等你歇息时,咱们再一起去,有些我觉得好吃的东西,我还忍不住想要回去吃第二次、第三次……" 聂屹被她一副吃货的模样给逗笑了,继而又有些叹息。 果然,就算没有夫婿陪着,她也能自得其乐,过得很好,那些其实不过是锦上添花罢。虽然遗憾自己不能陪她游玩,伴她左右,却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心甘情愿地给她更多的自由。 接下来,霍七姑娘打完流氓后,又在街上救了一位差点被惊马践踏的姑娘。 看到那姑娘红着脸感谢她的模样,元武不禁有些牙疼,很想告诉那明显芳心暗许的小姑娘,这位是他们家世子夫人,是真的女人,别错许芳心。 霍姝救了人后,潇洒地离开了。 等聂屹得知霍姝随手所救的姑娘的身份时,终于明白元武为何一脸纠结。 "不用理会。"他冷冷地说。 元武觉得主子好像生气了,也不知道他生的是谁的气,默默地退下,将那姑娘的事情压下。 忙了大半个月左右,聂屹终于没有再早出晚归,白天甚至能留在那宅子里多待会儿。 这天,霍姝傍晚未到就回来,没想到他也在,十分高兴地问道:"你今天回来得真早,你的事情忙完了?" 聂屹嗯了一声,说道:"只要等消息就行了。" 霍姝哦了一声,问道:"那你明天有空么?" "有的。" 听到这话,她更高兴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亲亲热热地贴着他的脸说:"明天我们去海边玩吧,去看日出。" 这副明显讨好的模样,有些谄媚。 聂屹扶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你若是喜欢,可以去海边住些时日,那里看日出方便,不用一大早地赶过去。" "那再好不过啦。" 说干就干,霍姝当下跳下他的怀抱,忙不迭地叫来元武,叫元武去安排这事。 元武看了一眼从内室走出来的世子,见他神色淡敛,并不反对,便下去吩咐人准备。 翌日天色未亮,他们就出门了。 这次霍姝没有扮男装和他们一起骑马而行,而是坐在马车里,慢悠悠地往海边而去。以马车的速度,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才能抵达海边。 聂屹坐在马背上,发现她趴在车窗边看着自己,问道:"真的不骑马?" 霍姝一脸可惜地摇头,"海边的日头太烈,不能骑,要是我晒黑回京,外祖母知道会生气的。" 第9章 聂屹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顿时有些想笑,不过见她羡慕又无奈的模样,想了想,便弃了马,进马车里陪她。 不到辰时,他们就抵达海边的一处建在半山腰处的房子。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气温开始变得躁热,清凉的海风吹来,驱散了几分炎热,同时也带来了海上特有的味道。 霍姝自幼在西北内陆长大,生平所见最大的湖也不及海的辽阔,初抵海边,就被那一望无际的海给震撼住了,久久无法回过神。 聂屹见她看得着迷,便打发下人先去落宿的房子里归置行李,取来一个遮阳的帷帽,为她戴上后,就拉着霍姝的手去海边游玩。 海水一波一波地往沙滩涌上来,冲刷出一片干净细软的沙滩,远处有海鸥飞过,伴随着阵阵的海浪声,发出一阵鸣啼声。 阳光下的海滩,宛若洒上一层金子,遍地金沙。 聂屹见她神色欢喜,心中发软,对她道:"这里没什么人,你想玩的话,就脱了鞋子去玩罢。" 霍姝一听,转头看了看,除了站在远处候着的侍卫外,这附近确实没什么人。 当下也不推辞,很是欢快地脱了鞋子,就直接扑到海滩上去踏浪,接着踏浪变成游水,游水变成潜水…… 等晚上回去,霍七姑娘仍是不可避免地晒黑了。 吃着美味的海鲜,霍姝既幸福又纠结,一边问聂屹:"世谨,我黑了没有?" 聂屹看了看她凑过来的嫩脸蛋,一本正经地道:"没有。" "真的?" 聂世子十分正经地肯定,"真的!" 霍姝转头朝铜盆里自己的倒影看了下,因为是晚上时间,光线不够明亮,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暂时相信他的话,继续幸福地吃着难得的美味。 为了能让她吃得尽兴,元武特地聘请当地的一位会做海鲜的大厨过来,负责给她做饭,还懂得调和两位主子的口味,这一顿,霍姝吃得十分尽兴。 晚上,小夫妻俩早早地歇下了,为明天的日出作准备。 凌晨时分,聂屹就抱着睡眼朦胧的媳妇往海边走,挑了一处视野十分好的地方,抱着她坐在海边的一块巨石上,迎着凉爽的海风,等待日出。 海上日出是一副十分壮观的景象,没有亲眼所见,不会明白那一刻它是如何的壮观震撼。 在日出的那一刻,霍姝窝在聂屹的怀抱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日出之景,屏息以对。 直到太阳完全从海平面升起来,她才缓缓地吁了口气,然后转头朝身后拥着她的青年的嘴角亲了一下。 "谢谢,我很喜欢,这是我看过最好看的日出了。" 这一生,她看过很多地方的日出,看过很多美丽的风景,却不及这一刻,只因这是他为她精心安排的,有他陪着她,一起迎接一个美丽的早晨。 灿烂的金红色的霞光中,他低首朝她微微一笑,眉目柔和,笑容柔和清雅。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倾着身搂紧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满足地叹息一声。 在海边玩了几日,两人方回益州。 回去的路上,霍七姑娘依然是坐马车回去的。 虽然此举有些徒劳,却也算是聊胜于无,总不能再黑上加黑了。 是的,短短几天时间,霍姝就晒黑一层皮,虽然比不得那些男人,可是在姑娘中,绝对是独一份的黑。哪个闺阁姑娘能像她这么黑的?让人一看不就知道不妥了么? 聂屹骑马而行,迎着头顶烈日,偶尔有几朵白云飘过,带来几丝阴凉。 感觉到马车里的视线,聂屹将望向远方的目光收回,转头看去,就对上一双半掩在绡纱帘子后的眸子,亮如星辰,熠熠生辉,光是看一眼就有几分端倪,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绮思,想要一探究竟。 聂屹的目光温软几分,轻声问道:"素素,怎么了?" 过了会儿,才听到她开口道:"世谨,你说,我在回京之前,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能不能闷白?" 聂屹:"……" 聂屹的目光可疑地飘了下,眼角余光瞄见坐在马上的元武双肩抖动,扈兴一副要从马上摔下来的模样,其他的侍卫也都表情怪异,微微眯起眼睛,凤目凛冽。 众人赶紧坐直身体,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聂屹方才满意地收回视线,温声道:"你放心,虞老夫人不会骂你的,要是她骂你,你就说是我让你晒成这般的,本世子不嫌弃!" 霍姝听了不仅没高兴,反而十分怨念地道:"外祖母不会相信这说词,只会以为是我自己贪玩!谁让我以前素行不良,在她老人家心里已经没有信誉。"说罢,又垂头丧气地摸来一面靶镜,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第10章 还是黑了! 黑成这样,回京后可怎么见人哟。 玩的时候虽然担心,但某些时间玩到兴头处,还有一个处处陪着宠着她的男人在,仿佛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没有怨言,让她一下子就玩脱了,想着晒黑什么的,等玩够了再说。 现在还没玩够,可是她却有点后悔,看到镜子里比聂屹还黑的自己,霍七姑娘怨念丛生。 为什么她竟然晒得比他还黑呢? 就在霍姝揽镜自怜时,突然一道破空声响起,接着咄的一声,马车猛地震动了下,然后就听到外面的侍卫呼喝着保护主子的声音。 正在为自己晒黑而不高兴的霍七姑娘听到这些动静,十分镇定地问一声:"怎么了?" 元武在第一时间就带着几个侍卫护在马车旁边,担心地看着那些从附近的树林里冲出来的刺客都朝着聂屹而去,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说道:"有埋伏,看样子,他们是冲着世子来的。" 霍姝一听,就火了。 竟然敢朝她相公出手,不管是什么刺客,都去死吧! 当下她一把推开车厢的门,在元武的呼喊声中,直接冲了出去,细细的玄鞭朝旁边的一个刺客扫去,将他扫到地上,接着又刷刷刷几下,将那些朝这儿来的刺客都抽飞了。 因她的出现,吸引住那些埋伏在周围放冷箭的刺客的注意力,一阵箭雨朝这儿来。 霍姝重新翻进马车里,顺手将马车旁就要被箭雨射成筛子的元武一起拎进来,然后夺过元武手中的剑,吩咐他仔细躲好,就再次利落地翻出去,速度之快,让元武根本来不及反应。 元武:"……" 剑在她手中挥了几下,挡去一阵箭雨后,霍姝手抓着车辕,翻身躲到马车另一边,听着那射在马车车壁的咄咄咄的箭雨声,趁机往周围看了看,看清楚被几个刺客围住的聂屹,顿时更生气了。 马车里的元武哪里能心安理得地待着让夫人保护,要是世子看到,准得打死他。与其被世子打死,他宁愿出去面对刺客。 谁知他刚出来,就见世子夫人又重新翻进来,接着拎起放在暗格中的一把弓箭,又再次翻出去。 "夫人,别去……" 元武的话只开了个腔,就见霍姝已经寻了个地方躲好,然后搭箭上弦,朝远处放冷箭。 箭矢如流星,朝聂屹身边的一名刺客的后背射去,穿心而过,那刺客很快就气绝倒地。 霍姝神色认真,一支一支地搭箭上弦,不断地将那些围攻在聂屹周围的刺客放倒,或者制造些麻烦,帮备受攻击的聂屹缓解压力。 趁着这机会,聂屹很快就解决周围的刺客,目光一转,转向不远处隐在暗处指挥的刺客。 那刺客吓了一跳,对上他深沉难辩的目光,心知今日的任务失败了,忙打了一个呼哨,其余的刺客急忙撤退。 刺客撤退时,又有几支箭朝那些刺客射去,倒是射中几个人。 周围的侍卫循着箭矢的来源,就见躲在马车后正在放冷箭的世子夫人,都有些无语。 元武从马车里跳出来,看到正收起弓箭的世子夫人,忍不住擦擦额头的汗,很想叫这位姑奶奶快点回马车里。好吧,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世子这次出来,如此放心地将世子夫人带出来了,有世子夫人在,这种事情压根儿就不用担心。 比起以前遇袭时的情况,这次实在是非常好,虽有伤员,却没有死亡。 元武去探查情况时,霍姝从马车里跳出来,往聂屹那儿跑去。 霍姝走近时,就闻到他身上散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担心地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聂屹顿了下,将她拉到身边,长剑插进地上,凤目警惕地看着四周,以防还有埋伏,一边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仿佛告诉她别害怕。 霍姝没有害怕,她的神色自如,忍住想要扒他的衣服查看的冲动,思索着是谁想要杀他。 很快地,侍卫们就将周围的情况探查清楚。 元武过来禀报道:"世子,对方一共有三十来人,死伤二十人,有十人逃了。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辩识身份的东西,使用的武器也是重新铸过的平凡样式,看不出来路。" 聂屹对此并不意外,既然对方能埋伏在这里偷袭他,可见早有计划,身上自然也不会有暴露身份的东西。 "行了,先回益州。"聂屹道。 一行人得了命令,忙收拾一翻,顺便挖个坑将那些刺客就地埋了,继续赶路。 回到益州时,已经是傍晚。 霍姝心不在蔫地被丫鬟簇拥去洗漱,将全身上下都洗一遍,换上一身轻薄透气的天水碧丝绣纱衣,在屋子里踱步片刻,就往书房而去。 这栋宅子是益州城内很普通的一座五进的宅子,不过从它还有书房这点来看,应该是聂屹的私产,只怕其他地方,这样的住宅应该还有的。 第11章 由此可见,聂屹私底下所做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危险得多。 聂屹正在书房里和几个下属说话,从敞开的窗户中,远远地就看到穿过竹林款款而来的姑娘,猛地歇声。 元武等人正奇怪他怎么不说了,就见他摆手让他们离开。 等出门时,看到迎面走来的人时,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世子夫人来了。 众人忙不迭地朝霍姝行礼,然后避退到一旁,十分恭敬。 虽然他们以前对世子夫人很恭敬,不过那是因为这位是世子夫人,是世子选择的媳妇,对她是身份上的恭敬。可经历援救何劲,今日刺杀事件后,他们打从心里尊敬她的为人,觉得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世子了。 世子私底下为皇上干的事情就是一些十分得罪人的事,像今天这样的刺杀十分常见,防不胜防。他们已经习惯如此,并未有多大的感触,然而,今天却因为多了一位世子夫人,不仅没有因为要保护她而造成什么损伤,反而因为她,这次遇袭减少伤亡。 霍姝朝他们笑了笑,便走进书房。 聂屹站在窗前,见她进来,凤目里敛去先前的深沉,多了几分柔和,拉着她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霍姝瞅了他两眼,见他身上的衣服还未换,血腥味虽然淡了许多,却仍是十分刺鼻,说道:"来看看你的伤。" 聂屹顿了下,"我没受伤。" "真的?" 霍姝不相信他,说道:"那就去沐浴,我帮你看看。你放心,要是你有伤,我可以帮你处理,我以前在边城打滚长大,和军医学过一些处理外伤的技巧,伤口包得可好了,大舅舅还曾夸过我有前途呢。" 聂屹忍不住失笑,能这般坦然地说出这种话来,也只有她。要是其他的姑娘,这种不符合闺阁女子行为的事情遮掩还来不及,哪里会如此坦然以对? 最终聂屹还是被她拽回房,推进净房,脱了衣服给她看。 聂屹长发披散而下,垂落到肩膀上,顺着线条优美的肌肉滑落而下,四肢修长有力,肌肤温润如玉,虽无女子的白晳细嫩,却十分细腻润泽,只是上面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细碎的伤痕,尤其是腰腹上,还有一道明显是被什么锋利的利刃抓挠出的伤,看着倒是像猛兽抓伤的。 霍姝将他仔细地打量片刻,发现他身上没有伤,他并未骗自己。 聂屹垂着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说道:"我没有骗你,那些血都是刺客的。" 霍姝这才放下心,觉得今儿她也算是尽自己的力量保护他,没让他身上出现什么伤,就推他去沐浴。站在沐桶边,她挽起袖子帮他擦背,目光偶尔落到他的腰腹间,努力地忽略他脐下三寸的那处又丑又粗长的东西,不过脸上的红晕,还是出卖了她。 聂屹起初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她这模样,很快又坦然了。 霍姝给他擦完背,就伸手摸向他的腰腹的位置,问道:"这里是什么东西伤的?" 聂屹的身体微紧,飞快地抓住她的手,目光暗沉,意味深长地道:"是狼抓伤的。" "狼?"霍姝有些好奇,看它的痕迹,只怕这伤有十来年的时间,应该是他小时候落下的。聂屹小时候不是养在皇宫里么?难不成有谁欺负他,让狼来咬他? 想到这里,霍姝就怒了,竟然敢欺负她男人。 聂屹见她神色间带着几分愠怒,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心里头不禁有些淡淡的失落。这段日子,他已经能肯定,她完全将他忘记了,甚至没能想起当年的事情,仿佛在她心里,那些事情无关紧要,不留一丝痕迹。 他心头十分失落。 他的记忆力自幼就极好,有过目不忘本事,不管是高兴的、伤心的、害怕的、恐怖的事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时间过得再久,也不曾遗忘。当年不过是短暂的相遇,却让他记了十来年,连那小姑娘长大后的模样,也在第一时间就认出来。 可惜那姑娘却早已经不认得他了。 洗漱完后,丫鬟进来询问可要摆膳。 霍姝见天色晚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忙叫人摆膳。 等用完膳后,霍姝琢磨了下,方才询问他,"世谨,你是不是常常遇到今天这种事情?" 聂屹手上端着一杯清茶,见她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地看过来,心头不由就升起几分异样的情绪,生怕这双眼睛染上污浊,想要让它永远都如此明亮。 "我……也没有,只是偶尔罢了。"聂屹微微笑了下。 霍姝瞅着他,心里想着,难不成她在他眼里,笨成这样?她嘟起嘴巴,继续问:"今天这事,你有什么看法?那些刺客是谁派过来的?" 聂屹见她非要问出个一二三来,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瞒她的,说道:"大抵也能猜出一点,应该是忠义王的余党罢。"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冰冷,一双凤目幽深如许,深沉难辩,身上散发一股压抑而冰冷的气息。 第12章 霍姝觉得这时的他十分危险,便明白这位忠义王只怕和他仇恨不浅。 忠义王…… 霍姝琢磨了下,方才想起这位忠义王是先帝时期的七皇子,就是当时备受先帝宠爱的丽贵妃所出的皇子。后来当今皇上登基后,大肆封赏宗室和兄弟,将七皇子封为忠义王,从这封号就可以看出皇帝对他的态度。 上次听聂屹说,七皇子当年为了让先帝废太子,派人去刺杀太子,没想到最后是她那素未谋面的公公为太子挡了一刀身亡。 如此,倒是可以理解聂屹的态度。 想到这里,霍姝对他又怜惜几分,觉得聂屹这些年会过得这么苦,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忠义王。 因为在路上遇袭的事情,霍姝很快就没再纠结自己晒不晒黑的事情,也放了点心思关注聂屹来益州做的事情。 观察几天,终于看出些许端倪。 霍姝顿时有些沉默。 从第一次在西北遇到聂屹,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开始,她就知道聂屹不会无缘无故地跑那里去,只是没想到作为卫国公世子,他竟然敢以身试险,为皇上做这些事情,怨不得路上总要遇到那些千方百计想要劫杀他的杀手。 聂屹就像宫里的那位皇帝的眼睛,掌控的手,杀伐之刃。 如此又过了几天,聂屹突然有一天傍晚出门,对霍姝道:"晚上我会晚点回来,你先歇息,不用等我。" 霍姝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见他要回房换衣服,霍姝就过去拿衣服伺候他穿上,问道:"会有危险么?" "没有。"聂屹低头系着腰带,抬头时正好对上她清亮的眼睛,顿了下,说道:"今晚只是去赴益州城知府的宴会,没什么太大的事。" 霍姝听罢,倒是没有太担心,说道:"行,你去吧。" 将他送出门后,霍姝在屋子里转了下,觉得无聊,就拎起鞭子到院子里耍了两下,练出一身汗后,方才回净房去洗漱,顺便让丫鬟帮她保养美白。 从海边回来后,霍姝就不太在白天日头大时出门,并且还让人去寻了个美白的方子,努力地待在屋子里将自己闷白,省得回京时被人看到自己黑成这样,到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做完美白的保养后,霍姝就上床歇息。 直到大半夜,她听到动静,突然醒来。 醒来后,霍姝随便披着一件衣服出门,就见到被元武扶进来的聂屹,吃了一惊,忙跑过去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聂屹软软地将身体压在她身上,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 霍姝皱了下眉头,问道:"怎么喝成这样?没吃醒酒丸?" 元武见她将人搂到怀里,那么一个大男人,这般倚在比他矮一个头的姑娘身上,给视觉带来十分巨大的冲击。不过元武已经见识过她的力气,知道她完全能撑住,倒也没有不识趣地上前去帮忙。 他沉着脸,有些不高兴地说:"吃了,不过那酒有问题,幸亏主子早有查觉,离开得早,否则就要遭到算计。"说到这里,元武有些不敢看霍姝。 霍姝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的聂屹,觉得应该有什么事,顿时脸一沉,学着外祖母平时的模样,不咸不淡地看着他道:"还有什么事?今晚不是去扑益州城知府的宴,谁给他下药?" 元武被她问得冷汗直流,含糊地说道:"不是益州城的知府,另有其人。" 霍姝知道今晚的宴会不简单,连聂屹都受邀去了,只怕那里还有其他身份颇贵重的人,倒也没多嘴问来了什么人,继续道:"他们给他下药作甚?是不是寻乐伎来陪酒?" 元武:"……" 元武看她俏脸绷紧,目露杀气,赶紧道:"夫人放心,世子什么都没干。"其实寻的不是乐伎,而是益州知府的嫡女,对方想要算计主子中药后,坏了那益州知府嫡女的清白,届时想要对付他就容易多了。 不过聂屹中途便觉不对,直接告辞离开,那些前来与宴的人不敢得罪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故作无事地离开,直到回到马车里,方才不胜酒力,直接昏睡过去。 霍姝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然后一把抱起怀里的男人,迎着那些丫鬟婆子惊悚的目光,将人就这么抱回房了。 元武再次汗流如瀑,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什么世子夫人每次都喜欢这么干?上次回门时,应该是无意的,而这次,肯定是有意的,甚至是故意的。 霍姝将人送回床上后,就凑在他身上,像只小狗一样在他身上闻来闻去,发现他身上除了洒味和他身上特有的松香味,夹杂着一点自己身上的薰香味儿,就没有其他的味道,就和他傍晚出门时的味道差不多,终于满意了。 满意后,她叫人将桌上的五连珠圆形羊角灯端过来,然后就着灯光,殷勤地给已经昏睡过去的男人擦身体,换上一身干净的寝衣,并不假那些丫鬟的手。 第13章 接着,霍姝从聂屹换下来的衣服中,摸出一封信。 信封用的是十分普通的纸,用腊封好,若是硬拆开,定然会留下痕迹。 霍姝看罢,将它重新放回衣服里,然后将这套沾着酒气的衣服折叠好,放到不远处的箱笼上面,方才打了个哈欠,爬上床继续歇息。 翌日,聂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时,他的神色迷茫,脑仁一阵阵地疼着,体会一把宿醉的痛苦。直到一阵熟悉的香风扑鼻而来,然后被塞了一颗醒酒丸,接着是一杯温水。 他眯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下意识地笑了下,"素素……" 霍姝坐在他身边,将杯子放到一旁的柜子上,伸手为他按揉着太阳穴,问道:"很难受么?" 聂屹没有说话,而是闭着眼睛任她按摩。 直到她的手有些酸了,聂屹才睁开眼睛,朝她说道:"素素,我觉得好多了。" 霍姝这才收回手,拿衣服过来伺候他穿上。 聂屹下床时,就看到搁箱笼上的衣服,已经折叠得整整齐齐。 霍姝发现他的目光,坦坦荡荡地朝他笑道:"你放心,只有我碰过,没人碰。" 聂屹神色微凝,笑了笑,说道:"我自是信你的。"他生性多疑,就是元武等陪他一起长大的属下,都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行事习惯留后手,就是心里爱慕她,可信任这种东西,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需要时间。 这也是他刚成亲时,晚上在睡梦里会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惊醒的原因,不过近段时间已经好了很多。 聂屹敛下眼中的情绪,握着她的手出门去用膳。 下人早已准备好早膳,聂屹落坐后,敏感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下人,若有所思。直到看到霍姝愉快的脸,殷勤地给他盛百合粥,叫他多吃点补身时,方才收回视线。 周围的丫鬟婆子忙将头埋下,不敢再看。 用过膳后,聂屹就带着那封信去书房,并且将几个随从叫过去。 "让人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到西山行宫给皇上。"聂屹吩咐道,待侍卫领命而去,方才不紧不慢地敲着桌面,看向元武。 元武被主子看得冷汗又下来了,他这副不争气的模样,自是让聂屹的神色又冷了许多。 "说吧。"聂屹冷冷地道。 说什么?说昨天胆子肥地敢算计他的人,还是昨晚世子夫人又将他抱回房被下人们看到的事情?也亏得这宅子里所用的下人都是特地调教出来的,忠心耿耿,不用担心被传出什么。 当下元武将事情一股脑儿地说了,有人胆敢算计主子的事情自然要说,至于世子夫人那儿,就顺嘴提一下,反正他们夫妻间的事情,也不用外人来多嘴置喙。 聂屹听完昨晚胆敢算计他的事情后,凤目冰冷,阴戾一闪而过。不过等听到后来的事情,神色微凝,面上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欣喜,知道她故意做这种事情,显然是酸上了。 胆敢算计他的人自然不放过,当下聂屹招来一个心腹,叮嘱几句就让他下去,方才离开书房。 只是回到屋子里后,却不见霍姝,聂屹问道:"夫人呢?" "夫人出门了。"丫鬟答道。 聂屹听罢,迟疑了下,还是跟着一起出门。 聂屹循着侍卫留下的痕迹去寻霍姝,却不想在益城州东市贩卖南北杂货的地方,看到霍姝和一个衣着华丽的姑娘站在风景秀丽的桥上说话,而且那姑娘看她的眼神明显带着倾慕,就像看心上人的眼神。 聂屹神色微滞,很快就想起元武当初查的事情,知道这姑娘是前阵子霍姝在惊马之下所救之人,只是没想到她还胆敢继续留在益州城。 霍姝也很快发现聂屹,顿时眼睛一亮,就朝那姑娘道:"我有事先走,常姑娘请自便。"说罢,朝那姑娘拱手一揖,就大步流星地离去,甚是潇洒从容。 被留下的姑娘看着她离开,脸上露出恼怒之色,气得跺了跺脚,想要追上去,又顾着姑娘家的矜持,不好当街追着个"男人"跑,只得在丫鬟的劝说下,悻悻然离开,心里却对霍姝的不识趣生出几分恼意。 霍姝全然不知道那姑娘的心思,穿过人流,来到聂屹面前,高兴地问道:"世谨,你怎么来了?" 聂屹看了一眼已经离开的那姑娘,说道:"今儿无事,想和你出来逛逛。" 说着,忍不住打量她。在益州城的这段日子,为了方便,所以她每次出门都换上男装,将一双好看的眉画得粗黑一些,举止潇洒,俨然就是一位风流俊俏的小公子,莫怪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霍姝听后自然十分高兴,当下就抓着他的手臂,眉眼弯弯地道:"上次和你说的地方,咱们这次一起去逛逛,我还想去吃一回坊市那儿的八珍海鲜宴,味道真的很不错……" 第14章 聂屹倾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声音,神色变得柔和,突然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去,发现先前离开的那姑娘,已经去到不远处的一间客栈的二楼雅厢上,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霍姝也感觉到那道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那姑娘时,并没有怎么惊讶。 聂屹看她的神色,就忍不住道:"她是先帝封的凤阳郡主。" "啊?"霍姝吃惊地看他。 聂屹垂下眸,掩住眼里的冷意,"益州距离忠义王的藩地有千里之遥,凤阳郡主独自来到这儿,图谋可不小。" 霍姝终于反应过来,这个被她救下的姑娘,似乎是忠义王的嫡女。 虽说忠义王已于十年前就病逝,但他留下三子两女,其中长子和次女都是常王妃所出,长子已经继承王位。听说先帝在时,极为疼爱忠义王,曾言常王妃若是生了嫡女,就封为凤阳郡主。 霍姝顿时有些抱歉地看着他,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凤阳郡主,以后我一定不理她。" 聂屹听到这话,发现她还不知道那凤阳郡主将她误以为男子,并对她倾心相许,心里终于满意几分。 直到六月底,他们方才离开益州,回到桃花涧。 回到桃花涧时,霍姝发现老敬国公和董睿等人已经不在桃花涧,只有老卫国公在。 老卫国公刚从溪边垂钓回来,看到他们回来,十分高兴,只是看到黑了一圈的孙媳妇,忍不住笑了,乐呵呵地说道:"你们这是去哪里玩了,怎么晒成这样?" 霍姝原以为努力这么多天,自己已经白回来了,没想到老卫国公一句话就戳破了她的自欺欺人,顿时十分沮丧。而且等见到艾草等丫鬟后,那几个丫鬟看到她时,那一副好像被雷击中的崩溃表情,让霍姝更沮丧了。 等霍姝被丫鬟们押着去重新美白时,老卫国公也和孙子坐在屋子里说话。 老卫国公的神色十分严肃,看着孙子道:"皇上已经动手了,这次落马的官员不少,连几位皇子也遭到皇上的训斥。我在这儿也不得安生,幸亏你这段时间不在,不然……"说到这里,老卫国公忍不住暗暗摇头,也不知道是感谢皇上特地支开孙子保护他,还是生气皇上又将他支到不知哪里去打探消息了。 想到这里,老卫国公抛开这些东西,关心地问道:"可有受伤?" "没有,孙儿很好。"聂屹道。 老卫国公仔细看他,半晌方道:"再过几日,京城应该平息得差不多,就回西山罢。" 聂屹应了一声,见没什么事,便告辞离开。 乞巧节的前一天,老卫国公才带着长孙和孙媳妇一起回到西山那边的别庄。 七月份初,行宫里避暑的皇帝就带着太后、皇后及诸位嫔妃、公主、皇子等回到京城,这儿避暑的大部份的人也跟着回去,只有小部份像卫国公府的女眷还留在西山这边。 七月份的天气依然十分闷热,趁着早上太阳未出来前出发,辰时他们就回到别庄。 回到别庄后,霍姝和聂屹先回房去洗漱,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两人便去正院给聂老夫人请安。 他们到来的时候,二房、三房的人都在。 老卫国公坐在聂老夫人身边,老夫妻俩正在说话,聂老夫人面上似有愠色,正在埋怨老卫国公将孙子孙媳妇带走,一走就是这般么长的时间,让她好生想念。老卫国公面上笑呵呵的,一副浑不吝的模样,让聂老夫人数落几句后,也有些莫可奈何。 下面的小辈们都低着头,当作没看到老卫国公那浑不吝的模样。 见到聂屹他们过来时,聂老夫人欣喜非常,忙招手让两人到面前,这个摸摸,那个揉揉,喜道:"回来就好,明儿是乞巧节,素素也和你几个妹妹们一起乞巧。" 霍姝笑盈盈地应了一声。 聂老夫人高兴过后,突然感觉不对,眯起一双浑浊的眼睛,迟疑地道:"素素怎么看起来好像黑了点?" 一般富贵人家的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是出行,也有轿子马车,戴着遮阳的帽子,极少会接触到阳光,肌肤白晳细腻,除了天生黑肤的,自有一番仪态。 霍姝去海边玩了几日,晒黑了不少,虽然这段时间已经在努力地增白,可没个把月,是没办法恢复以前的白晳细腻的。可能是反差太大了,加上还有一屋子的女人作对比,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些端倪来。 霍七姑娘忍不住低下头,她就知道会这样。 听到老夫人的话,其他人也忍不住看过来,先前没细看,这会儿一看,确实是有些黑。 老卫国公听到这话,就忍不住乐了,一直看着孙子。 聂屹神色未变,说道:"近段时间在桃花涧那儿游玩,不小心多晒了些太阳,过阵日子就好。" 第15章 这解释相当于没解释一样,不过聂老夫人素来不是个管事的,听了就道:"那可得好好保养,姑娘家还是白一些好看。" 聂老夫人这话也是时下的审美,以白和瘦为美。 霍姝笑眯眯地应了,心里发狠,一定要尽快白回来。 离开正院后,聂屹看她俏脸板着,似有不高兴,心里有些好笑,柔声道:"其实你已经白很多了,相信过段日子就会好的。"虽然就算她黑点他也不介意。 霍姝仍是恹恹的,"可是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行,外祖母要是看到我,一定会怀疑的,没白回来之前,我一定不能去见外祖母。" 聂屹看她苦恼的模样,虽然很想笑,但仍是忍住了。 回到房后,自是好生安慰一通,看她渐渐开怀,又发狠心要好好折腾将自己弄白回来,聂屹又忍不住想笑。 不过没等霍姝狠狠地折腾将自己完全弄白,他们就回京了,接着是永平侯府的世子沈彬和葛玲的婚事。 霍姝来京城这么久,对永平侯府也有些了解。 永平侯府看似平静,实则问题可不小,比靖安侯府的事情还要多,特别是这府里有一个极度偏心的老夫人。若非长房占着嫡长的身份,只怕以永平侯老夫人的偏心,恨不得这侯府直接让二儿子继承,让二房所出的孙子当这永平侯世子。 沈彬作为永平侯府的嫡长孙,原本应该在成年时,就封为永平侯世子的,可因为永平侯老夫人干涉的原因,永平侯生性懦弱,不敢忤逆母亲,自然也就顺着她的意,导致沈彬这沈家长房长子虽然在外有美名,在府里的地位却是不尴不尬的。 直到沈彬与葛玲定亲后,永平侯方才上书请封世子。 永平侯府办喜事,让人送了喜帖过来,这是祖母的娘家,霍姝不管怎么样都要给个面子。 霍姝去给聂老夫人请安,就告诉她自己要去永宁侯府喝喜酒的事情,聂老夫人听了笑呵呵地道:"这是喜事,去罢去罢。" 霍姝知道聂老夫人的性子,当下也笑眯眯地应着。 等她回到凌云院不久,就听说二太太带着两个女儿过来。 霍姝不由有些奇怪,虽然卫国公府没有分家,不过平时却是各过各的,没有什么事情,很少会走动。她嫁过来这么久,也是去正院给老夫人请安时和这府里的女眷说说话,其他时间,她们并不太常来凌云院,就算三太太是个伶俐,似乎也不太爱来。 霍姝隐约明白她们这是避着聂屹,对他有一种天然的敬畏,见她们不来,她也乐得轻松。 见二太太她们上门,霍姝让丫鬟端来茶点,笑盈盈地请她们入座,问道:"二婶和两个妹妹难得来,今儿可要多坐会儿,咱们一起说说话。" 二太太还是那副和善的模样,不过这会儿面上有些不自然,显然是心里存着事。 聂慧端坐在那儿,一副腼腆的模样;聂思依然是沉默的,沉默之中,又有些清冷。 喝了盏茶,又聊了会儿,二太太方才带着两个姑娘离开了。 霍姝端着茶,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不知道这位二婶今儿过来干什么的,难不成就只是带两个女儿过她这儿来喝茶的? 霍姝闹不明白,便没再关心,晚上聂屹回来后,就将这事情告诉他。 聂屹顿了下,见她睁着一双清清澈澈的眼睛看过来,一脸奇怪的模样,心知虞老夫人虽然将她教得很好,可到底虞家的情况特殊,人口也过于简单,不像京城的那些勋贵之家的复杂,导致她对很多事情没有深刻的认识。 当下聂屹将她搂到临窗前的炕上,仔细和她说道:"今儿只怕不是二婶自己要过来的,是二叔让她过来的。" "啊?"霍姝愣了下。 "二叔极疼二房的庶女聂思,反倒是二婶生的女儿聂慧不太看重。你知道的,聂思明年就要及笄了,二叔想为她寻门好亲事,但是庶女比不得嫡女,二叔生怕委屈了她,所以想让她和你多亲近,沾点光呢。" 霍姝不仅是长房媳妇,将来卫国公府的宗妇,还是世子夫人,而且与四公主、安阳郡主皆有交情,宫里的皇后时不时有赏赐,在这京中的风头可不低,只要有点心的人,都明白和她交好有利无害。 霍姝听了,终于明白今儿二太太那不自在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聂思那时候还是一副沉默清冷的模样,让她也没看出什么来。 "这可真是为难二婶了。"霍姝顿时有些同情二太太。 二太太是个性子软和之人,聂慧和她的性子差不多,偏偏丈夫疼宠庶女,一心一意要为庶女谋划,二太太就算再大度,心里也不舒服。只是她的性子软和,就算她不舒服,也不知道怎么反对,只好带着两个女儿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霍姝问道:"二叔这样……祖父祖母不管么?"宠妾灭妻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传出去要被人笑话不说,还会成为被人攻诘的把柄。 第16章 "祖母身体不好,心有余力而不足,祖父一个大男人,不好插手儿子房里的事情。而且,二叔宠个庶女罢了,却没有做得太过份,便由着他了。"聂屹解释完,对她道:"二婶和三婶她们,若是来了你就好好招待,要是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你直接拒绝便是。" 霍姝听了点头,"你放心,我不蠢。" 聂屹听了止不住想笑,她是不蠢,但是偶尔思考方式有点儿奇怪,让人有点想笑罢了。 等到永平侯府的大喜日子,霍姝和二太太、三太太一起带着聂家的几个姑娘一起去永平侯府喝喜酒。聂屹因为要在宫里当差,所以没有一起去,等到吉时后,才会从宫里过去。 路上,三房的两个姑娘聂慈聂悠一起挤上霍姝的马车,聂慧被霍姝叫过去,只剩下聂思清清冷冷地跟着二太太。 二太太见她沉默的模样,也有些尴尬,却不知道说什么。 "哎,二姐姐,怎么不叫大姐姐一起?大婶的马车宽着,可以一起坐。"年纪最小的聂悠笑眯眯地对聂慧道。 聂慧腼腆地看了霍姝一眼,轻声道:"我叫了,大姐姐自己不来。" 聂慈哼了一声,撅着嘴道:"大姐姐一向是个识大体的,没人叫她,她自是不会来。不过,二叔要是知道,又要心疼她,届时二婶和二姐姐少不得要受责骂。" 聂慧听了,脸色白了下。 霍姝当即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下,笑道:"不会的,二叔是个明理人。" 聂慧听出她的安慰,脸色方才好一些。 聂慈和聂悠看她的模样,一脸恨铁不成钢。她们都是嫡出,自古以来嫡庶就是天然对立的敌人,虽说不至于彼此仇视,但平时也不怎么亲热,加上公府的姑娘少,就只有她们姐妹四个,唯有聂思是庶出,在姐妹俩个看来,就不是一个阵营的。 偏偏聂思在二房得宠,将聂慧这个二房嫡女压在下头,姐妹俩个自然更不忿了。 有姐妹几个在叽叽喳喳地说话,等到达永平侯府时,霍姝已经从这几个小姑子中听说了不少二房三房的情况,印象也更为直观深刻。 来到永宁侯府,见到穿着一袭崭新的殷红色仙鹤瑞草五蝠捧云褙子的永宁侯夫人。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她的笑容爽利,看谁都是一副喜悦的模样,见卫国公府的人到来,笑盈盈地迎上来,亲切地拉着霍姝的手,笑道:"许久不见,姝儿模样出落得更漂亮了。听说你和玲儿感情不错,以后她嫁过来,也要劳烦你提点。" 虽说永宁侯夫人这是高兴,可这话听着就有点太露骨了。 霍姝和那位仙子表姐可处不来,感情好的是葛琦才对。不过今儿她也没有扫兴,只是应了一声,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永宁侯夫人虽然想和她多说几句话,但是还有其他客人,只好遗憾地让人带她们去女眷歇息的花厅喝茶,等待吉时到来。 来到花厅,霍姝一眼就看到靖安侯府的女眷。 今儿永宁侯府的世子娶妻,靖安侯府的人自然要过来讨杯喜酒喝的。不过霍姝发现,大伯母靖安侯夫人并不在,来的是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以及霍娟、霍妙等人。 霍姝与二夫人等人打了声招呼,看了看,就坐到霍妙身边的位置上。 因她如今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身份不一般,所以霍姝到来时,在场大半的视线都落到她身上,等她坐到霍妙那儿时,霍妙也成为人群注目的焦点。 自从霍姝回京后,霍妙在靖安侯府的地位就慢慢地变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注目,此时被人看得头皮发麻,不过她也不敢质疑霍姝的决定,默默地由着她坐在那儿,浑身都有些僵硬。 在霍姝问了她一句时,霍妙突然眼眶发红。 霍姝特地坐在霍妙身边,也是想从这个妹妹嘴里问点话,这是缘于上次霍妍的事件中,霍姝发现这个妹妹是个打探消息的能手后,觉得直接问她比自己打探的容易多了。 "九妹妹,大伯母今天怎么没来?"霍姝问道。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霍妙突然眼眶就红了。 周围还有一群人在看着,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她这当姐姐的做了什么让她委屈上。不过霍姝却没在意,面上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一枚玉佩,然后将它捏碎。 霍妙噎了下,迅速地收回眼睛里涌现的水雾,眼里有些惊惧。 "九妹妹,说吧。"霍姝依然是一副笑模样,笑得还挺讨喜的。 霍妙的眼睛从她手里捏着的那些碎玉转到她脸上,有些结巴地道:"祖、祖母病了,大伯母在家里侍、侍疾,所以……" "祖母的病还没好?"霍姝一脸惊讶。 自从她们大姐姐霍婷去世后,霍老夫人就病倒了。 第17章 当然,病倒这种事情,各有各的看法,在霍姝看来,大姐姐去世时,祖母确实是伤心过度病倒了,不过这病却不至于养这么久,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当初她被大伯母请回府去探望霍妍时,霍姝两次去探望祖母,不过都没有见到人,心里估模着,祖母是病了,但却不严重,养些日子就能好。 去西山别庄避暑的两个月,霍姝因为在外面奔波,也没怎么听说京里的事情,自然不知道原来祖母的病现在还没好。 说到这里,霍妙的神色突然浮现强烈的怨恨,很快就被一只手掩住她的眼睛。 霍姝面对在场那些扫过来的视线,扭头对旁边僵硬的霍娟道:"哎,九妹妹正和我玩闹呢。" 霍娟听到这话,勉强笑了下,说道:"是么?七妹妹和九妹妹的感情真好。" "当然,我们是嫡亲的姐妹嘛。"霍姝大言不惭地说。 周围的人虽然没听到她们姐妹在说什么,但是看霍姝亲昵地掩着妹妹的眼睛,和旁边的堂姐说笑的模样,便也笑了下,终于收回目光。 虽然有人看出霍姝这位卫国公世子夫人似乎肤色有些黑,特别是坐在霍妙霍娟这两个未出阁的姑娘身边,更衬得她肤色黑了不少,可她神色坦然,正和姐妹俩说话,自然没人会不识趣地问她怎么黑成这样。 霍姝伸手揽住霍妙的肩膀,低声道:"九妹妹,今天可是沈表哥的大喜日子,开心点。等会儿喝完喜酒,咱们姐妹俩一起说说话,可好?" 霍妙看着她,心里又惊又惧,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霍姝的话虽是提醒,却也有警告,今天是永宁侯府的大喜日子,这里是她的外祖家,沈彬是她嫡亲的表哥,确实不能表现出异样,省得教人多心地看出什么。至于霍姝说等会儿姐妹俩说说话的事,霍妙知道,这是个威胁。 她这位姐姐,行事肆无忌惮,张口都是家常便饭。 见她识趣地安静下来,霍姝也十分满意。 不怕她不识趣,不识趣就揍一顿。 当下霍姝又转头和霍娟说话,笑道:"听说六姐姐喜事将近,恭喜六姐姐。" 自从知道霍家和永郡王府有约定,霍妍被定为下一任的永郡王世子妃后,霍家二房的打算自然是一场空,霍二老爷无奈之下,只好继续给女儿相看亲事,而且最后定下人就是当初退亲的孙家。 当初二房夫妻以为可以将霍娟嫁进永郡王府,便去退了孙家的亲,谁知后来没成,二老爷无奈,也知道女儿的亲事拖不得,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少不得要让外面的人笑话,只得重新给女儿相看亲事。 相来相去,发现还是孙家这门亲事相对比较好,虽然也十分不满,可孙家也算是矮个子中挑出高个子。为此,还得威远侯亲自出面,还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孙家虽然对此有怨言,可看在威远侯府的面子和孙家想要借威远侯府的势的面上,只得暂时忍下。 不过孙家到底是厚道人,虽怨二老爷夫妻反复无常,却没有迁怒在霍娟身上,与霍娟定亲的那孙大郎据说人品才情皆不错,算是年轻有为,日后霍娟嫁过去,若是能放得下身段去经营一番,必会有她的好日子。 霍姝不知道内情,只听说霍娟定亲之事,自是恭喜她一番。 霍娟神色有几分勉强,说了一声"谢谢",就不吭声了。 霍姝见状,心知有异,倒也没有再问。 只是她不问,霍娟反而心里难受,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直到吉时到来,依然没能问出口。 迎亲队伍将新娘子迎进来,观完礼后,一行人就移驾到摆席宴的地方。 吃席宴时,终于有人好奇地问霍姝,"一段时日不见,怎么世子夫人看起来黑了不少?" 这话迎来了众多关注的目光,在场吃席宴的人都转头看过来,只一眼,就能看出端倪,特别是有这么多贵族女子作对比,更衬得她鹤立鸡群,宛若一群白猫里突然跑出来的灰猫。 当然,就算是灰猫,也是十分漂亮的贵族猫。 霍姝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拭了拭嘴,笑道:"你也知道这五六月的日头惊人,前阵子和世子一起去桃花涧侍奉祖父,那儿的环境好,每日都有看不尽的风景,日日徜徉山水之间,不知不觉就晒成这样了。" 说着,她还一脸甜蜜愉悦地笑了。 众人被她笑得羡慕嫉妒叹息皆有,她们都知道卫国公世子是个宠妻的,要是能得卫国公世子那般举世无双的男子陪伴一起纵情山水,就算晒成这般,她们也甘愿。 想想宠妻的卫国公世子,再想想自家的丈夫,在场的已婚妇人心里叹息不止。 霍姝说完,继续享受席宴上的菜色,那副坦荡的模样,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黑成这般,实在让人连话也不想和她说。 吃完席宴后,时间已不早了,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开。 第18章 霍姝离开前,亲亲热热地拉着霍妙的手,很是亲切地道:"九妹妹,时间还早,咱们姐妹俩很久没说话了,一起去临江仙坐坐,稍会我让人将你送回去。" 霍妙转头看向靖安侯府的人,就见几个婶娘一脸羡慕的神色,连知道她们姐妹俩个关系关不太和睦的霍娟都是一脸的复杂,就明白如今霍姝的身份真的不一样了,在外人眼里,她有这一位世子夫人当姐姐,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 霍妙只能乖乖地跟着霍姝走。 霍姝和二太太、三太太说一声,让她们先回府,然后叫上刚来不久的聂屹,就带着霍妙一起往临江仙而去。 聂屹今日能来永宁侯府,就算只露一面,也让永宁侯府十分有面子,永宁侯夫妻都十分高兴。 特别是永宁侯夫人,更是欢喜不已,转头对女儿沈彤道:"我刚瞧着,妙姐儿和姝姐儿姐妹俩个的感情似乎极好,你以后也要和她们多多亲香才是。" 沈彤见母亲高兴得有些妄形,心知她是因为兄长成亲而高兴,还有长房终于能压过二房的兴奋。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得不提醒母亲,"娘,你忘记姑母了?" 永宁侯夫人噎了下,终于想起那位被霍老夫人关禁闭的小姑子。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蠢的人,小姑子当初做的事情,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当初嫁过去时就知道霍五老爷的前妻留下个孩子,本人也说过不在意,将来一副嫁妆打发出去就好。偏偏等人回来了,又各种不待见,还蠢得去挪用虞氏的嫁妆被虞老夫人发难,只怕现在那姝姐儿还不待见她。 小姑子是永宁侯府的人,也不知道霍姝现在是不是连带地对永宁侯府也不待见。 永宁侯夫人兴奋的脑袋终于冷却下来,同时也明白其中的事情,心情有些复杂,最后只能叮嘱女儿道:"算了,不管怎么说,你和姝姐儿也算是表姐妹,好好处着罢。" 沈彤想到兄长曾经倾心于霍姝,再想到姑祖母、小姑母、霍妙等人,突然觉得霍姝今日还能笑盈盈地前来参加婚礼,也算是给永宁侯府面子了。 聂屹从宫里出来时,时间已经不早,只在永宁侯府露个脸,接了人就离开。 得知霍姝叫上娘家妹妹霍妙去临江仙坐坐,聂屹神色未变,直接让人往临江仙而去,并没有问什么。 霍妙坐在马车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不过也知道那位七姐夫卫国公世子也跟着过来。她虽然在府里,不过却常听说这位七姐妹是个疼人的,霍姝嫁过去,不知道有多幸福。 她忍不住绞着手中的帕子,对霍姝的强势心里头又恨又气,委屈得直想哭,又不敢真的哭。 等到临江仙时,霍妙的眼睛都憋红了。 她由丫鬟扶下车,抬头就看到卫国公侯的马车旁边,高大俊美的男子扶着霍姝下车,那副小心温柔的模样,与他面上的清冷形成强烈的对比,让她看得有些怔忡。 两人并未说话,一起进入临江仙。 她默默地跟着进去,接着发现自己被人带到临江仙二楼的一个厢房,霍姝和聂屹都不在。 霍妙坐了会儿,就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转头看去,发现霍姝自己一个人走进来,并不见卫国公世子。 霍妙忍不住问道:"七姐夫呢?" 霍姝等丫鬟上完茶点后,才道:"他在隔壁的厢房。"顿了下,又理所当然地道:"你不会以为他会一起过来吧?九妹妹,别傻了,未婚姑娘怎么能和已经婚男子见面?特别是这小姨子和姐夫之间,怎么能时时见面?你说是吧?" 这话意有所指,让霍妙不免想到祖母和大姐姐所做的事情,不禁涨红了脸,气得不行,"你、你什么意思?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霍姝没接她的话,喝了口茶后,直接问道:"最近靖安侯府可是有什么事?祖母真的病得厉害?怎么病成这样?" 霍妙听到这,眼眶双是一红,又怨又恨地道:"你自己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当初,要不是你,大伯母怎么敢对祖母出手,她竟然害得祖母病成这样,你、你……" 剩下指责的话,被霍姝砸来的一个杯子阻断了。 那杯子朝她的脸颊飞来,直接砸在她身后的墙上,发现清脆的碎裂声。 霍妙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眼角边还挂着一滴泪,却悬挂在那里,要掉不掉的,模样看着有些可笑。 霍姝拍拍手,说道:"九妹妹,继续!" 继续什么?霍妙被她吓得心脏都要停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虽然她心里知道,这人应该不会对她下杀手,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是心里就是怕她,怕得直哆嗦。 "继续说。"霍姝给她斟了杯茶,笑盈盈地说:"祖母生病的事情,不过我可不爱听一些片面之词,知道么?"说着,她直接将茶壶的耳朵给扯开了。 第19章 霍妙:"……" 面对这么可怕的威胁,霍妙满腹的委屈只能忍下,干巴巴地道:"祖母这次确实病了,病得很厉害,卧床不起。太医说是因为祖母上次大姐姐去世伤心过度,加上年纪大了,身体就有些不中用,只能小心地养着。可是我知道,祖母原本不用病得那么厉害的,是大伯母……大伯母她让人换了祖母的药,祖母才会病成这样……" 说着,她终于悲从中来,忍不住捂脸哭道:"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霍姝没理她的怨怼之语,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大伯母做的?许是祖母本来就病成这样了呢?大伯和爹他们呢?还有几个姑母怎么说?" "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霍妙流着泪,眼睛红得像兔子,气愤地说:"大伯母做得很谨慎,要不是我在祖母床前侍疾,发现些端倪,小心地查了一个月,我都不知道大伯母竟然敢对祖母下药!" 霍姝听罢,明白了。 怨不得她不在京的这几个月,靖安侯府风平浪静,她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原来是大伯母私底下干的,没让人知道。至于霍妙能查到,也是她的本事,她本就是在春晖堂长大的,祖母卧病在床,她自是去侍疾,会发现也没什么。 "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们?"霍姝慢条斯理地问。 霍妙沉默了。 霍姝平静地看着她,突然嗤了一声:"其实你自己也明白,大伯母会做这种事情,其实是为了八妹妹吧?八妹妹被人害得这么惨,差点就想不开去死,一辈子都毁,大伯母心疼八妹妹,会怨恨祖母也是应该的。所以她做这种事情,不是在你的意料之中么?至于你为什么不告诉大伯和爹他们,是因为你自己也没证据吧?" 大伯母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虽不能说一手遮天,可内院的事情却是她打理的,打理了二十几年,内院都是她的眼线,她想要下手做这种事情轻而易举。而且大伯母是个有手段的,想让人查不出来,更容易了。 相比之下,霍妙不过是个未出闺的姑娘,还是个依附着老夫人的疼爱生活的姑娘,就算有点小手段,和大伯母比起来,也青涩许多,根本不能看。 若是大伯母再狠心一点,霍妙不说去发现这事,只怕早早地被大伯母给处理。 当家主母想要陷害个内宅的姑娘,轻而易举,大伯母到底还没狠心到这地步,方才没理会霍妙。 霍妙的脸色乍青乍白,有些屈辱,她没想到霍姝看得这般明白,以往只以为她空有武力,能嫁进卫国公府不过是凭运气罢了,却未发现,她其实什么都明白的,只是因为不在乎,所以她懒得理会。 半晌,她呐呐地道:"可、可是,祖母是长辈,是大伯和爹的亲娘,大伯母怎么敢做这种事情……这是忤逆不孝……"突然,霍妙双眼一亮,忙道:"七姐姐,你帮帮我吧,我不想祖母出事,我娘已经被爹关起来了,如果没了祖母,我、我……" 她忍不住哭起来,如果说府里最疼她的人是谁,除了她娘外,只有祖母了。 现在她娘亲已经被关起来,只剩下祖母,不管祖母做了什么,那都是疼她的祖母,她不想祖母出事。 弄清楚这些事后,霍姝气定神闲,"我能帮你什么?" "让大伯母收手吧,大伯母这是忤逆不孝,祖母年纪已经大了,经不起折腾,如果被人发现,大伯母也落不得好……" 见霍姝定定地看她,看得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九妹妹,你放心,大伯母不是个蠢的,祖母一时半会不会有事。"霍姝知她现在关心则乱,若是以往,这种道理不用她说,霍妙也懂得。所以,现在不过是提醒她一声。 霍妙顿了下,忍不住掩着脸低低地哭泣。 她明白霍姝的意思,她并不干涉,不管大伯母做什么,她都不会插手这事情。可她知道大伯母有多疼霍妍,当初听到霍妍的事情,她还记得大伯母悲痛之下,当场吐血,差点挺不过来。现在大伯母挺过来了,自然要为霍妍讨个公道。 女人狠起来,可以六亲不认。 祖母做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怪大伯母会报复,可她还是心疼祖母,她不想祖母出事。 霍妙突然站起身,来到霍姝面前,双膝跪下,哭道:"七姐姐,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就帮我这次吧,我不想祖母出事,那也是你的亲祖母啊,七姐姐……" 霍姝一把将她拉起来,直接拎到身边的位置上,一手按在她的肩膀,厉声道:"我说过,我不插手这事!" 霍妙一双美目噙着泪,呆呆地看着她。 "你心疼祖母,那大伯母难道就不心疼八妹妹?"霍姝冷笑着问她。 霍妙直觉要反驳,又听到她问:"那我问你,如果八妹妹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开开心心地嫁过去吗?你难道就不恨么?" 第20章 霍妙被她问得语塞,如果是她,她自然不愿意的,心里自然也会恨的。 谁会愿意被自己的亲祖母和亲姐姐算计着在亲姐姐的丧礼上,被人发现与亲姐夫无媒苟合,落得那样的名声,以后就算嫁过去,在夫家也要低人一等,连面对几个继子也抬不起头来,一辈子只能小心翼翼地活着。 所以,也不怨怪大伯母宁愿让女儿生病,也不愿意将她嫁过去…… 可是知道归知道,那是她的亲祖母,养大她的祖母,她怎么忍心看大伯母报复祖母什么都不做? 霍妙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肩膀上被霍姝用力按下的手劲都重得让她生疼,她有些茫然,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大伯母怎么能对长辈做这种事情? 可是,八妹妹是无辜的……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能怨别人要报复。"霍姝放开手,从霍妙的袖子里抽出她的帕子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擦完塞回她的袖子里,说道:"好了,天色晚了,你先回去吧。" 霍妙呆呆地看着她,然后失魂落魄地被丫鬟们扶走了。 霍姝站在窗口处,看着靖安侯府的马车徐徐离去,回想霍妙刚才的模样,忍不住啧了一声。 隔壁厢房里,聂屹坐在窗口处喝茶,边看着不远处的碧波湖。 听到开门声,看到霍姝进来,而且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聂屹便知道这姐妹俩刚才的谈话可能不太高兴。 他起身,上前去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递了杯茶给她,温声道:"怎么了?" 霍姝抿着嘴,半晌方才将刚才从霍妙那里得知的事情告诉他,发现他神色平静,并不惊讶的模样,问道:"你早就猜到会这样?" "人之常情。"聂屹简单地回答道,神色平静得冷漠,并无一丝感慨或者其他的情绪。 霍姝想了想,觉得确实是人之常情。 大伯母心疼女儿的遭遇,所以她想要报复,想要为女儿铺就另一条路,所以她要对霍老夫人出手。霍妙与祖母感情极深,发现大伯母干的事情后,自然想要化解,可惜她的力量弱小,没有证据,没办法之下,只能寻霍姝帮忙。 霍妙先前说那些怨恨的话,不过是想要激起霍姝的愧疚,继而出手帮她,并非没脑子。 两人默默地坐了会儿后,聂屹拉着她起身,一起坐上马车回卫国公府。 回到卫国公府后,霍姝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晚上,夫妻俩一起上床休息时,聂屹突然搂着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这次江南贪污案,很多官员落马,其中也牵连到几个宗室,不过被皇上压下了。" 霍姝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和她说这些,安静地听着。 "永郡王府私底下和三皇子交往甚密,永郡王府帮三皇子做了几件事情,舅舅已经有所察觉,再过段日子,你且看着。" 霍姝听到这话,心中微动,伸手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安静地靠着他。 她知道,这是他当初说的,他帮她的事情。 如果永郡王府真的遭到皇上的斥责不喜,届时就看大伯母怎么选择了。 翌日一早,聂屹又如往常般进宫当差,并且提前告诉霍姝,这次他要在宫里待三天。 霍姝心里有些不舍,将他送出门后,在院子里煅练半个时辰的鞭法,就回去洗漱用膳,接着去正院给聂老夫人请安。 虽说聂老夫人只需要儿媳妇和孙媳妇们初一十五过来请安便可,不过霍姝只要有空,也会去坐坐,若是聂老夫人精神好,就和她说说话,若是她精神不好,就在门口请安就回去。 今儿聂老夫人精神不好,霍姝去时,她正在歇息,便在门口请个安就离开。 回到凌云院,再次接待二太太和聂慧、聂思姐妹俩,霍姝不禁啼笑皆非,倒也不好让二太太难做。 恰好这时,樱草过来小声地在霍姝耳边低语几句。 二太太是个识趣的,知道霍姝有客人来了,便带着两个女儿告辞离开。 樱草过来告诉霍姝,霍妙突然过来了,不过她来之前没有递帖子,所以人还被拦在门口,需要霍姝的答应才能进来。 霍姝没想到她来这么快,不禁啼笑皆非,说道:"让她进来吧。" 这是霍妙第一次来卫国公府,因为聂老夫人身体不好,加上长房没有个主持中馈的媳妇,所以以往卫国公府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府里的女眷也很少出门交际,一般都是与几个通家之好的往来,和京里的权贵的往来并不多。 霍妙虽然怀着心事,可是一路走来,仍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来到凌云院后,知道这是卫国公府的世子世代居住的地方,象征着世子的地位,环境自然不必说,一路走来,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奇花异草,美不胜收,心里不禁有些复杂。 第21章 霍妙被带到一处花厅里,就见那里已经坐着一个衣着华丽、气度华贵的女子,虽说肤色有些黑,却仍可以看出容光焕发,身上有一种不属于闺阁女子特有的妩媚娇妍。 霍妙看了一眼,就垂下头,走过去施了一礼,小小声地唤了一声"七姐姐"。 霍姝指着对面的黑漆椅让她坐下,说道:"问道怎么突然来了?" 霍妙咬着嘴唇,轻轻地说道:"我想见见八姐姐。" 霍姝一顿,眯着眼睛看她,嗤笑道:"你想见八妹妹?你就不怕去见她时刺激到她?还是你想见见她现在落得什么下场,好减轻你心中的负罪感?" 霍妙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我没有,我只是、只是……" 霍姝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九妹妹难得来看我,今天姐姐带你逛逛卫国公府,这是你第一次过来吧?"说到这里,霍姝突然想到自己成亲这么久,好像都没有请过姐妹或手帕交上门来玩呢。 琢磨了下,她决定明儿有空,就请安阳郡主过来玩玩。 想罢,不容霍妙拒绝,霍姝一把扯起她,带她去逛卫国公府。 霍妙僵硬地被她扯着,明明她今儿过来的目的不是这个,可却挣不开她,只能被动地教她扯着走,心里十分的憋气。 直到她被人送离卫国公府后,霍妙才发现,她今儿到底来卫国公府是做什么的? 靖安侯府。 靖安侯夫人刚送走娘家来探望她的大嫂,就听到下人来报,五房的九姑娘霍妙今儿一早,就去卫国公府。 靖安侯夫人冷笑一声,说道:"随她去。" 陈嬷嬷却有些忧心,说道:"夫人,这九姑娘和卫国公世子夫人到底是嫡亲的姐妹,若是世子夫人怜惜上九姑娘,这……" 陈嬷嬷到底有些担心,要知道七姑娘现在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如今这身份地位不一般,听说在卫国公府极得太婆婆和丈夫的看重,她若是存心要插手娘家的事情,就算是她们夫人,可能也阻止不了。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沷出去的水,可要是七姑娘怜惜祖母,觉得祖母这病不简单,只稍派人过来查一查,引起侯爷的注重,他们夫人就算想要继续下手,也要为了两个儿子忍上一忍。 靖安侯夫人冷冷地道:"姝姐儿可是在虞家长大的,那些年,霍家没去看过她一眼,霍家在她心里能算个什么东西?特别是老夫人如此不待见她,她面上不说,心里也是明白的。"说罢,她笑了笑,自嘲道:"你以为当初我为何要派你去将姝姐儿叫回来?" 小女儿身上发生这样不体面的事情,提一句都是痛,更何况让人知道,这是将她的伤口赤裸裸地扒开,晒在阳光下,让她更是痛不欲生,她如何忍心? 可是她仍是让人去通知霍姝,将她叫回来,其中原因虽有霍姝与小女儿交好的原因,更多的是,她想借霍姝的势。 霍姝嫁入卫国公府本来就是高攀了,偏偏卫国公世子对她如此爱重,宫里的皇后对她另眼相待,连公主、郡主都与她交好,她的地位水涨船高,今时今日,她已经不是当初从西北回来时的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五房七小姐。 就连老夫人,如今也是不敢随意端着祖母的身份压她。 这也是霍姝回府几次,霍老夫人都没见她的原因,省得见了不仅没办法出气,反而自己受气。 长房和霍姝可没什么仇怨,当初霍姝回来后,靖安侯夫人对她也算是周到,霍妍这傻孩子对她更是赤诚一片,姐妹俩的交情算是不错的。 靖安侯夫人想借霍姝的势,早就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得明白,所以才会将小女儿的事情透露给她。 陈嬷嬷见她心里有数,便没再说什么,转而说起老夫人的病来。 "今儿太医过来看过了,说老夫人的病仍是没什么起色,需要好生地调理着,不能再受刺激……" 靖安侯夫人听罢,垂着眼,叹息道:"老人家年纪大了,确实受不得刺激。" 陈嬷嬷闭上嘴。 靖安侯夫人理了理鬓角的发,继续处理府里的事宜。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她回房换了身衣服,就带着丫鬟婆子一起往春晖堂而去,准备去侍疾。 路上,靖安侯夫人突然想到在凤岭山那边养病的霍老太爷,问道:"凤岭山那边可有消息?老太爷如今身体怎么样?" "比前年好多了,听老太爷前阵儿还拎着侯爷送他的一对画眉鸟出门游玩,身体比世子夫人当年回来时好很多。"陈嬷嬷笑容满面地回答。 靖安侯夫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霍姝回京那年,霍老太爷病重,差点就没了。后来奇迹般地挺过来后,就继续在凤岭山那边休养身子,几年下来,他的身体虽说仍是不太好,需要安静的休养,但到底人还在,看着甚至比府里卧病在床的老夫人还要健康一些。 第22章 不过老太爷已经习惯了凤岭山那边的环境,不爱回京城,就算现在身体好多了,依然待在那边,只在每个月休沐时,才让长子带着几个孙子过去聚聚。 来到春晖堂,进门就闻到一股药味。 守在门前的丫鬟见靖安侯夫人到来,忙不迭地起身请安,靖安侯夫人摆摆手,往室内走去。进门后,那药味更浓了,加上门窗半掩,空气不流通,气味有些沉闷,让初进来的人都有些不舒服。 守在床前的一个丫鬟见她进来,忙起身行礼,说道:"大夫人,老夫人还在休息。" 靖安侯夫人嗯了一声,坐到丫鬟先前坐的位置,看着床上的老人。 这次大病一场,原本花白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却不是那种有光泽的银白,而是一种暮气沉沉的灰白。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透着一种病态的死气,看着就是一个病体沉苛的老人。 靖安侯夫人用帕子给她擦着额头的冷汗,动作温柔,眼里却是一片冷冰。 靖安侯夫人坐了会儿,就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见到气喘吁吁的霍妙进来,虽然她隐藏得很好,但眼里的紧张还是泄漏了她的心思。 靖安侯夫人若无其事地给老夫人擦完汗后,方才温声笑道:"妙姐儿回来了?听说你今儿去探望姝姐儿了,怎么回来这般快?" 霍妙被这话噎了下,哪里不知道大伯母的意思。 回来这么快,自然是她那位异母姐姐不待见她,没留她太久。 霍妙瞅了一眼大伯母温和雍容的模样,心里有些打鼓,拿不定大伯母的意思,她觉得大伯母这般聪明的人,定然已有所察觉,但她却不做什么,甚至冷眼看着自己为祖母奔波,摆明着就是不怕她说出去。 霍妙心里悲痛,恨大伯母狠心的同时,又明白她为何如此,心里十分煎熬。 不管心里如何,她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过去给大伯母请安后,就默默地站在一旁。 直到丫鬟将煎好的药端上来,霍妙整颗心都提起来,她不想让祖母再喝药了,但要是她这么做,指不定府里的人会认为她不孝,竟然不给祖母喝药…… 一时间,霍妙只能看着丫鬟将祖母唤醒,然后喂她喝药,心里头无助又悲伤。 待老夫人喝完药再次歇下,靖安侯夫人又坐了会儿,方才叮嘱丫鬟们好生伺候,然后起身离开。 老夫人生病后,靖安侯夫人这长媳除了忙府里的事情,还每天抽空过来侍疾,尽心尽力地伺候,在府里上下赢得无数美名,连靖安侯也是十分满意,以为她已经想开了。 霍妙明知道靖安侯夫人的目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里无比的难受,却无可奈何。 靖安侯夫人刚走出门后,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跟着她出来的霍妙笑道:"妍姐儿病了那么久,听说她现在在乡下住着,心里十分想念府里的姐妹们呢。"说罢,她又叹息道:"只可惜妍姐儿的病到现在还没有起色,老夫人又病了……" 霍妙心中微跳,垂下的眼皮颤得厉害,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有缩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阻止自己将要出口的话。 靖安侯夫人又看了她一眼,方才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见霍妙再上门来,霍姝心里有些奇怪,思索了下,觉得应该是大伯母做了什么,不然以霍妙和祖母的感情,定会继续过来,想从她这里下手去救老夫人。 老实说,靖安侯府对霍姝而言,虽是家却不是家,霍姝自幼在虞家长大,对它没有感情,所以不管是父亲的愧疚,还是祖母的厌恶,妹妹的防备,或者是其他人的羡慕嫉妒讨好之类的,都和她无关。 知道霍妍的事情后,她除了想帮霍妍外,对其他的事情,一律是不插手的。 所以,就算知道大伯母做了这等在世人看来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也没想过要管。 见霍妙不来,霍姝也不再理会。 直到七月底时,霍姝就听说了几个宗室因为涉嫌江南贪污案之事,被皇帝斥责,并且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利。 这事在朝中引起很大的轰动,甚至连太后都出面了,可惜太后去了乾清宫一趟,最后无功而返。皇帝摆明着绝对不姑息,就算是宗室,若是犯了事,都是一样的下场。 一时间,那些昔日在京中游手好闲的宗室弟子都收敛了许多。 永郡王府也是其中的一员。 永郡王府手里握有一部分军权,这次被皇上收回去后,便成为一个没有权力的宗室,以后只能看皇帝的脸色过日子。有权利的宗室和没权利的宗室,在这京中的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虽然世人不知道皇帝这次是不是暂时收回的,但永郡王府确实因为这事情,受到极大的打击。 霍姝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春晖堂里,霍老夫人额头勒着墨绿色的抹额,正和靖安侯说话,得知永郡王府被皇帝斥责并且收回手中军权时,一个激动,不由得喷出一口血,整个人都委顿下去。 第23章 "娘!"靖安侯惊叫了一声,赶紧让人去叫太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整个春晖堂人心惶惶,靖安侯夫人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过来,霍妙已经趴在床前默默地抹泪。 太医很快就过来,给老夫人查看后,不由得叹口气,说道:"老夫人上次大病一场,原就伤了根子,需要好生养着。这次又受到刺激,若是再有一次,可能……" 太医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众人已经明白太医的意思。 屋子里的人顿时开始默默地抹泪。 靖安侯心里难受,不过仍是说道:"还请林太医尽力救老夫人。" 太医看多了这种事情,依然淡声说:"在下尽力而为。"接着,拿出一支银针,在老夫人的头上扎了几针。 一会儿后,昏迷中的老夫人终于幽幽醒来。 醒来后,霍老夫人迷茫了会儿,终于想起先前听到的事情,挣扎着要起来,抓着靖安侯的手,急促的问:"永郡王府、永郡王府……" "娘,太医说您需要静养,其他的事情,您不用担心。"靖安侯担心她再受刺激,小心地哄着。 霍老夫人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声音粗哑得就像破风箱,"怎么会这样……婷姐儿……真哥儿……" "娘,或许只是一时的,等皇上气过了,永郡王府依然会好好的,真哥儿他们也会好好的。"靖安侯尽量安慰道。 霍老夫人的眼泪流了下来,捶着床沿道:"他们竟然牵连到江南贪污案去,皇上最恨贪污,只怕以后是不可能了。婷姐儿,我的婷姐儿……" 霍老夫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号叫起已经去世的长孙女。 "娘,您别激动。" 见老夫人实在是激动,靖安侯没办法,只好让太医过来,用点药让老夫人安静下来。 太医对付这种事情很有经验,当即打开一罐膏药,将它放到霍老夫人鼻子下晃了晃,霍老夫人很快就安静地睡下。 靖安侯夫人站在旁边,用帕子半捂住脸,掩住脸上冰冷的笑意。 永郡王府落得这下场,她倒是不奇怪。 大女儿在时,她就隐约听大女儿提过,永郡王府不知怎么地三皇子牵上线,暗地里帮三皇子做事。当时她就劝过大女儿,皇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一直压着不肯封太子,只怕并不乐意臣子们和皇子交往过密,可惜大女儿和她不亲,比较亲近养大她的祖母,自然没听她的劝。 如今,她死了,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永郡王府的事情败露,以乾清宫里的那位皇帝的心思,只怕永郡王府这次招了他的忌,以后再想重新掌握军权,怕是不可能了。 永郡王府既然没了这等优势,以后会渐渐地会变成京中和其他吃皇粮的宗室一样,平凡无能,依附着宗室而活。若是没有昔日的风光,老夫人还会死死地想要攀着这门亲事不放么? 想到这里,靖安侯夫人冷笑之余,又有些难受。 若是永郡王府早些日子经历这场大变,是不是老夫人就不会为了攀驸这门亲事,狠心地将她的小女儿推到这火坑里,让她遭遇这样可怕的伤害? 得知霍老夫人病重,霍姝这作孙女的自然要回去探望的。 霍姝回去的当天,聂老夫人还十分关切地安慰她一番,并且让人收拾好些药材让她带回去。霍姝心知自己做的这些是表面功夫,不然她懒得回去,反正祖母不想看到她,她也不想回去讨嫌。 但聂老夫人这般关心,还想给她做面子,霍姝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还是感谢了她的厚爱。 霍姝亲自带着一堆药材回到靖安侯府,自然得到靖安侯府上下的一致好感,十分殷勤地将她迎进去。 因为府里老夫人这次刺激之下吐血的原因,病得十分厉害,靖安侯府的所有爷们担心她出事,这回都请假在府里侍疾,靖安侯和霍五老爷也在。看到霍姝回来,还带了那么多药材,虽说靖安侯府不缺这些东西,可霍姝这般孝顺,还是让他们心里十分受用。 霍五老爷欣慰又感动,更多的是看到女儿突然回家的欢喜,说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听说祖母病了,回来看看她老人家。"霍姝张嘴就道,眼睛眨也不眨地扯出言不由衷的话。 霍五老爷和靖安侯听了心里更欣慰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笑,靖安侯夫人也笑得十分温和。 只有霍妙笑得很勉强,别人不知道,她哪里不知道这个姐姐压根儿对祖母就没什么感情,现在回来,不过是做表面功夫,搏个孝顺的美名罢了。偏偏心里清楚,她却不敢说出来,只能憋着口气,看着大伯和父亲对她一脸欣慰。 寒暄几句后,霍姝就问祖母的身体情况。 提起这事情,现场的气氛自然有些低迷,靖安侯叹道:"你祖母她如今需要静养,好孩子,你有心了。" 第24章 霍姝继续笑,没再接话。 说了些话后,众人便散了,也没去打扰正在静养的霍老夫人,由靖安侯夫人带霍姝进去探望,霍妙跟在两人身后,抿着嘴,神色勉强。 旁人看罢,只以为她是担心霍老夫人的身体,倒是没有多想。 霍姝过来的时候,霍老夫人刚醒来,看到霍姝时,那脸就直接拉下来,语气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霍姝仿佛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笑得甜甜地说:"听说祖母病了,孙女自然要回来看看祖母的。"然后又说起聂老夫人的问候,让她带了很多药材回来一事。 霍老夫人脸皮僵硬了下,一双眼耷拉着,抿着嘴表示她现在心情十分不好。 她哪里听不出这孙女的意思,回来探病是真的,不过是为了做给人看的,同时也让人知道,卫国公府的聂老夫人对她看重,方才会对这事如此上心。 霍老夫人沉着脸,到底没有像几个月前那般,看到她就出口斥责。 今时不同往昔,虽然她心里不待见这孙女,觉得都是她拖累了她大姐姐,可如今这孙女不知走了什么好运道,是府里的姑娘中嫁得最好的,而且还在夫家里深得丈夫太婆婆的喜爱,地位牢固,不宜得罪。 除此之外,霍老夫人知道永郡王府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想要起复,只怕很难了,这门姻亲以后是帮衬不了靖安侯府多少,相比之下,卫国公府这门姻亲就十分重要。霍老夫人虽然不待见这孙女,心里却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看得明白,所以才能勉强忍下心里的不悦。 霍姝坐了会儿,见霍老夫人脸上露出疲惫的模样,就识趣地告辞离开。 靖安侯夫人送她出去,霍妙留在屋子里伺候祖母,看着祖母满脸的皱纹,比半年前苍老了十岁的样子,心里充满酸涩和难受。 霍老夫人看着门口的方向,半晌才冷冷地笑了,朝床前的孙女伸手,"妙儿,过来。" 霍妙忙过去,依在她身边。 霍老夫人轻轻地抚着孙女娇美的脸蛋,叹了口气,说道:"妙儿,姝姐儿今时不同往昔,心大了,翅膀也硬了,以后这府里……"她失神了下,继续道:"不过你们是嫡亲的姐妹,日后和她多亲近罢。" 霍妙吃惊地看着她,半晌方小声地应了一声是,心里却明白,这个姐姐可不是她想去亲近就能亲近的,而且现在什么都迟了。 霍妙伺候霍老夫人躺下后,便坐在床前想事情,手里一下一下地绞着帕子,神色不定。 霍姝跟着靖安侯夫人出了春晖堂后,两人走在回廊上,霍姝便问八妹妹霍妍的情况。 "自从去乡下后,虽然仍是作噩梦,不过最近情况比在府里时好一些了,只是……"说到这里,靖安侯夫人抿了抿嘴,"她心里仍看不开,甚至有些害怕见到男人,听到男人的声音都怕得直打哆嗦……" 霍姝听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靖安侯夫人沉默了会儿,别过头悄悄用帕子拭去眼里的泪,继续道:"不过她很想念府里的姐妹,可惜她暂时不能回来,待她回后来,少不得要请姝姐儿回府来姐妹聚一聚,届时还要劳烦姝姐儿和她说说话。" "这是自然。" 两人边走边说,走了会儿后,突然靖安侯夫人低声道:"我打算寻个名义,将妍姐儿嫁出到外地去,过段时间,就让她以守寡的名义回来,如此,她就算不嫁人,也有理由将她留在府里。" 霍姝听罢,就明白大伯母所谓将霍妍嫁出去,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种方式,并不是真的将她嫁了,霍妍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嫁人。先将霍妍以出嫁的名义送走,届时再让她以守寡的名义回来,总比明年将她嫁到永郡王府好。 霍姝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不过…… "大伯父和永郡王府那边怎么办?"霍姝问道。 靖安侯夫人微微笑了下,眼神极冷,"我自是有办法。" 听罢,霍姝便不再问,只道:"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八妹妹的地方,大伯母尽管吩咐。" 靖安侯夫人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只是帮霍妍,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管。如此也好,靖安侯夫人不怕她不管,她不管的话,她才能尽力安排这事情,这比女儿假死送走更好,至少将她可怜的女儿放在身边,有她看着,谁敢待慢她女儿? 霍姝回靖安侯府一趟,得知大伯母已经有安排,终于将霍妍的事情放下。 回到卫国公府里,霍姝先去给聂老夫人请安,见她一脸关切地询问霍老夫人的身体,霍姝就将知道的说了。 聂老夫人自己常年卧病在床,对生病的人有一种同命相连的心态,叹息道:"人老了,各种病就上来,好好养身体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必太操心。" 霍姝抿嘴笑道:"祖母说得是,我外祖母也时常这么说。" 第25章 聂老夫人知道虞老夫人,是个须眉人物,以往卫国公府和威远将军府没有什么往来,加上虞老夫人一直住在西北,所以她也没怎么见过她,直到霍姝嫁过来后,两家成了姻亲,自然而然的就有走动,接触几次,觉得这位虞老夫人人还算是不错的。 如此过了几日,眼看院子里的菊花开了,霍姝就给安阳郡主下帖子,请她明日到府里看菊花。 没到半日时间,荣亲王府那边就回消息,安阳郡主欣然同意,明天一定准时过来。 霍姝还以为她又犯懒不会来呢,没想到这一请就来了,不由得噗的一声笑起来。 聂屹刚好从宫里回来,看她笑靥如花的模样,走过去先给她一个拥抱,亲昵地蹭了下她白晳细腻的脸蛋,问道:"什么事这般高兴?" 霍姝扬了扬手里的帖子,朝他道:"我给安阳下帖子,原本以为她又懒不想来呢,没想到回得这么快,估计是又被荣亲王妃逼婚了。" 聂屹不关心这种事情,听罢也没什么反应。 他先去净房洗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然后将她搂到怀里,一起带到镶楠木的炕上坐下,然后靠着一个弹墨迎枕,半瞌着眼睛,有些疲惫的模样。 霍姝给他沏了杯茶,问道:"最近事情很多么?" 聂屹嗯了一声。 霍姝知道他私底下帮皇帝做事,忙起来时,都不得休息,当下也没问他在忙什么,拿了一把团扇给他扇了会儿,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休息,就摸来一本游记看起来。 聂屹大概眯眼休息了两刻钟左右,就睁开眼睛,看着乖巧地挨在自己身边的姑娘。 她的侧脸娇美秀丽,肌肤白里透红,晶莹剔透,看着就像某种漂亮的玉色,让他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地碰了下。 霍姝转头看他,一双眼睛明亮清澈,仿佛深海处的黑珍珠一般莹润。 突然想起什么,聂屹说道:"你的皮肤变白了。" 霍姝喜滋滋地笑道:"是吧是吧?这还是多亏祖母身边的安嬷嬷,给我一个宫里那些娘娘使用的美白方子,效果真是不错,使用大半个月,就恢复以前的白晳,现在可没有人再敢说我黑了,我还是很漂亮的。" 聂屹失笑,见她一副自恋臭美的模样,只觉得可爱之极,俯首亲了过去。 这一闹腾,等到结束时,天都黑了。 霍姝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在他怀里,拉扯着身上披着的衣服,嘟嚷道:"她们一定知道刚才我们在做什么了……"说着,瞅了他一眼。 聂屹长相俊美,身形高大,完全能将她笼罩在身下,这会儿听到她的抱怨,只是在她唇上亲了几下,亲得她的脸蛋红通通的,转嗔为喜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将她不着寸缕的身体搂到怀里,贪恋那肌肤相亲时的美好,身下依然紧密地交缠在一起,没有分开来。亲了她一会儿,他用力一按,再次就着这姿势进入她湿润的体内,享受那紧窒的包裹,方才温声道:"过段日子,皇上要举行秋猎。" 霍姝一听,也顾不得身下的异样,高兴地问:"真的?我能去么?" "当然。" 霍姝顿时高兴极了,紧紧地搂着他,四肢都缠在他身上,那突然的动作让他毫无防备之下,忍不住闷哼一声就结束了。再看她无辜的模样,聂屹顿时有些无可奈何,男人的自尊心稍微有些受挫。 无可奈何的聂世子当即直接将人抱回内室的床上,再次压过去。 翌日,霍姝醒来时,聂屹已经不在身边。 床上的被子凌乱,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月白色绣竹纹的寝衣,从敞开的领口可以看到肌肤上暧昧的痕迹。 邬嬷嬷听到叫唤起,掀开帐幔,看到床里揉着眼睛挣扎着要起来的姑娘,还有那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的痕迹,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夫妻俩成亲至今,有几个月了,看世子那架势,是十分宠爱世子夫人的,只是怎么就没有消息呢?虽说如今卫国公府的老夫人喜爱她,丈夫也颇为爱重,可没个孩子傍身,仍是不美。 邬嬷嬷心里忧心不已,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伺候她起床洗漱。 刚用过早膳,就听说安阳郡主来了。 霍姝没想到安阳郡主来这么快,这可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忙迎出去。 安阳郡主坐着青帷小油车过来,来到凌云院前,拎着翠绿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下车,看到霍姝,就忍不住叹气。 霍姝可不认为自己长了一张让人想叹气的脸,见她苦恼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走,咱们先进去坐坐。"霍姝上前拉她,直接往一处花厅而去。 丫鬟们已经准备好精致的茶点,上完茶点后,悉数退到门外的廊庑下候着。 第26章 安阳郡主坐下后,就支着脸,又忧愁地叹了口气,说道:"素素,可能我这辈子真的嫁不出去了。" 霍姝听到这话,很好心地安慰道:"不会的,你父王有权有势,就算以势压人也能绑个人来娶你。" 听到这话,安阳郡主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嗔怪道:"你是故意的。" 霍姝给她倒了一杯花茶,"尝尝看,这花茶的味道不错。" 安阳郡主很给面子地端起来喝了一口,品了会儿,又无趣地放下,继续道:"我父王就是想去绑个人来娶我,也要看我母妃答不答应。我最近快要被母妃弄得崩溃了,她一直逼嫁逼嫁的,可她自己都没找到个满意的女婿,逼我有用么?" 霍姝同情地看她,这回不知道怎么安慰。 荣亲王妃的厉害她可是知道的,平时荣亲王妃看起来就是个雍容华贵的王妃,待人和气又不失礼节,是个十分讲道理的女人,在京中素有美名。但若以为她是个和善人,那就错了,光是看荣亲王这些年来,府里只有一个王妃,连侧妃妾侍和通房都没有,就知道她的厉害。 荣亲王虽然手握权柄,深得皇帝信任,但回到王府里,王妃才是天,就是荣亲王,对上荣亲王妃,那也得避让的。 霍姝和安阳郡主莫名地交好以后,也知道点荣亲王夫妻的事情。听说荣亲王妃比荣亲王还要大两岁,而且在嫁给荣亲王之前,荣亲王妃曾经定过亲。 当年荣亲王妃定亲的对象在婚礼前突然病逝,荣亲王妃便从一个待嫁姑娘变成了克夫的女子,就这么耽搁了她的终身大事,好些年都是小姑独处。 幸好荣亲王妃的父母心疼她落得这名声,对她心疼之余,也没有强求着要给她定亲,或将她随便嫁出去。 荣亲王妃就这么拖到了十九岁还没出阁,听说当时她没少被人笑话。 后来,年仅十七岁的荣亲王不知怎么地竟然相中她,要死要活地想要娶她,为此还进宫寻先帝给他们赐婚。荣亲王年少时,听说那性子十分跳脱,连先帝也曾被他闹得头疼,先帝被他闹得没办法,又看荣亲王妃年纪大点,性子也稳重,指不定能镇得住这儿子,狠狠心,就给他们赐婚了。 果然,婚后稳重的荣亲王妃就像管弟弟一样管着荣亲王,将他管得服服帖帖的,当年这事情在宗室中没少被人私底下笑话,直到后来荣亲王妃生下女儿后,荣亲王人也被调教得稳重了,等新帝登基后,甚至得到庆丰帝的重用,是先帝所有皇子中,唯一留在京城里的。 虽说现在儿女都大了,但荣亲王似乎仍是很受他的王妃管教,回到府里,只要是王妃说的话,他都是听从的。 所以荣亲王就是想给女儿定亲,王妃要是不同意,他也莫可奈何。 荣亲王妃只得这么个女儿,就算在世人眼里女儿懒了一些,坏毛病很多,但在她心里自己的闺女却是样样都好的,自然想给她挑个四角俱全的好亲事,哪里能随便将就?不过她虽然想挑好的,奈何闺女不争气,声名远播,荣亲王妃气急之下,决定不再纵容女儿,一定要将她这性子掰回来,届时看谁还敢挑剔她女儿。 最近安阳郡主一边被荣亲王妃调教,一边被她逼婚,人都要崩溃了,觉得十几年来过得都没这几个月辛苦。 "人要懒起来,那就是天生的,我有什么办法?"安阳郡主一边大口喝茶,一边抱怨道,"以前我不想出门,最近却被我母妃逼得恨不得天天出门去躲清净。" 霍姝听了,终于明白她昨天怎么会这么干脆地答应她的邀请。 "那行,我最近有空都给你下帖子吧。"说着,霍姝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过段时间,就是秋猎,今年皇上要举办秋猎,你要不要去散散心?听说每次秋猎,皇上都会钦点很多青年才俊随行,秋猎最后一天,会当场考校他们,说不定那些青年才俊中会有你未来的相公呢。" 安阳郡主托腮,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算了吧,这京中的青年才俊已经被我母妃扒拉完了,不会有的。" "去看看也行啊。"霍姝鼓着劲儿道:"到时候我也会去,你就当陪我吧,要是荣亲王妃知道你是去陪我,她一定不会再使法子调教你的。" 安阳郡主终于动了下,思索片刻,说道:"好像可行,每年秋猎有三天,三天虽然少一点,但也能轻松一下。" 见她答应了,霍姝很是高兴,然后拉她起身,带她去院子里看菊花。 她可没忘记今儿邀请她上门是来看菊花的,而不是让她又在自己院子里懒洋洋地猫一天,不然再这么懒下去,可怎么办哟。 两人在卫国公府的内花园里逛了会儿,很快就遇到卫国公府的几个姑娘。 三房的聂慈和聂悠姐妹俩是个活泼的,继承了三太太能说会道的性子,一上来就凑到霍姝她们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两个小姑娘天真活泼,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安阳郡主虽然觉得有些吵,不过看在霍姝的面子上,暂时忍下了。 第27章 聂慧腼腆地跟在她们身后,聂思比聂慧更沉默,神色清冷而寡淡,带着几分冷傲。 趁着几个姑娘行礼的功夫,安阳郡主将卫国公府的几个姑娘都看了看,目光落在聂思身上一会儿才移开。 逛过院子后,来到一处凉亭里,安阳郡主就懒洋洋地坐在铺着猩猩红坐垫的石凳上不肯动弹了。 卫国公府的几个姑娘陪坐会儿,很快就告辞离开。 虽然她们想留下来和安阳郡主多相处,可这位郡主都摆出这种懒得搭会人的姿态,她们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这也让聂府的几个姐妹认识到这安阳郡主的性子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确实有点儿与众不同。 安阳郡主素来懒得理会旁人的看法,也是因为这原因,才让她声名远播。 她叹了口气,说道:"终于走了,小姑娘可真是精力充沛。" 霍姝听得忍不住笑出声,提醒道,"你也就比她们大上一两岁罢了。" 安阳郡主懒洋洋地靠着栏杆,打了个哈欠,说道:"聂表哥这几个堂妹,我以前很少见,加上我懒得出门,所以和她们并不熟悉。不过刚才看,那个大姑娘是个清傲的,以后你可要注意一些。" 霍姝知她在提点自己,朝她笑了下,"你说的是思妹妹吧,她是二房的庶女,二叔挺疼她的。不过这是二房的姑娘,我只是大嫂,有什么事,也不会由我来作决定。" 安阳郡主嗯了一声,继续眯眼吹着秋日和煦的风,舒服得想睡觉。 安阳郡主在卫国公府待申时,才不情不愿地告辞离开。 离开前,她拉着霍姝道:"素素,距离去秋猎还有好些天,这段日子,你没事就请我过府玩啊。" 然后像今天一样,在她这里懒洋洋地窝一天么? 霍姝看她可怜的模样,只好应下。 果然,这几天时间,霍姝就算不主动邀请,安阳郡主也会自己坐马车过来,然后舒舒服服地在卫国公府懒上大半天,才慢吞吞地回荣亲王府。 荣亲王妃一开始没察觉女儿这是找机会偷懒,等知道后,就不让她出门了。 霍姝接到安阳郡主让人送来的信后,笑得差点没打跌。她真不知道,竟然有人为了偷懒逃开母亲的调教及逼婚,宁愿跑人家家里待上一天,安阳郡主也算是个奇葩。 霍姝见她这么可怜,都忍不住祈祷荣亲王妃尽快挑中个她自己满意的、并且愿意娶安阳郡主的男人算了。 晚上聂屹回府后,霍姝就和他说这事,然后趴在他胸膛上说道:"你看看这京城里还有没有什么青年才俊,如果觉得好的,推荐给荣亲王妃,要是她也满意,就定下来吧,看安阳那么可怜,我都有点心疼她。" 聂屹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道:"羽林军中有几个不错的,不过家世差了点,荣亲王妃不会同意的。" 他对这种事情素来不上心,要不是她和安阳郡主交好,聂屹压根儿懒得动脑。 霍姝听了,很感兴趣地问,"是谁啊?说来听听。" 聂屹当下就将那几人的情况简单地说了,然后见她用拳头支着下巴,开始思索起来。这让他有些不是滋味,虽然最近他忙了些,不免忽略她,但看她为别的女人忙碌,不知怎么的,心里头就是不舒服。 不舒服的聂世子当下将她压在身下,亲着她白晳修长的脖子,一边进攻一边喃喃地道:"荣亲王妃是安阳的娘亲,不会害她的,你就不用操这心……看着我就行了……" 霍姝听了想笑时,嘴就被他堵住。 情最浓时,听到他在耳边低低地道:"素素,我们生个孩子吧。" 霍姝脑子一片浑沌,不过"孩子"这两个字她听到了,高兴地搂着他汗湿的肩膀,双腿环在他有力的腰上,听到他的抽气声时,非常愉快地说:"好啊好啊,我喜欢宝宝。" 聂屹:"……算了,明年再看看吧。" 霍姝:"……" 逗她玩呢? 第二天,霍七姑娘腰酸背痛地爬起身,披头散发,就像个女鬼似的。 她拥着被子呆坐会儿,揉揉有些发酸的腰肢,不得不怀疑一件事情,难不成聂屹不希望她生孩子? 他们成亲都有半年,她的肚子一直没消息,每次去上院请安时,虽然聂老夫人不说,但她可以看出她失望的眼神。霍姝喜欢孩子,如果能生个像聂屹的孩子,那更好了,成亲后,她已经准备好自己随时可能怀上宝宝的事情,哪知到现在,依然没有消息。 霍姝努力地回想以前无意中听到的事情,好像以前在边城时,有个从宫里出来的太医说,女子适孕期这种事情可以推测出来的,难不成聂屹故意避开了? 霍姝想不明白,不过她有个优点,不懂就问。 等聂屹再一次休沐出宫后,霍姝十分殷勤地迎过去,然后捧着干净的衣服进净房,伺候他洗漱。 第28章 聂屹被她热情的举动弄得有些奇怪,坐在黑漆镙钿的罗汉床上,端着茶喝,一边探究地看着她。 "世谨,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怀孕?"霍姝直接问。 聂屹端茶的手顿了下,对上她明亮清澈的眼睛。 这双眼睛水盈盈的,清清澈澈,宛若山间一泓未被污染的泉水,干净而明亮,不染尘埃,没有污浊秽气,干净剔透。每次看到这双眼睛,仿佛在影射他心中的黑暗一般,让他不由得沉迷其中。 "没有,你为何这么认为?"聂屹稳稳地道。 "那我们都成亲半年多了,可我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霍姝郁闷地说道,"我五堂姐出嫁后,两个月就有消息了。" 聂屹迟疑了下,不忍心看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将她搂到怀里亲了亲,说道:"你现在还年轻,身子骨还没有完全长好,不宜受孕。我看过很多医书,也问过太医院一些老太医,他们都认为女子不宜过早受孕,对身体没好处。" "真的?"霍姝狐疑地看他。 "真的。"聂屹叹了口气,"明年吧,今年太早了。" 霍姝听罢,倒也没有强求,能弄明白就行。而且她听得出他这是关心自己,所以才会想等到明年,这样也不算辜负长辈们的期望。 想明白后,霍姝就没再纠结这事,开始为即将到来的秋猎作准备。 今年的秋猎,皇上特地钦点四品以上的官员子弟及勋贵子弟一起同行,目的是给宫里的四公主、五公主选驸马。 霍姝从聂屹这儿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得愣了下,才记起宫里的四公主年纪可不小,确实该选驸马了。 趁着请安的时候,霍姝和聂老夫人说起这次秋猎的事情,顺便提了下这次的秋猎中,不仅有勋贵和宗室的年轻子弟,皇帝还特地钦点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弟子随行。 聂老夫人虽然不管事情,但也不是个糊涂的,一听就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想到宫里的四公主、五公主早已及笄,只怕这次皇帝有在其中选驸马的意思。 聂老夫人看了一眼府里的几个姑娘,最大的大姑娘聂思翻年就要及笄,聂慧和聂慈还可以等两年,倒不急,不过这次的秋猎是个难得的机会,京中会有许多女眷随行,让姐妹几个去见见世面也好。 当下聂老夫人便和霍姝及两个儿媳妇商量会儿,定下秋猎时一起随行的人选,然后对霍姝道:"届时就劳烦你多照顾几个妹妹。" 霍姝微微地笑着,说道:"我是大嫂,照顾她们是应该的,祖母您放心吧。" 聂慈姐妹几个得知能一起随行去参加秋猎,高兴极了,凑到霍姝身边叽叽喳喳地问起来,聂慧看起来也有些激动,只有聂思,依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起来有些不屑,不过她抿直的嘴唇,和微红的脸泄露了她的紧张。 这样的机会,没有人不心动,特别像聂思这样的庶女,虽有父亲疼惜,可出身是她的硬伤,她的婚事的选择就十分有限。 婚姻关系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聂思平时再平静,此时没办法无动于衷。 最后定下这次秋猎的随行人选,女眷有二太太、霍姝和聂慈姐妹四个,三太太留在府里侍奉老夫人,并没有跟着去。聂二老爷作为府里年纪最长的男性,跟着一起去,随行的还有二房的嫡长子聂峻,其余的男丁年纪太小,都留在府里。 聂峻今年十六岁,还在卫国公府的族学里读书,模样和聂二老爷比较像,不过性子却继承了二太太的温厚,是个脾气极好的少年郎,对聂屹这位堂兄十分的敬仰,只要有聂屹在,他都是毕恭毕敬。 也因为如此,聂屹对他也多有关照。 晚上聂屹从宫里回来后,霍姝便和他说今日定下去秋猎的人选,聂屹听了淡淡地点头,说道:"二弟年纪这么大了,确实应该多见见世面。" 说完这些,聂屹拥着她回房歇息,说道:"明儿一早,我要先进宫,届时会和舅舅一起去岐云山,等到那边的行宫,我再去看你。" 霍姝知道他在羽林军中当差,皇帝出行是大事,并没有因此而失落,说道:"知道了,到时候你要小心一些。" 夫妻俩说了会儿的话,便歇下。 翌日,天还没亮,聂屹就起了。 霍姝撑着睡意送他出门,然后去睡了个回笼觉,时间差不多,方才被丫鬟叫起身。 出发时,聂慈姐妹几个又像上次去永宁侯府喝喜酒一样,都挤到霍姝的马车里,只有聂思一个人留在自己的马车里,看着怪可怜的。聂二老爷知道这事情后,不禁心疼这女儿,同时也有些埋怨霍姝这大嫂厚此薄彼,特地使了个婆子过去安慰一番。 霍姝人在马车里,对此却一清二楚,听完后,看了一眼聂慧,发现她眼里有些黯淡,不过对此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偏心而太过难过。 第29章 聂慈和慈悠姐妹两个坐在这儿,自然也听到这事,顿时有些不乐了。 "她自己要清高,不想过来和大嫂一起坐,关大嫂什么事情?就她事多。"聂慈被三太太教得脾气十分爽利,当下嘴里嘀咕着:"二叔看着是个精明的,没想到却这么偏心。"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当它想偏时,那真是偏得没边了,就像聂老夫人这般看着不偏不倚的,其实私心里也比较偏长房的孙子,这是人之常情。 对此,霍姝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马车刚出了城门,霍姝就被安阳郡主派人请过去,寻她说话。 霍姝上了郡主的马车,就见安阳郡主懒洋洋地坐在马车里,看到她时,安阳郡主就抱怨道:"你这阵日子都不过府找我玩,害我每天被我母妃拘着学这学那,不能偷懒。" 霍姝抱歉地笑道:"不是我不去,我怕去了荣亲王妃要有意见。" 安阳郡主听了,忍不住叹气,知道霍姝说的是事实,所以她也只是抱怨一下。 她懒洋洋地靠着一个大红色冰裂纹锦缎大迎枕,双手托着腮,苦着脸说:"我母妃一向对我们姐弟能狠得下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后娘呢。这次她要掰正我的坏习惯,就说到做到,这段日子过得真是没滋味。" 霍姝安慰道:"再忍忍吧,等你定亲就好了。" 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安阳郡主长吁短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怕除了聂屹,能让她母亲觉得满意的女婿怕是没有。而聂屹已经成亲,这天底下就只有一个聂屹,不知道她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想想就觉得日月无光。 "算了,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事。"安阳郡主话题一转,说道:"你知道这次秋猎,皇伯父想为四公主、五公主挑驸马的事情吧?" 霍姝点头。 安阳郡主忍不住笑起来,"四公主素来是个眼光高的,也不知道到时候她能挑个什么,还有五公主,她的性子软弱,虽是公主之尊,但这么软和的性子,这驸马也不好挑。" 霍姝对宫里的公主们了解不多,听了没什么想法,只道:"这事就由皇上来操心啦,倒是你,到时候指不定这群青年才俊中,会有你的郡马呢。" 话题又绕回来了,安阳郡主白了她一眼,不想说话。 车队在路上行了大半日,直到申时,方才抵达目的地。 皇家狩猎场有好几个,每隔三年换一个地方,这次定的秋猎地点是岐云山。每年举办的秋猎都有一定的流程,早在半个月前,朝廷就派兵去封山清场,羽林军和禁卫军、五军营等悉数出动,将整个岐云山狩猎场都保护起来。 等皇帝的仪仗抵达岐云山的行宫后不久,后头跟着的各府的女眷也陆续抵达。 刚抵达岐云山,聂二老爷便去寻聂屹,由儿子聂峻留下来保护一干女眷进入分配好的地方整顿歇息。 等归置好行礼后,这天色已经不早了。 霍姝将聂慈姐妹几个送走后,就忙叫人打水洗漱,今晚准备好好歇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去骑马打猎。 虽说每年的秋猎,是皇帝专门考核宗室及勋贵子弟的一种方式,但狩猎场上也专门给女眷圈出骑马打猎游玩之地,这是内宅的妇人可以光明正大地骑马游玩的地方,霍姝自然不想错过这次的机会。 刚洗漱出来,就见聂屹回来了。 "用过膳了么?"霍姝忙问道。 聂屹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放到桌上,接过丫鬟绞好的帕子擦手,说道:"已经在舅舅那儿用过了,你呢?" 霍姝摸摸肚子,"还没,原本是要等你一起吃的。" 聂屹抿了抿嘴,说道:"对不起,先前太忙,下次我让人回来知会你一声,你若是饿了,不必等我。" 霍姝摆了摆手,没介意这种事情,叫丫鬟摆膳。 聂屹虽然吃了,不过仍是坐下来,慢慢地喝着汤,算是陪她用膳。 吃过一顿温馨的晚膳后,夫妻俩又坐了会儿,在夜色降临时,便上床歇息。 今晚聂屹的精神十分不错,在床上缠着她闹了两回,最后还是霍姝不干了,一手推着他汗湿的胸膛,嘀咕道:"明天我还要去骑马打猎呢,不能再来了。" 聂屹托着她挺俏的臀部,轻轻地按揉着,缓缓地将自己送进她体内,压在她身上笑道:"没事,明儿你可以睡晚点再过去,届时你陪可以去皇后娘娘,皇后未出阁前,听说也是个喜爱骑马打猎的女子。" 霍姝双眼含雾,扁了扁嘴,终于改搂着他的汗湿的肩膀,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又不怀宝宝,不想这么累。" 聂屹的身体顿了下,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谁说只能怀宝宝才做这种事情? 当即他仍是没忍住,将她折腾得哭出声才罢休。 第30章 最后霍姝仍是没等他尽兴,她就搂着被子睡着,也不管接下来被他清理身子的事情,睡得脸蛋红扑扑的,睡相娇憨可人,呼吸之间散发着幽幽的兰香,是她最近用的带兰花香味的牙粉。 聂屹捏捏她粉嫩嫩的脸蛋儿,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搂着她入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响起号角声,声音悠远绵长。 霍姝打着哈欠睁开眼睛,就见聂屹坐在床边,正弯身穿鞋子。 见她爬起身,他伸手为她将耳边的发勾回耳后,在她脸上亲了亲,说道:"还早,继续睡。" 霍姝看了他一会儿,还真的倒回床上,继续翻个身睡了。 昨晚他闹得她那么晚,她现在还没睡够,所以也懒得去伺候他。 等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微微亮,聂屹早已经离开。 霍姝爬起来,叫丫鬟们进来伺候,换了一身针线房特地为她定做的骑装,这骑装和男子的衣服不同,是女子的样式,穿在身上没有衣裙的繁复,又有女性特有的婉约线条,是京中近几年流行的样式,在贵女中很受欢迎。 吃过早膳,霍姝将鞭子缠在腰间就出门了。 聂慈姐妹几个早已准备好,跟着二太太一起过来和她集合。 霍姝看了一眼,发现姐妹几个都穿上崭新的骑装,样式和自己身上穿的差不多,就是颜色、花纹等不同,不过聂思的衣服更精巧一些,在袖子、下摆中镶上襕边,以不规则的形状散落下来,别有一番韵味。 聂思的长相并不算如何出色,但她身上有一种宁静致远的清淡,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淡泊悠远,今儿穿上这身特地改装过的骑装,使得她清淡悠远中,又多了一种别样的韵味,如同盛开在山谷的幽兰,安静地吐露芬芳,让人眼前一亮。 霍姝忍不住多看她两眼,接着就见聂慈姐妹两个撅着嘴,不高兴的模样。 姐妹俩个凑过来,一人一边挽着霍姝的手。 聂悠撅着嘴说:"大嫂,大姐姐今儿穿的衣服是不是很别致?" "是啊。"霍姝笑道,确实很别致,用的心思不少。 "大姐姐的针线素来极好,搭配衣服的眼光也好,有空不如多教教妹妹。"聂慈跟着说,狠狠地剜了一眼聂思。 聂思安静地跟着二太太,并不说话。 二太太今儿穿的和平时差不多,看着就知道她今儿不准备去骑马。 霍姝和二太太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她们往狩猎场而去。 刚到狩猎场边的休息区时,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霍姝定睛看去,只见远处高高坐在马上的高筠,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骑装,头发高高的挽起,被一群女子围着,众星拱月一般,明艳张扬。 高筠远远地看到卫国公府的女眷,当下调转马头,朝这儿奔来。 那马跑得极快,仿佛要朝卫国公府的女眷踩踏而来,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发出惊呼声,二太太和聂家姐妹几个吓得浑身僵硬,都忘了反应。 高筠一双眼睛带着恶意,手中紧紧地抓着缰绳,来到她们面前。眼看那马就要朝霍姝一群人踩过去,她握紧缰绳,就要控制住马时,突然一道清脆的鞭声响起,那马吃痛之下,就拐了道,高筠控制不住马,身体被甩出去。 霍姝鞭子一甩,捆住高筠的腰身,手再一抖,高筠尖叫着在半空中飞舞半圈,接着才被人搂住。 高筠闭着眼睛尖叫了会儿,双手紧紧地搂着抱着她的人,直到感觉安全了,才睁开眼睛,等看到自己死死地搂着的人是谁时,顿时恶心得又尖叫一声,惊叱道:"放开!" 霍姝非常爽快地放手。 高筠就这么一屁股落坐在地上,摔得狼狈不已。 高筠调转马头朝着卫国公府的女眷而去的那一幕,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包括不远处坐在休息区里的帐蓬中的皇后和懿宁长公主、泰宁长公主等人。 懿宁长公主脸色一沉,直接站起来,怒目而视。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有些超出众人的想像,特别是高筠被马甩出去,然后被人抱住的事情,可谓是直转而下,直到霍姝被她喝斥直接放手,高筠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个屁股墩摔在地上,那模样简直让人想笑。 高筠自己也有些呆了,她没想到霍姝真的会放手,直到臀部传来的痛楚让她清醒过来,顿时又羞又怒,不用看也知道周围人的反应。 原本她就没想过要伤这些人,大庭广众之下,她还不至于这么嚣张地伤人落人把柄,不过是想吓吓霍姝,所以关键时候,她是拉紧缰绳,马蹄会在她们面前停下,如果能吓得霍姝大惊失色摔在地上,那就更好了,届时她能奚落她一顿,也让霍姝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只是她没想到,最后丢脸的是她自己。 第31章 周围的丫鬟匆忙过来扶起她,高筠只觉得臀部的疼痛像附骨之蛆一样,蔓延到脸上,让她脸颊瞬间通红,气得脑袋发晕。 "霍七,你竟敢——"高筠怒叫出声。 "三皇子妃殿下,你若是想要迎接我也不用如此,马蹄不长眼,万一踩到人可就不好了。"霍姝戳断她的话,神色平静又认真,"或者,你是故意的?" "胡说,我有控制好马,绝对不会伤着人的!"高筠反驳。 "可差点就伤着了,要不是我反应快,谁知道会不会现下已经见血?"霍姝说着,扁了扁嘴,朝远处叫道:"皇后娘娘,你来给我们评评理。" 高筠愣了下。 周围的人也愣住了。 这时,就见穿着一身暗红色绣折枝花骑装的皇后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走过来,她身边还有懿宁长公主、泰宁长公主等人。 此时两位长公主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特别是懿宁长公主,双眸冒着两簇火焰,冷冷地看着高筠。而泰宁长公主神色有些僵硬,皱着眉头。 高筠这才有些慌,她刚才见到霍姝时,脑子发热,就想去吓吓她让她丢丑,却忘记在旁人眼里,她这举动确实不妥当,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想要故意伤人。 特别是现在霍姝竟然寻皇后娘娘作主,高筠心里又惊又气,忍不住看向母亲。 泰宁长公主朝她使了个眼色,高筠很快就平静下来。 江皇后来到众人面前,先是温和地朝二太太等人问道:"你们没事吧?" 二太太和聂家几个姑娘仍是惊魂未定,怯怯地朝江皇后摇头。 霍姝拍拍胸口,对江皇后道:"没事,幸好我反应快,不然刚才就要出事了,不过我们都吓着了。" 江皇后听到她的话,眼里浮现笑意,很快就敛下,转头看向高筠,神色严肃地道:"三皇子妃,先前的事情,本宫也看到了,你刚才的行事也太过鲁莽了。" 江皇后这话虽然没有责备之意,可听在耳里,确实是指责她。 高筠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她就知道江皇后会护着霍七,指望江皇后,不如指望外祖母。 正想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太后驾到"的声音。 泰宁长公主终于松了口气。 懿宁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眸色幽深。 太后在一群宫人的揣扶下,慢悠悠地过来,不过她没有来到这里,而是坐在不远处的休息区的帐蓬中,让人将这群人过去。 江皇后对太后的出现不以为意,微微笑了下,就雍容华贵地带着一群人往那儿行去。 众人给太后请安后,高筠就哭着叫了一声外祖母,然后委屈地伏在她怀里。 太后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嘴里问道:"筠儿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说着,一双眼睛凌厉地扫过在场的人。 江皇后依然是那副笑模样,轻轻地拍了拍霍姝揣扶着自己的手,仿佛在安慰她别怕。 霍姝乖巧地站在江皇后身边,朝她笑了笑,非常地识趣。 其他人也没有说话,毕竟连皇后都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冒然开口。虽然太后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但大夏以孝治天下,太后是长辈,若是在这里顶撞她,这名声可就臭了。 也是因为如此,高筠先前才敢如此行事。 这时,懿宁长公主开口道:"母后,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先前众目睽睽之下,筠儿骑马直接朝卫国公府的女眷冲过去,若非阿姝反应得快,指不定就要见血了。如此看来,是筠儿欺负人才对,本宫说得可对?"说着,懿宁长公主厉声朝周围的人问道。 在场的女眷暗暗叫苦不迭,谁不知道太后母女和皇帝兄妹之间的关系并不若面上那般和睦,他们自己斗得开心,夹在中间的人不管是讨好了哪个,都没好处。 "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泰宁长公主出声道:"筠儿先前不过是和卫国公世子夫人开个玩笑罢了。" 高筠从太后怀里抬起头,委地道:"就是这样,我刚才见到霍七太高兴了,想和她开个玩笑,那时候我本是控制好马的,谁知道霍七竟然朝我的马挥鞭,害得我差点惊马。" 懿宁长公主冷笑一声,"筠儿都是三皇子妃了,又不是年幼无知的小姑娘,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你能确定自己真能控制住马不伤人?" 高筠被懿宁长公主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有些狼狈,心里又恨又气,若非这是聂屹的母亲,她哪里会如此忍让。 可惜她的忍让,懿宁长公主却是不稀罕。 霍姝是她的儿媳妇,她不护着自己儿媳妇护谁?而且高筠如此行为,简直就像在打她的脸,要是她今儿不出声,泰宁长公主指不定有多嚣张呢。 以为女儿嫁给三皇子,以后就是皇后了么?懿宁长公主偏偏要让她知道,她皇兄还没死呢,三皇子现在什么都不是,想当皇帝的丈母娘,也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第32章 在懿宁长公主咄咄逼人下,连太后都有些坐不住。 太后虽然没了解情况,但从这些人的话中,明白这事先是外孙女起的头,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想要狡辩也不行,也不怪懿宁如此理直气壮。太后心里有些怨外孙女行事如此没脑子,就算要教训人,也应该寻另一种不会落人话柄的方法,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懿宁长公主捏住话柄不放。 "行了,这事情哀家明白了。"太后打断懿宁长公主的话,看向江皇后,"皇后,你怎么看?" 泰宁长公主也被懿宁长公主嚣张的态度气得手发抖,听到太后喝止时,忍不住也看向皇后。 江皇后依然是一副气定神娴的模样,"这事确实是筠儿错了,纵是开玩笑,也应该有个度,这种事情稍不小心,就会闹出人命的。所以本宫觉得,筠儿应该向卫国公府的人道歉,并且接受惩罚才是。豆.豆.网。" "皇后!"泰宁长公主勃然大怒。 江皇后微微笑着,站在那儿不说话。 太后想让她来和稀泥,江皇后这次可不如她的愿。 太后缩在袖子里的手也握紧成拳头,神色有些阴沉,接着看向站在皇后身边的霍姝,缓了缓脸色,说道:"这位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吧?" 霍姝上前一步,朝她行了一礼。 "霍氏,这事确实是筠儿的不是,筠儿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筠儿,还不向世子夫人道歉?"太后厉声对外孙女道。 太后的话虽然严厉,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她这是要和稀泥,将这事定为高筠的玩笑。 高筠虽然心里憋屈,知道自己今儿冲动了,可是她一个皇子妃,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逼着对一个世子夫人道歉,这脸又丢了一回。 高筠神色不定地看着霍姝,到底在太后按着她的肩膀时,起身朝霍姝等人道歉。 二太太和聂家姐妹几个都有些惊呆了,没想到竟然能逼得高筠道歉,这大庭广众之下,让个皇子妃道歉,这面子里子都歉足。当然,她们也没想到,懿宁长公主的反应会这么大,战斗力这么强,而且江皇后似乎也站在霍姝身边,这让她们忍不住重新审视霍姝。 懿宁长公主脸色稍缓,继续道:"母后,筠儿现在可是皇子妃,如此冲动行事可不行,要是皇兄知道……" 泰宁长公主用噬人的目光看着她。 太后的脸色又阴沉了。 高筠怨毒地看着霍姝,抿着嘴不说话。 懿宁长公主这威胁十分有力,最后太后没办法,只好让人将高筠关禁闭一个月,明日一早就直接遣送回京城。 懿宁长公主的脸色方才好一些,面上露出些许笑意。 这事完后,众人忙不迭地离开这处帐蓬,生怕再留下来,又要遭殃。 不过经此一事,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的名声可谓是十分响亮,连那么嚣张的三皇子妃在她手上都讨不了好,以后更没人敢得罪她。 等众人离开,太后终于忍不住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上,一双眼睛阴沉地看着门口。 泰宁长公主的神色也有些阴沉,挨到太后身边,"母后,筠儿……" "让筠儿吃点教训也好,省得她一遇到和聂世谨有关的事情就脑袋发晕,冲动行事。"太后抿着嘴道。她原以为这外孙女终于学会点聪明了,谁知一遇到聂屹有关的事情,依然是个冲动的蠢货。 泰宁长公主有些不甘愿地道:"这大庭广众之下,懿宁竟然如此逼人,岂有此理!筠儿可是皇子妃!" 太后听叹气道:"皇子妃又如何,懿宁可是皇上的胞妹,你能如何?而且莫要忘记前段日子的江南贪污案,三皇子差点受牵连,此时就应该低调,可筠儿……" 说到这里,太后也气得不行。 她看好三皇子,所以想方设法地将外孙女嫁过去,哪知外孙女和三皇子婚后夫妻感情不睦,成亲一年多了,一直没消息不说,三皇子反而宠爱府里的一个姓伍的妾氏。加上前不久,因为江南贪污案一事,三皇子被皇帝斥责,并且他这些年经营的势力也受到重创,一夕之间就没了,可谓是元气大伤。 虽说这次受牵连的不只是三皇子,其他几个成年皇子没一个幸免,从中可以看出皇帝的手段,可三皇子如此,还是让太后生起了危机感。 外孙女不争气,连带着她今儿老脸都给懿宁和江皇后踩到地上,太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 见女儿还想说什么,太后头疼地道:"行了,你先去安慰筠儿,让她暂且忍耐,其他的事情再说罢。" 泰宁长公主虽然有野心,但大多数时候却是个没主意的,大多数都是听母亲的话,虽然心里仍是不甘心,也只得听话地退下,先去寻女儿安慰。 这边的事情也很快就传到另一边的狩猎场,三皇子等人都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事情。 第33章 三皇子乍然听到高筠做的事情,气得脸色铁青。 五皇子跟在兄长身边,听说这事情,也一脸不可思议,他一直知道这嫂子是个蠢的,没想到蠢成这样,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估计她当时是想让霍姝丢脸,可没想到她自己技不如人,害人不成反而自己丢脸。 他宁愿高筠当时能直接让马踩死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如此还能敬她是个英雄。 "蠢女人!技不如人,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五皇子狠狠地骂了一声,然后转向兄长,问道:"三哥,怎么办?聂屹那边……" 三皇子也为这事情头疼。 高筠现在是三皇子妃,虽然他挺不待见她的,可是高筠是他的妻子,夫妻一体,她做这样的事情,三皇子不能没有表示。 聂屹如今在父皇面前极有脸面,三皇子可不想得罪他,对自己没好处。 想罢,三皇子当下就去寻聂屹,打算第一时间先赔个不是。 三皇子兄弟俩个一边去找聂屹,一边在心里狠狠地诅咒做事不着调的高筠。 三皇子兄弟去寻聂屹时,聂屹此时正陪皇帝在山林中狩猎。 今儿是秋猎的第一天,早上在庆丰帝猎了一头鹿后,便是随行的那些年轻俊才们的表现时间。庆丰帝既然要给两个女儿挑驸马,自然不会将这些人拘在身边,非常大方地让他们各自去努力表现,等到傍晚再检查成果。 偌大的狩猎区中,那些人散去后,庆丰帝身边只剩下护卫安全的羽林军。 聂屹随行其中。 庆丰帝正和聂屹调笑不如让他也随那些人去,今儿好好表现,指不定能拿个第一让他乐乐时,一名暗卫过来,将先前在女眷区那边发生的事情悉数禀报。 暗卫的声音平板,叙述的内容不偏不倚,连三皇子妃当时拉紧缰绳,准备勒住马蹄时的情况也复述出来。 庆丰帝神色淡淡地听着。 等暗卫下去后,庆丰帝看向旁边的聂屹,见他神色冷淡,眼神清冷,突然笑道:"世谨媳妇的手上功夫听说是虞家教的,反应挺不错,可惜是个女儿身。" 聂屹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庆丰帝又道:"看来三皇子妃确实蠢了点。" 皇帝的语气里有些许遗憾,也不知道是遗憾给三皇子指了这样的一位皇子妃,还是其他。 聂屹垂下眼睑,掩住眼中一闪而逝的暴虐。 纵使知道高筠当时只是想让素素出丑,但听到这事情,心里仍是无法抑止地产生杀人的心情。 等午时休息,聂屹遇到前来赔罪的三皇子兄弟时,神色森冷地看着他。 聂屹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看到他面上那种实质性的杀气,兄弟俩心情都有些沉重。 三皇子神色有些勉强,"世谨,新阳这次是鲁莽一些,幸好未酿成大错,皇祖母已经出面罚她了。这次为兄代她给你赔罪,日后定会让她好好守好本份,不会再鲁莽行事。" 聂屹看他半晌,突然笑了,说道:"三殿下言重了。" 见他虽然笑,一双凤目却依然森冷非常,三皇子心里有几分沉重,知道这次是将聂屹得罪透了,心里不由得继续骂高筠没事找事干,连累自己。 他们那位皇父有多宠信聂屹,连他们这些皇子都没聂屹在他心中重要,谁敢得罪他?巴结他还来不及。三皇子一直想要拉笼聂屹,为自己增加筹码,可惜聂屹只忠于皇帝,不是那么好拉笼的,拉笼不成便罢了,但也别去得罪啊。 聂屹很快就离开。 三皇子俊朗的面容多了几分阴霾。 五皇子虽说是陪兄长过来给聂屹赔罪的,可是看聂屹那软硬不吃的模样,依然气得肝疼,更恨父皇有眼无珠,自己儿子不去宠爱,竟然宠个不相干的外人,难不成他以后想将这位置传给外甥不成? 五皇子望着聂屹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霍姝跟随懿宁长公主和江皇后一起离开帐蓬,往另一处帐蓬而去。 今儿能将太后逼得亲自处置高筠,懿宁长公主功不可没,众人虽然知道懿宁长公主是个厉害的,却没想到她一张嘴能将太后逼到这程度,由此也可以看出,太后面对皇帝时,虽占着太后的名份,却低皇帝一等。 由此,也让这些女眷们心里有了想法,决定今儿回去就和丈夫唠磕这事,让他们还是跟着皇帝走,太后和泰宁长公主那边,就随她们折腾,还是别多沾。 霍姝今日对懿宁长公主也是另眼相看。 夏天在别庄时,她从聂屹那儿得知懿宁长公主当年改嫁之事后,就一直没有再见懿宁长公主,这其间虽然有去了益州的原因,但心里更多的是疏远。不过今儿看来,懿宁长公主似乎是极力想要修复和聂屹的关系的。 第34章 到了帐蓬里,江皇后让人送来茶点,叫她们一起入坐。 懿宁长公主便问霍姝,"先前可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霍姝朝她笑了笑。 懿宁长公主心里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霍姝现在是她的儿媳妇,要是高筠真的伤着她,可不是直接禁闭,定要她付出代价。 懿宁长公主近些年虽然守着几个孩子过日子,不像泰宁长公主那般上蹿下跳的,但先帝时期的公主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今儿没有逼得太紧,也是因为高筠够蠢,这样的蠢人留着,能安住太后和泰宁长公主的心,省得她们气急之下狗急跳墙。 这其中的干系,懿宁长公主没有和霍姝解释,不过对霍姝今儿的反应也是极为满意的。 懂得自保,关键时候,懂得借势,并没有自己硬扛着。 "娘,今天谢谢你了。"霍姝诚恳地致谢,懿宁长公主今儿维护她,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霍姝都感谢她。 懿宁长公主笑了下,说道:"你是我儿媳妇,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两人正说着话,便有宫人进来,禀报四公主和丹阳郡主过来了。 先前四公主丹阳郡主一起去结伴骑马打猎,等她们回来时,方才听说先前的事情,得知高筠所做的事情,以及后来懿宁长公主出面,竟然能逼得太后罚高筠,简直不可思议。 她们都知道太后有多疼这外孙女,何况这次没人受伤,本不应该罚这么重,还让高筠当众向霍姝等人道歉,可谓是脸面都丢尽了。 懿宁长公主能逼到这等地步,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四公主觉得懿宁长公主果然不能小瞧,作为公主,就应该活得像懿宁长公主这般肆意才对。而许恬则是有些震惊,不知道她娘怎么会为了霍姝,竟然这样打太后的脸,让她十分不可思议。 两人进入皇后歇息的帐蓬,就见懿宁长公主和霍姝陪着皇后一起坐着说话。 两人给皇后和懿宁长公主请安后,四公主问道:"霍七,我听说刚才的事情了,你没事吧?" 霍姝朝她微笑道:"多谢公主挂心,我没事。" 许恬看她好好地坐在这儿,就知道没事了。 当下也不看她,跑去母亲那儿,叫了一声娘,就不说话了。 四公主叹道:"没想到新阳胆子这么大,幸好你当时反应快,不然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霍姝微微笑着,没接她的话,适可而止的道理她懂。 说了会儿话,皇后见外面的阳光不算烈,就叫上霍姝一起去骑马,四公主自然随行。 懿宁长公主年纪大了,不爱这个,便没有跟着一起去,而是回了另一顶帐蓬歇息,许恬也跟着母亲一起。 等帐蓬里没有其他人后,许恬忍不住道:"娘,您为大嫂这么打太后的脸可以么?表姐再不好,也是太后的外孙女,还有泰宁姨母……" "恬儿!"懿宁长公主一脸严肃地看着女儿,眉宇间多了几分冷戾,"这天下是皇帝的,而皇帝是你的舅舅,你要记住这点!" 许恬被她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 虽说母亲偶尔也会展露出几分强势手段,可面对儿女时,大多是温和的,对她特别娇宠,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太后如果乖乖当她的太后,你舅舅自然会敬她,但她若是妄想插手……"懿宁长公主冷笑道,"你舅舅还没死呢!霍七是我的儿媳妇,要是我不护着她,外人岂不是要笑话我这长公主名不符实?我的兄长可是皇上,这普天之下,谁敢给我委屈受?" 所以,先前的事情,江皇后虽是皇后,却不好出面,除了她,没有谁合适。 见女儿仍是有些糊涂,懿宁长公主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怨怪自己以往对她宠爱过甚。 算了,慢慢教吧。 霍姝陪着皇后进山林间逛了一圈,出来后就见荣亲王妃终于带着女儿姗姗而来。 "你们来得可真是迟,我们都逛一圈了。"江皇后看到荣亲王妃,笑着说,语气多了几分随意。 荣亲王妃等人上前给皇后行礼,忍不住看了霍姝一眼,笑道:"今儿早上身体有些不爽利,所以来得晚一些。" 江皇后看了一眼蔫蔫地跟在荣亲王妃身边的安阳郡主,忍不住失笑,不用说也知道身体不爽利不过是借口,估计又是安阳郡主懒床不想起,荣亲王妃才会来迟一些。 不过江皇后也没将这事说破,叫上荣亲王妃,一起骑马溜一圈。 安阳郡主坐在一匹温驯的母马背上,由一名训练有素的女侍卫牵着马,和霍姝一起并排着走,边说道:"我们刚到时,就听到今儿早上的事情,你没事吧?" "你看我有事么?"霍姝反问。 第35章 安阳郡主肯定道:"绝对没事,有事的是新阳才对。"接着嘟嚷道:"我还以为新阳出嫁后聪明一些了,没想到还是这样,要不是有太后护着,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霍姝对高筠如何不作评价,高筠不来惹她,她自然也不会想对付她,今儿高筠算是自作自受,看她被罚,她也没有多少高兴,心里十分平静。 傍晚时,打猎的人终于归来,休息区前的空地上开始燃起篝火,一具具提前处理好的野味被架上火上烤,空气中飘来一股肉香味儿。 皇帝坐在帐蓬里,设宴款待众臣。 庆丰帝听着下面的人禀报今儿众人打到的猎物的数目,等听到竟然有人打到一头虎时,庆丰帝十分感兴趣,问道:"打到虎的人是谁?" 负责记录的内侍答道:"是镇南侯府的海正弘。" "海正弘?"庆丰帝往那群打猎回来的年轻男子看去。 骑马在山林里蹿了一天,这群早上还仪表堂堂的年轻公子这会儿都是汗流浃背,发型并没有那么整齐,衣服也看着多了些灰尘和褶皱,看着就像是在外奔波了一天。 接着就有一名面容硬朗、肤色微黑、身材壮硕的年轻男子出列道:"回皇上,臣是海正弘。" 庆丰帝打量他片刻,笑道:"昔日朕听闻你祖父老镇南侯在南方抗倭的威名,如今天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却不想子孙也是十分了得。" 皇帝当众赞扬,让在场的一群年轻人都有些嫉妒,不过海正弘依然不卑不亢,并未露出兴奋的神色,让庆丰帝又是满意几分。 有海正弘所打的那只虎专美于前,成为今日的第一名,接下来的第二、第三名的猎物虽然多,但就有些失色了。 虞从信坐在一群青年俊杰中,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他今儿的表现也不错,不过排名在第六,位置十分微妙,没有出色到让皇帝想要挑选驸马的程度,也没有无能到挤不进前十名。毕竟先前皇帝在五军营中考校过他,知道他的底细,若是表现得太平常,让皇帝看出来,那可就不妙了。 在皇帝嘉奖了一番这群今日表现不俗的青年才俊后,便有内侍捧着已经烤好的猎物上来,配上美酒,君臣同乐。 太后和皇后在另一处帐蓬里设宴,款待众位女眷。 今儿早上发生的事情,此时已经传遍整个营地,在场的女眷都听说了,见太后沉着脸出席宴会,皇后笑盈盈地陪坐一旁,三皇子妃果然不在,众人都能看出太后的心情此时并不高,忍不住又看向坐在懿宁长公主身边的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天色已暗,帐蓬里点着火把,橘黄的火光在她姣美的脸蛋跳动,使她看起来娇美动人,姝丽绝伦,和她临近的四公主、安阳郡主和丹阳郡主等姑娘都被比下去,让人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叹,好一个绝色美人儿。 这美人儿偏偏笑得十分讨喜,教人一看就心生欢喜,可一想到今儿因为她,三皇子妃的下场,众人又不敢将她想得太弱小。 霍姝兴致勃勃地品尝着烤肉和美酒。 今儿烤肉的是宫里的御厨,酒也是进贡的好酒,难得喝到,让她美得不行,压根儿就没在意在场人的视线,连泰宁长公主偶尔投在她身上的那种阴冷的视线都忽略了。 心情愉快的霍七姑娘,忍不住贪嘴地多喝了几杯酒。 霍姝一边喝着酒,一边听下面的宫人前来转述那边狩猎的结果。得知第一名是镇南侯府的世子海正弘,其表现十分优秀,竟然猎杀了一只虎,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皆是勋贵世家之子。 三表哥虞从烈也参加这次秋猎,今日第一天的排名是第六,不前不后。 听到这个消息,霍姝便明白三表哥没有去争那驸马之心。 这次的秋猎的目的,只有消息灵通一些的,私底下都得到消息,知道皇帝有意为两个公主选驸马,有心争这个的,自然努力表现,无心的意思意思即可。 众人听着宫人的禀报,脸上露出感兴趣的模样。 虽说这次皇帝特地为公主选驸马,不过这么多的青年才俊齐集在此,家里有适龄姑娘的夫人们自然多注意一些,而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对这种事情也极感兴趣,皆听得津津有味。 等宫人禀报完后,众人都对今日得了皇帝夸奖的那前十名的十分感兴趣,这前十名的人中,除了四个已经成亲的,还有六个是没有成亲的年轻公子,其中又以第一名的海正弘的身份最高,竟然是镇南侯府的世子。 镇南侯世代居于南方海域一带,守护大夏的南方疆域,掌管大夏的海军,深得南方一带海民的敬重。这次镇南侯回京述职,镇南侯世子一起进京,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京城中露脸。 四公主和五公主听得极为认真,对海正弘这个今日能猎到虎的人极感兴趣。 第36章 当即四公主便招了宫人过来,一边喝酒一边询问那边帐蓬的事情。 五公主端庄地坐着,神色也有几分认真,毕竟这关系到自己以后的驸马人选,五公主平时再不争不抢,此时也想多了解。 因为男女席是在不同的帐蓬,男席那边发生的事情没办法亲眼目睹,所以皇后一开始就派宫人过去,然后让他们回来复述给她们听,一干女眷都是听得津津有味。 四公主特地询问海正弘,显然对这个人极感兴趣。 其余的人见状,便明白四公主可能看上这人,以皇帝对四公主的宠爱,若是她看上,定会钦点海正弘为驸马。 晚宴便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 恭送太后、皇后、公主等人离开后,众人方才依序离席。 霍姝站起身时,感觉浑身都有些薰薰然的,知道自己刚才贪杯,已有些醉意。 "素素,你没事吧?"安阳郡主先前见她喝了那么多酒,担心她醉了,见她起身,就看过去。 "没事,我挺好的。"霍姝含笑说道。 安阳郡主见她双颊粉红,双眸依然清亮有神,显然醉得并不严重,便道:"没事就好,你先回去歇息,下次别喝那么多酒。"刚才看她一杯一杯地喝,她都担心她会喝醉,没想到她的酒量似乎不错,现在还很清醒。 霍姝嗯了一声,和她一起走出帐蓬,迎面一道微凉的夜风吹来,将她身上的酒气吹散不少,人也清醒许多。 候在外面的下人纷纷过来迎接各自的主子,艾草和樱草两个丫鬟过来时,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酒味,就知她喝酒了,两个丫鬟神色都有些担心,生怕她饮酒过度伤身。 霍姝和二太太、聂家姐妹几个道别后,就往自己居住的地方而去。 回到休息的地方,霍姝感觉浑身有些懒洋洋的,先去净房洗去一身的烟尘,准备一头扎到床上睡觉时,突然丫鬟进来,说三皇子府里的一位嬷嬷来了,她奉三皇子之命,代三皇子妃给卫国公世子夫人赔礼道歉。 霍姝脑袋晕乎乎的,现在只想上床休息,压根儿不想见人,支着脸想了会儿,说道:"我知道了,让她将礼物放下便回去罢。" 艾草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虽然觉得三皇子亲自命府里的嬷嬷过来极有诚意,应该见一见,好歹给三皇子面子。可想到三皇子妃今日的行为,若非她家小姐反应快,指不定那时候要被马蹄伤到了,心里仍是有些怨气。 于是艾草便没再劝,直接出去找笠雅,传达霍姝的意思。 笠雅应了一声,神色平淡,并没有说什么,就去处理这事情。 艾草望着笠雅离开的背影,心里彻底地松口气。 笠雅是凌云院的大丫鬟,比她们更懂世子的脾气,既然她没反应,证明此举是对的。 处理完这事,艾草重新回房,就见霍姝已经躺在床上,搂着被子晕乎乎睡下。 艾草等丫鬟见状,心里有些无奈。 秋日的夜里较凉,艾草上前为她盖好被子,接着放下帐幔,便坐到床前的脚踏上守夜。 过了一会儿,艾草听到外面有声音,心知是世子回来了,忙站起身,果然见到聂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里。 聂屹也去洗漱一番,洗去一天的烟尘和汗水后,方才轻手轻脚地上床歇息。 他上床时,就见床里的人搂着一个迎枕睡得香甜,一条腿搭在被子上,亵裤的裤管往上缩,露出半截秀气修长的小腿肚,肌肤白晳如玉,分外美好。 "世谨?" 聂屹刚将她搂到怀里,就听到她软绵绵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凑得近了,仍能嗅到她身上的酒味。知道她先前喝酒了,聂屹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不过看她酒后软绵绵地倚在他怀里,那乖巧温驯的模样,如此可爱,倒舍不得说她。 他应了一声,将她纳到怀里,搂着她香软的身体,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似在哄她睡觉。 霍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手搭在他腰上,过了会儿,才含糊地道:"今天的事情,你听到了吧?" 聂屹嗯了一声。 可能是喝了酒,脑子不如平时灵活,她的神态多了几分娇憨,慢吞吞地将今日的事情和他说一遍,最后道:"今天多亏娘出面,太后才会重罚三皇子妃,她可真厉害。" 聂屹又嗯了一声。 霍姝说完这些后,打了个哈欠,就没再说话。 聂屹低头看她,发现她闭着眼睛,浓密而卷翘的长睫覆在她眼睑上,轻轻地颤着,呼吸绵长,显然已经睡着。 桌上点了一盏羊角宫灯,灯光透过帐幔,四周影影绰绰,聂屹慢慢地闭上眼睛。 晚上睡得早,清晨聂屹醒来时,霍姝也跟着醒了。 她披头散发地爬起身,抓着他的袖子,说道:"今天你仍要在皇上身边当差么?" 第37章 聂屹将她垂落的头发勾到她耳后,抚着她的后脑勺,薄唇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说道:"舅舅身边离不开人,不过今儿狩猎场不分男女,比较混杂,届时小心一些。" "不分男女?"霍姝惊讶地看她。 聂屹笑着说:"是啊,不然怎么让公主挑驸马?昨晚席宴结束后,四公主去寻舅舅,说是想要亲自去考核一下那些人,从中挑出让她满意的驸马,舅舅就答应她,今儿狩猎场上不分男女,让他们自由表现。" 所谓的自由表现,也有让那些想要尚公主的人去两位公主身边努力表现的意思。 霍姝听罢,觉得这不关自己的事情,她今日只需要陪皇后去骑马玩耍就行,遂没放在心上。 两人说了会儿话,见时间差不多,霍姝一骨碌地起身,贤慧地为他更衣梳头。 聂屹眉眼含笑,坐在那儿由她捣鼓。 笠雅带着丫鬟进来时,看到这一幕,都不禁愣了下。看到坐在那儿由世子夫人梳头的世子,眉目柔和,敛去面上的冷峻,俊美非凡,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瞬间变成凡尘中人,多了些人气,反而越显俊朗如美玉。 霍姝为他梳好头,用一个紫金镶玉的发冠将发型定好,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迎着晨光,送他出门。 送走聂屹后,霍姝没回床上补眠,而是去练了会儿鞭子,一边想着懿宁长公主和聂屹之间的关系。这对母子的关系只怕此生是无法修复,不管懿宁长公主做了多少,当初的伤害已成,聂屹显然不想改变现在的相处方式,彼此远着段距离,互不相干。 不过她是儿媳妇,不能对懿宁长公主不敬重,得拿捏好一个度才行。 天色差不多时,霍姝方才唤人进来伺候。 和昨天差不多时间出门,霍姝和二太太及聂家几个姑娘汇合,然后往狩猎场而去。 今日的狩猎场前的空地上十分热闹,四公主和五公主坐在马上,被一群宫人簇拥着,不远处是一群年轻的男子,望着坐在马上的两位公主,从他们脸上的神色可以知道,他们对做驸马极为乐意的。 大夏的驸马限制极大,若是有野心的男人,一般不会沾这东西。但若是尚公主后,相应的会得到一些权力,这比自己拼博更快更稳一些。所以一些勋贵府里没有继承权的嫡次子和庶子一类,一般对尚公主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抗拒。 况且四公主极为得宠,又继承了安妃的美貌,若是能尚她,倒也没什么陨失。 四公主正和五公主在说话,姐妹俩随意地聊着天,一边看向那边的一群年轻公子。 四公主今儿特地打扮一番,高高地坐在马上,穿着一身品红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的修身骑装,头发高高梳起,用一枚男性样式的金镶玉发冠束住,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瞬间便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当然,这只限于霍姝到来之前。 当霍姝到来后,众人的目光很快就移到她身上。 霍姝今儿穿着一身粉蓝缎面竹叶梅花刺绣的骑装,腰身以大红色坠南珠的流苏束起,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颊边有细碎的红色缀蓝色水钻的流苏垂下,衬得她肌肤晶莹剔透,翻身上马时,利落的动作,英姿飒爽,瞬间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四公主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移到霍姝身上,目光微黯,不过想到霍姝已经嫁人,嫁的人还是聂屹,相信这里就算有人看中她的美貌,也没人敢对她起什么念头。 虽然心里仍有些不舒服,但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边询问身边的人,哪个是海正弘。 五公主也忍不住将目光移过来。 跟着两个公主的宫人昨日已经将那些年轻俊杰的身份探查清楚,当下便道:"前面那位与齐国公世子说话、穿着鸦青色暗纹长袍的公子便是。" 两位公主望过去,果然见年约三十的齐国公世子正和一名身段高大健硕的男人说话,那男人二十来岁,远远看着,五官端正硬朗,肤色微黑,身上别有一种悍然的男子汉气概。 四公主看罢,心里微微失望。 她虽知这世间只有一个聂世谨,不求对方有聂世谨十分容貌,但也须得是个俊俏的谦谦君子,这海正弘看着就像个武夫,着实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世人对男子的审美以面如玉冠、气质皎洁为上,如同聂屹,他身上仿佛无一丝不完美,教人一看仿佛觉得连头发丝都是好看的,这才是一位标准的美男子。海正弘和美男子的标准天差地远,让四公主极为失望,觉得他甚至不如旁边的齐国公世子。 四公主失望之下,很快就移开目光,又看了看,突然发现那边还有一个面容俊雅、气质端方的男子,他看着年方弱冠,安静地立地一匹马旁,手轻轻地拍抚着那匹马的脑袋,神色温和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身上却有一种教人不能忽视的东西,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俊美男子。 第38章 四公主心中微动,转头问道:"那边站在马旁,穿着石青色团花纹暗纹劲装的是谁?" 宫人看罢,回答道:"回公主,他是威远将军府的虞三郎,昨日打猎时排名第六,如今在五军营当差,听说他在五军营的表现十分优秀,皇上曾考较过他,对他多有称赞。"四公主听罢,神色微动。 不久后,帝后等人终于到来。 聂屹作为羽林军的副指挥使,保卫皇帝的安危,今日依然跟在皇帝身边。 他今日穿着和周围那些羽林军一样的玄色衣袍,腰间以青玉带束着,悬着佩剑,身如玉树,面容俊美,神色冷峻,安静地站在皇帝身后,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在第一时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聂屹以往深居简出,极少出现在人前,可每次他出现时,都会成为人群的焦点,天生就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今日也不例外。 四公主的目光瞬间就落到他身上,停顿了下,方才移开。 没有对比时,海正弘还可以入眼,现在有聂屹作对比,四公主越发的觉得这位镇南侯世子无法入心。虽说镇南侯世子将来要继承镇南侯府,确实是个武人,手头功夫不错,不能以貌取人,但四公主曾经见识过聂屹在校场上和其他羽林军比试的样子,他的功夫并不比那些武将差。 如此对比,四公主心里有些惆怅,错过聂屹,是她这辈子最可惜的事情,却无可奈何。 众人给帝后行礼后,皇帝就开始说话了。 今天是秋猎的第二天,由于庆丰帝昨晚答应四公主,所以今天的秋猎有些不一样。庆丰帝说了几句话,接着就让那些年轻人今天好好地玩,并且要随行保护好那些一起进山林里游玩的姑娘们。 在场众人听罢,如何不明白皇帝这是让他们好好表现,借着保护的名义,实则是给这些年轻人相处的机会。有心当驸马的人自然大声应和,无心此事的,也不能不给皇帝面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就是。 此时在场的人都知道皇帝的打算,所以今儿虽然不分男女,却按着已婚和未婚的来区别。以四公主为首的未婚姑娘们都齐集在一起骑马进林间游玩,那些同样未婚的年轻人跟着过去,其他人则留在原地。 霍姝作为一个已经成亲半年的姑娘,自然不去凑那个热闹,看着聂家的几个姐妹们骑马过去。聂慈和聂悠兄妹俩年纪还小,纯粹是去游玩的,聂思默不吭声地跟着,聂慧胆子小,不敢骑马,所以今天依然留在二太太身边,就留在营地里歇息。 霍姝目光一转,就转到被荣亲王妃赶鸭子上架一样赶上马的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今天又懒床了,然后在被窝里被她母妃毫不留情地拽起来,让丫鬟给她更衣,然后又塞了点东西让她饱腹,接着就拽她出门。 荣亲王妃昨晚从丈夫那里得知今日秋猎的计划,想着现在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的闺女,自然不能让女儿错过,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她赶过去的,就算这次没有相中个女婿回来,也能由此来磨磨女儿的懒骨头。 "母妃,我不去行不行……"安阳郡主站在一匹温驯的母马前,苦巴巴地说:"骑马打猎没什么好玩的,弄得一身汗不说,还十分累人,要是来个惊马……" "呸呸呸!你这小丫头胡沁什么,小孩子有嘴无心不算数!"荣亲王妃气得就想要捏她的脸,不过好歹记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给女儿点面子。她阴森森地道:"那么多姑娘都去了,就你懒!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本王妃去林里转两圈再回来。" 安阳郡主见她铁了心的样子,知道没转寰余地,只好磨磨蹭蹭地上马,磨磨蹭蹭地由一名牵马的女侍卫牵着走了,时不时地回头看着母亲,仿佛在等她改变主意。 荣亲王妃板着脸,没有改变主意。 那边帝后正在说话,看到安阳郡主那副像被人逼上战场的模样,顿时都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也算是看着安阳郡主长大的,知道她是什么性格,此时她被赶着去玩,这孩子脸苦得像吃黄莲似的,对比那些欢欢喜喜地骑马去玩的年轻姑娘们,显得十分的另类,让人哭笑不得。 当下庆丰帝就对荣亲王道:"八弟,安阳还是个孩子,也不必太拘着她。" 荣亲王呵呵地笑了下,"臣也觉得她是个孩子,但王妃说,她年纪不小了,要拘一拘才行。" 庆丰帝突然想到什么,点头道:"你王妃说得不错,看到安阳,朕就想起你年轻那会儿,可是比安阳更让人头疼,安阳是个小姑娘家,还是很乖巧可爱的,你当时闹腾得差点将皇宫掀了,后来成亲才好一些。安阳这性子,其实也不能怪人,是你遗传的。" 荣亲王听到这话,脸皮僵硬了下,特别是看到王妃一双眼睛沉沉地看过来,心虚得忍不住扭过脸,苦哈哈地道:"皇兄,您少说两句罢,不然臣弟晚上回去得自己睡书房了。" 第39章 庆丰帝乐了,似乎很爱看这弟弟的乐子,笑道:"放心,这行宫里可没书房。" 这兄弟俩在说话,江皇后也听得直笑,朝荣亲王妃道:"皇上说得对,安阳就是这性子,拘她太紧,看着怪让人怜惜的。" 荣亲王妃神色淡淡的,说道:"臣妾也不愿拘她太紧,只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虽有她父王宠着,可姑娘家迟早要出嫁的,现在拘得紧一些,以后嫁人后,才不会受罪。" "你这话可不对了。"江皇后反驳道:"安阳是个让人疼的孩子,本宫就觉得她这样极好,天真烂漫,让她改了性子反而不美。" 荣亲王妃谦逊地道:"皇后娘娘说得是。" 然后目光一转,就朝着周围的那些命妇看去。 众人被她那意有所指的目光看得心头有些发虚,特别是曾经暗地里嫌弃过安阳郡主性子太懒散,不宜娶回家的命妇。这会儿皇后亲口说安阳郡主如此极好,若是以后还有人敢再拿这说事,那不是驳皇后的面子么? 荣亲王妃果然是个手段了得的,让帝后都亲口夸赞安阳郡主,将前阵子对安阳郡主不利的流言瞬间就止住,以后估计是没人敢在私底下说荣亲王府的安阳郡主如何不好了。 说了会儿话后,皇帝带着其他的大臣走了,江皇后也携着霍姝一起去骑马游玩。 众人见帝后都走了,便也没再留下,纷纷散去。 霍姝像昨日那般,陪江皇后进入林子里,抽出一支箭,朝不远处射过去。 接着就有侍卫过去,将草丛中一只被箭射中耳朵的兔子拎过来。那兔子浑身的毛发白成一团,耳朵被扎了一箭,血在周围晕开,一双眼睛红通通地瞪着人,四肢因为疼痛而抽搐,看着怪可怜的。 江皇后看罢,笑道:"素素的箭法真不错,要是昨天你也和那些人一起打猎,只怕这第一名就落在你身上。" 霍姝一脸遗憾地道:"可惜我是个已经嫁人的姑娘,不能和那些男人一起比,要是真去比了,只怕皇上要将我踢走。" 语气虽谦虚,但里头的意思却十分的大言不惭。 江皇后被她逗得噗一声笑起来。 两人骑马并行,周围跟着一群侍卫,皇后的身边还有几个护卫的女侍卫,浩浩荡荡地在山林中策而马行。 其他人见到是皇后,皆远远地避开,省得打扰了皇后的兴致。 江皇后年轻时也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素爱骑马打猎,不过现在年纪大了,骑了会儿后,体力就跟不上,渐渐地马速就慢下来。 霍姝陪在她身边,见她的速度慢下来后,她也就控制马速跟着。 两人在山林里转了会儿后,江皇后对霍姝道:"素素要不要也去露两手?你不用特地陪着本宫,年轻人就应该多去玩玩。" 霍姝朝她笑道:"想玩什么时候都能玩,但陪娘娘一起骑马游玩的机会可不多。" 她年纪小,长得漂亮,一双眼睛笑起来时就像碎落了漫天星辰,熠熠生辉,说出口的话更是讨人喜欢。江皇后这段日子常召她进宫说话,久而久之,倒是对这小姑娘十分喜欢,例如此时,这话可真是贴心又可爱。 江皇后也没催她去玩,两人就像真的出门来骑马游玩的,在山林里随便地逛着,也不知道逛到哪里,要是恰巧见到猎物,霍姝就随手打下来,不过大概是这边的猎物都在昨天时被人打得差不多,今儿能见到的,都是一些兔子、松鼠、锦鸡一类的小猎物。 不知道逛到哪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在江皇后面前。 众人以为是暗器,马上反应过来,警惕地看着四周,一名女侍卫过去一看,将那滚到草丛中的东西捡起来,方才发现是一颗青涩的野果。 接着又是一颗果子直接砸在那女侍卫的头上。 霍姝转头,朝旁边的一棵树看去,只见树上蹲着一只猴子,它手里还抓着几颗果子,显然刚才的果子就是它扔的。 其他人也发现蹲在那儿的猴子,知道不是有刺客,终于放松下来。 江皇后忍不住失笑,"原来是只猴子,是不是落单了?" 江皇后这话刚落,就见从旁边又蹿来几只猴子,蹲在树上看着地上的人,然后纷纷将怀里抱着的果子朝他们砸过去,接着甚至有猴子从树上跳下来,朝他们扑过来。 众人没想到猴子竟然会直接扑过来,而且还十分阴险地去抓他们的马,那些马吃痛之下,嘶叫着乱蹿,让他们不禁有些手忙脚乱,一边要躲着猴子的攻击,一边还要控制身下的马。 霍姝见有猴子朝皇后扑过来,咻的一下,一鞭子抽了过去,将那只猴子抽飞。 周围的猴子越来越多,这些猴子似乎对人类十分不善,龇牙裂嘴地咆哮着,纷纷从树上扑下来要抓人。猴子三两中没什么,但要是多了,伤起人来十分厉害。 第40章 因为这些猴子的出现,身下的马也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躁乱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猴子?"江皇后有些吃惊,拉着缰绳,努力安抚身下的马。 "娘娘快走!"那些侍卫忙叫道,要护着皇后先走。 这时,有一只猴子朝皇后的马抓了一爪子,那马吃痛之下,朝前狂奔而去。 霍姝忙骑着马跟上去,见江皇后抓不住缰绳,就要被吃痛的马甩出去时,鞭子挥过去,卷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自己马上,接着又一鞭朝旁边扑过来的猴子甩去,咻咻咻几下,那些猴子都被抽到一旁。 被她鞭子抽中的猴子知道这人不好惹,赶紧跑了。 霍姝护着皇后到一旁,看着那些人驱赶猴子,同时问道:"娘娘没事吧?" 江皇后微微蹙了下眉,说道:"本宫没事,只是这群猴子是打哪里来的?难不成清场的侍卫没有清干净?" 猴子一般都是群居动物的,出现时都是成群结队的,在树上蹿来蹿去,身手十分灵活,有时候真拿它们无可奈何。这次秋猎,早有西山营的士兵提前半个月来清场,像猴子这种动物,一般会提前赶走,就算有遗漏的,也不会太多。 跟着皇后的侍卫皆是身手不凡,在初时被猴子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后来看皇后被霍姝护着,便放开手对付那些猴子,很快就将它们赶走。 接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尖叫声。 江皇后心知有异,忙叫人过去查看。 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四公主那边也遇到猴子群,被猴子袭击了。 "他们没事吧?可有人受伤?"江皇后问道。 霍姝想到安阳郡主和聂家的姐妹们也在,忙关心地看着回禀的侍卫。 侍卫答道:"似乎有几个姑娘受了点伤,其余的还不清楚,他们此时已经往营地而去。" 江皇后的脸色有些白,嘴唇也哆嗦起来,霍姝正搂着她坐在马上,第一时间感觉到她的异样,忙道:"娘娘,您怎么了?" 江皇后捂着肚子,微微蹙着眉,"本宫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去罢。" 听罢,霍姝担心她没办法骑马,于是也没有放开她,就这么抱着她,直接打马往营地而去。 一群侍卫同样担心皇后刚才被猴子伤着,届时他们保护不力可要吃罪,都是忧心忡忡地跟在后头。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到营地,看到一马当先的霍姝及她怀里抱着的人时,瞬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霍姝怀里搂着江皇后,一路上已经尽量地控制速度,让马跑得平稳一些,但她能感觉到怀里的江皇后身体无力,软绵绵地靠着她,似是十分难受的样子。 她心里有些担心,抵达目的地后,直接抱着江皇后下马,也不将她交给人,就这么抱着她,朝皇后歇息的帐蓬而去。 跟随江皇后的宫人忙让人去请太医,皆是一副忧心的模样。 留在营地里的人见她直接抱着江皇后穿过营地,都看得一愣一愣的,等她人都消失了,才反应过来。 不过一会儿,营地里的人都知道今儿骑马游玩的江皇后身体不适,被卫国公世子夫人抱回来之事。 霍姝将江皇后放到帐蓬里的榻上,看她脸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拿帕子给她擦汗,边担心地问:"娘娘,您没事吧?哪里难受?" 江皇后靠着一个软垫,双手轻轻地搭在腹部,忍着腹部的不适,听到她的话,面上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你不用担心,本宫无碍。" 虽是这么说,眉头却皱紧,嘴唇不觉抿着,忍受着痛苦。 霍姝眨了下眼睛,很快就明白江皇后的用意,便也不问了,只是催人赶紧去将太医叫过来。 很快地,得到消息的庆丰帝过来了,随行的还有太医。 庆丰帝大步走过来,脸色实在不好,显然是先前已经得到消息。 他走到皇后面前,一边叫太医去给皇后查看,一边对脸色苍白的皇后道:"朕已经知晓这事,你别担心,这事朕定会处理。" 江皇后听罢,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说道:"多谢皇上,臣妾听皇上的。" 霍姝等人给皇帝请安后,就退到一旁,此时帐蓬里除了帝后和太医,剩下的都是皇后的心腹。 太医还在搭脉,外面又响起一阵喧哗之声,听那声音,似乎是同样遇到猴群的四公主等人回来了。虽说先前他们一行人比江皇后等人回来得早,但因为四公主那边的人多,又有受伤的人,所以回来的速度没有霍姝他们快,直到现在才回来到营地。 听到那声音,庆丰帝微微皱了下眉,并未起身,而是看向搭着脉,久久不语的太医。 半晌,太医才收回手,只是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林太医,皇后怎么样了?"庆丰帝问道。 林太医此时心里并不平静,听到皇帝问起,他迟疑着说道:"皇上,许是臣学艺不精,皇后娘娘这脉相……看着像是喜脉。" 第41章 林太医的话刚落,瞬间整个帐蓬一阵安静,仿佛连呼吸声都静了,更显得外面的喧闹。 霍姝忍不住看向皇后。 江皇后仿佛也愣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 帐内的人都是皇后的心腹,神色也是十分的震惊,都被这突如其事的消息给震住。 半晌,庆丰帝面无表情地问道:"林太医,你确定?" 林太医慌忙跪在皇帝面前,不敢将话说得太死,"皇上,臣不能确定,娘娘这脉相看着还未足月,所以……" 所以,他也不能肯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诊错。 林太医知道皇后若有孕,事关重大,甚至可能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他们这些太医平时谨慎惯了,此时也不敢一口确定。 "那就去宣方太医过来。" 方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这次秋猎,他也跟着过来,专门负责跟在皇帝身边。所以得知皇帝的召唤,不过片刻他就过来了。 "方太医,皇后身体不适,你给她看看。"庆丰帝命令道,脸色严肃。 方太医进来后,看到帐内的情况,心里也打了个突,特别是还有一位专门负责妇科的林太医垂首站在那里,让他几乎以为皇后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连林太医也诊不出来,脸色马上严肃起来。 方太医正要给皇帝行礼时,就被皇帝一句"别多礼,先给皇后看看。"弄得心头发悬,越发的确定皇后可能出什么事。 方太医忙不迭地坐到宫女端来的一张小杌子上,伸手给皇后切脉。 只是很快的,方太医的脸色又变了,那反应和先前的林太医差不多,面上有些不敢置信。 一群人眼巴巴地看着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如何?"庆丰帝问道。 其他人忍不住瞪向方太医,一时间,帐内的气氛越发的奇怪。 方太医比林太医镇定许多,从小杌子起身,跪下来先是给皇帝道喜,方说道:"娘娘这是喜脉,不过还未足月,是以脉相有些弱。" 宫里的妃嫔一般有固定请脉的时间,中宫也不例外,都是三天请一次脉。秋猎之前,皇后就让太医请过脉,也是因为月份太浅,所以当时没有看出来,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 方太医这话让庆丰帝长吁了口气。 他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有些轻颤,面上却极为平稳,只有沙哑的声音能让人知道他对此事并不是无动于衷的,甚至有些急促地道:"方太医,你再给皇后瞧瞧,先前她遇到猴群,受了些惊吓,如今她肚子不舒服。" 方太医忙应一声是,又仔细给江皇后搭脉,半晌方才道:"皇上放心,娘娘先前应该受了惊吓,臣开副安胎的药,娘娘养上段日子便无事。" "真的?"庆丰帝眯起眼睛。 方太医忙道:"娘娘的身子平时调养得不错,素来健康,这次虽然受了惊,却无大碍的。" 庆丰帝终于松了口气,就让方太医在这里开药方,并且吩咐他以后就负责照料皇后的身体。 虽然皇后有孕是喜事一件,但庆丰帝可没忘记皇后现在的年龄,且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一遭,皇后现在已经不年轻了,怀胎更是惊险,庆丰帝高兴之余,也生怕出什么事情。 帐蓬里的宫人慌忙去准备纸墨,那慌慌张张的模样,都失了平时惯有的稳重,要是放在平常时候,少不得要让人喝斥一番,不过现在却没有人注意这点,都被"皇后有孕"这个消息轰炸得有些头重脚轻。 庆丰帝转头看向靠坐在榻上的江皇后,见她此时脸色苍白,连唇上都没有什么颜色,端庄中多了几分柔弱,其实颜色并不比当年艳冠后宫的安妃差,甚至比安妃还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韵味。 只是皇后一直是端庄的,母仪天下,并非媚上的宠妃,所以众人平时只注意到她的身份,极少会注意她的容貌。 庆丰帝与江皇后少年夫妻,对江皇后极为敬重,此时皇后有孕,更让他惊喜不已。 "皇后,辛苦你了。"庆丰帝执着她的手,温声道,一双凤目溢满柔情。 江皇后此时仍觉得腹中有些难受,不过却充满喜悦,她也没有像其他的嫔妃一样,因为有孕后就傻得直接邀宠,而是说道:"皇上,这次的事情确实有些惊险,多亏素素这孩子,要不是她那时候护着臣妾,只怕臣妾当时就要被猴子弄伤摔下马。"说到这里,江皇后心里也有些后怕。 庆丰帝先前只听说皇后遇到猴群出事,接着就直接过来,并没有仔细询问事情的经过,听罢便问起来。等听完江皇后的话,庆丰帝抬头看向老老实实地肃手站在一旁的霍姝,忍不住笑道:"好孩子,今儿多亏有你。" 霍姝赶紧道,"这是臣女应该做的。" 庆丰帝此时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虽然没有说赏,不过却是记住霍姝这次的功劳。 第42章 这时,外面响起宫人来禀报的声音,说是四公主被猴子抓伤了,请皇帝过去。 庆丰帝的好心情瞬间就减了许多,忆起江皇后差点因那猴群的出事的事情,眼里滑过戾气,那冰冷的模样,和聂屹平时板起脸时的样子极为相似。 他又宽慰皇后几句,然后扫了室内的人一眼,淡淡地道:"皇后有孕的消息先不外露,等皇后坐稳胎再说。" 众人忙应了一声是。 庆丰帝很快就离开,其他人得了他的吩咐,虽然心里头为皇后有孕高兴,却不能表现太明显,皆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各自去忙活。 江皇后现在身体仍是有些不好受,安胎药还没有煎好,只能暂时忍着。 霍姝也没有离开,坐在一旁陪她,旁边有皇后身边的嬷嬷,绞了干净的帕子过来给她擦汗。 "娘娘,您难受么?"霍姝坐在锦杌上,仰着一张漂亮的脸儿看着江皇后,接着又看看她的肚子,眼里透着惊奇。 江皇后看她这模样,不禁笑道:"有点难受,不过今天确实要谢谢你,多亏有你在。" 虽说没有霍姝,有那些侍卫在,她也许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可也说不定。霍姝的身手灵活,将她护得极为仔细,才让她只是受到点惊吓,没有酿成大祸,这点她是极为感谢霍姝的。 江皇后十五岁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成为太子妃,陪着皇帝经历风风雨雨,心性极为坚韧,她守着自己的本心,当好这皇后,几十年来,从未行差踏错一步。原本这么多年无子,她心里也看得挺开,纵使无子,她依然是中宫皇后,是皇帝敬重的发妻,将来不管哪个皇子登基,都不会亏待自己。 只是她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上天竟然突然给她一个孩子,来得这么合适。 皇后嫁给皇帝这么多年,心里多少明白皇帝的心思,知道他膝下虽然有那么多皇子,心里最希望的还是能有个嫡子,将来继承那位置的,也必须是嫡子,这和他当年的经历有关。 庆丰帝是先帝元后所出的嫡子,出生不久就被封为太子,原本继承大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谁知当年因为先帝偏心丽贵妃所出的七皇子之故,很是受了一番罪,导致他差点被废,甚至牺牲了和他一起长大的卫国公世子聂修彦,害得同胞妹妹懿宁长公主青年丧夫。 纵使他后来成功登基,成为这天下之主,可这事情依然成为他心里的一个疙瘩,以至于他对庶出的皇子们纵有宠爱,却极为有限,宁愿宠着外甥聂屹,为聂修彦培养一个优秀的儿子。 这么多年,他仍是希望能有个嫡子继承这位置,仿佛如此,能弥补他当年的遗憾一般。 所以,一直多年未有孕信的皇后突然有孕,庆丰帝虽然压力压抑,依然十分激动惊喜。不管皇后肚子里的这孩子将来是男是女,都注定这孩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与众不同。 江皇后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是笑盈盈地看着霍姝,越看越是满意,觉得这孩子是个有福的,仿佛自从她进京后,自己越来越顺,连多年一直不敢想的事情,现在也成了。 "娘娘平时待我好,十分照顾我,我保护娘娘是应该的。"霍姝理所当然地说。 江皇后忍不住发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好孩子。" 霍姝陪在皇后身边,直到皇后喝下药歇息后,她才离开帐蓬。 刚出去,就见营地里的人神色匆匆,仿佛连空气中都透着一种紧张。 霍姝想起先前听说的事情,忙拦了个宫人问道:"先前听说四公主她们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那人知道她的身份,恭敬地答道:"听说四公主和齐国公府的五姑娘、承恩侯府的八姑娘都受了伤,此时太医还在那边诊治,其他的奴才就不知道了。" 霍姝吃了一惊,先前只听说是四公主受伤,没想到还有其他的人,而且还有江皇后娘家承恩侯府的八姑娘。 霍姝又问其他人的情况,特别是聂家的几个姐妹,得知她们并没什么事情,心里终于放下心。 这次受伤的三人身份都不一般,不说四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就是承恩侯府的八姑娘,这可是皇后娘家侄女,还有齐国公府的五姑娘,身份贵重,使得皇上对此事十分注重。 整个营地也因为这事而紧张起来。 有这三个受伤的人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后,皇后那边,倒是没什么人关注,都以为皇后只是被猴子吓到罢了,没人再探究这事情,都纷纷关心三个姑娘的伤情,特别是四公主,听说伤得尤其严重。 另有一些心思敏锐的,也在猜测这次的事情是意外还是人为。若是意外的还好,要是人为,届时皇帝震怒,后果不堪设想,不知会牵连多少人。 一时间,整个营地的气氛越发的紧张。 第43章 庆丰帝从皇后帐蓬里出来后,就直接去探望受伤的女儿,当看到四公主的伤后,十分震怒,直接令人去彻查这事。 霍姝先是去四公主的帐蓬,准备探望四公主。 四公主平时对她还算和善,不管她心里打什么主意,在世人眼里,四公主和她的交情是不错的,此时她发生这种事情,霍姝不能什么都没表示。 刚到帐前,她就被人拦下了,说太医还在诊治,现在不宜探望。 霍姝没有执意要进去,询问道:"公主伤得很严重么?她怎么伤着了?" 霍姝这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的身份还是很好用的,守在帐前的宫人倒也没隐瞒,小声地将当时的事情和她说了。 当时只有几只猴子出现时,大家也是不以为然,那些猴子也是像攻击江皇后一样,开始时丢几颗野果罢了,随行的侍卫很快就将它们驱赶离开,谁知道这一驱赶,却引来了更多的猴子。 这些野猴性子凶戾,被人驱赶时,反而不依不挠地袭击人。 四公主身份高贵,是皇帝宠爱的女儿,当时她身边也跟着好些勋贵子弟。但那些勋贵子弟大多数奔着驸马的位置来的,可想而知皆是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纨绔子弟,其他有本事的,对驸马的位置没兴趣,这次只是来作陪的,并没有凑到四公主身边献殷勤,所以离得远一些。 可想而知,当那些猴子袭击人时,四公主周围的人根本没本事保护她,随行的侍卫离得比较远,那些勋贵子弟惊慌失措,连累得四公主也被猴子抓伤不说,还从马上摔下来,当时浑身都是血,模样十分可怕。 比起四公主,齐国公府和承恩侯府的两个姑娘虽然也受到袭击,幸好身边的人反应快,只被猴子抓伤,没有摔下马那么严重,算是轻伤。至于其他的姑娘,因为离四公主远一些,周围的那些勋贵子弟都是有本事的,可谓是有惊无险。 霍姝听罢,觉得四公主这次可真是倒霉。 不过最让霍姝惊奇的是,当时随行的海正弘十分恰好救了五公主。五公主性情软和,与四公主相比,并不惹眼,她没有和四公主同行,而是隔了一段距离,正好和海正弘距离近一些,海正弘出手帮她挡下那些袭击的猴子。 霍姝听到这里,觉得可能海正弘这次还是会尚公主,不过是五公主。 了解事情的经过后,霍姝真心实意地问候四公主一番,让那宫人传达后,就告辞离开。四公主这次伤得严重,估计是没办法见人,霍姝也识趣地不去打扰。 半路上,霍姝遇到朝这儿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懿宁长公主母女俩。 许恬的年纪还小,未到说亲的年龄,这次纯粹是跟母亲过来玩的,所以今儿也没跟着四公主她们一起去玩,而是随母亲在附近转了转,倒是没出什么事情。 得知这边的消息后,母女俩就匆忙过来了。 见到霍姝,懿宁长公主问道:"听说今日你们遇到猴群了,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皇后娘娘受了点惊吓。"霍姝答道。 懿宁长公主听罢,看她一眼,确定她说的是事实后,叮嘱她今儿别在营地里到处乱跑,对她道:"我先去皇上那儿瞧瞧,阿姝你带恬儿先去歇息罢。" 许恬听得一愣,然后就有些不乐意,只是看到母亲的样子,她只好咽下出口的话。 霍姝清清脆脆地应了一声。 等懿宁长公主离开后,霍姝看向许恬,笑道:"郡主,我们走吧。" 许恬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越发的不乐意。虽说霍姝已经嫁给兄长,可是她们这姑嫂之间其实见面的机会不多,更不用说相处了,以至于许恬还是第一次听到霍姝这么正式地称呼自己,听着就十分疏离,觉得霍姝不拿自己当小姑子看待。 "你都嫁我大哥了,竟然还叫我郡主。"许恬不高兴地说。 霍姝边走边道:"知道了,以后我叫你恬妹妹。" 听到这声"恬妹妹",许恬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十分的恶心,只是这是自己先开口的,只得忍下。 走了会儿,突然发现霍姝的方向不对,许恬问道:"你现在要去哪里?" "去荣亲王妃那儿。" 许恬一听,就知道她这是要找安阳郡主了,顿时又哼一声。 两人来到荣亲王妃歇息的帐蓬前,经由通传后,便有丫鬟过来请她们入内。 霍姝两人进去后,就见荣亲王妃和安阳郡主两人坐在帐蓬里,不过安阳郡主靠坐在榻上,荣亲王妃坐在榻前的一张玫瑰圈椅上,正拉着女儿的手说什么,看着有些后怕的模样。 看到霍姝她们过来,荣亲王妃面上并无意外,问道:"听说皇后身子不适,可是好些了?" 霍姝又拿先前那套说词答了,接着坐在丫鬟搬来的玫瑰椅上,奇怪地问道:"安阳这是怎么了?听说你们也遇到猴群了?没事吧?" 第44章 安阳郡主听到这话,马上笑起来,"没事没事,我当时就在后头,没有跟过去。"说着,又对她母妃皱皱脸,说道:"母妃,你看,外面那么危险,以后就不要催我出门,好好地待着不好么?" 听到这话,霍姝和许恬都能感觉到荣亲王妃瞬间暴涨的怒气,额角的青筋都突突地暴跳着。不过因为有外人在,荣亲王妃很好地控制住脾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吃饭都有噎着的时候,喝水有呛着的时候,睡觉有腰酸背痛的时候,那你以后是不是不吃饭喝水不睡觉了?" 安阳郡主脸皮也厚,被这么讽刺,竟然还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哪能啊?不吃饭喝水不睡觉,人怎么活?母妃你这比喻不恰当。" 荣亲王妃拍了她一下,决定不理她,转头对霍姝道:"素素,我记得你外祖家是威远将军府,这次听说虞家的三郎也来了。" 霍姝点头,不知荣亲王怎么问这个。 这时,安阳郡主高兴地说:"素素,你真是我的福星,这次多亏虞三公子,不然我也要倒霉了。"然后不待霍姝问,就将当时的事情说了。 安阳郡主被她母妃赶去骑马游玩,心里不情不愿的,就慢吞吞地跟在众人后头。当时猴群出现时,马不受控制,场面都有些混乱,安阳郡主原本是跟在后面的,哪知前面的人要退回来,慌乱之下,差点撞到她,多亏虞从信拉她一把,才没有摔下马。 "虞三公子真是个好人,身手灵活,当时那么混乱,多亏他稳住场面,才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只可惜还是有人伤着。"说到这里,安阳郡主不由得叹气,虽然她和四公主的交情不深,可四公主伤成这样,心里还是可怜她的。 霍姝没想到她三表哥的表现这么好,脸上笑眯眯的,在荣亲王妃特地感谢时,谦虚地道:"王妃不用客气,这是表哥应该做的。" 荣亲王妃仿佛对救了女儿的虞从信这人十分感激,接着又询问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问的都是一些众所周知的东西,出去打听就能知道的,霍姝也就提了一嘴,没放在心上。 和安阳郡主说了会儿话后,霍姝就带着许恬告辞离开。 荣亲王妃让人送她们出去,回来见女儿懒洋洋地窝在榻上的模样,忍不住叹气,说道:"今儿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就好好在这儿歇着,不要出去。" 安阳郡主听罢,高兴极了,一张苹果脸儿像是放光一样,保证道:"母妃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地待着的,你不用担心我,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荣亲王妃看到她这模样,顿时气得又想改口将她踹出去。 她怎么养了这么个懒闺女哟,怨不得没人想娶。 荣亲王妃也懒得叮嘱她了,要是其他当母亲的,知道今儿发生的事情,知道外面气氛不好,早早地拘着自己女儿不让她出来。可她家闺女,压根儿不用拘,想赶她出来她还不乐意呢,虽说是挺省心的,但荣亲王妃仍是觉得闹心,恨不得马上就将她的亲事定下来,嫁出去算了,省得天天为她操心。 荣亲王妃出了帐蓬后,对心腹嬷嬷吩咐道:"你去着人打听打听那虞三郎。" 那嬷嬷听到荣亲王妃的话,就明白王妃的意思,指不定是看上虞三郎,想瞧瞧他适不适合当女婿。 以往荣亲王妃没注意到他,实在是因为虞从信一直待在西北,去年进京后,就进入五军营当差,名声不显,加上荣亲王没注意这块,是以也没注意到京城有这号人物。 昨日打猎的人归来,荣亲王妃仔细问过前十名的年轻俊杰,虽然听说虞从信的名字,但知道虞从信只是威远将军府二房的长子,非长房嫡孙,没有放在心上,哪想今儿他竟然帮了女儿一把,终于让她将目光放到这人身上。 那嬷嬷应了一声是,便下去安排。 等荣亲王妃去探望皇后回来,那嬷嬷已经将虞从信的一些事情打听得差不多。 这虞从信进京后行事十分低调,不过自从上回皇帝考校五军营的将士,虞从信表现得十分优秀,倒是出了点名,加上他仪表堂堂,谈吐不俗,虽说是武将出身,可给人的感觉就像个文人雅士,让一些府里有适龄姑娘的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听说有好些府里有适龄姑娘的人家想和他结亲,不过虞老夫人并没有应下。 荣亲王妃听完后,在心里转了几番念头,便压下来,决定等晚上王爷回来后再和他提提这事情。当然,如果可以,她也想亲眼见见虞从信本人再说。 荣亲王妃是个行事果决的,一但决定了,就马上去做,当下就吩咐人几句。 霍姝带着许恬在营地里转了半圈,去到卫国公府女眷歇息的地方。 此时聂慈姐妹几个都回来了,二太太正关心地询问她们有没有事情,姐妹几个坐在一起,神色平和,还能说笑,显然没什么事情。 第45章 见霍姝带许恬进来,众人赶紧起身行礼。 因为聂老夫人不待见懿宁长公主的原因,所以许恬并不怎么和聂家的人相处,虽知道这些是她兄长的亲人,可她姓许,他们姓聂,彼此都有些尴尬,多年来并没有怎么走动。 看到许恬过来时,众人都有些沉默,不知道怎么对她。 许恬见二太太等人看着自己不说话,心里也有几分气恼,就坐在一旁不说话。 霍姝也没理她,坐到二太太身边,问聂慈等人:"你们没事吧?" 聂慈聂悠姐妹俩摇头,都说没事,然后拿眼睛觑着沉默地坐在那儿的聂思。 "怎么了?思妹妹有事?"霍姝十分不识趣,问得非常直白,让正在喝茶的许恬都忍不住看她一眼,觉得她行事未免太鲁直。 聂思抬头看向霍姝,嘴唇抿了起来,脸上依然是平静的,给人一种文静淡然的感觉。 聂慈故意叹气道:"大姐姐哪里会有事情?有人英雄救美呢。" 聂悠附和着姐姐道:"就是,大姐姐本事大着呢,根本不拿我们当姐妹。" 这话着实严重,听着也不像话,二太太有心想说什么,但这又是三房的姑娘,不禁有些急。聂思终于也不再无动于衷,嘴唇轻轻地咬着,轻声道:"四妹妹,你误会我了,我没有。" 聂慈冷笑一声,对霍姝道:"大嫂,你不知道,先前我们……" 二太太见姐妹俩个拉着霍姝就要告状,头皮发麻,特别是这儿还有个外人呢,而且聂思是二房的庶女,要是她做出什么事情,也是她这嫡母没脸。当下忙道:"你们今儿在外面玩了大半天,应该也累了,要不要去歇息?" 聂慈姐妹俩被打断后,面上有些不高兴,不过她们顺着二太太的视线看去,见到许恬,便哼了一声,决定会儿再告状。 许恬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见聂家的姐妹几个虽然面上没什么明显的神色,但确实在防着她,也不欢迎她,原本她就不想跟着霍姝过来,不过是碍于母亲的意思,知道母亲想让她和霍姝交好,可被人这么嫌弃,她心里也是不忿的,当下就直接起身告辞离开。 霍姝并没有挽留她,叫了个嬷嬷送她回去,交待道:"恬妹妹好生歇息,没事别乱跑,省得娘担心。" 许恬听到这话,脸色更难看了,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见她走后,二太太心里松了口气。 聂慈看了看二太太,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好奇地问道:"大嫂,你怎么将她带过来了?" 霍姝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刚才在路上遇到娘,她要去寻皇上,就让我带恬妹妹去歇息。" 听到这话,二太太等人方才明白她为何带许恬过来,既然是懿宁长公主开口,霍姝作儿媳妇的,总不能直接拒绝,否则这是打懿宁长公主的脸。 昨日三皇子妃的事情,懿宁长公主为她出头,且懿宁长公主又是长辈,特地开口,霍姝确实不好拒绝。 聂慈姐妹几个虽然感觉得到祖父祖母不太待见懿宁长公主,不过她们不知道当年的恩怨,只以为懿宁长公主改嫁才惹得他们不快,加上这些年来,彼此都没有走动,见面的次数极少,没什么交情,就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所以对许恬也是没有什么喜欢或讨厌的情绪。 当下姐妹几个没再理会离开的许恬,聂慈和聂悠姐妹俩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告状。 今儿聂慈姐妹仨跟着四公主他们一起去骑马游玩,不过她们在半路上,聂思就提议离开,不跟着四公主,四公主那边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也没什么好玩的。 聂慈姐妹俩个的年纪都不大,亲事并不急,心里对此也没什么概念,都知道今日两个公主才是主角,她们充其量只是作陪,便听从她的话,只尾随在后头,准备寻机去玩。 哪知四公主他们遇到猴群时,她们几个在后头,恰好遇到那些侍卫驱赶过来的猴子,聂思的马第一个受了惊吓,带着她狂奔而去。幸好五皇子赶来得及时,不仅救下聂思,并且让他身边的侍卫和四公主那边的侍卫一起射杀那些猴子,杀死了大半,只有小半的猴被吓走。 说到这里,聂慈有些不满地哼道:"当时大姐姐可是将五皇子殿下搂得很紧呢,妹妹瞧着五皇子似乎对大姐姐也很用心的模样,好像特地过来救大姐姐似的。" 先前没感觉,后来姐妹俩凑在一起嘀咕,觉得五皇子来得太及时,一来就直接朝着聂思而去。 聂思抿着嘴唇,脸蛋有些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神色冷冷的,说道:"三妹妹莫要胡说,我与五皇子殿下之间清清白白的,若是这话传出去,我死了没什么,要是毁了五皇子殿下的名誉……"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们。 聂慈和聂悠姐妹俩个果然神色变了变,连二太太和聂慧也紧张起来。 第46章 霍姝有些意外地看着平时不吭不响的聂思,没想到她的口才如此了得,一句话就镇住几人。 她忍不住笑了下,说道:"原来五皇子今儿救了思妹妹,这事我会告诉世子,届时让他备份礼去好生感谢五皇子。" 聂思脸上的冷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神色多了几分晦涩,看着霍姝,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低声道:"大嫂,我和五皇子殿下真的没什么,今儿发生这样的事情,五皇子殿下恰好赶过来,蒙五皇子相救,我心里是极感激他的。" 霍姝笑眯眯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聂思见状,脸上露出几分恼怒,然后垂下脸,没有再说什么。 二太太和聂慈等人见状,都有些意外。 平时她们也见识过聂思的本事,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聂思平时闷不吭声的,可要是她反击时,聂慈姐妹两个都不是她对手。因为聂二老爷十分宠她,她在二房的地位比聂慧这嫡女还高,聂思也十分有底气的,聂慈姐妹几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哪知现在,霍姝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将她打恹了,虽说这借了聂屹的势,但霍姝作为聂屹的妻子,是府里的世子夫人,她这么做也没什么,就算聂思心里委屈,要找聂二老爷告状,二老爷也管不到侄媳妇身上。 明白这点后,聂慈姐妹几个甭提有多欢喜,连二太太心里都有点解气。 霍姝陪着她们在帐蓬里坐到傍晚,看时间差不多后,知道今晚帝后那边应该不会再设宴,就让人摆膳,众人一起吃了东西,各去歇息。 走在营地里,感觉周围的气氛比白天时要紧张,霍姝知道现在不宜去打探什么,所以也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只能等聂屹回来。 聂屹回来的时间很晚。 霍姝原本是要等他回来的,谁知道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直到聂屹上床,将她搂到怀里,才让她打了个激灵醒来。 "素素,累了就先睡。" 聂屹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先前从守夜的丫鬟那里听说她等自己等到睡着。 霍姝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你怎么回来那么晚?是不是皇上派你去查今天的事情?" 聂屹嗯了一声,今天发生的事情看似意外,但也太巧合了,皇帝不仅派刑部的人去查,也派他和荣亲王一起,因为要去的地方比较远,所以才会回来晚一些。 "有什么发现么?"霍姝此时已经完全清醒。 聂屹揉揉她的脑袋,"哪里能查得这么快?如果只是意外还好,若是人为,能瞒过封山清场的将士,将这群猴子赶到这里不被人发现,估计是早有预谋的,不会留下多少证据,还得仔细查查。" 霍姝听罢,也知道这事情棘手。 接着,霍姝凑在他耳边,小声地将皇后怀孕的事情告诉他,虽说皇上当时下令不准透露出去,但霍姝从来没想过瞒聂屹。 聂屹面上也有些吃惊,接着便垂下眸,开始思索起来。 皇后有孕一事,事关重大,也不怨庆丰帝会在第一时间便下令让人不准传出去,须等皇后坐稳胎,以保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才宣布出去。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嫡出,意义非凡,加上庆丰帝如今年过四旬,虽仍是年富力强,可到底比不得年轻时候,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个老来子。 若这胎是公主还好,要是皇子…… 聂屹已经可以想像朝堂上的震动,以及那些皇子不甘心的模样。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皇后肚子里的这胎要真是皇子,那就有趣了。 霍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管,接着将今儿聂思与五皇子的事情同他说了,"听三妹妹她们的意思,似乎思妹妹和五皇子竟然是认识的。" 一个闺阁里的姑娘,竟然和皇子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倒让人好奇。当然,霍姝想到自己以前和聂屹的事情,觉得聂思要是在什么地方巧合地认识五皇子,也说得过去。 只是她觉得五皇子的目的可不简单。 聂屹听罢,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淡淡地道:"这事你不用管,随他去。" 夫妻俩躲在被窝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将今天的事情交流得差不多后,聂屹亲亲她的嘴儿,沙哑地说道:"四公主发生这样的事情,舅舅定是没心思再考校那些人,明儿再待一天,后天就会回去。明天你不用去哪里,在营地里待着就行。" 霍姝应了一声。 荣亲王妃也是等了大半宿,才等到荣亲王回来。 荣亲王今日跟着聂屹一起去山林里探查,跑了大半天时间,大半夜才回来,也是累得紧,见到荣亲王妃还没有歇息,惊讶地道:"你怎么还不歇息?"然后想到什么,拍拍她的手道:"你不用担心,我今儿只是跟世谨一起去探查猴群的事情。" 第47章 荣亲王妃上前伺候他洗漱,让他用了点汤水饱腹,方才将今日女儿蒙虞三郎援手相助的事情告诉他。 今儿出事时,荣亲王就先询问女儿,得知女儿无事后,方才匆匆忙忙和聂屹离开,哪知道还有内情,幸好虞从信当时援手相助,心里头对他也有几分好感。 荣亲王妃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评价一位令人欣赏的小辈,说道:"我听说那虞三郎仪表堂堂,身手不凡,现在虽然职位不高,但看着是个有本事的,以后的前途可说不准。" 荣亲王摸着颌下的美髯,笑道:"这虞三郎我知道,确实是个人才,皇兄对他的印象不错,只要他能保持这个势头,将来的前途定不低。" 听到这话,荣亲王妃心里满意几分,问道:"王爷可是见过他?" "见过几次,这小子给人的印象不错,看着不像武将家的孩子,反而像是书香门第的子弟。" 能让人说是书香门弟的子弟,可见应该是个谦谦君子,那模样定是不差的。 荣亲王妃心里想着,接着道:"不过我听说他今年都二十,竟然还没有定亲,这倒是有些奇怪。" 听到这话,荣亲王忍不住笑起来,"这事儿我知道,好像他以前在西北时,是定过亲的,谁知道那定亲的姑娘要过门时正逢丧母,后来又在守孝期间做出不检点的事情,虞家得知这事后,便让人上门退亲,虞三郎的亲事就这么耽搁了。" 荣亲王和庆丰帝的感情不错,这么多年能一直得皇帝的信任也不是白混的,他一直跟着皇帝的意思走,只要皇帝上心的事情,他自也上心。他见皇帝哥哥考校虞从信后看起来挺满意,就让人打探这位虞三郎,加上虞家行事素来坦荡磊落,特别是这种事情,虞家并不认为是自己的过错,也没有什么隐瞒,所以只要用心打探的人都能知道。 荣亲王妃听罢,也觉得这事儿怪不到虞从信身上,这婚退得好。 荣亲王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向王妃,"王妃不会是……" 荣亲王妃点头,"我觉得这虞三郎不错,想见见他,要是可以,倒想为绣绣定下来。" 荣亲王马上不高兴了,"绣绣年纪还小呢,再留两年也没什么。"此时心里对虞从信的印象马上大跌。 对于所有宠爱女儿的父亲来说,女婿这种东西,就是抢他们女儿的臭男人,从来欣赏不来的。 "胡说什么?"荣亲王妃不高兴地道:"绣绣今年都十六了,再留两年就十八,届时年龄相当的好男儿都被人挑走,你想让她以后捡别人剩下的,然后嫁个歪瓜劣枣不成?别和我说你以后养她,让儿子也跟着养她,这话我不爱听,不然我爹娘当初养我多好,我也不用嫁你了。" 荣亲王见她沉下脸,还提当年的事情,马上怂了,讨好地拉着她的手道:"王妃说得是,绣绣确实年纪大了,该说亲了,要是那虞从信敢挑剔咱们闺女,本王去揍他一顿,让皇兄削他。" 荣亲王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他没意见,继续道:"当然,我要先见见这虞三郎才行,咱们家闺女,就算要嫁,也要嫁个对她好的。" "王妃说得是,你放心,明儿本王就让人详细探查一番,要是不好的,绝对不能让他娶咱们绣绣。"说到这里,荣亲王的语气已经恶狠狠的了。 秋猎的第三天,营地里的气氛依然凝滞而紧张,随处可以看到警戒的侍卫。 原本这天皇帝要考校来参加秋猎的年轻人的,不过已经宣布取消,众人都待在营地里,狩猎的山林里除了士兵和刑部查案的人外,没有其他闲杂人。 除此之外,营地的警戒也增加许多。 霍姝一早就去探望江皇后。 她到时,江皇后还没有起,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季荷笑盈盈地请她到一处帐蓬里稍坐,端上茶点,殷勤而周到,其他的宫人也是一副温和亲切的模样。 这里伺候的人都是凤翔宫中的宫人,也是江皇后的人,在宫中的地位不低,就算命妇面对她们,也要客气几分。然而此时,每个面对霍姝都是恭敬中不失温和,态度十分友好,若是让外人看到,不知如何惊讶。 其实她们都对霍姝昨日出手护着江皇后的事情十分感激,若非霍姝护得周全,江皇后方才没事,肚子里的孩子才能保住。 江皇后嫁给皇上二十多年,一直无孕,伺候的宫人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所以江皇后来参加秋猎,她们没有阻止,哪知差点酿成大祸。所以,霍姝护住江皇后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众人自是对她感激不已。 霍姝在等江皇后醒来的时间里,先是询问江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得知昨日喝了安胎药后,江皇后的腹疼很快就止住,如方太医所说,只要细心养段时间,应该就无碍。 霍姝听罢,终于放心。 江皇后对她挺好的,她不希望她出事。 第48章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宫人过来通知她,江皇后醒了,请她过去。 霍姝来到江皇后作为起居室的地方,就见江皇后坐在黑漆镙钿的罗汉床上,背靠着一个秋香色绣折枝花的大迎枕,穿着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下面系着一条挑线裙子,打扮得十分的轻松闲适,虽然脸色仍是有些苍白,气色却算是不错的。 见到霍姝过来,她笑着招手,让她坐到身旁的位置,笑道:"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霍姝老实地说:"今天不能去狩猎,所以来陪娘娘您。" 江皇后听了这话,止不住想笑。 她没生养过孩子,宫里的公主也各有自己的母妃,她懒得帮人养孩子,都是一视同仁。但对霍姝,有时候倒是觉得就像养个女儿一样,她乖巧嘴甜,又不失伶俐,有时候让人爱得像心肝儿似的,也不怨聂世谨那般性子的人,当初会为了娶她暗中谋划一番。 聂世谨如今这地位没人能动摇,虽说是皇上给的,但也因为有皇上宠着,所以他不用特地去谋划什么,只要娶个喜欢的姑娘就行,这样反而不会招到皇上的忌讳。 江皇后顿了下,手轻轻地抚着平坦的肚子,半晌又微微一笑,想那些尚言过早。 宫人端来江皇后的早膳时,江皇后叫她陪着一起吃了些,看她吃得香甜,让人也忍不住跟着胃口大开,不知不觉早膳就多用了半碗粥,将伺候的宫人喜得一个劲地看着霍姝,巴望她以后能多陪陪江皇后用膳。 用过早膳,霍姝对江皇后道:"不知道四公主她们现在怎么样,等会儿臣女想去看看她。" 江皇后听了,说道:"其他两个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四公主比较严重,她的脖子被猴子抓伤,太医说差一点就伤到血管,幸好遍开了,只是以后伤好了,也会留下明显的疤痕。她当时从马上摔下来时,只是摔折腿,这个倒是不严重,只要好生养着,以后还能恢复自如。" 四公主的伤势当时虽然目睹的人极多,但却没有江皇后等人了解的清楚,如今看来,也不算太严重,就是四公主脖子的伤有点棘手,以后要是留下疤痕,虽说没有破相那么严重,但在脖子处太明显的地方,到底不美。 "四公主真可怜,看来今儿是没办法去看她,我让人送些礼物过去罢。"霍姝说道。 江皇后含笑看她,见她明白自己的提点后,便没再说话。 四公主伤成这样,而且脖子还破相,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对此定是十分在意的,这种时候不管谁过去探望,她都不会见,甚至可能会心生恼怒,以为对方是来嘲笑她的,好意也会被她认为是恶意。 不如送个礼物去关心,等她好了后,再见也不迟。 江皇后以往不管四公主有什么心思,但如今霍姝对她有恩,少不得要护着她,省得她吃亏。 傍晚的时候,聂屹和荣亲王风尘赴赴地回来了。 他们回来后,就直接去了皇帐,将查到的一些东西呈上去。 庆丰帝看到聂屹呈上来的东西,脸色十分平静。只是荣亲王和聂屹对他都有些了解,知道他面上越是平静,实则越是生气,反倒是他要是大发雷霆,将那气发出来,倒是不会让人那么害怕。 荣亲王缩了缩脖子,安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舅舅,不如我今晚就出发去信阳罢。"聂屹提议道。 庆丰帝这才笑起来,一双凤目却冷森森的,说道:"不用,那群蠢东西,还不值得你过去,朕另派人过去就行。"说罢,又冷笑一声,"真是出息了,竟然连南疆的人都敢找到与他们合作,以后岂不是连那些北蛮子都敢拉笼合作了。" 聂屹垂下眼,当作没有听到这话。 庆丰帝让他们下去歇息,让人将负责这次秋猎安全的几位大臣及将军叫过来。 荣亲王和聂屹退出皇帐后,荣亲王忍不住擦擦汗。 此时夕阳西下,那阳光并不怎么刺目,却教人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来。荣亲王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方才转头看向聂屹,只见秋天有些稀薄的夕阳斜照在他脸上,虽然奔波了一天,他看起来精神依然极好,双目湛然有神,那张脸俊得连男人看了都有些失神。 荣亲王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比不得年轻人。 "世谨。"荣亲王与他走在营地里,周围是巡罗的侍卫,他压低声音,小声地问:"那个人……还活着?" 聂屹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样,面无表情地道:"你说什么,我不懂。" 荣亲王嘿了一声,你要是不懂,全天下就没有人懂了。别以为他不知道聂屹这些年时常出京,虽不知道他私底下去干了什么,左不过就是奉皇命去干点什么事罢了。 荣亲王见他装傻,也不恼,肯定心里的猜测后,他突然道:"世谨,虞从信这个人怎么样?" 第49章 聂屹终于转头看他,面上有几分惊讶。 荣亲王此时就像个老狐狸一样,手里捻着两颗先前在林子里随手摘的野果,说道:"这虞三郎是你的世子夫人的外家兄弟,我知道你有意提携他。" 聂屹嗯了一声,神色坦荡,没有否认。 他就算以权谋私,帮着提携妻子外家的表哥弟又如何,他想做就做了。 "本王也觉得这虞三郎不错。"荣亲王违着心说道:"虽然年纪大了点,心眼多了点……倒是想招他当女婿。" 聂屹脚步一顿,没想到荣亲王是这个意思,他想了下,说道:"虞家的家风清正,虞老夫人是个有见识的,对下面的媳妇十分爱护,虞家几房的兄弟和睦,确实是合适的女婿人选。" 荣亲王早就查明白虞家的情况,知道虞家挺不错的,就是门第差一些,可是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仍是不太舒服,恨不得虞从信身上有点不好,心里平衡一些。 荣亲王和他说了几句,便脚步沉重地离开。 聂屹也没管他,在心里琢磨着虞从信娶安阳郡主的可能性。 虞从信有计谋有毅力,如今又有自己帮衬,起点虽然低,但想要往上走实在很简单,加上虞家的家风极好,确实是个难得的女婿人选。不过有眼光的可不仅是荣亲王一个,还有很多人有眼光,只是虞老夫人没有应罢了。 这事情还要看虞从信的态度,不然荣亲王想嫁闺女过去,虞从信也有办法搅和。 想到这里,聂屹便没再管,直接回去歇息。 霍姝今儿除了在皇后那儿待着,下午就一直待在帐蓬里和两个丫鬟打牌说话,见到聂屹回来,十分惊喜,马上跳下榻,过去迎他。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事情查得怎么样?有眉目了么?"霍姝一边绞帕子给他洗脸,一边问道,没有让丫鬟过来伺候。 聂屹洗了脸后,将手伸进铜盆里洗手,然后捏着她的手说道:"有点眉目,不过这涉及到外族,皇上十分生气。" 霍姝吃了一惊,然后又被他捏捏手,便不再问,让人摆膳。 晚上歇息的时候,聂屹想起今儿荣亲王话里的意思,将这事情告诉她。 霍姝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错愕,惊讶地道:"三表哥和安阳?这个……荣亲王妃不会答应的吧?"她可是知道荣亲王妃对女婿有多挑剔,不然早就给安阳郡主定亲了,怎么突然间就相中她三表哥了? 虽说三表哥的亲事发生那样的事情,但霍姝对他并不担心。在她心里,三表哥模样长得好,家势好,又洁身自好,只要他想,还没姑娘嫁他么?所以对于他的亲事,一点也不担心的,反正她外祖母有眼光,定会为三表哥定下一个好姑娘。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安阳郡主和三表哥成亲的可能。 "荣亲王素来敬重王妃,今天他既然提起,应该是荣亲王妃的意思。"聂屹说道。 听到这话,霍姝方才开始将从来没想过的人联系起来,支着下巴道:"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有可能,毕竟安阳的身份高贵,我看荣亲王妃挑的女婿人选,都是公侯府的嫡出子弟,三表哥人虽然好,到底不是长房嫡长子,以后分家,他虽是二房的长子,却比不得长房得到的多。" 聂屹将她拉到怀里,亲亲她的脸,笑道:"说这事还早,得让荣亲王妃自己决定行不行,还有你外祖母,她是个明事理的,要是她觉得不妥,这事也没戏。" 霍姝觉得他的话挺对的,现在纠结确实还早。 不过等她睡了一宿醒来,她又在琢磨着安阳郡主和三表哥的可能性,琢磨到最后也没琢磨出个什么,合不合适,这还要看当事人的意思。就像她当初觉得聂屹好,可要是聂屹没这个意思,难不成她还能强上不成? 于是,霍姝很爽快地将这事情丢在脑后,跟着大部队回京。 这次的秋猎,皇后受惊、四公主等人受伤,最后查到的结果,只说是意外,其中有几个官员及负责人被革职作为结束。 回程的路上,霍姝被皇后叫到她的马车里陪她。 安阳郡主也想叫霍姝过来的,不过她被母亲拘在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她说道理,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 荣亲王妃见她心不在蔫的,也没在意,继续用平稳的声音去轰炸女儿。 中途歇息时,荣亲王特地过来,说要带王妃下去走走,活络一下筋骨。 这时,聂屹领着虞从信经过,见到他们,忙过来行礼。 荣亲王皮笑肉不笑地对虞从信道:"这位是虞三公子吧?前天多亏你,小女才安然无样,果然是英才出少年……"一个劲儿地夸奖。 聂屹神色未变,虞从信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心里却有几分怪异。 荣亲王妃微笑着站在丈夫身边,仔细打量这个年轻人,突然发现他像是不经意地往这儿看一眼,然后又守礼地移开目光,心头微动。 第50章 等回到马车后,荣亲王就愤愤地道:"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可哪里比得上本王?王妃,这人也就这样,他哪里配得上我们绣绣?"心里依然不忿,舍不得将女儿嫁过去。 荣亲王妃没说话,琢磨着虞从信当时的眼神,半晌叹了口气,明白这个年轻人现在已经聪明地猜出点什么。 虞从信确实猜出了点什么,等荣亲王夫妻离开后,他也没急着离开,而是看向聂屹这个表妹夫。 聂屹神色坦然,说道:"若是你无心,可以告诉我。" 虞从信笑了笑,没有说话。 聂屹反而惊讶,忍不住看他一眼,见他神色温和,气质文雅,就算不笑时也给人一种谦和端方的感觉,让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极好。 聂屹只是惊讶了下,很快就敛去。 他素来不爱管人闲事,因虞从信是霍姝外祖家的表哥,与他们的感情亲如兄妹,所以才会帮衬一些。虞从信心里有数,他便也不多事。 接着,众人回马车,继续前行。 因为皇后身体不适及四公主受伤的原因,马车行驶得比较慢,回去时花的时间比来时多了一倍。 回到京城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霍姝这次参加秋猎,虽然没有玩得尽兴,但想到以后还会有机会,很快就放下。 回去好好歇息了一晚,翌日聂屹休沐,不用进宫当差,夫妻俩一起去上院给老卫国公夫妻请安。 众人请安后,霍姝和聂家姐妹几个就坐在老夫人身边,和她说秋猎的事情,不过都是说一些途中的趣事,遇到猴群的事情只是一笔带过,省得吓到老夫人。 纵使如此,聂老夫人仍是有些后怕地道:"以前就常听说猴子凶戾伤人,幸好这次你们平安无事,真是佛祖保佑。"说着,将姐妹几个都摸了摸,摸得聂慈姐妹俩笑呵呵的。 陪两位老人家坐了会儿,担心打扰到老夫人歇息,众人很快便起身离开。 直离开上院后不久,聂二老爷突然将聂屹叫住。 霍姝和聂屹一起往凌云院走,见聂二老爷站在庭院边的假山旁,就知他是特地避开人。 "世谨,我有事找你。"聂二老爷说道,看了霍姝一眼。 霍姝朝聂二老爷施了一礼,先行一步离开。 聂屹站在那儿,神色淡淡的,问道:"二叔有什么事么?" 聂二老爷迟疑了下,方才有些紧张地道:"世谨,你大姐姐她这次在秋猎时,蒙五皇子相救,昨儿回京路上,五皇子特地使人过来说,他对你大妹妹……" "二叔!"聂屹不客气地截断他的话,"五皇子好心救了咱们府里的姑娘,明儿我会让人送份礼过去感谢他,二叔不用担心。" 聂二老爷听到这话,脸皮僵硬了下,然后皱起眉头,"世谨,五皇子是贵妃之子,身份尊贵,又是三皇子的兄弟,若是他能和你大妹妹定下鸳盟,对聂家也有好处。" 聂屹一双凤眸静静地看着他,看得聂二老爷心头发悬时,就听到他说:"我记得大妹妹是庶出吧?以大妹妹的身份,难不成去给五皇子当侧妃?" 聂二老爷听了,心里顿时不乐意,想反驳自己女儿是个好的,他疼爱的长女虽然是庶出,模样性情都是上乘,又是公府里的姑娘,就算当皇子妃也使得。 但看侄子那冰冷的模样,聂二老爷也知道自己觉得好,女儿的出身却是个问题,不由得有些颓丧。 "二叔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聂屹说罢,便甩袖离开。 聂二老爷看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头却有些不甘心。 他疼爱长女,想给她挑门好亲事,这次听说五皇子竟然在秋猎时救了她,而且五皇子也表现出对女儿的喜爱,若是女儿能嫁给五皇子,对聂家也有好处,他以后是五皇子的岳父,府里就不只长房尊贵,他面上也有光。 聂屹没理聂二老爷的异想天开,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二叔性情,不撞南墙是不回头的,他是晚辈管不住他,直接派人去上院,将这事情转告给祖父老卫国公。 果然,午后聂屹就听说祖父将二叔叫过去,等二叔从祖父的书房出来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祖父对这事情也是反对的。 聂屹坐在紫檩木万字不断头围栏的罗汉床上,中间的小几上放着棋盘,漫不经心地听着下人的汇报。霍姝坐在他对面,手里抓着一枚棋子,原本是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的,听到下人的回报,也有些惊讶。 "二叔莫不是想将思妹妹嫁给五皇子?"霍姝好奇地问。 聂屹抓着她另一只手把玩,也不看棋盘,心不在蔫地说,"五皇子的心思我大概明白,不管是拉笼或是对付卫国公府,这招都是不错的。二叔的心思好懂,急不可奈地想和三皇子、五皇子他们拉上关系,想当皇子的岳父,好让他在府里更有地位,不过这还要看祖父答不答应。" 第51章 聂思只是庶女,就算五皇子真的对她上心,也没办法让她当皇子妃,五皇子估计也是明白这道理,所以他应该会给聂思一个侧妃的名份,如此既可拉笼卫国公府,又能让皇帝对聂屹生出想法。 聂屹对此不在意,看五皇子上蹿下跳的,还挺有趣,只是他懒得搭理这些烦心事情,不如直接掐断这事。 霍姝听他分析后,也放心了。 反正这府里还有老卫国公在,聂二老爷就算想要越过侄子,也要看老卫国公答不答应。 过了几日,虞老夫人派人送一车的蜜瓜过来,让她有空回威远将军府一趟。 这蜜瓜是西北产的水果,十分香甜,这次西北那边送来了很多蜜瓜,虞老夫人惦记着外孙女,教人送过来。霍姝便让人将这蜜瓜分下去,二房三房那儿都送一些,至于上院那儿,她亲自送过去。 聂老夫人十分喜欢这蜜瓜,人老了,就喜欢吃一些软烂甜腻的东西,这蜜瓜水份足,口感绵甜,确实很招人喜欢。 霍姝提了下明儿要回威远将军府的事情,聂老夫人也没什么不高兴,还特地让她带些庄子里产的特产带过去,如此有来有往,如亲戚一样走动。 翌日,霍姝就带着卫国公府的庄子里产的水果回威远将军府。 见到外祖母,霍姝直接腻到她身边,搂着她的手臂不放,"外祖母,我可想你了。" 霍姝一张嘴巴极甜,将虞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搂着她不放。 虞老夫人暗暗打量她,发现外孙女的精神很好,嫁到卫国公府后,虽说已经是当人媳妇的,可好像人没什么变化,看着就知道嫁人后,在夫家过得极好的。 说了会儿话后,虞老夫人才转入正题,问道:"素素,这安阳郡主,你觉得如何?" 霍姝听到这话,愣了下,直觉是不是荣亲王已经让人来提这事情,所以祖母才会将她叫回来询问安阳郡主的事情,虽说女怕嫁错郎,男的又何尝不是怕娶错妻,加上虞家的家规,所以在挑媳妇这事止,虞老夫人素来慎重。 "我和安阳认识几年,我觉得她挺好的。"霍姝说到这里,想到什么,问道:"外祖母特地叫我回来问这事,是不是听过外面的流言?" 虞老夫人却摇摇头,说道:"流言这种东西虽说是无风不起浪,但大多是主观臆测的多,我素来不信这东西,一个姑娘被传成这样,纵有她的不好,但我知道荣亲王妃的为人,她养出的闺女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霍姝倒是惊讶了,"祖母你还知道荣亲王妃啊?" "她未出阁前,我是见过的。"虞老夫人笑道,"当年她因为未婚夫婚前病逊之事,曾连累婚事,这事情当年很多人都知道,后来她能再嫁荣亲王,可不只是荣亲王求来的,若是她不好,先帝也不会赐婚。" 霍姝听罢,心里有些开心。 她和安阳郡主交好,心里觉得这朋友是不错的,虽然人懒散了点儿,有时候不太给人面子,但她是亲王府的郡主,身份尊贵,家中和睦,她养成这性子倒也没错,霍姝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好。 只可惜世人挑媳妇太过严苛,特别是有些婆婆恨不得拿捏儿媳妇,安阳郡主身份高贵,不好拿捏,一点小毛病自然变成那些妇人眼里的大毛病,担心娶回这媳妇后,这媳妇懒散又说不得,担心她以势欺人,荣亲王又不是个好相与的,这婆婆要当得窝囊,自然不想要,然后不知不觉就传出那样的流言。 听到外孙女的评价,虞老夫人很快就心里有数。 "祖母,那安阳郡主和三表哥真的……"霍姝眼巴巴地看着她。 虞老夫人摸摸她的脸蛋,笑道:"荣亲王府确实透露过这意思,不过这些还要看三郎那孩子的意思。" 霍姝听罢,就明白外祖母对安阳郡主是没有什么意见,这门亲事若是要结也可以,但关键还要看三表哥虞从信的意思。 虞老夫人是个开明的,加上虞从信第一次定亲时发生那样的事情,是以并不想干涉他的亲事,由着他来决定。 "那我去问问三表哥。"霍姝说,嘿嘿地笑道:"安阳是我的朋友,要是三表哥无意的话,赶紧说清楚好。" 虞老夫人笑了笑,捏捏她的脸蛋,默许了她的话。 说了会儿话,虞老夫人突然问道:"素素,你和世谨成亲这么久,可有消息?" 霍姝正捏着一块切好的蜜瓜吃,听到这话,差点噎住,好不容易吞下去后,撅着嘴道:"外祖母,这事儿可不怨我,世谨说我们明年再生宝宝。" 虞老夫人惊讶地看她。 霍姝和外祖母一向亲近,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好说的,当下就凑到外祖母耳边,小声地将聂屹当时的话复述一遍。 虞老夫人没想到还有这般说法,回想以往听说的事情,似乎又觉得极有道理,甚至想到小女儿,她刚嫁到霍家的第一个月就有了身孕,可惜是个福薄的,没能熬过来。那时候女儿也不过才十六岁。 第52章 心里轻轻叹息,转头看向外孙女,见她笑得一脸甜蜜,心中一松,终于放下一桩心事。 霍姝在威远侯府待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虞从信才从五军营的衙门回来,见到霍姝也在,微微挑眉,和几个弟弟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霍姝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也不啰嗦,叫虞倩拦住喜欢捣蛋的虞从烈,将三表哥叫到门外的廊庑下说话。 "三表哥,荣亲王府的意思,你知道了吧?"霍姝开门见山地问。 虞从信笑着看她,微微点头。 "那你的意思呢?" 虞从信笑而不语,突然说道:"素素今儿来问我,是代安阳郡主来问的?" 霍姝猛地反应过来,张口就道:"是啊,三表哥的意思呢?" 虞从信忍不住笑起来,抬手轻轻地敲了下她的脑袋,"真是淘气,安阳郡主现在不可能会让你来问的,今天定是祖母叫你回来的吧?" 霍姝知道自己这三表哥素来是个聪明的,观察细微,被他识破也没恼,继续不依不饶地问,可惜问到最后都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被他绕了进去。 直到霍姝回房去寻外祖母告辞时,人还是懵的。 "外祖母,对不起,我什么都没问出来。"霍姝一无奈,小时候她就领教过三表哥忽悠人的功夫,现在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虞老夫人摸摸她的脸,叹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霍姝见状,就知道外祖母其实也被三表哥绕过,所以今儿才会默许她去问,可惜虞从信对这唯一的小表妹,依然也没有说实话。 霍姝离开后,虞老夫人将周围的人都遣散,单独留下孙子,说道:"三郎,和荣亲王府的这门亲事,你怎么看?" 虞从信坐在虞老夫人的下首位置,眉眼温和,说道:"一切由祖母作主便是。" 虞老夫人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忍不住笑道:"看来你也是上心的。" 虞从信笑而不语,若不上心,那时候不会恰好救她了,当时周围还有那么多侍卫,就算他不出手安阳郡主也不会有事。 虞老夫人确认孙子的意思后,便开始行动起来。 虞老夫人是个开明的,她怜惜孙子第一次定亲的遭遇,将他的亲事耽搁到现在,所以对他的亲事便多了几分纵容,都由着他自己喜欢。 虽说男子弱冠未定亲的也有,但其实并不多,这样的年纪还没定亲,如果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会被世人怀疑这人是不是有问题,虞老夫人虽然也担心孙子被人误会,到底没有逼他。 这次荣亲王府竟然表达出想结亲的意思,虞老夫人初时有些惊讶,虽说虞从信在秋猎时恰好救下安阳郡主,但听说当时的情况紧急,虞从信也不过是搭把手罢了,并未想过挟恩以报。 也是因为如此,当时并没有特地提起这事情,而且那时候情况危急,场面混乱,看到人的也不多,哪想荣亲王府会送了感谢的礼物过来不说,竟然还透露出想结亲的意思。 虞老夫人估量过后,知道这门亲事确实是他们高攀了。 安阳郡主可是皇帝封的亲王郡主,她的身份高贵,就算在外的名声并不是那么好,却也不算得什么,况且在秋猎时,连帝后都称赞过她,也没人敢否认她不好,不然这不是打帝后的脸么? 如此,连外面流言都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她也不觉得有那样一个娘亲,安安阳郡主能差到哪里,既然孙子也是有意的,结下这门亲事也无妨。 至于荣亲王府为何会突然有结亲的意向,虞老夫人大约也是明白的,自己孙子虽说不是长房嫡长子,可人也是不差的,一表人才,连皇上都赏识,将来的前途不可估量,荣亲王妃是个有眼光的,会看上也没什么。 当下虞老夫人一边派人去西北的平南城,将这事情告诉二儿子和儿媳妇,让他们知道儿子要定亲了,一边给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回话。 这次荣亲王府看中虞从信,有结亲的意向,荣亲王府就请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去和虞老夫人透出意思,如果虞老夫人不答应,这事情也是私底下只有彼此知道,不会透出去坏了两家的名声。 荣亲王妃接待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得到准确的消息后,面上露出笑容,说道:"这次劳烦婶子跑一趟,真是谢谢您了。" 承恩侯府老夫人笑道:"说哪儿的话?安阳是个好孩子,皇后娘娘也喜欢她,她能有个好归宿,我们都为她高兴。我见过这虞三郎,看着是个不错的,虽然现在身份不高,以后可说不定,这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 荣亲王妃未成亲前,和江皇后是手帕交,彼此感情十分不错,后来她以高龄嫁给荣亲王后,与江皇后也算是妯娌,感情更好。所以这次她请承恩侯老夫人出面,江老夫人一口就答应了。 第53章 荣亲王妃听她这么夸虞从信,心里越发的高兴,觉得这门亲事是不错的。 虞从信现在身份低点没关系,反正她嫁闺女,是想让闺女幸福,而不是要靠闺女争什么沷天富贵。 将承恩侯府的老夫人送出去后,荣亲王妃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就去女儿的院子寻她。 最近安阳郡主被母亲拘着学习很多姑娘家的东西,特别是放手让她帮着管家,让她变得忙碌起来,悠闲的时光一去不复返,每天都觉得累死人,但碍于母亲发话,她只好苦着脸继续忙碌。 其实这些东西,她早就会了,毕竟荣亲王妃只有她一个女儿,该让她明白的东西从小就教导,省得她糊里糊涂的,被下人欺瞒都不知。但荣亲王妃不想见她每天懒懒散散的,所以依然每天仍是抽出空来继续教,顺便分些事情让她做,不再像以前那般将她宠着顺着,由着她每日懒散渡日。 荣亲王妃过来时,安阳郡主正听着管事嬷嬷和她说自己名下庄子里今年的出息,好让她熟悉,见母亲过来,以为又有什么事,脸色更苦了。 安阳郡主起身行礼后,问道:"母妃,您怎么过来了?" 荣亲王妃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退下,将女儿叫过来坐下,端详她道:"最近学得怎么样?" 安阳郡主嘟着嘴道:"我早就懂了,母妃,我不用再学了吧?" 荣亲王妃没答应也没反对,端着茶喝了一口。 安阳郡主赶紧殷勤地给母亲添水,眼巴巴地看着她,小模样儿可爱又可怜。 荣亲王妃喝了两盏茶,仿佛享受够了闺女的孝心后,方才语重心长地道:"你早晚是别人家的媳妇,这些事儿以后你也要忙的,在自家里多练练手,好比嫁人后,什么都不懂,被下人欺瞒怎么办?" 安阳郡主一听这话,就觉得头疼,小声地说:"现在还没定亲呢,说这些太远了吧?而且,我见很多成亲的媳妇,并不是嫁过去就要管家。" "早晚要定亲的。"荣亲王妃接道。 安阳郡主低头玩着腰间的玉佩,忍不住嘟嚷道:"反正现在也没人娶我,母妃你先找到愿意娶我的人再说吧。" 说着,安阳郡主瞅了她一眼,以往她娘每次听到这话,指不定又要被她气得要掐她的脸让她疼一疼,但这次她娘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神色淡淡的,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难不成人家愿意娶你,你就愿意嫁了?"荣亲王妃故意说道。 安阳郡主无所谓地道:"如果对方人品不错,不会宠妾灭妻,知道我在外头的传言后,还愿意娶我的话,就嫁啦。"说着,她一脸放心地说:"我爹是亲王,我娘是亲王妃,我大伯是皇帝,我弟弟是王府世子,谁敢欺负我?" 荣亲王妃看她一团孩子气的模样,就忍不住又爱又气。 以往她也觉得自家闺女这样的身份,不用特地去讨好谁,不免放纵一些,让她顺着自己的性子而活,除了该教她的外,从没有过份拘着她,哪晓得等到女儿及笄后,该说亲时,外头那些人会这么看待她闺女? 荣亲王妃也被外头的流言气得心肝疼,越发的想要找个自己满意的女婿,那些想娶她闺女、借亲王府声势的人家,她还看不上眼呢。 对于虞从信,荣亲王妃总归是满意一些,更满意的是虞家的家风,至少能保证闺女嫁过去后,女婿房里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男人想要花心时,不是女人想管就能管得住,与期浪费精力在这里,不如挑个洁身自好的。 当下,荣亲王妃就道:"既然你想得明白,我和你父王商量过了,觉得威远将军府的虞三郎不错,就他吧。" 安阳郡主不禁傻眼,"娘,你真的挑中人啦?人家愿意娶我么?" 荣亲王妃忍不住拍了下她的手,"你怎么就担心人家愿不愿意?你自己呢?你可要想好,婚姻是关系女人一辈子的事情,你若是不愿意,我就是再满意他,也不会将你嫁过去的。" 安阳郡主被母亲的话给弄懵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忍不住想起去年上元节时第一次见虞从信的模样,当时觉得他不像武将,反而像个书香世家的公子。不过秋猎那时,虞从信出手十分迅速,终于让她明白,虞从信手上的功夫极好,配上那副温雅贵公子的模样,不仅不违和,反而看起来英俊潇洒,俊美逼人,连四公主都看上他。 想到这里,安阳郡主直接道:"母妃,你怎么看上他啦?四公主也看上他了呢。" 荣亲王妃愣了下,倒是没想到四公主也看上这人,不过她看女儿一副好奇的模样,没好声气地道:"秋猎那会儿,他出手救过你,后来让你父王去查了下,我见他人挺不错的。你呢,想嫁他么?" 听到她的话,安阳郡主不知怎么地,脸有些红。 秋猎那会儿,意外发生得太突然,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扶住了,不过她当时见那人守着礼,没有越矩,以为他是因为霍姝的原因才会特地出手救她,倒也没有多想,哪里想到母亲现在竟然挑中他当女婿。 第54章 "我、我不知道……" 荣亲王妃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闺女这种不确定,是心已经乱了,可能是先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事情,现下被点明后,心里就有了想法。 "那你再想想,如果你觉得好,母妃就让你父王进宫寻皇上赐婚。" 若是两家都有意向的话,寻皇帝赐婚,算是锦上添花,等女儿嫁过去后,夫家也看重她几分。虽说她闺女现在的身份也没人敢轻慢,但女儿嫁过去是要和女婿过日子的,荣亲王妃希望女儿婚姻幸福,有些时候,就不能端着身份。 安阳郡主红着脸,心不在蔫地看着母亲离开,然后将丫鬟赶出去,自己爬到炕上发呆,呆了会儿,仍是觉得心里有点异样,终于忍不住给霍姝下帖子,请她过来一趟。 荣亲王妃听说女儿给卫国公世子夫人下帖子请她明儿过来时,不以为意。 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道,要不是有想法,也不会特地叫人过来。 虞从信是霍姝的外祖家的表哥,听说她从小在外祖家长大的,与外祖家的表兄弟们亲如兄妹,想要了解虞从信,寻霍姝准没错。 荣亲王妃越发的确定闺女对虞从信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开始着手应对四公主的事情。 知道四公主也相中虞从信后,荣亲王妃自然不能让四公主真的抢了虞从信这女婿,想要先下手为强。 幸好四公主现在还在宫里养伤,皇帝心疼她,原本应该在秋猎后不久,皇上就会先赐婚的,现在皇上还没有给两个公主赐婚,荣亲王妃便明白四公主应该是在意自己脖子上的伤,估计是想要养好伤后才会再挑驸马。 一时间,荣亲王妃倒是有些庆幸四公主这次受伤,不然虞从信可能就是驸马。 晚上,等荣亲王回来后,荣亲王妃就将女儿的意思告诉他。 荣亲王不是滋味地道:"真是女大不中留,那虞家小子看着也不咋样啊,绣绣以前不是说过想嫁像父王一样的男人么?" 荣亲王妃听到这话,眼皮也不抬,继续将四公主的事情和他说了。 "四公主也相中他?"荣亲王吃了一惊,说道:"我昨天还听皇兄说,想将镇南侯的世子海正弘钦点为四公主的驸马。" 海正弘是镇南侯世子,海家世代镇守江南沿海一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将自己最心爱的公主嫁过去,有施恩之意,这也是镇南侯这次带世子进京的意思,向皇上投诚。 荣亲王妃不以为意地道:"若是四公主不愿意,皇上能逼她么?她这次伤成这样,皇上心里正怜怜惜她,若是她说想嫁虞三郎,皇上定会答应的。反正,虞三郎这女婿我是要定了,王爷你看着办吧。" 荣亲王听罢,觉得王妃说得有理,四公主现在伤成这样,皇帝当父亲的,自然会顺着她一回。虞从信和聂屹不一样,这次要是四公主开口,皇上定然不会拒绝的。 "那赶紧让虞家那边过来提亲吧。"荣亲王咬咬牙,右手握成拳头轻轻地击在左手掌上,一边轻击着一边说:"皇兄那边也要适时去透露一下,就说虞三郎在秋猎时恰好救了绣绣,我们心里感激,所以将绣绣嫁过去。" 如此,就算以后四公主透出想召虞从信当驸马的意思,皇上心里也不会有疙瘩,毕竟素来英雄救美,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一向是段佳话。 荣亲王妃听罢,笑道:"王爷说得是。" 看到她的笑脸,上一刻还在琢磨着让皇上不追究的荣亲王越发的心塞。养这么大的闺女,就要便宜别人家的小子,每个当爹的心情都不会太高兴。 心情不高兴的荣亲王第二天就进宫寻皇帝透露这件事情。 而霍姝也在接到安阳郡主的帖子后,今儿特地坐马车过来寻她说话。 霍姝接到安阳郡主的帖子时,忍不住想,是不是她知道荣亲王府欲与虞家结亲,所以她特地找她问三表哥的事情的? 心里虽然有所猜测,霍姝面上没说什么,第二天,就直接坐马车去荣亲王府。 到了荣亲王府后,霍姝先去拜见荣亲王妃。 荣亲王妃神色自若,微笑地问候老卫国公夫妻的身体情况后,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让人带她去安阳郡主的院子。 霍姝昨儿才从外祖母那儿知道荣亲王府有意与虞家结亲,今儿面对荣亲王妃,她面上没露出什么异样神色,甚至提都没提一句,如此稳重,让她心里不免有几分怀疑,是不是自己猜测错了。 不过等见到安阳郡主后,霍姝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霍姝被请进一处暖阁里,安阳郡主此时盘腿坐在铺着大红云锦毯子的炕上,丫鬟站在一旁伺候,炕桌上摆着几份账册,显然方才安阳郡主正在看账册,见到她过来,脸上露出笑容,忙叫人给她上热汤。 过了中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今儿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阳光,空气透着一股沁骨的凉意,再过段日子,可能就会下雪。 第55章 屋子里已经烧上地龙,暖洋洋的,霍姝脱下白底绿萼梅披风,就着丫鬟端来的温水净手,然后也坐到安阳郡主旁边的位置,接过热汤喝了一口,整个身心都暖和起来。 "豆.豆.网。你在看账本?"霍姝笑着道,"真是难得。" 安阳郡主也不瞒她,"秋猎回来后,我娘就就让我帮着管家,偶尔还要看账本,她说这些都是我的嫁妆,让我自己看。"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脸红。 霍姝惊奇地看她,心里虽有猜测,面上却故作不知的模样,说道:"王妃又催婚啦?" 安阳郡主虽然平时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懒得搭理,但到底是个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谈到婚事时,也是有几分羞涩的。特别是她昨天才从母亲那儿得知父母为她相中虞从信,一个晚上都忍不住在翻来覆去地想着虞从信这人,越想心里就越是躁动。 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经不得提,她以前因为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对婚事也是没有什么概念,自然不会多想。 这会儿,被母亲提点过后,想得多了,心里就怪怪的,忍不住反复地想着那个人。 其实,虞从信这人挺好的,第一次见他时的印象就觉得他挺好的,是个温和稳重的人,而且十分关心下面的弟弟妹妹们,是个很好的人。 他的容貌不俗,虽是将门世家之子,却有着书香门第公子的谦和文雅贵气,十分符合世人对男子的审美要求,又是个有本事的人,瑕不掩瑜,也不怪四公主会看上他。 安阳郡主虽与宫里的公主并不亲近,但从小经常跟着母亲进宫,对宫里的几个公主的性情多少有些了解。特别是四公主这位被皇上宠爱的公主,安阳郡主知道她一向欣赏的是像聂屹这种俊美有才华的男子,虞从信的外貌和气度,十分符合四公主的喜好。 所以在秋猎那会儿,她见四公主好几次状似无意地看向虞从信,虽然她隐藏得极好,但安阳郡主仍是能看出她的心思,就知道四公主并不喜欢当时表现优秀的海正弘,反而看中名次比较靠后的虞从信,尽管虞从信的表现并没有海正弘那么好。 当时她没当一回事,看过就抛在脑后,觉得以皇上对海正弘的看中,可能会挑海正弘为四公主的驸马,并不是四公主喜欢就能改变的。 哪想后来四公主受伤,海正弘反而救了五公主,四公主受伤后,皇上会怜惜她几分,指不定真的会让她如意。 现在知道母亲也挑中虞从信这人,安阳郡主觉得怪怪的。 "咳,素素,我今天叫你来有点事。"安阳郡主有些忸怩,实在不知道怎么启口。 霍姝挑眉,笑着道:"你直说,我听着。" 安阳郡主再次咳嗽一声,才道:"秋猎遇到猴群那时,幸亏你三表哥出手相救……你三表哥这人……他……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霍姝见她脸蛋微红,眼神飘飞,越发的肯定心里的猜测。 安阳郡主挠了挠脸,也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丢脸,喝口茶让自己镇定后,方才坦然地道:"素素,我娘相中你三表哥,她昨儿还问我想不想嫁他,让我好好考虑,若是我想嫁的话,就去找皇上赐婚,你怎么看?" 她一口气问完,然后就瞅着霍姝,仿佛她能给个答案一样。 霍姝笑眯眯地说:"很好啊,要是你成为我三表嫂,那咱们就是亲戚了。"然后顿了下,又道:"不对,咱们现在已经是亲戚,我可是你表嫂。" 懿宁长公主和荣亲王是姐弟,聂屹和安阳郡主其实也是嫡亲的表兄妹。 安阳郡主白了她一眼,"要是我真的嫁到虞家,我也是你表嫂了。" 霍姝忍不住大笑,指着她道:"绣绣,这话是你自己说的,看来你自己对我三表哥也有意思嘛。"说着,不等她恼羞成怒,霍姝马上敛容,认真地道:"不是我自夸,我三表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要是你嫁他,他一定会对你好的。而且我外祖家的家风很正,爷们房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外祖母是个开明的人,二舅母是个明理的,你要是嫁过去,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 安阳郡主不语,但听得很是认真。 "当然,要是你不喜欢我三表哥,你拒绝也可以,我们依然是好朋友。"霍姝又道,不希望她心里有负担。 安阳郡主摆摆手,"我和他只见过几次面,对他没什么坏印象,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娶我的?"说着,她托腮看着前方,"要是能见他一面,当面问问他就好了。" 虽然整颗心都被搅乱了,但安阳郡主心里仍是有些不确定。 以前她以为自己对婚事无所谓,直到真的遇到,反而忍不住像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一样胡思乱想,想对方会不会真的想娶她,或者是因为其他。 也许,就因为她对虞从信的印象很好,心里多了几分期盼,忍不住就想要亲口问上一声,或许那时候她就能下定决心。 第56章 霍姝听罢,摸了摸手中的描金粉彩茶杯边沿,看着她道:"如果你想见他,其实也不难。" 安阳郡主转头看她,"真的?" 霍姝笑着道:"我们去临江仙,届时让世谨将三表哥叫过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安阳郡主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高兴地道:"那、那什么时候好?" 霍姝也没逗她,直接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罢。等会儿你去和王妃说,咱们去临江仙玩吃点心,这点小事王妃应该不会拒绝的。等稍晚一些,三表哥下衙时,就让世谨将他请过来。" 决定好这事后,霍姝马上就让人去寻元武,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他,让他传消息给聂屹。 安阳郡主一边换衣服准备出行,听到她吩咐丫鬟的话,突然想到什么,拉着她道:"我忘记一件事了,四公主也看上你三表哥。" 说到这里,安阳郡主不由得有些郁闷,要是皇上给虞从信和四公主赐婚,她纠结这些压根儿就没用。 霍姝不以为意地道:"不用担心,三表哥不会当驸马的。" "你怎么知道?"安阳郡主好奇地问。 霍姝一脸高深漠测,"我就知道,你看着吧。" 不是她说大话,霍姝对外祖家的那么多表兄弟,从小到大,她只服三表哥,连大表哥虞从武都没那么服气。她三表哥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心中自有一番计较,秋猎第一天看他的表现,就知道他无意当这驸马的,而且他当时出手救安阳郡主,霍姝就觉得三表哥是不是对安阳郡主有些特别,所以才会救她。 荣亲王妃得知霍姝邀女儿去临江仙玩时,便知道她们定不是单纯地去临江仙吃东西,估计可能还有别的事情。 荣亲王妃心里有所猜测,但也没有阻止,叫人给她们准备马车,多备些侍卫,就让两人出发。 到达临江仙时,恰好是午时用膳的时间。 两人刚坐下,就有人敲门,聂屹过来了。 "世谨,你怎么来了?"霍姝瞪大眼睛,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宫里当差么? 安阳郡主起身,笑着叫了一声"聂表哥"。 "今天没什么事情,舅舅放我们半天假。"事实上,聂屹接到她让人带去的消息时,觉得宫里没什么事情,就直接过来。 聂屹没理会安阳郡主,走到霍姝身边坐下,说道:"我也饿了,一起用膳罢。" 虽然聂屹也在,不过安阳郡主依然非常坦然地坐在夫妻俩的对面,对聂屹视而不见,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十分自在。 用过午膳后,三人坐在厢房里喝茶,袅袅茶香升腾,驱散了外面天空中的阴霾。 聂屹端着一盏茶,目光往窗外看了一眼,对安阳郡主道:"虞从信来了。" 一直泰然自若的安阳郡主差点洒了手中的茶,忍不住瞪他一眼,觉得这聂表哥真讨厌,不搭理人时一副冷酷的模样。 霍姝笑眯眯地看着她,又碰了碰聂屹的手。 聂屹看她一眼,伸手拉了下旁边缀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彩珠的绳子,接着一个丫鬟进来,给他们请安后,就恭敬地对安阳郡主道:"请姑娘随奴婢来。" 安阳郡主用帕子擦擦嘴,又理了理头发,端着架子走了。 霍姝目送她离开,然后转头看向依然淡定自若地喝茶的男人,好奇地道:"你什么时候将三表哥叫过来的?" "他午时无事,让他过来一趟也无碍。"聂屹回答,见她嘴角沾着茶渍,伸手为她拭去,又亲了亲她的唇角,凤目温和地看着她。 霍姝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往他身边凑了凑,小声地道:"我没想到安阳郡主和三表哥竟然真的要在一起,也不知道三表哥怎么想的,昨儿我去问他,什么都没问出来,还差点被他绕进去。" 聂屹唇角微微翘起,"你放心,要是他无意,他当时不会特地出手救安阳。" 霍姝虽然心里有所猜测,但听到这话,依然忍不住惊奇地道:"真的?三表哥真的对安阳上心了?这是几时的事情?" 聂屹没说话,一个男人若真的对一个女人上心,自会想法子将她娶回家,若是不成,那只能证明那男人没本事,怨不得人。 虞从信从出手救安阳郡主的那一刻起,证明他自己心里已经下定决心。 不管虞从信是什么时候上心的,这门亲事看着还算不错。 安阳郡主跟着引路的丫鬟来到一处厢房前,忍不住有些紧张。 虽然她先前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只要想到等会儿就要见到那人,不知怎么地,心里就越来越紧张。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明明上次秋猎在林场里见虞从信时,她还能坦然自若地和他打招呼,他出手救自己时,她也特地感谢他一番,当时明明挺好的,怎么不过几日,好像什么都变了。 第57章 "姑娘,请进。"丫鬟恭身道。 安阳郡主心里深吸口气,面上看着依然平静,朝那丫鬟嗯了一声,在她敲门,然后推开门后,便抬脚进去。 这间厢房看着和刚才那间差不多,装璜清雅,布局温馨,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茶楼,而像一间小小的起居室。此时窗口开着,远处是灰蒙蒙的天空下波澜不兴的碧波湖,湖边的垂柳绿树都显现出一副深秋的萧瑟景象,并不好看。但那站在窗边的男子,却仿佛使得他身后的天空和碧波湖都变了颜色。 窗边的男人长身玉立,背脊挺得笔直,宛若一杆标枪,举手投足之间,有着武将特有的坚毅硬朗,又有读书人的温文尔儒,两种气质猱和在一起,形成一种矛盾又奇特的迷人魅力。 安阳郡主站在门口处,看到他时,突然裹足不前。 虞从信抬头望来,看到站在门口面露犹豫的姑娘,唇边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先是施了一礼,方才温声道:"郡主,进来罢。" 安阳郡主只好慢吞吞地踱步进来,然后挑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 虞从信很细心地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让她喝口暖身。 可能他的神态过于自然,气质温雅,连唇边带着的笑容都如春风般柔和,恰到好处,没有任何的攻击性,让人不知不觉中就对他卸下心房。 安阳郡主摸着茶盏,自然也能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变化,忍不住又看他一眼,越发的明白应该是他刻意收敛身上的气息,让她不至于太过紧张。 这男人细心、体贴,总能注意到旁人忽略的事情,让人面对他时,会不知不觉地就放下心房。他有着很多这世间男人没有的细心,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好感,让女子为他倾心,至少她只见过他几面,就对他的印象不坏。 安阳郡主想明白后,开口道:"虞公子应该知道我今日过来的目的罢?" 虞从信笑道:"自是清楚的,郡主不用担心,信是真心想要娶郡主为妻。" 安阳郡主的从容被这话击败,脸蛋红成一片,差点连手里的杯子都拿不稳。生平第一次,她有一种想逃离此地的冲动,特别是那人依然温和从容,唇边的笑容闲适安泰,施施然地坐在那儿,比春风更柔和,反而衬得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 在他面前,她失了一惯的从容。 "郡主如若有疑问之处,尽管来问信。"虞从信接着说。 安阳郡主头皮发麻,紧张地捏着茶盏,终究忍不住道:"虞公子,你为什么突然想娶我?"然后又赶紧补充一句,"如果你不愿意娶我,直接拒绝便是,我父王母妃是明理之人不会生气的,也不会影响我和素素之间的情谊,你尽可放心。" 听到这话,虞从信忍不住笑起来,有趣地看她,"难不成郡主以为,信是因为不好拒绝,才会答应的?" 这门亲事,确实一开始是荣亲王妃起意,荣亲王妃经过一番调查,觉得虞从信这人不错,又救过女儿,就算现在身份低点也没什么。 所以方才会请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去威远将军府走一趟。 这事虽说是女方这边有意,但荣亲王府权大势大,不管是谁,确实不好拒绝。安阳郡主也生怕虞从信不想连累家族,所以不好拒绝,她心里也是欣赏虞从信,不过还没有到非嫁他不可的地步,所以不想以权势压人。 虞从信见她虽没开口,神色却已经透露出明显的意思,越发的好笑,心知不怪她如此想。 "郡主误会了。"虞从信温声道,一双黑眸温润如玉,缓缓地道:"初次见到郡主时,是在去年的上元节时,且郡主与素素是知已朋友,信对郡主并非一无所知,这是在下的幸运。郡主在信心中,是个好姑娘,纵是世人的流言有些误会,瑕不掩瑜……"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到底有些话,也不好说得太明显,与他的性子不符合。 不过看她一脸糊涂,知道这姑娘从小到大应该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虽长于王府,性子却比一般的公侯府里的姑娘更简单直接,甚至极为难得的是,未因千般宠爱而养成娇纵的性子,可见她天生本性不坏,后天的养成,方才让她看起来比一般的姑娘还要好。 虞从信见识过世间的女子各有各不同的面貌,比如家中的姐妹,或可爱娇俏或端庄贤淑或温婉可人,或者像表妹霍姝这般疏朗磊落,甚至也有刁蛮任性、满身心眼的,也有像安阳郡主这般看似懒散,实则是个明白人。 这样的姑娘其实很难得。 "秋猎那时,信无意为驸马,所以处处避让,然则,却出手救郡主,虽是举手之劳,却是信心中所愿……" 虞从信唇边的笑容微微敛去一些。 当时随行的侍卫极多,荣亲王对女儿宠爱非常,派去的侍卫都是个中好手,纵使他不出手,安阳郡主也不会有事。可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仍是赶过来,护在她身边,便明白自己对这位常被表妹霍姝提起的郡主有些异样。 第58章 他行事喜欢谋定而后动,却在这件事情上,第一时间没有思索得失,就直接出手了。 现在,再见她后,虞从信终于确定心中所想。 他坦然地道:"信心仪郡主,自是想娶郡主为妻。" 安阳郡主的脸蛋瞬间红通通的,虽然先前听他的叙说,就有所感,现下听他明明摆摆地说出来,一时间整颗心都乱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表白,虽然以往也有很多勋贵弟子表明想娶她,甚至连承恩侯府的世子江望也常透过弟弟给她送点东西,可却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直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让她有些无措。 虞从信面上的微笑一直未变,说完后,没让她缓过来的机会,问道:"郡主可愿意相信我?" 安阳郡主脸冒热气,心里仍是有几分不知所措,对上他温润的目光,缓缓点头,"我自是相信你的。" 这人是个磊落君子,他的心思敏捷,在这种事上,并不需要说谎。她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自己本身也是个有能力的,并不需要借助妻族的力量往上爬,如果真的没有看上她,应该会想法子拒绝。况且有聂屹帮他,父王也不好逼他。 所以,他确实是真心想娶她的。 说完这些,虞从信没再逼问,整个人又恢复成一位谦和温润的贵公子模样,为她添水倒茶,给时间让她消化先前的事情,整理自己的心事。 室内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秋风吹过窗棂的声音,以及远处碧波湖上的画舫传来的丝竹之声,显得这片天地越发的宁静。 半晌,安阳郡主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虞公子,你可要想好,我生性懒散,在外的名声也不太好,你真的要娶我么?" 虞从信微笑道:"我娶妻,是想娶一个心仪的女子,而不是娶个勤劳的管家婆回来帮忙打理一家大小,况且祖母和我娘身体健康,身边有丫鬟婆子伺候,不需要儿媳妇一天到晚伺候。管家中馈有下人跑腿,否则要他们做甚?" 安阳郡主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地笑出来,终于明白他也听过外面的传言。 先前她母妃想为她议亲时,那些不愿意娶她的人私底下确实是这么抱怨的,说不想娶个懒散的儿媳妇回来,省得不仅享受不到儿媳妇的伺候,反而要自己去伺候儿媳妇之类的。 虞从信这一番反驳的话,可真是打脸。 安阳郡主整颗心都轻松了,朝他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将来可不许后悔。" 虞从信瞬间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眼睛里滑过欣喜及愉悦,笑道:"信甘之如饴,何来后悔?" 安阳郡主听到这里,又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确定心里想要的,这会儿看他时,已经不能像过去那般坦然,反而多了几分羞涩,羞涩之余,又有些欢喜。 她觉得,她好像也喜欢上这男人。 虞从信坐了会儿,还要回五军营,所以很快就离开。 安阳郡主目送他离开,然后坐了会儿,方才起身回了先前的那间厢房。 聂屹已经不在,先前和虞从信一起去五军营。 霍姝好奇地看她,问道:"怎么样?" 安阳郡主脸蛋仍是红通通的,有些羞涩地道:"他挺好的……我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霍姝听后,心里也十分高兴,安阳郡主是个好姑娘,若能嫁入外祖家,她自然为三表哥欢喜。以往之所以没想过安阳郡主和外祖家的表哥配在一起,是因为安阳郡主的身份高贵,以在她的身份,婚事能选择的余地有限,并不包括威远将军府,所以她也没起过什么特别的心思。 哪想荣亲王妃自己会慧眼相中虞从信,并不介意将女儿低嫁。 虽说有"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一说,可作为王府郡主的选择就有些窄了,很少能真的寻到与之身份相配的,若是放在先帝时期,宗室的郡主大多是和亲的命运。庆丰帝对外的态度素来强硬,不管是对北蛮还是南疆各族,从来没想过要用宗室女来和亲来得到这暂时的稳定。 所以,荣亲王妃并不介意将女儿低嫁,前提是女儿能嫁得好。 得到女儿的准确答案后,荣亲王妃就直接给虞家递话。 过了几天,虞家请官媒到王府提亲,荣亲王矜持地拒绝几番,做足了姿态后,终于允下这门亲事,将两人的八字送去钦天监,得了个天作之合后,两家的亲事顺利地定下。 两家定亲的消息也在一时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原本被人私下戏称为懒郡主、将来肯定嫁不出去的安阳郡主顺利定亲不说,等听闻定亲的对象是威远将军府的虞三郎时,很多人心里都产生一种感慨,觉得虞从信委屈了。 荣亲王世子周焜对自己姐姐终于定亲一事也是极为高兴的,他虽然舍不得姐姐,却也知道母妃这一年为姐姐的亲事操碎心,更恨外面那些嘴碎的八婆乱传话,坏了姐姐的名声。 第59章 周焜高兴之余,见父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说道:"父王,姐姐只是定亲罢了,还没嫁呢,你要是再摆这副表情,让母妃看到定要生气。" 荣亲王赶紧敛去几分,哼道:"本王就是舍不得绣绣嫁人,要是以后那虞家小子敢欺负绣绣,儿子你一定要带人去揍得他满地找牙,知道么?" 周焜对这种话已经听到耳朵生茧了,小时候父王时常叮嘱他,以后要好好照顾姐姐,不准人欺负姐姐。长大后,父王又叮嘱他,一定要争气,就算姐姐嫁不出去,也要负责养她,不许人欺负她。现在姐姐好不容易定亲了,又开始叮嘱…… 周焜见父王心情低落,知道他舍不得姐姐,宽慰几句,赶紧就跑了,生怕父王将他留下来唠叨。 周焜刚出府,就被人拖到一辆马车里劫走,来到一处客栈里。 周焜身边的侍卫见状,并不焦急,尾随在后头跟过去,就见承恩侯府的世子江望趴在儿朝周焜招手。 "江大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偏直接将我劫过来。"周焜一边整理衣冠,一边抱怨道。 江望的神色看起来有些阴沉,直接打断他的话,"你姐姐真的和虞从信定亲?" 周焜顿了下,然后嘲笑道:"当然,这事情用得着骗人么?" 江望看起来越发的阴沉了,皱着眉道:"王妃怎么会允许这门亲事?那虞从信虽出身将军府,但他只是将军府二房之子,现在不过是五军营中一个五品的营卫,他有什么脸面娶安阳?" 周焜听到他处处打击虞从信,心里有些不悦,"江望,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姐吧?" 江望的眉皱得越深,"我以为你知道的,要是不喜欢她,我干嘛托你送东西去讨好她?" "可我姐都丢了,可没收你什么东西。"周焜不客气地道,也不给他生气的机会,直接道:"既然你喜欢我姐,先前干嘛不让人过来提亲?说不定母妃会同意呢,毕竟母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那么好,你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母妃对你也是欣赏的。" 江望没说话,神色多了几分阴郁。 周焜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姐已经和虞三郎定亲,你就放下她罢。" 凤仪宫里,宫人神色匆匆,各司其职。 季荷正要去查看皇后娘娘的膳食,就听到宫人来报,承恩侯夫人递牌子进宫。 季荷交待宫人几声,去净了手,往江皇后的寝宫而去。 秋风一日比一日冷,吹在脸上,带着一股凉意。 守在门前的宫人见季荷过来,赶紧上前掀起云锦帘子,一股热气迎面扑来,使得人身心都暖和了。 季荷迎着这股暖意进门,就听到一阵干呕声,心里一急,忙走进去查看。 江皇后趴在铺着貂皮毯子的炕上,对着宫人捧着的盂盆呕吐,几个宫人焦急地围在那儿,拍背的拍背,端水的端水,还有去寻酸梅子的,一阵忙碌。 自从确认怀孕后,江皇后就出现害喜的症状,闻不得一点异味,凤翔宫里早就撤去薰香这类的东西,甚至连暖房送来的花卉盆栽也撤下去,直到寝宫里无一丝味道。 这段日子,江皇后足不出户,在凤翔宫里安胎,对外的说法是在秋猎时受到惊吓,如今在凤翔宫里养身体,一律不见人。 那些请安的嫔妃们每天都是在凤翔宫外请个安便可,没人见得了皇后的面,虽然也有人怀疑皇后是不是出什么事,但有皇帝亲自发话,让人不许去打扰皇后休养,皇帝又如往常般时常去皇后宫里探望,倒是没有让人查觉出什么,连太后有所怀疑,也伸不进手去凤翔宫打探什么。 江皇后吐过一阵,漱了口后,方才虚软地让人扶坐好,皱眉含着一块酸梅,神色有些倦怠。 到底是年纪大了,虽然身子调养得好,却也受一番罪,江皇后没想到妇人怀孕如此辛苦,幸亏太医说,前三个月都是这样,等三个月坐稳胎后,指不定就好一些。 季荷坐在脚踏上,给皇后轻轻地捏着腿,边禀报道:"娘娘,承恩侯夫人递牌子进宫,可要见她?" 这是娘家大嫂,江皇后这点面子还是给的,便应了一声。 承恩侯夫人很快就被人请进来,随行的还有府里的八姑娘江游。 承恩侯夫人被凤翔宫的姑姑请进皇后歇息的暖阁后,第一时间就感觉到这地方有些变化,空气中平平淡淡的,没有薰上皇后平时喜欢的薰香,甚至连角落里都没有摆放上应景的盆栽花卉,在这样的天气里,到底有几分不美。 等看到江皇后一脸苍白倦怠地坐在那儿,承恩侯夫人终于想起最近江皇后身子不适的事情,先前老夫人担心想进宫来探望,哪知道皇上却不允许人来打扰皇后休养,只能忧心忡忡地按捺下来。 "娘娘身体可好一些?"承恩侯夫人一脸关切地道,"听说娘娘身体不适,老夫人一直担心娘娘,原是想进宫探望娘娘的,又怕打扰到娘娘休养。" 第60章 江皇后端起宫女沏来的柠檬水抿了一口,那酸涩的味道止住胸口的恶心,方才开口道:"劳她老人家担心,本宫无事,养段时日就好。" 接着,江皇后又询问侄女的伤,"游儿的伤怎么样了?身体可是好了?" 江游忙站起来,说道:"谢谢姑母关心,侄女的伤已经好了。对了,姑母,四公主的伤可好了?" 江皇后叹道:"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四公主当时摔伤了腿,还需要养养,游儿今日过来,就过去看看她罢。"说着,就叫了个宫人,带她去探望四公主。 江游是承恩侯府三房的嫡女,今儿跟着承恩侯夫人进宫,也是过来向皇后谢恩,当初她受伤时,皇后让人赏赐药过来,又特地派了个太医上府去给她诊治。 待江游离开后,承恩侯夫人终于说明来意,"娘娘,臣妇今儿来,是想和娘娘亲量望儿的亲事。望儿今年已经十八,年纪不小了,不知道娘娘心里有合适的人选。" 江皇后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说道:"大嫂,望儿的亲事,自该由你们当父母的作主,本宫只是姑母,若是一个不好,挑了个望儿不喜欢的媳妇,这可是罪过了。" 承恩侯夫人哪里听不出江皇后这是不想插手儿子的亲事,顿时有些尴尬,呐呐地道:"娘娘,臣妇只得这么个儿子,他是个孝顺的,只要是娘娘挑的,他都会高兴,侯爷也说,娘娘的眼光素来好……" 承恩侯夫人嫁入江家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方才得到这么个儿子,自然宝贝之极,对儿子的亲事十分上心,自从江望十五岁后就开始相看儿媳妇,只是挑来选去都不满意,所以方才会将儿子拖到十八岁未定亲。 哪想儿子竟然对荣亲王府的那懒郡主生起不好的心思,竟然想娶她,承恩侯夫人觉得自己儿子样样都好,安阳郡主除了有个王爷爹和郡主头衔,还有什么值得人说道的?特别是她生性懒散,又被荣亲王夫妻娇宠着,这样的儿媳妇娶进门,那不叫娶儿媳妇,娶个祖宗还差不多。 所以承恩侯夫人断是不允许儿子娶安阳郡主的,以前甚至以命威胁过,儿子方才没再提这件事情。 哪知安阳郡主突然就定亲,定亲的对象还是个将门之子。 在承恩侯夫人看来,这桩亲事真是一无是处,也算是适合这懒郡主,看来荣亲王妃寻不到想娶她闺女的人家,只好往将门中挑选。 原本安阳郡主定亲了,她心里也是高兴的,这样儿子就不用再惦记,哪知道这反而刺激到他,最近看他失魂落魄的,将自己闷在门里头,竟然为了个女人,将自己作贱至此,承恩侯夫人真是又怒又气。 所以,今儿她进宫来,就是想寻皇后商量着,给儿子挑门亲事,省得他继续惦记那懒郡主。 江皇后心思灵秀,只一眼,就从这大嫂那儿发现些许端倪,忍下胸口的不适,问道:"大嫂今儿进宫来,难不成只是为了望儿的亲事?是不是望儿那发生什么事?" 不然早不提、晚不提,怎么会特地选这时候提? 承恩侯夫人吱语几声,终究还是实话说了。 等江皇后听完大嫂的话,顿时气怒,沉着脸道:"大嫂如此,可有问过老夫人?" 承恩侯夫人低下头,呐呐地道:"没、没有……" 江皇后冷笑一声,满脸失望。 她知道这嫂子是个见识短浅的,因为一连生了几个女儿,才有这么个儿子,宝贝逾命,以为天底下就只有这儿子是好的,尚公主都使得,哪里会相中个亲王郡主?却不想想荣亲王掌管宗人令,皇上对他多有倚重,就算安阳郡主是个娇纵任性的,也没她去挑剔皇室郡主的份儿。 荣亲王府和虞家的亲事,是承恩侯老夫人亲自保的媒,可见老夫人估计是不知道孙子的心思的。 江皇后与荣亲王妃交好,心里也是喜欢安阳郡主的,觉得这孩子生而富贵,却不娇纵,虽然人懒了些,可一个皇家郡主,下面有一堆的下人伺候,不用动手什么都有,人就算再懒一些又何妨? 若是娘家侄子能娶安阳郡主,她心里也是喜欢的,哪晓得她这大嫂竟然如此嫌弃安阳郡主。 江皇后终于明白,为何以往她曾戏笑着说要将安阳郡主与娘家侄子搓和时,荣亲王妃只是淡淡地笑了下,将话题岔开。 那时她以为荣亲王妃瞧不上江望,江望或许有哪里不好,谁知荣亲王妃这是嫌弃江望有这样的娘,拖累了江望,不愿意将闺女嫁过去闹心。 江望自幼对安阳郡主好,估计以前就有心思了,可惜被他娘用性命威胁,断了这心思,直到现在,安阳郡主都定亲,他心里自是失落不甘心。 江皇后深吸了口气,方才道:"望儿的婚事本宫可管不住,省得大嫂不满意,本宫反而落得不好。" 承恩侯夫人听到她说如此重的话,吓得忙跪下,"娘娘误会了……" 第61章 江皇后感觉到胸口又涌起一股熟悉的恶心感,摆了摆手,懒得再搭理她,让宫人将她扶到内室去歇息。 江游被宫人带到四公主的宫寝时,就听说安妃也在。 江游进去后,给安妃和四公主请安,接着坐到她们对面的一张雕龙凤呈祥的玫瑰椅上。 安妃一脸和蔼地询问江游的伤,得知她的伤已经好了,安妃忧愁地叹口气,说道:"八姑娘是个幸运的,幸好伤得不重,哪像本宫的四公主,摔伤了腿,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 江游虽然是皇后侄女,但到底不是长房的嫡女,并不时常进宫,所以对宫里的几位公主并不熟悉,拘谨地坐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四公主突然开口道:"江八,本宫听说安阳和威远将军府的虞三郎定亲了,可有这事?" 江游听罢,忙看她一眼,发现四公主漫不经心地转着手腕中的赤金扭丝镯子,忙道:"是有此事。" 四公主眸色微冷,面上却笑得十分和气,"安阳素来是个惫懒的性子,我还以为她将来一定嫁不出去呢,怎地如此快就定亲了?" 这事儿江游倒是听祖母说过,小声地说:"听说是秋猎那会儿,虞三郎救了安阳郡主,所以才会成就这桩姻缘。" 四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抚上脖子的伤。 如今她的脖子上的伤收疤,有些疤痕脱落,却留下十分明显的印记,远远看着还好,近看时十分恶心狰狞,每次从镜子里看到这伤疤,四公主心里都有些怨恨,怨恨那些猴子,更恨当时围在身边的那些纨绔没一个有本事保护她,反而连累得她破相。 江游探望完四公主后,也没什么话可说,就告辞离开。 等她一走,四公主就砸了身边最近的一组茶具,连炕桌都掀了,满脸寒霜。 安妃忙叫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气什么?你放心,母妃一定会让太医院开些去疤的药,一定会将它弄掉的,不会毁了你的容貌。" 四公主心头压抑,难受道:"母妃,安阳和虞三郎定亲了,明明是我先看中的男人……" "不过是个武夫罢了,定亲就定亲,咱们不稀罕。"安妃安抚道,"凭你的容貌和身份,一定能招一个才貌双全的驸马,明年春闱,届时让你父皇给你钦点一个,比那虞三郎更好的。" 四公主摇头,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不明白,为何我看中的男人,总有人来抢呢?先是聂屹,现在是虞从信……安阳不过是个郡主,竟然也敢和我抢!" 说着,不禁冷笑起来。 她也不见得对虞从信有多喜欢,当时那么多人,恰好他的模样气质都是她喜欢的类型,与其嫁那武夫海正弘,不如挑个喜欢的类型。 哪知道安阳竟然和她抢,以前的聂屹就算了,这是父皇不允许的,她也不想失了父皇的宠爱,所以忍下,可虞从信不过是个将门子弟,没权没势的,她看上他,是他的福份,竟然敢和安阳定亲! 安妃为她抚了抚发,说道:"安阳郡主那德行,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肯娶,指不定是荣亲王威胁才愿意娶的。你安心养伤,不用管这些,你父皇不是说了么,会给你再挑个好的。" 说到这里,安妃还在为女儿错失海正弘可惜。 海正弘是镇南侯府的世子,镇南侯镇守江南沿海一带,手中有权有势,比京城里的那些外表光鲜实则走下坡路的勋贵子弟好多了。原本她还以为,海正弘定会成为四公主的驸马,哪晓得皇上竟然将海正弘钦点为五公主的驸马。 安妃每次只要想到这里,这心肝儿就气得难受,五公主不吭不响的,竟然得到这么好的驸马,定是那海正弘瞧她女儿破相,才会转而去尚五公主,这让安妃气恨之极。 可惜她心里再气,也不敢闹着让皇上收回成命,只好私底下嘀咕几声,然后好好安抚女儿。 四公主眯起眼,安阳敢抢她的人,她定不会放过她的。 进入十一月,京城飘雪,整个京城银装素裹,迎来寒冷的冬天。 在这样的天气里,海正弘与五公主成婚,接着夫妻俩就随着镇南侯一起趁着江面没结冰之前回江南。 海正弘与五公主的亲事在京中没引起什么太大的轰动,事前众人都有所猜测,对此并不惊奇,反倒是接下来宫里传出江皇后有孕的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掉入平静的湖面,掀起惊涛骇浪,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不管外面如何轰动,凤翔宫里依然一片平静,虽然有人想去凤翔宫里打探一下虚实,以及皇后怀孕的情况,但有庆丰帝发话,不准人过去打扰皇后安胎,没人敢违背命令。加上凤翔宫是江皇后的地盘,早就打理得像铁桶一般,各路人马只能无功而返。 趁着这机会,江皇后也揪出一些各宫的探子,直接丢到慎行司了事。 第62章 江皇后的行事没瞒着人,庆丰帝很快就知道这事,并不作声,就由着江皇后作主。 其他人见状,终于歇了再打探的想法,他们都知道庆丰帝此举是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的重视,在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之前,有皇帝盯着,是不可能做什么。 泰宁长公主得到皇后有孕的消息后,匆匆忙忙地进宫见太后。 太后神色冷淡,看到她慌慌张张的,斥道:"多大的人了,还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泰宁长公主顾不得这些,忙扑到太后身边坐着,让宫人下去后,就急促地道:"母后,江皇后竟然怀孕了,这贱人肯定是秋猎那时就怀上,怨不得四公主伤成这般,她竟然要躲起来不见人,说是受到惊吓,指不定那时候惊吓是假的,暗地里养胎才是真的,亏得她瞒得如此紧。三皇子和筠儿怎么办?" "收声!"太后厉声道。 泰宁长公主被喝斥得噤声,但从她脸上的神色看来,此时是又气又急的。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你急个什么?不说女人生孩子就像走鬼门关,皇后现在这般大的年纪,还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就算能生下来,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以后养不养得活,宫里夭折的孩子可不少……" 说到这里,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中宫的方向。 泰宁长公主心中微微松懈了几分,但仍是有些担心的,"要是皇后平安生下孩子,那孩子是个小皇子可怎么办?" 现下皇上还没有封太子,所有皇子现在的地位都差不多,谁也压不住谁一头,可要是有嫡皇子后,不说那些宗室,就是朝臣也指不定会站在嫡出的小皇子那边。 太后冷笑道:"纵使是嫡子,也不过是个稚儿,皇上如今可不年轻,皇子们成年的可不少,成年就是他们的资本。" 泰宁长公主听到这话,就明白母后心里有数。 如太后所说的,江皇后就算能生出个嫡子,可小皇子与大皇子年龄相差二十来岁,皇子们羽翼已丰,哪有一个小孩子的事情?纵使皇上偏爱小儿子,可要等小皇子长大,还有十来年,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可不少。 "这事你不用急,看着吧。"说着,太后想到自秋猎后就闭门不出的外孙女,心中微叹,对女儿道:"你有空就去三皇子府里看看筠儿,劝她和三皇子好好相处,莫要再闹了。" 听到这话,泰宁长公主的神色有些难看,气道:"三皇子迷恋上那个不知打哪里来的女人,自从他与筠儿成亲后,两人连同房的机会都少,我劝也没用。" 说到这里,泰宁长公主心里有些难受。 当初被懿宁长公主气到,让她生起夺权的野心,所以不顾女儿的反对,设计她同三皇子的事情,成功将她嫁给三皇子。三皇子在朝中素有贤名,母亲又是当朝贵妃,身份比大皇子要尊贵许多,是最有可能得那位子的人。 可哪知道,女儿嫁过去后,并没有和三皇子好好过日子,夫妻俩形同陌路不说,三皇子甚至还宠爱府里一个没有名份的妾氏——伍氏,泰宁长公主得知这事,连撕了三皇子的心都有了,差得气得没去三皇子府里闹。 还是太后及时阻止她,没让她去闹,省得与三皇子的三分的情面降到底。 太后也是有些无奈的,三皇子是个识趣的,对她这太后给几分面子,对妻子给些尊重。可外孙女脾气不好,对三皇子并不肯顺从讨好,使得三皇子与她之间并无夫妻情谊,两人成亲后,同一个府里却如同陌路人。 上回秋猎外孙女作死,差点连累三皇子一事,让三皇子十分生气,原本就没感情的夫妻俩,现在感情更淡漠了。 泰宁长公主在太后这儿待了半天,方才出宫,直奔三皇子府里。 泰宁长公主过来的时候,三皇子并不在府里。 高筠懒洋洋地坐在暖阁里欣赏外面的寒梅迎风雪而开,听说母亲来了,也没急着起身,只让人将她迎过来。 "娘今儿怎么过来了?"高筠问道,看了一眼泰宁长公主斗蓬上的雪,让人给她端热汤过来。 泰宁长公主坐在薰笼上,又喝了热汤,整个人暖和不少,方才问道:"三皇子呢?" 高筠看她一眼,说道:"谁知道他在哪里。" 泰宁长公主看她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得有些哆嗦,想骂她,看她冷冷淡淡的,又骂不出来,最后只得深吸一口气,寻了个人来问,才知道三皇子被皇帝派了差事,住在衙门里,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府。 可高筠这当妻子的,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反倒是府里的那伍氏时不时地让人送些吃食衣物去给住在衙门里头忙碌的三皇子。 "那女人惯爱装模作样。"高筠冷笑地说,"迟早让我揪出她干的事情,以为有三皇子护着,就敢嚣张了么。" 第63章 泰宁长公主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无力,"那不过是个玩意儿,理她作甚?" 高筠把玩着手中的玉镯子,冷冷地道:"玩意儿就有玩意儿的自觉,偏偏她居心不良,敢算计到我身上,我不杀她已经算是高抬贵手了。" 泰宁长公主惊道:"怎么,这伍氏不对劲?" "自然,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还会点手头功夫,不过比不得霍七厉害。"说到这里,高筠微微皱了下眉头,对那伍氏更恶心,没了说话的心情,淡淡地道:"娘今儿过来寻我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了么?"泰宁长公主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生气,深吸了口气,方才道:"江皇后有孕这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那又如何?"高筠不在意地说道。 泰宁长公主被这话堵得一阵无力。 江皇后怀孕一事事关重大,不管后宫朝堂,都将目光放在江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可她这女儿,现在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是不在意了,还是其他? 高筠也不是蠢人,她自然知道江皇后有孕一事的影响。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除了个身份,什么都没有,她也不稀罕当皇后,甚至知道三皇子对她的厌恶,若是将来三皇子真能登上那位置,可能他第一件做的事情马上废后,高筠宁愿大家一起毁了,也不想去成全让她恶心的人。 泰宁长公主无奈之下,只好将太后的话传达一声,叮嘱道:"三皇子那边,让他不必着急。还有,你和三皇子成亲都一年多了,抓紧生个孩子要紧……" 高筠不爱听这些,转了个身背对她,不言不语。 泰宁长公主无奈,不好再劝,只好叮嘱几声,恹恹地起身准备离开。 "娘,大哥的亲事你怎么办?"高筠突然出声问道。 泰宁长公主顿了下,方才道:"崇儿的亲事有你外祖母作主,你不用担心。"顿了下,她又道:"你外祖母相中江家的八姑娘,不过这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高筠听后,冷笑一声,掩住眼中的冷声,不再说话。 天气越来越冷,没什么事情,霍姝也不爱在这种时候出门。 接到懿宁长公主府送来的赏花的帖子时,霍姝直接装病推拒,并没有过去。 懿宁长公主爱举办赏花宴,邀请京中的人过府里去热闹,能接到懿宁长公主府中赏花宴帖子的,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不过霍姝最近常被人盯着肚子瞧,问她什么时候有消息,她就不想过去。 成亲快一年,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说懿宁长公主这当娘的心急,聂老夫人也是心急的。 聂老夫人拉着霍姝的手道:"听说皇后有孕,这可是正宗的嫡出皇子,是好事啊,素素什么时候有消息?" 霍姝很爽快地道:"明年就有消息,祖母您就放心吧。" 聂老夫人有些疑惑,"为何?" 霍姝见周围没人,就将聂屹的话传述给她听。虽然聂老夫人很疼爱她,但霍姝知道自己怎么着也只能算是孙媳妇,比不得孙子,她才不会傻傻地将这种事情自己抗下来,省得和聂老夫人生份。 聂老夫人听后,果然没再催她。 虽然心急长房的后代,可长孙是个有主意的,加上他自幼的皇帝身边长大,与她并不亲热,聂老夫人纵使关心他,可大多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和这孙子相处。 这一年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眼看着要过年时,霍姝突然接到靖安侯府的消息,老夫人病重。 聂屹恰好休沐在家,听到这消息,便让人套车,陪她回靖安侯府。 聂屹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十分温暖,捂着她的手,就像一个天然的手炉,一点也不冷。 霍姝抿嘴笑着看他,在他看过来时,将自己塞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你是不是担心祖母又给我气受?" 聂屹将双手交叉握在她的腰肢上,淡淡地道:"靖安侯府递消息的人说得语蔫不详,不知情况,自然要去看看。"说到这里,他眼里透着冷色。 靖安侯府的老夫人不待见霍姝的原因,他让人去查过,调出握在手中的一些暗卫,方才查明其中原因。 知道前因后果,聂屹嗤之以鼻,觉得是无稽之谈,可笑之极,若非现在还没寻到那云海大师,定要将他捉回来,押到那老夫人面前将话说清楚。 可笑这无猗妇人当年因为和尚一句话,就将刚出生的孙女舍弃,十几年不闻不问,可真是狠心。 霍姝没看到他眼中的冷色,靠在他怀里说道:"我觉得应该不是骗人的,就不知道有多严重了。"说罢,又想到靖安侯夫人所做的事情,过了几个月,一直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 到了靖安侯府,管家看到卫国公世子竟然陪七姑娘回来,心里也没多少惊讶,越加确定七姑娘嫁入卫国公府后得宠的事情,不敢待慢。 第64章 两人刚下车,就见靖安侯夫妻迎过来。 靖安侯此时面带疲惫,给人的感觉仿佛瞬间老了十岁,靖安侯夫人依然稳重端庄,站在那儿,神色淡淡的。 "祖母怎么样了?"霍姝问道。 靖安侯叹了口气,"你祖母中风了。" 霍姝脚步一顿,惊讶地看着他,就见这位大伯父转头看了一眼靖安侯夫人,然后又疲惫地叹了口气。 刚下了一场雪,春晖堂的雪还没有扫干净,屋檐上堆积着雪花,那白白的一片,说不出的苍冷寂静。 霍姝和聂屹在靖安侯夫妻陪伴下进了屋子,一股混合着古怪药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霍妙端着一碗药坐在床前,正在喂霍老夫人喝药。 床上的霍老夫人歪躺在那里,眼歪嘴斜,药汁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就从歪着的嘴角流下来,旁边伺候的丫鬟赶紧拿帕子为她试去,可纵使如此,依然有一些没来得及擦,打湿了衣襟。 看到霍姝他们进来,床上的霍老夫人顿时激动起来,啊啊啊地叫着。 霍老夫人中风后,半边的身体都没了知觉,平时起卧如厕等事都要人来伺候,就像个废人一样,对她而言,十分痛苦。 这会儿,她虽然激动,但却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对着人啊啊啊地叫着,神色扭曲。 没有听得清楚她到底在叫什么,又是对谁叫的。 "祖母,您别急,小心背过气。" 霍妙忙给霍老夫人拍抚胸口,担心她激动之下生出好歹。 显然是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镜,无法说话,身体也无法动弹,霍老夫人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是一双浑浊的眼睛凶狠地瞪着他们,也不知道她瞪的是谁。 靖安侯到底忌惮聂屹,担心母亲的态度惹恼他,忙上前一步,挡住母亲的视线,勉强道:"娘,姝姐儿和世谨回来看您了,您今儿怎么样?" 霍老夫人啊啊两声,努力地想说出完整的话,却无可奈何。 霍妙忧心忡忡地答道:"祖母今儿还是一样,没什么起色。" 靖安侯叹气,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微微闭了下,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亲自给霍老夫人擦去身上的药汗,又宽慰几声,方才带几人出去,免得霍老夫人太过激动,身体又出什么事。 出了门,霍姝就问道:"大伯父,祖母怎么会病成这样?" 靖安侯顿了下,方道:"这人老了病就多,哪晓得突然就病成这样。"说着,又叹了口气。 "可有请太医过来看看?"霍姝继续问。 "看了,太医说尽力而为,只是……" 虽然这话没说完,但可以想象得出来,太医对这种中风之症定然也是没办法的,只能吃药好生地养着。 靖安侯陪聂屹说了会儿话后,因霍姝说要去看看霍五老爷,便让他们夫妻俩去五房的院子。 等夫妻俩一走,靖安侯转身看向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一身素色的祆子站在那儿,整个人显得冷冷清清的,连神色也是清冷的,从窗棂吹进来的风轻轻地掀起她的裙摆。 靖安侯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夫人将姝姐儿他们叫回来,难不成是想寻姝姐儿撑腰?" 靖安侯夫人淡淡地道:"侯爷的话言重了,妾身一个作长辈的,如何叫晚辈给妾身撑腰?况且妾身又没有教养过姝姐儿,她如今富贵了,却不是妾身该跟着享的,妾身可开不了这个口,没得丢脸。" 听到这话,靖安侯又是羞愧又是怀疑地看着她。 霍家确实没有养这个姑娘,都是虞家的功劳,所以霍姝现在富贵了,霍家也没脸攀过去,像小儿子年纪大了,可以在五城兵马司谋个职缺,也不好去找聂屹帮忙。 靖安侯夫人没理他,说道:"侯爷若是无事,妾身就先走了,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妾身还要忙,等会儿又要去给老夫人侍疾呢。" 说罢,也不等靖安侯答应,她转身离开。 霍姝和聂屹去到五房的院子,得知霍五老爷在书房里,两人直接过去。 霍五老爷见到他们十分高兴,等知道他们回来的目的后,他忍不住叹气道:"好孩子,你们有心了,你祖母她这次着实惊险,人险些就没了,可惜还是落得中风……" 说罢,继续哀声叹气。 霍姝见状,就知道这位父亲对祖母霍老夫人这病是一无所知。 先前她也询问过大伯父,但大伯父明显就不想说,将话一笔带过,可能里面有什么隐情,聂屹这侄女婿在,不好意思说吧。 和父亲聊了几句,霍姝便借口离开,让聂屹留下来陪父亲说话。 她先去长房探望靖安侯夫人。 靖安侯夫人见她过来并不奇怪,叫丫鬟沏好茶来招待她,笑着道:"前儿听说安阳郡主和你外祖家的表哥定亲,真是恭喜了。" 第65章 因霍虞两家私底下交恶,所以这些年来并无往来,只维持着一个面子情,这次虞从信定亲,靖安侯府的人也不好意思上门去道喜。 霍姝抿嘴笑着谢过她,询问霍妍的情况,"八妹妹现在如何?可是好多了?" 靖安侯夫人脸上的笑容微敛,说道:"比以前好一些,不过今年这年,她还无法回来。"说到这里,她心里就为独自在外休养的小女儿心疼,可再是心疼,现在也不好让她回家。 问完霍妍的情况,霍姝便没再问。 她虽想知道霍妍与永郡王府的婚事情况,但靖安侯夫人无意多说,她便也当不知道,和她聊了会儿,就告辞离开。 出了长房,霍姝正要往五房行去时,霍娟的丫鬟跑过来叫住她。 霍姝转头看去,就见霍娟站在回廊间,朝这儿张望,见到她时,忙呵了口热气,笑着道:"七妹妹,好久不见。" 霍姝微微一笑,说道:"是好久不见,六姐姐今儿怎么在府里?" 上个月,霍娟就出阁了。 因为霍娟的年纪不算小,加上与孙家的婚事实在是一波三折,孙家那边也有怨言,所以霍二老爷也没有太过讲究,匆匆忙忙地将女儿嫁过去,嫁妆是从公中出,二夫人再添一些,在家境不富裕的孙家眼里,这也算是一笔丰厚的嫁妆。 霍姝当时回来坐了会儿,没等霍娟上花轿就离开。 "祖母生病,作孙女的自是要回一趟的。"霍娟说着,用手轻轻抚了抚发髻上的金钗,一双眼睛含笑,神色添了几分新婚妇人特有的喜气,不似以前因为婚事不顺,眉宇间萦绕着郁色。 "七妹妹,祖母这病真是突然,你说是吧?"霍娟意有所指地道。 霍姝笑看着她,直接问道:"六姐姐直说吧。" 霍娟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很快就有些无奈地道:"七妹妹还是这般直接。算了,我们都是出嫁女,娘家的事情没我们插手的份儿。对了,过完年后,我要随夫君离京去西北上任,此次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 说罢,她面上多了几分惆怅之色。 孙家的这门亲事算是高不成低不就,虽说在姐妹中不是顶好的,但也不算太差,比她想象中要好许多,至少夫家虽清贫,但人都是好的,没有侯门的太多是非和算计,简简单单,公婆对她都不错,丈夫敬重她,并未因先前父母毁婚的事情迁怒到她身上,只要她用心经营,这辈子也能舒舒服服地过。 "那我就在这里提前祝六姐姐一路顺风。"霍姝道。 姐妹俩说了会儿话后,霍姝就和她分开。 刚到五房的院子,就见霍妙拎着裙子气喘吁吁地走过来,见到她时,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欲言又止。 霍姝笑眯眯地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九妹妹,好久不见,咱们聊聊。"说罢。就按着她手上的脉博,将她拖走。 霍妙低垂着脸,由她拖到霍姝以前住的叠翠院的一处花厅。 霍姝出嫁后,叠翠院便空下来,因为没有人住,所以这里显得冷冷清清的,也没有烧起地龙,空气都透着一股沁骨的冷意。 霍妙抱着一个掐丝珐琅的手炉,沉默地看着丫鬟沏来的茶,雾气升腾,氤氲了她的面容。 霍姝喝了口热茶,说道:"祖母怎么会病成这样?" 霍妙看她一眼,已经记取以前的教训,所以没有隐瞒,直接道:"因为大伯母要将八姐姐嫁到娘家一个嫁在江南的妹妹那儿,所以祖母不答应,后来……祖母就被气到。"说到这里,她咬了咬唇。 霍姝喝着茶,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霍妙忍不住问她,"七姐姐,大伯母真的要将八姐姐嫁到她娘家姐妹家?" "你说呢?"霍姝反问她。 霍妙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才想问她。 她知道霍妍经历的事情很可怕,心里也是同情她的,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两家都约定好这门亲事,等永郡王世子出妻孝,就会将霍妍嫁过去。 除非霍妍没了,不然这门亲事是不会改的。 哪知大伯母突然说已经给霍妍挑好亲事,想将她嫁给娘家一个姐妹所生的儿子,祖母自然不允,气急之下,便中风了。 她知道祖母有多疼大姐姐,甚至为了这桩亲事,不惜伤害另一个孙女,就算永郡王府如今已经不比从前,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起复?所以祖母不想放弃这门亲事,大伯母的行为,让祖母怒不可遏,便气着了。 霍妙看到祖母病成这样,心里也是怨大伯母的,要不是开始大伯母给祖母下药,祖母也不会病成这样。后来药停了,她以为大伯母已经出完气,可哪想大伯母竟然将祖母气得中风,霍妙心里头哪里不怨? 霍姝喝了半盏茶,说道:"难不成你觉得八妹妹嫁去永郡王府好?九妹妹,别说让我生气的事情,我可不爱听。" 第66章 霍妙听到这话,不禁噎了下,嗫嗫的不敢出声。 "永郡王府将八妹妹害成这样,傻子才会嫁过去继续受害,你知道八妹妹现在是什么模样的么?她晚上总在作噩梦,连看到小厮都害怕,你让她这模样去嫁人?而且还嫁的是伤害过她的人?大伯母又不傻的,是吧?" 霍妙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霍姝吹了吹茶盏里的茶叶,又喝了一口茶,起身离开。 霍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头沉甸甸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有时候,她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一意地侍奉祖母,是不是好一些?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低头捂住脸。 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所以她才会痛苦,不知道怎么办。 在靖安侯府待了大半日,拒绝霍五老爷的留膳,霍姝和聂屹告辞离开。 坐在马车里,霍姝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儿来,直到聂屹将她抱住后,她才趴在他肩头,将先前得知的事情告诉他。 聂屹听罢,就知道霍老夫人可能活不久,最多过完这个冬天。 轻轻拍着她的背,他说道:"别想那么多,那些事情和你无干。" 她从小在虞家长大,霍家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特别是现在她已经嫁人,所谓的娘家更和她无关。若非怕世人说她不孝,聂屹根本就不想让她回去。 霍姝嗯了一声,搂着他,直接将那些事情抛开。 霍老夫人病重一事,在京城里没引起什么关注,聂老夫人听说后,也只是念声佛号,感慨几句生命无常,便抛开,准备过年的事宜。 霍姝现在是长房媳妇,将来这府里是聂屹继承,她这世子夫人自然不能闲着,和二夫人、三夫人一起准备年货及过年的事宜。 府里的人口少,聂家的族人除了隔壁的二老太爷外,其他的族人都不在京城,所以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忙碌的,按着每年的份例来行事就可。 一通忙碌后,终于迎来新年。 这是霍姝嫁到卫国公府的第一个年,除了她持宗妇礼去祭拜聂家的祖先外,和以往差不多。而且身边有聂屹在,不管在何方,她都不觉得难过,只有满满的喜悦和欢快。 守完岁后,聂屹搂着她站在窗前年夜空中的烟火,低首亲吻她被夜风吹得微凉的脸颊,轻声呢喃道:"素素,新年快乐。" 霍姝也高高兴兴地和他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看完烟火,两人吃了点热汤面后,就洗漱上床睡觉。 外面冰天雪地,帐内却一片春意融融。 缠绵的肢体,汗水砸过,只剩下一片喘息声。 霍姝伸出两条光溜溜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问道:"世谨,又过一年,我今年已经十七岁,咱们生个宝宝吧。" 聂屹微微眯起眼睛,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到她肌肤上,轻轻抚着她温暖的面容,他没有说话,而是沉下身,将自己送进她温暖的体内,更深刻地爱她。 霍姝见他不说话,有些不满地扭身,听到他的抽气声后,赶紧停下,然后还没等她说话,就被人大力地翻了个身,然后身后一具炙热汗湿的身体又贴上来,将她重重地压下…… 大年初一,命妇进宫拜年。 大清早,霍姝就忍着困爬起来,洗漱更衣,穿上世子夫人的吉服,稍稍用了些点心,不敢多喝水,就和聂屹出门,同聂二老爷、聂三老爷夫妻一起进宫。 聂老夫人身体不好,皇后娘娘体恤,这样的活动,一般是允许她在府里歇息。 众人集合后,就一起坐马车进宫。 到达宫门前,男女便分开,聂屹随着聂二老爷、三老爷一起去交泰殿那边给皇上请安,霍姝则随二太太、三太太一起去后宫给太后、皇后请安,这是每年新年的规矩。 大年初一进宫拜年的命妇有些多,她们来到时,被人引到一处大殿里,用屏风隔开的地方,很多命妇都坐在这儿等候太后和皇后的到来。 霍姝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首先就见到不远处的敬国公、齐国府、承恩侯府等府里的女眷,至于其他府中的女眷,她并不熟悉,二太太和三太太在旁边小声地为她介绍。 霍姝的目光在敬国公府的女眷身上转了下,去年的江南贪污案,敬国公府也受到牵连,后来还是皇上看在老敬国以前在战场上立下的功劳,将功抵过,没有惩罚太过,只是撸去敬国公府所有男丁手中的职位,并让敬国公补足贪污的银钱。 这个惩罚与一些抄家砍头流放的官员相比,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没有被夺爵,可是对于这些公侯府来说,却已经算是十分严重的惩治,失了圣心,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指不过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谁还记得敬国公府的存在? 第67章 这京里很多勋贵府第,就是这样不知不觉消失在世人前。 接着霍姝看到人群中的靖安侯府和将军府的女眷,顿时眼睛一亮,直接走过去。 "外祖母。"霍姝朝虞老夫人笑得甜甜的。 虞老夫人正和荣亲王妃说话,两府定下亲事后,如今算是亲家,荣亲王妃愿意给虞家面子,所以今儿特地过来寻虞老夫人说话,做足了姿态,也让那些原本不看好这桩亲事的人心中有些微妙。 两人见到霍姝过来,招呼她坐下一起说话。 靖安侯府的女眷见状,忍不住看了一眼靖安侯夫人,见她依然端庄地坐在那儿,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这种时候也不好出声。 等时间差不多时,懿宁长公主和泰宁长公主终于到了。 泰宁长公主的气色不太好,仿佛心中有什么苦恼的事情,面上维持着虚假的笑容。倒是懿宁长公主依然如故,容貌艳丽、气质雍容,在场的女眷见到她,纷纷起身招呼,对她恭敬居多。 泰宁长公主见状,心里有些气闷,和在场的人闲聊几句,就往太后的宫殿而去。 懿宁长公主没急着走,来到荣亲王妃她们那儿。 霍姝忙起身给她行礼。 虞老夫人也要起身,被懿宁长公主制止,她笑道:"虞老夫人不必多礼,快快坐下来咱们一块儿说说话。" 虞老夫人顺势坐下,面上含着笑,与懿宁长公主聊起来。 懿宁长公主是个健谈的,很快就说到安阳郡主的亲事,笑问道:"没想到一转眼安阳那孩子就定亲,婚期已经选好了?" 荣亲王妃笑着道:"等过完年,就挑个吉利日子,届时公主可要来喝杯喜酒。" "这是一定的,安阳这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等她出嫁,很快就轮要到丹阳……"说罢,不禁有些怅惘,孩子长得太快,作母亲的总有些不舍。 荣亲王妃心里也舍不得闺女,但为了闺女好,再舍不得也不能耽搁她的终身大事,而且她挑的这女婿除了出身低点外,没什么不好的,将女儿嫁过去,她心里也放心。 聊了会儿后,太后和皇后终于到来了。 江皇后的精神看着不错,穿着一袭宽松的大红色吉服,看不出肚子的形状,唇角含笑,喜庆的颜色及精神,气势十足,硬是将她身边的曹贵妃、安妃等嫔妃都比下去,反衬得她们寡淡无颜色。 太后的神色淡淡的,由泰宁长公主扶着,和身边的几位宗室的太妃说几句话后,便借口累了,让女儿扶离。 太后一走,江皇后也跟着起身离开。 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江皇后的肚子上,她今儿穿的吉服是特地改装过的,衣料垂落下来,根本看不出肚子的形状,也不知道多少个月。江皇后自从传出身孕后,居住在深宫里,深居简出,很少露脸,不说那些外命妇,就是宫里的人也很少能看到她。 回去的路上,三太太一脸羡慕地道:"皇后的气色看着真不错,真看不出已经有孕。"连江皇后这般大的年纪,都能有孕,三太太心里也有几分异动。 二太太是个嘴拙的,笑着没说话。 霍姝笑眯眯地说:"皇后娘娘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也会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三太太看着她,小声地问道:"世谨媳妇,你觉得皇后这胎是男是女?" 听到这话,二太太骇得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三太太,似乎不明白三太太怎么敢直接问这话。虽然京里的人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都十分关注,却没一个人敢在嘴上说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别,都在心里暗暗猜测罢了。 霍姝眨了眨眼,笑道:"三婶,我也不知道,等皇后娘娘生下来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三太太被这话弄得有些讪讪的,终于没再问。 回到卫国公府,一行人去给老夫人请安,说了会儿话后,方才散去。 回到凌云院,霍姝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裳,得知聂屹被羽林军的同僚叫去喝酒,也没管他,回房歇息。 昨晚守岁后又闹了许久,今儿一早进宫,霍姝也有些累,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搂着,背部贴着那温暖的胸膛,若有似无的酒气在空气中飘荡。 霍姝转了个身,就着有些昏暗的光线,看到一脸酒意地搂着她睡觉的男人。 她凑过去亲吻他红润的唇角,接着就被他张嘴,搂着她加深这个吻。 霍姝尝到一嘴的酒气,赶紧将他推开,叫丫鬟打来水,亲自绞了帕子给他擦脸,又为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接着也没下床,直接笑着趴在他怀里,问道:"喝酒伤身,以后少喝点。" 聂屹嗯了一声。 霍姝见他神色还算清明,就将今儿进宫拜年的事情同他说了,说到三太太的问话,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他,问道:"三婶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所以找我打探?" 第68章 聂屹将手搭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抚着,轻声道:"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听说有经验的婆子和太医能判断得出是男是女,舅舅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看重,平时不准人去打扰皇后养胎,宫里能见到皇后的机会不多。有些人自然要急了……" 霍姝若有所思,觉得急的人可能很多,不说那些皇子们,就是很多已经站队的大臣及勋贵也是急的。 "那三婶这是?"霍姝对三太太顿时有些不喜。 聂屹亲吻她的唇角,温声道:"三婶应该是听她娘家说了什么,才会帮着打探,不用理她。"说着,他眸色冰冷,讽刺地勾起唇角。 虽说卫国公府的人口简单,府里看着还算太平,可他记得小时候的事情,若非祖父雷霆手段镇压,这府里哪有现在这般平静?卫国公这位置,就算是同胞兄弟都要眼红,更何况是现在坐在是侄子,有那么点不甘心也是正常的。 若非他是被皇帝养大的,没人能悍动他的地位,指不定以前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霍姝听他说让她不必理这事情,便也没理会,甩给他处理。 聂屹见她这般乖巧识趣,欢喜之余,又有几分迟疑,抚着她的脸道:"素素,我娶你,是让你享福的,那些烦人的事情,你不必理它,谁给你气受,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他恨不得将一切都自己扛住,办得妥妥当当,她只要调高高兴兴就行了。 他现在的地位,不需要妻子四处迎逢讨好人,也不需要妻子打理好内宅,人情往来之类的事情,有外院的管事看着,内宅有管事婆子帮着,她只要舒舒服服地当他的妻子即可。 霍姝听到这话,笑眯眯地道:"你放心,没人敢给我气受,他们不敢的。"说着,她亮起拳头。 聂屹顿了下,然后忍不住失笑,伸手握住她的拳头,吻向她弯弯的眉眼。 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一大早,聂屹就陪霍姝回靖安侯府,意思意思地坐了会儿一会儿,就起身告辞离开。 霍五老爷依依不舍地道:"怎么不多待会儿?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聂屹还没有开口,霍姝就道:"我们等会儿还要去外祖母那儿拜年,就不坐了。" 听到这话,屋子里所有人都忍不住看过来,面上都有些震惊。但被看的人却一脸泰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聂屹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也没有反驳。 霍五老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霍妙霍琤姐弟俩见父亲说不出话来,他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那夫妻俩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霍五老爷仿佛整个人都老了几岁,默默地回书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霍妙姐弟俩纵使担心,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自从霍姝回京后,五房维持了十几年的平静,仿佛因她的归来打破了,曾经隐藏起来的问题也涌现。 霍妙或许曾经还怨恨过,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她连怨也不知道如何怨,只希望祖母的身体能尽快好起来,其他的,她完全不愿去多想。 将军将里在京的女眷不多,加上虞五夫人的娘家不在这边,年初二并没有回娘家,等霍姝他们来到将军府拜年,府里的人都在。 给虞老夫人拜年请安时,虞老夫人给两人都发红包,虽然这么大的人还领红包有些羞人,不过霍姝仍是笑眯眯地收下,聂屹也只能无奈地收下,决定事后多孝顺虞老夫人。 聂屹被虞家的爷们拉去书房说话后,虞倩也拉着霍姝说话。 "表姐,等三哥成亲后,我就要回西北了。"虞倩有些不舍地道。 霍姝愣了下,将她上下打量,然后摸摸她的脑袋,叹道:"你来京城有两年,四舅母应该也很挂念你,回去吧。若是你舍不得我,将来等你及笄后,你就嫁到京城来。" 虞倩的满心不舍被她闹没了,羞红了脸,追着她就要拧她。 表姐妹俩个闹了会儿,就去寻虞老夫人。 虞老夫人见这大冷天的,两个姑娘满头大汗地过来,忙让人绞来帕子给她们擦汗净脸,省得着凉。 霍姝接过丫鬟端来的果汁喝一口,好奇地问道:"外祖母,三表哥和安阳郡主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说到这个,虞老夫人就满脸笑容。 老人家最爱看到儿孙满堂,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人丁兴旺,方才是一个家族立足的根本。 "我看中几个好日子,一个在四月,一个在八月,一个在十一月,就在这几个日子里挑一挑。"说着,虞老夫人又唠叨道:"你二舅他们过年后,就从平南出发进京,若是四月份成亲,这日子最好,不过我看荣亲王可能想要再多留闺女些日子,这事儿还得和荣亲王妃谈谈才行……" 第69章 虞从信今年已经二十多,很多男人在这样的年纪,连孩子都有好几个,虞从信却因为第一次定亲耽搁婚事,现在身边冷冷清清的,没个贴心人照顾。 虞老夫人对他有些心疼,所以她希望孙媳妇快点过门,这样孙子房里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 过年对于已婚的妇人来说,一向是忙碌的,走亲戚,喝年酒,一刻不得闲。 荣亲王府的年酒在年初七。 这日,聂屹和霍姝应邀请过去,将军府的人也被邀请前来。 霍姝见到五舅母带着表妹虞倩下车,马上亲亲热热地过去,彼此说了几句话,就被引路的婆子带进一处花厅喝茶。 荣亲王妃在花厅里招待一群宗室的女眷,其中懿宁长公主也在。 霍姝和虞五夫人一起过去行礼,荣亲王妃和她们闲聊几句,让人安排虞五夫人坐到自己身边不远的位置。 在场的人都知道安阳郡主定亲的对像是虞家三郎,看荣亲王这番态度,就知道荣亲王妃有意抬举虞家,给女儿作脸,其他人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打荣亲王妃的脸,当下对虞五夫人都十分客气。 能来荣亲王府中喝年酒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大多是宗室,朝臣没几个,甚至连勋贵也少。霍姝看罢,想到聂屹曾经和她说过的话,就明白荣亲王的行事自有分寸,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见他这些年来能得庆丰帝信任,也不是没道理的。 所以,今儿来这里的女眷并不多,不过都是宗室中地位比较高的。 霍姝陪她们说了几句话,就被安阳郡主身边的丫鬟请过去。 霍姝带着虞倩来到荣亲王府的一处梅林,就见安阳郡主带着一群姑娘在梅林里赏梅烤肉。 赏梅就罢了,这是雅事一件,但这大过年的吃烤肉…… 虞倩眼睛都瞪大了,看到那坐在烤架前撸着袖子亲自烤肉的安阳郡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他的姑娘似乎不屑这等俗事,远远地站着,只有几个陪在安阳郡主身边,面上带着几分讨好之意。 霍姝眼睛一转,就见到不远处坐在亭子里的许恬,她身边也围了一些宗室的姑娘,对这里十分不屑。 "素素,你来啦。"安阳郡主见到霍姝,高兴地笑道,然后又朝虞倩叫了一声"倩妹妹"。 虞倩腼腆地朝她笑了下,心里头仍被安阳郡主这等不同于京城里那些阳春白雪般的贵女的举动给震着,反应不过来。 安阳郡主丝毫不在意外人如何看自己,将自己烤好的几串鹿肉递给霍姝和虞倩。 "真难得能吃到你烤的东西,表妹,吃吧。"霍姝接过后,递了一串给虞倩。 虞倩说了一声谢谢,见霍姝张嘴就咬,接着含糊地说肉烤得老了,一边挑剔一边吃,安阳郡主仍是笑盈盈的,让她再次感觉到自己表姐和安阳郡主的交情有多深。 不过,看到这样的安阳郡主,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安阳郡主身份尊贵,在外面的传言也不太好,虞倩知道两家定亲后,其实心里有点担心安阳郡主身份太高,要是嫁过来后不好相处,瞧不起三哥是武人,对三哥不好怎么办?虽然她觉得能和表姐玩在一块的姑娘是好的,可对京城里的这些贵女们,虞倩还是担心的。 现在,看到这么平易近人,甚至如此接地气的安阳郡主,虞倩终于放下一颗心。 见她们吃完了,安阳郡主也没再烤,就着丫鬟端来的水洗净手,薰香去掉异味,便坐到不远处的阁楼里休息喝茶,由王府里的厨娘去烤。 不远处的许恬往这儿张望,见霍姝和安阳郡主坐在一起喝茶,神色不禁有些恼怒。 霍姝背对着没看到,不过安阳郡主看到了,并没理会她,和霍姝笑着说过年的事情。 "每年都要来搞这么一次,挺烦的,还要我陪上一天,刚才还要玩抛绣球,真是无聊。与其玩这些,不如自己动手烤肉,今年我就请她们吃烤肉,将她们喂撑,看她们还有没有那精力跑来跑去。"安阳郡主说道,不掩饰自己的坏心眼。 虞倩忍不住噗地笑起来,赶紧掩住嘴,觉得这未来的三嫂真有意思。 霍姝笑呵呵地道:"确实,比起抛绣球,我觉得自己动手烤肉比较有趣。" 正说着,许恬已经抱着一个小巧的绣球过来,张嘴就道:"你们……" "恬妹妹,一起吃烤肉。"霍姝一把将她拉到身边的位置,将丫鬟递上来的一盘烤好的烤肉端过来,笑盈盈地道:"这烤肉抹了蜂蜜,吃着十分香甜,你们玩这么久,应该饿了,吃点吧。" 许恬一腔话被她堵住,只好愤愤地端过开吃。 霍姝继续和安阳郡主说话,聊过年的事情,并且说到自己年初二回外祖家见到几个表兄弟的事。 第70章 安阳郡主起初还能镇定,等听到她说虞从信后,忍不住瞪眼过来。 霍姝却不说了,朝她一个劲儿地笑着说:"我听王妃说,等过完年,就要商量你们的婚期,可有这事?" 安阳郡主虽然心里有些羞涩,不过都到这时候,她也没有羞得跑开,落落大方地道:"是又如何?反正我母妃会为我作主的。"说着,还转头朝虞倩笑了下。 虞倩无话可说,这位三嫂的脸皮好像也挺厚的。 许恬听着她们说话,听到这里,觉得这两人真是不害臊,连这种话都能大大咧咧地说,忍不住说道:"我吃饱了。" 霍姝转头看她,发现她手中的盘子已经空了,惊讶道:"恬妹妹竟然吃完了?没撑着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许恬就觉得肚子撑得难受,都是刚才她塞一盘烤肉给她,害得她听她们说话,不知不觉就吃撑。 霍姝递了一杯消食解腻的茶水过去给她,说道:"恬妹妹都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知节制,真是……"她一脸无奈宽容的表情。 许恬差点没气坏。 她深吸了口气,提起旁边的绣球,对霍姝说道:"你陪我去玩绣球。" 霍姝有些为难地看她,"真的要我陪你玩?不好吧?" 许恬不为所动,"没什么不好的,叫你就去。"说着,就皱着眉起身,催着霍姝快点出去。 霍姝笑眯眯地站起身,跟着她一起出去。 虞倩没动,看着这姑嫂俩个一前一后出去,转头见安阳郡主懒洋洋地坐在那儿,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安阳郡主见她看过来,笑了下,说道:"你不用担心,素素有分寸的。" 虞倩听到这话,顿了下,点点头。 她一点也不担心表姐,反而对许恬那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语气有些不高兴,再怎么说,表姐也是许恬的嫂子,可许恬先前的语气,就像在呼喝着个下人一样。 不过想到许恬是郡主,听说自幼被懿宁长公主娇宠长大的,也不怪她如此。 相比之下,同样是郡主的安阳郡主就比许恬好多了,至少她从不仗势欺人,对人也是笑眯眯的,十分和气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也看不出哪里懒。 正想着,就见远处霍姝将那绣球往前抛去,前面的姑娘没来得及接住,那绣球就砸在梅林中的亭子的柱子上,咻的一下绣球就扁下去,制作绣球的皮革面裂开来。 所有人都僵硬地看着霍姝。 霍姝一脸笑眯眯的:"恬妹妹,对不起啊,力气有些大,不如再换一个新的绣球?" 许恬僵硬地看着那裂开一个口的绣球,再看霍姝一脸歉意的模样,心里有些憋屈,怒道:"你是故意的?" 霍姝挑眉,"恬妹妹要是不想玩,那我就走了。"说着,也不理她,转身离开。 许恬气得直哆嗦,却也不敢像先前那样将她叫过来。 虽然多了许恬这个插曲,不过荣亲王府的年酒还是不错的。 霍姝吃饱喝足,带着虞倩离开梅林时,许恬也觉得无趣,跟着一起离开。 刚出梅林不久,就见到懿宁长公主和聂屹。 恰好看到聂屹来接霍姝,懿宁长公主难得见到儿子,忍不住拉着他站在回廊下说话。 看到这两人,许恬不由想到先前霍姝砸坏绣球威胁她的事情,顿时委屈地道:"娘,大哥。" 懿宁长公主和聂屹转头看过来,见霍姝和女儿一起结伴过来,懿宁长公主有些欣慰。只是这欣慰很快就被女儿脸上的委屈给弄没了。 "怎么了?"懿宁长公主问道。 许恬扁着嘴,用可怜巴巴的语气将先前在梅林里的事情和她说了,一双眼睛忍不住看着聂屹,却发现他神色冷峻淡然,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等她说完后,聂屹开口道:"娘,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说罢,朝霍姝招手。 霍姝朝懿宁长公主行了一礼,就走过去。 懿宁长公主脸色有些僵硬,但看儿子的神色,不禁叹气,也没说什么,挥手让他们离开。 虞倩不喜欢许恬这位郡主,也朝懿宁长公主行了一礼,便跟着离开。 见他们竟然这么离开,特别是大哥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许恬委屈得差点掉眼泪,跺着脚道:"娘,你看看,大哥自从娶妻后,就不再关心我们了。" 懿宁长公主其实已经习惯儿子这般冷淡的态度,听到女儿的话,心里越发的无奈,严肃地道:"若非你去招惹霍七,他会不理你?" 如今懿宁长公主也知道儿子对霍七有多看重,心里不是不后悔当初答应这门亲事太快的,但有时候又想,她欠儿子太多,他难得喜欢的,让他如意也没什么。 第71章 只是她希望女儿能和儿媳妇好好相处,将来长子能帮衬着下面的弟弟妹妹。 可不知道怎么地,儿媳妇表面上笑眯眯的,可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和女儿也处不来。女儿想要仗着身份欺负她,最后反而自己闹出笑话,得不偿失。 懿宁长公主叹了口气,对依然感觉到委屈的女儿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和世谨虽是兄妹,可你们到底是不同姓的兄妹,你每次都要针对世谨的媳妇,世谨看到后,心里能高兴么?" 妹妹和妻子怎么能相比?妹妹迟早要嫁出去的,要陪着走一辈子的人是妻子。 许恬皱眉,仍是满脸不解,"可我们是血缘至亲的兄妹。" 懿宁长公主摇头,血缘至亲又如何?有时候,血缘至亲也不可靠,况且她从未养过那孩子,以前甚至不愿意见他,也不怪他如今仍是淡淡的。 懿宁长公主突然觉得有些没滋味,没再说什么。 霍姝被聂屹扶上马车后,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看什么?"聂屹唇角微微翘起,凤目温和地看着她。 霍姝仔细看他一会儿,确实他并没有生气后,脸上也露出笑容,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不过恬妹妹有时候挺讨人厌的,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所以我就直接砸烂那绣球,她说我威胁她,其实也没有说错。" 聂屹嗯了一声,拉着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你不生气?" 聂屹见她固执地盯着自己,笑道:"没什么好生气的。" 霍姝瞅了他半晌,很快又高兴起来。 因为不在意,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那些人于他而言,不过是名义上的血亲,实则连陌生人都不如。 所以,他没什么好生气的。 忙碌的年很快过去。 出了正月,霍姝就听说荣亲王府和虞家终于将婚期定下来,就定在四月初二,据闻这是荣亲王亲自去钦天监,让钦天监选出来的吉利日子。 荣亲王并不想将闺女嫁得这么快,恨不得多留个两年。但奈何虞从信是个奸滑的,他并不直接拒绝,面上笑眯眯地应下,转身就寻未来的小舅子荣亲王世子周焜喝酒,与他谈天说地。 然后周焜不知道回去和荣亲王妃说了什么,荣亲王妃直接同意将婚事定在四月份。 荣亲王想要反对时已经迟了,这是王妃亲自允的,他没办法反悔,只能满心不甘地应下。 到了三月春暖花开之时,霍姝正摸着平坦的肚子怀疑里头是不是有个小娃娃时,靖安侯府那边突然传来霍老夫人病逝的消息。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乍然听到这消息,霍姝依然有些怔忡。 见她怔怔地坐在那儿,艾草等丫鬟不禁有些担心。 在她们心里,靖安侯府对她们家小姐只有生恩没有养恩,加上霍老夫人明显表现出来对霍姝的不喜,几次三番露出来的恶意,丫鬟们心中也不是不生气的,却因为对方是长辈,不好说什么。 霍老夫人再有不是,她也是祖母,不管做什么,当晚辈的只能敬着受着,不然就是不孝。 "姑娘,您别伤心,人老了,总有那么一天的。"邬嬷嬷安慰道。 霍姝回过神来,笑了笑,"我没伤心。"她确实没伤心,毕竟她和那位祖母相处的时间太少,少得没让她对她产生什么感情,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孝,确实是事实。 除此之外,祖母对她十分厌恶,几次都露出不掩饰的恶意,被人如此厌恶,霍姝也没办法将她真的当成至亲的人看待,只远远地敬着,彼此不见面,相安无事。 邬嬷嬷见状,便也没再劝她,和艾草等丫鬟匆匆为她换上素淡的衣服。 至于孝服,因为那边传来的消息太过突然,没来得及做,只好先穿素淡的衣服,等今晚让针线房赶工做出来,明天再穿。 接着,让人去禀明聂老夫人后,霍姝就坐上马车回靖安侯府。 马车抵达靖安侯府时,靖安侯府的门口已经挂上白幡。 和霍姝一同回来的还有嫁在京城中的霍家姑娘,其中就有嫁在昌平大长公主府的大姑母霍茹,还没有离京的三姑母霍萍,还有霍婉等人。 接到老夫人病逝的消息,众人第一时间回来。 霍萍和霍婉所住的地方距离靖安侯府比较近,早她们一步到来,霍茹和霍姝稍晚一些,两府的马车几乎是前脚跟接着后脚一起进府的。 霍姝刚下马车,就看到大姑母霍茹虚软地被两个儿子扶下马车,眼睛哭得红肿,然后跌跌撞撞地往灵堂而去。 靖安侯府里到处是哭声,在这明媚的春日中,因为丧事,整个靖安侯府凄冷而压抑。 靖安侯夫人一身孝服,忙碌着霍老夫人的丧事,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忙得脚不沾地,见霍茹这些出嫁女回来,便迎过来,一起进入灵堂。 第72章 一群霍家的子孙跪在灵堂里哭得哀哀切切。 霍姝抬眼看去,见灵堂里已经跪满了人,靖安侯府的子孙都在,还有赶回来哭灵的姑奶奶们。靖安侯和霍五老爷跪在最前面,痛哭出声,霍茹和霍萍姐妹俩伏在老夫人的棺椁前,号哭不已。 她默默地走进去,来到霍婉身边的位置,跪在丫鬟递来的蒲团上,用沾过姜汁的帕子开始哭灵。 哭了会儿,霍姝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就见沈家的人来到,还有挺着大肚子的葛玲被沈彬扶进来。 霍老夫人生前对葛玲这外孙女十分疼爱,加上后来葛玲嫁回娘家,老夫人对她更是上心。 所以,知道外祖母病逊,葛玲就算怀着身子,还是过来了。 葛玲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肤色呈现黯淡的色泽,这胎的怀相并不好。 永平侯夫人和沈彬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就担心她出什么事情,幸好靖安侯夫人早有准备,只让她象征性地哭会儿,上过香后,就安排她下去歇息。 霍姝跪着哭了会儿,觉得有些不舒服,便站起来。 她这举动,虽然轻巧,但仍是引起灵堂里一些人的注意。 "你做什么?"霍茹不悦地问道,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看霍姝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 霍茹的两个儿子心知母亲今儿为外祖母的病逝伤心过度,一点小事也能引起她心中的愤怒,霍姝作为孙女,这种径自起身的行为,看着实在不孝,所以霍茹一看到,就忍不住火大,直接喝斥出声。 只是,霍姝现在可不只是霍家的孙女,还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今非昔比,纵使她有不对,母亲也不应该当众这般喝斥。 当下霍茹的长子尹智忙扶着母亲道:"娘,许是七表妹身体不适,不是故意的。" 尹庄也暗暗地扯着母亲的衣袖,担心她愤怒之下做出什么事,届时聂屹生气可不好。 可灵堂先前哭声一片,并不算太吵杂,霍茹这喝斥声在这种时候,尖锐刺耳,整个灵堂的人都听得见,将沉浸在悲伤中的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连同原本哭得快要昏厥过去的霍妙,也红肿着眼睛抬头看过来,看到站起身的霍姝,她咬了咬嘴唇。 "我肚子不舒服。"霍姝抱着肚子,皱着眉说道。 霍茹一双眼睛含着泪,面有悲痛,冷笑道,"长辈的丧礼,你就算不舒服,也得忍着。" "娘!" "大姐!" 靖安侯和尹家兄弟俩都忍不住出声。 霍五老爷哭得满脸都是泪,但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忙道:"既然姝姐儿不舒服,赶紧去歇息,让府里的大夫来看看。" 说着,就吩咐人送她去叠翠院歇息。 "五弟!" "五哥!" 霍茹和霍萍都忍不住瞪向这不着调的兄弟,因为母亲的病逝,姐妹俩此时心里都是伤心难过的,看到霍姝竟然如此不孝,她们心里自然不忿。更不忿的是,这不着调的弟弟,都什么时候了,竟然只顾着女儿,不顾母亲的丧礼。 霍五老爷没理她们,径自让人扶霍姝下去。 姐妹俩的脸色都不好,忍不住看向兄长靖安侯,却见他什么都没说,似是沉默地赞同霍五老爷的安排。 姐妹俩见状,心里虽然不忿,但也只能忍住,继续哭灵。 霍姝被丫鬟们扶到叠翠堂,很快大夫就被人请过来。 大夫是靖安侯府里俸养的,所以请来的速度比较快。 陪霍姝一起过来的艾草、樱草、邬嬷嬷都有些紧张地围在旁边,盯着大夫看,同时心里也有些担心,怎么好好的,会肚子不舒服呢?难不成是吃坏肚子了?可她们左看右看,看自家姑娘肤色红润,除了皱着个眉头外,也看不出哪里不舒服啊。 邬嬷嬷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小姐不愿意给霍老夫人哭灵,特地装的。 不过这种怀疑邬嬷嬷很快就丢开,她从霍姝被抱到虞家就跟在她身边照顾,自家姑娘是什么模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知道她就算对霍老夫人这祖母没感情,定然不会在灵堂上做出这种故意装病的不孝举止,或许是真的身子不舒服。 想到这里,邬嬷嬷也担心起来。 大夫知道霍姝的身份,这位可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大意不得,所以号脉的时候,也是十分的用心。 等号完脉,大夫心里松了口气,一脸喜色道:"恭喜世子夫人,你这是滑脉,有一个月左右。"等说完这话,突然想到东主现在有丧事,不是高兴的时候,赶紧敛起脸上的喜气,一脸平静。 霍姝高兴地问道:"真的,确定了?" 大夫很肯定地点头,"世子夫人放心,老夫确实号到的是滑脉。" 邬嬷嬷和艾草等丫鬟乍然听到这消息,也是不敢置信,一时间都被这消息弄得晕晕昏昏的,惊喜过头,差点忘记给大夫打赏,还是邬嬷嬷反应快,胡乱地将身上备放着用来打赏的荷包拿出来打赏大夫。 第73章 高兴过后,邬嬷嬷又问道:"先前我们夫人在灵堂里给老夫人哭灵时,却不想感觉到身体有些不适,当时并不知道是怀了身子,可有大碍?" 大夫看了一眼霍姝红润的脸色,看着是没事的,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不敢大意。毕竟这位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先前又在灵堂哭灵,他被人请过来时,说是身子不适。 当下大夫又号会儿脉,琢磨了下,"许是先前累着了,只需要缓会儿就好,无碍的。"为了保险起见,大夫又建议请太医过来瞧瞧。 "小姐,这可真是太好了。"艾草和樱草围着她,高兴地说:"世子要是知道这消息,定会高兴的。" 邬嬷嬷亲自将大夫送走后,听到两个丫鬟的话,神色微闪,想到先前在灵堂的事情,脸又沉下来。 刚才那两个姑奶奶的态度其实也没什么错,霍老夫人病逝,她们当儿女的伤心情有可缘,可那咄咄逼人的态度,着实教人厌恶。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喝斥一个晚辈,难不成想让人都觉得霍姝不孝不成? 因为虞家的原因,邬嬷嬷从来不喜霍家的人,今儿这桩事情,更让她不喜。 当下,邬嬷嬷让艾草亲自去厨房取些煮水的器具过来,并且不用瞒着人,怎么高调怎么做。然后在霍五老爷打发人过来询问时,直接将霍姝有孕的事情说了。 很快地,在灵堂里的人都知道霍姝有孕的消息。 众人听到这消息,便明白先前霍姝身体不适,可能是怀孕的原因,霍茹姐妹俩的神色也有些僵硬。 霍五老爷虽然因为女儿有孕而高兴,不过现在老夫人的丧礼,他也走不开,只能按捺着,让人好生照顾。 知道自己终于有宝宝后,霍姝自然没再回灵堂哭灵,心安理得地窝在叠翠院里。 这种时候,也没人不识趣地强求她继续回去哭灵,嫁出去的女儿沷出去的水,霍姝已经是聂家妇,肚子里怀着的是聂家的骨肉,自是以孩子为重,她不去哭灵,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如同葛玲一般。 "小姐,真的没事么?可还难受?"樱草忧心地问道,就生怕她硬撑着。 霍姝接过邬嬷嬷呈来的温开水喝了一口,笑着说:"真的没事,你放心吧,我先前只是隐约觉得有点儿闷,肚子隐隐有些异样,生怕有什么意外,才会起身的,哪知真的有宝宝。"说到这里,她喜滋滋地笑起来,摸着扁平的肚子,实在想象不出肚子里有个宝宝。 霍姝的直觉一向很准,她当时觉得不舒服,所以也没强迫自己忍着继续哭,所以才会站起身准备去歇息一会儿。 邬嬷嬷看她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叹气,既高兴她反应得快,没有折腾到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些自责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反应还没她来得快。 霍姝喝完水后,舔舔嘴角,可怜巴巴地对邬嬷嬷道:"嬷嬷,我肚子饿了。" 邬嬷嬷和蔼地道:"小姐再等等,奴婢已经让艾草去厨房里给您弄些点心垫肚子,等回府里就好了。" 霍姝也知道这个理,没有强求。 艾草很快就端着一盘点心回来,和她一起的还有被丫鬟扶着的葛玲。 葛玲嫁进永平侯府后,在年前就诊出身孕,如今肚子已有四个月的身子。但她这胎的怀相不好,害喜严重,吃不下、睡不安稳,瘦得实在可怜,原本仙子似的人,如今变得和寻常的妇人差不多,脸上甚至长出妇人怀孕时的斑点,再无以前那种清淡如仙的模样。 葛玲坐到霍姝对面的一张铺着软垫的黑漆太师椅上,端过丫鬟呈来的柠檬水抿了一口,看向霍姝,淡淡地说道:"听说姝表妹有喜了,真是恭喜。" 霍姝朝她说了一声谢谢,就拿起一块紫薯山药糕啃起来,吃得一脸欢快。 葛玲原本就害喜得严重,吃不下东西,就算看到人吃东西,也犯恶心,见她吃得香甜,忍不住捂着帕子就呕了一声。 邬嬷嬷和艾草等丫鬟的脸色顿时就拉下来。 你要吐也出去吐,对着个孕妇吐算个什么?明知道自己现在怀相不好,还要跑过来,这不是折腾人么? 担心葛玲的态度让霍姝也害喜,邬嬷嬷和艾草等丫鬟都忧心地看着。 谁知道刚得知自己有孕的霍七姑娘盯着葛玲那犯恶心的样子,依然吃得香甜,甚至还举着咬了一口的紫薯山药糕问道:"玲表姐,你吃么?很好吃的,又香又糯,甜而不腻,就像溜肥肠似的……" 葛玲的回答是"呕"一声,被丫鬟扶到外面,吐得个惊天动地。 看到葛玲吐成这样,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忍不住看向霍姝。 霍姝依然抱着那盘紫薯山药糕欢快地吃着,见葛玲吐成这样也挺可怜的,就劝道:"玲表姐,你如今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不管如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多少要吃点。" 第74章 看葛玲瘦成这样,霍姝实在不太明白。 她以往也见过害喜严重的妇人,但那些妇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管如何都会努力地吃一些,连皇后害喜难受,也逼着自己吃,皇后五个月的身子,怎么也没葛玲这么严重。 葛玲吐了一回,此时身体都是软的,恹恹地靠着丫鬟,听到她的话,不由得就想起她先前的形容,实在不知道她是怎么将紫薯山药糕这点心与溜肥肠联系在一起,只要想到这道油腻腻的菜,她又忍不住想吐了。 丫鬟见她脸色微变,赶紧端来一杯柠檬水给她漱口。 葛玲折腾好一会儿,才感觉舒服许多,看霍姝的神色有些冷,声音同时也虚软无力,"姝表妹,我好心过来探望你,你能不能不说那些话?也别在我面前吃东西,我难受得紧……" 霍姝看她一眼,又捏起一块山药糕,脸上露出一个非常假的抱歉表情,"玲表姐,我肚子饿,没办法,你知道我一向吃得多,现在有宝宝,吃得更多了。玲表姐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回去歇息罢。" 葛玲听到这话,下颚微微抽紧,顿了下,方才道:"姝表妹说得是,那我先走了。" 说罢,她由丫鬟扶起来,不过似乎有些不太痛快,眉头紧皱。 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出去。 直到她离开,霍姝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刚才到底来这儿干什么的? 艾草端着一杯温开水给霍姝漱口,一边说道:"奴婢刚才去厨房的时候,恰好见到也去厨房给葛表姑娘找些吃食的小丫头,正好听那小丫头和靖安侯府里的一个小丫头聊天,说葛表姑娘自从有孕后,胃口就一直不太好,永平侯夫人和沈世子对葛表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十分重视,府里无论是吃什么都先紧着她,不过……" 霍姝漱完口后,就问道:"不过什么?" 艾草笑了下,继续道:"不过葛表姑娘却觉得永平侯夫人和沈世子只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重视她,为此她的心情一直不好,抑郁难受,甚至和沈世子闹过几回,让沈世子说选她还是选孩子。" 邬嬷嬷十分惊讶地道:"有这回事?这葛表姑娘看着挺通情达理的。" 葛玲未出阁前,给人的印象都是安静而从容的,从未刁难过下人,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去,娴静安然,很多妇人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 霍姝撑着脸想了想,说道:"玲表姐一向是个仙子似的人,没想到嫁人后变化这么大。"说着,摇了摇头。 以前在闺阁中的葛玲不食人间烟火,有父母宠着,无忧无虑,可以当她的仙子。 不过女人嫁人后,可不像在家里是个娇客,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不仅要操持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琐事,还要侍奉公婆伺候丈夫照顾姑舅,府里的人情往来之事,忙忙碌碌便是一天。 霍姝自己嫁了人,自然对此心有体会,明白葛玲表姐嫁人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和她以前在云州城时那未出阁前的生活截然不同,光是主持中馈,就与她闺阁前的生活完全相悖,如此,也不怨怪她不适应,甚至怀孕后,会由此来责问丈夫。 完全相反的生活,并不如想像中那般美好,会感觉到落差也是正常的。 葛玲走后不久,霍妙过来了。 霍妙身上穿着白色的孝衣,瘦得厉害,衬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眼睛红肿,眼下有着青黑色,显然是很久没有休息。因为太过瘦弱,她身上披着的孝衣也显得空荡荡的,恍惚地走过来,看着着实可怜。 霍妙走到门前,静静地看着霍姝半晌,嘶哑地道:"你现在满意了吧?" 霍姝神色未变,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说道:"九妹妹,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霍妙走进来,在一群丫鬟紧张的目光中,走到霍姝面前,距离她几步时停下,讽刺地道:"祖母现在没了,你高兴了吧。" "我为什么要高兴?"霍姝反问道。 霍妙怨憎地盯着她,嘶声力竭地道:"要不是你回来,大伯母怎么会敢对祖母下药,要不是你想要帮八姐姐,大伯母怎么会想将八姐姐嫁到江南……" 未完的话被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霍妙的脸被一巴掌扇到一旁,半张脸都麻了,脑袋也木木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霍姝收回手,冷冷地问道:"清醒了?" 霍妙捂着麻肿的脸不说话。 霍姝用帕子擦擦手,说道:"大伯母要怎么做,我可管不着,而且我听说大伯母初时只是给祖母下了点让她身体虚弱的药,后来就没有再继续,让人将药断了,祖母只需要再养段日子,身体很快就会慢慢恢复过来。大伯母再恨祖母毁了八妹妹,也没想过要了祖母的命,毕竟祖母也是大堂哥和四堂哥的嫡亲祖母,为了他们,大伯母不会下手。让祖母大病一场的是永郡王府掺和江南贪污案,被皇上厌弃的事情,祖母才会大受刺激病成那样,后来大伯母不答应将八妹妹嫁去永郡王府,祖母气得中风……" 第75章 说罢,她问道:"可是这样?" 霍妙眼神闪烁,嘴里尝到血腥味,知道刚才霍姝那一巴掌,让她弄伤到口腔。 先前因为悲痛过度,加上霍姝在灵堂上的行为让她气得理智全失,就这么跑过来,只想发泄心中因为失去祖母的怨和恨,只想也让人知道她的痛和苦。 可霍姝从来不是一个被人打不还手的人。 "我知道你和祖母的感情好。"霍姝打完人后,倒没有太过生气,"所以这次我不计较,不过没有下一次。" 霍妙慢慢地低下头,喃喃地道:"可是祖母没了……" 她慢慢地捂着脸哭起来,眼泪从指缝间流下来,一边哭一边说:"从小到大,祖母最疼我,就算她有再多的不好,但她却是真心实意地疼我的。最疼我的人不在了,你让我怎么不怨不恨……" 霍姝听得不耐烦,扯开她的手,捏起她的下巴,迫得她抬头面对自己,一字一句地说:"你敢将这话到大伯面前说么?你敢到父亲面前说么?如果不敢,那就闭嘴!" 霍妙抽噎了下,眼泪流得更凶了。 霍姝皱眉,放开她,转身坐到黑漆太师椅上,让丫鬟打水给她净手,然后离开。 霍妙站在那儿,泪流满面。 霍姝的好心情被霍妙给搅没了,也不想待在叠翠院,带着丫鬟到花园里的凉亭坐着歇息。 阳春三月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若非靖安侯府现在还在办丧事,这样的天气,实在让人心情也疏阔明朗。 邬嬷嬷和艾草等丫鬟站在她身边,小心地看她。 邬嬷嬷担心她气坏身子,柔声安慰道:"小姐不必理她,这九姑娘今儿是伤心过度,等她缓过劲儿来,指不定要为今日的冲动后悔呢。" 霍妙是什么性子的人,邬嬷嬷接触几次就明白。 这是一个十分识时务的人,虽被老夫人娇宠着长大,但因为霍五老爷在教养子女上尚有些严厉,所以也明白几分事理,并没有被一味地养坏。所以她能明辩是非,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不可为,知道霍妍的事情老夫人做得太过,却又因为老夫人疼爱她,没办法指责她,又理解靖安侯夫人要报复的心理。 所以她没办法阻止靖安侯夫人,也没有能力阻止,生怕靖安侯夫人在祖母生病后对付自己,只能默默地看着,不敢将这事捅出去,没办法在靖安侯夫人的眼线下阻止,心中煎熬无比。 直到现在霍老夫人终于没了,她又怨天怨地怨知情的人,可一但被人打醒,她又不敢将一切事情摊开来,担心连累到自己。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自私又可怜的人罢了。 霍姝摸了摸肚子,说道:"我不生气,才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邬嬷嬷等人听到这话,方才露出笑容。 主仆几个在花园里坐了会儿,晒着暖融融的春光,霍姝就要在这样的氛围中瞌上眼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小丫头惊喜的声音:"世子夫人,世子来了。" 霍姝马上清醒,睁眼看去,就见穿着羽林军玄色制服的男人沿着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道走来。他的步子迈得很快,仿佛须臾之间就来到他们面前。 霍姝忙站起身,几步就跳下凉亭的台阶,在丫鬟的惊呼声中,扑到那人怀里。 还有两步她就扑过来,看得聂屹心中发紧,赶紧伸手过去搂住她,小心地将她拥进怀里。 "世谨!"霍姝搂着他的腰,抬头看他,脸上露出灿烂明丽的笑容,"世谨,我有宝宝,你高兴么?" 聂屹还在后怕中,随意地嗯了一声。 霍姝双手吊在他脖子上,见他神色淡淡的,撅起嘴道:"你不高兴?" 聂屹看她这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是高兴的,可是刚才你差点吓到我,就不高兴了。" 霍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太高兴了嘛,想和你分享这事情。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拿宝宝开玩笑的。对了,你现在不是在宫里么?怎么过来了?" 聂屹也不想在这事情上责备她,看她一张笑脸没有阴霾,快乐得比三月的阳春还要灿烂,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脸,说道:"舅舅知道你有身子后,就让我带太医过来寻你。" 其实乾清宫里的那位皇帝得知外甥媳妇有身子的经过后,担心靖安侯府还在办丧事,万一被人冲撞了怎么办,于是就直接放外甥半天假,让他去将他媳妇接回卫国公府,并且特地派了个太医过来。 所以,聂屹接着就出宫,并且带上皇帝赐的太医。 霍姝抬头,这才看清楚不远处的太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聂屹让她坐到亭子里,将太医叫过来给她诊脉,从太医这儿得知没事后,终于松了口气。 第76章 夫妻俩分享完就要当父母的喜悦后,聂屹就道:"我去给老夫人上支香,等会儿我们回去罢。"到底不想让她在这儿待太久。 霍姝很乖地点头,朝他直笑。 聂屹给她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让她在这里坐着,等会他过来接她。 "知道了,你去吧。"霍姝朝他点头道。 聂屹又叮嘱两声,看起来有些啰嗦,在周围的丫鬟婆子们带笑的眼神下,方才转身离开。 出了花园,他的神色马上沉下来,带着小厮往灵堂而去。 灵堂和霍姝先前离开时差不多,靖安侯府的孝子孝孙们依然在那里哭灵,聂屹到来时,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靖安侯夫人提醒一句,终于让沉浸在悲痛中的众人回过神来。 聂屹走进灵堂,目光在众人身上徐徐环视一眼。 这一眼,让一些人忍不住头皮发麻,特别是靖安侯和霍茹等人,尹智兄弟也有些心惊肉跳,心里担心无比,然后又想到自己祖母是昌平长公主,是皇帝的姑母,聂屹看在昌平长公主的面子上,应该不会计较先前母亲喝斥霍姝的行为吧? 聂屹仿佛没有看到那些人忐忑的神色,对靖安侯道:"我来给老夫人上支香。" 靖安侯愣愣的应一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聂屹怎么这么快就过来,直到管家将点好的香递过来,靖安侯忙接过,将它递给聂屹。 聂屹上完香后,也不看其他人,对靖安侯道:"舅舅知道素素有身子,让我带个太医过来给她瞧瞧,以免出什么意外。"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特别是霍茹,脸色铁青。 霍姝等了两刻钟的时间,就见聂屹回来了。 "素素,我们回家。"聂屹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神色格外地温和。 霍姝先是看了一眼毕恭毕敬地跟随他过来的靖安侯府的管家,朝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和他一起离开气氛压抑悲伤的靖安侯府。 不管什么时候,丧礼都是一件压抑而悲伤的事情。 马车驶出靖安侯府后,霍姝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靠着车壁,不由觉得有些累。 "累了?"聂屹问道,一边小心地将她挪到自己怀里,生怕她靠着车壁不舒服似的。 他不知道其他的妇人怀孕时是怎么样的,却听说过很多妇人怀孕时是十分辛苦的,甚至不小心会导致流产,过程十分凶险,不由自主地小心几分。 霍姝打了个哈欠,说道:"是有点累。" 哭灵是一件很磨人的事情,她跪了一段时间,跟着哭了会儿,没想到差点折腾到肚子,现在肚子虽然没有什么异样,还是让她感觉到疲惫。 聂屹低首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会儿,柔声道:"你先歇会儿,回到府后我再叫你。" 霍姝也不推辞,打了个哈欠,就靠着他闭眼歇息。 驾车的元武听到里头没有声音,便控制速度,让马车走得更平稳一些。 知道世子夫人有孕的消息,他们这些跟随在世子身边的下属仆役自然是高兴的,世子有后,这是所有忠仆都愿意见到的事情。只是…… 想到先前世子在灵堂所做的事情,元武忍不住叹气。 自从世子成亲后,他以为世子的性子已经改了很多,毕竟他与世子夫人相处时的样子骗了不人,看着就像个正常的勋贵世家之子,与妻子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可现在才发现,他并没有改变,骨子里的那股狠劲依然存在,谁惹毛他,他仍是会千百倍地还回去,就算是皇帝的姑母,他也没有给什么情份。 今天看他轻描淡写间,就逼得那霍家两位姑奶奶面色大变,就知道他对先前霍家两位姑奶奶喝斥霍姝、甚至不准霍姝去歇息的事情依然十分在意。那霍家的两位姑奶奶不要以为他们世子当众让她们没脸已经是报复,后头还有得等呢。 想到这里,元武忍不住叹气。 世子的性格并不好,甚至可以说骨子里阴狠毒辣,平时再风光霁月,也掩饰不了他骨子里的狠劲,惹到他的人,从来没好下场。 只希望世子看在世子夫人的面子上,别将人折腾得太狠,不然世子夫人在亲戚面前更不好做人。 霍姝原本只是眯一下眼睛,没想到很快就睡着。 等她感觉身体悬空而起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自己此时被人抱着,走在回凌云院的路上。 霍姝揉了下眼睛,搭着他的肩膀道:"先去上院,给祖母请安,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聂屹道:"祖母已经知道了,她先前就特地派人过来说,让你好好歇息,等身体养好后再过去给她请安。" "我没事啊……" 霍姝想要让他知道自己没事,但聂屹没理会,直到将她抱回房后,方才道:"灵堂阴气重,孕妇待久了对身子不好,你这几天就好好在家里歇息,我陪你。" 第77章 霍姝呆了下,见他如此慎重,倒也不好意思拒绝。 得知她有身孕的消息后,凌云院的下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等霍姝回来时,小厨房已经做好她平时爱吃的饭菜端上来,生怕她饿着。 先前吃那碟紫薯山药糕已经消化完,霍姝现在也觉得肚子饿得不行,当下胃口大开,吃得十分香甜,三碗饭下肚,又喝了半盅汤,终于饱了。 "饱了么?要不要再吃点?"聂屹关切地问道。 "不用了,我饱了。"霍姝摆摆手,见他神色有些怪异,说道:"真的饱了,不骗你的。" 聂屹先前问过太医,知道一些妇人怀孕的事情,加上皇后怀孕后,他在宫里当差,时不时地听皇帝舅舅唠叨过皇后怀孕后的情况,知道怀孕的妇人一人吃两人补,见霍姝的食量和平时差不多,就怕她没吃饱。 邬嬷嬷将切好的水果端上来中,忍不住道:"世子,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才一个月,现在吃得并不多,不用担心。" 聂屹听到这话,知道自己反应过度,面上不由有些窘然。 凌云院的下人习惯他雷厉风行及冷峻的模样,几时看过他这样子,不禁都有些好笑,忙低垂下脸,免得自己真的笑出声。 晚上歇息之前,聂屹又招来驻扎在卫国公府的太医,让他给霍姝请脉。 太医给霍姝请完脉,很肯定世子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事,也不需要吃什么安胎药,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尽量不吃。 聂屹终于放下提起的心。 "我就说我很好嘛,我才不会拿宝宝开玩笑呢。"霍姝躺在床里头,侧着身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今天感觉到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就不敢再跪,我的预感果然是不错的,宝宝来得真是时候。" 这孩子确实来得真是时间,若不然,需要给老夫人再守孝一年,届时就算她不急,聂家的人也要急了。 聂屹也侧躺着,见她一脸欢喜,似乎从来很少在她脸上看到悲苦哀愁的神色,让人只要看到她,就会打从心里感觉到开心喜悦。看她高高兴兴地谈论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让他整颗心都发软。 "你是对的,若是不舒服,不要强忍着。"聂屹摸摸她温暖欢快的脸。 霍姝保证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我们的宝宝的,不想让他出事。"说着,又笑嘻嘻地靠到他怀里,问道:"世谨,你开心么?" "开心。"聂屹平静地说道。 霍姝虽然觉得他的声音太过平静,不过也没有在意,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聂屹见夜色太深了,方才催着她闭眼睡觉。 霍姝的睡意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聂屹不敢像以前那样搂着她睡觉,而是侧着身体,一只手环着她,尽量避开她的肚子,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平坦的腹部上,实在想象不出这里有个小生命。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他也想象不出自己有孩子后,能不能当一个合格尽职的父亲。 他从小没有父亲,对父亲的印象停留在父亲死时的模样,后来更多的是舅舅对他的培育,只是舅舅虽然疼他,但舅舅同时也是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舅舅对他的培育及照顾,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并不像普通人家的那些父亲。 所以,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当一个父亲。 卫国公世子夫人有孕的消息在翌日就传遍了京城,与卫国公府交好的人家都知道了。 一般妇人要坐稳胎后才会广而告之亲朋好友,不过霍姝的情况特殊,因为是去给霍老夫人哭灵时诊出来的,担心世人误会她不孝,以为她在亲祖母丧礼上不守规矩,所以这消息自然是不必瞒了。 得到消息后,虞老夫人忙收拾很多孕妇补身的东西让儿媳妇带过来,同时宫里的皇后也让人赏赐东西过来,还有懿宁长公主、荣亲王府等都送东西过来。不过他们只让人送东西过来,倒是没有打扰到霍姝安胎。 虞老夫人疼爱霍姝,懿宁长公主对霍姝肚子里的孩子也十分看重,加上皇后也是个大方的,所以单是这三人送来的东西,就堆了半间厢房,霍姝觉得她就算一下子生个十个八个,也吃不完这么多的补品。 霍姝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收回,留一些暂时需要吃的。 在府里养胎几天,皇帝派来的太医每天都过来给她请平安脉,几天下来,终于确认霍姝的身体没什么大碍,聂屹也终于放心,方才进宫当差。 聂屹进宫当差后,安阳郡主带了礼物过来看她。 虽说霍姝现在还没坐稳胎,不宜见客,但亲近一些的人过来拜访也没什么。 安阳郡主一见面,就盯着霍姝的肚子瞧,见她肚子平平的,看不出怀孕的模样,长长地松了口气,说道:"看到你这样子,真感觉不出你怀孕。" 第78章 霍姝叫人给她上茶点,"等我的肚子大起来后,你可别吓到才好。"说着,她又笑道:"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下个月就是你和三表哥的婚礼,你现在不忙啊?王妃怎么让你过来的?" 安阳郡主脸皮到底不够厚,红着脸说:"再忙也要过来看看你的,而且忙的那些……也不过是些为人媳妇的事情,母妃早就和我说过,我都听腻了,况且婚礼的事宜,有下人去办,我只要当个新娘子就行。" 霍姝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确实,我成亲前的几天,还待在外祖母那儿呢,当新娘子的确实不怎么忙,你也不用太紧张。" 安阳郡主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既然知道她紧张,就不要老提这话啊。 两人说了会儿话,安阳郡主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听母妃说,昨儿昌平大长公主进宫寻皇上,要为其子求情,你可知道这事?" 霍姝愣了下,"什么事?" 安阳郡主笑嘻嘻地说:"昌平大长公主的儿子不是你的姑父么?听说他竟然在双槐树巷子里养外室,也不知这事怎么被你大姑母知道,你大姑母这些天原本因为靖安侯府的老夫人病逝伤心欲绝,没想到丈夫还干出这样的事情,气得当场晕厥过去,醒来后就开始闹,带人去将那外室住的地方砸了,还抓伤前来阻止她的人,恰好被御史看到,就直接将你大姑父参了,听说他已经被皇上革职……" 霍姝听得愣愣的,她这些天都待在凌云院里安胎,有聂屹陪着,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儿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 霍姝回京后,其实和两个姑母的走动并不多,但听说大姑母霍茹嫁到昌平大长公主府里后,在府中极得婆婆和丈夫敬重,可以说是霍家的姑奶奶中嫁得最好的,那尹姑父据闻也是个和善人,敬重嫡妻,房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也只有两个姨娘罢了。 没想到尹姑父竟然养外室,这消息可真是让人吃惊。 等安阳郡主离开后,霍姝坐了会儿,就问笠雅,"世子回来了么?" 笠雅恭敬地道:"还未回来,夫人可是有事要寻世子?" 霍姝先是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笠雅见她举止奇怪,心头也有些发悬,不敢轻忽大意。 世子成亲那会儿,她以为世子对世子夫人不过是少年慕艾之情,虽然对她恭敬,却仍是自持着自己是凌云院大丫鬟的身份,心里隐隐有几分优越感的。 可后来,世子对世子夫人的态度,还有世子对她的警告,狠狠地将她打醒,让她再也不敢对世子夫人有所不敬,收敛心里的那份优越感,谨守本份,好好地伺候世子夫人。 若非她反应快,及时摆正自己的位置,专心伺候世子夫人,世子只怕早就像铲除当初那些有异心的人一样,毫不留情地将她舍弃,如今她只怕不知道在哪里。 吃过这个教训后,笠雅不敢再起异心,对霍姝这位世子夫人也恭恭敬敬的,连带对世子夫人的几个陪嫁丫鬟也十分亲切。 所以,她对世子夫人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忽视。 聂屹晚上回来时,就从笠雅那儿知道安阳郡主今儿来过的事情,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搂着霍姝坐在炕上,摸着她的肚子询问她今儿的情况后,方才问道:"你有什么话要问我?" 霍姝歪着脑袋看他,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下,笑道:"现在没有了。" 聂屹见她笑得开心,忍不住也勾唇微笑,在她唇角边轻轻地蹭了蹭,也没问她。 在凌云院歇息几天,霍姝就恢复去上院给老卫国公夫妻请安的习惯。 自从得知她怀孕后,老卫国公夫妻心里自是非常高兴的,只是当知道她在靖安侯府发生的事情后,都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意外,硬是让她在凌云院里好生歇息,将身体休养好再说,让人送了很多补品之类的东西过来。 见到霍姝过来请安,聂老夫人忙叫人端来锦杌让她坐下,嘴里叨念道:"怎么不在屋子里多歇息?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定要说出来啊,你如今身子可不一样了,须得小心些。" 霍姝笑道:"知道了,祖母放心吧,我省得的,而且还有凌云院的丫鬟嬷嬷看着,我会小心的。"说罢,又关心地问候两老的身体情况。 聂老夫人现在看霍姝哪儿都满意,面上笑盈盈的,逢着这喜事,仿佛连精神都好了许多。 她巴不得霍姝这胎就能怀个男孩,届时长房有后,也算是对得起长子的在天之灵。所以对于这有身孕的长孙媳妇,聂老夫人十分宽容喜爱,恨不得将霍姝供起来。 二太太和三太太也带着几个姑娘过来请安,看到聂老夫人高兴地拉着霍姝说话的模样,二太太含蓄地笑着,三太太心里微微有些泛酸,就知道在老夫人心中,最重要的还是长房,二房三房虽也是嫡出,到底和袭爵的长房有些不同。 第79章 想到这里,三太太就忍不住叹息,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如此钻营,那二老爷想将聂思送到五皇子那儿当侧妃,不也是如此么?到底舍不得那权势富贵。 聂慈姐妹几个则围在霍姝身边,好奇地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最后还是聂老夫人担心孙女们吵到霍姝,说道:"你们可不能闹你们嫂子,这妇人怀了身子后,需要注意的事情很多,你们可得小心一些。" 聂慧聂慈聂悠姐妹三个朝着老夫人甜甜地笑道:"祖母放心,我们省得。" 聂思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霍姝,并没有凑过去。 在聂老夫人这儿坐了会儿,霍姝就被她催着离开,让她回凌云院好生歇息,在未坐稳胎之前,让她不要乱跑。 霍姝被聂老夫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加上有太医每天来请脉,十分健康,觉得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并不需要如此小心。 不过看众人关心,霍姝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关心,便笑着起身离开。 养胎的日子非常安稳,外界的一切事情皆与她无关,霍姝安安心心地待在凌云院里,每天吃吃喝喝,没事在院子里转转,或者叫聂慧姐妹几个过来说说话,晚上缠着聂屹,让他和她说一些外面的事情打发时间。 这日,聂慧姐妹几个又过来了,聂思也在。 聂思虽然是卫国公府的大姑娘,但因为她是庶出的原因,在聂慧等三个嫡出的姑娘面前身份就有些微妙,不过聂二老爷对她十分宠爱,这宠爱甚至一度超过嫡女,又让她姐妹面前多了几分底气。 聂思在府里一向独来独往,与三个姐妹们的关系并不亲近,也不太爱往霍姝这儿凑,所以今儿看到她,霍姝还是挺惊讶的。 只是聂思虽然来了,却依然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聂慧姐妹今儿拿着针线过来,姐妹几个正为未出世的侄子做些小衣物,凑在一起陪霍姝说话聊天,算是给她解闷。姐妹几个都是有分寸的,而且有嬷嬷提醒,也不会在这里坐太长时间,省得打扰霍姝安胎。 陪霍姝坐了会儿,她们就告辞离开。 霍姝让人送她们出凌云院,顺便将今早外祖母让人送来的樱桃给各院都分一些。 刚让人将樱桃送过去,就有丫鬟进来禀报,"夫人,大姑娘来了。" 霍姝有些意外,"她不是刚走了,难不成有什么东西落这儿?" 众丫鬟摇头,也不知道她怎么刚走又来了。她们都知道府里的大姑娘喜欢独来独往,与姐妹们都不甚亲近,甚至少来霍姝这儿,今儿难得见她过来,心里也挺稀奇的。 "夫人要见她么?"笠雅问道。 霍姝喝完鲜榨的樱桃果汁,擦擦嘴,说道:"让她进来吧,都来到这里,也不好推出门。" 守门的婆子得了令,便让她进来。 聂思进来后,给霍姝请安,忍不住看了眼周围的丫鬟,咬着唇,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霍姝仿佛看不出她的为难一样,笑眯眯地请她坐下,说道:"思妹妹刚离开又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这儿了?" 聂思轻声道:"不是,我有话想和大嫂说,不知可否让周围的人退下?" 艾草等丫鬟顿时有些不悦,不说霍姝现在怀孕是非常时期,身边离不得人,就说这大姑娘,平时一副清高冷淡的模样,从来不与世子夫人走动,只维持着个面子情,这会儿提出这要求,也不嫌过份。 霍姝看她半晌,对周围的丫鬟道:"你们下去吧。" 艾草等人虽然有些担心,但也不好违背她的话,退到外面的廊庑下候着,要是有什么事情,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等人都退下去,霍姝看着聂思,等着她说话。 聂思垂下头,嘴唇嚅动,突然朝她跪下。 霍姝被她的举动弄得呆了下,忙道:"思妹妹,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跪来跪去的?" 聂思径自跪着,说道:"大嫂,求你帮帮我吧,只有你能帮我了,要是你不帮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我死了也不甘愿……" 说罢,她的眼眶变红,眼泪滚了出来。 霍姝被她的举动弄得十分无奈,"思妹妹,你莫要如此,先起来好好说话,这帮不帮的,你都没说清楚,我怎么好答应你?先起来罢。" 聂思没起身,流着泪道:"大嫂,你应该知道,我、我心仪五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对我也有几分情谊,他原是想纳我作侧妃,可是……"她咬着唇,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霍姝听到这话,神色便淡了几分。 聂思见她的神色变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张,忙道:"大嫂,求你帮帮我吧,除了你,我不知道谁能帮我。祖父不答应这事情,将我爹骂了一顿,让我爹另外给我寻门亲事,可我、我十岁就认识五皇子,我……" 第80章 霍姝被她哭得有些头疼,说道:"既然祖父不答应,你就收回这心,别再乱想,让二叔给你挑一门好事亲便是。 " "我不要!"聂思哭着道,一脸哀求,"大嫂,你能不能求大哥帮帮我?只要大哥愿意帮我,祖父一定会同意的,祖父最听大哥的话……" "那是不可能的!"霍姝直接道:"既然世谨先前觉得不可行,思妹妹还是收了这心罢。"说着,她伸手过来强行将跪着的聂思扯起来,将她按坐到一旁的锦杌上,没让她再跪。 接着,霍姝又叫外面候着的丫鬟打来水,让她们给聂思净脸,便让人将她送回二房,根本不给她再开口说话的机会。 丫鬟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见霍姝脸色不渝,大姑娘明显还哭过,都不敢吭声。 晚上,聂屹回来后,霍姝将这事同他说了。 她的神色有些不好,单是看聂思求到她这儿来的态度,就让她有些不高兴。 聂屹听罢,神色未变,拉着她的手道:"莫要生气,小心气坏身子。" 霍姝抿了抿嘴,说道:"我没生气。"顿了下,她又道:"五皇子真是用心险恶,如此欺骗个小姑娘,要是他是真的心仪她还好,可他偏偏只是为拉笼卫国公府,这种手段就下作了。" 霍姝心里明白,这世家联姻,看的还是家族利益,就算是皇子的婚事也是一样,她还没有真的以为两个男女之间只要两情相悦,就应该在一起,像她和聂屹算是幸运的,比这世间很多男女都要幸运,可不代表她不懂其中的道理。 五皇子本身想要拉笼卫国公府也没错,可他不应该私底下这么欺骗一个小姑娘,特别是明知道这姑娘的家族不想将她送到皇子身边当妾的时候,他还使出这种手段,就是下作了。 聂屹轻轻地给她拍抚着背,柔声道:"莫气莫气,五皇子这是心急了,才会做这种事情。五皇子的亲事,舅舅已经有了人选,五皇子妃听说是镇安府傅家的姑娘,傅家虽然曾出过两朝阁老,但如今已经式微,比不得太祖时期,五皇子会焦急也是应该的。" 妻族不给力,五皇子只好在侧妃人选上作功夫,也不想想要是他纳的侧妃的身份比正妃还要高,以后五皇子妃嫁过去后,该如何自处? 五皇子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只想给自己多添些筹码,就算不能帮上同胞兄长三皇子,也要给自己多一些保障。 五皇子从来都是一个对自己能狠得下心来的人,和三皇子刚好相反。 "这事交给我,你不用理会。"聂屹亲吻她白晳细腻的脸蛋儿,柔声安抚。 霍姝深吸了口气,没说什么。 过了两日,霍姝就听说聂思病了,聂老夫人让人将她送到乡下的庄子里休养,至于在哪个地方休养,则没人知道。 霍姝去给聂老夫人请安时,见聂二老爷夫妻的模样十分憔悴,特别是聂二老爷,眼里布满血丝,满是不甘和无力。 聂慧惴惴不安地坐在姐妹中,聂慈和聂悠姐妹俩陪着她。 "修齐若是太累的话,就不必过来请安,回去休息吧。"聂老夫人对二儿子说道。 聂二老爷看了老夫人一眼,失魂落魄地离开。 目送他离开后,聂老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对同样憔悴的二太太道:"修齐若是太过份的话,你也不必事事顺着他,直接告诉国公爷,让国公爷治他。" 二太太喏喏地应着,神色有些不安。 看到她这样子,聂老夫人性子再软和,也忍不住想叹气,让众人各自散了。 将聂思送走后,也算是向五皇子表明卫国公府的态度,五皇子没办法再联系聂思,自然莫可奈何,只能郁闷地转移目标。 聂屹却记了五皇子一笔,在宫里遇到五皇子时,聂屹道:"听说五殿下的亲事定在八月份,臣在这里先恭喜五殿下。" 五皇子脸皮有些僵硬,觉得他不安好心,此时却不敢和他撕破脸皮,僵硬地道:"谢谢世谨表哥,改天有空的话,我请世谨表哥一起去喝杯酒。" "不用,臣不好酒。"聂屹淡淡地拒绝。 五皇子又僵硬地说了几句,便和他告辞,转过身时,一脸阴沉,眼里尽是阴鸷。 五皇子出宫后,去三皇子府里寻三皇子,却不想在花园里看到被丫鬟们簇拥着的高筠,心里头不禁有些厌恶。 "五弟来了,是来找三皇子的?他不在!"高筠穿着一袭金丝孔雀翎大袖宫装,梳着飞天髻,插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螓首高抬,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五皇子看她这模样,再听她直呼丈夫为三皇子,心里的恶感更盛,实在无法喜欢这女人,觉得兄长娶她委屈了。 他忍下心里的厌恶,问道:"不知三皇兄去何处?" "我哪里知道?"高筠不在意地说,"不是在衙门,就是出京去了,或者……"高筠意味深长地说:"去给那姓伍的贱人联系什么人吧。"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85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