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如诗》 第1章 【注: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客服。】 【楔子】 "唉……又只剩下三百多块了。" 看着手中ATM存款余额,何如诗浅叹了口气,拎着一块二十五元的面包,与一瓶矿泉水,外加两碗方便面,垂头丧气的走出了便利商店。 眼睁睁看着经济即将陷入空前危机,她却为了抱负与理想,迟迟不肯放弃,不肯妥协,不肯屈就,依旧坚持到底,苟延残喘的死撑着,只是为了成为一名出色的言小作家。 只是,近期屡次投稿失利不说,加上前一阵子赖以为生的广告公司也因为经营不善,展开了大规模的裁员断尾政策之后,顿然成为众多断尾之一的她,在持续找不到新工作的窘境之下,如今她在台北的生活也愈加捉襟见肘了。 难道,日子真的已经过不下去了? 难道,真的要听妈妈的话,干脆包袱款款,回澎湖老家相亲嫁人算了? 难道,她这一辈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平平凡凡的度过一生吗? 步出超商后,何如诗想起当初在大学毕业时,自己全然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北上就业,还曾经信誓旦旦的说,她有养活自己的决心与能耐,绝不会教家里的爸妈担忧和失望的,可如今……唉! 七月的台北,烈日炎炎,太阳高悬在蔚蓝的天空上,红如火焰般的炽阳照耀在干燥的柏油路上,反射出热油在沸煎时的透明火焰来。 午后的阳光,太强烈了,蒸腾、窒塞、酷烈、奇闷,就像一座天然的大烘炉,简直要将人给活活烤融了,就连黑色的柏油路面都给蒸得发出微小的滋滋声响。 就在这令人烦躁的同时,一道不悦的嗓,蓦地从她身后扬起。 "喂,前面的阿肥,走开,你挡到我的太阳了。" 阿……阿肥?多么失礼的一句称呼,敢情是指她吗? 何如诗带着一丝愠怒,以及一股好奇心的驱使下,半眯着眼,回眸一觑,发现身后不远的公园长椅上躺卧着一个男人。 只见此人衣衫褴褛,满面污垢,鞋袜露指不说,整个人还像是刚掉进池塘,被人打捞上来似的,浑身湿漉,狼狈不堪。 "喂,就是在讲你啦!" 见何如诗如高僧入定一样,一动也不动,于是男人不爽的又大声催促了起来,"走开啦,你是聋子吗?死阿肥……" 好一个犀利哥! 居然左一句阿肥,又一句阿肥的喊她,这个绰号打从她高二那年含辱忍苦的减重成功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再这样喊她了。 这个家伙,他竟然…… "抱歉,这里是公共场所,我爱站在哪儿就站哪儿,你这家伙凭什么驱赶我?"由于她太过激动,手上拎的面包因而不慎落地。 就这样,两个人,四只眼睛,同时看着那块香甜可口的奶油面包滚呀滚的,一路滚到男人垂在地上的一条脚边,然后停下。 紧接着,一幕相当不可思议的画面在眼前发生了—— 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家伙,竟然用着他一双黑不拉几的手,顺势捡起脚边的面包,然后很自然地收进自己搁置一旁的背包里。 惊见这荒谬的一幕,何如诗立刻板起了面孔,急急一问:"喂,你为什么偷藏我的面包?" "因为它掉在地上,然后我捡到了。" "那又怎样?" 男人微一抬眸,淡然回了一句,"我有置留权。" "啥……啥权?" "阿肥,你都没看电视的吗?"他斜了她一眼,厚颜再开口,"如果你想拿回你的面包,我要求分得十分之三的报酬。" 第2章 十、十分之三的报酬…… "你面包分我吃一口,我肚子饿了。"话落,他也不客气,拆了面包外的透明塑胶袋,大嘴一张,就咬去了半块面包。 光吃不打紧,他老兄一边吃,还一边嫌弃,"嗯,这面包味道还不错,就是廉价奶油放太多了,满嘴奶油,有些腻味。" 只见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他,施恩一般,将面包物归原主了,"喏,还你。" 看着好好的一块面包,不但被他一双又黑又脏的大手摸过,雪白的奶油上头,还印有一轮被他咬过的明显齿痕,教人连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算了,全都给你吃吧。"就算她时运不济,倒楣到家了。 就在慷慨捐出今日午餐后,她肚皮却抗议的响了起来,那般凄凉的肚鸣声,声声教人悲伤,莫可奈何的,也只能猛灌手上仅存的矿泉水,以慰她饥肠辘辘的小肚皮。 没想到她才刚喝了一口,一旁却传来断断续续的求救声。 "快,阿肥,矿泉水也分我喝一口,我……我噎到了。"男人掐摀着喉头,满脸涨红,俨然一副快膈屁的表情。 "你是饿死鬼投胎啊?"又没人跟他抢,吃那么急干嘛呀! "快别说废话了,我、我都快没气了!" 说完,他也不再罗唆,大臂伸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矿泉水,仰头便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水,终于把气顺过来之后,心有余悸的他,忽然有种捡回一条命的感觉,不禁鼻头一酸,泪珠也在眸眶中打转了起来。 "喂,你没事吧?"不过就是被噎到了一下下,哭什么哭啊? "阿肥,这一次……真是多亏有你。"只见两行清泪挂在他满是污垢的脸庞上慢慢地流,"你的大恩大德,我是不会忘记的!" 看着眼前这副诚挚认真的表情,黝黑的脸庞与嘴角却突兀的沾满雪白奶油块,行为举止完全就像个长不大的男孩的男人,何如诗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随便你啦。"见男人依然紧紧捏握着她的矿泉水,完全没有归还的意思,加上瓶口处已沾有他嘴角的些许奶油,如此令人作呕的惨状,她干脆好人做到底,来个大赠送。 "水也留给你喝,不用还我了。"她决定"认赔杀出",准备闪人了。 "那怎么好意思?" "怎会不好意思?"他老兄都敢打她面包十分之三的主意了,这个时候还跟她装什么客气啊? 只见她的修养确实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冷冷笑了下,才又说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失陪。" 话落,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男人的视线。 【第一章】 天色铅灰,风雨如晦,略带一丝咸涩气味的空气中渐渐有着一股山雨欲来之势,迎面而来的海风,亦带来了一股黏腻感…… 广阔的海平线,此刻天气阴沉得可怕,虽然才下午四点多,却已如黑夜降临一般,极目望去,海平面上尽是布满厚重的乌云,沉甸甸地,似乎也弥漫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名睿,你的文字虽然丰富细腻,但愈来愈没有感情了,你自己知道吗? "感情……"那是什么鬼? 那就是爱啊! 大作家,你需要好好谈一场恋爱了,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帮助你更加了解奥妙的情感世界,相信这对你未来写作的方向,也会有相当助益的。 第3章 听我说,名睿,你把自己闷得太久了,对一个心智与体能都正常的大男人来说,这样枯燥而乏味的生活,实在太不正常,也太不健康了! 这样吧,不如这一回你就听我的劝,先好好休息一阵子,有空的话,就认认真真的去谈一场恋爱,或是去旅行,四处走走,多认识一些女孩,啊? 展名睿,文坛上的畅销人气作家,为了寻找灵感,同时也在出版社大老板兼好友方亚达的建议之下……更正,是半威胁之下,终于踏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永不见天日的书房,决定好好谈一场恋爱。 但这一切对他而言,又谈何容易? 事实上,自大学毕业以后,他对于追求女孩的这档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放过心思,不是他性向有重大的改变,而是纯粹不想自找麻烦。 说穿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独独对哭哭啼啼的女生最难以招架,几乎视为天敌,每当面对女孩的眼泪,他整个人便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只想避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记得刚步入社会时,他也曾在旁人起兴以及友人的推波助澜下,谈过几场短暂的恋爱,但那几段感情每每不是无疾而终,就是在与对方情感转淡后,他自然而然提出分手要求时,对方却死活不肯,偏要他说出一个理由。 男女分手嘛,不外乎就是不爱了、没感觉了,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不来电了,他还能有什么说法? 结果,他这样不置可否的态度,只为自己招惹来更多不谅解的热巴掌。 他微微苦笑,回想过去自己不甚令人满意的几段恋爱中,也不是没有过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记忆,只是那一段令他彻底挫败的感情,让他再也不愿去碰触,更不轻易去相信任何一份爱情。 记忆跌回高中毕业的那一年,一心朝文坛发展的他,毅然决然弃商从文,选择T大中文系就读。 不久之后,他更以黑马之姿,在仍是新人阶段,出版了一本畅销全国的小说,一夕之间,让他成了校园内的风云人物。 可惜的是,这样的成就,在当时初恋女友的爸妈眼中,却相当不以为然。 他们认为,若他一心执意在文学上走,再怎么有出息,将来也肯定只是个专卖稿文,仅靠赚取微薄稿费为生的穷文人,如此一来,他们的宝贝女儿可能就得跟着他吃不饱、穿不暖,哪里还有幸福可言? 最后,女友碍于父母坚决的反对之下,要他在她与写作上做出一个抉择。 当时,他毫不考虑地选择了后者,而这个决定,让他赢得了人生中的第一记巴掌。 没有多久,女友在双亲的安排下,远赴英国留学,直到几年前,他才在报章杂志中辗转得知她的消息。 原来,她在与他分手之后,没有多久,便闪嫁给美国纽约某知名报社的副总裁,展开了她梦寐以求的上流社会生活,日子过得相当糜烂而奢华,成了标准的顶级贵妇。 然而就在她婚后不久,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她数度透过出版社欲与他再度取得联系,可惜他早已过惯了独来独去的生活,除了南部的家人,鲜少让人得知他的行踪。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终于与她完全断了联系,两人从此形同陌路,不再有一丝交集。 轻叹口气,挥开了脑海中的思绪,微微抬眸,他将注意力放回远处渐渐暗淡下来的滨海天际,兀自又陷入另一片沉思。 第4章 ☆☆☆ 半个小时了,于乐乐一直处于半饥饿半昏迷的状态,尽管已经是傍晚了,外头燠热的烈阳仍带着毒辣的光束,肆虐一般的贯入落地窗内。 耳边听着老旧风扇吱吱嘎嘎,恍若苟延残喘的转动声,就连空气也是热烘烘的,教人一动就浑身冒热汗。 都快日落了,沙发也都已经被太阳烤得发软,落地窗外一股股的热浪却依旧扑面而来,让人气也喘不过来。 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赶紧来人哪,救命啊…… 如同处在一座巨大蒸笼里的于乐乐,整个人呈大字型的趴躺在地板上,尽管地板温度没有沙发上来得高,她还是被室内一片干燥闷热的气温逼出一身汗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块极速融化中的冰块,无力地哀鸣着。 终于,她听见有人正在大门外轻轻转动钥匙孔的声音,然后在微启的眼眸中,她看见了她的救星。 "阿笙,你可回来了……"于乐乐用蠕动的方式,慢慢爬行到何如诗的脚边,气若游丝的问:"有帮我买冰啤酒吗?" "你是虫啊,起来啦,好难看,你还是不是个女人啊?"这家伙,连最后身为一个女人的形象都没有了,"还有,我已经提醒过你,要你从今以后,都要改口喊我如诗了吗?" 于乐乐恍若未闻,瞪着她仅打开零点五公分的眼缝儿,讨酒喝,"阿笙,我的冰啤酒……" "没买啦,连饭都快吃不饱了,还喝酒咧!"何如诗没好气的说:"改喝冰水啦,我在冰箱不是冰了一壶吗?" "冰箱?"于乐乐白了租屋室友兼好友一眼,闷闷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那台冰箱早就失去它原有的功能很久了,一向都是拿来装饰用的,哪里还生得出冰水来啊?" "那你去冲凉水好了,不但消暑,还可以省瓦斯费。"何如诗建议。 呜……也只好这样了。 趴躺在地板上的于乐乐,勉为其难地拖着一身懒洋洋的骨头,欲往浴室方向挪动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往落地窗外瞥去。 "咦?那个人是……"只见对面公园的长椅上还坐躺了个男人,而他的模样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张生面孔。 由于她们居住的社区距离郊区较远,加上地处偏僻,除了社区住户与一般居民,几乎人烟罕至。 因此,社区内的邻居大都彼此熟悉,鲜少能看见陌生客。 随着于乐乐的眸光睇去,何如诗喔了一声,回道:"是那个置留权啦!" "什么权?"于乐乐一愣。 何如诗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提的表情,"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那个家伙是个大无赖,谁沾上,谁倒楣。" "但是……"于乐乐微皱着双眉,努力回想着,"这个男人的模样,我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耶!" "在哪里?"何如诗用着讥讽的口吻,冷冷一问:"火车站?地下道?废屋?破庙?游民聚集地?" "喂,别这样损人家,难道你不觉得在那个人的身上,似乎还藏着一股深深的落寞与淡淡的沧桑?"平日就一向柔情易感的于乐乐,忍不禁的又道:"总而言之,我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有味道啊!" "相信我,他闻起来也很有『味道』。"何如诗嫌恶地皱皱眉头。 第5章 "啊?" "别看了,我肚子饿了,晚上吃方便面好吗?我刚刚买了两碗。"眼看已经是月底了,阮囊羞涩的两个女人,今晚就将就点吃吧。 "嗯,我也要吃。"没有冰啤酒解渴,至少还有方便面可以垫肚子,在月底生死存亡的这一刻,就算吃方便面,也已经算很丰盛了。 所幸,这样"刻苦"的日子,当下个月来临之时,可望获得稍稍纾解,主要原因是,于乐乐在一周以前,已接获伊皇集团的录取通知,从明天起,她将摆脱打工一族,正式晋升为跨国企业的大公司正职小员工一枚。 话说那伊皇集团是一家拥有强大资本背景,涉及电影制作、发行,影院投资,院线管理,广告营销,艺人经纪的集团化跨国公司,在业界始终富有相当的盛名。 除此之外,集团旗下所培训的签约艺人、演员、导演,其资质潜力都数最上乘,亦拥有多位当红的国际明星,同时也是全球最具有影响力的明星经纪公司之一。 能够进入这样一家实力雄厚、月薪高、有前景,随时随地与国际巨星近距离面对面,甚至是一起工作的经纪公司,对于一心梦想进入娱乐圈工作的于乐乐而言,就算一开始只是从小小的宣传助理做起,但这一切的一切,仍然如同作梦一般,令人雀跃不已。 对于未来生活充满憧憬的于乐乐,始终抱持着相当乐观的态度,甚至暗自期许,将来有一天,她一定要成为最出色的经纪人! ☆☆☆ 晚餐过后,便坐在电脑前努力敲敲打打的何如诗,突然间,转身朝于乐乐问道:"乐乐,明天是你到伊皇集团报到的第一天吧?" 窝在电视机前的于乐乐,慵懒地回应了声,"嗯啊。" "那你还不赶紧去睡!"何如诗用下巴指了指墙上的时钟,催促道:"已经快十点罗,你不怕明天迟到喔?" "呵……是该睡了。"轻轻打了个呵欠,于乐乐关掉了电视机,一边走向自己卧室的同时,也叮咛着同样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的好友,"你啊,也别老是在电脑前待得太晚,稿子明天写也是一样的,还是早点休息吧。" "我知道,等我赶完最后一段剧情就去睡了,晚安。"何如诗头也不抬,轻应了声。 就这样,与于乐乐互道晚安后,时间又往后推移了两个小时,她终于结束手边工作,匆匆关上电脑,带着一身疲惫与倦容转身回房就寝。 岂知,睡到下半夜,她就被一阵雷声隆隆与倾盆大雨给吵醒。 微抬着一双惺忪睡眼,她瞄觑了窗台外一眼,只见外头风雨一片,而天色依旧灰黑。 翻了身,她原本打算继续睡,却在这个时候,她脑海中莫名被一股诡异思绪所干扰。 没来由的,只要一闭上双眼,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在公园遇见的那个男人,结果整整一夜,害得自己几乎不得成眠。 于是清晨六点不到,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拖着仍略带一丝疲倦的身子到厨房,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醒脑。 拎着厚实的马克杯,她轻轻啜饮了一口温热的咖啡,一边踱步来到窗前。 就在下一瞬间,她在一片大雨过后,万里初晴的晨曦中,意外撞见一幕十分惊人的可怕景象—— 他整个人坐躺在长椅上,姿势和昨天她看到的最后一眼几乎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化。 第6章 若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那便是此刻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被昨晚的倾盆大雷雨给轰炸摧残过的。 这个人……他还是个……"人"吗? ☆☆☆ "喂,你死了没有啊?"拿着随手指来的枯枝,何如诗朝眼前男人的脸颊上戳了戳。 没反应。 这家伙,该不会真的膈屁了吧? 就在何如诗纳闷的猜测之际,男人低垂的脸庞忽然抬起,两眼微张,用着一抹浑沌而困惑的眼神看着她,一动也不动,脑袋里似乎正努力地集中意识。 终于,那男人从他苍白的双唇中,发出了一个单音,"咦?" "还咦咧!"这个男人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神经啊?"你昨天该不会就在这里躺了一个晚上吧?" "嗯。"回以她的,还是一声平板的单音。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你知道吗?"她简直是难以置信。 他点点头,仍是面无表情。 "那你……身体还好吗?" 话落,他突然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身上的衣裤,其动作大方豪迈,丝毫不见半点扭捏,教她顿时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问:"喂,你、你在干嘛啦?" "脱衣服。"他不解地盯着眼前不断对他发火的女孩,奇怪一问:"你看不出来吗?" 光是这一句话,就将她堵得气噎。莫看这家伙长得一副矬样,说出来的话比刀子还具有杀伤力! "废话!"她的脸热辣辣的,对着他大皱其眉,不悦的质问:"我是问,你为什么脱衣服?" 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都不怕伤风败俗吗? 面对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男人只是耸耸肩,用着极淡漠的表情,以及龟速的语调,缓缓的解释,"因为湿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听完,她只觉得眼前的情况,荒谬到了极点! "所以你为什么要淋雨呢?"还淋了一个晚上,不是傻子吗? 从她表情中可以看得出来,她对于他的愚蠢、没大脑、没神经的行为,已经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他默默地端详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用他那深邃的眼眸探索着她,尽管平日他并不习惯与陌生人交谈,但很意外的,她给他的感觉,并不是那种会令人感到厌恶与烦躁的对象。 他甚至有些惊讶的察觉,在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能够让人愉快的东西——一种能够教人安心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想再多攀谈几句,与她多说说话。 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再度启口了,"我一直找不到朋友帮我租的房子。" 他说,轻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沉思,而不是懊恼,"昨晚又饿到懒得动,想说就在这座公园将就一晚,谁知道半夜会下起雨来。" "所以你就淋了一夜的雨?" "嗯。"他不置可否,回道:"雨嘛,又不是没淋过,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又不是下刀,下火。 这……这个男人,他不但少一根筋,简直就是一整个莫名其妙嘛! "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好好享受雨淋日晒的滋味吧,听气象局说,今天正午的最高温,可能会来到三十八度,希望你今天也过得很愉快。" 第7章 说罢,她欲转身离开,他却在这时候唤住了她。 "喂,阿肥。" 厚,又是这一句! "就跟你讲我不叫阿肥了!"都讲不听耶,这个死置留权。 "背我。" "你说什么?" "淋了整整一晚的雨,我现在头有点晕,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显得相当没有精神。 "所以你为什么要淋雨呢?"这家伙该不会是智能上有问题吧?"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懂得照顾好自己吗?" "好啦,下回我一定找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睡。现在你能背我去看医生吗?"他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好像快死掉了。" 最后,他张大了双臂,用着一副哀怨的表情看着她,央求道:"这一次,真的拜托你了,阿肥。" "就跟你讲了,我不叫阿肥,你这个人怎么……"不待她话落尽,他整个人身子倏然一松,就这么当着她的面量了过去。 她被这一幕给骇着了。 "喂、喂、喂……"这家伙,怎么就晕过去了?"欸,我警告你喔,不要给我装死,本小姐不吃这一套的。" 没反应。 "你就继续演啊,我才不会上当!" 还是没反应。 眼见如此,迫不得已的她,只好勉为其难的趋近查看,当她手背贴上他烫红的脸颊时,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并没有说谎,他浑身灼热如烧炭,并且不断冒着涔涔冷汗,正发着惊人的高烧…… 第二章 "唔嗯……" 昏昏沉沉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方布满粉色碎花壁纸的小室里,其中有一面墙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言情小说,看起来像是女孩子的房间。 摇摇昏眩的头,他原本想集中精神仔细看清周遭的一切,但天不从人愿,一股深沉而疲乏的倦意,仍不断从他体内涌出,让他再度失去意识,陷入一片昏睡状态。 当他再次醒来,是蓦然间被胸口一股沁凉的冰冷湿意所惊醒。 "咦?"他怔怔地睁开双眼,随即发现自己衬衫上的钮扣已经被解了开来,一大片的胸膛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外Say hello,仿佛给人家看免钱的。 除此之外,他还能感觉一双小手十分忙碌地在上头胡乱磨蹭中…… 他先是默然无声地盯着胸口的那双小手好一晌,接着缓缓扬眸、将一对探究的目光投向小手的主人。 从近一点的距离来看,她貌不惊人,却生得十分秀气、除了天生一张圆呼呼的鹅蛋脸,还有一对小酒窝均匀地分布在她的脸颊两侧,给人一种清秀而甜美的感觉。 他注视了她半晌,她却仍浑然不觉,依旧是低着头,专注为他擦拭身上的汗水。他挺着身体,极力控制她指掌间的触感所带来的强烈影响。 直到她一只手岌岌可危地即将触及他腹部间的敏感带时,他再也沉忍不住,突如其来的伸出手,阻止了她继续往下的擦拭动作。 "这样就够了。"他平静的说:"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来。" 他的声音让她吃了一惊,当她抬头看见他两眼辉闪着窘迫光泽时,她的脸一下子就飞烫了起来。 "你千万别误会!"一股燥热柔红了她的脸颊,恍若被烫到一般、她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连忙想解释,却有愈描愈黑之嫌。 第8章 "你早上发高烧晕过去了,怎么喊都叫不醒,又流了满身臭汗,我是好心替你擦汗,顺便想着要不要再替你换件干爽的衣裤。" "你帮我换……"衣裤? 听到这里,他猛然像是想到什么,慌忙的赶紧掀开覆盖在他腰部以下的棉被,在看见自己的内裤仍安好地贴在身上后、他顿然有种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只是,那内裤的花色,似乎有些面生? 一手扶着昏昏沉沉的额头,他脑海中混乱的交织着昨晚的片片段段,最后、他靠自己的力量、从床上坐了起来。 半晌,他转脸看向她,用着有些困惑的嗓,低声一问:"请问,这是哪里?" "我家啊。" "你把我带回家了?"他以为她会为了省事,干脆把他丢进医院,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然我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她一副无可奈何的说:"在你身上、我根本找不到任何证件,而我们社区内也只有一家小诊所,勉强扛着你去打了支退烧针之后,我只能再扛着你回来了。" 这一来一往,几乎消耗了她大半的体力,实在不明白,她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呀? 原来如此。 他眼眸迎上她的,嘴角弯成一抹浅笑,轻声呢喃,"谢谢你,没有把我丢下。" 遇上她,他很幸运。 那是一种慢条斯理,温柔且具有男性魅力的微笑,也是一种她永远无法复制的笑——即使她有一张完全雷同的脸来仿效。 瞬间,她心软了,所有的抱怨也逐渐消弥,最后半点也不剩。 "你好好休息吧。"她脸上掠过一丝潮红,刻意别开了话题,叮嘱道:"陈医生特别交代过,这几天,你最好乖乖吃药睡觉,他说了,你现在的体力就跟七十岁的老人家没两样。" "陈医生?" "他是我们社区内的诊所医生。"她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又补充道:"对了,你身上湿透的衣服全是他替你换下来的,就连你现在一身干爽的衣裤也统统都是他私人提供的,等你病好了,一定得好好去谢谢人家。" 她就像个老妈子似的,不断叨叨念念,末了,指了指墙角边一只白底黑边条纹的旅行背包,又问:"对了,那个旅行背包,是你的吗?" 他点点头。 "里头的纸本资料全湿了,我已经替你拿出来晾干,不会介意吧?" "无所谓。"他习惯性的耸肩。 "那个……"她瞄了他一眼,不确定的问:"你是个旅行作家吗?" 他沉默了一晌,随后淡淡否认,"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过你的随身笔记。"她没有遮掩,十分坦白的回应,"写得很好耶,里头的文字很动人。" 这时,房门外陡然传来一道高声的叫唤。 "阿笙、阿笙,我回来了,你在房里吗?" 闻言,他微蹙着眉,等待她的反应。 可是眼前的她对于房门外的叫唤,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特别的反应,仍是自顾的慢条斯理与他谈话。 "平日我也有在写作,或许我们可以互相切磋一下?" 这时,房门外的叫唤声,再度传来。 "阿笙,家里有客人吗?我看见门口有一双球鞋……" 第9章 她依旧恍若未闻。 "不晓得你对于爱情文艺方面的题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呢?" 不断被忽视的情况下,那噪音终于显得有些急躁了起来。 "碧笙……何碧笙,你这丫头耳背啦?" 只见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直至外头的叫唤声,忽然停了一晌,最后,像是妥协一般,没好气的又改唤道:"如诗……何如诗……" 猛地,眼前的女孩就像是被按下正确钮似的,突然仰起一张满怀笑意的小脸,应声道:"乐乐,我在房间里啦。" 接着,只听那道嗓子用着完全被打败的口吻,又问道:"亲爱的如诗小姐,我已经准备了晚餐,请问你跟你朋友肯不肯赏脸啊?" 她立刻愉悦地回应,"我们马上出来。" "你叫如诗?"听出一丝端倪的他,悄声一问。 "嘿呀,很梦幻吧?" 他则是挑高一边眉,完全不予置评。 然而,她却开始滔滔不绝,"这可是我想了三天三夜的名字哟!" 她一脸的得意,"你不觉得很特别吗?" "觉得。"他点点头,觉得特别蠢。 "既然如此,以后请牢记我的名字,我叫如诗,如诗如画的如诗。"她郑重的向他介绍了自己。 那……"刚刚那个何碧笙是?" "我不认识。"她毫不犹豫的否认。 就在这时,房门被一股瞬间的力量推了开来,顶着一张极为不耐烦表情的陌生女子,瞪着那一位"如诗如画的如诗",劈头便斥道:"喂,我说何碧笙,何大小姐,你到底要我喊几次,你才爽啊?还不赶紧带你朋友出来吃饭了?" ☆☆☆ 她本人相当坚持,她的名字就叫做——如诗。 听她自述,自从刚升国三的那一年夏天,她意外接触到一本俗称"外曼"的国外浪漫翻译小说后,整个人便像中毒一般,疯狂地爱上了作白日梦……呃,言情小说的世界。 只是,话匣子一打开,一位"如诗如画"的如诗小姐,就这样滔滔不绝的开讲了半个多小时。 只因为他在不久之前很多嘴的问了她一句关于她房中那一片极为夸张,堆满整整三面墙柜的言情小说后,她便开始茶毒他的耳朵,完完全全沉溺在自己充满粉红色泡泡的瑰丽世界里。 "那是一个处处充满浪漫、处处充满幻想、处处充满爱情的瑰丽世界。" 餐桌上,何如诗一对眸子亮晃晃的,用着一抹既是赞叹又是向往的口吻,喟叹的道:"在每一本言情小说里,美丽的女主角们总是历尽重重劫难之后,终于在爱情世界中寻找到一位英俊多金又专情的完美男主角。" 于是,基于满足心中的渴望与期待之下,她日积月累的读遍了成千上百本的言情小说,除了一心想成为言情作家,更是一心一意,立志成为言情小说中的女主角,成就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所以,你就替自己改名?"有没有这么入迷啊? "这只是其一。"她用食指朝他晃了晃,"真正勾起我下定决心改名的,还有其他因素。" 碍于情面,他不好面露不耐之色,只能点点头,勉强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而她,也没教他失望,娓娓述说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第10章 "想当初,我老家那对一心祈求有个儿子传承香火的爸妈,在接连生了五个千金之后,居然把生为六女的我,硬生生取名为何碧笙。" 所谓何碧笙,又为何必生也。 这样一个极度贬低个人存在价值与尊严的名字,她是到死都不会承认的! 不过,听说当年她出生时,"何碧仰"是唯一能够与当时的何碧笙相抗衡的名字。 这样的名字,道尽一对老想生个儿子,却又频频老吃瘪的夫妻,其内心无尽的愤慨与无奈。 但说到底,比起招弟、迎弟、盼弟、望弟、带弟五位姊姊,她很庆幸心灰意冷的爸妈没按照传统,继续把她的名字套上公式,取名为——来弟。 只要想到将来当她遇上心中的Mr·Right,两人在灯光好、气氛佳的情境之下,对方温柔地唤她一声"来弟",那简直是谋杀了所有的浪漫。 所以身为未来言小界的女主角,绝不能有那么一个"带赛"的名字,一定要有个符合梦幻与浪漫兼具的名字,而如诗这个名字恰巧能满足她的理想,于是她的名字,就叫做如诗。 "为什么偏偏是如诗?"他着实好奇,这个又俗又土,还冏很大的笔名,她是怎么灵光一闪,给生出来的? "因为这个。"她离开了餐桌,神秘兮兮地从一旁书架上,取来一本已陈旧泛黄的笔记本,而那笔记本的内页中,还夹了一支色彩斑斓的舞蝶造型发夹。 他瞄了她手中的笔记本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我的初恋。"她微微一笑,坦然不讳。 "哦?"他点点头,期待着从她的口中,接续下来会说些什么。天知道,这几乎要成为他惯性的举动了。 下意识的,他为自己的此番行为暗暗皱了一下眉头。听女人讲话从不是他的习惯,在未来,他必须尽快改掉这一点。 "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必说。"他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没有什么不方便。"她忽然来了兴致,兴奋一问:"对了,这支发夹还有个很美的故事,你想听听吗?" 听到这里,一旁的于乐乐仅露出一脸"又开始了"的表情,在翻了翻白眼后,迅速端起已用餐完毕的空碗,极不感兴趣的闪人了。 见状,实在很不想继续听她"讲古"的他,原本也想包袱款款,赶紧闪人的,只是在面对这个小女人一对盛满梦幻以及炯炯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瞳眸时,他的心动摇了。 念在对方救了他两回的恩情上,勉为其难地将喉间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可以不要吗?"努力闷吞下肚后,他不禁僵着一抹微笑,开口了。 "你说,我正听着。" 这时,她小脸上的光芒顿时又放亮了好几倍,开始又述说起另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件事,发生在我升高一的那一年秋天……" ☆☆☆ 校车上,有的学生捧着书静静复习功课,有的在位子上享受美味早餐,但大多数的学生则是吱吱喳喳地打闹着,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这时,有一对眸光颇为惊艳地看着前座位子一个低着头,兀自翻看着小说的女孩。 "嘿,惠美,你看,前座那个短头发的学妹,她发色看起来很美耶,在阳光下还闪闪发光的,好抢眼喔。" 第11章 那名唤惠美的女孩,仅是淡淡一瞥,旋即冷哼了一声,以一抹不以为然的语气,斥道:"你眼残啦?那是一顶假发,看也知道,还闪闪发亮啊!再说了,那个阿肥,是可以美到哪里去啦!" "这怎么可能?看起来很自然啊!"男孩不信,仍坚持己见。 "你这个大色胚,是不是哈到那个学妹啦?瞧你,一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啦!难道你又见异思迁,想搞三人行?"王惠美冷冷嘲讽了身旁的男友一句,口吻颇为吃味。 "冤枉啊,我哪有?"男孩委屈的道。 但醋劲颇大的王惠美,一点也不肯信,妒火一上来,开始拿乔了,"哼,大猪哥,别想我还会理你了!" "厚,这样你就生气罗?"还真小心眼儿呢! "怎样?"王惠美说翻脸就翻脸,一点也不留余面。 男孩急了,只好温言软语请罪之,"哎呀,你不要生气了,不然,你想要我怎样,我照做就是。" 得言,王惠美眸儿一亮,转过脸来,"你是说真的?" "我发誓。" "那好,等一会儿下校车时,你就把那个学妹头上的假发给我扯下来。"王惠美残酷的冷道。 啊?"这……这不好吧?" 见男友一副为难的表情,王惠美更来气,质问道:"喂,刘智中,你没胆子是不是?没胆子就哼一声,别像个窝囊废似的。" "我不是没胆子,只是这么做有失厚道,况且,也有些不太妥当。"毕竟都是同校学弟妹,这么明目张胆在校车上公然霸凌学妹,只怕校车才刚驶进校园,他马上就会被学校记上一支大过。 再说了,他已经是学校的黑名单了,若再被记过,恐怕就得面临被学校勒令退学的命运。 眼看再忍个几周后,就是期待已久的毕业典礼了,谁会那么呆蠢,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即将到手的毕业文凭过不去呢? "总之,我不想找麻烦。"为明哲保身,刘智中决定一丢三不管,来个听而不闻,努力装死中。 "啧,你就是个胆小鬼,还那么多废话干嘛?"这时候的王惠美,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母鸡,娇扯着嗓,蛮横而任性的道:"好,你不敢,没关系,我自己动手!" "喂,惠美,你别这样,很难看的!"见状,刘智中想伸手阻止女友荒谬的行为,却已来不及。 带着一丝醋意与余怒,王惠美仗着学姊的身分,来者不善的走到女孩的面前,连招呼都没打,劈头就是一句,"嘿,学妹,你的头发很美喔,借学姊看一下吧?" 话音刚落,她旋即用力一扯,女孩措手不及,露出了一颗大光头,当场愣在原地。 不想,王惠美非但一点同情心也没有,见状,反而笑开了脸,并以一种生怕旁人听不到的音量,大声喧嚷了起来。 "哈,我猜的没错,这果然是一顶假发啊!你呀,真是笑死人了!一副瘦不拉几的模样也就算了,还长得这么带衰,却跟人家学什么时尚,戴什么假发啊!你这家伙,还好笑不好笑?真是……" 王惠美夸张的举止,令女孩难以置信,久久无法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威胁说要把她的假发往车窗外丢时,她才怔怔的回过神来。 "请你把我的假发还给我。"女孩声音细柔,几乎没什么力量。 第12章 "我才不要咧!有本事,你来拿呀!"王惠美变本加厉,故意将女孩的假发拎到车窗外,作势要往外丢。 "拜托,请把它还给我,我不是因为爱漂亮才戴假发的!"女孩心一急,忍不住哭了,努力的解释道:"妈妈说,我因为得了白血病,又做了化疗,所以头发才会掉光……" 因此,为了维持外观的正常,让她看起来和旁人无异,妈妈才决定让她戴假发上学。 "不要再说了。"蓦然,一个低沉的嗓轻扬而起。 紧接着,女孩倏地感到一道十分颀长的身影,正缓缓走至她身后,就当她预备转身望向来人时,一股力量顿然把她揽入一个温热的怀里,并把她掩藏在一件宽大的学校制服外套内,成功隔绝了校车上的一片众目睽睽。 "八婆,你闹够了没有?" 一道正言厉色的嗓子,猛然在她顶上扬起,她甚至可以感觉那个声音的主人还用力的朝那名欺负人的学姊伸出一只手,冷冷的命令道:"还不把人家的东西还来?" "我就是不还,你想怎样?呃……"原本嚣张跋扈的嗓,不知为何,狂佞的气焰瞬间消弱了大半,非但如此,还显得有些慌张起来,"喂,姓展的,你想干什么?" 姓展? 那是他的姓氏吗? "臭三八,你嚎什么嚎啊?我不过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听他又威胁道:"来啊,你敢丢,我就敢把你的东西也全扔下车去。" "你……"眼见书包与私人物品全让他给拎在手里,王惠美只好认栽了,"算了,我怕你了。" 王惠美妥协的将假发丢还,恰巧校车这时也已经驶进校园内,于是她急于从他手中迅速索回私人物品,"喂,已经到校了,还不把书包还给我?" "喔,好啊。"他眉宇一挑,状似同意归还,却故意将大手一松,失手将她的书包直接往车窗外扔去。 这一扔,还扔得老远,只见王惠美的书包在坠地之后,里面的东西也凄惨的四散一地。 最夸张的是,从书包内居然还掉出了一盒已经开封使用的保险套。 这时,有人惊呼了起来。 "哇塞,保险套耶!王惠美,你这家伙是来学校上课的?还是来上床的啊?还带了整整一盒啊!你平常的使用量很大喔……" 就这样,身旁你一言,我一句,此起彼落的嘲讽蔑笑,令王惠美不禁涨红了一张脸,又怒又恼的瞪着罪魁祸首。 "姓展的,你竟然胆敢这样欺负人?" "我有吗?"他不着痕迹的反将了她一军,"与你的行为相比,我这还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吧?" "你……你给我记住!"受了奇耻大辱的王惠美,又气又恼,又急又慌的匆匆下了校车,赶着在更多人围观之前,捡回她的东西。 待校车上所有学生都下车之后,他松开她,并细心替她戴上了假发。 "你还好吧?"他问。 "谢谢学长。"她感激的哽咽道。 他笑看着眼前始终低垂的小脑袋,忽尔又问:"我从没见过你,你是一年级的转学生吧?" "嗯。"那颗小脑袋点了点头。 "来,这个送你。"忽然间,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造型相当精致的发夹。 第13章 "谢谢你,可是这发夹,我不能要。"它看起来太贵重了! "为什么不要?"他一边说,一边迳自撩起她额前显然过长的刘海,并将手中的发夹随意地固定在其间,"看吧,这支发夹果然很适合你,看起来很漂亮。" "学、学长?"她双颊泛红,难掩羞态,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显得那么羞怯。 自从转学以来,因为她极为沉默的性格,教她始终都是孤单寂寞的,身旁的同学们也从来没有一人这般待她过,那样极致的温柔,直教她的心也跟着轻飘飘的,恍若梦境一般。 "你要加油喔!"他柔声的低喃,"好好照顾自己,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嗯?" 看着眼前这张俊逸而沉静的脸庞,她的身体顿时蓄满了能量,用力地点了点头,保证道:"是,我一定会努力的。" "那么,再见了。"他微微一笑,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下车离开。 站在空无一人的校车内,女孩透过车窗,凝望着那一抹离去的高大背景,久久都无法别开目光。 就在那时,女孩一颗始终平静孤寂的心扉,初次颤动了起来。 第三章 还颤动咧,有没有那么夸张? "这是你编的故事情节?"嗯,确实是很言小。 "才、才不是!"虽然在那一段故事中,有部分情节里,她确实是添油加醋做了一些"加工",好比得白血病的那一段…… 但是,她再次强调,"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而且我的名字也是因为这一段故事才起的。" "何碧笙?"他心不在焉的问。 她睐他一眼,纠正道:"是何如诗。" 刚才她讲的小故事,敢情他一个字都没听进耳吧?"难道你一点都不认为这样的邂逅,是如诗篇般的浪漫吗?" 他怀疑的扬起一道眉毛,质问道:"那么,请问一下,如诗小姐,未来你是打算以写小说为志向吗?" "可以这么说。" "那……"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她手边打从刚刚晚餐后,就一直没停下来的工作,他困惑的再问:"你手上忙着的是什么?" "家庭代工啊。"她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不讳言的说了,"你以为在这个世道,光是靠写稿就能生存吗?" 不揽些副业来干,这怎么能成? 他挑挑眉,大概可以理解她所说的。 只见她自顾自的又说了,"不过刚刚说的那个故事,我正想把它写成一本爱情小说,你觉得呢?" "很好啊。" "那你会不会……" "对不起,我从不看言情小说。"从她眸底过分闪烁的光芒中,他可以嗅出来,这家伙的脑袋瓜子底下肯定正藏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心思。 于是,他不再多作纠缠,开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用品,预备离去。 "咦?你要离开了吗?" "嗯。"他点点头,"打扰了。" "可是你的病……" "只是一点风寒,还死不了。"他脸上浮现浅浅的微笑,"我觉得我的精神已经好很多了。" "那我送你到公车站?"她放下手边的代工,预备送他出门。 第14章 "不用了,我可以自行回去。"他婉拒,不好再麻烦她。 但她实在有些不放心。 "就你这一副软趴趴的模样,人还没走出社区,恐怕又整个人摊在路上了吧?"她自告奋勇的道:"送佛送上西天,你就不必跟我客套了,说吧,你家住哪儿,我骑机车载你回去啊。" "其实我是住在……"来到大门口外,他不经意地扬眸,在瞧见她家外头的门牌号码时,双眸微瞠了下,半晌不语。 "怎么了吗?" 他略偏着头,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口吻问道:"这里是幸福路二十之一号,对吗?" "对啊。"她点点头。门牌上不都写着吗? "那么……"他指了指对门,淡道:"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在对面。" ☆☆☆ 那个家伙原来是个大路痴?!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原来他就是对门新搬来的住户?" 天底下有没有这么巧的事啊? "那他昨天怎么还会在附近公园流浪了一个晚上?" 话说,从社区口的公园走到这栋出租公寓,仅仅不到一百公尺耶! "他说是平日流浪惯了,第一次租公寓,有些不太习惯。"何如诗一字不漏,把刚才耳边听见的,一五一十的转述。 "第一次租房子吗?"于乐乐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他以前流浪时都住在哪里啊?" "天知道。"何如诗耸耸肩,"总之,我觉得他是个既特别又古怪的人。" "啧,再怎么怪,也没有我今天遇上那个难搞的明星怪!"于乐乐一边说,一边露出一脸身受其害的夸张表情。 明星?"谁啊?" 稍稍停下了手边不断打包行李的工作,于乐乐苦着一张小脸,回道:"听说是个刚从巴黎回台湾的国际模特儿,跩得二五八万似的,整个人长得跟条竹竿一样,就光长个子不长脑袋,空有一张俊美的脸,但个性幼稚得要死,把身边的人一个个当狗般的使唤,任性到了极点!" 可怜她今天上班第一天,就被公司编派到那个怪咖的身边当贴身助理了,未来不但得二十四小时随侍在侧,更是被公司郑重叮咛了,希望她务必达到分分秒秒、随传随到的服务精神。 而说到未来她即将看顾的那个男人,简直就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撒旦,尤其是他的礼貌,大概打从他老兄出了娘胎,就没一天带出门过。 "这么机车喔?" "完全超乎你所想像!"于乐乐再次强调。 这时,电视上正转播一条来自意大利男装品牌DIDIBOY时尚新品发布会的新闻。 只见镜头中的伸展台上,一名身着秋冬流行时尚单品,身材挺拔,脸形狭长,样貌相当俊美的男模,随着轻柔有节奏的音乐,相当优雅而随兴的走在狭长的伸展台上。 短短几秒钟的走秀,几个简单的走位、定点姿势,他便已尽显了身上那一袭来自DIDIBOY今年秋冬最时尚、修身、成稳风格的男装各个优点,其间,他的步伐亦是充满了自信的丰采,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成熟的男性魅力。 "哇……乐乐,你快看、你快看,是F·K耶!"突然间,何如诗从沙发跳了起来,直指着电视萤幕上的男模,兴奋得直叫嚷了起来。 第15章 "什么F·K?"于乐乐听着,先是愕然抬头,却扑了个空,电视萤幕上仅出现一道教她颇为熟悉的颀长背影。 "就是F·K呀!"厚,亏于乐乐还是在娱乐圈工作的人,有没有这么资讯贫乏啊? "当你听到F·K这两个字母时,难道都没有一丁点儿的联想吗?"何如诗忍不住暗示了好友一句。 于乐乐仍是一头雾水,"有啊,不过我脑子想的全是骂人的粗话,这字眼说出来不太恰当吧?" 何如诗翻了翻白眼,无奈的公布答案了。 "F·K就是FashionKing,我们有名的国际名模、时尚之王啊!" 光是从镜头上看着他,她的一颗心都会像是擂鼓般怦然跳个不停,频频被他那犀利的性感眼神给电得七晕八素的,怎么于乐乐这位大小姐就是不动如山,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这时,于乐乐终于会意过来,但脸上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喔,你是指那个时装男模,展名毅?" "是啊,你不觉得他很迷人吗?"瞧瞧那张脸蛋、那种身材、那个背景,以及那一抹极度诱惑人的性感微笑,完完全全就是她写作剧本中的最佳男主角NO·1人选呀!"仔细看看他那一张脸,活脱脱就是上帝的完美杰作啊!" "你也太夸张了吧?"还上帝的完美杰作啊。于乐乐忽然以一种不感兴趣的口吻说话,"就算他帅得像一朵花,还不是一样会拉屎、会放屁?" "拜托喔,你还真够水准的。"何如诗不悦地睨了于乐乐一眼,不满自己的梦中情人被如此丑化。 顿然,于乐乐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相信我,当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梦中情人他的本性其实就跟一般人无异,甚至是更加恶质时,你的失望会是此刻的几千倍。" "为什么这么说?"何如诗不解。 "因为……"只见于乐乐两眉一拢,忍不住用手抓弄着头发,露出一张愁云惨雾、悔不当初的苦脸,问问的道:"他就是从明天开始,我必须小心翼翼照看,不得出一点差错,得完全仰赖他鼻息过日子的明星王子了。豆*豆*网。" ☆☆☆ 自从那一晚,送走了专程回租屋处打包行李,来去匆匆的于乐乐之后,何如诗随即又过起一个人独居的生活了。 虽然少了活泼爱热闹的于乐乐,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清寂许多,但她并不感孤单,因为早在一年以前,她当起了二房东,将房间分租给于乐乐时,她就已经在这间屋子里一个人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一切,只是又回到了最初。 不过,于乐乐临别前向她保证,只要有空,一定会经常打电话给她,并且会持续维系彼此的近况,两人的情谊绝不会因为时间或距离的长短而有所改变。 "咦?"努力爬上位居公寓四楼的住所,何如诗意外发现有个人影直挺挺的站在自家门口前。 谁啊? 待凑近一瞧,这才发现,原来是几日不见的隔壁"新邻居"。 "置留权,你怎么会站在这儿?"就这么一个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不发声,像个午夜凶灵似的。 "喔,我等你啊。"他捻熄了手中的菸,转过身来,看向正一步步踏上阶梯的她。 "等我?"她瞄了他手中的"可疑物品",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第16章 "汤锅。"他朝她晃了晃手中的锅子,对她咧嘴一笑,"我肚子饿了,想煮一碗方便面吃,所以想跟你借点青菜跟鸡蛋。" 听完,她又朝他手中的锅子内看了看,"但是你的汤锅里没有面耶。" "所以除了青菜跟鸡蛋之外,我还可以向你借一点面吗?"他又笑呵了嘴,一对浓眉则因询问和央求而扬起。 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半夜拎着一只汤锅,就到人家家门口来蹭菜、蹭饭吃的? 何如诗的一只眼睛飘到他身上,猜测的一语,"你下一句该不会是想跟我说,顺便也帮你煮一下方便面吧?" "那敢情好。"结果,他老兄居然也颇不回应她了,"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请你也帮这个忙吗?" "很麻烦。"她一口婉拒了,虽然在社区里,她自认自己也算还称得上是一位热心公益的好住户、好邻居,但眼看自己近日财源只出不进,就连三餐都快自顾不暇了,她家的冰箱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可供外人三不五时的赠吃、赠喝? 老话一句,日头赤炎炎,随人顾性命啦! 可就在她迳自开了大门,踏进屋内,转身欲关上大门时,某一只大脚却相当碍事的踩在门脚边,怎样都不肯让她关门。 "喂,别这样啦,你就帮帮忙嘛,我好饿喔。"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若不是她即时开口,他或许就会当着她的面,开始瘪嘴了。 到了这节骨眼,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对眼前饿到发慌的男人如实说了,"不是我不帮你这个忙,我家冰箱很早之前就已经接近断粮状态了,如今别说青菜、鸡蛋、面,连给你加汤的水都快被水力公司给切断了,我拿什么来给你煮面啊?" 听完,他脸一垮,"不是吧?" "就是这样。"她也无可奈何,"所以,你可以请回……" 正想下达逐客令,对方却一把拉住她,突然又将她从屋内拖拉了出来。 乍见自己的手腕被牢牢握在一只陌生的大掌中,她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如被针刺到一样突然跳了起来。 "喂,你这是想干嘛?"何如诗惊愕道。 "你跟我走。"顺手替她关好屋子的大门后,他随即头也不回,拉着她就往公寓外冲。 "跟你走?"她一头雾水,"走去哪?" "大采购。" ☆☆☆ 猛然回到现实,她人已经坐在一辆宽敞的休旅车副驾驶座上了。 低头看了看他替她系上的安全带,她转头研究了他一会儿,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不断从她嘴里跳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有名车可以开?"她逼视着他,眸光充满强烈的质疑,"你到底是谁?" "我不十分明白你的意思。"当他将车子缓缓开出社区内专用停车格后,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你不是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吗?" 蓦地,车身猛然停煞了一下,他一手搁在方向盘上,缓缓转过脸来,侧身凝视着她,"谁跟你说我是流浪汉的?" "难道你不是?"就她印象所及,他一直都给人这样的形象来着。 "就因为我在公园睡了一晚?"他有些哭笑不得的问。 第17章 "不光是你的行为,你的样子也挺有说服力的!"瞧他,蓬头乱发,满脸胡碴,虽说身上没有异味,但看起来也够邋遢的了。 "何小姐,你这是以貌取人喔!"他提醒她。 事实上,他的职业是为电视电影撰写剧本的剧作家,从出版第一本书开始,他的不少作品就已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舞台剧、网络游戏等,创作风格多变,题材多样化,颇受大众的喜爱。 只是他向来低调,从不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身分,刻意的隐瞒一切,甚至拒绝参与所有新作的发表会。 在家中,他的几个兄弟在人群中已经相当出色了,而他只想当个普通人,关于这一点,他把自己塑造得相当成功! 也因为如此坚持,这些年来,他能够满世界的游走,敢邋里邋遢,不修边幅也不讲究卫生的蹲在路边吃当地美食,敢睡公园,敢一个人独自旅行,却不受媒体狗仔紧迫盯人的跟拍,敢坦开心胸地与各行各业不同性情的友人交往,却不用担心他们对他付出的友谊是因为他,还是他身上的名与利。 他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现况,他过得很自由,而他也早已深深爱上了这般无拘无束的生活,从没想过要改变。 "那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她的声音平稳。 "你想知道什么?"他悠哉的问。 "这一切啊。"虽然这样质疑他人相当不厚道,也坐实了她以貌取人的罪名,但是……"只要有长眼睛的,都不会觉得你看起来像是个家财万贯,全身镶金包钻的『好野人』。" "我确实不是。"他瞄着她,眼神隐敛。为了不被看出端倪,他半真半假的解释。 "无论是出租公寓,还是这一部名车,都是我一位友人为我所准备的,他只是借给我暂时使用。"他慵懒的道:"况且我在这里也只停留六个月。" "那六个月之后呢?"她就像个好奇的八卦记者问个不停。 "你保证,这是你最后一个问题?"他没看她,但低沉疲惫的嗓音中,明显地透露出了不想被过度干涉隐私的口吻。 "好吧。"她耸耸肩,不再强人所难,"我保证。" 这时,他将车子重新启动,并缓缓沿着狭小的巷道,朝他们所居住的社区门外驰去,一路无语,直到五分钟后,他才以一种思索般的声音,低语回道:"六个月之后,我应该已经在另外一个城市里生活,而那个城市也许在国外,也许在国内,没有一定。" 想不到他对自我放逐的领域,还是无国界的? "知道吗?你真是我所见过最特别的人……"她意味深长地一顿。 "这算是一种恭维吗?"他瞟了她一眼。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她补充,"是特别的怪。" 他笑而不答,就这么载着这个聒噪的小女人,一路奔驰超市卖场,大肆搜括未来一周足以填饱他们肚皮的储备食粮。 第四章 斜靠在阳台的矮墙边,展名睿嘴里叼着一根菸,双臂慵懒的交叠在胸前,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最近家中又来电了,说是要替他安排相亲的事,天知道他有多么厌倦这件事,好像这个世界不恋爱、不结婚的人,一个个就像怪物似的! 烦躁的吐出一口菸后,他眸光不经意地瞥向对面"芳邻"的屋墙,发现每天在下午七点过后,屋里就会准时亮起的电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点亮。 第18章 而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又望了一眼黑漆漆的邻窗,他深深抽了一口菸,然后皱起眉头。 那个家伙,不会为了省钱,干脆连电灯也不开了吧? 自从那天跟着她上了一趟大卖场,首次见识到一个女人精打细算的功夫后,他对她既是赞赏又是佩服。 托她的福,那日以后的一周内,在他供肉供菜,她供厨艺之下,天天都有热腾腾的三餐等着他享用,大大免去了他出门觅食的麻烦与繁琐,他甚至美好的以为,直到他离开这座社区之前,她一直会是他的私人厨子。 没想到好景不长,美味家常菜吃到了第七天,厨子却跑得不见人影,害得他又过起餐餐方便面、天天面包的悲惨日子。 慢慢捻熄了最后一根香菸,他正打算转身进屋,却在这个时候听见宁静的社区外传来一阵由远至近的机车引擎声。 是她? 他默不作声,看着她在公寓骑楼旁停好她那一辆又破又旧的小绵羊,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抓起放在机车脚踏垫上的两大袋家庭代工零件,接着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骑楼大门。 不一时,寂静的公寓内响起一串沉重的脚步声与塑胶袋沙沙拖地的刺耳杂音,那声音听起来相当疲惫的样子,一步拖着一步,好像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似的,让人听了直皱眉头。 最后,那道脚步声停在四楼玄关处,透过一道相隔的大门,他似乎可以看见一个双肩下垂,满脸疲倦,努力在视线不佳的幽暗环境中寻找大门钥匙的纤细身影。 由于这一栋公寓十分老旧,除了外观已经十分斑驳外,他记得楼内的景观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楼梯间的照明设备,老是断电不说,偶尔还会闹脾气,时亮时不亮的,让人为之气结。 当初若不是方亚达那家伙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这一座社区不但离市区近,尤其优美的宁静环境最适合让他转换心情,却又不失写作的灵感,他也不会特地请方亚达替他在这一栋公寓租下一间房子。 想到这儿,他突然发现,门外的动静似乎已经停顿很久了,而在这一段期间,他似乎没听见对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更甚的是,他至此再也没听见任何声响…… 不会吧?难道是楼梯间太暗,她一时找不到大门钥匙? 心念至此,他一个挺身,带着疑惑来到对门的骑楼大门,当他缓缓拾阶而上,来到她所居住的楼梯间转角后,赫然撞见她就在自己的家门口,整个人呈大字型趴躺在两大包的塑胶袋间,完全陷入沉沉的昏睡当中。 ☆☆☆ 早晨的阳光,柔和而明亮,正透过窗子射进屋来。 在松软的大床上安睡了一晚的何如诗慵懒而满足地伸了伸懒腰,接着,她翻转了一个身,抱着一颗又大又宽又温暖的抱枕,继续赖床。 "你还不起来吗?" "唔嗯……"她爱困的回答,"再给我五分钟。" "太阳晒屁股了。" "嗯?"在声声的催促之下,她努力想睁开沉重的眼皮,但窗外刺眼的阳光让她怎样就是睁不开双眼。 "你到底是几百年没睡饱了?" 咦?哪来的声音? "哇塞,平常看还不觉得有什么,近距离一看,原来你的眼袋这么深喔?"还有她那一对黑眼圈,都深到快跟她的下巴Say hello了! 第19章 这么毒舌,一定不是乐乐,那…… 察觉不对劲的何如诗猛一抬头,一张以十倍格放的俊脸,就这么大剌剌的横放在她眼前。 "醒了?"他看着她,"睡得还舒服吗?" 置……置留权? "早安。"他先是向她打了一声招呼,接着,他藏住了一个笑容,神秘的问:"既然你已经醒了,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随着他暗示的眸光睇去,她发现自己就像个八爪章鱼怪一样,整个人死命攀抱在他身上不说,尤其是她那一双毫无羞耻心的大腿,现下还牢牢环扣在人家的腰臀上,密贴得没有一丝缝隙! "对、对不起!"她以最快的速度开他。 他不以为忤,仍是单手支着肘,朝她淡淡一笑。 "欸,不对啊。"猛然察觉不对劲的她,伸手指向他的鼻尖,讶愕一问:"你、你怎么会在我家?" 他慵懒的打了个呵欠,顺便挖了个眼屎,回道:"昨晚下班时,你在你家大门口前睡死了。" 他瞥觑了她一眼,"顺便更正你一下,这里是我家。" "啊?"闻言,她惊讶的跳下床,顿时之间,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对不起,昨晚我没对你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吧?" 他摇头。 这时,窗外已是一片明亮的日光,她愣愣地看了看,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见她急惶惶地转过头去,追问仍躺在床上一脸闲适的他。 "刚过十点钟了。"他指了指墙上的钟。 "我的天哪,完了完了……"她抱着一头乱发,不断在房间内绕圈子。 见她一副慌乱无措的模样,他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问道:"最近你似乎很忙?" 成天都经常见不着人影的。 "嗯,有点忙。"她在床边找到昨天打回来的那两大袋塑胶袋后,便盘腿坐了下来,手脚俐落的开始忙碌起来。 "喂,你在干嘛?"他皱眉看向她。 "做家庭代工啊。"她头也不抬的回道。 "小姐,你才刚睡醒,连眼屎都还没挖耶!"就这么急着想赚钱了吗? "我跟代工厂说好了,这些货中午就要交的,现在只剩下不到几个小时了,如果没按时交货,以后我就接不到单子了。" 他无语的看着她,发现她眼眶下有些许黑影,不禁又抬头看了看她,将目光锁在她显得有些灰色黯淡的小脸上。 于是他建议,"不如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吗?" 他走下床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交代道:"等我换件衣服,我们一起出门吃早餐?" "我哪有时间吃早餐啊?"忙都忙不过来了,"不如你帮我带一份回来好了,我要奶茶跟蛋饼就好。" 闻言,他皱着眉,在她面前蹲坐下来。 "你这样的生活很不健康喔,该吃早餐时就要好好的吃,不是吗?" 她没回答,仍是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你……是不是有需要?"他突然一问。 她怔怔的抬头,"咦?" "我发现你最近都不写作了,而且经常一大早就出门,直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他颇为好奇的问:"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第20章 "哎哟,你干嘛这么关注我啦?想追我喔?"她干笑了几声,故意敷衍了几句。 他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见状,她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接着,双肩一垂,用着一副颇有大江东去的口吻,嗫嚅以回,"那是因为……我看开啦!反正我文笔差,写稿慢,又没梗,投稿也是屡投屡退,天生就不是写作的料,就不再作白日梦了,还是找份稳当的职业,脚踏实地的卡实在啦!" "所以你打算放弃成为一位小说家了?" "嗯。" "不觉得可惜吗?"他又问。 事实上,前些日子澎湖的家中刚来电,说她那一向嗜赌如命的父亲,不但败光了所有家产,还盗领走了母亲所有存在银行里的积蓄,就连母亲锁在家中抽屉的会钱也一并取走,最后还来个脚底抹油,跑得不见人影了。 现在,债主纷纷追到家里来讨债了,逼着她母亲与姊姊们索讨一笔钜额,母亲无奈,只好求助于她。 身为家中一员的她,自然责无旁贷,在迫不得已之下,只有暂且先放弃最喜欢的写作,开始四处打工,努力替父亲还清债务。 只是,这些难以说出口的理由,她又怎好对旁人说个明白? "不会可惜啦,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早一点清醒过来也是好的,反正我天生就不是吃这一行当的人。" 这时,她手机响了起来,看见手机的来电显示后,她急急与电话另一头的人对话。 "喂,妈,什么事啊?您说什么?他们那一帮人又来砸店舖了?可是我前几天不是才汇了十万块给他们……妈,好了,您别哭,我马上就回家,等我回家再说吧。" 说完,她拎起两大袋塑胶代工材料,匆匆向他道别后,急火火地回到对门的出租公寓去了。 望着她焦急而匆促离开的身影,这时的展名睿,暗自下了个决定。 ☆☆☆ 澎湖 极目眺望,眼前的不远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湛蓝海洋,在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上,粼粼波光,似无数的小小碎星在海中闪动着。 然而这样风平浪静的宁静时刻,却被一阵刺耳的争吵声给破坏殆尽,此时,一双半魅的眸,随着不远处的吵嚷声,缓缓望去。 "何太太,你跟你老公怎么可以这样?倒了我们的会钱还想逃跑到香港去,这还有天理吗?"一个女人的吼叫声,几乎掀翻了何宅的屋顶。 "那些钱可都是我的血汗钱啊!如果你今天没有吐出来,我就跟你没完!"女人叫嚷着,又是喊又是闹。 匆匆赶回澎湖老家的何如诗,人还没进屋,就遇上一群特意堵着家门口,死赖着不走的债主们,非要她今天给一个交代! "春姨、刘婶、任叔,我们并没有要逃债,实在是因为家里所有的钱全都让我爸给拿走了,我们必须先联络到他,才可以追回那些钱,请你们再宽限我们几天吧!" "说的倒好听,谁知道你们一家大小会不会跟你那个不成材的老爸一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阿春说的是!彩霞,阿财是你老公,我们的钱也都是他给拿走的,你总得负起责任才对。" 顿时,吵嚷声再度四起。 "各位叔伯、阿姨,我们真的没有要逃避责任的意思,只希望大家再宽限一些日子,不然……等我把打工的钱凑齐了,再给大家一个交代,这样……" 第21章 何如诗话还未说完,某个沉不住气的债主,已是气冲冲的提着一桶凉水,当场就冲着她兜头泼下,将闪避不及的她淋得一身狼狈。 这突如其来的羞辱,令何如诗怔怔地倒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而厚实的大掌从后方撑住了她,稳稳搭在她双肩上,瞬间为她带来了安全感,受到震动的她,缓缓回眸望去。 置、置留权?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他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只见这个恰巧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完全挑错了出场的时机,因为被她所连累,也一并遭受到无妄之灾! "那个……"用力抹去脸上的水珠,展名睿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群"凶神恶煞",淡道:"是不是只要付了钱,你们就可以放过这一家人了?" 啊,他怎么…… "当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身为何家最大债主的春姨,见有人要替何家出头了,连忙呛声。 于是,何如诗看着他先是慢条斯理地从身边的手提袋内取出一叠空白支票簿,接着又拿出他的钢笔之后,抬眸看向春姨。 "多少?"他问。 只见他那一副云淡风清的气势,完全将春姨一行人给震愕住,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一阵,最后在一片默许下,债主团推派春姨出面交涉。 "还……还欠八……八十九万六千元。" 闻言,他停在半空中的笔忽然停顿了几秒,先是看了春姨一眼,接着他嘴角微扬,徐徐展开一抹笑痕后,低下头来,迅速在空白支票上填写一行数字。 "这样够吗?"他开了一张面额一百万的支票给春姨,"其余的就当作是利息,请收下吧。" 咦?"置留权,你——" 他淡淡打断何如诗,"我姓展。" "展……展先生。" "怎样?"他转过头来看何如诗。 "你真的有这些钱吗?" 他朗眉一蹙,"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各方面看起来,你好像一直比我还拮据耶!" 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的死丫头,真没礼貌。 "尽管放心,这些钱不是抢来的,我也不是诈欺集团。" 没好气的简单解释后,他转眼看向讨债的一群人,冷声道:"既然已经还钱了,你们也可以离开了吧?" 春姨迟疑地接过支票,瞄了一眼支票上的面额,确定是写着一百万元整的大字后,诧愕不已的转头看了看其余的人。 接着,又是一阵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的看过一轮后,春姨才放心的又开口,"既然都还钱了,我们也没话好说,这是当初你那死鬼老爸签给我们的借据,还给你吧。" 话落,春姨随即从皮包内拿出借据,胡乱塞在何如诗的手上后,便领着一行人,悻悻然地转身离去。 终于,何家冰果室前,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待人群尽散离去,只见他一声不吭,也跟着预备掉头离开,见状,何如诗赶紧追上前去,急急地喊住他,"展、展先生!" 他回眸看她。 "你怎么会想到要来澎湖呢?"她颇感好奇的问。 第22章 他却是四两拨千金的回道:"无聊,出来走走。" "从台北『走』到澎湖?"她怀疑的挑眉一问。 "怎样?不行喔?"他双臂交叠,接着挑眉。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回去。" "可是,最后一班船已经开走了。" "那又怎样?"事实上,他早已经预约了饭店,还有,他嘴巴说的回去,是回饭店去,不是回台北。 这时,何家大姊走了过来,连忙挽留的说:"展先生,谢谢你今天这么帮忙我们,不如今晚就留在澎湖,让我们作东,好好款待你吧?" "对不起,我平日不太习惯到别人家中作客。" 这一句话,若换句话解释,就是他显少与外界沟通交流,甚至可以说,他几乎没有社交。 "可是,总是要让我们谢谢你啊。"何母坚持道。 "是啊,八十九万六千元不是个小数目,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商讨,我将来该怎么把这一笔钱还给你。"实事求是的何如诗,务实的说。 欸,等一等…… "不是一百万吗?"他问。 闻言,何如诗摆出一副"别想把我当成跟你一样凯"的表情,严肃回道,"其余的十一万四千元是你硬要耍酷白给别人的利息钱,为什么要我还?" 还真有她的! 对于何如诗锱铢必较的酸腐个性,他忍不住藏住一个笑,不以为忤的回道:"还钱的事,等回到台北再说吧,目前我并不急着用钱。" 原本他想再三婉拒的,但偏偏眼前一双双眨巴着渴求般的眸子,让他顿时显得有些左右为难。 于是,在无可奈何之下,风尘仆仆赶到澎湖"救美"的展名睿,半推半就的进了何宅。 当他一脚踏进了屋内,随即很巧妙的闪过遍地如同被台风尾扫过,四处七零八落的家俱物品,并且在一张木椅上落坐。 这时,何家大姊悄悄来到何如诗身旁悄声一问:"小妹,这位先生是?" 何如诗微笑介绍,"他是我在台北租屋公寓的对门邻居,性格虽然有点古怪,但人很好的,平日对我也挺照顾的。" "既然这样,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屋子,不要怠慢了人家,要是失礼了,那多不好意思。" 很快的,在何家几个女人训练有素的身手下,家中混乱的一切很快各归各,恢复一片整洁模样。 非但如此,这几个女人还用尽了家中冰箱仅有的"资源",为他烹煮一顿美味的晚餐。 他的视线淡淡扫过手中那碗装满各式各样,并且是由每一个何家女人的手亲自夹进他碗内的"丰盛"菜色,淡道:"各位,你们真的不用太客套了,况且,我必须告诉你们……" 当他将视线逐一浏览过每一位何家人的脸庞后,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何如诗的身上,"钱,不是白给的。" 啊? "为什么那么惊讶?"眼波淡淡一闪,他端起碗筷,一面享用他的晚餐,一面饶有兴趣地看着何如诗,故意道:"那是我将来的老婆本,今天只是先暂借给你们应急,以后还是得还的。" "这、这是当然,借钱还钱,本就天公地道"何家大姊了解的点点头。 第23章 "你们能明白就好。"说完,他也不挑食,津津有味地吃完碗里的饭菜后,恭敬地向长辈点头示意,就提起背包,转身踏出屋外,状似欲离去。 这时,何母连忙起身又问:"呢,展先生,今晚您不住这里吗?" "嗯,不住这里。" 为了款待他一餐,她们几乎用上了家中仅有的食粮,若他再多停留几天,她们肯定会被吃垮! "我已经预约住宿的地方了。" "那……那一笔钱,我一定会还给您的,您放心好了。"何母又道。 他回给何母淡淡一笑,"好。" 这时,何如诗像是想到什么,急急地又喊住他,"对了!" 他抬眸看向何如诗,"还有事?" "你应该知道澎湖的花火节吧?"何如诗道:"今年的花火节施放时间有别于往年,改为每周一、四晚上的九点钟,如果你有兴趣,就来看看吧。" 他深深看了何如诗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开。 第五章 偌大而洁净的房内,展名睿疲惫地捏了捏眉间,拎起电脑旁的咖啡杯就口时,却发现咖啡早让他给喝光了。 浅叹了声,他将杯子放回桌上,靠躺在椅子上。长时间在电脑前工作,让他感到肩膀上的肌肉微微作痛,于是他交叉着两臂放在颈后,长长地、颤抖地吁了口气。 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窗外已经一片幽暗,皎洁的月光装饰了澎湖初夏的夜空,也装饰了无边无际的透明的大海。 夜,挟着凉爽的海风,吹进屋里,显得宁静而安详,他沉默了半晌,然后为自己点上一根香菸,注视着绕的烟雾。 蓦然,他脑海里闪过一张熟悉的小脸—— 今年的花火节施放时间有别于往年,改为每周一、四晚上的九点钟,如果你有兴趣,就来看看吧。 思及此,他将眸光调向电脑萤幕显示的时间,八点三十五分。 他坐直身躯,用手爬过浓密的黑发,独自一人面对着冷冷的电脑萤幕,半晌,他深深抽了最后一口菸,然后捻熄菸蒂,抓起茶几上租来的机车钥匙,转身离开房门。 今年澎湖花火节的烟火施放地点是位于马公市区内的观音亭休闲园区,观音亭位于马公市区的西滨,在这里有许多情侣会在黄昏时并肩于此观赏西屿落日。 到了夜晚,浪漫的西瀛虹桥会在入夜后呈现红、橙、黄、绿、蓝、靛、紫七彩霓虹光,再搭配上美丽的烟火点缀、游客的惊呼声,以及许多摄影家的快门声,让澎湖的夜晚增添了不少热闹和不同的风味。 将车子停放好后,一身休闲装扮的展名睿,叼着一根菸,拎着一袋刚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啤酒,慢慢踱步于园区内,找寻一处最佳的观赏烟火落脚处。 就在这当儿,一道显得有些惊慌的女嗓,自身后不远处传来。 "我不要!放开我……你不要这样……" 阿肥? "放心啦,这里不会有人看见的。" 这时,另一道他从来不曾听过的男嗓,用着一抹暧昧的口吻,急躁的说了,"况且,我们真的做了,又有什么关系?阿笙,你不是因为还爱着我,才又回澎湖的吗?" 真的是阿肥…… 第24章 "阿力,你误会了,这次我回澎湖,不是为了想与你复合,我是因为……"蓦然,她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是一阵惊惶失措的低喊,"住手!阿力,我不喜欢这样!" "那你喜欢怎样?不然我们去旅馆?"色欲薰心的男子厚颜无耻地相邀着。 "我哪里也不想去!"她奋力的想甩脱前男友的熊抱,恼怒的斥道:"阿力,你放开我!" "不然去我家好了,今天晚上我爸妈都不在……呃……"猛然,一股突如其来的蛮力,将他一把从何如诗的身上拉了开来,接着一道充满嘲讽的责斥,从头顶上传来。 "小子,你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耳背了吗?"展名管以一股强迫的力道,把那只急色鬼的头转向自己,森寒目光直盯着他双眼,冷冷地道:"她都说了,她不喜欢你碰她,你是中文理解能力不好,还是有严重的听力障碍啊?" 看着半途杀出的程咬金,阿力也不甘示弱的说:"这位大叔,如果你想英雄救美,那我劝你别搞错对象了,这女人可是我的马子。" "我们早就分手了!"豆*豆*网。她连忙澄清。 "听到了没有?她早跟你分手了。"展名睿故意重复了一遍。 这一听,阿力顿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当场老羞成怒,拍着何如诗的鼻子骂道:"妈的,不给上,那你干嘛还故意跑来跟我打招呼?还以为你有多念旧咧!" 用力扯开展名睿的箝制后,自知拳头没比人硬的他,一边气呼呼的骂着,一边脚底抹油的往后退去,准备逃之夭夭了。 "死三八,我郑重警告你,今天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以后别跟别人说你认识我,也别再来勾勾缠了,听见了没?"骂喊完,阿力便夹着尾巴,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那窝囊废一边跑,还一边心慌的猛回头,一副担忧后有追兵的死德行,展名睿没好气的问:"原来你喜欢那一型的?" "原本……是啦。"她不能否认自己与阿力之间,确曾经为男女朋友的事实。 "为什么?"他感到好奇的问:"那个小子有哪一点好?" "看起来很阳光啊。"她实话实说,"阿力是冲浪型的阳光男孩,只要是女孩,都会喜欢的。" 啧!"干干瘦瘦,又一头金毛,看起来像美猴王似的,哪来的屁阳光?" 语落,他从她面庞上收回目光,随意在一块平坦的沙地上落坐。 随后,她在他身旁空位坐下,坦承的道:"之前是我主动追求阿力的。" "果然是你的作风。"他睨了她一眼,"不过,那只猴子不适合你。" "他叫阿力。"她纠正他。 "我管他几粒。"他冷哼。 "喂。"她指了指他手中的啤酒,"你的啤酒可以借我喝一口吗?" "喏。"他将手中啤酒递给她,但这个小女人却当着他的面,豪气地仰首一饮,当场就干掉了整瓶啤酒。 "你这是一口吗?"他拎回空罐,吃惊的看着她。 "别这么小器,我才刚被骂死三八耶。" "好,今晚你最大,这一袋啤酒,你爱怎么喝都可以!"他大方地把装有清凉啤酒的塑胶袋放在她脚边,然后抬起眸来,微笑看向她,"但是,我只有一个条件。" 第25章 她从塑胶袋里抓出一罐啤酒,"是什么?" "以后跟我喝酒时,不可以喝得那么狼狈。"他道。 闻言,她愣了一下,怔怔的抬起眸光,与他的相遇。 "好好听着,笨蛋阿肥。"他拿过她手中的啤酒,替她拉开了拉环,再把啤酒交还她手中后,又道:"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把你的快乐留给未来那个能够为你带来幸福的人,但千万别再把你的自尊交给会毁灭你爱情的人。" 她注视着他,将他所说的一字一句,都默默牢记在心底。 "好。"她点头,承诺道:"以后我只在庆祝的时候找你喝酒,可以了吧? "欢迎之至。"他敬她。 原以为一罐啤酒就可以安抚她,但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女人的酒量竟然可以像她那么大的。 "你还真能喝!"一个钟头后,他看向满地的空啤酒罐,不禁蹙着眉,疑惑的问:"那些酒,你到底都是喝到哪里去了?" 只见那个小女人,先是一脸醉醺醺睨了他一眼,接着拍了拍胸脯,自傲的高声嚷嚷起来,"唔……你不知道吗?我三岁的时候就把啤酒当奶喝了,海量得很。" "吹牛。"他轻轻笑斥了声。 "不信就算了……嗝!"猛然,她打了个大大的酒嗝,还不偏不倚,直接往他脸上招呼去。 "喂,你很恶心耶!"打酒嗝还冲着别人脸上吹,有没有礼貌啊? 他捂着脸,身子往旁边倾斜了一点,结果她却顺势躺倒了下来,将头靠在他一条大腿上,兀自闭目养神了起来。 "坦白的告诉我,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低头瞪着大大方方躺在他腿上的小醉鬼,他蹙眉一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觉得,你的模样和种种习惯,看起来都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就拿出一笔钜额的人。" "你是指我睡公园、吃方便面、穿破衣破裤的样子吗?" 她耸耸肩,"我无意冒犯。" 他挑挑眉,也没再继续回话。 事实上,那一晚会睡在公园,只是因为天生大路痴的他,找不到好友方亚达替他租下的公寓,又懒得去问路人,索性就直接在公园长椅上屈就一晚。 吃方便面,则是因为省时方便。 至于穿破衣破裤,主要是他对于物欲没什么追求,衣裤能遮身保暖就好,不必太过讲究。 才刚想到这儿,他发现占据在他腿上的那颗小脑袋又不安分的蠢蠢欲动了起来,左、右磨磨,不断在他身上"乔"位置。 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喂,你规矩一点,又想干嘛?" "哎哟,大腿借我靠一下嘛,不要乱动。"说完,她又打了个酒嗝,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道:"放心啦,我不会在这里吃了你的。"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厚脸皮。"他故意用指狠狠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却没有再继续拒绝她的大胆行为。 捂着被弹得微红的额心,她一脸吃痛的回嘴,"对啦,我的脸皮就跟犀牛皮一样厚得很,就算老是被男人甩,我也不痛不痒……" 话说到后来,她居然哽咽了起来。 "不是吧?你在哭吗?"刚刚他那一下有很用力吗? 第26章 她捂着双眼,没有回答。 "阿肥,不要吓我。" 她哭得更大声了。 "何碧笙?" 仍然没有回应。 他沉默了一晌,再开口,"如诗?"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她闷闷的开口了。 "为什么这么问?" "一个人要是舍得让你伤心,其实就根本不会在乎你是否流泪,就像我以前跟阿力交往时,就算我已经把自尊丢到墙角,掏出所有的好,但他心底真正想要的,还是我那一张薄薄的处女膜。" 说穿了,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 那些男人口口声声对女人说,要给她下半生的幸福,其实真正说的,是给她"下半身"的幸福。 "你多大了?"他忽尔一问。 "二十六。"怎样? "还是处女?" "靠夭咧,这是讨论的重点吗?" 他挑高一边眉,"我只是好奇,对于那档子事儿,你是不想……还是不能?" 她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一晌,回道:"都有吧。" "怎么说?" "根据言情小说中的模式,女主角的初夜一般都是由丈夫得到的不是吗?"基于这个原则,每到了关键时刻,她总是死命抓紧自己的内裤,从没有让阿力得逞过一次。 结果就是因为这样,她屡屡被逼求欢未果,于是她与阿力的这一段情,早在一年前已经遭到他的"放生"了。 唉,真是被她给打败了。 "所以从一而终、一生一世、天长地久的爱情,就是你心目中想要的爱情?"他的语气相当缓和,却略显讽刺。 "爱情,难道不该就是这样吗?"她抬眸看向他,但他的眼光却是避开的。 "别问我,这个问题我也还在寻找中。"老实说,他也不清楚真正的爱情应该是生得什么模样? 闻言,她悄悄注视着他,将他的身影、他的眼神,深深锁入她的眸底,"你没谈过恋爱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没行情的男人吗?" "那就是没有成功过罗?" 正中下怀。 他轻叹一口气,道:"我认为爱情是自然而然的缘分,而不是死缠烂打的孽缘,真正的爱情是在能爱的时候懂得珍惜,在无法爱的时候懂得放手。" "这话听起来像是借口啊。"她猜测一问:"难道……你曾经谈过失败的爱情?" "有人会像你一样,问男人这么白目的问题吗?"他睨了她一眼。 "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好男人,是不是也曾经被女人拒绝过?" 好男人?"这算是恭维我吗?" "难道你自己不这么认为吗?"她反问他。 "亏你看了那么多的言情小说,难道你不知道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插着翅膀的也不一定是天使吗?" 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仰头喝光手中最后一口啤酒,顺手捏扁了啤酒空罐,随手一抛,丢进一旁的塑胶袋内后,低头看着一头雾水的她。 "你啊,若不够聪明,就不要学人家秃头,好好活着,先学着爱自己吧。"说完,他双臂一摊,跟着也倒躺在沙地上。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55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