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灵异]把死敌赋生以后(完结)》 分卷阅读1 =================《把死敌赋生以后》作者:天外飞石文案魔头吴穹被封纹咒印束缚了万年之久,不得自由。 万年后,他把死敌赋生了。 吴穹致力于教导重生后的死敌成材,以期他早日为自己解开封纹。 谁成想……死敌重生成的小徒北因为魂魄不全,又有神秘的蛊毒祸害,越长越歪。 最后更是有事没事就把他往床上拐,嘴巴凑在他耳朵边轻声诱惑着:“师父,我想x你,我能X你吗?”吴穹:“……滚!”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前世今生仙侠修真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吴穹/封吾┃配角:顾清染/千千┃其它:一句话简介:我被吃掉了==================第1章城市里的黑夜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彻夜灯火连天边的繁星都掩映得没了光彩。 在这迷人眼的光明间杂处,却有一处凡人不知的真正幽暗。 城北区,荆潭巷。 巷子很深,一直往里走走上大半天,到达尽头的时候会发现夹角处有一颗眼看着就要枯死的槐树。 此时的吴穹,就站在槐树前。 “这里?”他身后的人问道。 “嗯。”吴穹答应一声,抬脚往粗大的树干迈去。 前脚接后脚,整个人瞬间没进了进去。 身后的人倒是十分淡定,没被这异像惊到,学着吴穹的样子从容抬步,也进了那老槐树里。 里面是不同寻常的幽暗,不仅仅是黑,而是一种整个人都要虚化的压迫感。 继续摸着黑顶着压力往无尽处走去,一片虚无里,只能听到另一个人的浅浅呼吸,也就是这呼吸声,才让后进来的那人辨明走在前方的吴穹的方向,不至于迷失在这未知的幽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那人忽然看见前面的吴穹发起光来。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吴穹的脖颈、后背、腰际、双手手腕、双脚脚腕处有暗红色的符纹印记浮现出光彩,看不见吴穹额前,胸前和小腹也有同样的印记。 他知道,这是封印咒纹,听说已经困了吴穹好多好多年。 “呦~瞧瞧这是谁来了?”空阔处响起来说话声,好像是欢喜欢迎,但婉转太过反而有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还能是谁,堂堂魔尊吴穹。”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语气明显是连装都不装,直接裸的冰冷和厌恶了:“三百多年没来,我还以为你终于死透了。”“大哥,”先前那阴阳怪气又说道:“人间有句话你忘了吧?”被叫大哥那人问:“什么话?”阴阳怪气道:“好人不长寿,祸害遗万年!”大哥冷哼哼:“果然。”吴穹对这两位的一唱一搭毫不在意,等身上光亮闪过便继续朝前走去。 后面那人跟着往前走,走到刚刚吴穹的位置时,感觉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 接着,有刺目的金黄色自他身体里发出,耀得周围亮了一大片。 那阴阳怪气倒吸了一口气惊道:“这、这是……人族皇气?”那位冷冰冰的大哥也惊讶不已的样子:“如此纯正的皇气……你怎得还留在人间?”这位一身纯正皇气的人神色十分冷漠,略等了片刻,感觉周身的那股禁锢力道消失,便跟随等着他的吴穹继续往前走去。 不是必须要回答的问题,他是不会赏对方任何一个字的。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了没多久,前方隐隐有了暗淡的光亮起。 再走几步,黑暗彻底消失,眼前豁然明亮了起来。 亭台楼阁,街市巷道,仙气缭绕。 道路两旁有各式各样的铺子,所卖东西都不是人间物件,来往的商客也不全是人类的模样。 “这就是灵市,如今世间非人灵类办事或者交易大都在这里进行。”吴穹微微侧着头对身后的人解释道。 “陛下,劳烦你先去跟我换东西,然后我再陪你逛逛,喜欢什么我可以用我的灵石帮你买。”说这话的时候吴穹嗓音都有点儿颤抖。 呜呜呜,上万年了,终于可以买一回东西了! 身后那人像是理解他的心情激荡,本来桀骜冷漠的脾性,也忍不住出口宽慰了一句:“无妨。”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直呼我如今的姓名便是。”陛下什么的,已经是前世的事情。 如今,他只是背负前尘的一个凡人而已。 吴穹也便不跟他客气:“好,……”只说了声“好”,才发现还没来得及打听人家这一世的姓名,就匆匆把人拉过来了。 “姓项,名呈。”那人淡淡报了自己的名字。 吴穹一拱手,正式打过招呼:“项少爷!”两人边说话边并肩往前走去,很快就吸引了周围各灵类的目光,并且指指点点起来。 “是吴穹。”“那个害死封吾圣主的魔头?”“可不就是他?”“在下初初开灵未久,还不曾目睹此人真容,能劳烦兄台让个位置,让我看清这贼子的模样。”果然有人好心,伸手将那个木头墩子开灵成精的家伙从人堆里拎了出来,放在最前头。 木头墩子只看了那魔头一眼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分卷阅读2 传言这魔头来自凼域深处,嗜血好杀,生性残忍,样貌丑陋,但眼前这人……这人……哪里丑了? 肤色偏白,眉眼清秀,也就那丹凤眼眼梢邪邪上挑着看起来有些不正经罢了,其余那翘挺的鼻梁、薄而嫣红的唇,小巧美好的下巴……若不是神色淡淡的,这幅长相只怕是勾人得很。 周围人还在指点议论,多是唾弃耻笑的,也有疑惑的。 “这贼子来灵市做什么?”“那谁知道。”“他有灵石买东西吗?”“应该……有了吧?万余年的功德,真的一点都不能拿来换取灵石或者宝物吗?”“也不是不能,但有条件。我听我师父提起过,封吾圣主封住这魔头,让他广行好事,积攒功德,这功德是用来赎他过往的罪过,不可拿来自己花销享用,真要换什么,用途也必须用在做善事上。这魔头如此自私,为了收集功德已经不得已做了许多善事,他又怎会再为了帮助别人来以功德换东西?数万年间,他可一次灵市都没来过。”“啧啧啧,万年的功德,宁肯留着挂在身上也不肯拿出来……你说他要留着干嘛用?”“谁知道,魔头心思,总跟咱们正经修道的不同。”这些话轻飘飘进了项呈耳朵里,他侧目看了吴穹一眼。 万年的功德……他用来做了什么? 那些私底下对他人枉自揣测的宵小是永远都不会猜到。 吴穹带着项呈一同进了长街尽头的《功德坊》。 果然,吴穹亮出的那些带有皇气的功德被质疑了,还好他带了真皇帝转世的项呈过来亲身证明。 功德坊的使者这才没话说了,按照规矩帮吴穹兑换了灵石。 兑换完了吴穹直接带着项呈转到一家灵宝店里,指着柜台架子上琉璃宝盒里的一套灵宝道:“老板,给我拿那个。”那老板胖胖的,两撇八字胡短小精悍,紧贴在唇角,好像画上去的一样。 本是和蔼可掬的生意人模样,抬眼看到吴穹的脸时一下子来了个晴转阴,爱搭不理道:“那套?镇店之宝,不卖。”吴穹早就让大徒北来这灵市走过八百圈,并把每个店卖的恭贺小儿出生的贺礼留影拿给他过目了,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并打听好了价格。 这会儿店老板的“不卖”,明显不是镇不镇店的问题。 而是压根儿不想跟他这魔头打交道。 吴穹勾起唇角邪邪一笑,叹了口气道:“这位老板你或许不知,我刚刚去过功德坊,如今身上只有灵石没有功德。凼域魔尊没有功德在身,超过时限不回道观会怎么样想必老板你只听说过没见识过,怎么?想亲眼见识见识?那很简单啊!”说着,他径自走到老板刚才坐着的摇椅上,舒舒服服躺了下来,上挑着眼角看着那老板懒懒地笑:“不必心急,很快就让能满足你的心愿,让你开开眼!”老板瞬间变了脸色。 谁不知道当年封吾圣主以封纹封住大魔头吴穹,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个是永生永世关在无字观中不出来;第二个是踏出无字观,去往人间灵界甚至是魔域,做好事,赚功德。 只要广行善事,有功德在身,他便无碍。 若起歹念,又或者是没有功德在身,那便会生受符纹发出的雷电烈火酷刑,日夜折磨,不死不灭。 至于这雷火之刑有多猛烈……店老板想必是知道的。 他半点儿都不想见识,因为见识的后果就是他这灵宝店要没。 “你你你、你这魔头,怎地如此不讲道理?”店老板被气得胖脸通红,可又无计可施。 这时忽听陪同魔头一起进来的那个人开口说道:“他有灵石,你有货物,打开店门做生意,你说这件是镇店之宝不卖,可有凭据?”这人说话的语气冰冷淡漠,偏偏透出一股子让人感到压抑的气势来。 店老板本来无理,这会儿更是无话可说,最后只好哭丧着脸过去拿了那琉璃盒装着的货物出来,气呼呼地往前一递。 收了吴穹递过来的灵石,胖老板心里哭唧唧:我惨了,万年多来,我是头一个卖东西给魔头的,回头还不得让街坊邻居们数落死?! …吴穹抱着盒子,整个人看起来都开怀了许多,走路都要飘起来了似的。 他很大方热情地邀请项呈逛街:“来来来,随便看看,喜欢什么就买!”那副样子,好像这整个灵市都是他开的一样。 曾为人皇的项呈很清楚买完琉璃盒里的灵宝之后,吴穹身上还剩多少灵石了。 吴穹完全没去在意,还是走路带蹦,不时摩挲着手里的盒子。 快把这条街逛完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对项呈道:“想不想看看?”项呈很想说“不想”,但看着吴穹眼巴巴等着对他展示炫耀的模样,最终还是勉强自己给了他个面子,问:“是什么?”吴穹小心地把盒盖揭开,里面仔细放着的,是婴孩佩戴的项圈、手镯、脚镯,一共五件套。 项呈瞬间就想起刚才在黑暗中看到的吴穹身上那些封印符纹。 吴穹一边欣赏展示着这做工精致灵气忽闪的灵宝,一边说道:“可惜没有胸镯、腰镯还有腹镯,要是有的话我就全买下来给那小东西戴上,让他也尝尝这被捆缚是何种滋味!”说完,他又很认真地问项呈:“你说,小东西也是有感 分卷阅读3 觉的对吧?”项呈表示他不知,所以保持了沉默。 吴穹也不在乎,把盒子重新盖好,道:“没关系,反正小东西落到了我手里,往后日子长得很!”说完,继续愉快地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预收:文名《一靠近你我就想发愤图强》文案:苏智星从小就是个学渣。 不是他不想学,而是他学不会。 一看题就犯困,一听课就打盹。 幸亏他家有钱,一路送他上到了M市最好的私立高中。 ...开学前,都很多人都在传高一新生中有个逆天学霸。 颜值逆天,成绩逆天,身材逆天,家世逆天。 向来仇学霸的苏少爷白眼一翻:你咋不上天? 开学后,有幸成为学霸同桌的苏智星:“同桌,我还能离你更近点儿不?”一靠近这位同桌他就神清气爽,老师的课也能听懂了,作业也会做了,考试成绩大跨步地飞跃……苏少爷:呜呜呜,我要跟同桌手牵手、心连心、永远不分离! 同桌:这可是你说的。 第2章六月初七,天现异象。 雷云将整座城市笼罩,白昼如同黑夜。 午后时分,闪电频起,密集程度前所未有,电光长舌将乌云遮蔽的天幕片片撕裂,似有什么东西要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咔嚓!”“轰隆隆!”大大小小的雷鸣落下来,有的似乎就炸裂在耳边,仿佛催命的阎罗发出的怒吼,直让人心惊胆颤。 就在电光同时从多个方向亮起,雷鸣震得大地都在颤动,景象如同世界末日,惊嚎四起的时候,市中心一家私立医院的高级产房里,一道在雷声轰鸣中依旧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整个灵界震动,迅速组派人手前去探查。 七日之后终于确认了这异象发生的原因。 一万多年前碎魂逝去的封吾圣境之主——轮回重生了。 ...一个月后,东郊的一幢庄园别墅里,人头攒动。 这些人个个打扮正式,人模狗样,但有那么几个,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他们那正装之下,是掩藏得不是很好的狐狸毛、枯树枝等稀奇古怪的东西。 三楼的豪华婴儿房里,刚出月子的温蔓抱着怀里啼哭不断的婴孩,瞅着楼下从客厅溢到院子的人群,忧愁道:“这些人真的能有办法吗?”初为人父不久的祁氏集团年轻总裁祁恒搂着妻子的肩头安慰道:“什么法子都要试试看,或许有用呢!”说完他便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妻子怀中婴孩的脸蛋儿,然后不出意料地换来那孩子更高亢的啼哭声,整张小脸涨成了紫红色,小手紧紧攥成拳头,好像跟全世界有着深仇大恨。 温蔓气得拍了丈夫一巴掌,蕴道:“你别逗他呀,才刚哭得小声了点儿!”训斥了丈夫忙又低头去哄儿子,一声一声那般温柔慈爱却还是没办法让那孩子收声。 祁恒看着这幅光景,无奈长叹! 别人家的宝贝出生之后都是可爱可亲的,为什么他的儿子这么可憎? 别人家的宝贝吃饱了就睡,一天能睡二十个小时,他家宝贝倒好,一天能哭二十个小时。 吃饱了要哭,洗白白了要哭,换了新衣服新尿裤了也要哭,躺在香香甜甜的妈妈怀里还是一样要哭。 如果说他是身体有恙哪里不舒服也还可以理解,国内外的权威专家团队都请来检查来,这小东西不知道有多健康。 祁恒也看出来了,不健康他能有这么好的精力和精神从日哭到夜,从黑哭到白吗? 当丈夫的心疼月子也坐不安心的妻子,天天恨不得将这小恶魔塞回到娘胎里回炉重造。 最后,没招了,连迷信那一套也搞起来了。 倒不是他们主动迷信,主要从他家孩子出生第七天开始,就一直有奇奇怪怪的人上门毛遂自荐,说能帮着诊治小东西的啼哭症。 开始祁恒自是不信,后来也动了试一试的心思。 这不,眼看着孩子哭满整整一个月,祁恒干脆广发了英雄帖,邀天下能人异士,什么和尚道士也好,江湖郎中也罢,只要自信有本事治这小儿啼哭症的,尽管前来一试,有谁成功了,祁家的酬金那是绝对不会含糊的。 于是,便有了庭院里人满为患的一幕。 ...这位祁总只知道来了不少人,却不知道其实这些人已经被筛选过几层了。 负责筛选的,是如今整个灵界的官方组织——天道盟。 封吾圣主转世重生,这可不是小事,怎可阿猫阿狗都来对着还是婴孩儿的圣主东摸西看?万一其中有心怀不轨之徒,或者魔域的恶徒贼子要对小圣主不利怎么办? 所以,筛查是必须的。 但他们再怎么严格把控筛查,也还是没办法阻止一个贼子的到来。 那就是万余年前害得圣主碎魂而亡的魔头贼子——凼域魔尊吴穹。 “你来干什么!”有人发现了不知怎么混进来的吴穹。 凼域魔尊当年魔力盖天,除了封吾圣主之外没谁能动得了他,虽然这万年的时间里,他周身被封吾圣主以封纹封印,再没办法为祸做乱,但只要不是做恶事,他想去哪里是没有人能够限制住他的。 吴穹表情淡漠,连眼角都不屑于给对方施舍一 分卷阅读4 个。 他迈步往前走,却有更多的人发现了他拦在他身前。 “吴穹贼子,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还不快滚出去!”“不错,有我等在,你休想再害圣主第二次!”“大家都围过来,千万盯紧了这厮,别让他有机会接近圣主。”一呼百应,吴穹顿时被团团围住。 他倒也不着恼,只是轻蔑一笑,看了一眼旁边的花廊,迈步走过去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来,将手里拎着的琉璃宝盒抱在怀中,另一手掏出手机悠闲地打起游戏来。 围着他的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去看吴穹怀里抱着的盒子,认出那是灵市商店出售的正品灵宝,并非是邪物。 这个大魔头,到底来干什么来了? ...从朝霞初露,到夕阳斜照,在场的“能人异士”依次上楼为祁家小少爷诊病。 祁恒夫妇由开始的将信将疑,到之后的升起希望,再到后来希望落空。 那个刚满月的小少爷从抱累的母亲怀里转到父亲怀里再到保姆怀里,最后躺进了婴儿床,依旧是啼哭不止。 接连一个月的嚎啕,这小小婴孩愣是没把嗓子哭坏,也是一把好嗓了! 温蔓揉了揉额头,撑了一天已经让还在恢复期的她疲惫不堪。 祁恒低声劝她回房休息,这里留给他来处理。 温蔓看着那孩子感觉无奈极了,任由保姆搀着她回房去。 祁恒抬手示意管家继续叫下一个进来。 半晌不听管家回话,抬头一看,看见管家一脸苦笑地摊了摊手,将空荡荡的身后展示给他看。 居然已经全都看过了,没有一人有诊治的办法。 又是白忙活的一天吗? 祁总看着自己那宝贝儿子,听着他的魔音贯耳,觉得心好累。 他冲着管家摆摆手:“你再去问问,是不是全都来看过了,如果是就发放辛苦费,打发他们走吧!”管家心疼地看了眼主子,答应一声去了。 祁恒起身走到婴儿床旁静静地看着张着小嘴“哇哇”哭个不停的小东西,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想跪。 跪下来求求这小祖宗,别哭了行吗?再哭他也要哭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庭院里,管家高声问了句还有谁没上去帮小少爷诊治过。 连问了两声没人回答。 看来是没有了,管家失望地摇摇头,正要打发这些人去门口保安室领辛苦费走人,忽听有人高声应了句:“我、还有我,稍等一下,五分钟!”管家闻声望去,只隐隐看见人堆里一只手举起来接着又放了下去。 管家疑惑,下了台阶往那人说话的方向走去。 奇怪的是很多人围着不让他往前走。 “你们这是干什么?”管家对此很不高兴,这可是祁家的地盘,这些人想要干嘛? “都散开。”有人淡淡地发出命令。 管家抬头一看,对这人很有印象,他是这些人里长得最出挑,气质也最好的一个,年纪不大却自有些威严,就是发型有点儿非主流,额前一缕漂染成了紫色。 最重要的是,他给小少爷诊治的时候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效果,起码让小少爷止住了两秒钟的哭泣。 当时他和少爷和少夫人惊喜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可惜两秒之后,小少爷又嚎上了,之后任由这紫刘海的年轻人怎么施展神通,小少爷再不肯给他面子。 这会儿这紫刘海淡淡地说了一句,其余人都听话地让开了一条道。 管家一边奇怪怎么这些人还是有组织的,一边往那人群开处的空隙里看过去。 一个身穿样式古朴的素色长衫、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个类似于礼盒的东西,两手捧着手机,正厮杀得激烈。微风拂动时,还能看见他左边额角处,有一块暗红色的奇特印迹。 管家迈步走近,问了句:“刚刚是你说话吗?”这年轻人却专注投入得很,手指操做不停,眼睛紧盯屏幕,忽然点击开枪键,“嘭嘭嘭”几声枪响从手机外放音传出来,倒是把老管家吓了一跳。 “是他。”那紫刘海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管家身边,无声无息忽然就过来了又把管家吓一跳。 紫刘海宽大的手掌拍在管家肩头帮他压了压惊,又好言提醒了一句:“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管家闻言瞪大眼睛,再次朝坐着的年轻人看去。 瞅着......还挺正经的。 吴穹好像没听见那紫刘海对他的评语,稳稳收下最后一个人头成功吃鸡,这才愉快地收了手机,抱起礼盒对管家道:“好了,走吧!”...心跳得很快。 吴穹知道,这是亢奋。 万年的岁月,万年的功德,为的,就是此刻。 他这人向来睚眦必报,没有亏欠过他的人他尚且要去找麻烦,何况是亏欠了他的。 小东西,你就等着受罪吧! 这亢奋有些过头,除了汗湿的手心,吴穹觉得抱着礼物的两只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祁恒支着额头坐在婴儿床边,细细地观察着儿子哭泣时颤动的睫毛和嘴巴里的一伸一缩的小舌头。 别说,还挺有趣。 门声响,管家率先走进来。 祁恒看到在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打扮有些像古人的年轻人,在他后 分卷阅读5 面跟着之前进来过一次的紫刘海。 正要礼节性地打声招呼,忽然,他愣住了。 呆愣愣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婴儿床,里面的小祁烈像是感知到什么似地停止了哭泣,一双小眼睛没有焦点地看向婴儿床上方,小手小脚在身侧无意识地晃着蹬着。 吴穹一步一步走向婴儿床,完全无视身旁暗暗蓄力力随时准备对他下手的紫刘海。 走到床前三米处,他停住了脚步。 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满月的小孩子。 原来竟是......这么一点点的吗? 第3章即使是凼域魔尊也不得不承认,想象和现实之间,就是有着让你意想不到的差距。 他不是没想过小孩子会很小,但也没想到是这么小。 起码也得......经得起他一巴掌拍下去吧? 魔头还在发懵,祁恒已经很是激动地站起身,走到吴穹跟前:“这位......道长,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看吴穹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个道士。 而这道士只是进了门,什么都没做,就让那日夜啼哭的小东西安静了下来,这也太神奇了。 吴穹还沉浸在“这小东西也太小了我要不要下手我该怎么下手”的懵逼茫然中,听见祁恒的问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敷衍回答。 祁恒却不管他懵不懵逼茫不茫然,能让那小哭包止住那“魔音”,还他们一时片刻的安静他就很惊喜了。 “来来来,道长先请坐。”他热情地请吴穹落座,又让管家赶紧去斟茶倒水伺候着。 一旁依旧在全神皆备的紫刘海忽然开口道:“祁总别被这个人蒙骗,他不是什么好人。”祁恒闻言微怔,问紫刘海道:“唐先生,说这话可有什么依据?”他记得这个紫刘海当时自我介绍名字叫做唐箴。 唐箴被他问住,他要是有什么依据,也不会对圣主转世的婴孩儿啼哭不止束手无策了。 祁恒见他答不出,看看吴穹看看唐箴,又去看那不再哭泣的孩子。 其实他心里并不是没有疑虑。 为什么他家孩子一出生就嚎个没完?就连睡觉都在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嚎。 如果不是因为生理上的疾病,那又是什么原因? 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忽然“嗤”的一声笑从吴穹嘴里发出来,祁恒和唐箴同时转头看他。 吴穹笑着点头对祁恒说道:“这个姓唐的说得没错,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祁恒:“......”一旁唐箴肌肉紧绷,随时就要动手的架势。 吴穹见他这幅样子,笑得更加愉快,说道:“但我今天并不是来做坏事的,我只是听说小少爷今日满月,就特意准备了一件礼物前来祝贺。”说着,他把手里的琉璃盒交给了祁恒。 “这是很有灵气的灵宝,小少爷戴上可以趋吉避凶,祁先生不信可以让这位唐盟主过目,真的是好东西,花了我不少钱呢!”祁恒接过盒子一头雾水。 灵气?灵宝?盟主? 确定眼前这俩不是哪个跑错片场的群众演员? “好了!礼物送出,我就不打扰了,再见!”吴穹说完,痛快地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那婴儿床里发出“咿呀”之语的小小婴孩儿。 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下一刻,再不停留,开门离去。 刚一出了门,就看见一个长相清婉的女人疾步奔过来,一脸难掩的急切和喜悦。 正是听不见孩子哭声了过来查看的温蔓。 吴穹与之擦肩而过,招呼也不打,悠哉悠哉往外走去。 等到温蔓跑进婴儿房里,一脸惊喜地将自己那终于不再嚎的宝贝抱进怀里,正要喜极而泣的时候,小东西小嘴瘪了两瘪,吭哧几声,接着......再次嚎了起来。 于是吴穹还没下楼就被身后的老管家追了上来。 “道长留步!道长别急着走!”管家拽着吴穹的衣袖连连挽留。 吴穹一脸奇怪的样子:“为什么不让我走?”管家伸出手指指了指婴儿房的方向,祁小少爷那撕心裂肺的嚎啕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小东西人不大,底气倒是足。 “还请道长帮着想想办法。”管家恭敬请求道。 吴穹道:“我说过了啊。”管家:“……?”吴穹:“我送的贺礼是件灵宝,戴上就可以帮小少爷趋吉避凶。”管家瞬间领悟,回头就要跑去告诉主人吴穹说的法子,没跑两步又噔噔噔跑回来客客气气请吴穹暂留。 吴穹摇头:“我很忙的,哪有时间看一直在这里耽误。”管家便又问他姓名。 吴穹随口说了。 管家见留不住人也无可奈何,先回去婴儿房告诉祁恒吴穹说的法子。 祁恒看着还在检查手镯脚镯长生锁五件套的唐箴,耐着性子问:“唐先生看出什么来了?”唐箴眉头紧锁,最后摇了摇头。 温蔓在旁抱着孩子忙说:“那快给他戴上试试。”管家和祁恒便去拿了五件套,开始给小少爷佩戴。 两手两脚再加上脖子全都套住,唐箴在旁看着脸都要黑了。 祁家人不知道,做为圣主座下首席大北子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吴穹送这样的礼物,明摆着就是在羞辱圣主的转世之身。 分卷阅读6 偏偏他半点儿看不出那魔头到底用的什么法子让小圣主啼哭个不停,他只隐隐探查出圣主的转世魂魄不全。 至于这个魂魄不全,倒是完全可以想象,圣主当年死得惨烈,法身连同魂魄碎裂成星星点点,飘散如烟,连个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任谁都没有想到,万年之后圣主居然可以重生!魂魄不全什么的,都算是好的了。 祁恒和管家小心翼翼把吴穹给的灵宝帮小少爷佩戴好,本来还在嚎啕个不停的小东西果然渐渐止住了哭声,又过了好一会儿,竟然慢慢沉睡了过去,只是偶尔还发出几声小声哼哼,好像在梦里也受了莫大的委屈。 祁恒温蔓和管家长舒一口气,从孩子出生,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嚎着睡过去。 祁恒看了看还在盯着他家宝贝沉思的唐箴,做了个请的手势。 “孩子睡了,唐先生有话随我去书房说吧!”唐箴不甘心地点点头,随祁恒去了。 …等到天黑,祁家别墅总算恢复了清净。 一帮子没什么用处的和尚道士江湖郎中全都走了,三楼婴儿房的“魔音”也终于消失。 温蔓嘴角带着浅笑,目光里满是慈爱,坐在婴儿床旁边逗着那磨人的小宝贝。 小宝贝这会儿是真的不哭了,睡醒了也不哭吃饱了也不哭,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望着天花板,严肃地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那位唐先生说的是真是假?”温蔓问在旁边处理公务的丈夫。 祁恒摇摇头:“谁知道,说得那么玄乎,感觉跟编出来的故事似的。”温蔓听了琢磨了会儿,道:“你说他要说的是真的,咱们的儿子那得有多了不起?只听这个称呼就很威风,圣主!那咱们是他的父母,岂不是也很厉害?”祁恒听了笑笑,道:“本来就很厉害,岭大才女,双学士,我老婆不厉害谁厉害?”温蔓被他的彩虹屁逗笑。 但祁恒却看见她眼下的乌青。 “好了,别守了,让阿姨来看着,你去好好休息。”十月怀胎再加这整整一个月的折腾,小东西不知道心疼母亲他却心疼老婆了。 等到温蔓被祁恒催着去休息,婴儿房交给了保姆阿姨来照看。 老管家去了书房找祁恒汇报。 “查到了?”祁恒视线不离电脑,问道。 老管家恭敬汇报道:“查到了,那个叫吴穹的道长是城西一家道观的观主。听有知情的说,这位道长虽然面上看起来不怎么端庄正经的样子,但私底下心怀悯善,做好事从不求回报,不像是那位唐先生所说的……是个坏人。”祁恒点点头,又问:“那那个唐箴呢?”管家又道:“从前咱们对这些玄道的行当也不了解,这次查了下……原来也是不容小觑的。就说这位唐先生,家大业大,算得上是世家,白日里来的那些人,大都是归他管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相比一穷二白,香火都不收的吴道长,这位唐先生日子过得可就好太多了。”祁恒闻言抬头看了管家一眼,微微笑道:“陈叔你这是偏心吴道长了?”管家陈叔憨笑不答。 唐箴说吴穹不是好人,但吴穹送的礼物治好了小少爷的啼哭症。 唐箴手底下那么多人,来祁家的时候听说还是开着豪车来的。 倒不是陈叔仇富,就是觉得张扬的人不见得有真本事,做好事不求回报的穷道观主吴穹自然更容易让他心生好感。 …穷观主吴穹正在被欺负。 城郊高速路出了车祸,有那枉死的鬼魂不肯离去,吴穹前来渡化,顺便挣点功德。 但是被抢了。 抢他功德的是唐箴手下。 这都是万余年来常有的事情了。 吴穹被封吾圣主以封纹封住,一开始这个封纹具体可以约束魔头什么没人知道,只有人见识过他被封纹刑罚的样子,雷火交加,惨不忍睹。 后来慢慢大家就试探摸索出了规律。 那封纹让吴穹不能作恶、不能挑衅打架、甚至不能说脏话。 有一个修士亲测过的。 有一次他不小心抢了吴穹的功德,然后就被吴穹破口大骂了。 谁知刚骂完就看见吴穹额角的那封纹啪啪冒出了电光,电得吴穹嘴瓢,好久说不出话来。 小修士兴奋坏了,把这消息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唐箴直接下了明令,所有人都可以抢吴穹的功德。 所以,这万余年间,吴穹的功德积攒得很是不容易。 这次,吴穹的功德又被抢了。 他也不生气不骂人,更不打架,只拍拍手,转身走了。 走的方向是祁家别墅。 …夜深了,婴儿房的保姆睡得很熟。 吴穹翻进屋子里,又给保姆加了道沉眠符,然后慢慢走到婴儿床前。 “啊~咿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么晚了那小东西居然还没睡,像是在等着他,知道他来了还出声跟他打招呼。 吴穹带着些警惕,隔着一步之遥往里瞅去。 小东西没在看他,而是在看床顶吊着的玩具。 吴穹轻轻呼出一口气,但心脏还是在砰砰跳个不停。 下一刻,他看见了小东西扬着的小手上戴上的灵宝手镯。 “对哦,我怕他和屁!”吴穹心想。 如今不是当年了,那种屡屡 分卷阅读7 被打压到翻不了身的压制感,如今应该翻过来了! 小东西的性命和命运,可都是牵制在他吴穹手里的。 想到这里吴穹终于挺直了脊背,大胆地走到了婴儿床前。 伸出手,手掌张开,在小婴儿的脸蛋儿上方虚虚比划了一下。 真的是太小了,整个脑袋到小胸膛加起来还没有他的手掌长。 一巴掌拍下去堂堂封吾圣主就可以重回娘胎再造了。 但吴穹还是想欺负欺负这小东西,出一出这万年的恶气。 正当他张着手掌左移移右挪挪,想要找个合适的角度和力度折腾折腾这小玩意儿的时候,忽然觉得手上一暖,软软的婴儿小手不知什么时候抬起,轻轻柔柔地抱住了他的大手掌。 吴穹浑身汗毛乍起,猛地缩回手大骂一句“卧槽”! 下一刻,他左侧额角的暗红色符纹亮起,“啪啪”两下电光闪过。 吴穹……嘴被电瓢了。 作者有话要说:吴穹:连“卧槽”都不能说的人生还算是人生嘛?! 我太悲惨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第4章吴穹呆愣愣站在婴儿床前忘了自己原本想做什么。 几秒之后,嘴上的酥麻过去,火辣辣的痛感传来。 其实符纹的雷火之刑并不是极刑,没那么痛苦更不会要他性命。 只是看起来很吓人,酥麻过后再火辣辣的疼上几天就会恢复如初连个疤痕都不会留下。 但肌肤上的小小折磨可以忍受,不代表意志上也可以忍受。 吴穹从前最讨厌的就是束缚,讨厌不自在不自由。 一万多年的时间里被逼着循规蹈矩广施善行……想到这里恨意又涌上心头,吴穹瞪着那小小婴孩儿,就要再次伸出他的罪恶之手。 就在这时,“嘶嘶”两声轻响自身后响起。 吴穹头也不回挥手朝后,一把抓住了那个凑过来的家伙的脖子。 腹甲鳞蛇吐着舌头低喊:“是我是我放手放手!”吴穹却听而不闻,走到窗边一甩手把那条通体黑乎乎的长蛇给扔了出去。 嘴巴说不了话,只在心里头吐槽道:扔的就是你,就这么跑过来还不又把小东西惊扰? 拍拍手走回婴儿床边探头去看,果然,那小东西正瘪了小嘴,噗嗤噗嗤抽着气,下一秒就要嚎出声来。 “嗯嗯嗯!”吴穹抬手指着小东西威胁。 不准哭,哭我就揍你! 小东西果然就不哭了,舒展了皱成一团的小脸蛋儿,忽然冲着吴穹笑了起来。 嘴瓢的吴穹还在气头上,看见小婴儿的这个笑就更气了。 这是在笑话他? 牙还没长就笑话他!吴穹气哼哼地想,并且真的在小婴儿咧开嘴笑的时候看到了肉乎乎的牙床,还有亮晶晶的口水。 吴穹嫌弃地撇了撇嘴,又去看这小东西的眉眼。 一时间看不出当年封吾圣主伏湛的模样来。 不知道长大了是什么样子?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人的模样,淡色的长袍曳地,黑发如瀑,神色同封吾山顶的皑皑白雪一样清冷,仿佛这世上没有能让他动容之事,牵挂之人。 没关系,吴穹暗暗想到。 他轻轻摩挲着左手的食指,手指上有一条暗红色的命魂之线浅浅浮现出来,一直连接到小婴孩的小小心脏处。 来日方长。这辈子,什么封吾圣主什么无敌战神,都将只是他的掌心中随意操纵的小小玩意儿! 身后有森寒之气传来。 吴穹将手指回握,食指上的那道线彻底隐匿不见。 一身紫气的唐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房间里,阴沉沉地开口问道:“吴穹你到底想干什么?”吴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他伸出手,在小婴孩儿细藕般的手臂上狠劲掐了一下,同一时刻左手挥出两道符咒,一道没入中了沉眠符的保姆身上,另一道则落在唐箴身旁。 接着,吴穹掠窗而出,原本安静了的祁小少爷一声惊天巨嚎响彻黑夜。 保姆猛地坐起来,一眼看到了被吴穹困住的唐箴。 吴穹的符咒只能困住唐箴一分钟的时间,但就是这一分钟,已经足够他有理说不清了。 吴穹身形片刻不停,迅速掠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静静地等了几秒钟,他惊喜地发现身上的符纹没有发动雷火惩罚。 不知是并不判定他这个是作恶的行为,还是说对于他一手“造”出来的小东西,他可以为所欲为而不被判定是作恶? 吴穹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从藏身的角落里走出来,遥遥地看着祁家别墅方向,笑得开心极了。 死唐箴,让你抢我功德! 正在心里唾骂,脑袋上方忽然耷拉下一颗黑脑袋来。 “吴穹,封吾圣主真的转世重生了?”原来是之前那条大黑蛇。 吴穹“嗯”了一声,伸手把那给脑袋扒拉到一边。 “那太好了,你的符纹是不是有解了?”吴穹嘴还瓢着,说不了话,挥挥手让大黑蛇赶紧滚蛋。大黑蛇知道吴穹不待见它,垂了脑袋道:“你有空记得回凼域来看看,现在凼域不像从前了……”吴穹不等他说完就迈步离去。 大黑蛇吐了信子一直看着吴穹走远,才无精打采地游走了。 …吴穹倒是并没有被大黑蛇影响心情。 回到道观他还叫了徒 分卷阅读8 北孟谯炒了两个小菜打了一壶小酒,高高兴兴地吃完喝完,又玩了会儿游戏才睡过去。 刚睡着没多久,道观大门被人敲响了。 孟谯过去开了门,不一会儿过来找他回禀:“是个老头儿,祁家的,一直哭一直哭,所以让你过去看看。”他这徒北是他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拉回来的,魂魄不止是不全那么简单,所以看起来傻兮兮的,但是特别听吴穹的话。 “让他进来吧!”吴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 管家陈叔第一次进道观,好奇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这道观听说有些年头了,地方够大,只是太空阔,除了眼前这木木的小道士,再不见别人。 “道长!”管家一见到吴穹就激动得很:“道长千万再去看看我家少爷。”吴穹正在喝水,浑不在意地问:“怎么了?还在哭?没道理啊,我送的礼物真的是好东西,驱邪避秽特别好使。”管家点头道:“是是是,的确是好东西,也管用,但、但这回把我家少爷吓哭的不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吴穹:“哦?那是什么?难道还有比邪祟更厉害的东西?”管家连连点头:“有啊,就是昨天那个叫唐箴的人。道长你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偷偷摸到小少爷的房间,对小少爷施以暴行,手臂都给掐青了,那么小的小孩子他怎么能下得去手,把我家少夫人心疼得直掉眼泪,别提多恨人!”吴穹一本正经,问:“然后呢?小少爷便又啼哭不止了?”管家道:“正是呢!道长啊,你说你走的时候也没留个联系方式,我这大老远跑过来又再跑回去,我家小少爷又得哭上好几个小时。”吴穹摆摆手:“无妨无妨,你家少爷越哭越结实,无非就是大人遭点儿折磨。来……”说着,他大方地甩了三张符咒出来,熟练地叠成三角形,塞进管家手里。 “拿去放到小少爷枕边,应该会奏效。”管家忙小心翼翼接了,问吴穹:“道长可否跟我一起回去亲眼看看我家小少爷?”吴穹摇头:“我很忙,去不了。”管家左瞧瞧又瞧瞧,冷清清的道观里,实在看不出哪里有“很忙”的样子。 管家觉得吴穹是在敷衍不想去祁家,其实吴穹还真的有事。 算了算,他答应帮助人皇项呈要完成的那件事,大概也就是这几天就要有眉目了。 至于小东西那边……他还太小了,不急。 管家拿着三个符咒走了。 第二天,白白遭受了冤枉的唐箴上门算账。 按照吴穹很久以前的性子,不把唐箴打服不算完。 但如今却不行了,他没办法找唐箴打架,而唐箴也没办法主动对他出手。 他身上的封印符纹不但制约着他让他做一个模范好修士,同时也保护他不会被人轻易挑衅。 多么贴心周到的封印符纹! 所以万余年来,那些修士们没办法找他打架,便只能抢抢他的功德、编编关于他从前恶行的段子让更多的人知道、抑或者聚众耻笑他之类的小手段过过瘾。 吴穹懒得搭理他们。 “徒儿,”他叫孟谯:“出去把他赶走。”孟谯痛快地答应一声去了。 道观大门打开,唐箴看见酷似圣主的年轻小道士走了出来。 “走开!”小道士按照师父教过的那样,摆出冷冰冰的表情,冷冰冰却又带着威严的语气,冷冰冰地注视着眼前染了朵紫毛的人。 唐箴早就知道吴穹收了个容貌酷似圣主的小徒北,之前一看见这小徒北就忍不住打怵,如今他已经确认了孟谯不过就是个假货,按理说也用不着下意识害怕了。 但当他往前迈了一步,孟谯冷冷说了句“放肆”的时候,他还是腿软了。 没办法,师父的威严深入人心,万年不散。 而且他也知道,就算吴穹出来或者他进去,也只能骂几句难听的出出气而已,没啥实际作用。 吴穹到底要对圣主转世做些什么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仍是一概不知。 最后,唐箴对着孟谯身后的道观大喊了一声:“吴穹,你别得意,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喊完,又瞪了眼孟谯,这才气哼哼走了。 吴穹听完他的喊话嘴角微微翘起,得意地默默道:我想干什么?我想让你当我孙子!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 吴穹忙着帮项呈复活了他那前世的小心肝儿,又掺在两人之间帮着回旋撮合,顺便借着人皇的皇气继续积累了些许功德,还挣了不少实实在在可以自己花的钞票。 这次是他被封吾圣主种下封纹之后,收获最多的一桩买卖,简直是太值了! 终于忙活完已经过去了数月。 这数月中祁家管家又来找过他好几次。 那小少爷虽然不再是个日夜嚎啕的小哭包,但小孩子一点点长大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尤其是转世的小圣主魂魄残缺。 这个月发烧,下个月拉肚,下下个月出疹子,下下下个月又得了惊厥症。 每次生病医院无可奈何,温蔓都会让管家赶紧过来找吴穹。 吴穹一般给几张符咒打发,也不要报酬,但也不去看。 动一动手指就能知道那小东西的状况,何必跑一趟,见了面他又不能对那么个小不点儿动手,还平白被他耻笑。 分卷阅读9 不去! 等到他会开口说话了再去。 因为在吴穹的想象里,会说话大概也就可以收徒教他修行了。 修行有成时,哄着他解了自己身上的符纹,他的最终目的也就达到啦! 同时他还能升级成为天道盟那帮孙子的师公……想想都很开心! 吴穹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然后就在祁家小少爷周岁之前,听闻了他已经会开口说话的消息。 “会了会了,”管家连比带划地跟吴穹描述:“会叫爸爸和妈妈了,少夫人每天都教他念古诗唱儿歌,小少爷聪明得很,用不了多久就会说更多的话了。”吴穹听的心中一喜,心说念什么古诗唱什么儿歌,先把大道十三篇学会才是紧要。 正盘算着晚上偷摸过去看一眼,却听管家说道:“明天是我家小少爷周岁宴,少爷和少夫人让我来请您一定赏脸过去坐坐。”吴穹想了想答应下来。 他完全不需要老是偷偷摸摸。 封吾圣主又如何? 那都是过去了。 如今的祁家小少爷祁烈,即将成为他吴穹的第三个徒北。 是的,这中间除了孟谯之外,他还收了人皇项呈的小心肝儿做徒北。 什么圣主不圣主,到了他这里也只能做个小三儿! …第二天,吴穹早早坐上了祁恒专门派过来接他的车,风光无限地来到了祁家别墅。 下车,抬头打量。 四处都是华丽的宴会装饰,来往忙碌着的仆人们。 客人看起来都还没到,他算是来得最早的了。 正打量着,忽然觉得脚边有什么靠了过来。 正当他下意识要一脚踹出去的时候,小腿一紧被什么给抱住了。 低头看去,一个长大了很多的小东西牢牢的抱着他的腿仰着小脸看着他。 吴穹心头大震。 这小鼻子小眼睛,怎么跟上次躺在婴儿床的那个小东西不一样了? 长开了些的小东西,简直就是封吾圣主的缩小版。 吴穹动了动腿想要踢开又想要抽回,他极不喜欢与人亲近碰触。 以前脾气暴躁的时候,若是有故意贴近,他会直接把人给踹飞。 而眼前这张小脸又让他有些本能的慌张,大概是从前挨那个人的打挨得太多了。 谁知抽了两下没能抽动,小东西人不大手劲儿不小。 吴穹沉了脸正要开口训斥,忽听一个女人柔声道:“小烈跟道长还真是有缘分,一次也没见过见了便这么亲。”吴穹转头看见上次在婴儿房门口看见的那个女人,知道她是祁烈的生母。 温蔓走上前,弯腰将小祁烈抱起来,然后顺着他的心意送到了吴穹怀里。 “小烈真的很喜欢道长,道长抱抱他呀?”吴穹整个身子都僵成了石头。 小祁烈却很开心,裂开了小嘴笑,露出了才长齐的小门牙,一双小手紧紧搂住吴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吸噗!”吴穹:“……”作者有话要说:吴穹:他叫的啥? 温蔓:师父。 祁烈:不,我叫的是“媳妇”。 第5章吴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都还没提什么收徒北的事情,这小东西就叫上师父了? 就连在一旁的温蔓都十分意外,道:“这两天家里老人跟我们提了,说是让小烈拜了道长做师父,哪怕学不到什么修道成仙的本事,养养心性也是好的。这两天我就和小烈爸爸说了几次这件事,可能是小烈在旁听见了,居然还听进心里去了......”温蔓看着自己的儿子,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惊奇和身为人母的自豪。 虽然发现了唐箴夜闯婴儿房不像是个好人,他的那些什么圣主转世的话也被的当成了混话,但温蔓还是觉得自己生的这个儿子很不一般。 关键问题是,小家伙明显很喜欢这个叫吴穹的道长啊! 既然祁家有主动的意向,吴穹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徒北是一定要收的,这本就是他之前计划好的。 择日不如撞日,于是祁家小少爷的周岁宴上,顺便拜了无字观的观主吴穹做师父。 来参加宴席的自然也有唐箴派进来的人,亲眼看着小小的祁烈在大人的帮衬下给吴穹敬师父茶,天道盟的那些家伙什么心情可想而知。 “这可如何是好?圣主转世居然认贼作父了!”“吴穹贼子也太不要脸!”“盟主那边什么动静?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看着?”“盟主说了不可轻举妄动,如今吴穹贼子手里把握着圣主的要害,善动可能会害了圣主。”“那盟主有何打算?总不能让圣主就跟着魔头长大成人吧?”“莫急莫急,盟主自有安排。”…唐箴有什么安排吴穹不知,也不想知道。 收了小徒北的他尝试着私下里教授一些修道的基础东西,但祁烈太小了,会叫师父也还不会说别的,想让他现在就学艰深复杂的修道之法到底还是太过勉强了些。 于是,吴穹就又回道观去了。 再等等吧,等小东西再长个一两年再说。 如此转眼又是两年过去。 两年里,吴穹很少去祁家看祁烈,温蔓还因此怀疑吴穹是不是不喜欢他们家小烈,祁恒安慰说是修道之人心性淡泊,并非是他家儿子不讨喜。 三岁的小祁 分卷阅读10 烈已经被送到了幼儿班。 这些日子,在他认真认字画画的时候,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跑过来打扰他。 比如,一只雪白的小狗(人家分明是狐狸)、飞舞的蝴蝶、会动的纸人,最夸张的是,他还看见院子里那个他最喜欢的汽车人模型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在他经过的时候叫了他的名字。 小祁烈还注意到,只有他能看见这些东西,因为他跟美丽的女老师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只是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说“小烈的想象力真丰富。”小祁烈便不再跟别人说这些古怪的事情了,因为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因为她们看不见。 小祁烈决定自己也假装看不见。 不理它们,它们自己就会走掉了。 小祁烈埋头画着画,没人能认出他在图画本上的涂鸦,一个额角印着暗红色印记的小人,那是他最喜欢的师父。 虽然师父很少来看他,来了也几乎不肯抱他亲他,但他还是很喜欢师父,想念师父。 过几天又是他的生日了,师父会来看他吗? 正在专心地涂着画着,忽然一个折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掉在了他的图画本上。 小祁烈眼睛一亮,惊喜不已。 别的东西或许没办法打动他,但这符纸他却认识,是师父经常用的东西。 师父来了! 小祁烈忙转头往外看去……并没有人。 就在小祁烈失望的时候,桌子上的那道符纸跳了起来,一蹦一蹦地往外蹦去。 小祁烈皱着眉头思索了几秒钟,最后还是站了起来,跟着那符纸往外走去。 或许,真的是师父来找他呢? 等他离开座位的那一刻,另一个外形跟祁烈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儿坐在了他的座位上,只是简单的障眼法,足以瞒过寻常人的眼睛,幼儿班的老师丝毫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小祁烈跟着那符纸走啊走,走到幼儿班隔壁不远处的一套大房子里,那里面坐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那人额前有一缕头发是紫色的。 那人站着,有些拘谨的样子,指着一旁桌上各式各样的糖果零食对小祁烈道:“北子……叔……不是,哥、哥哥请你吃好吃的,来,进来吧!”小祁烈摇摇头,只把目光看向唐箴手里的黄色小符咒。 唐箴便把手一摊,道:“这个也给你,我来给你讲吴穹的故事好不好?”小祁烈听到师父的名字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期待地用力点了点头。 …无字道观里,吴穹一边玩着游戏一边时不时看向食指上的命魂线,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唐箴也就这些本事了,跟一个小毛孩儿说自己的坏话,有意思嘛? 此后三天,小祁烈一直去唐箴那里听故事,然后在幼儿班放学之前再悄悄回去。 他的小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 第四天,当唐箴的故事快要讲到结尾的时候,出事了。 在黄符护送指引下,小祁烈丢在了半道上。 准确来说,是被人劫走了。 敢在唐箴眼皮子底下对封吾圣主下手的,除了魔族那边再无他人了。 唐箴在小祁烈被劫持的地方施法,以意识一路追踪,很快找到了地方,就在北郊一处山崖断涧旁,那里开了个篪洞。 篪洞,是魔族的一种诡怪术法,可以在任意一个他们指定的地方开出一个洞,直通魔域深处,只有施法的人可以自由进出。 唐箴紧赶慢赶,生怕他赶到的时候祁烈已经被魔族的人带进篪洞,洞口关闭的话他就追不上了。 谁知到了地方一看,那篪洞洞口站了个人,魔族的人挟持着小祁烈,被那人堵在了洞口之外。 “师父!”小祁烈冲着堵住洞口的吴穹高兴地喊道。 吴穹反应平淡,不见担忧不见喜悦,甚至都没有任何气恼。 见唐箴追上来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对那个挟持着祁烈的魔族之人问道:“你叫什么?在魔族身居何职?”凼域和魔族所在的魔域,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聚集的地方,他们都是和灵界敌对的,但凼域和魔域又是两个不同的派别。 当年魔域的魔族被封吾圣主打得龟缩在老巢不敢出头之日,正是凼域魔尊吴穹横空出世之时。 后来封吾圣主身死,也算是魔族的人主导,与吴穹联手导致的。 这样算起来,他们应该是同盟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 封吾圣主给魔尊吴穹的封纹中,有一条是不可以随意斗殴,但这里面的对象排除了魔域魔族的人。 也就是说,吴穹没啥事不能打架,真想打可以找魔域魔族的人打。 一万年里憋狠了的吴穹于是没事就去找魔族的人打架,他虽身种符纹,诸多限制,但在打架的时候魔力丝毫没有受阻碍。 于是,整个魔域魔族都没人是他的对手,见一次就被他打一次,就连几任魔域的魔尊都不例外,别提多悲惨。 以至于后来魔族的人见了他都是绕道走,时间久了,吴穹自然也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被委以重任偷偷摸过来劫持祁烈的这个,是最近百年间因为才能出众而崭露头角的人物,暂时还没被吴穹揍过的。 他自然也听过凼域魔尊吴穹的名号,心里虽然也有些忌惮但到底还没有亲自品尝过挨揍的滋味,所以不是很怕吴穹,何况他手里还捉着个封吾圣主的转世,这么点儿个小东西 分卷阅读11 ,一把就能给他捏死了,他怕什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皇甫廉,身居花莲魔尊座下右护法之职。”吴穹听完之后点点头:“右护法皇甫廉,我记住了,为你的倒霉默哀。”这话说完也不等皇甫廉发出任何疑惑的表示,只抬了左手在身前,轻轻屈动了下食指。 一道耀目的金光从皇甫廉挟持着的小祁烈身上发出,强劲的攻击波瞬间横扫四周,就连在不远处全神戒备的唐箴一行天道盟的人也被波及。 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消失,一切归于平静了之后,在场的人魔妖灵定睛再看,只见吴穹还从容地站在原来的那个地方,怀里面多了个有些被吓到的小祁烈。 而原先站在他对面的那些魔族众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尤其那位叫皇甫廉的右护法,模样更是凄惨,蜷缩在那里成了一团黑球似的东西,只一双眼睛还能看见点儿白,死是没有死的,甚至是神智也还清醒,就是辛苦修来的几百年魔力没了。 不过这也算他好运了,三岁的封吾圣主,能发出的力量也就这些了,如果再等上个几年或者几十年几百年,在场诸人恐怕就会瞬间化成灰了。 “你、你!”不远处的唐箴又惊又怒地看着吴穹,简直不敢相信。 “我什么?”吴穹用依旧不怎么标准的抱法,略显别扭地抱着小祁烈,脸上神色从未有过的冰冷。 “你不是一直怀疑圣主令在我身上?还想知道你们圣主是怎么转世重生的?”吴穹一边说一边去看地上那个焦黑的皇甫廉。 “现在我一并告诉你们知道,开启封吾圣境的圣主令就在这里。”他边说边拿手指点了点祁烈的小胸膛:“圣主令,加上我吴穹一万多年积累的功德和心血,换一个封吾圣主的重生。”他将祁烈往上抱了抱,手臂稍稍用上了些力道:“告诉你们是让你们就此死了心,从前的封吾圣主属于谁我无所谓,今世的祁家小少爷祁烈,是我吴穹的。”说完,他抱着小祁烈转身离去,走了没两步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还有谁不服气,尽管来试试。”在场见识到这一切的众人,齐齐傻了眼。 小祁烈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太理解师父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刚刚的攻击太快太亮太缭乱,他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有一点点疼,其余就没什么了。 他唯一在意的是,他被坏人抓走的时候师父来救他了,还把他从坏人怀里抢了过来。 这是师父第一次主动抱他。 师父的怀抱里很温暖,师父身上还很香。 他的小手用力地环着师父的脖子,小脑袋靠在师父的肩头,随着吴穹一步步往前走的动作晃啊晃啊,就那样睡了过去。 睡梦里还喃喃叫着:“师父......嗯嗯......师父......”第6章吴穹将小祁烈带回了无字观。 孟谯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往里看。 他不是个好奇的孩子,除了师父吩咐的事情他二话不说严格去完成之外,没有别的事情能在他的心上留下影子。 但今天的这个小孩子很奇怪,他隐隐觉得,这个小孩子好亲切。 “过来。”吴穹冲他招手。 孟谯三步两步走了进来。 “这是你的小师北。”吴穹帮他介绍道。 孟谯皱了眉:“苏煜......”吴穹道:“苏煜是你二师北,这个是最小的,也就是小师北。”孟谯用力点点头,表示了解了这其中的分别。 吴穹又问:“看看他长得像谁?”孟谯闻言凑近了用力地端详着还在熟睡的小祁烈,最后摇摇头。 他看不出来。 吴穹便也在一大一小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看了会儿也不觉得两个人有多像了。 当年他四处游荡着找功德来做,遇上了还剩一口气的孟谯,不知怎得就觉得他特别特别像那个杀千刀的封吾圣主,然后一个念头就在脑子里盘旋,怎么都消不下去。 他没办法救孟谯,只等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然后借了他的壳子,花了大力气为他填充了不一样的魂魄,使他能说会动,最关键是听自己的话。 这样就好像封吾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活过来了一样,他可以这样那样指使他,羞辱他,让他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 可到了后来他慢慢察觉,孟谯就是孟谯,再怎么样,他都不是真的封吾。 那种将怨气转嫁他人的做法,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于是,后来他便不再折腾孟谯,而是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开山大北子来看待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复活了封吾。 再仔细看时,孟谯和他果然并没有哪里相似了。 “好了,去玩吧!”吴穹朝着孟谯挥挥手。 孟谯从不违背师父的话,转身就走,只是走到门口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睡熟中的祁烈。 小师北......真的很亲切啊! 孟谯走了以后吴穹继续盯着小祁烈打量琢磨。 孩子不小了,是时候正式修那《大道十三篇》了。 封吾圣主是修真界公认的天才,年岁很轻就已经成神,中间历经了些波折之后又顺利登顶封圣。 只是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位修真天才,在飞升的前景无比光明的前提下,只不过跟魔族的魔 分卷阅读12 头打了一架就碎魂而亡了。 虽然吴穹也是那件事情的当事人之一,但他同样对封吾身死那样一个结果很难理解。 那么强悍的一个人,怎么说起就死了呢? 吴穹看着看着心里便来了气,伸手捏住小祁烈肉嘟嘟的小脸颊往两边撕扯,说道:“你说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就是打一架,打不赢就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没听过?非得要分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还有,我又怎么得罪你了,不就是跑出去偷喝了酒,我说过的再也不回来那也是气话,你就真的气成那副样子?死前还要给我种下符纹,你......”还不等他接着说,忽见小祁烈睁开了眼睛。 吴穹忙松了手端起架子坐好,小祁烈却已经一骨碌爬起来,张开手臂要师父抱抱。 “师父师父......”吴穹才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板着个脸道:“坐好了!”小祁烈见师父不肯抱失望极了,又不甘心极了,于是自己动手往师父身上爬去。 经过这次被劫持事件,小祁烈隐隐有了一种本能的感觉,他觉得师父只是在假装不理自己,并不是真的讨厌自己。 比如说他跑去救自己,又比如说,刚刚他半睡半醒还察觉到师父在捏着自己的脸跟自己说话。 但他还是太小了,就算有心也没有力量做一些事。 好不容易爬上师父的膝盖,却被师父一只手拎着后领重新拎到了床上:“我说坐好听见没?”祁烈听见了,可也不想听见,他就是想让师父抱一抱而已啊,就像爸爸妈妈还有陈管家王阿婆那样,为什么别人都很喜欢抱着自己,就只有师父不喜欢抱自己呢?难道师父是嫌弃他身上臭臭的吗? 小祁烈低着头在自己身上嗅啊嗅,虽然没有闻到臭味,但也没有闻到师父身上那种很好闻的香味。 他有些后悔,心里想着早知道会见到师父,他就该偷偷地拿妈妈那个香香的瓶子里的水喷一喷了。 吴穹看着小东西坐在那里瘪着嘴的委屈样子,对自己警告了好几遍说“不要理他不要管他”,但一双手好像不听自己使唤,自作主张地伸了出去,将祁烈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 祁烈裂开了嘴:“师父......”吴穹:“老老实实坐着,不准乱动。”祁烈果然老实了,乖巧地靠在吴穹身上,悄咪咪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小心脏开心得都快要炸成爆米花了。 “今天开始,咱们来学习......”吴穹一本正经地开始做起了师父。 先从基础篇开始讲起,吴穹讲得很快,因为封吾圣主是个天才啊!基础的东西应该过一遍就可以了。 讲完了,他低头去看,只见祁烈仰着小脸听得万分认真,眼睛连眨都不眨。 “懂了吗?”吴穹问。 祁烈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 吴穹:“......那记住了吗?”祁烈又诚实地摇了摇头。 吴穹:“......”他觉得他一直担忧的问题恐怕是要成真了。 把祁烈抱到一旁,他去到内室翻了个东西出来。 这据说是个专门用来测量修士有没有修行天赋的宝物,吴穹从前也没想着要把哪个徒北培养成修真奇才,所以也从来没想过拿出来用用看。 至于他自己,根本不用测,他本就是个不亚于封吾圣主的修行天才,只不过比封吾短了些年岁,当年对上的时候修为差了封吾一截而已。 这会儿倒是可以拿这法宝出来测测他这小徒北了。 祁烈很乖,任凭吴穹拿着个东西在他周身搞来搞去。 片刻后,吴穹垂头丧气地坐在了那里。 果然不出他所料。 “你啊你!”吴穹拿手指指着祁烈气不打一处来。 “不就是背着你出去喝了顿酒?你就气得跟人打架,打不赢还搞同归于尽那一套!同归于尽也就罢了,魂魄碎成那副德行,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才将你那些残魂一点点收集起来嘛?”“如今我好不容易把你重新搞出来,结果还是一场空,你的魂魄还是不全,差了起码有五六片,我本来想着也许差的不是最要紧的那几片,等你修行有成我再跟你一起去找便是。现在好了,你差的那几片,就是最要紧的那几片,找不到你就不是个修真天才,而是个比普通人还不如的废柴,废柴你懂吗?”祁烈摇摇小脑袋,他不懂,但知道那一定不是好东西,因为师父看起来不高兴。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想了好半天,抬了小手学着妈妈安慰他时的样子,用力伸长了手摸了摸师父的头,奶声奶气地开口说道:“师父别生气,小烈以后保护你,谁都不能欺负你。”吴穹:“......”他还用得着小东西来保护他?也不看看是谁把他搞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 说到欺负,自他在凼域称雄,在灵界和人间称霸之后,唯独只被一个人欺负得最厉害,那就是封吾圣主。 他到现在也忘不了他是怎么一次又一次被封吾打得趴在地上翻不了身的,最后更是直接被封吾拎去了圣境,关在笼子里反省。 在假意逢迎,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但还是逃不出封吾的手掌心之后,吴穹不得不甘心跪在圣主脚下俯首称臣,愿意供他驱策。 本以为认输也就算了,谁知道后来封吾身死 分卷阅读13 ,又给他搞了封纹那一套。 这一万多年间,吴穹因为这封纹受过多少憋屈和委屈? 如此这般的过往,这会儿转世的小东西来一句“别生气”,他就能不生气了嘛? 想到这里,吴穹倒是想起了唐箴这几天把祁烈拐去的事情来。 “唐箴给你讲什么故事了?”吴穹问道。 祁烈睁着大眼睛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那个紫毛怪。”吴穹提醒他。 祁烈默默想,紫毛哥哥好像不是怪物,嘴里乖巧回答:“讲了师父的故事,他还说那个打败师父的坏蛋是我,我才不要相信。”吴穹:“......坏蛋?”祁烈认真地点点头:“嗯,师父以前好可怜,那个坏蛋老是欺负你,我要变得很厉害,保护师父。”吴穹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他都能想象得出来,唐箴给祁烈讲故事的时候一定是声情并茂地赞扬封吾圣主然后贬低他,说不定还用水晶石以图像的形式演示给祁烈看了。 结果祁烈居然觉得自己“可怜”,打他的那个封吾是“坏蛋”。 是他这个做师父的太有魅力了?还是唐箴讲故事的能力太差劲儿了? 吴穹都要笑死了。 很明显小徒北的这番见解极大的取悦了他。 “好吧,师父我就再耐上一回性子,反正一万多年都熬下来了,也不差再多个几年几十年。咱们一边修行一边去找找你剩下的魂魄碎片,看看到底在哪里!”祁烈不懂,但他喜欢看吴穹笑的样子。 “嗯,看看在哪里!”他站起来在大土炕上高兴地蹦蹦跳跳,重复着师父的话。 吴穹在旁看着他,笑骂了一句:“小傻子!”小傻子太喜欢师父了,到了该回幼儿园的时候也不肯走,好不容易被吴穹训斥着去了幼儿园,到了地方却还是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吴穹的脖子不撒手。 吴穹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他放学的时候来接他,小祁烈这才乖乖回了学校。 吴穹遵守诺言,等到放学接了小祁烈送回祁家,又盛情难却地留下来吃了晚饭。 这次是真地要走了,也不管小祁烈拽着他的裤脚哭咧咧,坚决不回头地离开了。 走出大门老远好像还能听见小东西撕心裂肺的哭声。 吴穹连连摇头,真是恨不得把现在小祁烈的样子录下来,然后穿越回当初封吾欺负自己的时候,拿给那个一脸冷漠只知道一下一下挥出攻击劲气,压制的自己抬不起头的家伙看看。 看看你现在缠着我的德行,看你还能不能下得去手打我?! 仔细想了想,他觉得封吾还是能下得去手。 好想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动容。 那个时候的封吾圣主,仿佛代表着三界之内冷漠的公正。 为善者获得奖赏,作恶着必受惩罚! 过刚易折,这是不是就是封吾身死的原因之一呢? 回到道观,刚躺在炕头玩了两局游戏,祁家管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小少爷不见了,道长,这可怎么好!”管家又快要哭了。 吴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都警告过了还有人敢随意出手? 是谁这么想送命? 伸了左手食指感应小祁烈的位置,并透过神识探查。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了画面。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在星光下的小道上,穿着小黄鸭的羽绒服,背着他的小书包,一步一步往前走。 一边走还一边愉快地唱着歌:“师父父~我来找你啦~师父父,小烈烈来找你啦~啦啦啦啦啦~~”吴穹:“......”第7章吴穹看着躺在他身边的小东西,有点儿懵。 他把死对头搞出来真的只是为了能帮自己解除身上的封纹而已,他真的没想过要养孩子。 接了管家的电话并确定了小祁烈的位置之后,他自然要去把那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拎回祁家,谁知从出生就会嚎哭不停折磨人的小祁烈这时候本性显现,就地撒泼打滚起来,一边滚一边嚎着要跟师父在一起。 祁恒要揍他,温蔓护着不让揍,还一脸求助的看着吴穹。 陈管家也在旁边请求:“小少爷跟道长缘分太深了,道长既然做了小少爷的师父,不如就疼爱一下小少爷吧!”温蔓趁机插言:“是啊是啊,人家都说缘分这东西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我家小烈这么喜欢道长,可见你们前世羁绊不浅......”一贯信奉唯物主义的女硕士,自从生了儿子之后也变得神神叨叨,满口命运缘分了。 祁恒做为一家之主虽然觉得不该惯着孩子,但祁烈除了小不点儿的时候啼哭症,再就是今晚闹腾之外,平时别提多乖巧可爱,说是要揍其实也是嘴上说说,并不能下得去手,这时候收到妻子的眼色,也对吴穹说道:“我们家虽然比不上道观清净,但条件还是过得去的,道长今晚就别来回跑折腾了,不如在这里委屈一晚吧!”也顺便安抚安抚他们可怜的小宝贝儿。 于是,吴穹就那么住在了祁家,并且在躺下不久之后被小祁烈趁虚而入,钻进被窝里。 “师父,我能和你睡在一起吗?”小东西板板正正躺好 分卷阅读14 了才征求他的意见。 “不能。”吴穹冷冰冰地回答。 小祁烈“哦”了一声,却一动不动。 吴穹默默叹息一声,转身为祁烈拉了拉被角,说:“睡吧!”小祁烈于是愉快地闭上了眼睛。 临睡着之前,他还幸福地想着:师父身上的味道好香,好像他最爱吃的桂花糖......吴穹一直等他睡熟,在房间里布置下符阵免于外界打扰。 接着,他盘膝而坐,屈了左手食指,指上命魂之线慢慢亮起,连接在祁烈的小小心脏位置。 其实吴穹在祁烈出生之后又以探魂之法探了很多次,想要查找他其余魂魄碎片散落的地方。 他的探魂和聚魂的法子是在凼域的一处幽谧洞穴内学来的,算起来是邪术,正道灵界素来看不上眼,但他却用之复活了封吾。 只是剩下其他碎片,他始终没办法探寻,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化成烟尘,彻底消失不见了。 不过在祁烈成长的过程中,之前碎裂的魂魄经过重生之后再次慢慢长合,原来那些吴穹用术法勉勉强强黏合起来的裂纹会逐渐消失,也就是说他的魂魄会由原来凑凑合合粘起来,变得越来越结实。 变结实了之后吴穹在探魂的时候自然也就可以加重些力道,在祁烈的魂魄所能承受的越来越大的限度条件之下,探查其他几片碎魂的下落,把握自然也就大一些。 这也是吴穹不急着探查的原因,再等小东西长一长,探查有眉目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今天闲来无事,被小东西耍无赖留了下来,他也就顺便查上一查吧! 命魂之线在吴穹的催逼之下越来越亮,照耀的祁烈身体的魂魄也跟着明亮起来。 忽然,吴穹发现了什么。 那是在祁烈心口那一块的小小位置,有一个深色的,类似于什么印记的东西。 吴穹之前收集伏湛灵魂碎片重新黏合的时候,的确是在某一些碎片上看到过有什么深色的东西,但那时候的魂魄全都是散碎的根本没办法分辨。 等到好不容易黏起来再去观察又看不出什么了。 而这会儿,那个印记再次浮现了出来。 那是什么? 吴穹仔细分辨着。 就在这时,忽然祁烈的整个魂魄都起了反应,忽闪忽闪地亮着光彩,尤其是在魂魄缺了个口的位置,忽闪最为显眼。 吴穹惊喜不已,这是有了其余魂魄碎片的反应。 他忙施法放了一只追魂蝶出去追踪,不一会儿有了回音。 吴穹看到结果几乎要跳脚。 新找到的这一片碎魂,居然在无字观中。 他在观里住了一万年了,怎么从来不知? 瞅了眼那熟睡的小东西,见他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眉间也有了痛苦的神色,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毕竟人小魂魄也还很脆。 吴穹收了探魂法,转而施展安魂术。 目光看向祁烈的小心脏,暗暗琢磨着那个印记到底是什么? 跟封吾碎魂而亡,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睡了一夜起来之后的吴道长态度转变了不少,他不再清清冷冷不怎么待见祁烈的样子,反而主动说要带祁烈去道馆住两天。 “昨夜入睡的时候我探了下他的魂魄,发现不怎么安稳,所以想带他去我那边帮他安安魂。”吴道长说得一本正经,祁恒跟温蔓自然不好说什么,关键是小祁烈一听又能跟着师父去道观,高兴地小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温蔓忙亲自去给小祁烈收拾衣服吃的,正好赶上周末,整整两天小祁烈都要在道观里住着,也不知道住不住得惯? ...当然是住得惯的,而且大有乐不思蜀的势头。 小祁烈只在睡前和起床的时候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其余时间全都粘在吴穹身边蹭抱蹭搂。 “别粘着我,去找你师兄玩儿!”吴穹不耐烦地把小祁烈拎到一边,继续探查碎魂的下落。 既然追魂蝶的指引是这里,那就一定是这里,只是小小的一块灵魂碎片,到底在这诺大道观的哪个地方,也还是要好好找寻一阵子。 孟谯不通通魂之术,想帮也帮不上忙,听了师父的话,一脸腼腆地蹭到祁烈身边,想要跟他玩儿。 可不知道为什么,跟谁都很温和懂礼貌的小祁烈却像是很不喜欢孟谯这个大师兄的样子。 他继续噔噔噔跑过去粘着师父,孟谯看着小师北的背影,第一次尝到了失落的滋味。 吴穹没功夫管这两徒北是不是友爱的问题,一门心思查找那片碎魂的下落。 忽然“哎呀”一声,吴穹转头看见小祁烈摔倒在地。 孟谯远远跟着想要跑过来搀扶但又想起祁烈对他厌恶的神色,跑到一半又停下。 吴穹无奈,只好转身去把小东西拎起来,嘴里埋怨道:“不是让你老实呆着别乱跑?”话没说完脸色就变了,他看见祁烈心脏位置,那个昨天发现的印记正忽闪着发出红色的光彩来。 接着小祁烈拿手指着脚下,小声说道:“这里......”吴穹惊疑不已,这无字观是封吾死前专门为他划定的“囚牢”,如果他不愿意做好事积功德,可以生生世世待在这道观里。 这么多年来,他在道观里住着,不说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起码也算是很熟悉了,谁知竟然真的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分卷阅读15 吴穹伏下身,敲了敲地砖,果然像是内有乾坤。 又折腾了大半天才终于参破了机关,“咔啦”一声闷响,一间暗室出现在眼前。 就在此时,一片碎魂自暗室的入口漂浮起来,晃晃悠悠落到了祁烈身上。 接着,他心口那个隐隐浮现的红色印记越发光亮起来,几乎要将祁烈小小的身形整个地吞进去。 吴穹暗道一声不好,忙去扳动机关关闭这间透着邪门的暗室,却忽然被内心传来的莫名巨痛击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师父!”小祁烈短促的叫了一声接着没了动静。 吴穹强自镇定关闭了暗室,又在暗室上贴上了十几道封印符,这才去看祁烈,发现他已经昏死了过去,好在心脏上那红色的印记已经慢慢消停了下去,不再闪烁。 吴穹过去将祁烈抱起,抬眼看见一旁傻了的孟谯,暗暗叹了口气,命令道:“回去,做点儿饭来吃。”孟谯利索地去了。 没办法,假人就是如此,听话是绝对听话,但遇事不知变通,没有自己的灵魂。 吴穹抱着小祁烈回了房间,探查了一番知道他没有大碍,而且找回了一片碎魂,说起来是件好事。 只是他心口的印记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地下的那间暗室又有什么关系? 他自己被击的吐血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周身有封吾给他种下的封纹,又有手指上的命魂线与祁烈相连,祁烈魂魄上的异动都会对他造成影响。 他真正奇怪的,是命魂线上传过来的那种感觉。 撕心裂肺一般,心痛难耐。 虽然只是瞬间,但却清晰无比。 封吾那个人......也曾有过那种的感受吗? 还是说,那是他前世碎魂死去的瞬间的感受? 他死的时候,竟是那般痛苦的吗? 吴穹怔怔看着祁烈那张缩小版的熟悉脸庞,旧日两人相识相斗相互纠缠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其实,他一点儿都不了解那个人。 一如那人也并不了解自己。 不知为何,却有了生死之后,这万余年间的纠缠。 小祁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揉着眼睛坐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师父身上要抱抱。 可是今天的师父又不亲了,一只手抵着他的小胸膛把他推得远远的,语气淡淡地说道:“知不知道你有大麻烦了?”没有抱抱很失落的小祁烈瘪着嘴巴摇摇头:“不知道。”吴穹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小心口,:“昨天这里疼不疼?”小祁烈点点头。 吴穹:“知道疼就好,今天开始用心修行,否则......你就等着疼死吧!”祁烈:“......”师父戳得痒痒的,真好玩,还想要师父戳戳......第8章日复一日。 小祁烈已经是个小小的少年了。 只是他还是没能讨到师父的欢心,反而讨到越来越多师父的责骂。 比如这会儿,他的引起入体仍然没能达到师父的最低要求,于是便挨了师父无情地唾骂。 “凝神聚气大周天,这么简单的东西多少年了你还没学会?请不要拿猪跟你比较,猪比你聪明多了!”祁小少爷被训得眼泪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小脸蛋儿憋得通红。 可吴师父半点儿不懂地体恤徒北幼小的心灵,继续火上浇油:“哭,你还有脸哭,我要是你我早就没脸见人了!”在家身受万千宠爱的祁小少爷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吧嗒吧嗒掉下来,一扭头噔噔噔外观外跑去,边跑边哭道:“我不要你做师父了,你是坏银!”吴穹:“......”呦呵,这小东西还来脾气了! 也不想想他自己到底是有多蠢。 之前是了解祁烈这么蠢笨是由于缺了几片魂魄的关系,但问题是如今已经找到一块了,吴穹探查过,如今祁烈多少也算是有些修真方面的天赋了,虽然不多但怎么也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 单是引气入体的基础他几年间没有丝毫进步,是没、有、丝、毫。 照这样下去,他练到一百岁岂不是连固气都做不到? 固气都做不到的意思是,他有可能老死病死虚耗这一生然后再投入轮回重新从小婴儿长起。 气哼哼的吴穹看着那小毛孩儿远去的背影,开始替自己忧愁起来:他学不会,自己这封纹到何年何月才能解开啊?? 孟谯木木呆呆走过来,指着祁烈跑走的方向:“小师北......”吴穹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不用担心,我看着呢!”孟谯挠挠头,回自己屋里呆着去了。 祁烈跑出道观就后悔了。 今天是周末,本来他可以陪师父两天的。 从幼儿园那次开始,师父就跟他约法三章了,周末可以住在道观,平时需要住在家里。 所以每个周末都是小祁烈最盼望的日子。 但这会儿他跑出来了,就像师父说的,他还有脸回去吗? 一方面好想念师父身上的味道,另一方面,想到师父骂他的话他又好伤心。 小祁烈回头看了眼道观的大门,最后自尊心占了上风,他想:我一定要做出点儿成绩才回来见你。 至于怎么做出成绩?祁烈看了看夜幕低垂的天空,迈步朝前走去。 他早就知道了这世上不止只有人类 分卷阅读16 ,还有各种灵类和鬼魄妖魔。 师父经常外出收妖驱魔做好事积功德,还带着他去过几次。 他知道如果他有能力的话也可以去做这些事,师父说他做的好事功德都是算在师父身上,因为他是师父花了大力气造出来的。 他不知道师父是怎么“造”的他,但他喜欢这个说法。 难怪他那么那么喜欢师父,原来是因为师父他才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 他下过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师父。 可事实是他笨得很连师父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 他对自己很失望的同时,也受不了来自师父的鄙视和唾骂。 现在,在他小小的心房里,只有一个念头异常强烈,那就是做出些什么,来向师父证明他没有那么没用! 小小身影就这样往前走去,他走得不急不快,但很坚定,也一直再没有回头。 吴穹远远地站在山门旁看着那小东西坚决离去的背影,默默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骂得有点儿过分了。 虽然小祁烈在修行方面蠢笨是事实,这种蠢兮兮的家伙当年在凼域魔尊身旁出现三秒估计就会被他一脚踹飞,他当年脾气就是这么暴躁如今他其实已经收敛了很多。 这其中也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祁烈乃封吾转世,吴穹骂他的时候心里特别痛快。 让你当年把我揍的脸贴地爬不起来,封吾圣主你也有今天! 但仔细想想,面前的小祁烈才八岁。 堂堂凼域魔尊欺负人家小朋友欺负得这么带劲……是不是有点儿过份了? 吴穹于是迈步出了门,打算慢慢悠悠跟着小祁烈,等他走不动了的时候就过去抱他回来。 就在这时,有人出现了。 敢在他无字观周围出现的都是些不怕死的好汉。 吴穹知道,这种“好汉”不在少数。 封吾圣主重生,可以打开封吾圣境的圣主令就在那个小小的祁烈身上。 就算有大魔头吴穹守在祁烈左右,还是有很多人妖魔怪想要寻求一个机会。 万一把小圣主勾搭上了呢? 比如现在这个。 吴穹远远看过去就认出这是一个人族的修士,还是个女的。 女修士弯下腰,温柔地问询小圣主是否需要帮助。 小祁烈半点儿不客气,说道:“我想挣功德,你知道哪里有吗?”女修士愣了愣,山门处握着手指听祁烈说话的吴穹也愣了愣。 女修士想了想,说道:“我刚才来的时候路过一处山洼,那里面有一颗刚刚开智的小藤妖,已经杀了不少小动物,再过几年妖力见长了估计就要吃人了,小少爷要去试试吗?”吴穹心里怒骂:试你妈!小少爷连把刀都还握不住呢! 女修士又岂不知祁烈年幼,身上并无修为,她大概是想着难得的机会巴结上小圣主,小圣主想要功德,她在旁帮一把挣些功德也就是了。 于是,女修士就真地带着小祁烈往她所说的那一处所谓山洼走去。 吴穹再不耽误,迈步追上前去。 就在这时,忽见祁烈身形一晃,吴穹想也不想屈指发力,小祁烈胸口的金光朝着那女修士攻去。 女修士身形极速朝后飞掠,速度却及不上吴穹发出的金光,瞬间就被击中腰腹闷哼一声萎顿在地。 吴穹顾不上她,第一时间赶到祁烈身边将他抱在怀里,却见他脸色如纸已经晕了过去。 吴穹挥手扔了个捆缚符在那女修士身上,再不理会抱着祁烈疾步回观中。 孟谯得了师父吩咐出去将那女修士带回来,谁知到了地方却不见那女修士的人影。 “只看见了这个。”孟谯将手里的东西拿给吴穹看。 是一片鳞,不知是蛟的、龙的、还是蛇的。 吴穹皱了皱眉,让孟谯放在哪儿,回头再看。 小祁烈紧闭着眼睛,眉头微皱,明显很是痛苦。 吴穹探了下他的魂魄,发现在他心口处的那个神秘印记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似的隐隐躁动。 大意了,吴穹暗暗骂自己。 两人之间魂魄相连,封纹相关,祁烈又有圣主令护体,他本来以为没有任何人可以耐这小家伙儿如何。 偏偏一时大意忘了这个意外发现的神秘印记。 主要这个印记除了那天打开道观内的暗室时有了剧烈反应之外,这几年间没有半点儿异常,吴穹这才疏忽了。 有人知道这个印记,刚才的出手怕只是在试探而已。 危险的,还在后头呢! ...东方的一处小小渔村里,一户人家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进门便倒了下来。 一个满头银发长着两只龙角的人忙过去将人搀扶了起来。 细细查看一番这才放了心:“凼域魔尊身中圣主的符纹,轻易不能杀生,你算是运气好了,若是从前,你有几条命也不够他杀的。”女子幽幽吐出一口气,虽说命保住了,但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内丹碎成了好几块......“已经确定了......”她艰难地说道。 “果真是情蛊?”银发男子一脸凝重地问道。 “的确。”女子答。 银发男子不见喜悦,反而皱起了眉头。 ...小祁烈睡了好久才醒,做了好多他这个年龄无法理解的乱七八糟的梦。 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师父。 不 分卷阅读17 知为啥,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刚要扑进师父怀里好好哭一场,身子一动却又想起了什么,挣扎着坐了起来,下了炕头去找自己的鞋子穿上就走。 “哪儿去?”吴穹在后面喊他。 小祁烈停住了脚步却不肯吭声,忽然觉得心口处传来一阵刺痛,就好像被那个女人刺了一刀似的。 但事实那女人并没有动手。 吴穹拉他的小胳膊:“上来好好躺着。”祁烈绷着身子不肯配合。 吴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真不要我当你师父了?”吴穹问。 小祁烈继续梗着头不说话。 除了刚出生那个月扯着嗓子嚎的劲头,吴穹还是第一次见小东西这么有脾气。 他清了清嗓子逗他道:“本来我还想跟你道个歉来着,你要是不要我这个师父了,那我这个歉可就不道了。”祁烈一听这话一下子转过头来,憋得通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吴穹。 吴穹转开头,假装去看天花板,说道:“本来想跟我那个傻徒北说,‘是师父说话太难听了,以后师父不这么骂你了’,但是小徒北不要师父的话,这些话师父就不说了。”不等他装模作样重新低下头,就听见“哇”的一声,小东西一头扎进他怀里,拼了命地抱着他的腰大哭起来。 “我要师父......死都要师父......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我刚刚、刚刚不是生气要走,是觉得师父说得对,我都没脸见你了,哇啊......”这把吴穹给哭的呀,别说,还挺心酸。 他也是真地想通了,万年的岁月都过来了,还差个几百年? 这一辈子不行,那就等下一辈子,下辈子不行他就等下下辈子。 只要封吾的命魂掌握在他的手里,还怕他身上的封纹解不开? ...师徒由此和解,师父教徒北的时候态度和蔼了,徒北学东西的时候也更加用心用功了。 小徒北心情尤其好,逮着机会就往师父怀里蹭求抱抱,晚上也一定挨着师父才睡。 这么黏人的小圣主让吴穹连连摇头。 觉得真应该录下来发给万年前那个冰块脸的封吾圣主看看。 小徒北心情好了还破天荒地去找大师兄聊天说话。 大师兄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受宠若惊”,小心地坐到小师北对面,安静地听他说话。 “师父以前骂你吗?”小师北问。 孟谯点点头。 小师北撅起了嘴。 过了会儿又问:“那师父给你道过歉吗?”孟谯这次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小师北撅起的嘴变成了翘翘的,左边的一颗小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别的就不用问了,师父肯定没有抱过你,更没有搂着你睡过觉觉。”虽说不用问了,但末尾他还是加了句:“对不对?”孟谯点点头。 小师北便笑得更开心了。 这么想的话,师父好像只是他一个人的师父呢! 孟谯羡慕地挠了挠头。 他不是羡慕师父抱过小师北没抱过他。 他只是羡慕小师北好爱笑,小师北还会痛痛快快地哭。 眼泪吧嗒吧啦从眼睛里掉下来的滋味......是怎样的呢? 第9章铃铛一路沿着山路清响。 孟谯耳朵灵的好像是狗耳朵,立马跑出去看,果然看见穿着校服的小师北一路骑车上了山。 孟谯便蹦出去等在门前,一直到小师北骑到门口跳下车的瞬间他便去恰好接了。 小师北不管车了人飞奔进道观,孟谯在后面帮他把车拎进道观高高的门栏。 吴穹也是刚刚出去挣功德回来不久,刚冲了个澡打算窝到炕上打几把游戏放松一下,就看见门外飞奔进来的祁烈。 “等等等等......”话没说完就被扑了个正着。 小徒北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见面第一件事一定是要往他身上扑,小不点儿的时候只能够抱他的腿,大一点儿了就往他怀里钻,今年已经十六岁,个头儿已经跟他齐平了,一见面则是直接搂他的脖子。 “好了好了好了,”吴穹被他勒地喘不过气:“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搂搂抱抱,你都多大了。”从小养了这么个小东西,他多年来从不与人贴身接触的习惯也都被逼着改掉了。 祁烈却还是用力搂了他好一会儿才松手,神色间却仍是兴高采烈:“师父我们放假了!”吴穹晃了晃被他搂得酸麻的脖子,道:“知道了,一个月前就开始说了。”一眨眼小东西长成大东西,今年初中毕业,暑假过后就上高中。 吴穹妄渡万年岁月,但是从来没有像这十六年过得像个人样儿,知道小孩子几岁上幼儿园,几岁上小学,几岁上初中,甚至还知道小孩子几岁换牙几岁抽个子。 就好像年前你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不点儿,眨个眼睛的功夫他已经要比你还要高了。 对于他这种一万年都不变样,不吃不喝也能活个千万年的老东西来说,是非常神奇的体验。 “上次你说等我放假就带我出去玩儿是真的吗?”祁烈凑到吴穹身边一脸期待地问道。 “是啊!”吴穹回答。 这几年间祁烈的修为虽然不见进步,但魂魄已经安养得很是结实,他一直担忧的心口印记虽然一直再没什么动 分卷阅读18 静,但总是个隐患。 吴穹便又趁着祁烈在他这里睡着的时候探了几次碎魂的下落。 不久前的那一次探查出了结果。 “不过不是带你去玩儿,是带你去找你的碎魂,不是什么好地方的,别抱有太大期望。”吴穹提前给他泼了冷水,省的他到时候失望。 祁烈却半点儿不觉得会失望或者是怎样,他心里超级兴奋超级期待,这可是他第一次跟师父出远门。 小少爷鞋一蹬高兴地上炕打了几个滚儿。 吴穹也被他这样青春活力的样子感染,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着问:“就这么高兴?跟你爸妈说好了没有?”“说好了,随时都能出发。”祁烈又一骨碌骨碌到吴穹身旁,脑袋拱着他的腰说道。 吴穹被他拱得腰眼痒痒的,说:“你不回家陪陪你爸妈几天?”祁烈又坐起来跟他肩并肩,简直像一条精力旺盛的大狗,一会儿都不肯歇着。 “等我回来再陪,上学的时候不是每天都回家嘛!”好不容易放假了,他真地想每天都陪着师父,一步都不离开。 吴穹只好不说啥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东西怎么就这么黏自己?难道是封纹的作用?又或是命魂之线的牵引? 他没研究过这方面的问题。 “饿了吧,让你大师兄给你做饭吃。”吴穹说着扒拉了祁烈一下让他上一边呆着,他半靠在了炕头上点开了游戏。 祁烈让了一下之后掉了个方向,继续挨着吴穹半躺下:“我还不饿,陪你玩两把?”吴穹想了一下徒北越来越精湛的技术道:“行啊,来吧!”这小徒北修行不咋滴,但其他方面都还是很可以的。 做为一个正常的人族来说,他这些聪明才智也算是足够了。 等待游戏开始的空档里,祁烈又往他身边蹭了蹭。 “啧!”吴穹不耐烦了:“还让我说一遍,都多大了?”想了一下他命令道:“晚上睡觉自己找个屋,别再跟我睡一起。”他们道观啥都缺就不缺空屋。 祁烈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狡猾地选择不吭声,然后等临睡前往师父被窝里一躺......反正师父只会嘴上斥责,并不会真地把自己扔出去的。 这样子的情形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果然,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吴穹上炕了才想起来要赶祁烈自己找屋睡,转头一看祁烈已经裹好被子闭上眼睛了,一想,还是算了,再容他一个晚上! 熄灯,入眠。 不一会儿,小徒北就蹭了过来,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往他怀里钻。 这么大了吴穹怎么可能再让他钻,三拳两脚踢到一旁。 老实了一会儿那小子就又过来。 继续踹。 这么一来二去,最后闹腾地睡意上涌,吴穹便也懒得踹,迷迷糊糊睡过去。 半睡半醒间,他觉得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靠着他睡不太合适。 具体是哪里不合适,他又想不太起来。 早上一睁眼,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合适了。 自己被搂在小徒北的怀里,一个东西顶着自己了。 吴道长“蹭”的一下坐起来,掀开被子就下了炕。 这就是他喵的不合适的地方。 正做美梦的祁烈怀抱落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师父不见了......吴穹一肚子郁闷地跑到井沿边捧水洗脸。 冷静了好半天才低头去看自己的那个地方。 谁能想象,这里有一只活了一万多年的童子鸡? 本来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毕竟修真一道,有专门修清心道戒欲戒痴的,虽然只是十分稀少的一个分支但也不是没有。 不过问题的关键是,吴穹他修的不是清心道。 他是被逼的。 从前刚成魔的时候心高气盛,谁都看不上眼。 后来被封吾圣主打服了,心气蔫了也没心思想这些东西。 再后来就被封纹封住了。 是真的封住了。 不准打架不准为恶不准骂人说脏话要做好事积功德,最离谱的是......不能动淫邪。 不止对别人不能动,就连自己都不能动。 只能与自己心心相印的人动。 尼玛!他这幅德行,上哪儿去找心心相印之人?? 吴穹真是越想越憋屈。 用现在的话说,封吾怕不是个变态。 自己死了一干二净,让活着的人不准这不准那,他怎么管得那么宽? 祁烈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出来跟师父道早安,谁知却换来一个大白眼。 祁小少爷:“......?”拉住过来打水做早餐的孟谯,祁烈问:“你惹师父生气了?”大师兄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祁少爷心想也是,这木头怎么可能惹到师父呢? 那也就是他了。 关键……他干什么了? 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祁少爷低声下气地跟在师父身后出发上了路。 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 小少爷一路做起了缩头乌龟,只求师父大发慈悲,气头过去能就给张好脸看。 晚上露宿的时候他更是连提都不敢提要贴着师父睡的事情。 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师父再给他骂个狗血淋头。 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的气消了。 入目处,一片荒凉,枯树老鸦,水坑四布 分卷阅读19 ,两边各一座光秃秃的笔直山峰耸立,右边那座山峰上刻着血红的四个大字:凼域鬼窟吴穹语声格外的深沉,满含着沧桑。 他说:“这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这里,曾是我的家。”第10章师父终于肯跟他说话了,祁烈很开心。 只是师父语气里的沧桑和隐隐的落寞让他心里不是很舒服。 望着两座山峰之间迷雾缭绕着的神秘入口,他想到了小时候那位长着一缕紫头发的怪叔叔给他讲的关于师父的故事。 那人说,师父吴穹是从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出来的大魔头,做过很多坏事情。 他记得他当时还很不理解地问过紫头发,“穷山恶水”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紫头发想了想告诉他说,那是一个很糟糕的地方,一半是雨林沼泽,一半是戈壁,常年被阴煞之气笼罩,寻常的人族或者灵族是很难在那里生存的。 生活在那里的,只有那个地方本身的阴煞之气所催生出来的一些妖邪魔物,和被灵界追杀通缉或者流放的穷凶恶煞之徒。 祁烈还记得自己当时听见这些话之后心里酸酸的感觉。 师父好可怜,从前住的地方居然那么糟糕,而且还有那么多坏蛋。 小小的他那时候自然想不到和坏蛋住在一起的,可能也是坏蛋甚至是更坏的问题。 就算之后紫头发一直跟他强调了好多次,说吴穹就是个坏蛋,但小祁烈还是没有相信。 直到如今他已经十六岁了,这样一个观念仍然深入心底。 他坚信,师父绝不是个坏人。 吴穹在他眼里是随和的、懒散的、贪玩的、教他功课的时候是认真的、偶尔脾气上来也会尖酸刻薄但很快会反省自己的......师父长得那样好看,身上那样温暖,味道那样好闻,还时常出去做好事积功德,不打架不说脏话不乱搞男女关系,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于是,不是坏人的吴穹带着小徒北进入“穷山恶水”、“糟糕之地”、臭名昭著的凼域鬼窟时,小徒北心里丝毫没有犹豫和迟疑。 里面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危险?师父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他进去之后还能出来吗? 这些他统统不想也不问,只是紧紧跟在师父身后,一起往未知的迷雾里走去。 穿越重重迷雾,惊扰了边界守卫,迎来了腹甲鳞蛇惊喜万分的热情相迎,在入口尽头的山谷处遥望......瘴气弥漫不见天日的凼域鬼窟——变了天地。 沼泽变成湖泊,地势稍高的地方成排的竹屋林立,街与街之间瓜皮小舟来往交通,再远一些的戈壁土丘之上,绿植遍布,生意盎然。 “咦......”祁小少爷很是惊讶,这里看起来并不是很糟糕的样子,那紫头发果然是个骗子! 吴穹举目望向东首,那里有一颗粗壮的大树,比这里的任何一颗树都高大,耸立突出,仔细看的话,那高处的枝桠和茂密的枝叶中间,有一间别致的树屋,树屋里有一点烛火透出,不是特别光亮,但隔着很远似乎都能让人感受到暖意,发出圣洁的力量驱散了凼域的阴煞和严寒。 吴穹猛地出手抓住了那条腹甲鳞蛇的脖子,扯到跟前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大黑蛇被他捏的蛇信子狂吐,声音也变得嘶哑,急慌慌回答:“就、就那时候,封吾圣主碎魂而亡,你跑得不见人影的时候......”吴穹呲目欲裂牙关紧咬,最后狠狠松了手将黑蛇推摔在地,转头就往树屋那点光亮疾奔而去。 虽然师从吴穹,多少也有那么一点点见识,但祁烈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大黑蛇,正颇感新鲜地上下打量着呢,谁知师父忽然发了火,把这黑蛇又掐脖子又推倒的,祁小少爷下意识生了同情之心,想着上前帮把手帮大黑蛇直起身,却听吴穹头也不回地叫他:“祁烈,跟着!”没有什么比师父的吩咐更重要,祁烈痛快地答应一声,瞬间把要帮一把大黑蛇的念头抛之脑后。 吴穹领着祁烈一路下了山坡,到了湖水岸边扬手发力拉了一条稍远处的瓜皮小舟过来。 小舟极小极轻便,吴穹也不划舟,指尖捏了张疾风符,以劲风催动着小舟飞速前行。 祁烈站在身后把着吴穹的腰,又是钦佩又是自豪,说道:“师父好厉害!”他从前小关注点只在师父身上的温暖和吸引他不自觉靠近的味道上,等如今大一些了,在一直苦修却不见修为有所长进的前提之下,再看吴穹随意捏符施法的样子,羡慕钦佩之情就浓得多了。 吴穹面色清冷,对他的这句马屁不予反应,只紧紧盯着眼前树屋上的一点暖光。 不一会儿师徒二人来到树下。 吴穹吩咐一声:“在这儿等。”接着罩下防护结界护住祁烈和小舟,他自己飞身而上,直奔树屋而去。 没等到达树屋跟前,就有结界将他拦住。 吴穹落在一旁枝桠上,两手连连甩符,就要破除树屋的结界。 等他刚一出手,树屋上方悬挂着的一个铃铛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声音清脆响亮,瞬间就响彻了整个凼域鬼窟。 “什么人?”“敢动我凼域圣物,好大的胆子!”很快有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先看见了树下防护结界里的祁烈,又看到树屋旁正 分卷阅读20 在搞破坏的吴穹,立刻兵分两路发动攻击。 树屋的结界有些玄妙,一般甚至是有些道行的修士想要破解都不会很容易。 而对于曾经的凼域魔尊来说,这就只是小意思了,如果没人捣乱,解开树屋结界不过就是一时片刻的事情。 但问题是,那些赶过来阻挡的人。 吴穹一边躲避着来自几个方向的攻击一边继续凝神破结界,无奈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伤是难伤到吴穹,但他破结界的法子不能被打断,一旦打断又得重新开始。 一来二去,吴穹的暴脾气上来,一个挥手间手中劲气呈扇形挥舞而出,周遭围过来阻止他的那些家伙瞬间被击飞出去。 然而就在此时,吴穹额角、颈间、手腕、脚腕处暗红色的封纹开始发出了光彩,隐隐的雷电自封纹上发散出来。 他进入别人的地盘想要抢夺别人家里的东西,还动了大打一架的心思,于是,封纹开始起制约之效了。 吴穹狠狠握着拳浮在半空中,知道自己再动一下手就会被雷火之刑鞭笞,心里头的无名业火熊熊,比即将到来的雷火之刑还要猛烈。 他猛地挥出一道攻击劲气打在树屋之上,斩断了树屋上方一截粗壮的枝桠,下一刻,他下落身体到了树下的那叶小舟上,伸手扯了祁烈的衣领双目通红地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老子辛辛苦苦帮你收集碎魂助你重生,你却搞这么多规矩拘着我,你知不知道上面燃烧着的是你的魂!你他妈快给我解了封纹听见没......”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额角的封纹便发动了惩罚的雷火之刑,吴穹的嘴巴......又一次被电瓢了。 雷火的余威顺着吴穹的手传到祁烈身上一点点,感觉酥麻而又火辣。 吴穹气怒交加之下,莫名的悲哀和深深的无力感传来。 他松了抓着祁烈衣领的手,颓然转身,背对着祁烈茫然望向这个曾经承载他许多喜怒哀乐和雄心梦想的地方。 不远处,有一艘特制的小舟缓缓飘过来。 船上放置着一张特制的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雪白轻衣的年轻人,说是年轻,也不尽然,因为他面色看着年轻,一头长发却是灰白,而且,这人气色看起来太糟糕了,病入膏肓的灰败,好像下一刻就要呜呼哀哉了似的。 那条腹甲黑鳞蛇,半盘着身子昂着蛇头守在轮椅年轻人的身侧,蛇信子一吐一吐,蛇头不断地点着,很是急切的样子。 吴穹与那病弱的年轻人眼神相触,他的目光冰冷漠然。 年轻人的目光倒是温和得多,他又打量了一下吴穹身后的祁烈,主动开了口说道:“我之前并不知。”说一句话就好像耗费了他的力气,咳了两声之后才又道:“当年封吾圣主碎魂而亡之后不久,有一天夜里那昆玉灯自己忽然亮了起来。”“到了这会儿我才知道,原来那是圣主的碎魂。”吴穹这会儿不想说话,就算想说也开不了口。 他移开与那年轻人对视的目光,继续转头去打量那木屋里的灯火。 年轻人知道他的心思,说道:“万余年来,凼域依靠这昆玉灯的力量,驱散了笼罩千万年的阴煞瘴气,你看......”说着,他看向四周,悠悠地对着吴穹叙说:“死气淡了,生气浓了。水活、植被活、人妖灵怪也都跟着活了。”“你若执意取回圣主的灵魄,昆玉灯会灭,凼域会变回从前的样子。”说完这些话,他便沉默地看着吴穹,等待他的反应。 曾几何时,为了让凼域这个鬼地方改变,不再有为了仅有的灵气每日里上演的厮杀、不再强者存弱着亡、不再像个阴沟里的垃圾场,吴穹费尽了心思和精力。 后来......怎么就冷了一颗心了呢? 吴穹仿若未闻,一双眼睛继续探究着树屋的光,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道刺目的金光自他身后发出。 那病弱的年轻人和腹甲鳞蛇同时睁大了眼睛。 吴穹也猛地回头。 身后,祁烈的心口处亮起了金光,一点点散发开来。 祁烈神情很是古怪,不再是素日里看向师父的崇敬和亲切,而是变得肃穆又冰冷,默默盯着吴穹的眼神幽深,深不见底,仿佛里面有个神秘的世界等待着谁去发掘。 他抬起了手,摇摇指着树屋里的灯火,看着吴穹开口冷冰冰地问:“想要那个?”吴穹只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听“喀”的一声,树屋四裂成了碎片,露出里面供着的一盏黝黑古朴的莲花形灯盏。 灯盏轻轻飘起,晃晃悠悠朝着祁烈手指飞了过来。 一直在周围戒备着的凼域里的人见状立刻上前抢夺或者攻击,无一不被祁烈周身所发出的金光击退。 不一会儿,灯盏就轻轻落在了祁烈的手心里。 古灯无华,只中间一点豆大的火苗稳稳燃烧着。 “给你。”祁烈将灯往吴穹手里一送,语气仍是冰冷生硬,但却还是带着点儿别扭地哄了句:“不气了!”吴穹:“......”作者有话要说:第11章吴穹两手交叠放在桌上支着下巴,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的昆玉圣灯。 灯芯一点火光如豆,稳稳地燃烧着半点儿不受夜风侵扰。 “你可以收回封吾圣主的碎 分卷阅读21 魂......”一旁有虚弱的说话声传来:“凼域这万余年的时光,本就是赚来的。”吴穹闻言继续木着不动,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透过四下里通透的竹窗往外看去。 老的、少的、美的、丑的、样子古怪分不出本体是什么的、修行有成人模人样的……东一堆西一群,都露着个脑袋巴着眼睛往这边儿瞅着。 “这里的确是跟从前不一样了。”吴穹开口说道。 相比较从前的凼域鬼窟,如今这里没了阴煞之气,没有为了争取有限资源而每日上演的厮杀,多了浓浓的生气、平和之气。 甚至和凼域之外的灵界相比,这里也不差什么了! “咳咳咳咳……早就不一样了,”坐在轮椅上灰白头发的年轻人咳了几声,微微喘息着感叹道:“大黑去找过你几次,你却一次都没回来过……这里是你出生的地方。”语气里细听竟有些许的幽怨之意。 吴穹勾唇浅笑,抬眼看这年轻人,问道:“你也有出生的地方,这么多年,又可曾回去过?”这个病塌塌的年轻人名字叫做忘尘。 不像吴穹乃是凼域的煞气天生天养出来的,忘尘来自于凼域外的灵界,而且还是出身于天道盟里一个有头有脸的门派世家。 他来凼域,是因为当年在灵界犯了杀戒,杀了经年对他与母亲施以暴行,最后更是丧心病狂打死母亲的父亲。 弑父之罪不可恕,但因事出有因,忘尘便被饶了死罪,流放到这凼域里来。 吴穹回忆着往事,慢慢说道:“我还记得你当初来凼域时的模样。”“嗯?你记得?”忘尘回望吴穹,眉目温柔恬淡。 吴穹点点头:“记得。也是这样病恹恹,有出气没进气,也没多少斗志,任由那些贪心鬼抢走你身上的食物和灵宝,你当时就是不想活了对吧?”忘尘也跟着吴穹陷入久远的回忆里,微微笑着点头:“多亏了你和朱宣救了我,护着我,我才在这个地方活了下来。”吴穹听到“朱宣”这个名字,脸上的温和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带着冰冷的阴沉晦暗。 “他是怎么死的?”他问,语气听起来很是随意,像是在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大黑没告诉你吗?”忘尘问道。 吴穹抚摸着坤玉灯的灯沿,道:“说了,我当时正着恼,就没注意听。”忘尘又问:“为何事着恼?”吴穹有些不耐烦地皱眉:“还能为什么?因为封吾那老东西的封纹!大黑去的时候我才刚因为打架被封纹罚了,浑身焦黑疼痛,耳朵嗡鸣,哪里听得见朱宣是怎么作死的?”忘尘听了这话不由转头去看内室纱帐掩映下正沉沉睡着的祁烈。 夺了灯送给了吴穹,在吴穹愣愣地接在手里的瞬间,祁烈身上的金光便隐去,整个人身子一软,就此陷入昏睡,至今未醒。 忘尘转回头看了一眼吴穹,回想当年吴穹、朱宣、他还有大黑,四人在这凼域鬼窟中抱团大打四方,最后称霸整个凼域的情形。 “咱们四个,以后不止要一统凼域,还要一统天下!”这是野心最大的朱宣所说。 只是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吴穹万余年来再没回过凼域,而朱宣仍旧一味追求权欲,最后因为沉迷魔功走火入魔散魂而亡。 当初戏称的凼域四雄,也就剩了他这个病秧子和大黑那条始终无法化形的腹甲鳞蛇了。 一时情绪起伏,他又被激地咳了好半晌,等气息喘匀之后便将朱宣的死因告诉了吴穹。 吴穹面色依旧冷漠,道:“散魂而亡?倒是合适,这算是报应吗?”忘尘缓缓呼出胸口的浊气,问吴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吴穹抬目望向远方的天空,微微失神道:“当年?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忘尘很意外:“你不知?”吴穹道:“我只知朱宣参与了其中,却不知那个魔族的魔头用了什么法子对付封吾,等我赶回去的时候,他已经碎魂了……”说着,他低头去看那点灯火,很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朱宣一定要让他死?我不是已经把圣灯交给你了吗?虽然还不曾点燃,但封吾他说过,会让灯燃起,他是万灵之圣,绝不会言而无信。”忘尘无法代替朱宣回答吴穹的质问,只能选择默然无语。 他甚至也回想到刚刚之前,他自己同样是贪婪无度的。 因为他在第一时间知道引燃昆玉灯的是封吾圣主碎魂中的其中一片时,浮现在脑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阻止吴穹收回昆玉灯。 人性本是自私,他首先想到的,是凼域万余年的安宁生活,之后才回想,别人这般成全他们,是否就是应该? 还好,他没有无耻得太过,想通之后便甘愿让吴穹收回昆玉灯。 过了许久,他慢慢平静了下心绪,说道:“总是朱宣有错在先,你气他我也无话可说。好在……你让封吾圣主重生了。”吴穹闻言怔愣,默默收回一直摩挲着昆玉灯的手指,言辞闪烁着说道:“我、我主要是想要解开封纹。”说着他还伸伸胳膊指指脑袋,露出那些暗红色的封纹给忘尘看:“这个、还有这个,你没见过吧?他都快把我捆成粽子了,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我没办法了,只好把他重新搞出来,让他替我解除封纹。” 分卷阅读22 就在这时,内室纱帐里的人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不等忘尘反应过来,坐在身旁不远处的吴穹已经“嗖”的一下不见了人影,蹿到了内室中。 纱帐里,祁烈一手紧抓着心口,痛苦地翻来覆去。 吴穹忙去握了他的手查看,果然看见好几年都没什么动静的那个神秘印记又开始隐隐发出诡异的光彩来。 “师父……”祁烈隐隐闻到了师父身上熟悉的味道,迷迷糊糊叫道。 “嗯,我在这儿。”吴穹答应道。 忘尘这时候也推着轮椅进来想要帮把手,谁知却听见床上那个转世的封吾圣主哼哼唧唧冲着吴穹撒娇道:“师父……抱抱!”嘴里嘟囔着,眼睛也没睁开,但身体已经无比熟练的往着吴穹怀里钻过去。 在忘尘惊诧的目光下略微尴尬又僵硬的吴穹:“……那个、从小养大……惯坏了。”第12章这样的祁烈跟之前夺灯时霸气侧漏的“封吾圣主”,形象相差太远,以至于忘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不失礼貌地回应了一句:“封吾圣主……挺、可爱的。”吴穹:“……”好奇怪却又贴切的形容。 忘尘见帮不上什么忙,便又操纵轮椅退了出去。 吴穹再次小心翼翼地探查了祁烈的魂魄,发现除了那个闪烁的印记之外,其他一切安好。 而他的怀抱对于祁烈就像是疗效显著的药,抱了一会儿之后祁烈便安静了下去,脸上的痛苦神色消失了,再次陷入酣恬梦乡,心口诡异的印记也渐渐黯淡了颜色直至完全隐去。 吴穹将祁烈紧紧巴着自己的胳膊腿轻轻挪下去,拉过薄被帮他盖好。 搞完这些惊觉自己太过温柔,分明是这个家伙害得自己万年不得自由好吧?刚才还让忘尘看去了笑话。 想到刚刚之前这小东西忽然显露出来封吾圣主的气势模样来……一转眼却又变回傻兮兮粘着人的模样,吴穹就恨不得把祁烈狠狠摇醒,让他立马再“正常”一次,赶紧帮他解了万年的封纹。 暗自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最后吴道长的手还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轻拧了下祁烈的脸蛋儿换他微微皱眉并下意识抓了吴穹的手抱在怀里。 吴穹无奈抽出手,起身出了内室。 忘尘守着那盏孤灯静静出神。 吴穹也在旁坐下。 “这个……”吴穹摊开掌心,露出那枚在道观山门前古怪女修士留下的鳞片:“可认得?”忘尘接过仔细查看了一下,摇头:“肯定不是凼域里的东西。”他万余年不出凼域,外面的世界或许不甚了解,凼域中的一草一木,每个精怪妖魔人兽却是了如指掌,他说不是必然不是。 吴穹点点头,排除那个女修士跟凼域有关。 “刚才他心口的印记你瞧见了?”吴穹又问。 忘尘点点头。 “可知道那是什么?”忘尘略带歉意地摇摇头。 他避世太久,除了凼域的事情其余知之甚少,想要帮忙也帮不上。 吴穹也只是随口问一下,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自然也谈不上失望。 只不过那印记的存在总归是个难以掌控的隐患,吴穹皱眉沉思。 两人一时间没了言语。 良久过后,吴穹才又开口道:“封吾的碎魂我是一定要收回的,至于这昆玉灯……我觉得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忘尘转头问:“什么办法?”吴穹抬了左手手指,微微屈起,道:“现在我与封吾命魂相连,割我的一片魂,加他的一滴血,做昆玉灯的灯引或许可行。”忘尘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没回应。 “这么看着我干嘛?”吴穹问道。 忘尘微笑:“你气朱宣,万年不回这里,但凼域却是因为你才得了万年的平静安宁。如今你还在为这个地方煞费心思……吴穹,谢谢你。”吴穹摆摆手不受他这谢意。 “并不是因为我,分明是封吾……”说起这话,想着万余年来默默当做昆玉灯灯引的那一缕残魂,吴穹只觉心头堵得难受,酸酸的,苦苦的,还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沉甸甸的。 忘尘跟他一起将目光往向那豆大一点的柔和灯光,问道:“是封吾圣主的恩德,可他又是为了什么肯帮我们呢?”吴穹转头看他。 忘尘道:“他是为了你。”吴穹心头突地一跳,怔愣片刻才问:“他那个人你应该也见过吧?”忘尘道:“只远远看过一次,是还没来凼域之前……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吴穹道:“那你也一定听过他的一些事,人品、行事风格……当年我打不过他甘愿认输,甘愿由他发落惩处,但条件是换取昆玉灯,驱散凼域的阴煞之气。”“他答应了。他那样的人,重信守诺,即便后来身死,也还是做到了答应过我的事情。你说他是为了我,不如说他是为了自己的诺言。”忘尘微微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的边沿,说道:“或许吧!不过我倒是还记得你拿了这昆玉灯来送给我的时候,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吴穹愣了愣,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当时说过些什么,毕竟已经过去了万年之久。 只隐隐记得他当时在封吾那里见到了昆玉灯,便急着想要送回凼域,封吾说点燃灯芯的灯引还未备好让他再等些日子。 分卷阅读23 可吴穹从前脾气急躁得很,有了某个念头就会时时惦念着,有事没事就去缠着封吾,让他答应自己先把灯送回凼域,一是让忘尘他们开开眼,再就是让凼域的人定定心。 不用打打杀杀,不必费心费力去抢别人的地盘,他们自己的凼域鬼窟,有一天也能变做世外桃源。 封吾圣主修为天下第一,收拾起当初满世界捣乱的吴穹来毫不留情手软,但当吴穹认输服软,啰里吧嗦纠缠不休的时候他又全没了办法,竟就那样放了吴穹带着昆玉灯回凼域,连个看押管束的人都没派。 更有趣的是,他们一个稀里糊涂放了人回凼域送灯,一个则在送完灯之后老老实实重回了封吾圣境,认囚认罚,像是连个逃跑的念头都没兴起过。 至于当时吴穹跟忘尘说过些什么? “你说封吾圣主那个人长着一张北川冰霜脸,性子又古板无趣,跟他住在一起无聊得要死。”“你还说,封吾圣主不通人情,责罚起北子来毫不留情,接人待物也毫不温和,对谁都像是债主的表情,还不如咱们凼域的人有礼貌,就算打架也还通个姓名,封吾圣主却是说打就打,打完手一背,风轻云淡样子好像刚才动手的人不是他一样。”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忘尘有些气促,勾起了咳,咳了好半天方才平息,复又继续说道:“你当时跟我说了好多封吾圣主的坏话,我以为你肯定再也不想回封吾圣境,再受那个人的折磨,可最后你还是走了。”走得很痛快,甚至是……很愉快。 “我当然得走啊!”吴穹解释道:“我既然认输认罚,自然要说话算话。再说了,那时候还没拿到昆玉灯的灯引,我就更得回去了。”忘尘默然片刻,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道:“你那一走,便是万余载的时光啊!”其实那次他便有预感,那个一直护着他的跋扈少年,那一去怕是少能再回,只是没想到会是那么久。 幼年不幸,少年不幸,强势的父亲打死了母亲,经年遭受折磨的忘尘一朝癫狂,为母弑父复仇。 其实在将冰冷的灵品匕首刺进那男人心口的时候,他已经抱了同死的决心。 被流放凼域也好,发配地狱也罢,只是结束的方式不同而已。 倒是没想到会遇到吴穹他们。 凼域称不称霸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有人守他护他,不离不弃陪伴他的这份情义。 凼域鬼窟,煞气逼人,条件恶劣,却成了他人生中第一次拥有快乐的地方。 只是不曾预料之后的那些变故。 先出去的是吴穹,他说要让凼域里归顺他的小妖小魔们都过上好日子。 首先,他去了外面探查什么才是好日子。 去了之后不久他发现,外面的人并不全是过好日子的人,也有像他们一样过的很艰难的人。 因为,外面有很多有钱有势有地盘的“坏人”。 吴穹一路打了过去,赶走或囚禁了那些“坏人”,占了他们的地盘,分了他们的财宝,接着就一批批地往外接在凼域鬼窟受苦的小北们。 事情越闹越大,大到惊动了封吾圣主。 于是,吴穹倒霉了,一次又一次被摁在地上摩擦,直至被打服。 在那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忘尘也想过出去看看,却又总是犹豫。 他和在凼域吃尽苦头的其他人魔灵怪不一样,他从外面进来,在凼域收获了快乐和温暖。 所以他不觉得住在凼域会难以忍受。 吴穹和朱宣叫过他很多次,他都没有走,只说在后方压阵。 其实,他是不舍。 本来他以为吴穹最终会回来,可最后回来的是朱宣。 那个第一个出头将他护在身后的男孩儿,在送灯回来的那次见面中,嘴里说着一个讨厌的人,眼睛里却闪着光。 忘尘察觉到,在吴穹的心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最需要保护的人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吴穹那人脾气暴烈一言不合就动手,但其实他的心地柔软善良,重情义。 整个凼域的命运他都想着改变,心里想要保护的,又岂止他忘尘一人? 只是没想到,他会万年不归。 那般决绝。 吴穹听了忘尘的这句感叹也不由有些伤感。 不回凼域一个是不想见到朱宣那个野心膨胀的小人,再一个他要拼命赚取功德,没时间回来。 “你这身子怎么还是不见好?好像还更严重了。”吴穹打量着忘尘气色转移话题说道。 忘尘出生时身体就不太好,小时又时不时忍受恶父的打骂,后来弑父入狱,在灵界的监牢中又吃了许多苦头,再被扔进阴煞之气弥漫的凼域,身体就更加糟糕了。 忘尘听他终于问起了自己的身子,微微笑道:“不妨事,没那么容易死掉。”吴穹道:“回头等我把昆玉灯的灯引解决好,帮你调理一下。”万年来他的修行可没落下,尤其无字观中典藏许多,医术方面他也没少钻研,帮着忘尘略微调理减轻些症状完全没问题。 两人正谈谈说说,忽听身后有人叫了声:“师父……”两人同时回头,只见祁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下了床站在内室门口迷迷蒙蒙看过来。 吴穹看见他醒来一下子又想起那个夺灯给自己的人,如此一想,仿佛眼前站着的不再是小徒北祁烈,而是那个冰冷无趣到死都要给自己 分卷阅读24 立规矩做束缚的封吾圣主……祁烈完全不知师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只记得师父生气了,然后他睡着了,又做了很长很难懂的梦,挣扎着醒过来之后发现师父正在跟别人说话,微微侧着的脸颊上露出关怀的神色来。 他觉得不太高兴,便赤着脚丫下了床走过去,听到了师父要帮那人调理身体。 “师父……”他又叫了一声,直接走上前拉了吴穹的手臂脑袋靠到他的肩膀上,一副可怜巴巴依恋的模样。 忘尘:“……”这样子的封吾圣主好让人意外。 若是在平时,祁烈这样子撒娇吴穹会一巴掌拍出去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儿。 但这会儿祁烈昏睡方醒,之前心口的印记又发作过,再加上那一缕燃了万年的灯引残魂……吴穹一时间没办法再像平时那样对待他,默默纵容了他的腻歪,只嘴上僵硬地嫌弃道:“说几回了,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祁烈本想摇摇头,斜眼看见在旁边好奇打量他的忘尘,便道:“心里有点儿难受。”这个坐在轮椅上人看起来病恹恹可怜兮兮的,看向师父时的眼神又很奇怪。 师父心那么好,万一对这人心生同情了怎么办? 他会接此人回道观住吗? 会不会像容许自己一样,容许那个人也窝在师父怀里撒娇呢? 被自己的想象惊到,祁烈心里头巨浪翻涌,渐渐失智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回合精分倒计时第13章很多很多年以前,忘尘在天道盟的一次盛会中见过封吾圣主一面。 隔着人群远远地望过去,一袭雪色长衣的封吾圣主站在一颗古树之下,面色如霜,神态淡漠,天道盟正副盟主外加一十二位护法长老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躬身立在他身后,没有一个人敢凑前一步。 如今靠在吴穹肩头的祁烈,有着跟封吾圣主一摸一样的长相,只是年岁略微稚嫩,最重要的是这少年对吴穹孩子一般依恋的神态......跟万余年前的封吾圣主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倒是之前夺灯时的那个祁烈更像是封吾圣主本来的样子。 忘尘好奇地打量着祁烈,却不知祁烈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同样不知道的还有吴穹。 他只听见祁烈软塌塌地靠在他肩头说“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下意识就以为是他心口那个印记在作祟。 他让祁烈坐下来,又帮着细细查探了一番。 着实诡异的是,他一点儿都看不出那个印记的古怪。 看起来就像一张画过符纹的纸,被撕碎后又经万年风霜雨雪的洗礼,再重新拼凑在一起,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但即使是那样,它的效力依旧在,或者说是因为封吾圣主的重生它本来已经死气沉沉的效力又一次被激发了。 就算吴穹自认为万年来修为不俗见识不浅,一时却也难以分辨这印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吴穹忧色更重,对忘尘道:“我现在就要收回灯里的这片残魂,至于凼域,我总会......”他要说的是“我总会给你一个交代,总会让灯长燃。”但他一转头嘴里说了半截的话被生生掐断了。 “灯呢?”他惊问。 忘尘闻言也往刚才放灯的位置看去,那盏照耀凼域万余载的昆玉灯,哪里还有踪影? 吴穹简直不敢相信,居然能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灯偷走,只不过是一转头的功夫而已。 他第一时间看向忘尘,一秒之后又移开目光,迅速掠身飞起在周围察看一圈。 就在他看到一道黑乎乎的身影闪过,正要追踪上前的时候,忽然听到亭阁里的祁烈闷哼了一声。 吴穹想也不想快速掠回。 什么都没有祁烈重要。 只见祁烈没了他的支撑手捂着胸口痛苦地趴伏在了桌上。 “怎么了?”吴穹忙凑上前去查看。 祁烈摇摇头。 吴穹看他一幅很虚弱的样子,心里很是担忧。 可是屈着手指用两人相连接的命魂之线查探了一番,并不见任何异样。 这和那次发现道观那间古怪暗室的情形不一样,两人之间那种因为命魂相连而产生的共同感应不存在了。 “心口疼,不太要紧,”祁烈费了些力气的样子说着话:“师父不用管我,去追那盏灯吧!”什么灯不灯的,祁烈如此这般情形,吴穹又哪里放心走开。 略微沉吟,吴穹扶了祁烈进内室,又飞速甩了符咒在内室周围布下结界,要为祁烈再做一次固魂。 留在亭阁处的忘尘同样对于昆玉灯的突然消失惊诧万分。 在吴穹望过来的第一眼时他心头发凉。 不论从立场、身份、又或者是当时所处的位置来看,他是最可疑的对像,吴穹第一时间怀疑是他无可厚非。 但吴穹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虽然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但忘尘就是知道吴穹选择了相信他。 所以在心惊心凉之后,忘尘心里又荡起了波澜,这种万余年都还保有的信任,令他感激。 接着等吴穹回转带了祁烈去内室之后,他便飞快地翻指结印,封住凼域进出口。 有人偷灯,不管对方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想出凼域怕是没那么容易。 而只要不出凼域,他总能把他抓出来。 分卷阅读25 接着,他叫了大黑蛇过来,如此这般一一交代。 刚分派吩咐完,就隐隐听见内室里祁烈清冷柔弱的声音说道:“我能感应到灯在哪里。”吴穹明显愣了一会儿,然后没好气地说:“牛气了是吧?不止自己夺回灯,还能感应到灯在哪儿?那你再牛气牛气,直接把我的封纹解了算了!”以往祁烈听了吴穹的奚落或者数量,大都只是嘻嘻一笑,或者立马认错哄师父高兴。 虽然他并不怎么清楚师父身上的封纹是些什么东东。 这次他却只是回应了一连串的喘息和呛咳。 忘尘在外面听着这一番动静微感奇怪,可到底哪里奇怪又说不清楚。 隐隐听见吴穹低声唠叨了句什么,然后祁烈回了句:“不用师父辛劳,我自己也能走。”吴穹问他都这幅样子了自己怎么走,祁烈便说道:“外头那位先生的轮椅不知道有没有备用的?如果有,我是否可以借用一下?”忘尘:“……”...忘尘还真的有备用轮椅。 其实他的腿脚并不是完全不能行动,只是患有旧疾不太利索,又加上他的身子很是虚弱,走两步路就会咳喘不止,所以才用了轮椅来代步。 吴穹听了小徒北的要求也觉得奇怪,心说他心口疼难道坐轮椅就不疼了? “不站立行动的话我还可以支撑,坐在轮椅上能帮着师父一起去寻找那盏灯。”祁烈如是说道。 吴穹这时候也察觉到小徒北有哪里不太对劲了,虽说还是对自己恭敬的态度,但却没了小祁烈的那种孩子气和过分的依恋粘人。 突然间......长大了许多似的。 吴穹皱紧了眉头,昆玉灯是怎么在他眨眼之间被盗走的?灯火的暖光怎么会看不到了? 祁烈之前突然爆发出当年封吾的力量,重又开始作乱的那个诡异印记,还有如今祁烈有些奇怪的态神态......当真是处处透着不寻常。 安坐在这里守着祁烈显然是没什么用的,既然祁烈说他能感应到昆玉灯的下落,又提出坐着轮椅一同前去寻找的提议,那便走走看看吧! 吴穹出来问了忘尘,忘尘早已经在外面听得清楚,早一步派人去取自己另外一个轮椅过来。 吴穹进去扶了祁烈出来。 忘尘发现,不过是一小会儿的功夫,祁烈的模样看起来更加虚弱无力了。 大概……跟自己的身体状态差不了多少了。 忘尘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轻声说了定会配合着查找昆玉灯的下落,绝对不会偏私。 吴穹刚才看见黑影闪过的时候甩了追踪符出去,没想到符咒瞬间化成灰烬失了效用,可见对方修为不凡。 这会儿他站在亭阁边四望,只见原先探头探脑往这边看过来的那些人妖精怪们全都站了出来,一边往这看一边凑在一堆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河道里也有三三两两的小舟聚集,这时候看见吴穹凭栏而望,其中几只小舟更是直接划近了,舟上的人仰着头对吴穹作揖说话道:“大统领,好久不见了。”吴穹垂眸看去,见那几个都是万余年前他在凼域时的下属,其中有的已经老到胡子花白,有的却因为修为精深依旧精神抖擞。 “我早就不是你们的大统领了。”吴穹淡淡说道。 当年他被封吾打服,又相信了封吾圣主会给他昆玉灯改善凼域的生存环境,便同意放弃武力,和平解决凼域的问题。 可是野心勃勃的朱宣却背着他蛊惑凼域众人,偷偷联合了魔族,大举对天道盟发动偷袭攻击,妄图吞并更多的土地,掠夺更多的灵宝灵药。 那一刻开始吴穹——凼域的大统领,就已经被几乎整个凼域背叛了。 此时小舟中来跟他打招呼的几个人,也在被朱宣蛊惑、背弃吴穹的众人之列,吴穹这人向来记仇,所以不可能有热情的颜色给他们。 那几人其实心里也都有数,不过还是过来跟吴穹打了招呼。 “大统领,我们过来是想跟您说一声,之前我们不知道圣灯灯引的来龙去脉,也是刚刚才听大黑统领说起来......这一万多年的好日子,都是因为大统领和封吾圣主才得来的,就算我们再不是东西,也还知道该心存感恩。您放心,圣灯只要还在凼域,我们一定帮着给您和封吾圣主找出来!”他们说完,见吴穹还是神情淡淡的,明显也没有跟他们寒暄交流的意思,便又都朝着吴穹,还有坐在轮椅上病恹恹朝他们看过来祁烈鞠躬作揖,这才划着小舟四散开,各自领了刚刚大黑统领的命令忙活去了。 吴穹兀自沉思刚刚丢灯的细节。 周围那么多人眼看着,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偷灯贼到底是怎么偷的灯? “咳咳咳咳......”旁边的咳嗦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转头一看,之前一直活蹦乱跳,有事儿没事儿就爱粘着他不松手的小徒北,此时虚弱地萎顿在轮椅上,一手抚着胸口,一手轻捂着嘴唇咳嗽,看见他瞥过去的目光,便只喘半截儿气似地抬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说道:“昆玉圣灯......在那边......咳咳咳咳......”吴穹没去看他手指的方向,反而看向另一旁的忘尘。 为什么他觉得......忘尘回他以肯定的眼神。 你觉得没错,你 分卷阅读26 现在的徒北、万年前的封吾圣主......在学他! 为什么呀?他做了什么?是不是已经得罪了这位圣主大人了? 第14章把昔日的死对头送入轮回赋生,然后将重生的小崽子收做徒北,看着他对自己依赖、亲近、言听计从,这种体验对于吴穹来说是舒爽愉悦并且得意的。 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从这种暗搓搓的得意中清醒了些。 他意识到,祁烈再怎么小模小样,但骨子里还是封吾。 那个性格冷硬,脾气很臭的家伙,解决问题通常不说二话,上手就打,打到你服为止。 这种粗暴解决问题的方式,分明是他这个大魔头的手段才对,谁知那个无数人敬仰的封吾圣主比他还要直接。 尤其还让吴穹耿耿于怀的一点,是最后封吾的碎魂而亡。 他是本来就性烈,宁死不输?还是另有隐情呢? 如果是前一点,吴穹一定会等着碎魂全部收集齐,封吾的记忆恢复之后薅着的他衣领给他两拳,问他一句“打不赢就死算什么英雄好汉?!”如果是后一点的话……吴穹看着突然变得古古怪怪的小徒北,皱起了眉头。 “你是什么情况?”吴穹踹了踹小徒北的小腿,问道。 祁烈一阵肺都要咳出来的呛咳,少年人清秀的脸蛋儿都憋红了,最后虚弱无力地对吴穹说道:“师父、我不要紧,咱们……咳咳咳咳……咱们还是先去、先去找灯吧!”吴穹:“……”一旁的忘尘更是脸色都变了,忍不住自己因为心绪起伏而刺激到的喉管刺痒,握拳抵着唇轻轻咳了几声。 他这轻咳不要紧,一旁的祁烈看在了眼里,立刻也握拳抵着唇咳了起来。 忘尘只咳了两三声,祁烈则一连串咳了十几声才算完。 关键还学得很像,要不是熟知小徒北的身体状态,吴穹都要信了小徒北是真的病得不轻。 “你小子……”吴穹张口想要训斥,但一时又摸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乱七八糟的猜想在心头过了一遍之后,他定了定心。 “行,走吧!去找灯。”他上手推着祁烈坐着的那个轮椅,往他指点的方向走去。 且看看到底是谁在搞把戏。 …沿着祁烈指点的方向一路向前,即使过了万年,山川风物早已几经变换,吴穹还是被点滴残留的旧迹勾起了回忆。 这个地方是他的出生地。 无父无母,天生地养,他和那些凼域里戾气邪气催生的妖物是同样的出身,不同的是,那些家伙们没有他的天赋异禀。 许多千年万载的妖邪开窍都没他快,修行进境没他迅速,就连化形都比他差了一大截。 所以他看起来更像个人样,这也是后来他能够一统凼域的原因。 因为除了相互厮杀,他比那些不开化的妖魔鬼怪多了一些思考,思考着如何改变凼域,寻求出路。 吴穹推着“病弱”的祁烈,不知何时游回来的大黑蛇照料着忘尘,一行四人在凼域中穿梭前行。 一路上,吴穹看见他摸爬滚打,在一众吞并厮杀中浴血求生的地方、看见他斩杀最大妖物声震凼域的地方、看见打服了朱宣,说服他一起联合的地方、看见了护下忘尘的地方、还有在另一条大蟒口中捞出大黑蛇的地方……最后,随着祁烈的指点,他们来到一处临崖的山坡处。 山坡上依次坐落着三座房舍。 中间那座华丽,左侧的那座素雅,右侧的那座坚实,再往旁边还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右边的房子是师父的住处吗?咳咳咳咳……”祁烈好奇地开口问了句,然后又弱不经风地咳了起来。 吴穹待他咳完才“嗯”了一声。 整个凼域遍布着岁月的痕迹,污泥潭一般的极恶之地变做了小妖小怪休养生息的桃源。 唯一这个地方一点儿没变。 这是他们自封的凼域“四雄”居住的地方。 华丽的那间是朱宣的,素雅的是忘尘,坚实的属于吴穹,黑黝黝的洞穴自然是大黑蛇的巢穴。 “灯在这里?”吴穹问。 “嗯。”祁烈回答,抬手指向左侧的那座素雅清新的竹院竹屋:“就在那里。”大黑蛇信子狂吐,不安地看看祁烈,看看吴穹,最后又看向忘尘。 反而是忘尘一脸平静,气息都平稳了许多,他伸手去转动轮椅,率先往自己的房子走去,同时招呼吴穹和祁烈:“进来看看吧!”竹屋的结构并不复杂,只是地上加了方便轮椅进出的石板。 两个轮椅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又穿堂过户,最后到了后院,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一处崖壁之前。 崖壁有暗门,里面的山体内部中空,有深谷和许多暗潭,阴煞之气浓烈。 这是整个凼域最为凶恶阴邪的地方,许多凶煞嗜杀的大妖物精怪都是生自这里。 吴穹还在凼域的时候,曾费了大力气搞乱破坏这个地方的阴煞之气,好让凼域少几个血盆大口只想着吞吃的邪恶家伙。 最后一次来送昆玉灯给忘尘的时候,他更是用封吾圣主教他的几招封纹符咒,封了这个地方。 怎得如今又开了? 分卷阅读27 “并未全开,只撬了一条缝隙,回头我会补好。”忘尘像是知道吴穹的惊疑,主动解释道。 “你撬它干什么?”吴穹不加掩饰地抱怨道,这样危险的地方,一丝缝隙也可能生出阴邪来。 凼域万年的平静安宁来之不易,何必要多生枝节? 忘尘垂首未答,祁烈在旁轻咳两声,说道:“灯就在里面。”吴穹之前选择相信忘尘,相信昆玉灯的失窃和他无关,偷灯的一定是凼域里哪个坏胚子,反正坏胚子这东西凼域从来都不缺。 这会儿,他依旧选相信择忘尘,但却已经没办法帮他推脱责任了。 “是朱宣,对吗?”他问忘尘,语气清冷。 忘尘跟他说朱宣是练魔功走火入魔,散魂而亡。 死法跟封吾倒是相似,尽管前因不同。 “你收了他的魂魄?放进了山洞里?”吴穹又问。 忘尘原本垂着的头抬了起来,眼眶微红,泛白的唇微微发抖。 “是。”他承认道。 “封吾圣主死了,你不惜耗费万载光阴为他赋生,朱宣死了,我没有妄想过能让他重生,仅仅是留他几缕残魂做个念想,仅此而已。”他这么说让吴穹很是惊诧。 惊诧的不是忘尘收了朱宣的几缕魂魄做念想,忘尘素来心思细腻柔软,好友逝去他肯定会难过,留几缕残魂无可厚非,毕竟散魂碎魂这种死法,如果不是花费大力气扣住散碎的魂魄,彻底消散之后这个人就会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世上,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再找不到他的一丝踪迹。 吴穹惊诧的是忘尘的说法,还有说这话时暗含幽怨的语气。 仿佛他对封吾圣主的赋生,不那么寻常似的。 “我赋生封吾那是因为我身上的封纹,你知道的……”他试图解释道。 忘尘牵起嘴角笑,笑容十分惨淡:“我知道,你对封吾圣主,和我对朱宣是不一样的。”正是这种不一样,才会显得他越发孤寂清冷。 朱宣和吴穹决裂,吴穹万年不归,朱宣太过沉溺于对力量的追逐最终惨死,大黑蛇总爱往外面的世界跑。 凼域依旧是忘尘的心安之所,只是原本的快乐陪伴和守护不在,最后只剩了他一人。 所以他才会孤独难耐,有事没事就跑过来看看朱宣的残魂,说几句话,甚至施些术法,让它更为鲜活。 倒是没想到,它居然长了本事,当着他和吴穹、封吾圣主转世的面,悄无声息把昆玉灯偷走了。 “我进去看看。”忘尘说道,他不太相信朱宣的残魂有这等本事,怕是还有别的玄机。 吴穹伸手把住他的轮椅背沿阻止道:“你呆着吧!我去。”当年他们凼域“四雄”,说起来他、朱宣还有大黑蛇都是土生土长的凼域妖邪,只有忘尘是外来的人族。 彬彬有礼、学识渊博,跟他们这些野蛮的阴邪所生之物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所以当年的吴穹和朱宣都秘而不宣自己的出身之地。 其实,他们两个也是出自眼前这个阴煞之气最为浓烈的山洞里,是凼域里最凶煞的妖魔。 吴穹倒还罢了,现在他身上有封吾圣主的封纹,啥恶都做不了。 至于朱宣……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坏胚子,死了之后残魂被忘尘放进了这个恶之源的山洞里养着,还真难说会不会长出什么非同一般的本事来。 忘尘那么柔柔弱弱的,吴穹怎么可能让他打头阵。 吴穹制止了忘尘,打量了一下山洞洞口万年前他布下的封印,正要伸手结印破开大一点的地方容他进去一探究竟,忽听身后的小徒北说了句:“师父,你听……”作者有话要说:第15章祁烈的一句“你听”,让吴穹和忘尘同时收了声息。 凼域中回旋的风声呼啸,空旷的崖壁前却分外安静。 仔细凝神倾听,果然有细微的说话声从开了一条缝隙的崖壁门后传出。 先是一个尖声细嗓的人说道:“朱宣统领,你真是好本事,在大统领和忘尘统领的眼皮子底下把灯偷了过来!不过,你偷灯做什么?还有,这么急着招我们几个过来有什么吩咐?圣灯被盗可不是小事,我们呆不了多大会儿。”崖壁门外的吴穹与忘尘对视一眼,说话的这个是个枯藤精,名字叫做苍藤,也是当年追随过吴穹、后来又被朱宣拉拢过去的墙头草份子。 万年不见,他的声音倒是没怎么变。 “苍藤、蕃渚......”一个异常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吴穹又下意识去看忘尘,忘尘对他微微点了下头。 吴穹有些意外,这个苍老又透着些熟悉的声音是朱宣,他和吴穹同出生于凼域最阴暗之所,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算得上是兄北。 在从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吴穹也的确是把朱宣当成了手足兄北。 只是在万年以后,他们一个虽被封纹捆缚,但华彩依旧,另一个练魔功走火入魔而死,残留的魂魄都已经是老朽不堪。 这样一个老掉牙的残魂,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盗走昆玉灯? 吴穹完全不能相信! 他正垂眸思索,忽然觉得袖口一紧,低头一看,小徒北祁烈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师父......我心口疼 分卷阅读28 。”小徒北一边说一边坐在轮椅上将头抵在他的手臂上。 吴穹忙蹲下身子察看,果然看见祁烈胸口的那个奇怪印记又开始闪烁了。 他没看见的是,在他蹲下之后,小徒北就微微抬起了头,看向一旁的忘尘,面色清冷,嘴角微不可查地浅浅扬起,半带着挑衅,半是得意的模样。 忘尘:“......!!”他这时候已经完全确定了,他的确是不知不觉间得罪了这个封吾圣主的转世。 吴穹察看小徒北状态的时候,崖壁后的山洞里,说话声继续传出来。 这是另外一个声音,大概是叫蕃渚的那个人:“朱宣统领,我们怎么就胆小了?你叫我们,我们这不是就马上过来了?”苍老的朱宣道:“既然胆子不小,那就别去理忘尘和大黑,配合我一起把吴穹和封吾转世的那个小孩子引过来。”吴穹再一次抬头想要去看忘尘,两人都是对朱宣十分了解的人,这时候听朱宣这么说,习惯性地就要通过眼神交流一下彼此的想法看法。 谁知,这次他头还没转,就被小徒北下死力握住了手。 吴穹还以为他心口的印记发作得厉害,忙轻声问道:“很疼?”小徒北摇了摇头,也压低了声音,看着师父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不是小孩子。”吴穹:“......”封吾绝对不是小孩子,但祁烈......大概是从小婴儿的时候开始接触,吴穹到这会儿都还能清楚地记得第一眼看到那个还没有他半条手臂长的小祁烈时的惊诧心情。 之后满身奶香味的小东西抱着他的腿叫他师父,搂着他的脖子不肯离开,再到每个周末都赖在道观里的大土炕上钻进他怀里入睡。 十六年的岁月眨眼即逝,在他眼里,祁烈还真就是个小孩子。 要不是小孩子,又怎么会在意这么幼稚的问题,还特意说出来强调。 吴穹没说话,只抬手摸了下祁烈的头。 祁烈:“......”山洞里,谈话在继续。 苍藤说道:“引大统领和封吾圣主过来?朱宣统领你是要做什么?他们可都不好惹。之前你没有看到嘛,封吾圣主轻轻松松就把昆玉圣灯给抢过去了。”朱宣冷哼一声,道:“不好惹?也不见得,要是真的不好惹,一万年前封吾圣主怎么会碎魂而亡?再厉害的人都有弱点,怕什么!”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万年前,封吾圣主冠绝三界,无人能敌,称呼里的“圣”字,绝对可以代表他当时在三界中的地位和身份。 但强大如斯的那样一个人,最后却落了个碎魂惨死的结局,若不是吴穹,曾经那般闪耀的封吾圣主,早就在这个世上烟消云散了。 吴穹紧紧抿住双唇,指甲钳进了手心血肉里。 手背温热,是小徒北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眼睛静静地盯着他看。 不知他有没有听懂刚才朱宣所说的是谁。 吴穹回视着他,眼中红丝凸显。 那个叫蕃渚的明显被朱宣的残魂鼓动,跃跃欲试的样子:“那大统领和封吾转世的这个小孩子都有什么弱点?咱么要怎么干?干完之后能得到什么好处?”沉寂片刻之后,朱宣苍老的声音才又再次响起:“吴穹很简单,他有封吾的封纹在身,你们只要掌握住分寸,他就不能把你们怎么样,说不定连出手都难。至于那个小孩子......有昆玉灯里的一片碎魂,要对付他就太容易了。”其余几人还不知这个“很容易”的具体意思,吴穹却微微变了下脸色。 这个山洞之所以凶煞,是因为里面有一个聚凶煞之气的古老阵法。 吴穹当年曾将山洞里凶煞诡异的阵法彻底破坏掉,但这会儿朱宣这么一说,他又将心提了起来。 万年的时间,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朱宣或者别的谁或许会在这个山洞里做些什么,万一那个被他破坏掉的阵法又被修复成功了呢? 昆玉灯在他们手里,那上面有封吾的一片碎魂......越想越怕,吴穹起身就要带着祁烈离开。 万年的功德和心血好不容易才把这小崽子搞出来,他的封纹都还没解呢,不能冒险随随便便就把祁烈置于危险之中,那片碎魂他可以先把祁烈安顿好之后再独自回来想办法夺取。 洞里的朱宣还在说着话:“把他们两个扣下来,昆玉灯就可以继续长燃,凼域万年来的平静安宁不会被打破,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封吾转世的小孩子身上有圣主令......”封吾圣主所在的封吾山,在他死后自动冰封起来。 万年间多少能人异士想要突破冰封之境,那里面有醇厚的灵气和无数的天材地宝,以及封吾圣主亲自炼化的各种法器法宝。 这些东西,谁不想要! 贪婪的奸笑声从幽深的崖壁缝隙里传出来,他们已经在商量具体对策了。 吴穹听而不闻,走到祁烈的那辆轮椅后就要带他离开这个暗含着危险的地方。 “师父......”祁烈忽然开了口。 “山洞里的那几个人心眼儿好坏。”“嗯。”吴穹敷衍着答应一声。 临危逃跑其实并不是他的作风,但小徒北太珍贵了,一万多年被人嘲笑的憋屈日子都过来了,这会儿也还是稳当着来吧! 吴穹心里主意打定, 分卷阅读29 刚要把轮椅调转方向,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被封印着的崖壁石门爆裂开来,碎片四散。 “师父,他们这么坏,咱们教训教训他们吧!”小徒北半转着小脑袋,勾起唇角对他笑道。 笑完又抬手抵着唇,虚弱地吭吭咔咔咳了起来。 吴穹:“......”一旁一脸木然的忘尘在心里默念:学我的都是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封吾圣主:在我面前眉来眼去,你们是当我不存在吗? 第16章吴穹这会儿才算是看出了玄机所在。 小徒北心口疼、小徒北咳得像模像样、小徒北非要坐轮椅......这些古里古怪的事情真假难辨,但有一点儿他不应该忽视——之前祁烈忽然爆发出圣主令中的力量,短暂地恢复成封吾的神智,然后就晕倒,醒来之后才变得古里古怪的。 所以......此时的祁烈是不是依旧觉醒着封吾的神智?最起码,他也觉醒了封吾控制圣主令的力量,否则又怎么能干脆利落地把洞门给爆开了? 吴穹松开握着轮椅把手的手,转到祁烈跟前,目光锐利地打量着他。 “师父......”小徒北大眼睛眨巴着,一脸无辜茫然的样子。 “什么人!”山洞里传来呵问。 吴穹暂且收回盯着祁烈的目光,转头快速往山洞里面扫视了一圈,指着另外一个方向的一个开口对一旁的忘尘道:“看见没?你把封印开了一道小口,整个封印就会松动,朱宣的残魂从他自己的房间后面开了个洞,每天进出你都知道吗?”忘尘脸色隐隐发青,的确是他的心软婆妈,才让朱宣的残魂野心膨胀。 吴穹刚刚的匆匆一扫也借着洞里的火光看见了原本被他破坏掉的古老聚煞阵法果然被修复了一些,威力如何他不知道,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想到这里他转回头把双手往小徒北面前一送,说道:“洞里有残阵,你别进去,帮我把封纹解了,我来解决。”衬衫袖口下露出的一双手腕处,暗红色的封纹与莹白的肌肤相映衬,煞是好看。 小徒北被这红白相间的画面吸引,伸出双手握住了吴穹的双腕,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起来。 只摩挲了两下吴穹就已经发现不对,这压根儿就不是解封的架势,反而更像是在占他的便宜。 他把手腕从小徒北手里抽出来,重新送到他眼前,语气里已经有了不耐烦,道:“快点儿解,别磨蹭。”耽误的这片刻功夫,山洞里的残魂已经飞速飘荡了过来。 这一团看不出本来模样的黑气,就是走火入魔而亡的朱宣的残魂了。 “封吾圣主......”它看起来很是意外的样子,语气里却都是欣喜。 什么保住昆玉灯,对他来说是个不值得关心的问题,他所图的,不过是祁烈而已。 祁烈的身体是由吴穹收集了破碎的魂魄,重新送入轮回转生而来。 而朱宣恰恰也是散魂而亡。 如果能将祁烈骗进山洞,有昆玉灯里的那一片碎魂做引,再加上山洞中原本的阵法加持,朱宣的残魂就可以一点一点将祁烈的魂魄蚕食掉,从而将祁烈的身体作为自己重获新生的身体。 只是想想就令朱宣垂涎不已。 “圣主久违了,若不嫌弃敝舍简陋,进来一叙可好?”朱宣的残魂黑气竭力真诚地邀请道。 一道红光猛然击向它,瞬间将它打得四散成烟。 吴穹收了挥出灵力的拳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再一次把双手递到祁烈面前:“快帮我解!”嗓门也吊高了,再过一会儿估计就要用喊的了。 他如此急切想要解开束缚,小徒北却只是将他的双手往掌心中一拢,万分真切地回应道:“师父,我不会啊!”吴穹:“......”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偏偏这会儿又不是揪着祁烈领子跟他仔细掰扯这个“不会”是真是假的时机。 愤愤甩开小徒北的手,他转身面向重新聚集起来的朱宣残魂。 “把灯交出来,饶你一条狗魂!”朱宣哈哈大笑,笑声就跟干巴的老树墩子一样,非常难听:“你饶我?你倒是想饶,但你做得到吗?吴穹,你今日份的功德收集够了吗?不够的话来得及窝回你那间道观么?或者你是想当场表演一出雷火烤鸡给我看?饶我?你也太好笑了!”吴穹和朱宣以前就爱互怼,而且专爱挑对方的痛处说事。 “你一团老气也有脸笑话我?这个,”他指了指祁烈,道:“是封吾又如何?我徒北。还有,你是想夺他的身体为你重生所用吧?劝你别做梦了,你那巴掌大的一点魂魄还妄想驾驭圣主令?蠢也不是这么个蠢法。”被看透心思的朱宣恨恨咬牙,它也知道吴穹的话没错,但有些东西吸引力太大,不试上一试不它绝不甘心。 吴穹抬起两条手臂叉在胸前,一只手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下巴,琢磨着问朱宣:“其实有个问题我非常好奇,你能告诉我是谁帮你偷的灯吗?应该......不是忘尘。”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忘尘,那团黑乎乎的空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忘尘。 “你怎么知道就不是他......”黑气朱宣阴险狡诈,一边慢悠悠地说话一边遽然出手,黑气凝结成条黑色触手出其不意闪电般探出,缠 分卷阅读30 住洞门外祁烈乘坐的那个轮椅的轮子,就要将之拉近山洞。 可惜,吴穹守着呢! 一道火红的攻击波外加三道符咒飞快打出,烧得那团黑气滋滋作响,吃痛缩回洞中。 吴穹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评价:“这么蠢?玩这种小把戏?”小徒北在旁捧场:“果然蠢,师父真厉害!咳咳咳咳......”吴穹一个白眼送给他,心说回去再跟你好好算账。 那边朱宣吃瘪恼羞成怒,往山洞里飘了飘急叫道:“你们几个还不过来帮忙?”山洞里的苍藤、蕃渚等人看见忘尘和吴穹撞破了他们的筹谋,早就心内惴惴。 有些事情偷偷摸摸干还可以,被撞破了就没法再继续干了。 毕竟那是如今凼域的两大当家统领,外加一个前大统领,还有那个转世的封吾圣主,怎么算,都不可能成功,还是及早倒戈比较好。 “朱宣统领......咱们、咱们改日再聚。”墙头草属性的几人齐往另一侧的洞口处退去。 眼看着没了同盟的朱宣顿时被刺激到,一声嘶吼,暴走起来。 洞内亮起了诡异的光芒,光芒连成图案,洞里残破的古老阵法被催动了。 “果然......”吴穹狠狠皱眉,转头推着祁烈就走。 他这会儿摸不准祁烈到底是不是真的拥有了操纵圣主令的力量,但那盏燃烧着封吾一片残魂的昆玉灯是真的在朱宣手里。 为防万一,还是得先避着点儿。 谁知他还没走两步,变故又生。 嘈杂的惨叫声响起,吴穹不回头也知道是进到山洞里的苍藤、蕃渚那几个人跑不出来了。 蠢兮兮的几个精怪人,想必是没有见识过这个山洞的厉害,居然敢走进去。 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吴穹万年前就被这帮子墙头草伤过心,这会儿又忙着照顾小徒北,才没有心思多管闲事。 但他不管一定会有人管,一直默默无言的忘尘转身跃入了山洞里。 “朱宣,停手!”忘尘低沉虚弱的呵斥传来。 朱宣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洞中:“你来了?来了好,你帮我这么多,等我重生,定会助你得偿所愿......”“住嘴!”忘尘闷声喝止,手上不停,连连出手阻止朱宣发动山洞里的阵法,但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穹推着小徒北奔走的脚步最终停顿,转到轮椅前带着些郑重问小徒北道:“实话告诉我,你现在是谁?”祁烈眸光沉静而有清澈,浅浅一笑,轻声答道:“我是祁烈,师父的徒北。”吴穹一咬牙起身,飞快在祁烈周身布下了七八层结界,然后对着在洞口着急游走,却像是被什么挡在外面难以进入的大黑蛇一招手:“过来,看着他,护着他,绝对不能让他出事,听见没?”大黑蛇很听他的话,可又不放心山洞里的忘尘,狂吐着信子左右为难。 “我去带他出来。”吴穹一拍它的大蛇脑袋,大步迈回,跃身进洞。 祁烈转了轮椅面朝洞口,也对着焦急不已的大黑蛇招了招手。 大黑蛇对吴穹和忘尘是敬爱亲近,对祁烈则是偏向于敬畏了。 这可是封吾圣主的转世。 大黑蛇含蓄地收起唆噜个不停的信子,板板正正游到祁烈跟前,恭敬叫了声:“圣主大人?”祁烈也学着吴穹的样子,抬手拍了拍大黑蛇的脑袋。 “咳咳咳......你当年被同类咬伤了内丹,所以一直不能化形是吗?”圣主大人一副忘尘同款的柔弱模样。 但大黑蛇对他的敬畏更重了:“圣主大人怎么会知道?”祁烈轻轻一笑,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大黑蛇的两眼中间。 “是你们大统领告诉我的,咳咳咳......”大黑蛇:......大统领,那不就是吴穹。他什么时候把自己内丹的事情告诉封吾圣主的?他们关系这么好的吗? 大黑蛇正在迷惑着,忽然察觉自头顶传来一股暖流,一直蔓延传到了蛇腹中的内丹处。 万载的旧伤仍旧会时不时发作,很疼。 这会儿,那隐隐的痛感一点点被暖意笼罩,难愈的伤痕逐渐复原......良久之后。 祁烈收了手指,轻拍了下大蛇的脑袋,说道:“好了,去吧!”整个凼域都听到了一声嘶吼,响彻云霄,一条从未见过的黑色长龙蹿天而起,半空中摇头摆尾,转而俯冲下来,半张着的龙口中烈焰闪闪,瞬间没入了统领们居住的那个山坡处。 第17章吴穹跃入洞中第一时间先去破坏那些一点点亮起来的阵法图案。 他自这洞中出生,对于这个法阵的布排还算了解,知道这个阵法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吸收凝聚凶煞阴邪之气,也知道这阵法依靠的不仅仅是图案构造,更重要的是这个山洞内的风水岩石,还有不知多少年来凝聚不散的阴煞之气为根基。 当初他是花费了很大的功夫和精力,才将这个法阵的诀窍之处破坏了七七八八,但因为它的天然坏境和他这种小修士难以参破的上古法阵布置之术,想要彻底捣毁还是很难。 所以他后来才会又在山洞外加了层封印,谁知却被忘尘揭开了一条缝隙,放了朱宣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进来。 朱宣同样是生自这个洞中,自然也对洞中的古老阵法有些了解。 分卷阅读31 吴穹飞入洞中之后才发现,朱宣不是“有些”了解,应该是“相当”了解才对。 那原本被他损毁破坏的阵法残破处,都被朱宣以特殊的手法修补起来,可见他对这个阵法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吴穹。 吴穹知道朱宣跟魔族那边勾连颇深,怀疑他是从魔族那里搞到了有关这个阵法的相关记载,而他刚才说要将祁烈骗进洞中,慢慢夺取圣主令甚至是祁烈的身体,恐怕也都不是危言耸听。 接连破坏了几处修补起来的阵法结节,却赶不上整个山洞里纵横交错的阵法运行起来的速度。 已经有很多从地底冒出来的阴煞之气凝结成团,随着朱宣的操控朝着他们几人攻击过来。 吴穹捞了一把符咒在手,朝着忘尘几人甩出去。 “赶紧出去。”说罢便凝了一团灵气在胸前,吸引所有阴煞气团的攻击。 “吴穹!”忘尘被吴穹打过来的符咒带着往洞口处前进了一段距离,再自己使把力就能出去了。 “我没事,封纹会保护我,先走!”吴穹匆匆说着,迎头跟扑过来的大团阴煞劲气撞在了一起。 耀目的金光从他手腕脚腕脖颈胸腹处亮起,瞬间膨胀成一个巨大的保护罩,将他严丝合缝地笼罩了起来。 这是封吾的封纹,它一方面束缚吴穹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另一方面,它会在吴穹遭遇攻击或者是危险的时候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 忘尘看着那金黄色的保护光圈一时失了神。 就在这时,洞内法阵再变,已经被吴穹送到洞口的几个墙头草忽然对着忘尘攻击了过来。 “小心!”吴穹忙出声提醒,忘尘甩手挥舞出他那条雪白色的长鞭法宝击退突然反水的几个人,但也因为发力过猛牵动旧疾,止不住两声呛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木......”吴穹的一声怒骂及时刹住,飞身到忘尘跟前搀住他,几道符咒甩出去。 “他们被煞气迷住心智了,自作孽!你怎么样?”忘尘大口喘息着,从前他就是极少动手的文静性子,这么些年凼域平静,更是少有大动干戈的时候,这会儿一着急一激动,病弱不堪的身子几乎就难以支撑了。 吴穹看见已经有隐隐黑色煞气从忘尘的身体四周弥漫缭绕,不消片刻,忘尘只怕也会被阴煞之气侵扰失智。 要赶快离开才行,他带着忘尘往近在咫尺的洞口方向飞驰,但飞了半天也到不了。 吴穹狠狠皱了下眉头。 他早就知道这个山洞邪门得紧,想进来容易,想出去就难了。 除非——变成一团煞气,就像他当年那样。 当年,他就是一团煞气,不知在这洞中浑浑噩噩了多少岁月,也不知躲避过多少其他阴煞气团的吞噬,也不知道他主动吞噬了多少比他还要弱小的煞气团。 直到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对山洞外灿烂阳光的向往,想要冲出洞中阵法的束缚。 每天想每天想,不知想了多少年,他真的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冲破束缚,出了山洞。 只是他没想到山洞外的烈日之下,仍旧有这无数的吞噬与被吞噬,他不吞杀别人,别人就会吞杀他。 那样令人作呕的岁月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开智,修为日增,逐渐化出了人形。 那是一段灰暗的岁月,仅仅是回想都会让他浑身不舒服。 所以他才会在开智之后一心想要改变凼域的糟糕状况,会在多年以后借了封吾圣主一件很厉害的法宝,重回这个山洞,将里面的阵法破坏掉,再加上了重重封印。 实在是没想过还会再次回来。 吴穹镇定心神,一口气拍了十几张符咒到忘尘身上,嘱咐他:“撑住心神,别被迷惑。”忘尘脸色苍白,神情却很是坚毅,微微依靠着吴穹的搀扶用力点头:“我没事,放心,我闯的祸我定会收拾好残局。”说罢,手里的玉龙长鞭握紧,找到启动阵法的朱宣残魂所在,挥鞭飞身上前。 吴穹趁此机会再次掠出,去破坏这个法阵的几个关键节点。 区区一个残阵、一个残魂而已,困不住他们。 就在这时,一声震天龙吟从洞外传来,震的这个古老的山洞碎石簌簌,下一刻,一条黑色的巨龙撞破窄小的洞口飞蹿进来,绕着空阔的山洞飞旋一圈,撞的团团凝聚的阴煞气团消散成烟,最后勘勘停在了吴穹跟前。 巨龙通体乌黑,龙角崭新,遍体的鳞甲看起来有些眼熟。 更让吴穹吃惊的是,黑龙的颈背上坐着个少年,半握着的拳头抵着唇,弱不经风地轻轻咳着,浅浅叫了声:“师父......”吴穹暴怒:“谁让你进来的?我说什么来着!”他在这里想法设法往外跑,小徒北不知死活居然送上门来了。 小徒北却完全不把他的恼火放在心上,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眸,又叫了一声:“师父......”语气分外温柔,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缱绻味道。 吴穹一时间有些失神,还不待他有所反应,忽然发现周围的景物变得恍惚起来,迷雾缭绕中,恍如梦境。 这是......昨日重现的浮生幻术! 谁使的? 吴穹惊诧不已,在这样的地方使用幻术?敌人都还没消灭干净,稍稍被打扰,施术的人都有可能会受伤。 但环顾四周,发现除了 分卷阅读32 安安静静的黑龙,忘尘那边也沉寂下来,那个声音苍老的朱宣残魂也不见了踪影,原本被阵法催发躁动起来的那些阴煞气团也全都消散不见。 有人声自洞外传来,一个问,一个答。 “就是这里吗?”是个熟悉的声音,应该是年轻时候的朱宣。 “是这里。”另一个声音回答道。 吴穹听了这个声音先是有些疑惑,隐隐觉得像是在哪里听过,紧接着,他猛然想起。 这是万年前魔族的那个魔头,也就是趁着他外出去找封吾打架,最后逼得封吾碎魂而亡,与之同归于尽的那个魔头。 吴穹心头怦怦直跳,不知为何他有些紧张,像是马上就会探知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这一问一答,是浮生幻术里重现的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很久以前的事情。 吴穹屏息细听,只听年轻时的朱宣又问道:“我把这个人的魂魄送进洞里面,就算是完成魔尊的所有试炼,魔尊会依照约定教我天魔功是吗?”那被叫做魔尊的人漠然答道:“是。”朱宣明显犹疑了片刻,又问:“那这里面危险吗?”魔尊道:“自然,不危险的地方,怎能叫做试炼?”叮玲玲一声响,朱宣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再问:“这件招魂铃真的会保护我?”魔尊语气愈发冷硬了,凉凉说了句:“你若害怕,本尊可以换别人。”这下朱宣终于没了声息。 没过多久,山洞的洞口方向有微光闪现。 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一手捏着个照明用的夜明珠,另一手紧握着拳头,一步步走进洞来。 并未太过深入,他便停了下来,恰好就在吴穹黑龙还有慢慢凑过来的忘尘跟前。 朱宣明显惧怕的样子,费力吞了口唾沫,呼吸有些沉重,小心地探看了周围,这才慢慢抬起他紧握着的那只拳头放在眼前,慢慢张开来。 一个人的魂魄在他掌中慢慢站立起来,只有数寸高,但周身散发出的莹白光彩让他的模样清晰的呈现出来。 吴穹呼吸凝滞,心跳都暂停了数拍。 朱宣的掌中魂,是他。 第18章那个掌中魂的长相神态和吴穹一模一样,但打扮却不同,一身素色长袍,头顶规规矩矩束着发髻,中间绣着阴阳八卦的纹绣,似乎是哪个道观的道服。 吴穹从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打扮,所以他也无法确定那个掌中魂是不是自己。 但之后幻境里的发展却清楚地向他印证了这一点,那个魂魄,就是他。 即使腰间束了个招魂的法宝铃铛,但山洞里的阴煞之气仍然霸道狠烈,少年时的朱宣在将掌中魂抛下,转身往外退的瞬间就被猛然扑上来的煞气团吞噬了。 同样被吞噬的还有被他带进洞中的吴穹的魂。 两团煞气裹着两个魂魄,经历洞中煞气的吞噬厮杀,经过漫长的岁月变迁,先后生出了神智,尤其朱宣的魂魄有招魂铃的护持,率先冲出了洞中。 而无数次在洞口飘荡着,向往着烈日骄阳另一团包裹着吴穹魂魄的煞气团,最后也凝聚了足够的力量,发出奔向自由的欢呼,奋力冲出山洞阵法的束缚。 吴穹透过浮生幻术,看着很多很多年前这座山洞里曾经发生的事情,心中疑云翻腾。 他并非凼域中天生天养的煞气成精,而是被魔族的魔头搞鬼,送进了这煞气弥漫的山洞中......那魔头为什么这么做? 他变成幽魂之前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吴穹缓缓转头看向四周,被黑龙瞬间损毁的法阵、消失的煞气、安静下来的朱宣残魂、浮生幻术......最后他把目光望向了祁烈。 “是你?”他问。 祁烈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握拳抵唇轻声咳嗦,神态越发萎靡。 吴穹眸色冷了下来,道:“我就说朱宣老成疙瘩的残魂哪来的本事在我眼前偷灯,原来是你。你故意吸引我的视线,让他把灯偷走,然后又指点我来到这个山洞……封吾,你醒了?你要干嘛?”祁烈稍稍平息了下气喘,虚弱道:“我没想干嘛,是他鬼鬼祟祟想要偷灯,我就顺手帮帮他,顺便看一下他想干嘛。”吴穹将信将疑,因为祁烈还是哪哪哪都不对劲,他说话的方式既不像乖巧可爱黏人的小徒北,也不像万年前冷硬的封吾圣主。 “你……是不是封吾?”吴穹试探着问。 祁烈眼神中显出茫然之色,微微歪着头想了一下道:“我是师父的徒北。”吴穹:“......”他仔细审视祁烈的神情神态,发现他适才眼中的茫然已经完全消散,目光纯澈而又坦然,完全不像是在伪装或者故意戏弄他。 “你怎知山洞里的事?”他又问,很明显,旧日重现的浮生幻术是祁烈施展。 祁烈又咳了会儿,道:“这里到处都有师父旧日留下的痕迹,这里就是源头,所以我就来了!师父,你也看到了吗?”吴穹心说我又不瞎,嘴里问道:“你又没来过这儿,怎么会知道这里是源头?你还知道些什么?”祁烈微蹙了眉头,似乎是被问的答不上来,最后直接道:“我就是知道啊!”颇有些耍无赖的架势。 吴穹:“……”刚要再说些什么,一直老老实实充当坐骑的黑龙忽然打了个响鼻,晃了晃大脑袋。 分卷阅读33 吴穹这是才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问:“你是大黑?”黑龙点点头,咧着龙嘴傻笑。 吴穹又去看忘尘,发现他手里已经拿了昆玉灯过来。 灯芯一点如豆,暖暖地照耀着四周。 忽然,他心底不知道怎么就涌起了一股子疲惫和委屈。 这么些年来一边遭人耻笑唾弃一边收集着功德,一片一片拣回封吾的无数碎魂。 终于这一天来临,封吾他回来了。 不管是痴的还是傻的,总之是回来了。 要不小祁烈哪里能有那么大本事,渡化了大黑,举手投足间清理了残留着上古阵法的山洞,还轻松轻易地施展浮生幻术,一万多年前的旧事都能如此清晰地重现出来……吴穹心里的破罐子一摔,心说先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正事要紧。 想到这儿他再一次把两条手臂往祁烈跟前一伸,明显带着情绪说道:“别的话以后再说,先把这个解了!”祁烈:“......”吴穹不耐烦催促:“赶紧的!”祁烈咳了几声,这才伸出手,又像之前那样握住了吴穹的两只手腕。 暗红色的封纹渐渐在他手中亮起了光彩,吴穹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感受着期盼万年之久的自由近在眼前的滋味。 一股暖流从封纹上升起,直涌向心口方向。 下一刻,吴穹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忘尘一直默默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眼看着吴穹身形一晃,下意识便往前迈了一步想要伸手搀扶,却发现哪里轮得到他? 在吴穹倾倒的瞬间,祁烈就已经出了手,将吴穹抱上了黑龙颈背,搂在了怀中。 接着,忘尘对上了祁烈的看过来的目光。 依旧是带着挑衅的意味。 忘尘无法回视如此直白的挑衅,微微垂下了头。 祁烈目光下移,看见了忘尘手里的昆玉灯。 “我不是为了你们。”他开口说道,一反在吴穹面前的柔和,他这会儿的语气冰冷,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无情天神,俯视脚下卑微的众生。 他只说了一句,忘尘却懂他的意思。 一片碎魂燃灯万载,并非是悲悯凼域的生灵。 具体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只看他珍而重之搂着吴穹的架势就可以猜想得出来。 静默了片刻,祁烈突然又问了句:“你呢?”黑龙挺直了头颈,一动也不敢妄动,颈背处驮着的这位气场太过强大,连它都感受到了压力,忘尘的心境如何,可想而知。 “之前那个残魂说会让你得偿所愿,你的愿望是什么?”祁烈语气清冷地问道。 忘尘紧抿着唇不肯泄漏半个字。 祁烈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他轻轻弹了下指尖,小小的一团黑点被他弹到了忘尘眼前。 “我看你很喜欢他,那就送给你吧!”那是朱宣被打残到不能再残的一点点残魂,若是指尖用力大些都会将之捏得粉碎,从此化成飞烟。 祁烈说罢,拢了拢怀里吴穹的手臂,让他贴的自己更紧,才对忘尘道:“上来,我们出去。”洞里的阵法已被黑龙彻底摧毁,这处山洞应该再也不会有凶煞的妖魔怪物生出来了。 一条龙载着三个人往之前的待客之处返回,它飞得不高,速度也很慢,不像是一条可以翻云覆雨的龙,倒像是一条慢慢爬行的虫。 大黑自己也不想的,但圣主大人吩咐了让他走得慢一点儿,说是要看看凼域的人物风情。 等他们从山坡上一点一点走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圣主大人要看的不是如今凼域的风光,而是很多年前,吴穹还在凼域时的“风光”。 浮生幻术行云流水般地无声施展开来,一幕一幕旧日光景重现在黑龙游走过的地方。 赤目厮杀的吴穹、桀骜独立的吴穹、吊儿郎当说服别人的吴穹、还有那个将柔弱的忘尘一次又一次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人欺负的吴穹......透穿时光的虚影,仍能看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细致入微、栩栩如生。 篝火旁,吴穹大咧咧地伸着手臂,让忘尘帮他包扎着手臂上长长的伤口,一边跟另一侧的朱宣互怼着什么,间或转移谈话对象,转头对忘尘连比带划地吹嘘着自己刚刚的勇猛凌厉,继而延伸到日后一统凼域之后大家的幸福生活。 火光熠熠,映在忘尘的眼眸里,他看向吴穹的目光那般专注,暗含着情思。 “所以,你的愿望是他吗?”龙背上的祁烈突然开口问了句。 一直沉默的忘尘这次却给出了回应。 “并不是。”祁烈有些意外,转过头淡淡看了忘尘一眼。 “我喜欢凼域里的生活,但他的心思在凼域之外。我的愿望是凼域永远安宁平静,我可以一直呆在这里。圣主大人,一万年都过去了,不是吗?”就算他真地曾经奢望过什么,一万年的岁月也足以让他看清楚。 所以还请圣主大人别再学我了,也别一副挑衅防备的表情看着我,我的小心脏实在是承受不起! 忘尘在心里默默说出心声,就是不知道圣主大人能不能听到。 “嗯,的确是过去了。”祁烈淡淡说了一句,接着又抵着唇轻咳了几声,状态依旧虚弱得很。 忘尘:“......”眸光无意中落到了被祁烈半挡着的昏睡的吴穹脑袋上。 他呆呆看着,看 分卷阅读34 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只手落在了上面。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圣主大人伸手抚着吴穹额前的发丝,动作里透出无尽的温柔。 最后,圣主大人将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并且略微偏了偏身子。 于是,忘尘连吴穹的半边脑袋都看不见了。 第19章祁烈先让大黑把忘尘送到了日常处理凼域事务的楼阁里,然后他继续骑着龙抱着师父在凼域里游荡。 一路上继续施展着浮生幻术,但凡有吴穹万年前活动踪迹的地方,他全都“逛”了个遍。 一边看一边不时地低下头用脸颊摩挲怀中人的发。 尤其是在吴穹受伤或者是遭遇危机甚至是绝境的时候,他更会将人用力搂紧。 凼域里的妖灵靖怪们探头探脑地在黑龙游荡过的四周出没,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那是大黑统领吗?”“肯定是啊!”“他这是化形成龙了?”“你的眼神还算不错,居然看出来了。”“噗嗤嗤!”“话说这大黑统领内丹受损,万年来不能化形,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化形了?”“还用说,自然是封吾圣主帮大黑统领把内丹修复好了!”“那位转世的圣主大人这么厉害的吗?”“那是当然,曾经三界里封神称圣的第一灵修……之前他把圣灯夺走的时候你没看见吗?整个凼域加起来都比不过他轻轻抬起的手指头。”“啧啧啧,真厉害!”“哎~你们有没有发现他跟那个吴穹大统领……关系有点儿不寻常?”不需要他说,凼域里不管是认识吴穹的,还是不认识吴穹的,其实都对黑龙背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那么堂而皇之地抱着人,姿态亲密无间,不加掩饰地晃悠了一圈又一圈,凼域里的精怪们想要假装看不见都难。 唯一对此一无所知的,也就是昏睡中的吴穹罢了。 吴穹深陷在梦境中醒不过来。 梦境颠倒混乱,一会儿是在凼域里厮杀争斗,一会儿是漫漫的万年时光。 最后梦到了他跟封吾圣主打架。 具体来说,是多次单方面地被殴。 虽说后来他被打服了,但这时候不怎么怎地又陷进了那股子气恼不甘中。 分明整个凼域里的凶神恶煞都被他给收拾服帖了,罩在凼域出口防止里面的精怪出去的结界也被他以一人之力突破,之后一路势如破竹,将那些天道盟的菜瓜打得抱头鼠窜。 正当他牛逼哄哄地站在屋檐上,脸上洋洋得意,嘴里装模作样地感叹着无敌的寂寞时,封吾来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吴穹读了那本盛行人间的奇幻话本《西游记》,默默去山顶吹了半个月的冷风。 这故事不就是在写他吗? 他就是那蹿得比天还高,但就是跳不出如来佛祖手掌心的孙猴子。 梦里的吴穹跳啊、打啊、各种阴狠毒辣的损招使出来,心里头就一个念头:我不是孙猴子,我一定能打败封吾老贼! 为什么不能打败他呢?如今又不是万年之前。 吴穹在梦境里迷迷糊糊想着。 封吾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他的小徒北祁烈。 而祁烈之所以能活,靠的是他万年间累积的功德,和他煞费苦心的筹谋作法。 这个样子被赋生的祁烈不是封吾,没道理自己还打不过他。 就算打不过,他不是有命魂之线嘛! 被祁烈搂在怀里昏睡中吴穹,忽然屈了下左手食指。 祁烈心口剧痛,一声闷哼,差点儿从黑龙颈背上栽了下来。 下一刻,吴穹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小徒北冷汗淋漓,脸色苍白的样子。 吴穹看了看自己左手的手指。 联系两人的命魂之线隐隐发着光。 但这跟吴穹所预想的并不相同,命魂之线的确是可以让他管束甚至是操控小徒北。 但让小徒北心口痛却不是他所为。 他转头看向祁烈的心口,想要查看一下那搞鬼的印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距离祁烈的身体过于接近,完全是被小徒北紧紧搂在怀里的模样。 接着,他终于回想起昏睡之前的事。 挣脱祁烈的怀抱坐起身来,吴穹发现自己正在大黑新化形的龙背上,周围景色陌生而又熟悉。 是如今的凼域。 打量了周围,摸清了自己的处境,又看了看小徒北心口那个因为他驱动了命魂之线而再次闪动起来了奇怪印记,确认没有大碍之后,吴穹开始了对小徒北的质问。 “我让你帮我解开封印,你做了什么?”“我……就是试着解封啊!”小徒北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回答道。 吴穹低头看向手腕,暗红色的封纹依旧。 抬头看小徒北的神情,判断他说这话的真假。 最后又一次把手往前一伸:“再试试。”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准把我弄晕。”小徒北手抚着胸口开始咳。 “别再装!”吴穹扒拉他的手。 说心口疼他还信,装咳疾就有点儿太假了。 他把封吾赋生轮回重生,从小婴儿长到十六岁,虽然不是每日守候但也是每天都能监察到他的状态,有没有咳疾他还能不清楚? 祁烈却还是咳得气喘吁吁的样子,伸手握了吴穹的手腕,道:“师父……咳咳 分卷阅读35 ,我真的……不会解……咳咳咳……”吴穹也没再逼他,皱着眉头观察了片刻,转身拍了拍黑龙的角:“大黑,去找忘尘。”大黑刚扭了下头想要听从吴穹的话调头往忘尘所在的那个竹屋阁楼去,忽然却又顿住了身形,半扭着的龙头僵硬着,一动不动。 “怎么了?抽筋了?”吴穹疑惑道:“是不是刚化成龙身不习惯?”大黑从鼻孔里“噗噗”喷气,有苦说不出。 被祁烈点拨化龙,它是又兴奋又感激,恨不得立马冲上九霄驾云腾飞。 但圣主大人还有吩咐,它自然是要恭敬遵从。 什么收拾朱宣的残魂、破坏山洞里的阵法、像虫一样慢慢凼域里游荡,这都是小事。 大黑最为难的,其实是圣主大人对忘尘又或者是吴穹的心思。 比如这会儿,吴穹要去找忘尘,但圣主大人不让。 没有明言,只是以灵识传达给他。 “不许去。”很简单又干脆的命令,大黑它能怎么做?它也很为难啊! 好在吴穹并没有为难它,他捏了个御风符抛在半空中,嘱咐了小徒北一声就要起身御风去找忘尘。 “师父,”小徒北扯住了他的袖子。 吴穹瞪他一眼:“干嘛?”祁烈:“我不喜欢这里,咱们回家吧!”吴穹压着脾气解释道:“等我去拿了你的残魂,解决昆玉灯的灯引咱们就走。”小东西自从进了进了凼域夺了昆玉灯就开始古里古怪。 若说他这会儿已经完全恢复了封吾的神智也不太像,封吾哪里是这么软乎乎的模样? 若说他还是傻兮兮的小徒北,可他又明显已经可以控制圣主令中的力量。 还有山洞中的旧事,被魔头送进洞中自己的幽魂……很多事情还不明朗,想要搞清楚这些事情,一个绝对清醒的封吾是必须的。 何况他们来凼域的本来目的,就是为了封吾的一片残魂,吴穹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谁知小徒北听了这话扯着袖子的手还是不放,说道:“不要了,咱们回去。”吴穹都要被气笑了:“怎么就不要了?必须要。要不然你就现在就给我解开封纹,只要你能解开,我也不管你什么碎魂还差几片了。”祁烈看着他手腕上的暗红色封纹,很是勉强地说道:“行,我就再试试。”吴穹满脸不信任的样子,还是任由小徒北又双叒把他手腕抓过去。 暗红色的咒纹泛起亮光,不似上一次暖流往他心口里蹿,这一次,祁烈手上传来的暖流蔓延遍了全神,最后集中往下冲去。 两脚脚腕出一阵火热,下一刻,吴穹的两腿全没了知觉。 吴穹:“……?”小徒北一脸无辜:“我就说了我不会,咳咳咳咳……不过师父,我还是听了你的话了,对不对?”吴穹:“……?!”作者有话要说:病娇小徒北:师父说不准把他弄晕,我就真地没弄晕,而只是弄“残”了而已,看他怎么去找那个忘尘!哼! 第20章小徒北搞“残”了师父,然后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吩咐黑龙将他们驼到来时的那个两座山峰入口处,又找了个背阴舒适的地方安置吴穹,这才说道:“师父,既然你惦记着那盏灯,那我就去帮你取回来。你在这里等我,我取完了咱们就回家。”吴穹这会儿要是还看不出来小徒北无辜大眼睛里藏着的狡诈,那就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他气哼哼瞪着眼睛喝止祁烈:“你给我站住,谁说我要灯了,我要的是灯里面你的碎魂......”他本要说关于取了昆玉灯里封吾的那一片碎魂之后,昆玉灯灯引的处置方法,可转念一想,他干嘛就这么蠢兮兮地被小徒北作弄。 “小兔崽子,你把我解开!”祁烈哪里会听,低垂着眼帘嘟嘟哝哝说了声:“我不会呀......”然后就直接忽略吴穹气急败坏的样子,拍着大黑的脊背再次朝凼域深处飞去,临走还不忘留下一串短促的咳嗦声。 吴穹:“......”气死他了! 这次黑龙被准许飞腾而起,所以眨眼间就到了凼域中的最高一座阁楼处。 这里算起来就跟一个地方的衙门一样,它最初的兴建者,就是如今凼域的最高领导——统领忘尘。 他是将灵界的许多知识、文明、管理结构等引进到凼域这个万年前一片蛮荒之地的人。 若细算起来,是心向阳光的吴穹、赠灯并一魂燃万载的封吾圣主、再加上精心管理的忘尘,才改变了凼域长久以来凶煞垃圾汇集之地的特质,换来万年世外桃源般的安宁与平静。 如今,这三个相关人等,又在凼域里碰撞上了。 祁烈没有下龙背,隔着楼阁开启着的窗对忘尘伸出了手。 “灯给我。”忘尘没在龙背上看到吴穹,下意识地朝四周扫了一眼。 祁烈有些不悦却又得意地微昂着下巴,道:“本来我们都要走了的,因为我师父放不下我的这片碎魂,所以让我来取,拿来吧!”他故意把“我师父”三个字说得很是突出。 忘尘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半分血色也无,什么都没说,只微微点了下头,将灯从窗口送了出去。 大黑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来转去,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但 分卷阅读36 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充当了坐骑。 祁烈接过灯,伸出指尖点在那豆大的火焰上,不一会儿,燃了万载的灯芯熄灭了。 凼域还像平时一样平静。 忘尘心里却很清楚,万年来,昆玉灯将这里凝聚着的煞气一点点驱散,此时灯灭,消散的煞气不会马上再重新聚拢,它会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还有时间,他对自己说道。 封吾圣主的碎魂换了他们万年的太平日子,除了感恩戴德之外,他们凼域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再要求更多的资格。 凼域的未来,他们要自己想办法来把握。 “有个办法,可以让这盏灯重燃。”祁烈把玩着熄灭了的昆玉灯忽然开口说道。 忘尘很是意外,忙拱了手谦卑道:“还请圣主大人赐教。”祁烈抬起左手指尖放在眼前,慢慢悠悠说道:“我的一点心头血,再加上你一半的魂魄。”“噗嚏”一声,是大黑被吓地打了个响鼻。 一半魂魄放进灯中,对于寻常修士来说,剩下只有一半魂魄的本体可能会变成个傻子呆子或者是活死人。 而对于本身就体弱的忘尘来说,被抽走一半魂魄,怕是就活不成了。 没有谁好好地突然就甘心赴死,忘尘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也是惊讶和瞬间的茫然,但随即他就变得坦然。 “还要劳圣主大人损伤身体......忘尘代凼域上下,谢圣主大人的恩德。”祁烈有些意外:“你愿意?”忘尘道:“圣主大人的一缕碎魂能照凼域万载,不知道我的一半魂魄又能撑多久,若是不够,还请圣主大人把我的整个魂魄取去。”祁烈翻了个白眼没搭话。 忽然一个声音从楼阁的另一端响起:“别听他胡说八道,就算你整个魂魄交出去,怕是也燃不起这昆玉灯。”话音落时,吴穹已经落到了大黑龙的龙背上。 祁烈瞪大了眼睛看他。 吴穹冷哼一声,对小徒北道:“一万年了,我是解不了这封纹,但也不代表我没试过,小兔崽子!”他何止试过,一万年间尝试的次数数都数不清,虽然仍旧没办法解除封吾亲自为他种下的封纹咒印,但这封纹的大概原理甚至是脉络他是摸清楚了的。 祁烈要困住他的双脚不让他行动,他还是可以应付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好半天都好好的祁烈,突然又猛烈地呛咳了起来。 吴穹简直要拿这小徒北没办法。 他相信祁烈不是故意要忘尘送死,应该只是故意作弄戏弄。 但是小徒北自重生以来脾性就纯良得很,从来没有这些花花肠子。 若说是封吾的神智,那就更不可能了。 堂堂封吾圣主,大道大义在心间,嫉恶如仇,行事作风冷漠而又古板,怎么可能做这种捉弄人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会儿昆玉灯中的那片残魂已经收回,再解决完昆玉灯的灯引问题,他就要赶紧带小徒北回道观,然后好好研究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灯给我。”吴穹对着小徒北伸出手。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把自己的魂魄撕裂一片,放进灯中,再以祁烈的一滴血为引,应该可以重燃这昆玉灯。 “你心疼他对吗?”小徒北忽然开了口,幽幽问道。 吴穹:“……?”小徒北抬起头来,眼眶赤红,目光里是哀伤、不甘还有些吴穹看不懂的别样情绪。 “你不舍得他受苦,你心疼他。你从不曾想过我也会疼。”吴穹:“……我、我哪有?”他有点儿明白祁烈说的“他”是忘尘。 自打他见到忘尘的第一眼开始,忘尘就是这么柔弱。 但吴穹觉地照拂弱小是理所应当的,这跟心不心疼有什么关系? 至于小徒北……他没说不心疼啊! 但事情总要解决,如果他出一份力,就能让整个凼域平静安宁,他觉得还是应该出的。 “我知道你会疼,等回去我帮你好好养养。”吴穹诱哄小徒北道。 取他指尖一滴血,回去之后给他熬几只老母鸡应该能补回来吧? 小徒北却摇头,捏着指尖道:“不是这里疼,是心里。”他将手指点在心口。 “你为了他不惜与整个天下为敌,你死的时候不觉得疼,可我疼,很疼。”吴穹:“……”祁烈:“现在你又要为了帮他燃灯撕裂魂魄……你不疼,我还是会疼。”吴穹:“……”什么跟什么! 他慢慢走近,蹲下身子平视小徒北的眼睛,语气轻柔小心,生怕惊动了什么,问道:“你是谁?”祁烈看着蹲在自己面前,触手就可以碰见的这个人,继续陷进了自我迷乱中。 “那么多人围着你,那么多人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们,只有我被排挤在外……”“你跟我说你去买酒,结果你去见了你喜欢的人,你们……”说到这里小徒北变得激动起来,似乎是回想到了让他怒极无法忍受的事情。 吴穹却在他颠三倒四不知所云的话里听出了关键信息。 他一把握住祁烈的手腕,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叫了句:“封吾!”肢体的碰触让祁烈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神智却依旧迷乱,他回望着吴穹的脸庞,眼中的哀伤更加浓烈。 吴穹被他的情 分卷阅读37 绪感染,只觉心头堵得极不舒服,但困扰了他万余年的问题让他急于知道真相,便逼问道:“你为什么要碎魂?为什么要死?”这万年来所有天道盟的人都把封吾的碎魂而亡怪罪在吴穹身上,都说是吴穹勾结了魔尊的那个魔头,还有凼域的朱宣一起,合谋害死了封吾。 虽然吴穹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但他从没辩解过。 那时候,他听闻消息后飞快赶回山上,到的时候封吾还没有死。 但也只是瞬间,不等他反应不等他问询,封吾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他种下了封纹。 最后,封吾静静地站在离吴穹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他,忽然露出了一丝浅淡至极的笑容。 接着,爆体碎魂而亡。 这一万多年来吴穹都忘不了那一幕。 封吾最后的眼神和他所见过的,唯一绽放过的浅淡笑容。 一种错觉不时在他心中涌现。 仿佛……就是因为他,封吾才会死。 祁烈显然听进去了他最后的两句问话,脸上的哀伤慢慢慢慢淡去,一瞬间的茫然过后,忽然就面无表情起来。 有金光自他心口浮现出来,昆玉灯也像是受到某种感召一样,缓缓漂浮在了半空中。 吴穹下意识松了抓着祁烈手腕的手,悄咪咪往后退了半步。 眼前这个……是真的封吾! 第21章吴穹不明白自己忽然怂什么。 是封吾又怎样? 但他还是僵硬着身体跟封吾保持了距离。 封吾同样不看他,只抬了指尖,轻轻弹出了一滴血,滴到了飘浮着的昆玉圣灯的灯芯里。 接着,他凌空以指画了个阵法图案打进灯中,然后将灯稳稳送到了楼阁内的忘尘手中。 “凡凼域生灵,皆可奉献一丝魂力,魂力足够纯净强大,就可将灯点燃。”封吾圣主面容清冷,语气漠然,对忘尘说了燃灯之法。 忘尘忙恭敬听从,同时心里默默想着:原该如此。 凼域的安宁平静,原该他们自己出力。 依赖了圣主大人的庇佑万年之久,没道理再让吴穹撕魂牺牲。 撕裂吴穹的魂魄,圣主大人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想到这里,忘尘悄悄抬起头,打量窗外龙背上的两个人。 忘尘全不知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或者说是错过,但方才封吾圣主那不加掩饰的迷乱和哀伤,却令他感同身受般地跟着一起难过起来。 大概某种求而不得的情绪可以共通。 自己的遗憾,只能是遗憾了。 如果别人能幸福,只是想象一下,忘尘觉得也像是能够被治愈一般。 就是不知道那不开窍的吴穹,能不能早日领会圣主的心意。 还有圣主大人心口的诡异印记,忘尘想说,如果有什么需要他们凼域帮忙,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还不等他说什么,只见窗外黑龙像是被催动,腾身朝着凼域出口的方向飞去。 眼眶瞬间湿润,忘尘的一声道别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黑龙的身形在半空中微微停顿住,可惜龙背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回头。 黑龙无奈,长声嘶吼,腾飞而去。 …黑龙隐匿在云层中,一口气飞到了无字观上空。 它才刚刚化成龙形不久,还不会将整个身躯在人间隐匿的法门。 所以它不能再落下去了,若是触犯了三界的相关条规可就糟糕了。 吴穹觉得手上一紧,是封吾拉了他的手腕,带他自龙背上御空而下,到了无字观的门前。 大黑见两人安全到达,心里记挂着忘尘,打了两个响鼻算是跟圣主和吴穹道了别,旋身往凼域飞回。 无字观前的两个人,一个站得比一个挺拔。 吴穹给自己鼓了鼓气,心说怂个毛线,就算他已经恢复成了封吾的神智又怎么样,那也是我吴穹的小徒北! “吭吭,”他先清了清嗓子,硬邦邦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碎魂?”封吾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眼神倒还算温和。 “你把我赋生的?”他问。 “啊!”吴穹没好气地回答。 啊了好半天对面没个反应,吴穹再看过去,正对上了封吾静静看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里盛满了很多他看不太懂的东西,幽深深邃,又像是隐隐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烈? 吴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正要冲他一句“看什么看!”,然后再勒令他马上给自己解开封纹,就在这时,道观大门开了。 开门的是大徒北孟谯,透过大门还能看见庭院中间的圆石桌旁坐着两个人。 是吴穹的二徒北还有二徒北的相好。 二徒北名叫苏煜,是个演员。他的相好就是跟吴穹一起去灵市给小祁烈买贺礼的那个曾做过人族皇帝的项呈。 苏煜平时很忙,忙着拍戏,忙着谈情说爱,还开了个小饭馆,所以平时不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但只要得了空,他还是会挂念着师父师兄北们,跑过来看望。 “小师北。”大北子孟谯先冲着祁烈打了招呼。 吴穹瞥他一眼。 这个唯他命是从的大北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小徒北倾注了不同一般的关注力。 封吾不冷不热地扫了孟谯一眼,并没回应。 好在大北子神经相当粗,完全没察觉到小师北的异样。 “ 分卷阅读38 师父,小师北,你们去哪儿了?”苏煜也起身迎了过来。 祁烈平时对大师兄的态度比较古怪,一时好一时坏的,但对这个二师兄苏煜却挺亲切。 因为他听师父说起过,之所以他能从一个魂魄碎成碎片的状态重获新生,二师兄的相好项呈帮了很大的忙。 虽然是互相的,师父也帮了那夫夫两个,但不管怎么说,师父对那个项呈的态度不错。 于是祁烈也跟随着师父的态度,对二师兄很是亲切。 不过,这会儿苏煜发现小师北对自己的态度很是漠然,只对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连声师兄都没叫。 他习惯性地转头去看他家项呈。 项呈伸手拉他坐回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腰,示意他不必操心。 凡事,不是有师父呢嘛! 师父吴穹态度果然很自然,先跟项呈说了几句家常话,又问了二徒北的近况,这才随口说了自己带着小徒北出门“历练”的事。 至于具体怎么“历练”的,小徒北又怎么变了副模样,吴穹绝口不提。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二徒北夫夫的到来打岔,吴穹暂时先从紧绷的状态中松了一口气。 只在间隙里瞥了封吾两眼,心说回头再跟你算账。 几人凑在一起品了会儿茶说了会儿话,大徒北利索地搞出一桌子饭菜,几个又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饭罢,俗务缠身的项呈和苏煜告辞下山。 大徒北收拾残局。 吴穹情绪也已经调整得差不多,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打算去找封吾正面对决。 他现在的身份既是封吾的师父,又是他再造性命的恩人。 完全没有怂的道理,封吾他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打得爬不起来吧! 吴道长一边想着,一边去找小徒北。 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 吴穹气地掐着腰呼呼喘气。 都怪这个道观太大了。 无奈之下屈了左手食指探寻小徒北的下落,探到之后先吓了一跳。 小徒北此时的位置,正是在那个神秘的暗室跟前。 吴穹生怕封吾不知那间暗室里藏着的诡异,忙捏了个传送符在手。 刚要施法,忽然想起现在的这个不是小徒北祁烈,而是真正的封吾圣主。 封吾圣主本事大得很,说不定他可以搞清楚那个暗室、甚至是心口奇怪印记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未可知。 想是这么想,但吴穹还是甩了手里的传送符把自己传送过去,以防意外。 不过他将传送的地点稍稍往一旁挪了挪,省得他火急火燎地传到封吾身边,再让封吾误以为他很着急很紧张。 将自己传送到了离那个暗室不远处的拐角位置,吴穹理了理衣服,这才迈步走了出去。 在看见安静站在暗室旁的封吾,他感叹幸亏自己反应机敏。 这不,果然没事嘛! “这里面是什么?”吴穹迎着封吾看过来的目光,保持着一脸平静地走近了问道。 “你。”封吾惜字如金。 吴穹看他一眼,心说这人死了一万年重活过来还是这个德行,说个话也说不痛快。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他便又追问道:“我怎么了?”封吾忽然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朝着吴穹伸出了手。 吴穹被吓得心惊肉跳,乖巧可爱的小徒北怎么笑都行,面前这个可是封吾圣主。 他又笑!! 难道不知道他的笑有多吓人,吴道长都有心理阴影了,仿佛下一刻封吾就会再一次爆体碎魂而亡。 吴穹心中惊骇太过,以至于手呆脚呆,完全没了反应。 下一刻,封吾带着温热气息的手,伸到了吴穹衣领处,轻轻地替他将翻起的衣领理平,然后便规规矩矩将手收了回去。 吴穹惊魂未定,接着听封吾说了句:“多谢。”…一直到身体沾了床,吴穹才回过神来。 他不是要问封吾那暗室里是什么吗? 他不是要问出当年封吾碎魂的真相吗? 他不是要挟恩勒令封吾麻溜地给他解开封纹吗? 怎么什么都没问,他就蠢兮兮别扭扭地被那一句“多谢”给打发了? 翻过来覆过去,几乎已经被忘怀的久远记忆不停地涌现出脑海。 初见封吾、屡屡被揍、俯首认输、和平相处、遽然死别……原来过了一万年,那些事情都还如此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并不曾真地忘怀。 吴穹透过窗棂望向天边的明月。 心想:再容我缓缓……缓好了,我就去找他算账。 于是,吴道长就在“缓一缓”、“再缓一缓”的自我劝慰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一个温暖的身躯覆了过来,两手两脚齐上阵,紧紧地将他搂抱住。 吴穹猛然睁开眼睛。 封吾……!!! 第22章吴穹整个身子僵硬如石,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封吾那个冷冰冰的家伙是发疯了吗? 骇浪,忽然听见贴在他耳朵边的人黏黏糊糊叫了句:“师父~”吴穹:“……”一瞬间,他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被泼了盆冷水,隐隐有些……失落。 分卷阅读39 失落?吴穹有些懵,心说他失落个毛线。 不过他紧接着为自己的失落找到了理由。 他当然该失落了,封吾变回了小徒北,那小徒北能为自己解开封纹吗? 想到这里,他一脚踹开小徒北,拂出一道劲气开了屋里的灯,坐起身来。 “祁烈?”以防万一,他叫了一声确认道。 “师父……”小徒北被踹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又翻身凑上来,就像小时候那样靠着吴穹撒娇道:“我好想你。”吴穹问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吗?”祁烈微微皱眉:“有点儿知道,但又有点儿模糊,好像做了场梦一样。”吴穹满心狐疑地上下打量小徒北。 想到在凼域里小徒北的这一连串表现……学忘尘的样子装病、在为他解封纹的时候屡屡耍心机,还有最后恢复封吾神智之前的那一段颠三倒四地胡言乱语,又在恢复封吾神智之后维持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又再变……“你坐好,凝神调息。”吴穹翘了翘胳膊肘推小徒北别黏糊着自己。 小徒北这会儿恢复了本性,听话地坐直了身体,盘膝打坐起来。 吴穹施术探查祁烈的魂魄。 又得到一片碎魂,小徒北的魂魄如今已经趋近于完整,但缺失的另外几片偏偏是挺重要的部分。 还有一点儿就是,他心口的那个奇怪印记。 吴穹发现,经过凼域一行,那个印记颜色更加深了。 想到小徒北在凼域里一会儿祁烈、一会儿封吾、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的样子……还有他迷乱的时候说的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和哀伤难过的表情,吴穹不由有些怜惜起来。 他觉得可能是他误会祁烈了。 小徒北只是因为魂魄不全,还有不明的印记干扰,才会跟个精神失常的患者似的。 想来他并不是有意捉弄自己。 当下,吴穹便又教了一徒北一套固魂养神的法子,然后嘱咐道:“这套心法,外加我之前教你的那些东西,没事在家多练练。”祁烈一听这话忙问道:“师父要去哪儿吗?”吴穹点点头:“我要去查一下当年山路上那个女人的来历,顺便出去收集点儿功德。”看样子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他要赶紧找出关于那神秘印记的线索。 还有,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出去收集功德了,如果功德不够,他在无字观外的活动会受限。 “我也去,我帮师父做功德。”小徒北拉了吴穹的袖子,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不回家了?”吴穹瞪他道:“放了假一天都没回家住过,小心你爸妈把你给忘了,只宠爱你北北妹妹。”至于帮他做功德? 吴穹心说你欠我的可多了,做一星半点儿的功德怎么够偿还的。 “没关系啊,”祁烈说道:“爸爸妈妈宠爱北妹我一点儿都不介意,我只要有师父就够了。”祁恒夫妇早在前几年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大儿子祁烈,心里只有他师父,天天想着往师父道观里跑。 吴穹不曾拥有过人间的亲情,所以希望小徒北能够懂得珍惜。人生百年,似乎漫长,但其实不过是眨眼之间,失去了,将很难再重复拥有。 可小徒北明显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只要有空就往他这里跑。 这会儿也是一样不听话,吴穹便扳下了脸,对小徒北道:“想跟我去?也不是不行。”祁烈眼睛一亮,又听吴穹继续说道:“大道十三篇突破第十三层境界,或者帮我把身上的封纹解了,两个条件只要做到一个,我就带你一起去。”封吾不用说,就连那个总是学忘尘的家伙也可以解锁圣主令中的力量为己所用。 但真正的小徒北祁烈还是一如既往地笨拙愚钝。 别说第十三层境界,第三层他能达到就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至于解开他手腕脚腕脖颈处的封纹咒印……吴穹断定小徒北绝没有这个本事。 但小徒北看起来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可以试一下!”他说。 吴穹不怕死地把手往前一伸。 在凼域里被小徒北坑过两次不假,但那是因为小徒北受到了干扰,神智不算清醒。 这会儿的祁烈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任何怪异之处,可以确定的确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小徒北无疑,所以吴穹毫无防备,只是为了让祁烈死心,别再想着跟自己出去。 祁烈慢慢握了吴穹的手腕在掌心。 好半天,没有一丝动静。 吴穹便开口无情地打击他,道:“这下知道了吧?好好在家练习我教你的法门,笨点儿没关系,但一定要用功努力……”话音遽然而止。 祁烈伸手接住吴穹软下来的身子,小心地搂进了怀里。 低头,看见心口那个地方的印记亮了起来,暗红色的光芒随着他的心跳闪烁,映衬着吴穹白皙的脸庞,霎时好看。 祁烈伸出手,拂开吴穹额前的发丝,目光温柔似水。 翻过手背以指轻轻摩挲吴穹的脸颊、鼻梁、嘴唇、下颚,最后落在掩在衣领下的那圈暗红色封纹上面。 “万年的功德……”他开口说道,声音低沉略带着沙哑,不似软软糯糯的小祁烈。 那股子沧桑和隐忍,更像是白日里才出现过的封吾圣主。 “傻瓜。”他说道。 然 分卷阅读40 后垂下头去,在那暗红色的封纹上……带着些虔诚似地,印下了一吻。 …日头光照进来的时候,吴穹才从睡梦中醒来。 第一个念头就是:小兔崽子! 他居然又被徒北给阴了。 说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那么单纯可爱乖巧的小徒北这是一去不复返了对吗? 稀里糊涂装咳病扮柔弱的时候阴他,回了道观恢复正常了还阴他。 吴穹郁闷极了,万年前他打不过封吾,万年后他还耍不过小徒北……恨恨地锤了下炕沿儿,这才发现大炕头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从前那个总赖在他怀里的小徒北已经不见了踪影。 吴穹坐起身来,喊了一嗓子。 孟谯一溜烟儿地跑过来。 “师父?”大徒北揉着胸口静候师父的吩咐。 “你小师北呢?”吴穹问。 孟谯答:“回家了。”吴穹:“……!”这么听话? 八成是怕他醒来之后收拾他。 “行了,去做饭,吃完我要出门。”吴穹又吩咐道。 孟谯答应一声麻溜地去了,没多大会儿复又回来。 “师父,这个。”他递给吴穹一包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是什么?哪里来的?”吴穹一边接过来一边问道。 孟谯摇头,道:“石桌上发现的,上面写着师父的名字。”吴穹自然看见了上面的名字,灵界标准体,看不出谁写的。 打开,只看了一眼就心头一跳。 十几张纸,最上面的那张画着一个奇怪的图形。 那图形,跟祁烈心口处的那枚一模一样。 接下去的几张则是详细说明了这个印记的由来、效果等详细信息。 吴穹收了这些东西飞身到了道观高处。 俯瞰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儿蛛丝马迹。 那这些东西,是谁给他的? 就在这时,吴穹忽然又发现了什么。 低头看向手腕,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封纹。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千里之外的海边小镇。 一户庭院里,银色长发长着两只龙角的龙族太子,端起旁边女子帮他斟的茶,慢慢品酌着。 “主人,就这么把情蛊的消息告诉凼域魔尊,真的没事吗?”银发龙太子摇摇头:“有事没事,你我岂能做主?封吾圣主亲自来讨,咱们哪有拒绝的余地。”女子蹙眉不语。 昨夜来的那个少年人,跟她几年前在无字观外见到的小男孩儿完全不一样了,以至于她差点儿没认出来那是同一个人。 世上竟有如此强大气势之人,她仅仅是被他淡淡的目光扫过,就已经下意识要伏地臣服了。 当年凼域魔尊那般嚣张横行,在那人手中也没有讨到半点儿好处。 如果不是情蛊……“主人,”女人又问:“你说凼域魔尊,他能解这无解的情蛊吗?”银发龙太子微微摇头,长声叹息:“你都说了,情蛊无解啊!”作者有话要说:封吾圣主官方发言人:圣主他不是故意逗着道长玩儿,他是真的有病。 第23章吴穹端起桌上的茶盏,细细品了一口。 “西山坡上圈了块茶园,这些是前些日子新采的,味道如何?”忘尘打量着眼前去而复返之人,轻声询问道。 吴穹品完没有马上回答,默然半晌忽然感慨道:“乌烟瘴气的地方,如今连茶都能种出来了,能不香吗?”忘尘听他的话也不由心生感慨,见吴穹眉心间的忧愁之色,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便又问道:“圣主大人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居然放心吴穹一个人来凼域找他?想起之前封吾圣主在凼域中的表现,忘尘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吴穹指尖摩挲着茶杯,皱眉半晌,像是难以启齿一般,对忘尘道:“你上次看见他了对吧?”忘尘:“……”他没说话只是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的两只眼睛并没有问题。 吴穹清了清嗓子,又问道:“那你是不是觉得他挺奇怪?”忘尘想了下,认真道:“封吾圣主碎魂而亡,你将他赋生已是困难,此时他的魂魄尚不完整,某些方面表现反常也是可以预料的。”吴穹摇摇头,又纠结了片刻,才吞吞吐吐道:“你就没觉得他……反常得有点儿邪门吗?他可是三界敬仰的封吾圣主,却对着我哭哭啼啼,期期艾艾,好像……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似的。”忘尘:“……”大哥你终于看出来了? 他内心为封吾圣主默哀,表情倒是淡然,点头对吴穹道:“的确如此。”吴穹从乾坤袋里掏了那几张纸出来,递给了忘尘:“看看这个。”忘尘接过来打开看了两眼,很是意外道:“情蛊?”吴穹颇为头疼的样子。 忘尘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封吾圣主的反常之举,是因为心口处的那个情蛊所致?”吴穹点头:“肯定啊,如果仅仅是因为魂魄不全,他怎么会对我那么古里古怪?”忘尘没立刻回应,他也搞不太清楚封吾圣主反常的真正原因,但如果只是猜测而没有实证,那么可能性显然就不止一种。 有可能封吾圣主对吴穹的反常态度只是因为那所谓情蛊,也有可能是因为封吾圣主跟吴穹 分卷阅读41 先有什么纠葛,动情之后才被动了手脚种下情蛊。 想到当年封吾圣主那无人匹敌的修为,忘尘倒是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想要对封吾圣主下情蛊,怕是没那么轻易得手。 忘尘看向一脸笃定的吴穹,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魂魄会被鄢伽放到凼域的山洞里?”吴穹听完一声嗤笑,重复了一句:“鄢伽……”忘尘不解他笑什么,就听吴穹继续说道:“赤血炎魔鄢伽,杀人落血,血色燃如赤焰炽烈,所以被称之为赤血炎魔。入魔之前,曾是灵界三大世家之一凌霄宫鄢氏一族的少主。”说完,他又转回头看向忘尘,自嘲道:“要不是因为在山洞里看到了旧日重现的幻术,然后就去查了查,我还真不知道那个魔头名字叫鄢伽。”忘尘轻笑了一下,说道:“这万年间,你的心思里就只有为封吾圣主赋生这一件事吧!”竟一直不知害死封吾圣主的魔头姓甚名谁,背景如何? 吴穹被他说地愣了一愣,这一万多年来,他的脑子里的确只有这一件事。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嘛,不把他赋生,谁来为我解除封纹?”说到这里他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光亮,仿佛很是高兴。 忘尘不知他高兴是从何而来,问道:“可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吴穹摇摇头:“没什么有用的,所以想着回来看看。”忘尘被他话里的“回”字取悦到,是“回”,而不只是“来看看”,说明吴穹心里还是有凼域的位置的。 之前封吾圣主吩咐大黑载了吴穹离开,他连声道别都没来得及说,还以为今后再难跟相见,倒是没想到才过不久他又回来了。 忘尘心中早已没了奢求,仅仅是像老朋友一样时不时见上一面,他就已经很是知足了。 于是,忘尘叫上了大黑一起,陪着吴穹在凼域的角角落落仔细查探了一番,包括之前那个有着古老阵法的山洞在内。 最后仍旧一无所获。 “去过魔族了吗?”忘尘问吴穹。 “去了。魔族、南疆,所有跟蛊毒有关的地方我都去过了,一无所获。”蛊毒之术起源于南疆巫族,后在魔族盛行过好一阵子,吴穹要找这解蛊之法,自然先从这两个地方下手。 可惜世事变迁,南疆的巫族如今衰落不堪,而魔族的蛊术也早在吴穹出凼域的百年前,就被灵界三大世家联手拔除干净,一丝半毫的线索也没有留下。 “那你的消息是从哪儿得来的?可信吗?”忘尘好奇问。 吴穹道:“有人送进道观里的,我觉得可信。”忘尘也没追问他如此肯定的依据是什么,只垂头略思索了片刻,道:“还有个地方你可以去查查看。”吴穹:“哪里?”忘尘道:“天道盟,铁河山庄。”吴穹:“……?”忘尘道:“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被发配到凼域之前,曾经是天道盟里的一个小小文书,任职之所就在铁河山庄。”吴穹道:“我知道那个地方。”忘尘也想到了,笑道:“对,我倒忘了,你当年为了得到昆玉圣灯差点儿把人家铁河山庄给拆了的事。”想起旧事吴穹也觉得好笑:“不怪你忘,那时候你老在凼域待着,没亲眼看见我是怎么把铁河山庄的庄主打到满地找牙的。”忘尘一听这话倒是忧愁了,道:“这样的话还真是麻烦,当年被你揍过,那铁河山庄的庄主又怎么可能让你进通天阁?”吴穹:“通天阁?”忘尘点头:“对,存放古往今来秘密卷宗的地方。据说凡是这世上发生过的,它那里都有记录,说不定能找到关于情蛊的蛛丝马迹。就是不好进,尤其是你。”吴穹却一副毫不担忧的样子,道:“无妨,我有徒北。”忘尘:“……”竟无言以对。 …辞别了忘尘和大黑,吴穹出了凼域的山涧谷口。 远远就看见孤零零站在风口处的小徒北,正一脸哀怨地等在那里。 “咳咳咳咳……”还不等吴穹走近,祁烈就发出了一阵行将就木般的咳嗽声,一副风再大点儿就要被吹走的弱不禁风样。 “打住!”吴穹尔康手阻止小徒北的神经兮兮,努力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来凼域有正事,不是为了忘尘才来的。”这话说得很是别扭,但吴穹说完之后,就看见小徒北呆了一瞬之后,肉眼可见的表情明快了不少,嘴里还问他:“真的?”吴穹:“当然是真的。”他一边说一边眼神闪烁。 那天夜里被小徒北戏弄,说是试着帮他解封纹,结果又把他给弄晕了。 本来吴穹一肚子气恼打算回头就去找小徒北算账来着。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没了去算账的勇气。 堂堂封吾圣主身种情蛊的样子……之前祁烈的种种反常,吴穹都以魂魄不全来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但突然真相放在眼前,那不是魂魄不全,而是动情的表现……对他动情的表现。 吴穹莫名其妙就怂了,连怎么面对小徒北都觉得艰难了。 比面对神智恢复的封吾,感觉还要别扭艰难。 所以他外出转了一大圈,去了南疆,又跑去魔族,最后来到凼域。 对于祁烈怎么会出现在凼域入口 分卷阅读42 处,吴穹也毫不感到惊诧和意外,对祁烈为什么要学忘尘,他大概也了解了。 是情蛊的作用,让堂堂封吾圣主想三想四。 刚才他试探着解释了一句,小徒北果然高兴了起来。 吴穹额头直冒冷汗,更觉得小徒北看向自己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为了缓解压力,他忙转移小徒北的注意力。 “我给你布置的课业完成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偷懒?”“没偷懒,师父吩咐的我全都认真做到了,不信你看。”祁烈说完扬手朝着一旁随意一挥。 “轰隆”一阵巨响,一旁那座笔直的山峰上,大片的青石被击落下来,原本篆刻着的“凼域鬼窟”四个大字,如今只剩“凼域”俩字。 吴穹:“……”他忙去拉了小徒北的手:“好了好了,师父知道你厉害,别胡乱出手……”小徒北不回答,只笑眯眯盯着他看,眼神不加掩饰的热辣辣。 其实以前小徒北也是爱这么看他,更爱黏着他。 但之前吴穹从来没往别的方面细想过。 祁烈是他亲手赋生的,亲近于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知道了情蛊的所在,小徒北的亲近自然就变了味道。 万年+的单身狗吴穹,从来没有相关事件的处理经验,一下子就慌了手脚。 他放开小徒北的手,稍微离开了些距离,从未如此正经地对小徒儿苦口婆心教育道:“祁烈,你还小,要好好学习,好好修行,没事儿少胡思乱想,会影响修为进益的,知不知道?”祁烈一听这话忙献宝道:“师父,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吴穹:“那很好啊,你看,好好学习总会有回报的吧?”祁烈点头,聆听师父的谆谆教诲。 之后他从兜里掏出两份信函出来,拿给吴穹看:“这个是S大的,还有这个,上面写着S大T学院,信封上的徽章好奇怪的样子。”吴穹接过来看了一眼,乐了。 他正打算带着徒北去铁河山庄搞事情,对方先一步主动送上门来了。 早已经融入凡间的铁河山庄,一直以学堂的模样存在着,这一点儿吴穹是知道的,他只是不知道有通天阁那样一个所在而已。 “这个地方好!”吴穹开心地拍了拍小徒北的肩膀,道:“师父替你做主,就选它了。”小徒北对选哪里入学明显不太在意的样子,只是看见师父这么开心,也觉得很开心。 许多天不见憋在心里的想念这会儿忽然就涌成一团冒出来,他只恨不得立马扑到师父怀里,紧紧与他相拥。 只是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克制着、压抑着,最后只允许他轻轻对着吴穹说了句:“师父,这些天,我很想你。”吴穹愣了一下,转头间恰好碰上小徒北烈火一般望着自己的炙热目光,天罗地网般罩向自己。 蓦地心头一动,心跳不听使唤地加速起来。 吴穹心头警铃大作:卧槽卧槽卧槽,情蛊这玩意儿该不会传染吧? 第24章吴穹带着小徒北回了无字观。 大北子孟谯又挺开心地跑到大门口来迎接。 他这种情绪外露的情况,还是祁烈来了以后才有的事情。 孟谯跟了吴穹也不少的年头了,一开始,吴穹就是借他来发泄心中怨气的,有事没事就把孟谯当成封吾的替身欺负,让他帮自己捶背捏腿、做饭收拾倒洗脚水,看他低眉垂眼顺从乖服的样子,吴穹心里就觉得舒坦。 后来孟谯太过听话了,任凭吴穹怎么使唤全都悉数接受,没有一丝半毫情绪上的起伏。 渐渐的,吴穹便没了最初的兴致,毕竟木头一样只知道听话的孟谯,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真的封吾。 无趣得紧。 吴穹不再将孟谯当成封吾的“替罪羊”,只将他当成自己的大北子,这么多年师徒二人也就这么过了下来。 孟谯依旧对他恭敬顺从,凡事以吴穹的意志为准则,几乎完全没有自己的情绪表达。 只是顺从有余,亲近不足。 直到祁烈出现,大徒北的情绪表达相比从前有了些许不同。 吴穹和祁烈一前一后踏进无字观的大门,站在门边迎接的吴穹叫了声“小师北”。 这一次没有上次那样透着一丝热烈,反而有些畏惧一般。 吴穹斜觑了一眼,就看见孟谯下意识地揉了下胸口,带着些小心地看着祁烈。 而这次的祁烈不像上次恢复封吾神智时那样高冷,也冲着孟谯打了声招呼:“大师兄,好久不见。”孟谯便把揉胸口的手放了下来,乐呵呵地回了祁烈一句:“小师北好久不见。”…日子好像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小徒北黏在吴穹屁股后面几乎寸步不离,大徒北勤劳地去做饭收拾。 只有吴穹明白有哪里不同。 “好好坐着。”吴穹呵斥小徒北,让他在面前的矮凳上坐好,别总过来靠着自己。 祁烈听话地坐好。 吴穹上下打量审视半晌,逼问:“那天为什么跑了?”祁烈呆鹅一样愣了半天,迷迷噔噔反问:“哪天?”吴穹又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那几张记载着情蛊信息的纸拿出来,放到祁烈面前,问:“是不是你弄来的?”祁烈依旧一脸懵的表情,却也不否定,只说:“……我记不清了。”吴穹“哼”了一声 分卷阅读43 ,用那几张纸在祁烈脑门上拍了拍,心情看起来却是很不错的样子,道:“看在你有点儿良心的份儿上,我暂时不跟你计较。过几天我跟一起去什么T学院报道,要好好表现,听见了没?”祁烈乖巧点头。 吴穹暂时满意了,回身坐到炕沿上。 祁烈立马凑上前,跟吴穹肩并肩紧挨着坐着。 “师父,陪你玩几局?”这一阵子还挺忙,吴穹有段时间没玩游戏打发时间了,倒也有点儿手痒。 不过……他转头看向旁边贴过来的小徒北,继续打量他。 “你是谁?”他又问。 小徒北:“我是祁烈。”吴穹又问:“那你怎么忽然变得厉害了?以前不是连个凝神聚气都做不到,如今随便一个抬手就能打掉半片山壁?”祁烈有些茫然。 吴穹便叫了一句:“封吾?”祁烈抬眸看向吴穹,眼神时而清澈时而纠结时而热烈。 吴穹隐隐有些担心,忙伸手点向祁烈的眉心助他安神。 其实他就是想试探一下,什么样的情况下祁烈会变成封吾,然后顺便看看能不能问出有关情蛊的线索。 但看见祁烈这幅样子,他又怕一个搞不好逼得太紧了小徒北忽然发疯。 不急,慢慢来,吴穹心道,一万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入夜,小徒北还在观中,他今晚要留宿。 这本是件十分平常的事情,祁烈从三五岁开始,就经常在无字观里留宿。 但今天吴穹对此提出了要求。 “留宿可以,自己住一间。”小徒北问:“为什么?”吴穹反问:“你在自己家也让你爸妈搂着睡?”小徒北瘪了瘪嘴,道:“师父又不一样。”若在以前,吴穹肯定会问:“哪里不一样?”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的人。 但这会儿他不会问了。 不止是因为知道小徒北身上的情蛊之毒,还因为封吾神智恢复之后,他终于把自己的思想给板正了过来。 祁烈是祁烈没错,但他同时也是封吾。 抱着小祁烈睡还可以,跟封吾挨在一起睡……吴穹一下子回想起那天热血正烈的少年人,趴在自己身侧朝气蓬勃的样子……心里不由就打了个突。 “少废话,我是师父你是师父?要么你自己找间房睡,要么你就回你自己家。”吴穹斩钉截铁地回复了徒北的黏黏糊糊。 如果不反常,大部分时间,小徒北祁烈还是很听吴穹的话的。 他抱了被子去了吴穹隔壁的一间房去睡。 到了半夜,吴穹屈了下手指,感觉小徒北在隔壁已经睡熟了。 吴穹敛了声息悄悄起身,出门往孟谯的房间走去。 轻轻推门进去,从来没什么烦恼心事的大北子正睡得香甜。 吴穹站在炕边,抬起两根手指轻点在了孟谯的眉心。 下一刻,他的神识进入到了孟谯的灵识中。 探魂术,按照常理来说,施展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每个人的意识外层都有自然的保护结界,并不是谁都能随意探查。 尤其是意志坚定的人或者修士,灵识更是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可以轻易将施展探魂术的人反噬。 不过吴穹对孟谯施展探魂术,倒是没有任何的危险和难度。 因为,孟谯是吴穹搞出来的。 孟谯自己的魂魄早已经没入轮回,是吴穹用了他的躯壳,填入了一些东西,让他变得能说能动。 所以,吴穹探查他的魂识易如反掌。 吴穹的意识往里深入,穿过最近这些天独自待在道观里无所事事的孟谯的记忆,来到了他和祁烈从凼域出来,祁烈恢复封吾神智的那一天。 在孟谯记忆中的那一天,外出归来的小师北很冷漠,让人不敢亲近。 他做了饭,又洗了碗,收拾完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看见了捏着符咒有些着急慌乱的师父。 再后来,他就回去睡了。 睡到三更半夜忽然觉得冷,睁开眼睛就看见面无表情站在炕头前的小师北。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就看见小师北朝他伸出了手。 隔着空,并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但他却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一样,一动都动不了了。 接着,心口的地方传来凉凉麻麻,还夹杂着一丝丝疼痛的感觉,开了一样。 小师北漠然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心口的位置,孟谯觉得又冷又怕,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脑子里有一些奇怪的念头闪过,他觉得,下一刻就会被小师北撕成碎片。 好在并没有,也不知小师北在他的心口里看见了什么,明显愣了一下之后,周身冰冷的气息和缓了下来。 然后漠然给了个“留你一条小命”的眼神,就那样转身走了。 吴穹抽回点在孟谯眉间的手指。 隔着被时间淡化了的记忆,他都能真切的感受到孟谯当时不自觉地畏惧和颤抖,可以想象当时封吾身上散发出的冷冽和狠绝。 他可能是真地想要把孟谯除掉——如果不是在孟谯心口看到什么东西的话。 “病得不轻……”吴穹低声轻喃。 从凼域回来之后,他不止一次看见孟谯揉胸口,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回头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这会儿一番查探,果然。 “病得不轻! 分卷阅读44 ”吴穹又说了句。 封吾圣主可以高冷,可以桀骜,但他绝不会乱动杀心。 恢复神智之后居然想要杀人,而且杀的是傻呆呆没什么心眼儿的孟谯……吴穹被这一发现惊到了。 脑子嗡嗡地转身,差点儿被门口的人影吓出心脏病。 小徒北祁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边,无声无息地站在那儿。 “你要干什么!”正在为封吾“病得不轻”而惊讶的吴穹恼怒不已,冲着小徒北喊了一声。 音量一时没控制住,惊醒了沉睡中的孟谯。 “啊?”他茫然睁开眼睛看向门边面对面站着的师父和小师北。 只见小师北一抬手,一道柔和劲气打在他脑门上,打的他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吴穹见他又对孟谯动手,更气了。 谁知还不等他呵斥,小徒北就先开了口,语气带着些幽怨,道:“师父不让我和你一起睡,为什么自己跑到大师兄的房间里来?”吴穹:“……”倒打一耙? “我上哪儿你管不着,我问你,他的魂?”小徒北听了这话,忽地弯了下唇角,笑意很淡,却透着看得见的愉悦,他反问吴穹:“你用了我的魂气填他的魂?”吴穹不知道他乐从何来,他的确是看中了孟谯与封吾有几分相似的皮囊,又故意在封吾的碎魂中弄了些魂气出来,再费了不少小心思,才将已死的孟谯体内填上魂识,令他“复活”,这样他才可以把他当做封吾来出气。 这有什么可乐的? “你别管我用了什么,我只警告你,就算中了蛊毒也不能乱来。”他本来只以为情蛊只会让封吾瞎动情而已,谁能想到还会改变他的心智和性情? 这话让小徒北的唇间淡淡的笑意消失,他盯着吴穹悠悠道:“师父是在护着他吗?为什么?我也能听师父的话,陪着师父帮师父做很多事情。”吴穹:“……”这是说不清楚了。 他抬了抬手,想要给小徒北一些教训,可又知道他现在身种蛊毒、魂魄不全,不能跟他计较。 吴穹迈步往外走,伸手要扒拉开挡道的小徒北。 说不清楚,不如不说。 但他想走,小徒北却不让他走。 吴穹斜目去看祁烈拉住他手腕的手:“干什么?”祁烈道:“师父来过师兄的房间了,那也该到我的房间去才算公平。”吴穹心说,公平你妹! 他扬手想要甩脱小徒北,自己找个地方消消火。 谁知……没甩掉。 小徒北固执地握着他的手腕不放手。 吴穹微眯了眼睛,语气里透出冷意:“要动手?”手臂一震,掌心暗红色的灵气焰升腾,吴道长要发威。 那天夜里,小徒北握着他的手腕试着为他解除封纹咒印。 后来他又便失去了知觉,本以为是小徒北故意作弄于他,谁知醒来却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 束缚他一万多年的封纹力量……减弱了。 吴穹一开始是难以置信,随后在去南疆和魔族的路上数次验证,发现那是真的。 暗红色的咒纹印记还在,但他没有功德和找人打架的时候,那种限制真的没有了,没有动不动就迸发的雷火惩罚。 不知是封吾有意,还是小徒北无心,让他头疼了万年之久的封纹咒印,真地开始松动了。 吴穹由南至北走了一圈,心头雀跃感慨。 自己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自由就在眼前。 这会儿面对神经兮兮的小徒北,面对这个把自己约束万年的死对头,吴穹心中豪气烈烈。 “来啊,封吾!”一万年过去了,又能跟这家伙痛痛快快打一架了。 吴穹心想,我不信这次还打不过你! 提气运力,掌心里的灵焰暴涨,猛地照亮大半个夜空。 下一刻……一切归于平静。 吴穹难以置信地转动着眼珠,周身麻软。 就在刚刚他要一展神通的时候,一股力量从小徒北的手上传来。 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四肢脖颈的封纹再次蹿过了一股暖流。 然后,他就又瘫了。 除了脑子和眼睛嘴巴还能动之外,浑身上下像是中了软筋散一样瘫成了一团。 小徒北嘴角带着笑意,弯腰抄手把师父抱了起来,低垂着眼睛看着师父怒瞪着他的模样,也不看路,就那么抱着往他刚刚睡过的那间房走去。 吴穹依照他这一万年来对于封纹的琢磨和研究,竭尽全力想要冲破束缚。 然而,这被解了一半的封纹,跟以前的完全不一样了,任由他怎么费尽心思只是纹丝不动。 好像他这一万年间对于封纹的钻研全都做了废。 最后吴穹放弃了挣扎,继续去瞪抱着他的小徒北。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过来,什么小徒北误打误撞解了他一半的封纹都是他自作聪明的猜测。 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第25章凼域魔尊,其实是当年跟着吴穹冲出凼域的那些妖魔鬼怪们给吴穹的称呼。 吴穹当年单枪匹马闯出凼域结界,打的那些看不顺眼的天道盟修士们屁滚尿流,震荡整个灵界。 后来凼域里的妖魔鬼怪跟在他踏平的道路上出了凼域来到灵界人间,野心勃勃的朱宣更是直接去勾结了天道盟的宿敌塞外魔族 分卷阅读45 。 人家塞外魔族的魔头鄢伽有个威风凛凛的称呼叫做赤血炎魔,凼域出来的家伙们想着他们的大统领吴穹也应该有个响亮的称呼。 一众没文化的妖魔聚在一起一商量,干脆地选择了“凼域魔尊”这个简单直白,识别度还高的称呼来称呼吴穹。 这么多年过去,“凼域魔尊”的威风早已经不在,凼域里的妖魔鬼怪也谨遵着三界的规矩不敢造次,在那已经变成世外桃源的故乡里安稳度日。 而在凼域外的地方,“凼域魔尊”这个称呼是没有的,关于“凼域魔头”的传言和笑话倒是一直不断。 尤其是那个曾经狂悖跋扈的魔头,弯下腰来勤勤恳恳四处去收集功德,被人嘲笑也不反击,被封吾圣主留下的封纹束缚的老老实实的事情,直接成为灵界修士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 但这会儿,灵界的修士们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个被束缚了一万多年凼域魔头,他暴走了。 先是从无字观周围隐藏着的修真世家门派开始,凡是这万年间刁难过他、讥讽嘲笑过他、抢过他功德的……甚至是多看了他几眼的都不放过,一个挨一个地教训过去。 教训的方法特别简单直接——就是叫出来,打一顿。 为什么不反抗不还手? 那也得有还手之力才行。 早在一万多年前,除了封吾圣主就没人是这魔头的对手,更别说他又多了万年的修为。 于是,整个天道盟人仰马翻。 最后连盟主唐箴都挨了揍,并且被揍得特别厉害。 唯独铁河山庄暂时没被大魔头收拾,于是唐盟主带着一众鼻青脸肿的部众,来到了铁河山庄。 “不像样,太不像样!”唐箴肿着腮帮子,气哼哼地在铁河山庄的大殿上来回踱步。 铁河山庄的庄主谭洵手里捏了根羽毛,逗弄着笼子里那只珍贵的白玉玲珑雀,斜眼瞅了唐箴,在心里暗暗发笑。 “你说我师父怎么那么糊涂,轻易就给那魔头解开了封纹?咱们天道盟以后还能有太平日子吗?”他的师父,自然就是封吾圣主了。 做为封吾圣主唯一的亲传北子,唐箴在封吾圣主重生的这十六年间,使用过各种手段,尽过各种的努力,最终没能把师父从魔头那里抢回来,任由师父被魔头哄骗着解了那束缚的封纹,唐盟主此时窝了一肚子火气和郁闷。 谭洵学了两声雀鸣,放下羽毛起身端了茶几上的茶盏,细细品了一口,这才慢慢悠悠开口说话:“他花了万年的功德赋生圣主……解封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唐箴一下子顿住了来回溜圈的脚步,瞪谭洵道:“你居然说应该?我师父他当年为什么会碎魂,他赋生师父才是应该吧?可气的是我师父现在被那魔头诱骗,咱们天道盟要大祸临头了。”谭洵听了他的话态度你就淡淡的,说:“只是揍你一顿,哪里就要大祸临头?”说完还瞥了唐箴一眼:“早跟你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万年来你是怎么纵容盟里兄北为难他的?揍你一顿已经算是轻的了。”唐箴一听这话更是气得瞪圆了双目,额前一缕紫毛都要乍起来了。 “我为难他?师父的事我难道不该找他算账?没杀他报仇已经算是便宜他了。”谭洵问他:“圣主碎魂而亡,你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是吴穹所为?若真的是吴穹所为,为什么圣主最后的做法是为吴穹种下封纹,而不是杀他?封纹虽然束缚了吴穹不让他为恶,却也护住他让他在万年间不受任何一点伤害,你就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些话不是谭洵第一次说给唐箴听,只是唐箴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封吾圣主在他眼里就是天神一般的所在,当年乍一听见圣主碎魂而亡,他第一反应就跟遭了雷劈没什么两样。 再之后就是蜂拥而上的震怒和痛心。 他早就看那个凼域魔头不顺眼,在被圣主打服之后,那小子就在封吾山住下,那可是他这个封吾圣主唯一北子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最后,果然就出事了。 他不将责任推向吴穹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那魔头忍气吞声收集了万年的功德,居然把他的圣主师父给赋生了。 这时候再听见谭洵说起当年圣主碎魂的蹊跷之处,他也不由怔愣了片刻。 但万年的偏见一时半会儿实在是不好扭转,更何况他不久之前刚挨了吴穹的揍。 最后他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烦躁不堪地说道:“先不管以前怎么样,就说说眼前,那魔头的封纹解除了,师父他还是跟他亲得不行,完全不管咱们,咱们得想个法子才好?”谭洵问他:“想什么法子?”唐箴要知道什么法子也不会跑过来跟谭洵商量,一听谭洵这么说,也知道对方跟他一样,没辙,于是更加烦躁道:“什么法子都行,难不成任由他骑在咱们头上?”谭洵又去逗他的玲珑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都欺负人家万年了,还不许人家打你一顿两顿?”唐箴终于怒了,拿手指指点着谭洵道:“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在站着说话不腰疼,那魔头把我们都揍了,就没揍你是吧?谭洵,你别以为他是放过你了,你忘了当年他刚从凼域出来,第一个出手教训的就是你,当年他揍你也没怎么手下留情吧?你等着,说不定这会儿 分卷阅读46 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看看到时候他把你也打得鼻青脸肿,你还怎么说风凉话。”谭洵正要开口,一名下属急慌慌跑了进来:“庄主……魔、魔头来了!”虽然唐箴挺想看谭洵挨揍,然后看他再说不出风凉话的倒霉样子,但他到底是天道盟的盟主。 这铁河山庄是如今灵界培育英才的地方,它的外在跟人间的学府融为一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大学的模样。 如果在灵界年轻一辈面前让那魔头嚣张跋扈,随意欺凌,那他们整个天道盟的脸面要往哪儿搁? 所以,他调配了人手,自己挡在谭洵身前,要跟那魔头来个你死我活的较量。 即使他心里清楚,被魔头按在地上摩擦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心想着输人不能输面。 “我顶着,你快去找我师父。”他微微侧头对谭洵嘱咐了一声。 万年前的记忆里,他师父封吾圣主为人高冷,独居高高的封吾山上,几乎不与他人往来,也就自己和谭洵能跟他搭上一些关系。 封吾圣主重生十六年来,他想过无数法子接近师父的转世,谭洵倒是比他沉得住气,一直没去找过,也许他现在去找找祁烈,能想出点办法也说不定。 谁知他说完话,就见谭洵抬手搭了他的肩膀,不急不慢地说道:“没事,我会会他。”唐箴:“……”这老小子这么不知好歹? “喂,你别以为这一万年里你没参与欺负他他就会对你手下留情……他可是个魔头,当年他杀人不眨眼的时候你都忘了是吧?”唐盟主提醒谭洵道。 谭洵迈步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他是闯过一些祸端,但也不是十恶不赦的恶行。唐箴,你该收一下你的偏见,不然以后怎么相处?”说完,他便出去迎“客”去了。 留下唐箴在殿堂上,不屑地“嗤”了一声道:“以后?谁跟他有以后!”谭洵不领情,但唐盟主还是大义凛然地跟着谭洵一起出去,并暗中对部署在四周的下属使了眼色,示意他们一会儿听他指挥,别管什么江湖规矩,一齐拥上去干他丫的。 谁知片刻后的景象让他大跌眼镜。 吴穹傲慢地负着手跟谭洵说了几句话。 谭洵的姿态很是淡然,没有畏惧没有提防也没有卑躬屈膝。 隔得远,唐箴没听清两人说了些什么,只见最后谭洵一伸手,招待吴穹往铁河山庄的后院走去。 唐箴及一众属下:“……”这是怎么个情况? 那大魔头找他们的时候态度可没这么随和,有的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一照面就动手,三拳两脚解决完,拍拍衣袖走人。 就是这么嚣张,就是这么气人! 但现在看他跟谭洵的态度,明显不像是要动手打架的样子。 唐箴愤愤咬牙,心说那姓吴的魔头又搞什么诡计? 正要跟上去看看,却被谭洵招手叫过来的下属拦住了去路。 “庄主说有事情和吴道长私下里讨论。”下属同样一脸懵逼地按照吩咐说明道。 唐箴:“……”莫不是要变天了? 一个两个,都被那魔头迷了心智了吗? …如果不是被小徒北刺激,吴穹其实并不会做什么把天道盟欺负过他嘲笑过他的人挨个揍一遍的事情。 多么幼稚的报复手段! 但没办法,那天他就那么一动不能动地被小徒北抱去了房间里,然后又被贴抱着睡了一宿。 清晨时分,封纹的作用终于消退,他能动了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是要收拾祁烈。 但还不等他干啥呢,就看见小徒北心口处的印记闪烁不定了。 想起身种蛊毒的小徒北,吴道长再下不去手,一口闷气闷在心里,连带着想起这一万年来的心血和那些他原本也没怎么在意过的屈辱。 于是,就跑出去揍人了。 一路揍到了铁河山庄,心里的闷火也已经消散了不少。 理智恢复,也就顺便想起了正事。 吴穹对谭洵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揍你。”早在一万多年前,吴穹就已经揍过谭洵了,而且揍得很厉害,要夺他的地盘用来做为他们凼域众妖魔在灵界的落脚处,还在听说铁河山庄有很多宝贝的时候逼他全部交出来,尤其在听说他有那可以驱散煞气的昆玉灯之后,更是差点儿把铁河山庄给拆了。 行为举止就跟恶霸没什么两样。 不过,那时候的谭洵也硬气,任凭他怎么欺凌打压,都梗着脖子不肯轻易屈服,最后还趁着吴穹松懈的时候,偷摸带着昆玉灯跑去了封吾山求援,这才引来了封吾圣主和吴穹的交集。 后来出了事,谭洵也曾跑到吴穹面前质问他封吾圣主碎魂的原因。 吴穹当时看不见自己一脸灰败的表情,面对谭洵的质问,他只奋力打起精神,咬牙赤目瞪着谭洵低吼:“我他妈哪儿知道?他脑子有病……”话还没说完,就被新种未久的封纹咒印电瓢了嘴。 于是,谭洵就信了。 他其实没有依据,但他选择了相信直觉。 万年后,封吾圣主被赋生了。 他想:我果然没猜错。 如今吴穹再次来到铁河山庄,态度跟一万面前没什么两样,嚣张且欠揍。 “那你来做什么?”谭洵问他。 “来救你们圣主。”吴穹回答。 谭洵:“……圣主 分卷阅读47 怎么了?”吴穹也不瞒他,直说道:“应该是中了情蛊。”谭洵再次吃惊意外。 但他外表看起来依旧淡然,问:“怎么救?”吴穹:“不知道啊,听说你的通天阁里有不少记录。”他话说得嚣张,心里却也不是没有嘀咕。 谭洵会让他进通天阁吗?毕竟他以前那么欺负过人家。 如果谭洵拒绝,本来吴穹是有后招的。 把祁烈叫过来往谭洵面前一站就行了。 他可没忘记当年他欺负谭洵时,谭洵去了封吾山找圣主告状,回来时悄咪咪躲在封吾身后的模样。 有些事情搞不定,只要搬出封吾就行了。 但这会儿吴穹心里憋了火,暂时不想看见小徒北。 所以他就自己来了。 他心想,如果谭洵不同意,大不了他再把“不揍他”的话收回也就是了。 还好,谭庄主十分识相并且配合,在考虑了几秒钟后,他痛快地一招手,示意吴穹跟他走。 吴穹在心里嘿嘿一笑,心说这姓谭的比唐箴那紫毛可爱多了。 两人一路穿堂过户、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了一处临水的亭台楼阁前。 谭洵一挥手,撤去障目的结界,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镜不见了,一个数层高的古朴楼塔出现在眼前,最底层的门楼前挂着一块匾额,上面提的正是“通天阁”三个大字。 吴穹站着不动,等谭庄主开门让他进去查寻有关情蛊的讯息。 谁知等了半天没动静,吴穹转眼一看,只见谭洵也正盯着他。 “看我干嘛?”吴穹莫名其妙:“开门啊!”谭洵老头儿一样拢了袖子,慢慢悠悠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谭家这座通天阁,建成有九万多个年头了,上至盘古开天辟地,下至炎黄教导在天地动荡中幸存下的世人繁衍生息……灵族的、妖魔的、人族的信息,一直到今天都有记录。”吴穹竖了个大拇指:“牛X!现在可以开门了吗?”谭洵瞥他一眼,不为所动,继续慢悠悠说道:“你又知不知道,我们谭家为了收集各种的信息,费了多大的心血和精力?我们谭家一脉,也是几经起落,家族昌盛时,族人多达数千,零落时只剩一人。”吴穹叉了手在胸前,冷眼听着谭洵叨叨叨。 他只想查关于情蛊的事情,要是还有耐心说不定也可以查查他的前世跟塞外魔头鄢伽的旧事。 谭家的子孙多多少少,跟他有一毛钱关系? 眼前这老小子不会是在变着法地问自己要门票吧? 谭洵不是傻子,又怎会看不出吴穹的不耐烦,但他依旧保持了自己的节奏,继续慢慢悠悠说道:“其实每一个谭家子孙都有守护这份记载的责任,不管他是谁。”说罢,他终于伸出了手,但却不是开门,而是做了个“你来”的姿势。 “通天阁的门,只有谭家人才能打开。”吴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你什么意思?”谭洵道:“你是凼域中的煞气所生,按说没有血脉的牵连,但你的魂力强大,已经远远超过血肉皮囊的束缚界限。我也只是猜测,你来,试试看。”吴穹皱眉,狐疑且警惕地盯着谭洵。 谭洵扬了扬下巴再次示意,吴穹胆子向来大,看了黑漆漆的大门上,那个阴阳八卦团中间凹槽,伸出手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脆响,接着是“吱吱呀呀”大门朝两边大开的刺耳声响。 谭家通天阁的大门,就这么被凼域来的魔头打开了。 …吴穹和谭洵在通天阁里呆了很久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发现整个铁河山庄的气氛都不太对劲儿。 唐箴和他带来的属下都在,连同整个铁河山庄上下人等,全都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像是罚站的小学生,也像是正在被检阅的士兵,拿出了平生最健硕的姿态。 吴穹和谭洵顺着众人的朝向往大厅正中的位置看去……一个人影在眨眼的瞬间飘了过来。 “噼啪砰砰”数声响,在天道盟包括铁河山庄一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铁河山庄庄主就这么被揍了。 揍人的人一身现代人族装扮,合体裁剪的雪白衬衫配一条十分休闲的长裤,十分的青春养眼。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腿软心折。 祁烈掸了掸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看也不看被他揍地趴在地上的谭洵,径自走到了吴穹跟前,一脸讨论正经事的语气说道:“最后一个,不劳师父动手了。”吴穹:“……?!”这什么意思? 小徒北跟了他一路?知道他几乎揍了天道盟的所有人,除了谭洵,所以来帮他揍这最后一个? 他看了眼好不容易爬起来的谭洵,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下一刻,视线被挪步上前的祁烈挡住。 小徒北朝着吴穹伸出了手:“我们回去吧!”吴穹想说他还有事,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祁烈头也不回地一个挥手,手中发出一道金光,直直打在傻了眼的唐箴身上。 那紫毛一个哆嗦,随即不能自控般地化出了原形。 是一条和凼域里的大黑差不多大小的龙,紫色龙鳞,细长的龙须垂在血盆大口的两侧,四条龙爪泛着精光,一看就是素日里保养不错,比大黑要雍容华贵了不少。 祁烈就着挥手的姿 分卷阅读48 势一个回捞,紫龙唐箴纵然千般不愿也抗拒不了祁烈的力量,瞬间到了吴穹跟前。 “来……”祁烈向着吴穹伸出了手。 吴穹皱眉,觉得小徒北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你……”吴穹想对徒北摆出师父的架子,奉劝他正常一点,可还不等他说出口,祁烈便伸手一下揽在了他的腰间,动作干脆利落地将他提到了龙背上。 吴穹:“……”下一刻,祁烈自己也跃上了龙背,接着两脚一夹,操纵着紫龙飞了起来。 并没有马上冲上云霄离开,而是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 重生的封吾圣主面色清冷,一手强势搂着凼域那个魔头的腰,一手扶着龙角,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那架势,像是在警告,也像是在宣示着什么——底下一众人抬头,每个人心里都像是接受到了圣主没有言明的意思:看清楚,怀里抱着的这个,是我的人,你们都给我悠着点儿。 他想揍你们,你们要都老老实实挨着,他懒得揍你们,别急,我来帮他揍。 一众人等瑟瑟发抖默默无言。 在灵界地位仅次于盟主的铁河山庄庄主刚刚被揍,而盟主则直接被征用成了坐骑。 底下这些大大小小的修士们又有什么表态的资格? 真的变天了! 紫色神龙腾云而去,直冲九霄,片刻不见了踪影。 …“你别再用封纹搞我,否则我跟你没完。”回到道观的吴穹一脸提防地瞪着祁烈威胁。 祁烈轻轻勾起一侧唇角,伸手去摸吴穹的脸颊。 吴穹绝望又无奈的闭目长叹。 情蛊啊情蛊! 一旁没了压制重新化成人形的唐箴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吴穹怎么花言巧语诡计多端地诱骗他师父,他都能够想象并接受。 但眼前这一幕,好像颠覆了他的某些认知。 怎么看吴穹的样子都像是个无奈隐忍的小媳妇,而他那转世重生的师父,反倒像个逼良为娼的霸王。 “师、师父……”唐盟主半点儿没有眼力价地叫了一声,希望能够唤回师父的神智。 祁烈转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唐箴只觉一股力量再次压过来,倒是没有让他变回原形,而是让他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吴穹跟前。 唐箴身不由己地俯下身去,但内心极度不服。 “师父……”他强自顶着压力想要反抗。 祁烈却面无表情地压着他的脑袋让他给吴穹磕了三个头,最后给他指了条路:“去找谭洵,问你跪的理由。”说罢又是一个挥手,把堂堂天道盟的盟主甩出了无字观的围墙。 没外人了,大徒北也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玩泥巴。 吴穹便看见祁烈一脸的冷漠消融不见。 小徒北恢复了乖巧粘人的模样,凑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你之前睡醒了怎么不叫我?”吴穹脸色瞬间变黑了。 不提还好,一提他就觉得没法直视小徒北的这张脸。 这是从小豆丁那么大一点点慢慢长大的小徒北的脸,同时也是封吾那张没什么色彩的冰块脸。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晚上强制用封纹把自己搞得动弹不了,然后亲昵地搂着自己躺到一张炕上的那张脸。 尤其在自己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到小徒北那小心翼翼蹭过来的躯体和隐忍粗重的喘息声……这会儿想起来吴穹的脑袋里还是轰然炸成的一片空白。 没想到去了趟凼域,寻回了一片碎魂,小徒北的情蛊之毒却更加严重了。 吴穹摆摆手,示意小徒北不要说话。 他坐到一旁,揉着脑门闭上眼睛。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捋一捋在通天阁里收获到的许多信息。 情蛊毒无解。 这是通天阁里的记录,也是那个给自己情蛊相关消息的人,在纸上的记录。 但情蛊之毒的这个无解,并不是绝对的。 具体说起来非常复杂,因为不同的情蛊毒,根据下蛊的手法、目的、下蛊人等等都有所不同。 有些情况是可以根据蛊毒的不同特征来进行压制。 比如,狠绝一点儿的,直接杀掉下蛊人,或者情蛊里牵扯到的另一方。 再比如,顺毛捋,哄着来。 封吾不知道从哪里讨来的这个情蛊相关信息里,详细记录了情蛊制作的方法和中蛊之人可能有的下场。 其余的相关就没有了。 下蛊的人是谁,他的手法是什么? 尤其如今封吾是碎魂后被赋生,这个情蛊看起来又已经跟当初不一样了。 该怎么捋? 吴穹闭目沉思。 肩头传来温热触感,是小徒北将手搭在了上面。 “师父……”他问得颇有些委屈可怜,像极了在凼域里收回昆玉灯里的碎魂之前,在忘尘窗外时的样子。 “你和那个谭洵在通天阁里……干什么了?”小徒北问道,眼眸里又有了哀伤的情绪弥漫。 吴穹长长吐出一口,为无端挨了揍的谭洵默哀。 “看了一些东西,仅此而已。”吴穹耐着性子解释了。 “真的?”小徒北不放心地追问。 “不然呢?还能干什么?我能不能干你还不知道?”吴穹拽了一下自己长裤的裤腰。 那里,也有封纹。 所以万年多来他都没有那方面的放纵。 分卷阅读49 说出去谁能相信?万年不识滋味。 或许他可以考虑去修佛,而且是苦行僧的那种。 小徒北闻言瞪大了眼睛,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盯着吴穹地那里看。 吴穹:“……”他一把捂住裤子背过身去,顺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是有多蠢,明知道祁烈身中情蛊之毒,他还说这个! 用力深呼吸,让自己恢复镇定。 片刻后,他回头,想要对小徒北说点儿啥。 谁知一转头,小徒北不见了。 吴穹:“……?”起身找出去,就看见小徒北正站在井沿边,拎了刚提上来的井水,“哗啦啦”从头浇到了脚。 …小徒北的的情蛊危机刻不容缓。 吴穹在房中打坐,再一次把脑子里的讯息捋了一遍,出门叫上已经恢复冷静的小徒北,往后面的院落走去。 一直走到那间神秘的暗室旁边,他停了下来。 转头,看向旁边的祁烈,叫道:“封吾?”小徒北愣了愣神,没答应也没否认自己不是。 吴穹指着暗室的缝隙,问:“上次你站在这儿,我问你这里面是什么,你是怎么回答的来着?”祁烈陷入茫然。 吴穹好笑地摇摇头,说道:“之前在外面很威风,很像封吾,这会儿又不是了?要是我说,我挺喜欢封吾的,你会怎么样?”小徒北怔愣之后很快变了脸色。 吴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先是一瞬间的无措,再是高高在上的清冷,最后……脸红了。 吴穹便抓着机会又问:“你现在是谁?”小徒北却很谨慎的样子,迟疑了好一会儿,问:“你最喜欢哪个?我……都可以。”柔弱的忘尘、温雅的谭洵、嚣张的朱宣、乖巧的祁烈……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封吾……不好。”这次轮到吴穹讶异了:“啥叫你都可以?还有,封吾为什么不好?我真挺……”他本想说“我真挺喜欢他的”,却又猛然顿住。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前面随口说了喜欢封吾是为了逗逗被赋生的小徒北。 这话要再说第二次、第三次,说不定小徒北就当真了。 他喜欢封吾吗? 喜欢吗? 吴穹的这一个怔愣落进祁烈眼里,正像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吴穹他果然不喜欢封吾那样无趣的人。 两人之间沉默的片刻,吴穹才清了清嗓子,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来。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又怎么会知道? 他哪里有机会知道? 封吾那个家伙……当初死得那般痛快,害他辛苦了万年之久。 结果赋生出来一个残次品,魂魄不全也还罢了,还有先天性花痴病。 而且花痴对象是自己。 头疼。 “来坐。”吴穹招呼小徒北:“咱们来捋捋吧!”“捋什么?”小徒北乖巧地坐到吴穹旁边,紧紧挨着他的肩膀问道。 吴穹没抗拒小徒北的亲近,这会儿他脑子里都是在通天阁里看到的东西。 “捋捋你、捋捋我,捋捋咱们可能认识的从前。”“从前?”祁烈问。 “对,从前,我还不是吴穹的时候的从前。你记得吗?”祁烈努力回想了一下,最后摇摇头。 吴穹也摇头:“你记得的,在凼域里你还说过,还带着我去看了我死后的魂魄被人送到煞气凝聚的山洞里……”他察觉到挨着他的小徒北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吴穹转头看,看见了小徒北眼中弥漫而起的茫然和哀恸。 “记得?我死了,对不对?”祁烈慢慢抬起手,环住吴穹用力搂进自己怀里。 “不、别死。”他的语声在微微颤抖。 吴穹觉得心里有点儿堵,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徒北的情绪感染。 他微微叹气,清楚地感受到,他和封吾……在成为吴穹的前一世,是真的有很多交集。 “我来给你讲我在通天阁里看到的,关于你和我前世的故事,好不好?”小徒北却恍若未闻,只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继续喃喃自语:“别死……”想起之前这人还故意搞乱了他身上的封纹,让他一动不能动,,还在天道盟的盟众面前耍圣主的威风。 这会儿却又变成一个无助的小可怜。 吴穹抬手,搓了搓祁烈的胳膊以示安慰。 然后,开始讲起了他看到的故事。 “从前……灵界还没有天道盟,只有修真三大家。 铁河山庄、凌霄宫、无字观。 有一个名字叫做顾清染的人,他本来是最大的修真世家,凌霄宫宫主的小儿子,可等他慢慢长大,别人都发现他越长越不像凌霄宫的宫主,反而非常像铁河山庄庄主的儿子。”吴穹边说边揶揄地笑了。 隔壁老王的故事,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上演。 “凌霄宫宫主的妻子承认了跟铁河山庄庄主的奸情,那个叫顾清染的孩子被接回了铁河山庄。 “然后铁河山庄和凌霄宫一如从前那般交好,我真觉得挺稀奇的。”小徒北还保持着从侧面搂抱着吴穹的姿势,下巴搭在他肩头,一边细细看他的侧脸,看他一张一合的嘴巴,一边听他的讲述。 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便随口问道: 分卷阅读50 “稀奇什么?”吴穹转头看他:“绿帽子啊,不稀奇吗?要是你的妻子跟别人……”说到这儿他再次猛地停住,他发现自从赋生了封吾之后,日子过得好混乱,尤其是最近,脑子都不够用了。 他话没说完,小徒北却已经听懂:“那不行,我会杀了敢动你的人。”吴穹:“……”啪啪拍了自己嘴巴两巴掌,继续讲故事。 “反正就是那个顾清染吧,唔唔……”最后两声是小徒北帮他揉被自己打了的嘴巴。 吴穹把小徒北的手扒拉下来,让他别捣乱,继续捋他看到的故事。 “顾清染经历了身世上的巨变,变得很不开心,尤其他的亲生父亲,铁河山庄的庄主风流成性,妻妾成群,孩子也生了一大堆,他回了本家也不受重视,反而遭到很多嘲笑。”“于是他小小年纪就离家出走,云游四海去了。”“这中间他去过很多地方,结交了很多朋友,修行上面也越来越厉害,整个灵界都少有对手。”“但后来比他厉害很多倍的人横空出世,那个人是无字观的门下,名字叫……”说到这里,吴穹又忍不住噗噗笑了起来。 小徒北睁大眼睛不明所以。 吴穹转头看他,问:“要我说吗?封吾圣主从前在无字观的名字居然是……”小徒北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紧了眉头。 吴穹怕他再犯病,忙收敛了笑容,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述。 “你的前世,我们叫他小封吾,怎么样?”祁烈的眉头这才松了些。 吴穹说道:“这个叫顾清染的人来到无字观要和小封吾一较高下,但他就是打不过小封吾,天天挨揍,但他还是顽强地在无字观呆了挺长一段时间。”“不过他后来还是走了,因为一位很好的朋友要成亲,邀请他去喝喜酒。”“喝完喜酒之后,他可能比较怀念被小封吾打的滋味,就又回了无字观,据说这一次,他成功地把几乎从来不出观门的小封吾拐了出去。”“他们一路游玩山水,见识各地的人土风情,最后却因为顾清染那个成亲的朋友家出了事而不得不中断行程。”“那个朋友家里出的是大事,全家被灭门,只有朋友的妻子逃了出去,听说那是一个魔族的妖女,她嫁给顾清染的那位朋友,本就目的不纯。”“顾清染一路调查追踪,却发现其中另有隐情。”“灭门的根本不是那个逃走的所谓妖女,而是灵界三大家中的人,为的,是三大家联手剿灭魔族之后,魔族搜刮出的那些绝世的魔功心法、邪术阴功以及本该销毁的阴邪宝物。”“一开始,或许觊觎那些东西的只是其中一人两人,慢慢一个帮另一个隐瞒,顺便分一杯羹……最后越烂越深。”“那个叫顾清染的傻瓜跳出来要为枉死的朋友一家正名洗冤。他先去找他的绿帽爹,又去找他的亲爹……”“他还是太嫩了,不明白有些烂是从根上就开始烂的。那两个便宜爹只推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出来敷衍他了事。”“顾清染失望透顶,他扯了块旗子自立门户,要跟那个黑白不分的灵界一决高下。”“据说他折腾了很久,并且越来越像样。哦,对了,听说这里面也有小封吾的帮忙,很大的忙。”“眼看着三大家的丑恶嘴脸要公示于众,正义就在眼前,朋友的那位遗孀却出了事。”“顾清染那傻子孤身一人跑去营救……就此死在了那里。”“三大家对外说,是朋友的妻子勾结魔族余孽杀了顾清染。”“一声不吭的小封吾在即将被斩首的朋友遗孀身上发现了顾清染留下的秘术,再现了顾清染死前的真相。”“杀顾清染的是他的绿帽爹和亲爹,一个假意被伤,一个假意伤人,演了一出好戏引顾清染上当。”“唉……”吴穹长叹一口气,道:“反正不管怎么说吧,这个叫顾清染的人,还是太没用,就那么不明不白死了。”他转头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徒北,耸了耸肩,问他:“你知道谁为他报了仇吗?”祁烈歪着脑袋,吴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等了会儿没有回答,就在他以为祁烈不会开口,干脆由他继续把顾清染剩下的故事捋完时,忽然就听祁烈说了话。 语气冰冷漠然,带着些隐隐的杀气。 “是我。”“我杀了很多人,他们手上沾了你的血,他们都该死。”吴穹身子有些僵,好半晌没言语。 他没有顾清染的记忆,对于封吾和顾清染的往事,只是从冰冷的卷轴上读到,其中的情义几分几毫,他不知道。 过了好久,吴穹又说道:“后来……”“后来,”祁烈却抢先一步。 他从吴穹肩上抬起了头,直勾勾地去看吴穹的脸。 “我把你忘了,”他说。 “我故意的。”故意忘了你的一切,才能不必黑夜白昼忍不住地去想念。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你的一切,才能在黑夜白昼里忍住不去想念。 改了个文名文案万字补前两天的断更(捂脸)第26章孟谯知道师父和小师北又出去了。 其实以前还没有小师北的时候,师父也总会出门,有时候一走就是几天甚至几个月。 分卷阅读51 也有的时候,师父会带着他一起出门。 在道观里懒塌塌的师父,到了外面也是这幅样子。 谁都不想看,谁都不爱搭理。 但他会做事。 帮助被困的小妖、迷路的幽魂、遇上大麻烦无助哭泣的世人。 由此得来的功德,会被师父小心翼翼地装进流光溢彩的功德袋里,带回道观。 听说那些功德拿去灵市里可以换取很多稀奇宝贵的东西,还可以融进修行者的气海灵田里,用以增进修为。 但孟谯从没看见师父去灵市换过什么东西,也不见他为了增进修为融灌功德。 他只将那些功德收藏起来,厚厚地堆在布下结界的特质炉鼎里。 有一天,那么多那么多的功德被师父用掉了。 再之后的某一天,他就有了个黏人的小师北。 当然,小师北不会来黏他,只会黏师父。 那样子亲密地黏着师父,跟着师父。 以至于很长时间以来,师父都没有再带他出过门了。 孟谯想到这里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尤其是上次被小师北盯着看过的靠胸口左边的那个地方,里面不太舒服。 他不知道自己心底隐隐跃动的那种感觉叫做“羡慕”,也不知道在看见师父和小师北再一次离开道观之后心里的那种情绪叫做“失落”。 他只是摇了摇脑袋,驱散笼罩在心头淡淡迷雾,起身去开门,想看看师父和小师北回来了没有。 门一开,他便愣住了。 眼前的这个地方……还是他所熟悉的无字观吗? 黑袍束冠的小道士们在原本空旷的庭院里来回走过。 有的独自一人、有的三五结伙、有的慢悠悠边走边背诵着什么、有的则急恍恍往前跑去。 孟谯觉得稀奇极了,他走出房门,直愣愣地看着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小道士们。 “你们是谁?”他开口朝着那些小道士问。 没有人回答他,那些人完全不搭理他,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孟谯忍不住跟着两个并肩前行的小道士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地在那两人耳边又问了句。 那俩小道士同样置若罔闻,对他那大嗓门的问话没有半点儿反应。 孟谯有限的智商转不过弯来了,只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些凭空冒出来的小道士们发起了傻。 忽然,他像是感觉到什么。 转头看向一旁高耸的钟楼,楼角处站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熟悉的是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不熟悉的是那身素色道袍的打扮。 孟谯并没有太多的辨别能力,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像,他还是高兴地伸出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朝着那钟楼楼角上的人大声喊道:“小师……”“北”字还没出口,就被一道金灿灿的光击中了身体。 孟谯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巷子口的另一头,吴穹无奈叹息:“你怎么又打他?”祁烈在一旁一脸无辜地道:“他这样大声喊会影响我。”吴穹放眼整个被浮生幻术笼罩住的无字观,对小徒北的话明显不以为然。 浮生幻术这种将某个地方发生过的事情,以幻境的方式重新展现出来的术法,极少有人能够像祁烈这样随意施展。 就拿吴穹来说,他有能力施展这种浮生幻术,但却没办法具体到哪一年甚至是哪一日,尤其是相隔万年前的遥远岁月里。 而且他能施展法术的范围也有限,没办法像小徒北这样可以使法术将整个无字观覆盖。 昔日灵界三大家之一的无字观盛景,被这浮生幻术恢复得一如当年。 至于说浮生幻术施展途中不能有人打扰,正常来说的确是那样的。 但对于觉醒了圣主令的祁烈来说……明显孟谯这一嗓子半点儿影响都没有。 为什么小徒北还要把他的大师兄打晕……鬼才知道! 吴穹这时候也顾不上去管倒在冰冷地面上的大北子了。 他抬眸望钟楼上看去。 那是当年的小封吾。 瞧着年纪打扮,跟如今的祁烈倒是没什么二致。 不过神情气质就差得多了。 钟楼上小封吾跟吴穹当年见到的封吾圣主是一个表情的,冰冷、漠然、可远观而不可……哪儿像旁边的小徒北,粘人得要命。 “来了!”身旁的小徒北忽然开口说道,伸手拉了吴穹的手,快步往道观大门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地方就听到了“当当当”的敲门声,听起来铿锵有力,透着一股子精神劲儿。 等到祁烈拉着吴穹来到大门旁,已经有守门的小道士开了门。 大门外站着的人果然精神抖擞,一袭素色长袍,长身玉立,背后背着一柄古朴长剑,金黄色的剑穗迎着山风烈烈而舞。 这是吴穹第二次在浮生幻术看到自己前世的样子。 相比上一次在凼域的山洞里看到的巴掌大小的虚魂,这会儿在道观门口站着的这个可就鲜活得太多了。 啧啧!吴穹在心里暗赞了两声,心说自己这模样还是挺出众的。 他斜了旁边的小徒北一眼,果然看见小徒北看向门外那人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像是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祁烈也朝他看过来。 吴穹莫名有些怂,忙抢先一步转回了头。 继续在幻境里看万多年前,那位名字叫做顾清染的家伙,来到无字观时的 分卷阅读52 情景。 原来,这不是顾清染第一次到无字观来。 常年云游在外,顾清染交友遍天下,包括这个无字观里,也有他的许多熟识。 但他这次来的目的并非是拜访旧友,而是来挑战的。 不久之前的灵界试剑大会上,一位修真奇才横空出世,打遍天下无敌手。 万分可惜的是当时顾清染有事在身,没能前去观摩一二。 过后听人说了那天纵奇才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惊才绝艳,顾清染不由起了好胜之心。 要知道前两一届的试炼大会,魁首可都是他。 “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称号白白被人夺去,顾清染自然不会就此甘心,怎么也要打过了再说。 于是,他专门来到无字观,想要找那位奇才切磋一下。 这会儿,那“奇才”就站在道观的钟楼上,原来观里的晨钟每日都要有人值守,今天恰巧轮到那位奇才。 顾清染说明来意,恰好跟他相识的一位小道士路过,听见了便劝他道:“顾兄,我见识过你的身手,知道你的厉害。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不要挑战我们千千师叔,他太强了!”顾清染“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啥?千千?那绝世天才叫这名字?该不会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家伙吧?啊哈哈哈……”那位无字观的道友:“……”一旁看热闹的吴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果千千只是千千也就罢了。 关键在吴穹的印象里,初次见到的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封吾圣主。 一想到封吾有个小名叫千千,吴穹就要忍不住捧腹大笑。 千千……还万万呢! 要是早知道,他一定会在见封吾第一面的时候就这么喊上两声,那封吾的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但随后吴穹想到祁烈说的那句“我忘了”,想到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他又觉得,这么笑不大好。 而且,他已经感觉到一旁祁烈的情绪起伏,明显感到难为情,于是忙收敛了笑意。 他收敛了,多年前的顾清染却没有丝毫收敛,笑得甚是欢畅。 一旁的道友倒是好脾气,一脸无奈地等着他笑完,抬手往钟楼的方向一指,说道:“千千师叔在钟楼值守呢,你要真想挨揍,那便去吧!”顾清染抬眸望去,笑意仍浓,评价道:“果然是个小毛头!”没过多久,这位笑话别人是个小毛头的家伙,真地被揍了。 修真界绝世天才,绝不是浪得虚名。 那位好心提醒过的道友问顾清染:“服了吗?”顾清染揉着腰连连点头:“还行。”道友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不是真的服,便问:“还要比?”顾清染点头:“当然要比!”于是,顾清染就此赖在了无字观中。 除了每日里苦思冥想够胜过千千的招式和方法,还有在跟千千比试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挨揍之外,顾清染在无字观的小日子过得还算逍遥自在。 整个无字观,上至观主长老,下至刚会走的小道僮他都混熟了。 就连经常揍他的千千道长,也跟他相处得分外融洽。 比如,吴穹跟道友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候,会把千千也拉过来,按在他身边凑热闹。 再比如,他没隔几天下山一趟回来的时候,一定记得千千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还有好多次,无字观的道友们看见顾清染下厨做精致的点心端过去找千千聊天。 而整个无字观的道士们都知道,千千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你们啊~”顾清染在一次跟其他道士们喝酒聊天的时候数落他们:“不要因为他不会说话就不理他,难道你们不觉得他挺招人怜惜?总是一个人待着,肯定会觉得清冷孤独,就算很厉害,他也还是个小孩子。”道友听了都觉得冤枉:“我们哪敢不理千千师叔,分明是他嫌我们聒噪不肯理会我们。”顾清染兀自摇头道:“他不说你们又怎么知道他是想有人理他,还是不想有人理他?他看起来很冰冷的时候,其实也像要热闹的,你看上一次,我拉他跟咱们一起喝酒聊天,他不是也没有抗拒,还在咱们讲笑话的时候竖起耳朵来听。”一说到这儿那几个道士就指着顾清染的鼻子嫌弃起来。 “顾兄你还有脸说,千千师叔不通世事,你怎可拿那些俗世的风月艳史来污浊他的视听?”顾清染似是想起了他讲荤段子时千千一脸茫然不解的表情,也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了半天才道:“修行乃是一个入世再出世的过程,只一味在功法上进境,最后也难登大道,我这也是为了他好。”一番强词夺理顿时招在场的道士们一阵嘘声。 顾清染由着他们奚落,完了之后依旧坚持己见:“我说真的,你们的千千师叔没那么讨厌与人相处,是人都会孤单,何况他一个小毛孩子。你们难道没看见我从山下给他带礼物的时候,他的眼里有光闪过?”那几位道士没了言语,顾清染咕咚咕咚喝光了坛子里的酒,又说道:“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们无字观,这么能打的一个宝贝,你们自己不宠着谁还能替你们宠?”那位一开始提醒过他的道友打趣道:“顾兄如此细心,不如就你来替我们宠着千千师叔吧,说不定你把他哄开心了,他就让会你赢个一招半式了。”顾清染无 分卷阅读53 奈摇头:“让个一招半式算让吗?让我彻底赢一回才算!”顿了一下,他才又说:“我是不能替你们宠他了,明天我就要走了。”在无字观赖了数月,挑战千千道长三十三场,被狠虐三十三场,一场未赢。 顾清染带着一身的挫败去找千千辞行。 “我可能再修行千年万载也不是你的对手。”他的开场白毫不吝啬地给千千戴了顶高帽:“你真的太厉害了!”“不过这几个月我还挺开心的,”他接着说道,看着少年的目光温暖,直透人心:“千千是个好孩子。”“明天我就要走了……”顾清染常年居无定所,离别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但不知为何,这会儿他对着面前沉默的少年,辞行的话说得有些艰难。 “还会再见的。”他最后说道。 少年一如既往的安静沉默,只是一双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顾清染,直到他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冰冷的门板外。 …祁烈转过身抱住吴穹,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小猫小狗一样呜咽:“师父……”吴穹被他如此哀伤的情绪感染,手掌抬起,犹豫片刻,还是搭在了小徒北后背,轻轻摩挲着安慰他:“顾清染后来不是又回来了吗?”冰冷的卷轴上看来的只是一些相聚离别记录,真正的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就算吴穹没有当年顾清染的记忆,但还是在心里涌起了奇异的感觉。 他就是顾清染。 而那个沉默不语的千千,面对离别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后来呢?情蛊是什么时候被种在了封吾的心里的? 小徒北抱了吴穹好久,最后终于放开,复又拉了他的手,站在一旁看浮生幻术记的景象。 顾清染第二天就要离开,千千默默坐在房间里,一直坐到了天蒙蒙亮。 早课的钟声响起,他还是没有动。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到了床前。 早饭时间已过,该离开的人,这个时候也应该已经离开了。 一刹那,沉默的少年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起身出门。 躲过道观里所有的人,去了山下的十里长亭。 春日的微风拂过野草黄花,却不见半个人影。 千千微微塌下了肩膀,垂头沉默。 单纯的他,以为是自己的犹豫不决,而错过了送别那个挨了自己三十三顿揍的家伙。 静静地站到了日上三竿,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千千?”有人叫了声,语气很是惊讶意外,还流露着藏不住的欣喜。 “你是来送我的吗?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人。”顾清染三步两步转到千千身前,看着他的面容喜笑颜开。 “看来没白白相处几个月,你已经把我当朋友了对吗?”千千不语,只抬头定定望着顾清染。 朋友……是像观里的师侄师北他们那样的吗? “有个朋友要成亲,我去喝喜酒。”顾清染面带笑意说道。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儿?咱们去看看新娘子长得好不好看。”他看向少年的眼眸里泛着莹亮的光彩。 可千千却摇了摇头。 原来顾清染的朋友除了观里的那些,在外面还有很多。 他也只是其中的一个。 “那好吧!”顾清染看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忽然伸手捏了下千千的脸颊,道:“看在你来送我的面子上,等我喝完喜酒,再回来找你玩儿。”说罢,他转身,高高地挥舞着手往前走去。 走出好远又回头,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冲着长亭里的少年喊:“小千千,等我带甜甜的喜糖回来给你吃。”少年不自觉地往前迈了几步。 脸颊边还残留着那人手指的触感和温度。 春日温暖的阳光洒下来,映在少年清澈的眸子里,也将他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照得分外清晰。 第27章祁烈心口处的红色印记,又开始发出闪烁的光芒。 吴穹阻止了小徒北追寻着顾清染的足迹,继续施展浮生幻术的行为。 “好了,今天先到这儿。”吴穹拉了祁烈往道观走去。 碎过一次的魂魄到底不怎么结实,又加上那个神秘情蛊毒的隐患,吴穹实在是怕小徒北用力过猛再出什么问题。 小徒北这会儿又是很乖顺的样子,只是神情明显看得出有些萎顿,吴穹带他回了道观,先帮他做了番固魂,哄他睡了过去。 然后又出去弄醒了被打昏的孟谯,让他自己上一旁去歇着。 最后吴穹去了那间暗室旁,坐在旁边石阶上默默捋顺脑子里的信息。 在通天阁的记录里,关于自己关于封吾的从前过往,他了解了大概的前因后果。 但这些信息明显不足以解决他眼下面临的问题。 祁烈心口那个情蛊的蛊毒,经万载魂魄碎裂轮回转世仍旧不曾湮灭,实在是个无法忽略的极大隐患。 而通天阁的记录里,并没有可以解决实际问题的关于情蛊的有效讯息。 琢磨了好一会儿,吴穹拿出那份封吾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关于情蛊的信息,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很明显,手里的这份信息并不完全。 分卷阅读54 跟在通天阁里看到的关于情蛊的诸多信息相对比,手里这份蛊咒信息,明显少了很多方面的内容。 情蛊情蛊,单从名字上来看肯定跟“情”字脱不了关系,但具体的情蛊毒性还是会有很大不同。 比如,做蛊人的目的、手法,蛊咒发作时的具体特征等等,都不尽相同。 而手里这份信息,只给了他一个情蛊的名字和繁复复杂的原理详解,毛用没有。 哦,不对,还是有一点作用的,起码让他知道了小徒北对他的亲昵态度,并不单单是因为他将他赋生,他们命魂相连,更多还是因为这情蛊之毒。 想到这里吴穹又疑惑了,封吾去找来情蛊的信息给自己看……这是什么意思? 特意让自己知道他中了情蛊之毒,是变相的警示或者求救? 还是说……吴穹想到这个“情”字,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了一股很怪异的情绪,一些从前从来没想到过的念头冒出来。 封吾想让自己知道,他身种情蛊,而用情的对象是他? 吴穹被冒出的莫名猜想搞得有些慌乱,他无意识地揉了揉手腕处的封纹,脑子翻腾起更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来。 在通天阁看到的、在刚刚的浮生幻术里看到的、自己从凼域出生到这万年间亲身经历过的……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熟悉的不熟悉的,一起喝过酒的一起打过架的,分明有过那么多人妖魔怪,却唯有这样一个人,贯穿过他的前世今生。 不论是沉默青涩的千千,还是高冷不可侵犯的灵界圣主,又或者被赋生后那个总是钻进自己怀里撒娇亲昵的小徒北,甚至还有那个在凼域里假装娇弱争宠的小家伙儿……是什么让他们有了牵连不断的交集和纠缠? 为什么封吾情蛊发作,对象是自己? 为什么封吾碎魂而亡的最后一刻,要给自己种上束缚的封纹?真的只是担心他这魔头为祸人间吗? 如果说不许他作恶是大义之举,那不许他打架和骂人就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不过也勉强可以理解,但那条那不许他的规矩……吴穹这时候想起来方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还有,为什么一个制约魔头的封纹,另一个作用却是保护他不受任何一丝伤害? 有些答案仿佛就在朦胧的迷雾之中,一阵清风就能窥见。 但此时清风未至,吴穹混沌的脑袋里仍旧是一团浆糊,稀里糊涂。 他不止看不透迷雾中的真相,同样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万年的束缚,万年的念念不忘,满脑子都是怎么赋生那碎魂死去的家伙,真的仅仅是为了解除自己的束缚吗? ……恕他愚钝。 吴穹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将目光落到一旁的暗室上。 这几年间,吴穹想过许多法子,想要一窥暗室内的究竟,不过因为顾及祁烈的身体,每次他都没敢放开胆子冒险强行尝试。 但在通天阁里看到了一些从前不知的信息之后,他突然就对这个暗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里面封存着的是什么? 如果小徒北无法抵受暗室里封存着的东西所带来的冲击,那么封吾呢? 恢复封吾本人神智的小徒北,一定可以搞定这暗室的压迫力。 吴穹从铁河山庄回来,原本就是想拉祁烈过来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刺激他恢复封吾的神智和力量,打开这间暗室,看一下里面藏着的东西。 谁知没等他把封吾刺激出来,听了他解说的小徒北就自顾自施展出了浮生幻术,拉着他在无字观里来了场巡游,将万年前顾清染和千千初识的过程看了一遍。 接下来要怎么做? 继续刺激小徒北,看看能不能把封吾再刺激出来?还是继续跟随着小徒北施展的浮生幻术,来看一下当年发生的事件详情,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那情蛊的蛛丝马迹? 想了半天吴穹也没决定好用哪个办法,关键是小徒北神经兮兮,完全不听他指挥。 只好等祁烈醒了之后看情况再定。 吴穹长吁一口气,将手里的几张纸收了,一番劳顿,其实他也有些累了。 找大徒北搞点吃的填饱肚子,睡一觉起来再说吧! …吴穹睡得很沉很香,还做了梦,梦见的是他当年在铁河山庄撒野,却被谭洵搬来的救兵封吾圣主一顿收拾的情形。 当时的吴穹一万个不服一千个不忿。 他卯足了精神和封吾较量,在凼域和出了凼域之后几无败绩的凼域魔尊,怎么可能连对方的一个手掌都抵不过? 但事实证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后世传说中的孙猴子还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呢! 吴穹后来听说书人说猴子的话本时,内心的震荡无以言表,心说他可不就是那自以为能耐大过天,实际却注定被如来压在掌下的孙猴子嘛! 但不同的是,孙悟空只被困了五百年就遇上了来放他自由的唐三藏。 而他堂堂凼域魔尊吴穹,在当时没有任何束缚压迫的情况下,心甘情愿跟着封吾圣主去了封吾山上修行,却在不久之后被莫名其妙种上了封纹,捆缚万年,还要辛辛苦苦赋生那束缚他的人。 比孙猴子要苦逼多了。 吴穹的梦境,就是他们从开始打架到去往封吾山的那段经历。 第一次见到吴穹的时候,封吾圣主冷得像冰,硬得像 分卷阅读55 石,二话不说就动手,下手时毫不留情。 第二次,他却由着吴穹反击了几招。 第三次,又让。 第四次,又又让。 第……次,封吾直接让了吴穹近百招,并且在最后出手制服他的时候温柔了许多,于是被凼域魔头毫不留情地在手背上叼了一口。 堂堂魔尊打架时用嘴咬,可以想象他当时是有多么憋火。 又气又恼又恨自己不能耐封吾何,狗急跳墙,魔急了咬人。 再之后,一直沉默的封吾圣主忽然开口提出了要求。 要求很简单,就一个:“跟我回封吾山。”吴穹又不傻,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他那时已经见事不好,准备开溜了。 但他没想到,来得容易走起来难。 不管他怎么溜怎么跑,到最后都会被封吾圣主堵住去路,拎住脖颈。 于是厮斗再次上演。 没错,封吾圣主对付凼域魔尊,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搞定。 但如果他不想搞定的话,还可以不伸一只手,而只伸一个手指头。 不把吴穹打残打死,也不让他跑掉,就像小猫逗着小老鼠,乐趣无穷。 终于有一天,凼域魔尊受不了了。 “你打死我,要不我自己打死自己!反正我不会跟你去封吾山。”魔尊抱着树哀嚎道。 那时的封吾圣主非常冷酷无情,就那么静静看着吴穹撒泼装疯。 看了良久之后,才慢吞吞毫无波澜地对凼域魔尊说:“你去,我给你昆玉灯。还能给你别的。”吴穹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给我昆玉灯?”他反问,以此确认自己没听错。 面无表情的封吾圣主点了头。 “还能……给我别的?”吴穹又问。 封吾圣主再点头。 吴穹搞不懂,但直觉觉得没什么坏处,只最后确定了一点:“那我去了还能随便出来吗?”这次封吾圣主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又顺便提了另外的要求:“昆玉灯点燃后,不许再让他们出来闹事。”吴穹觉得这个要求还算合理,杀人者人必诛之,他被称为魔尊,但也并不是特别喜欢杀戮,有好日子谁不想安安稳稳地过呢? 于是,一圣一魔之间就此约定,即时起程,慢慢悠悠前往封吾山。 一路上,吴穹时不时想招,或偷袭或光明正大挑战封吾圣主,但每一次都被封吾圣主一脸无奈地轻松搞定。 最后,凼域魔尊彻底对封吾圣主心悦诚服。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管用啥招。 “其实我不介意当个小徒北,”凼域魔尊放下了最后的架子,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一脸随意地跟封吾圣主提议:“有你这样的师父,天下还有谁敢随便惹我?”想想还挺带劲的。 谁知封吾圣主却对此表示不感兴趣,语气淡然说道:“我不想要徒北,但可以教你。”吴穹更对封吾圣主如此胸襟敬服,当下便不客气,开始跟圣主讨教起能变得更厉害的秘诀来。 那一路包括后来进了封吾山以后的日子都是很有意思的,吴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分明那个人无趣得紧。 但在如今的梦境里,吴穹依然能感受到自己当时放松的状态,心里面很暖、很舒服。 所以,睡着的吴穹弯了嘴角,笑容很甜。 封吾借着月光将这笑容看在眼里,心头不受控制地狂烈跳动,一时间忍不住,伏下了身子,一点一点凑到吴穹面前,距离贴得很近,气息相闻。 就在这时,吴穹睁开了眼睛。 吴穹正在梦境中沉浸,忽然察觉到的火热气息让他惊醒。 睁开眼,一张放大了的脸庞近在咫尺之处。 吴穹一惊,正要抬手将人推开,却觉眼前一暗,唇上一软……脑中炸开一片空白。 过了好久被炸出去的神智才慢慢回拢。 唇上触感还在。 那人如此贪心,轻触后小心翼翼退开,谁知吴穹傻愣愣没有反应,那副样子……太容易勾起让人狠狠欺负的欲望,于是,他再次覆了上去,微微捻转着,并胆大包天地试探着深入……肩上猛然一重,人被推开。 吴穹坐起来怒瞪小徒北,他的心跳没了往常的节奏,喘息也不均匀,所以喝出口的怒问毫无气势。 “祁烈你是不是找死!”小徒北目光痴痴盯着吴穹,眼睛一眨不眨。 他不答反问:“为什么赋生我?”吴穹愣住。 眼前的是谁? 封吾?不对,封吾怎么会做出偷亲这种举动? 祁烈?也不像,小徒北不会问这种问题。 不等他混乱的脑袋里捋出头绪,就听眼前的人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拿万年的功德换修为?”“修为足够,封纹可解。”吴穹:“……”那人继续逼问:“你不知?还是没想过?”“你一心赋生我,是不是……”他说着话,人又逼近,和吴穹仅隔着一拳的距离,再问:“是不是你的心里,也像我一样?”他越凑越近,话说完,嘴唇再次到了吴穹嘴边,只再凑近一毫米,两人唇瓣便会再次纠缠在一起。 吴穹抬起一只手抵住那人胸膛,竭力保持镇静。 这是欺负他没有任何经验是吧? 从没谈情说爱过,也没跟谁亲热过。 分卷阅读56 难道这样就能被欺负了? “你你你……离我远点儿说话。”吴道长终于把话说全了,气势也拿出来了。 那人倒也听话,由着吴穹的手臂撑着他,没再往前凑。 “你是谁?”吴穹问。 那人本要答却又犹豫,定定地看了吴穹片刻,才道:“你想我是谁,我就是谁。”吴穹:“……”又来! “那我想你是封吾。”他很快打定了主意。 “嗯,我是封吾。”那人很痛快的应承下来。 吴穹也不废话,收回推着封吾的手掌,指尖在他心口点了点,问道:“这个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解?”封吾身子被他点得抖了下,抬手握住点在心口处的手指,答道:“这个已经没有大碍,不必担心。”吴穹如何能信,满面狐疑地盯着封吾看,然后问:“真的?”封吾“嗯”了一声以示肯定。 若是之前,吴穹接下来肯定先让他把自己的封纹解了。 但之前的几次经验让他这会儿学了乖。 他把封吾握着的手指收回来,露出手腕上的封纹,拿另一手指着问:“为什么要给我种下封纹?”问完也不等封吾回答,又追问的一句:“为什么要碎魂?”封吾明显想说,可在开口的那一刻却卡了壳。 “我……”吴穹只那眼睛盯着他看。 封吾:“我……”“我”了好半天,最后有些颓丧地说道:“我想不大起来了,给我点儿时间,我会都记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他的语气听起来虽然平淡,但目光里却满是真诚。 吴穹一下子明白了。 八成是今天小徒北施展浮生幻术太耗心神,即使休息了一会儿他还帮小徒北安了魂,但他还是犯病了。 他说自己是封吾,但也并不完全是封吾。 就还是那个魂魄不全,一会儿一个样的小傻瓜徒北。 “坐好!”吴穹命令道,他还得再给小徒北固固魂,输送些灵力,好压制情蛊的,别再让它发作起来。 小徒北只听话了半分钟,然后就开始不太老实。 他的眼睛不停地在吴穹身上转过,身子往吴穹身边贴,最后更是大着胆子抬起了手,带着些小心和饥渴去握了吴穹的手,人也凑近,嘴里开始发出无意识地撒娇一样的动静。 “我、我想……我能……”他无法表达此时内心奔涌着的青思,只知道自己难以忍耐般,想要抱着吴穹,想要亲吻吴穹,想要毫无障碍地贴近吴穹。 “你不能。”吴穹无情地拒绝道。 封吾一下子僵住了,脸上露出小徒北祁烈才有的表情,委委屈屈问:“为什么不能?”吴穹心说哪有为什么,你自己稀里糊涂的,能分得清自己正在做什么吗? 他看面前这家伙封吾不像封吾,小徒北不像小徒北的样子,更加确定是那情蛊毒发作了。 想抱他亲近他……这不是情蛊毒是什么? “你说那情蛊毒已经没有大碍了,怎么证明?”吴穹冷静地问道。 眼前人上下看了看自己,抬头对吴穹示意道:“我现在好好的。”人好好的不就是证明嘛? 吴穹:“……”这是哪儿来的傻小子? 还不等他再说什么,就见小徒北磕磕巴巴起来:“你、难道你……你不喜欢我吗?”吴穹叹了口气,伸手捏了下小徒北脸蛋儿,随口安抚道:“师父怎么会不喜欢自己徒北?不过你现在病着,等你好了师父再跟你玩儿。现在你要做的是克制自己,像刚才那种事……不能随便做你知道吗?”小徒北摇头:“我没有病,我、我喜欢你。”绕是知道小徒北为情蛊所制,说出的话不见得是出于本心,但吴穹还是被这句话冲击得心头狂跳了数秒。 最后好不容易镇定了自己,哄着小徒北道:“你乖,再回去休息一会儿。”果然还是不能让他太长时间施展浮生幻术,出问题了! 吴穹起身下炕,想拉小徒北回他自己的房间去接着休息,谁知脚还没落地,手腕忽然被祁烈抓住,接着一个用力拉扯,下一刻他就要被祁烈拉进怀中。 凼域魔尊也不是吃素的,飞速聚了灵气团在手,甩手就要打得祁烈一个四仰八叉。 谁知手腕上的封纹处猛地传来一股热流,吴穹暗叫一声“糟糕”,果不其然,封纹作用生效,他的四肢再一次轻轻巧巧被小徒北制住,没了知觉。 小徒北展臂将失去平衡的吴穹拦腰抱住,整个人贴紧吴穹身体,热烈的目光在吴穹面上唇间流连,下一刻就要兽性大发的模样。 吴穹紧紧盯着他,心头跳得像打鼓。 红血丝在祁烈眼球上蔓延,看得出他在自我挣扎。 周围一片寂静,反衬地吴穹的心跳和小徒北的粗重呼吸分外明显。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吴穹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祁烈抱了起来,又轻轻放下。 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小徒北才起身放手,快速拉了被子过来帮吴穹盖上。 最后深深看了吴穹两眼,艰难地转身离去。 门“咔哒”一声被从外面关好,吴穹愣愣地看着屋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分明应该松一口气才对,但不知为什么,小徒北那炽烈却又苦苦隐忍的目光在他脑海里不停地晃来晃 分卷阅读57 去,晃得他也跟着心烦意乱。 就这么心烦意乱一动不能动地躺着,又不知过了多久,封纹的效果才慢慢消退。 吴穹揉着手脚慢慢坐起身来,往窗外看去。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发了病的小徒北会跑去哪里? 回自己房间老实待着,还是被情蛊之毒祸害,跑到外面去……想到后者吴穹坐不住了,匆忙忙下了炕跑到门边就要伸手开门出去找小徒北。 就在这时,心口一阵熟悉的疼痛传来,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下。 那间暗室! 当年他将暗室打开一条缝隙差点儿心痛而死,这会儿又是谁动了暗室? 他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但祁烈他……吴穹心急如焚,捂着胸口快速甩了张传送符往暗室那边赶过去。 眨眼即到,定睛细看,果然见那间暗室门户打开,门边站着小徒北的身影。 听见动静他回头看过来,正与吴穹目光相对。 吴穹见小徒北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听祁烈开口说道:“原来封存也没用。”他的语气中透着些无奈,又饱含着某种沉甸甸的情思。 朝着吴穹浅浅一笑,月色下的眸光清亮如繁星。 他说:“一见到你,就什么都记起来了。”第28章吴穹呆愣了一瞬,为祁烈话中的深情流露而震动。 接着,他的目光被祁烈胸口变作艳红色的情蛊印记所吸引。 对了,是情蛊。 蛊毒发作得更厉害了吗? 吴穹忍着心口处的隐隐疼痛走到小徒北身边,第一时间先去探查他的魂魄——这可是吴穹耗费了万年的心思和功德才收集黏合起来的宝贝,再碎一次他得去投湖。 还好,一番探查下来,魂魄方面没有什么异样。 然后他的注意力才转到了那间暗室上面。 此时暗室门洞大开,他和小徒北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 这也就说明他的猜测是准确的,祁烈的功力不足,但觉醒了的封吾完全可以打开这间暗室而不受反噬。 那这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能找到和情蛊相关的有用信息吗? 吴穹一边琢磨着一边探头朝里面看。 狭小内部空间里的摆设一目了然。 一张方桌,桌上放着个古朴的箱子。 箱子盖被打开,从一旁四散的厚厚灰尘痕迹来看,应该是祁烈挥袖以劲力打开的。 吴穹迈步上前,走近了去探查箱子里的东西。 他在心里断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跟情蛊有关的东西,因为十几年前正是发现这间暗室,小徒北心口的情蛊印记才开始发出异样。 细长的箱子里面装着的东西寥寥无几。 一柄长剑、一块血色玉佩、一包糖果、一本书。 长剑和玉佩吴穹在浮生幻境里看到过,知道都是顾清染的东西。 那包花花绿绿的糖果是什么鬼? 因为被特殊的灵力法阵护持着,这些东西都还是最初的模样,那包糖果历经万载也没有霉坏融化,所以吴穹并没有认错,的确是糖果,而不是什么仙丹灵药。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那本书上。 吴穹心中一动,心说就是它了。 他猜想这书一定是札记之类的东西,说不定就记载着有关情蛊的有效信息。 转头征求小徒北的意见,吴道长问道:“我能看看吗?”祁烈点点头,没什么意见的样子。 吴穹直接伸手朝着书奔去,拿起来之后先看了一下封面。 古老的画风,画着一个扎两条小辫的小娃娃。 吴穹:“……”翻开书页,里面也是跟封面一样画风的娃娃图,还带着配字和情节。 吴穹:“……”这不是很久以前灵界流传着的小人书嘛? 在凼域那鬼地方出生的吴穹一开始是没见过这么童真的东西的,还是后来出了凼域扫荡灵界诸家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过有小孩子抱着这种小人书爱不释手,他当时觉得有趣还顺手抢了几本带回凼域给忘尘解闷,因此印象深刻。 不过他当初抢的那几本画风比这本要先潮得多,有点儿如今人界画手的个性美感,故事情节也更加随意一些。 而手里这本,应该是顾清染和千千那个年代所流行过的。 吴穹从头一页页翻到尾,把一个灵界小牧童遇上受伤的狐仙出手相救,之后狐仙又回来报恩小牧童的故事看完,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这个故事跟情蛊……有什么关联呢? 想了半天参不透玄机,于是不带什么希望地转头问小徒北:“这个是什么你知道吗?跟你的情蛊毒有没有关系?”祁烈仿佛有些跟不上吴穹的脑回路,他不都已经说了情蛊无碍了? 怎么师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看本小人书也能扯到了情蛊上面? 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坦诚的心迹? 小徒北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唇,伸手拿出吴穹手里的灵界小人书,然后握了他的手腕拉他到一旁坐下。 吴穹以为他是要细细说给自己听这些东西里有关情蛊的奥密,于是也顺从地坐好,竖起耳朵准备倾听。 谁知小徒北什么也没说,反而拉起他的左手,根根手指张开与他十指相扣。 不等吴穹心感诧异出言相询,忽然察觉到一团意识从两人指间的命魂之线传过来,“轰”的一下落 分卷阅读58 到他的脑海里散开………无字观内四角的天空,观外山坡上缥缈的云雾,晴好天气时青青草地上悠闲吃草的牛羊......无声的画面一幕幕在吴穹脑海中闪过,静默而又寂寥。 吴穹开始还有些疑惑,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小道士千千很久以前的记忆。 当画面再一次停留在钟楼的一角时,他完全确认了,这就是小道士千千的记忆。 总是一个人,总是无声无息,透过万载封存的时光记忆,吴穹仍旧能够感受到那个小小少年成长岁月中弥漫着的孤寂。 即使是一鸣惊人的灵界试剑大会,在他的意识里也毫无精彩可言。 不过是在擂台上打败一个又一个的对手,最后只剩他一个人站在最高处。 周围的修士们皆离他远远的,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也许是惊讶,也许是赞叹,但没有人上前跟他说话,问他的心情。 因为——他是个哑巴。 直到有一天,那个叫顾清染的人出现。 记忆的画面变得嘈杂明亮起来。 一样是凑过来挨打,只是别的人输了会说佩服,会俯首认输,然后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 而这个人,也嘻嘻哈哈说着佩服,说着认输,但转天就又一次凑了上来,嘴里说着什么想出了克制他的新招数。 新招数不堪一击,依旧是挨打认输,再隔几天又来,如此反复。 而在不找他打架的时间里,这人也和别人不一样,没有敬而远之的疏离,不是怜悯般的小心翼翼,也不管他从来给不出任何回应的无趣,就那样带着一身火热,单方面凑了上来。 拉他出去吃饭喝酒,笨拙地比划着跟他做交流,下山给他买好吃的糖果、有趣的小玩意儿,挑战挨了揍也毫不在乎,一边揉着肿起来的腮帮子,一边拿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跟他说着“咱哥俩”怎样怎样……仿佛在那人眼中,他没有任何不同,超凡的修行天赋不足挂齿,天生哑疾也无需同情怜悯,他仅仅是个跟他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会觉得孤单,偶尔渴求陪伴,对新鲜的事物感到好奇,和相熟的人靠在一起也会觉得暖。 小道士千千度过了一段不同寻常的日子。 嘈杂得让人愉悦,明亮得睁不开眼。 有流星划过的时候,那人告诉他许愿会实现。 于是他在无人的深夜里跑到屋顶守了三天三夜,抓住一颗流星许下人生中的第一个愿望——他希望那个人,可以一直留在无字观。 可惜虚妄的东西注定会被打碎,在他许愿的几天之后,那人来找他辞行。 十里长亭相送,那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天际之外。 寂静惯了的日子忽然变得漫长而又难熬。 默默低着头在树桩上画下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线条,细数着那人离开的时间,却发现原来才不过短短七日。 小道士千千第一次茫然起来。 白云飘飘,牛羊依旧悠闲,懵懂青涩的少年却像是中了某种难解的毒。 每日缭绕心头,想甩却甩不掉,想放也放不下的那种情绪,没人来告诉他那叫做想念。 好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折磨没有持续太久。 那人言而有信,又过了些时日真地带着火红的糖果回到了千千跟前。 “没吃过吧?这是喜糖,比一般的糖要甜得多。”千千还没从他终于回来的喜悦中回过神,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接过糖,又再那人的催促下剥了一颗放进口中。 然后发现他果然没有骗人。 很甜,从来没品尝到过的甜。 那人忽然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下,笑嘻嘻道:“怎么看起来像个小可怜儿?是不是想我了?”分明只是一句调笑的话,千千却觉得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那人并没有察觉,他看起来不像上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开心。 他叫着他的名字问他:“小千千,要不要跟跟哥哥出去逛逛?”千千不解地看着顾清染。 顾清染道:“最近外面妖邪横生,跟哥哥一起去打妖怪岂不是有趣?”千千犹豫不答。 他小的时候因为哑疾被弃街头,后来被师父捡到带回了无字观,从此再少涉足无字观之外的地方。 凡尘污浊,师父教他清心自持,安心修道。 就连去试剑大会也是观主千般说服,才让师父松口答应让他出山的。 如今……要去打妖怪么?真的会像顾清染说的那样有趣吗? 他迟疑,顾清染却丝毫没有勉强的意思,他笑着拍千千的肩膀,说道:“逗你玩儿呢,打妖怪会溅一身臭血,一点儿都不好玩儿。”说完他又搭了手臂在千千肩头,哥俩好的姿势往道观里走,嘴里继续说道:“怕你惦记着,所以专门过来给你送喜糖。但这次没办法陪你太长时间,住两天我就要走,所以小千千,这次不要打得我鼻青脸肿了行不行?”千千脚步顿住,转头呆望着顾清染。 顾清染疑惑,去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啥?”他脸上没啥,只是他说了千千很不想听到的话。 要留这人一直在观中的愿望不能实现,就连让他多呆些时日的期待也变得奢侈。 此生中嘈杂而又明亮的日子,很可能仅仅只有那短短的几个月而已。 不甘和不开心的情绪涌满了千 分卷阅读59 千的心房,这一次他分辨得很清楚。 在顾清染离开的那天,他又没在千千的房间里找到人。 一路去了十里长亭,顾清染看着不知在亭子里等候了多久的少年笑骂:“你这小子,送个别也认地方是吧?又害得我在观里一顿找。”少年默默转头,顾清染这才看见他肩头背着一只小小小小的包袱………记忆中的画面逐一闪过,那个时候的灵界随着小道士千千的视角展现在吴穹眼前。 相比如今的太平,甚至是吴穹刚出凼域捣乱的那个时候,顾清染和千千所在的那个灵界要混乱得多了。 早先魔族横行,后三大家联盟围剿,魔族不敌俯首认输,魔族总教所在被三大家清理收拾。 按理说至此灵界应该太平,倒也真的太平了一阵子,但也只是一阵子而已。 其后各类妖邪频出,各种怪异事件时有发生,整个灵界动荡不安。 顾清染和千千一路前行,遇见不平的事闹事的妖便顺手解决,千千虽不通世事,但身手无人能敌,一路下来很是顺利。 顾清染得了个好帮手好游伴很是得意开怀,于是问题就来了。 透过久远的记忆连接,吴穹清晰地看到了千千小道长那段时间里内心的五彩的情绪变化。 大部分时间里他是心绪飞扬的,跟顾清染肩并着肩一路前行,沿途的风景都变得多姿多彩惹人喜爱起来。 更别说顾清染拿他当个小孩子一样来呵护照料,自己吃过的好吃的,见过的好玩儿,恨不得样样都拉着千千去品尝一遍见识一遍,好像如此这般那新奇美好的感受就成倍地烙印在两人心头,永不散去一般。 千千沉浸于这种整个世界熙熙攘攘,他的身边却有一个人陪伴着的独特感受。 欢喜、着迷……却不想,遭了人打扰。 打扰的人来自于江湖,都是顾清染认识的、交好的朋友兄北。 顾清染不止想给千千分享他吃过的美食见识过的趣事,还想带他认识所谓“有趣”的各种朋友。 朋友或许都是好朋友,但小千千却觉得无趣极了。 在他眼里,这世上哪里有比顾清染更有趣的人呢? 没有。 但顾清染显然不这么认为,每走到一个地方,顾清染都会把千千拉过去介绍给他的朋友。 见了面自然就要吃饭喝酒,顺便讨论一下当今灵界的形势,或是担忧着未来,或是洒脱地高歌,今朝有酒今朝且醉。 千千小道长的心情,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变得繁复难明的。 他依旧开心,只是这开心中掺杂了些晦暗。 比如,他不喜欢顾清染的身旁坐着别的人,不喜欢看顾清染对着别人笑,更讨厌别人和顾清染勾肩搭背。 到最后,他甚至开始排斥顾清染带着他去见别的谁。 也许这种情绪不对,但他还是忍不住。 他很不喜欢那种感觉——顾清染交友遍天下,而他,只是其中之一。 好在沉默的千千惯于掩藏心事,没人知道他的这点儿小小的不开心。 当然,也是因为对比开心来说,这点儿不开心还没有沉重到足够的份量。 毕竟大部分时间,路途上只有他和顾清染两个人。 他们一路往前,走到了顾清染那位刚成亲的朋友的地界上,见过了美丽的新娘,听说了新娘子的家乡遭受妖邪侵扰的事情。 新娘子的家乡在九沅,那里四周被湍急的河流和乱石险峰环绕,地理环境十分凶险。 最重要的是九沅离魔族的老巢很近,所以灵界诸家没有谁想要揽这个烂摊子去帮忙除什么妖魔邪祟。 顾清染向来喜欢找麻烦,这件事他上次来吃喜酒的时候就有听说,若不是记挂着去给千千送喜糖,他早就去九沅一探究竟了。 如今带了千千他反而犹豫起来。 他问千千:“咱们要去吗?”千千看着他眨了眨眼。 之前几个月外加这一路的相处,顾清染和千千的交流愈加没有障碍,有时候连比划都免了,只一个眼神的交汇顾清染就能明白千千的意思。 千千在说:你想去咱们就去。 于是顾清染一拍大腿,去! 新郎和他们同行,新娘子也固执地要跟随。 于是四人连同新郎的数名家丁护卫一同上了路。 …九沅一片迷雾缭绕,邪气弥漫。 几人先在外围商量了对策。 妖邪不止一个,又加上地势不利,看起来要有一番恶斗。 阵法布起,新郎新娘守阵,顾清染和千千互相对视一眼,飞身冲杀入阵。 情势比想象中还要复杂严峻得多,妖邪善水善用地势,而且奸诈得很,藏匿水中伺机偷袭。 以千千的视角看倒还罢了,毕竟他修为身手了得,再厉害的邪物想要偷袭他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但透过他的视角看大局的吴穹却发现了顾清染的吃力。 妖邪的确有些本事,何况还不止一个邪物,最重要的是这里地势太过险要,顾清染平地里打架很少输,而此时到了水波奔涌水流湍急的险峰罅隙之间,修为实力又要大打折扣,实在是不容易。 吴穹隔着意识自我比较一番,认为如果是他在那样的境地之下,相比顾清染可能也不会相差太多,如此就更显得那小小年纪的千千很是了得。 由此推演,许多年后的封吾圣主冠 分卷阅读60 绝天地也是很正常的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吴穹走了小小的神,忙又专注精神继续看小徒北传过来的意识回忆。 只见除邪阵中的两个人已经周身溅血,虽然是妖邪的乌血,但也可以看得出他们耗费了许多时间和灵力。 尤其是顾清染,眼看着躲闪已经迟缓了许多,有几次更是靠着千千相助才堪堪避过。 此时千千靠得他很近,一把长剑划着长长的灵气光刃挥舞顾清染身前四周,竟是不顾自己也要护着顾清染周全。 顾清染见状飒然一笑,道:“好千千,哥哥没白疼你。不过你也别小看哥哥,且看我的……”说完他猛地脱离了千千护卫的范围,往一旁一座乱石堆垒的矮峰上蹿去。 或许是灵力耗费太过,他没能踏到峰顶之上,身子一个踉跄,藏匿水中的妖邪立刻瞅准时机全部朝着他扑过来。 “噗通”一声落水的声响,顾清染与那些妖邪一同落尽湍急的水中,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有什么自水下炸开,所有潜匿水中的妖邪像是受不了一样飞腾出水面。 半空中的千千立刻抓住机会一个闪电般耀目的剑光飞斩而过,齐齐划过那些妖邪的脖颈要害之处。 乌黑的血暴溅而出,顷刻间又落入河流之中,慢慢飘远。 一剑斩七妖! 吴穹在通天阁的藏书中看到过这一段,但文字描述和亲眼所见所带来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厉害!精彩! 隔着时空的记忆,吴穹只想给千千小道长鼓掌叫好。 但当时的千千小道长明显没有得意和骄傲的任何一种情绪,他全身紧绷死死盯着脚下的河流。 刚才顾清染吸引妖邪的注意力,引诱它们朝自己扑过来,然后故意落水施展了一记“炸天术”,就是故意把这几条大意了的妖邪逼出水面。 他一定是相信千千有这个一剑团灭妖邪的能力的。 而此时,顾清染是否安好? 对于知道事件后来发展的吴穹来说,他自然知道顾清染没有死在这里。 但当时的千千却不知道。 他小心地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顾清染踪迹,便一个附身投入水中。 找遍阵法中的整个水域一无所获,湿漉漉的千千浮出水面,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糟糕。 他跃上乱石峰顶,小心地搜寻着下面,没什么发现之后又再跳入水中……如此来往反复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最后满眼无助地浮在半空中,失了魂一样地呆立。 “……咯……咕……”几个不成调的颤抖音符从他喉头发出,没人听懂是什么意思。 他却毫无意识地继续张大嘴,水珠从发间滴落,流过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顾……”一个音节费力的发出,接着是第二个。 “顾……清……”“顾……清……染……”“……顾清……染……”“顾……清染……”断续、喑哑,但却固执地一次次呼喊。 “顾、清染……”“顾清染……”“顾清染……”一次次冲破生理阻碍在山石水流的阵法里呼唤却不见回应,茫然四顾也没有心间的人影。 哽咽声响起,慢慢变成了哭泣。 一边哭,一边生涩地叫着那名字,再一次搜寻……小小少年的身影单薄而又孤单,再高的修为再无敌了的身手都帮不了此刻的他,那般得畏惧无助。 因为新娘子的修为不足而压不住阵脚,在水下施了法术然后在急流中胡乱扒拉想要稳住身形,却不小心从松了的阵脚中滑出阵外的顾清染,重新入阵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 好半天他都开不了口。 为千千的突然能言、为千千从不外露此时崩塌的情绪、为这个小小少年,对自己的紧张和情义……努力调整了下情绪,顾清染凑近千千身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谁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千千身形一僵,慢慢回头。 顾清染不想看他难过,又将脸上的笑意加重了几分,道:“小千千原来会说话,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等回去我大摆宴席……”话没说完忽然中断。 那眼珠布满血丝的少年猛地凑近,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第29章日子倏悠而过,曾经的热烈和情不自禁,散落在时光驱动往前的辙痕中,不管何时回首,都能看到那不可消磨的深刻。 吴穹跟着千千的回忆一路往前。 在九沅山涧的除妖事件之后,顾清染和千千的关系明显亲密起来。 先是千千在顾清染时不时逗弄下开口说的话越来越多越来越流畅,再是千千对顾清染的态度越来越粘缠,那种独占欲已经明显到不加掩饰。 反过来则是顾清染对千千的越来越纵容宠溺。 从前顾清染对千千也很好,不过那种好是大人对小孩子的好。 而九沅除妖之后,顾清染对千千的好已经不止是停留在带他吃好吃的,看好玩儿的事情上。 更多的,他开始在乎起千千的心情和情绪。 比如,他终于发现千千不喜欢人往来交流,而且好像也很讨厌自己与其他人交往过密。 于是顾清染便照顾千千的心意,一路前行尽量不再与其他人有过多的交集。 再比如,在某个风雨天的夜里,千千敲响了顾 分卷阅读61 清染的房门。 垂着头的少年站在门口支支吾吾说“怕”,顾清染不去戳破这拙劣的借口,而是顺势拉了人进房,将之安顿在自己的房间,两人同榻而卧,共枕而眠。 还要假装没有发现半夜时分,小心翼翼凑过来,拿手指虚虚戳着他的后腰甜笑着睡去的少年心思。 有些事情,不需要问清楚,也无需说明白。 隔着记忆的距离,吴穹以旁观者的身份瞧得仔仔细细。 少年千千依旧懵懂,他可能并没有搞清楚自己如此渴望亲近顾清染的原因,也没想过在九沅山涧找不到顾清染的那一刻,天塌地陷般绝望的理由。 他只是遵从本能,一点一点,靠得顾清染近一些、再近一些,感受指尖碰到那人身体时的开心,仿佛烟花炸开时带给人们绚烂一般,令人晕眩的极致愉悦。 而比他多活了些年头,多了许多人生经验的顾清染,看得透猜得到却不戳破,没有慌乱不见无措安于享受。 享受那小小少年从包裹严实的壳里探出柔软的触角来与他碰触亲近,更享受那自以为隐蔽其实亮晶晶的眼眸早已经将他的内心出卖的小小心机。 一个遵从本能,一个乐于享受,两人就那样沉浸在彼此相伴却又隔着薄薄距离的相处中,一路前行。 这一天,他们来到了一座高山的山脚下。 从前有传闻,说这座山的山顶住着位得道的仙人,仙人有田圃,圃中有各种仙芝灵草,但因为有仙人的结界屏障,所以这整座山寻常修士都入之不得。 不过最近妖邪横行,山中冒出许多作乱的妖兽,周遭住民饱受其害。 顾清染仰头往向高处山峰,对千千道:“这个神仙怎么不管事,妖兽来了也不出来摆平,是不是睡着了?”千千一脸认真思考了片刻道:“没睡着,传言,是假的。”他久不开口,如今虽然已经可以说话,但语言组织能力跟正常人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顾清染含着笑意看着千千,佯装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这样,不是神仙睡着了,而是神仙的传言是假的,小千千怎地如此聪明!”千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又被顾清染逗弄取笑了。 他倒是不生气,就是有些羞窘,两颊很快晕上一层红云,眼睛忽闪忽闪地躲避着顾清染的注视,模样甚是可爱。 别说顾清染,就连记忆之外的吴穹见了小千千这幅样子都忍不住想再好好欺负欺负。 不过顾清染明显比吴穹良善得多,没有再顺势欺负人家孩子,只是抬手温柔的揉了下千千的发丝,然后说道:“咱们先去把妖兽收拾了,再上山顶去瞧瞧有没有神仙好不好?”千千乖巧地点点头,那模样让吴穹瞬间有了千千就是祁烈,祁烈就是千千的既视感。 两人于是进山打怪兽。 平地里的顾清染无所畏惧,又加上逆天的千千,区区数只妖兽完全不在话下。 两人相携往山顶走去,一路突破数道天然的屏障结界,踏着越来越厚的积雪往上攀爬,登上一座山头的时候视线豁然开朗起来。 早在两人还在山脚的时候,吴穹就已经知道这是哪里。 在千千的记忆里看到封吾山最初的样子他毫不意外。 云雾缭绕山势陡峭却又不失雄伟,山顶四周一圈雪白更添山川风采。 而过了雪地之后的景色才叫做如梦似幻。 山石林立,苍松郁郁,珍珠般点缀其间的是数个冒着热气的泉池,池水清澈,还能看见池底斑斓的彩石。 更让人称奇的是再深入时的亭台楼阁。 “真的有仙人……”顾清染被如斯景象吸引,一脸惊叹地说道。 的确是有仙人在这里住过,仙人还留了字在崖壁石刻上,大概叙述了自己的生平,并“留此处给有缘人”之类的字样。 这些吴穹都不觉得新奇,因为他曾在封吾山住过些时日,石林泉水,崖壁遗刻他都是见惯了的。 倒是记忆中的两个人比他稀奇得多,这里那里转了好久。 最后顾清染大喇喇地张臂宣布:“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了!”这毫不意外,仙人赠与的水天福地,谁能舍得下推辞不受? 如果没有俗世纷扰,顾清染或许就跟千千在那仙境般地地方上长久地过下去了。 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是否会捅破那层暧昧迷蒙的窗户纸?是否能相亲相爱琴瑟和鸣和合双修直到大成境界? 无从猜测更无人知晓。 在那仙人遗留之地小住了些时日后的某一天,顾清染接到了数位好友发来的传信蝶。 那位新郎官出事了。 顾清染用最快的速度往那里赶,千千身侧紧随。 没有意外的话他会伴他始终。 可惜相伴未久,千千也收到了师门传书。 是师父召回的传讯。 他们在灵界的一个小镇上分别。 顾清染去糖果铺买了好几包糖果。 最开始的那包喜糖早已经被千千吃光,之后顾清染也没断了千千的这点儿喜好。 这一路下来,千千已经被顾清染养成了每天吃一颗糖的习惯。 “每天一颗,等你吃完就能再见到我了。”顾清染递上糖果对千千说道。 已经能说很多话的千千这时候却变得像当初一样沉默。 两人并肩前行,出了小镇上大道,一个往东,一个向南。 顾清染站定不动, 分卷阅读62 对着千千挥手:“去吧,改日再见!”千千却没有动,也不说话,只垂头看着脚尖,从头到脚散发着“我不开心”的低沉。 顾清染企图安慰,却发现他也被千千的低沉感染,脸上的肌肉都变得不听使唤,笑起来很是艰难。 他应该是有些懊丧的,或者很不适应如此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自己。 于是他选择狠心先行。 转身,迈步离去。 袖口却被身后追上来的人用力扯住。 不忍分离,不想看着彼此的背影远去。 顾清染深深喘息,之后猛然转身,一把抱住那扯着自己不肯放手的少年。 少年抬头,两人视线碰撞在一起。 顾清染再无顾忌,狠狠吻了上去。 …画面静止,回忆的意识团倏然消散。 吴穹睁开眼睛诧异地转头看向小徒北。 “你干嘛,我还没看完呢!”小徒北还在握着他的手,拿拇指一下一下蹭着他的手背,垂头道:“就看到这儿吧,之后的事情……我不想记得。”吴穹心说为什么之后的事情不想记得,亲都亲了,亲之后……想到这里他忽然回过了神。 小徒北嘴里说的“之后的事情”,显然和他脑子里亲吻“之后的事情”不是一回事。 小徒北所说的,是顾清染和千千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之后,顾清染为新郎官好友一家的灭门冤案奔走斡旋,之后愤而揭竿,自立了门户,誓要揭开三大家坐镇,妖邪却依旧肆虐横行的真相。 只可惜功败垂成,在养父与亲爹、两个老奸巨猾的世家头目精心算计、情义相诱之下,顾清染身死魂消。 的确是任谁都不想再回忆的悲惨往事。 只是……吴穹还是有些抓心挠肝,很想知道顾清染亲了千千之后,两人还干什么了。 虽然这个想法很……不那么正经,但好像是听故事的人被讲故事的人掐断在了最高潮处,被调动起的情绪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落下去。 吴穹只好大口呼吸,提醒自己不要在徒北面前失了形象。 稍稍平息了下心情,理智终于恢复,吴穹这才疑惑起来。 他转头看向小徒北,问:“你让我看这些什么意思?”就看顾清染和千千相识相恋的过程?还卡在欲拒还迎的高潮点让他老惦记着。 相恋?他们相恋了? 吴穹终于后知后觉起来。 前世他们已经相恋的话,那情蛊又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难道不应该是先被种下情蛊,才会对特定的对象动情吗? 回忆刚才看到的,顾清染和千千之间的感情发乎自然,水到渠成,并没有外来因素推动的迹象,再说从头到尾他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等有能力对千千种下蛊毒。 那这么说,他的思路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 小徒北并不是因为中了蛊毒才对他动情,而是……吴穹陷入了漫长的思路翻转中。 他想到了第一次与封吾见面时的情景,想到了封吾圣主本来对自己很冷酷,打着打着却改变了态度,之后更是一心想要把他带回封吾山中。 成为封吾圣主的千千,那个时候就已经认出他是顾清染了吗? 小徒北之前说“封存了也没有用,一见到你就都想起来了”,是说的这个意思吗? 封吾对顾清染的用情,竟如此之深吗? 如果是这样,那情蛊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情蛊控制人,对特定的对象动情,而是反过来,有人利用了千千对顾清染的情,种下了对封吾有极大影响的情蛊之毒? 遮天蔽日的乌云裂开了一丝缝隙,智慧之光照射进来。 一直傻兮兮不开窍的吴道长忽然就串起了所有的线索。 顾清染和千千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相互钟情,在顾清染死后,千千封存了关于两人的所有记忆。 凼域山洞前,赤血炎魔鄢伽指使朱宣将顾清染的魂魄送进煞气弥漫的山洞中,催生出了魔头吴穹。 吴穹与封吾圣主相见,封吾冲破记忆认出他。 再之后呢? 过了没多久,魔头鄢伽四处生事,明里暗里和朱宣勾结,意图搅乱灵界的太平。 最后那魔头更是上了封吾山,找到了封吾决战。 决战的过程没有人看见,结果却震动了整个灵界。 封吾碎魂与魔头鄢伽玉石俱焚,吴穹匆匆赶回只见到封吾最后一眼,接着就被种下束缚万年的封纹。 此时吴穹再回想封吾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是炽烈、是不舍、是寄予全部爱意的忍痛决绝。 只有感受过情之滋味的人才能看懂。 那时候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吴穹不懂,千万载埋头收集功德和碎魂的吴穹也不懂。 直到此时,他猛然间明白过来。 再细想自己与封吾在山上朝夕相对的短短时光里,封吾许多次表现出来的行为动作,目光表情,都像是有着复杂的深意。 更有甚至者,有好几次封吾都变得不太对劲儿,看他的目光专注到让人不安,睡到半夜还总是隐隐有强烈的压迫感,睁开眼却又不见任何异样。 千千成为封吾圣主,近千年间没有任何不妥,为什么成为凼域魔头的吴穹一出世,一与封吾圣主见面,他就碎魂而亡了呢? 问题在哪里,几乎一目了然了。 吴穹静坐着 分卷阅读63 沉思,祁烈也不打扰,肩头挨着吴穹静静依偎。 一直等到吴穹转头对他说道:“你要是不想看那些记忆,那就只单独给我看,我还有些事情要弄明白。”小徒北难得好奇,问:“什么事情?”吴穹道:“自然是情蛊的事情。”小徒北:“……”他想师父真是执着,为什么揪着情蛊的事情不放了,他不都已经用记忆来告诉他了,他对师父有情,并不是因为情蛊。 “快点儿!”吴穹催促道。 小徒北叹了口气,忽然问吴穹:“当年我死的时候,你有没有很伤心?”吴穹一听这话愣了愣,试探着问:“你又是封吾了对吗?”小徒北不置可否,只眼巴巴期待着他的答案。 “那你脑子里到底记得多少?”吴穹问:“要是你知道情蛊的前因后果干脆直接讲给我听,省得我总是惦记着。”小徒北的重点不在“情蛊”二字上,而在“惦记”二字上。 他的眼眸亮了亮,握紧吴穹的手,带着些小心问:“你……惦记我吗?这一万年来,你……有没有很想念我?”吴穹:“……”再对封吾抱有希望他就是棒槌。 分明上次都已经探查过了,封吾缺了重要的几片魂。 缺失的魂魄碎片影响他的记忆或者是性情是很正常的。 只是每次封吾出现都披着当年高高在上什么都懂的外衣,每每骗的吴穹当了真,还以为封吾神智完全恢复了。 吴穹不耐烦地推了推小徒北凑近的脑袋,说道:“少废话,快给我看你的记忆。”小徒北这会儿哪里有半点儿封吾的影子,又趴在他肩头耍起无赖来。 “不是废话,很重要的。你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我、我想……”一边哼哼唧唧撒娇耍无赖,一边又不死心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 他想做什么吴穹哪里会不知道。 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颊上,祁烈凑得已经很近,好在他这次没有像之前在房里时那样控制着封纹对他用强。 吴穹也知道他在克制隐忍。 不管是因为情蛊的作用,还是魂魄不全,这个家伙怎么越来越猴急的样子。 蓦地,吴穹觉得自己身上也热了起来。 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在千千的记忆画面中看到的顾清染抱着千千深吻的一幕。 再不赶紧制止,吴穹觉得自己就先绷不住,说不定会像顾清染那样,一把捞过小徒北……在事情难以控制之前吴穹一把推开了祁烈。 “等、等等……”吴道长语气都透着不坚定。 “有、有三点,第一,情蛊的事情搞不清楚我没办法放心,第二,你的碎魂找不全我也不能放心,第三,我的封纹一天不解我……我更不可能放心。”一口说完自己心中的三点顾虑,他那摇摆的心终于坚定起来。 同时还在心里鄙夷自己,分明他是吴穹,并没有顾清染的记忆,按理说他不应该有跟顾清染同样的强烈情绪共鸣才对。 怎么他会如此没出息,被记忆里的画面勾引,又被小徒北在旁边干扰,就开始意志不坚定,差点儿迷失了自我。 小徒北被他推开一臂的距离,倒是把他提的这三点都听进耳朵里去了。 但因为想亲亲师父的心愿没有达成,他失落又失望地“哦”了一声。 两人的手还扣在一起,吴穹扬了扬,再次命令小徒北:“来吧,我来看看接下来的故事。”重点看看那个叫鄢伽的魔头。 他是怎么把情蛊种到千千身上的呢? 第30章有些事情如同云过天空,风蚀大地,悄无声息又不着痕迹,在岁月的磨砺中逐渐失去了色彩。 不过千千小道长封存起来的记忆倒是历久弥新。 起初平淡孤寂,慢慢变得热烈动人,在熊熊燃烧的爱火中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丽,最后却遽然跌入凉意刺骨的深渊谷底。 祁烈果然没再跟吴穹一同回顾那段尘封往事,只把意识团轻轻点进了吴穹的眉心。 透过重重回忆,吴穹看到了千千与顾清染分别之后所发生的事。 千千的师父长年闭关修行,不问世事,却在那样的一个时候遇到了修行上的劫坎。 师恩深重,千千赶回无字观为师父护持照料,就此与顾清染分离。 吴穹自认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直到记忆的节点来到千千得知顾清染死讯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不知何时竟与记忆的主人有了共情的能力。 塌天般的哀恸,掩藏在清冷的外表之下。 吴穹与小祁烈第一次发现这间暗室时,所感受过的心口疼痛之感,不足如今在记忆里看到的万分之一。 不眠不休地搜寻着那人残魂的下落,在用尽一切方法却仍是一无所获时,千千逐渐陷入疯狂和绝望。 挥剑、溅血、复仇。 鲜血刺激着他的眼眸心绪,入魔只在眨眼之间。 若不是千千那好不容易渡过灾劫的师父出手,世上只怕早已经多了个足了毁天灭地的大魔头。 师父苦口婆心百般劝慰千般责罚,又花了许多年的时间,终于逼着千千封存了记忆,忘却前尘旧梦。 记忆到此为止。 至于之后的事情,吴穹就算没有在记忆中亲见,大概也听说过。 没了痛苦的记忆,孑然一身的千千离开了师门四海云游。 分卷阅读64 许多年后来到一座仙山山头,心有所感,就此逗留,还为山取了个名字,叫做封吾。 从此后,灵界便多了个封吾圣主。 知晓整个故事的吴穹,从千千的记忆中抽离之后,默默在石阶上坐了许久,才慢慢淡化了记忆中带过来的糟糕情绪,开始一点点整理看到的有用信息。 最引他注目的,是那个名字叫做鄢伽的魔族魔头。 他之前只大概了解了赤血炎魔鄢伽的背景。 那个在一万多年前主动跑到封吾山去挑衅封吾,最后害得封吾碎魂而亡的真正魔头,其实在最初身份尊贵家世显赫。 他是灵界三大家凌霄宫的少主,凌霄宫宫主最宠爱的儿子。 也是顾清染曾经名义上的兄北。 在千千的记忆里,起初这个人的存在感很模糊。 哪怕当时的试剑大会,这位人气很旺的少宫主曾经与千千有过一场对决,但也没能在千千小道长的记忆里留下多少印象。 一直到顾清染身死,千千一路查找害死他的真凶,最后就查到了凌霄宫宫主和铁河山庄庄主的头上。 他们一个是顾清染的绿帽爹,一个是顾清染的亲爹。 两个爹皆为老不尊,身在高位以权谋私,颠倒是非黑白,最后因为顾清染毫不留情地想要揭穿他们的真面目,从而联手一个唱黑脸一个白脸,引诱着顾清染步入陷进,利用他心中存留的父子亲情痛下杀手。 千千得知真相出手复仇。 鄢伽就是在这时候再一次出现在千千的记忆里。 这一次,他的形象比第一次清晰了些。 先是在凌霄宫的大殿门口拦住了千千的去路,因为不敌被千千三两下打飞,接着又爬起来阻拦,再一次被打翻。 千千的复仇目标明确,谁跟顾清染的死有关,他便杀谁。 鄢伽不再他的必死名单之上,因此躲过一劫。 只是在千千剑落取凌霄宫宫主的性命之前,鄢伽挣扎着爬到千千脚边,抱着千千的小腿苦苦哀求。 “我愿意代我爹死,求你放过我爹……”千千连个眼角都没有分给他,利索地落下了剑刃。 至此,吴穹几乎可以肯定,封吾心口的情蛊就是这个叫鄢伽的所为。 只是他什么时候下的手,用的什么方法仍旧未知。 在记忆里看来,封吾还是千千的时候,并没有身种情蛊的痕迹,那个鄢伽以后也再没有接近千千的机会。 那么就只可能是千千成为封吾圣主之后的事情了。 但成为封吾圣主的千千没有从前的记忆,无欲无求加上无人能敌的修为,几乎是坚不可摧的。 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对他种下情蛊的,也就只有……吴穹抬手摸了摸额头。 被鄢伽送入凼域煞气洞中的魂魄,成长为凼域的魔头,最后冲出凼域祸乱天道盟,然后吸引了封吾圣主前来收服。 就在他住到封吾山上不久,封吾便碎魂而亡了。 吴穹长出了一口气。 情蛊的媒介,是他。 见到他的封吾才会身种情蛊之毒,乃至于最后碎魂而亡。 虽然这中间还有许多细节未解,但吴穹已经确定了大概。 封吾的碎魂而亡,与他脱不了关系。 一双手臂自他身后环上腰间,小徒北的把脸颊贴在他背后,柔柔叫了声:“顾大哥……”吴穹身子一僵,默然半晌,伸手去掰小徒北的手,然后转过身跟他面对面,有些为难地说道:“虽然……但我是吴穹。”吴穹是吴穹,顾清染是顾清染。 哪怕是前世今生,但他没有顾清染的记忆和感受,更别说感情之事。 寻回千千记忆的小徒北却明显不这么认为。 吴穹的话让他眼眸黯淡起来。 不过下一刻,他就又重新高兴了。 “我知道了,师父。”吴穹:“……”小徒北想通得挺快啊! 还不等他欣慰完,就又听小徒北问道:“是不是解决了师父说的那三件事,师父就能让我……”说着,他声音低下去了,脸颊也红了起来。 吴穹直觉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知趣地没去追问。 果然,小徒北鼓起勇气问的话是:“让我亲亲,让我抱抱了?”吴穹:“……”小兔崽子还真敢说! “你才多大,懂不懂什么叫未成年,满脑子想些什么呢!给我回屋睡觉去。”既然情蛊的源头大概有了头绪,好像也真的像封吾说的那样,没有太大的威胁。 因为看了千千的记忆让吴穹明白了,小徒北对他的觊觎可能不是情蛊的作用,而是因为千千和顾清染早就有情。 一块大石暂时落下,只要不至于威胁到小徒北的魂魄和性命,其他都好说。 “我想跟师父一起睡。”小徒北提条件。 “不行。”吴穹干脆地拒绝。 “可是,咱们以前都一起睡的。”小徒北耷拉着嘴角不开心。 “因为你长大了。”吴穹耐着性子解释。 “还没有,”小徒北反驳:“还没成年。”吴穹:“……”反了天了这是。 他一急眼拿出了师父的威严来:“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是师父我是师父?”说完他再不理会小徒北一脸的哀怨,转身回房间。 小徒北一直跟着他走到房门外,吴穹摆摆手:“走吧走吧,去睡会 分卷阅读65 儿。”折腾到现在天都要亮了,吴穹真有些困乏了。 小徒北不言不动,还在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 吴穹一狠心,“咣当”一下关上了门。 走到炕头甩了鞋子躺下,门外的小徒北的影子还在。 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在千千记忆中看到的画面,一幕一幕,最后定格在顾清染和千千那热烈的一吻上。 吴穹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门外。 小徒北的影子还站在那里,跟个不散的幽魂似的。 吴穹狠狠地闭了下眼,起身下炕,“咣啷”一声打开房门。 小徒北的眼眸里顿时闪过莹亮的光彩。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吴穹重新关好房门后发现小徒北已经麻溜地爬上了炕。 吴穹手一指炕里面宽大的空间:“往里面去。”小徒北乖乖地往里移了移。 吴穹扬手在炕中间布了一条笔直的结界,然后弯腰上炕,没好气道:“不许越界。”小徒北瘪了瘪嘴,老老实实躺好。 终于消停下来,吴穹闭着眼睛装睡,耳朵里听见小徒北在旁边翻了下身。 又过了良久,他悄悄睁开眼,往一旁看去。 只见小徒北朝他这边侧着身,微闭着眼睛,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容。 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另一只手五指微张,朝着他的方向轻轻放在结界边缘,就像很多年前的千千悄悄触碰着顾清染身体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吴穹蓦地就被戳中了心底某个角落,又软又热。 …孟谯过来敲门的时候已经日头偏西。 吴穹费力睁开眼,随手去推钻进他怀里抱着他腰的小徒北。 起身下炕,走了两步才猛地醒过神来。 转身看向大炕头,那道他睡前布下的结界不知什么时候被破开了一个大窟窿,而原本应该睡在结界那边的小徒北就从那个窟窿里钻出来,横在他的怀抱里。 吴穹:“……”他是有多傻? 他布下的结界祁烈解不开,但封吾或者是千千随便哪一个还不是随便一抬手就能破? 敲门声又响,孟谯在门外叫了声“师父”,吴穹忍着上去拎起小徒北教训一顿的冲动,先去开门。 “怎么了?”吴穹问道。 大徒北是最乖的,如果不是有事,他从来都会安静地待着,不会随便打扰师父。 孟谯小心翼翼往房间里瞅了一眼,道:“小师北的……妈妈来了。”吴穹:“……”分明没啥,他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种心虚感,不自觉地转头去看大炕上歪着的小徒北,走过去一抬手,猛地拍了下去。 来的不止祁烈妈妈一个,还有他那龙凤胎的北北妹妹。 这并不是祁烈的家人第一次来无字观。 因为祁烈喜欢往道观跑,原本从不涉足此等迷信之所的祁家其他人,有事没事也会来这边溜达溜达。 而吴穹也因为温蔓孕育祁烈不易,对祁家人照料有加。 什么身体不适、时运不济,都被他随手搞定,以至于最后祁烈的父母都对无字观产生了依赖之情,有个头疼脑热或者碰上倒霉事儿,都会跑过来找吴道长求符。 吴穹的符寻常人千金买不到,只有祁家人,随随便便就能讨到一大摞。 不过这次温蔓跑到道观却不是为求符,而是为了祁烈的学业。 “马上就要开学了,怎么也该回家去准备准备,一直赖在道长这里怎么能行?”温蔓一脸无奈地对大儿子说道。 大儿子小时候生怪病啼哭不止,多亏后来吴穹出手解救。 后来又让祁烈拜吴穹为师,也是图个平安无忧,但身在人间,日子还是要过,祁家家大业大,总还是希望祁烈长大了继承。 祁烈两只膝盖上一边坐着北北,一边坐着妹妹,小小的两只一人一边靠在大哥怀里,乖得不行。 因为有这两小只衬托,祁烈便有了大人的模样。 吴穹斜眼瞅着,心里想象着封吾当年的模样气质,心说小徒北别撒娇耍赖,再长两年个头,就跟封吾几乎没什么两样了。 念头还没落,就听小徒北撇着嘴说了句:“一直赖着也没事,我师父不会嫌弃我。”吴穹:“……”我嫌弃。 温蔓脾气柔婉,半点儿也不恼,又温声对祁烈劝说了几句,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慈爱,除了让他重视学业之外,弦外之音无非也就是想一家人多团聚。 吴穹在旁低垂着眼眸听着,也不插话。 凡人一世不过百年,缘分得来不易,他是希望小徒北多与家人团聚的。 小徒北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儿,最后终于答应跟母亲北妹一起回家,着手准备开学事宜。 没留这一家子吃晚饭,吴穹送他们出门的时候也顺便拒绝了温蔓请他去祁家小住的邀约。 小徒北恋恋不舍地同他挥手:“我开学那天师父会来送我吗?”吴穹默默在心里翻白眼,嘴里说道:“你从家里去就行了,用我送什么?”祁烈的学校所在地就是铁河山庄,一半是人间学府的样子,一半是隐在结界中的铁河山庄。 上次小徒北当着那么多修士的面,替他打人又招了唐箴为坐骑,抱 分卷阅读66 着他高调离开,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过去抛头露面了。 祁烈好像预料到了师父不会去送,虽然失望也还是很乖巧地点了头。 “那好吧师父,我回去了,你好好在这里待着,别到处乱跑,等等我有东西要送过来。”吴穹:“……什么东西?”龙凤胎北妹奶声奶气地在车里叫他上车:“哥哥快来~”祁烈转头答应一声,对吴穹道:“师父等着就好,是有用的东西。”说完转身上车,兄妹三人脑袋凑在一堆跟吴穹说再见,一直到看不见无字观的大门才缩回去坐好。 吴穹又独自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其实他在睡前就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塞外魔族那边他之前已经去过了,本来是要去好好搜刮一下关于赤血炎魔鄢伽的信息,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据说当年灵界三大家的丑陋恶行被揭露之后就逐渐没落,而后起之秀天道盟则慢慢壮大。 尤其后来天道盟的背后有了撑腰的封吾圣主,更是如有神助,再无人能与之抗衡,成为了灵界最大的联盟组织。 至于鄢伽,听说早在凌霄宫宫主被千千杀了之后就慢慢的销声匿迹,所以凌霄宫也是原本的灵界三大家中,倒台最快的一个。 再往后,听说塞外魔族那边出了些内乱,原先那个窝囊的魔尊被杀,新的魔尊上位,那个人就是消失许久的鄢伽。 鄢伽上位后倒也算有些作为,他壮大了原本式微的魔族,一度威胁到周围其他的修真门派。 只是因为有封吾圣主镇守,他倒也没有太敢造次。 一直到了吴穹自凼域中出世,塞外魔族那边才开始跟凼域勾勾搭搭,对天道盟所属染指进犯。 只是最后也没成什么太大的气候,那位赤血炎魔就在封吾山与封吾圣主一同身亡了。 吴穹找到魔族的时候,魔族那些被他打怕了的家伙们抖成一团,要什么就给什么,但吴穹并没有在那些记载中查询到有用的信息。 因为据魔族的那些老家伙们说,赤血炎魔鄢伽为人古怪,虽身在魔族但其实天天把自己活得像个外人一样。 不许人靠近,不需人伺候,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得谁都看不见摸不着。 最后一声不响就去挑战封吾圣主,就此一去不回头,魔族那边的住所里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流传下去的东西。 于是吴穹无功而返,也没办法再在鄢伽身上入手寻找关于情蛊的线索。 因为他当时在通天阁也查看了鄢伽的生平,同样是没有什么收获。 一个名门世家子北,家里出事之前性格温雅恬淡,谦虚懂礼,帮扶弱小心怀正义。 一朝家变,受到打击痛而入魔仿佛也是可以理解。 至于最后他是怎么赔上自己性命拉着封吾碎魂而亡的,通天阁只记录发生过的事,却没能力探究来龙去脉。 于是吴穹只好暂时放弃从鄢伽身上查探,转而从别的地方入手。 这个“别的地方”,就是当年试探祁烈身上情蛊印记的那个女人。 她当时遁逃,却遗下了一片鳞片。 那样的鳞片有些稀奇,并不常见,吴穹跑了一大圈打听,最后还是从铁河山庄庄主谭洵那里打听出了来源。 安顿好了祁烈,他就打算出门去寻找掉落那鳞片的女人了。 谁知小徒北嘱咐他让他等,说什么有东西要给他。 能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吴穹琢磨了半晌没有头绪。 本来想不管小徒北的嘱咐,但最后还是没动身。 一想到小徒北的那张脸,想到如果自己不等他,那张脸上可能会露出的伤心失望……吴穹叹口气,心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等就等等吧! 吴穹转身回了观里,喊大徒北做饭吃饭。 师徒两个一人捧一只大碗嗦啰着面条,周围莫名有些空落落。 吴穹抬眼看了看周围,被困一万多年的地方,自己住都住了几千年,后来又弄来了大徒北作伴。 被赋生的小徒北这才来多久,怎地就感觉少了他就跟少了大半个世界一样? 许是因为这阵子祁烈在道观里呆的时间比较多,又加上他知道了两人前世的许多关联。 尤其是在千千的记忆里……“嘶……”吴穹咬到了舌头。 后知后觉有点儿恼了,他怎么总是想起顾清染和千千的那个吻? 邪了门了。 对面的孟谯抬眼看他,不是太好奇,就是想知道师父为什么“嘶”。 吴穹没说话,继续埋头嗦啰面条。 睡了一整个白天,晚上自然不会再困,想起那间被小徒北打开了的暗室,想着那里面还有个箱子。 吴穹便往暗室方向走去,想去把那口箱子里的东西收起来。 谁知到了暗室一看,发现那箱子已经不见了。 “孟谯!”吴穹叫大徒北过来。 “这里的箱子你收起来了?”孟谯老实巴交地摇摇头。 吴穹愣了愣。 不是大徒北那就是小徒北。 倒也正常,那些东西原本就是顾清染的,自然该千千收起来。 想是这么想着,吴穹却觉得心里不太舒服,说不上是因为什么。 跳上房顶,掏出手机来玩游戏。 原本非常容易让他沉迷的游戏,这时候忽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将手机扔到一边,枕着手臂看着 分卷阅读67 黄昏斜阳。 日子忽然就变得漫长且无聊起来。 从前有封纹束缚,要出去收集功德,要盘算着赋生封吾还差了什么? 如今封吾重生,封纹也已经解了大半。 等到他彻底查清楚情蛊的底细并解除它的威胁,再逼着祁烈替他解开剩下的一半封纹……到那时,他将彻底获得自由。 那么,自由了之后呢? 他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要……和谁在一起? 吴穹想着这些问题想了整整一夜。 天空由明转暗,再由暗泛起了鱼白时……小徒北来了。 他手里果然是拎了东西的。 一手一个。 等走近了吴穹才看清楚,那两东西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一头银发,额头长着两只龙角。 女的有些面熟,正是当年靠近小祁烈探查那情蛊印记的女人。 “大师兄!”祁烈喊道。 孟谯飞快出现。 祁烈将手里拎着的两个人往他那边一扔,吩咐道:“找间房关起来。”孟谯麻溜地照做。 祁烈这才走到吴穹跟前,二话不说抬手将他拥住。 “师父,只分开小半天我就好想你。”吴穹脑袋忽然间就空了。 一个晚上所有的迷茫、彷徨,甚至是隐隐的孤单和不安,全都尘埃落定。 紧挨着的这个身体温暖坚实,相贴的胸膛跃动着同样的频率。 如此的踏实,那般温暖。 “开学之后有典礼,你能来看我吗?”小徒北下巴搭在吴穹肩上问。 静默了片刻,他听到了师父的回答。 “嗯。”小徒北喜上眉梢。 师父从来不喜欢参与到他的生活里。 什么幼儿园开学小学开学初中开学,或者是各个毕业典礼,甚至连祁烈的生日吴穹都不爱出席。 每次都只有他巴巴跑到无字观来找师父。 当然,他也知道,他在师父心里的位置很重。 否则他不会花费万年多的时间来收集功德,赋生自己。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又见到了。 在历经生死分离的苦痛之后,再次重逢。 祁烈觉得自己心里的开心涨得满满的,都要炸开了一样。 于是他又问:“我听你的话,白天回家陪爸妈北妹,等到了晚上他们都睡了,我再来找你好不好?”又是等了好半天,吴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他应该像从前那样说“不好”,或者应该摆正小徒北的态度,不能让他再把自己错认成顾清染。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就在这时,小徒北又问:“等到你说的那三点儿全都解决了,我们就在一起。这一次,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他问完也不急着要吴穹回答,只是拿脸颊轻柔又亲昵地蹭着吴穹的耳廓,如此地眷恋和满足。 良久,他听到紧紧抱着的人,发出了轻声的回应。 “嗯。”第31章“啪啪”两声脆响,惊得一坐一站的主仆两人傻了眼。 红衣女子不着痕迹地往银发龙角的主人身前挡了挡。 前段时间,那位转世的封吾圣主忽然出现,命令他们交出了情蛊的相关信息,主人不敢违逆,老老实实交了,每日里依旧担心这事不会就此了解。 果然没过多久,那位封吾圣主又找上门了。 这一次更是直接动了手,一路拎小鸡仔一样把他们主仆二人扔到了这间道观里。 这会儿,提审他们的不是封吾圣主,而是把封吾赋生了的道士——也就是从前凼域出来的魔头。 这魔头看起来怪怪的,进了关押他们的房间之后,也不急着审他们,而是丢了魂似地傻站着,站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就提起手给了自己两个巴掌。 倒是不重,就是声音清脆,在原本空阔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把他俩给吓了一跳。 也不知这成为道士的魔头在搞什么鬼把戏? 红衣女子身形这么微微一动,吴穹才回过神来。 抬手揉了下脸颊,整理了一下表情情绪。 他其实是有些懊恼的。 就在刚刚之前,他好像答应了小徒北什么。 仔细回想了一下,小徒北的话便清楚得在他脑海里冒出来。 什么“在一起”的问题,就这么被他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下来。 他其实……其实……吴穹脑子里一片混乱,自己都看不清内心的真实想法。 之前他想了太多关于将来的问题,想到将来自由之后,突然空茫的未来,整个人变得无措起来。 在那种情况下再见到小徒北,感受到他把自己搂抱住……一时就鬼迷心窍了。 吴穹默默叹息一声,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先着手眼前再说其他吧! 努力稳住了心神,吴穹抬眼看了下眼前的红衣女子和她身后挡着的银发男子,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二人身上。 “沧族人?”东海沧族,真身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龙,是一个特殊的族群。 他们身上的鳞片其实和一般的龙鳞蛇甲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所以一开始吴穹只在蛇族和龙族里寻找,倒是一时忽视了沧族。 应该是他对祁烈提了那三个条件,所以他才会再去捉了这两个人 分卷阅读68 过来,让他审问关于情蛊的相关。 既然如此吴穹也不多废话,直接问那两个沧族人道:“请二位前来,主要是想问封吾身上的情蛊,到底是怎么回事?”红衣女子一脸戒备,不肯让开,只是说道:“上次封吾圣主来讨,我家主人已经将情蛊的相关信息都交给圣主了……”“那个真的是全部的信息?”吴穹打断她的话,道:“别的先不说,就说你当年来这里找祁烈,难道不是为了试探情蛊?你为什么要试探?总有理由吧?”红衣女子愣了愣,正不知该如何做答,她身后银发龙角的主人开了口:“我来告知魔尊知晓便是……”红衣女子略一犹疑,最后还是恭敬地朝一边退开了。 银发男子先是不失礼数地站起身来,朝着吴穹行了礼,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在下沧族少主靳荏,见过凼域魔尊。”他这么一搞吴穹倒是不好意思了,什么魔尊不魔尊的,都好多年没人这么称呼过他了。 他摆了摆手,道:“不用客气,叫我吴穹里就行,来,坐下慢慢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没失礼数,又愿意说出隐情,他也不好太过无礼。 让了座又喊孟谯上茶,然后他也找了个位置坐了,表示洗耳恭听。 那位儒雅的沧族少主靳荏便缓缓道来。 沧族乃是南疆巫女与龙族交合而出的族群,所以本来源起于南疆的蛊毒之术,除了在魔族等地盛行过之外,沧族的人也大都很擅长。 只是沧族向来低调且隐秘,少与灵界其他族群打交道,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而封吾身上所种的情蛊之毒,本源就是来自于沧族的一位名字叫做靳澜的少女。 “按辈份算起来,靳澜是我的姨婆,她年轻时性格跳脱活泼,不甘心一直隐匿在我们沧族的聚居之地,便跑出去云游四海。”“云游途中,她认识了很多人,也交了些朋友,其中有一个最为特别的人,在她心目中地位非凡,一直到了今日姨婆都对那人念念不忘。”吴穹听到这里试探着问道:“是鄢伽?”靳荏点点头。 “姨婆对鄢公子情根深种,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苦苦挣扎之后,她便做出了情蛊,打算为鄢伽种下。”吴穹静静听着,心里却在感叹,那怎么最后没种? 要是这位靳澜给鄢伽种下了情蛊,封吾又何必受那碎魂之苦,自己也就免了这万年的辛劳。 靳荏很快帮他解答了这个问题,道:“鄢公子外表温和儒雅,对谁都是彬彬有礼亲善有加,但其实内心里并不如表面那样随和,尤其内在里不喜与人交心亲近,所以想要得到他的心并不是那么容易。”“而姨婆也并不是善于算计之人,紧张之下便漏出了马脚被鄢公子识破。”“姨婆当时很沮丧,她知道自己在鄢公子心中的形象已经崩坏,鄢公子再也不可能喜欢她了,她甚至害怕鄢公子会把她捉去凌霄宫施以刑罚。”“可那位鄢公子并没有那么做。他不但不责怪姨婆,还跟她交心,做起了朋友。”“朋友之间自然就没有了秘密,鄢公子温柔地安抚姨婆的畏怯,理解并感谢她对自己的心意,接着又对姨婆诉说起了他自己的烦恼。”“原来,他也有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所以他说他能够理解姨婆的心情,还说他们都是为情所困的痴情人。”吴穹听得脸都绿了。 他都有点儿不想听接下去的内容了。 那个赤血炎魔鄢伽,求而不得的心上人,不会是……千千吧? 由不得吴穹想不想听,靳荏都自顾自讲了下去。 “那位鄢公子心思李敏、手段极高,那样敞开心扉的三言两语,更把姨婆迷惑得深陷其中。两人越来越亲密,鄢公子说就算他没看法接受姨婆的心意,却可以和她做独一无二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间自然该互相帮助,慢慢地姨婆教了许多蛊毒炼制之法给鄢公子,尤其是,情蛊的相关。”“那个时候鄢公子家中遭逢了巨变,他本人也在销声匿迹很久之后堕入魔道。不过据姨婆说,他那时蛊毒技巧已经炉火纯青了。”吴穹听得连连摇头,万料不到是这么个走向。 先是靳澜想给求而不得的心上人下情蛊被发现,然后对方三言两语就从心上人成了好朋友。 这还不算,还把制作情蛊的法子教给所谓的“好朋友”,让对方可以拿情蛊去祸害不知情的另外一个人。 “你这个姨婆……”吴穹用表情表示,你的姨婆太过一言难尽了。 那靳荏却摇摇头道:“我那姨婆的确有些痴傻,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那位赤血炎魔太会蛊惑人心。”“再说那情蛊的制作方法,虽然一开始出于我姨婆之手,后来却被鄢公子自己改进利用,早已经不是单纯娱情的东西,而是关乎于性命的蛊毒了。”吴穹想到灵界三大家攻陷魔族之后,搜罗了许多魔族的秘籍心法,这里面不乏关于蛊方法。 靳澜做出的情蛊被鄢伽改进成了更邪门的东西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如今吴穹最关心的,是那被鄢伽改进过的情蛊之毒,到底怎么个关乎性命法? 他伸长耳朵等着靳荏往下说,靳荏却顿住沉思起来。 吴穹也不催促,等了一会儿,就听靳荏重又开口说道 分卷阅读69 :“之前送给圣主大人的关于情蛊的信息的确是不足,倒不是我们特意不给全,只是有些东西我们也不是太确定,还请魔尊不要怪罪。”吴穹摆摆手,示意他直接说知道的就行。 靳荏便说道:“据我所了解到的,圣主大人身上的情蛊之毒,它以情做引,引发人的魔性。”吴穹瞳孔收紧,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当年无人知晓封吾圣主和赤血炎魔一同殒命的内情,也只有我那姨婆猜测到了一二。”吴穹阴沉着表情问:“引发魔性?”靳荏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听说是用情越深,魔化的越严重,若想保持不动情不入魔,就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毁了蛊毒的煤质,也就是——杀了魔尊您。”…大老远把人拎过来问话,不该太过怠慢,吴穹让孟谯整个好酒好菜来招待远方来客。 虽然没有亲自作陪,但等那两位吃饱喝足之后吴穹还是热情地走到饭堂处对那两位道:“来都来了,可以多逗留几日,这座城市也有许多风光旖旎之处,让我大徒北带你们到处去转转看看。”红衣女仆去看主人,面容间有些要藏不住的忧虑。 银发的靳荏谦和地推辞道:“魔尊不用客气,我们来得匆忙,家里那边没个准备,怕是会担心,要是魔尊和圣主大人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就先告辞了。”吴穹听后道:“这样啊,那我还挺不好意思了,来得时候辛劳,走还走得这么匆忙,要不让我大徒北送送你们吧?”靳荏又忙推辞,只说自己回去便可。 他们虽是半人半龙之体,但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就可随意化成龙或者人形。 龙腾一日万里,从这里回他们住的东海也不过半天时间。 吴穹听了这话便没再多说,只大咧咧坐在座位上挥手跟两人作别。 靳荏和红衣女仆转身出了房门,相互对视一眼就要化龙飞腾而去。 谁知刚一飞起,半空中忽然显露出一圈符纹组成的阵法,一下子将这主仆二人捆缚起来。 “滋啦啦”数道电光闪过,主仆二人惨呼声中双双显出半人半龙的原形来,离了水的鱼一样落在无字观的空地上,扑腾来扑腾去。 吴穹老头子一样拢着手一步步走过去,蹲在银色鬃发龙角龙身的靳荏面前。 红衣女仆疯狂朝这边扑,嘴里焦急地叫着“主人”“主人”……吴穹给她甩了张禁言符,然后看着靳荏开始慢吞吞说话。 “是不是觉得我挺好糊弄?那么急着溜走难道不是因为心中有鬼吗?”靳荏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吴穹抬手抠了抠耳朵,问:“隐瞒了什么?”靳荏慢慢垂下了头,看来是不太想说。 吴穹也不逼他,只让孟谯把这两条龙人重新关进屋子里,自己溜达着出了道观大门,往繁华的人间都市溜达去了。 这一万年来他别的习惯没养成,唯独耐心这一方面,相比当年刚从凼域出来的时候增长了太多太多。 两个沧族龙人最后肯定会说的,他等得起。 最主要的是,他还在想着凌晨时分答应小徒北的事情里。 在一起? 在一起! 想到这里吴穹脑袋瓜又成了一锅粥,又想抽自己大嘴巴。 真是犯了浑了,怎么就那么轻易答应了呢? 难道他真地打算跟小徒北谈情说爱? 他真地打算要跟小徒北同床共枕? 虽然跟小徒北同床共枕那么多次了,但今天以后的同床共枕显然性质不同了。 加上从靳荏那里听来的半真半假的封吾当年碎魂的真相……吴穹的脑子都要炸了。 他需要出去走走冷静冷静。 先是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生出一股子孤独感来。 吴穹挠挠头觉得奇怪,上万载的生命跨度,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多了,怎么就这会儿会觉得孤单? 又走啊走,走到了一处步行街上。 各式各样的商铺店面,三三两两人群,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人族永远是三界所有物种中最有烟火气的族群。 虽然他们的寿数相比灵界各个灵类灵族来说最为短暂,但他们却活得最是认真努力。 就算没有飞天遁地填海造山的非常之力,他们也会运用智慧发明创造很多媲美灵界、可以改变世界的东西。 比如电啊,网络啊,各种各样的能量啊! 人类的小脑袋瓜还是挺了不起的。 注意力稍稍转移,吴穹心里头的那种孤单感被冲淡了些。 再往前走,注意力却又被偶尔走过的一对对情侣所吸引。 他们有的手牵着手,有的肩并着肩,大部分则是拥在一处,姿态亲密地说着话,彼此看着彼此,眉眼间全是甜蜜。 吴穹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了同样的画面,亲密相依的两个人,低声说着悄悄话,不时对上的眉眼里只有彼此。 只是那两个人不是他所看到的哪一对情侣,而是两个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他,一个是祁烈。 “师父!”有人在背后叫他。 吴穹转身,脸上还带着没有消退的迷茫。 “师父,你怎么在这儿?”身后站着的也是一对,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一个手里拿着串小摊上买的鱿鱼串,另一个嘴里叼着半块,显然是刚刚被 分卷阅读70 投喂。 这两人身上都带着吴穹给的易容符,普通人看不出他们本来的模样。 但吴穹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他的二徒北苏煜和苏煜的相好项呈。 看见他之后项呈慢悠悠吞了被投喂的半块儿鱿鱼,静静看着吴穹,目光中带着审视。 苏煜用捏着的纸巾帮他擦了嘴角的油渍,这才再一次转头问:“师父你怎么不说话?傻了?”吴穹不自觉吞了口口水,脱口问道:“哪儿买的鱿鱼?我也想吃。”二徒北苏煜:“……”三人于是又去了小摊点儿,坐在摊主提供的小马扎上吃鱿鱼。 吴穹吃了两口觉得味道一般般,可能是因为没有人喂他吃。 旁边的徒北和徒北相好都没吃了,齐齐沉默地盯着他看。 吴穹更觉得这鱿鱼没有想象中的好吃,他把手里的串串往面前的铁盘子里一扔,说:“这么看着我干嘛?”苏煜道:“师父你有点儿怪?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可以说出来我们帮你分担分担。”吴穹“切”一声:“你们?你们少在我面前秀恩爱就是帮我分担了。”苏煜转头跟项呈对视一眼,瞬间完成了心理交流。 “我师父有问题!”“嗯,情感问题。”“哇喔~好赤鸡!”“乖,不许对别人的事太感兴趣。”“他不是别人,他是我师父。”“那也不行。”“那你帮我问。”“……好。”于是项呈开了口:“怎么不见祁烈?”吴穹正开了一瓶矿泉水来喝,闻言“噗”的一声把水喷出去好远,然后又被呛得咳了好半天。 “他……咳咳……他回家了。”项呈没再问,淡淡地瞥了苏煜一眼,示意他答案已经很明显。 苏煜却压根儿不能满足,说道:“小师北平时最喜欢跟着师父,要是他知道你一个人出来逛街不带他,肯定会伤心的。”吴穹瞪了二徒北一眼道:“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苏煜拿起盘子里的一串鱿鱼投喂边上的项呈,然后状似随意地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力气赋生小师北啊?”吴穹愣了愣。 其实关于赋生祁烈,还有他和封吾之间的纠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苏煜,但项呈是知晓的,因为他当初还利用了项呈身上的皇气来为赋生事宜加注双层保险,确保成功率。 而项呈和苏煜两人好的真.穿一条裤子,会告知苏煜这些事情也是正常。 毕竟吴穹也没说过不让项呈把这事说出去。 这会儿听见苏煜问了,他便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身上的封纹。”他身上的封纹很明显,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看得到。 这也是他关于赋生封吾的最标准答案了,谁问都一样。 苏煜听后点点头,但又接着问出了下一个疑惑:“那……你跟小师北的前世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交情?就是说,他当初突然死了,你有没有很伤心?”在他看来,什么为了解除封纹耗费那么多的心力来赋生另一个人……怎么听着都很不靠谱。 因为他听项呈说过,积攒的那么多功德,耗费的那么多精力用来解除封纹远比赋生一个魂魄俱碎的人要容易得多。 吴穹被他这个问题问住。 回想当年,他有没有很伤心? 他有点儿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滔天的愤怒。 愤怒那个叫鄢伽的魔头、愤怒故意把他叫走的朱宣。 当然,最愤怒的是在他面前爆体而亡封吾。 那时候的魔头已经先一步魂飞魄散,而封吾仿佛就单独撑了一口气等着他回去,为他种下封纹,亲眼看着他死。 所以他愤怒,既愤怒又委屈,既委屈又……那时他无暇理会堵在胸口快要把胸膛撑破的那一种情绪是什么。 如今回想起来……应该是悲痛吧! 但他不想把自己回忆起来的情绪告诉苏煜,只是看了看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 苏煜把胳膊肘撑在项呈的膝盖上,整个人没骨头似地靠在项呈身上。 亲密又旁若无人地亲密。 无端地惹人羡慕和眼热。 吴穹擦了擦嘴,说道:“你管我伤没伤心,要问也先问问你家项呈,当年你死的时候他有没有伤心?”这就叫戳人心窝子了,苏煜无奈地瞅了吴穹一眼。 早知道他师父这个人嘴毒又顽固,也就是小师北把他当个宝贝,成天上赶着亲近。 被戳了伤心处他很不服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怼吴穹道:“我早问了,我死的时候他伤心得要死,所以才不顾一切来找我。那你呢?你难道也跟我家项呈一样,伤心得要死所以才拼了命的把小师北赋生吗?”吴穹:“……”反了天了! 一个两个的徒北都要骑到他头上来撒野。 本来还想再吃上那么一两串来着,这会儿也彻底吃不下了。 吴穹扔了刚拿起来的铁签子,拿手指点了点面前不听话的徒北,气哼哼地走人。 走出去好几步,又听二徒北在身后大声提醒:“师父你要勇敢面对自己的心,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丢人的!师父加油!我看好你!”吴穹:“……”有易容符没有消声符,二徒北这么大声吆喝,周围的人都朝他看过来 分卷阅读71 。 丢死个人! 一直走出了好远,才开始琢磨二徒北的话。 喜欢?不喜欢? 从他自凼域煞气洞中出生的那一刻,一直到如今,他都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不是顾清染,没有对千千的那种炽烈感情。 至于为什么要赋生封吾……? 除了让他帮自己解除封纹,难道还有别的想法吗? 如果非要说,也许真的有吧! 因为他觉得悲愤,用苏煜的话来说,也叫做伤心。 虽然出了凼域上了封吾山,他和封吾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久。 但那人在他心里的印象深刻而又独特。 不止是让人仰望的修为、清冷超脱的气质,更重要的,是他偶尔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的不同——看向自己时很深的、荡着微微涟漪的眼神、说话时不自觉放柔的语气、无声无息地在吃食生活修行上对他别样的关心和帮助。 吴穹记得那时候的他满心好奇,又带着隐隐的愉悦,他想探究封吾对他那般态度的理由,更想知道如此独特的对待是不是他所仅有? 只是,还没等他探究明白,封吾便猝然碎魂离世。 到了此刻,吴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对自己承认。 对的,封吾当年的碎魂,他的感觉不止愤怒,还有伤心。 费尽心思赋生封吾,也不仅仅是为了解除自己身上的封纹。 他更希望那人能活过来。 活过来告诉他,为什么要碎魂,为什么要给他种下封纹,而在碎魂之前的日子里……又为什么让他住进谁都不能随便住的封吾山? 当然,最后一点,现在他已经有了答案。 忽然,前面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吴穹抬头看过去的瞬间整个身子也跟着冲了出去。 小鬼拦道,功德送上门了。 等他冲到差点儿因为一个不守规矩的小鬼引发的车祸血案现场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司机和路人吓出一身冷汗,傻呆呆地忘记了反应。 一道人影慢悠悠地从马路对面走到吴穹身边,右手手指竖在身前,指尖上漂浮着一个莹白色米粒大小的功德点。 接着,他将这小小一点儿功德放进吴穹腰间挂着的功德袋里,然后轻轻拍了拍,抬头对吴穹笑着说:“师父,以后你不用再辛苦收集功德,要是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行。”吴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分明凌晨时分才分别,这会儿再相见,却又像隔了一万年那么久。 “师父?”小徒北抬起手,轻轻抚摸吴穹的脸颊:“你怎么了?”他的师父看起来有些悲伤,眼眶微微发红。 吴穹反应过来,一下子拍落祁烈的手,没好气道:“什么怎么了?你说怎么了?”小徒北:“……”发脾气的师父好可爱,想抱! 他试探着伸出手臂,但却没敢抱,只是扯了扯吴穹的衣角。 “别气了,都怪我。”吴穹更气,问:“怪你什么?”祁烈苦恼地皱了下眉头:“怪我让你耗费了那么多功德,花了许多心思……”吴穹闻言消了点儿火,冷哼一声,道:“算你有点儿良心。”一万多年的时光,收集功德已经成了他下意识中的习惯。 就算如今封纹已经解除,但他一看见可能的功德点还是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 这可不是一个大魔头所具有的品质和觉悟。 但他也不是真的因为这个跟小徒北生气,他只是……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吴穹问他。 祁烈见他不气了,顿时又大了胆,又样吴穹身边凑了凑,跟他肩并着肩往前走。 “妈妈哄着北北妹妹很早就睡了,爸爸有应酬还没回来,剩我自己没什么事,就想来见师父。”小徒北一边说着话一边笑盈盈地看着他,那眉眼那表情……跟吴穹之前看见的小情侣们没什么区别。 吴穹顿住了脚步。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祁烈,问道:“你是封吾吗?”祁烈愣了愣,这次他没有模棱两可地回答,而是回以同样认真的表情,点头答道:“我是。”吴穹继续认真地对他叙说:“可我不是顾清染。”祁烈满目柔情,道:“没关系,只要是你就可以。”吴穹转回了头,继续迈步往前走:“昨天你说的事,我答应的有些草率了,我还要再想想。”小徒北变得像封吾那样成熟稳重且大度,他说:“不急,慢慢想。”吴穹又道:“你晚上跑过来住的事,我也觉得不太好。”小徒北:“我今天不会越界了……”吴穹:“你还小,少想这些事。”小徒北:“就快成年了……”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肩并着肩挨得很近,慢慢慢慢朝远处走去。 第32章很快就到了祁烈开学的日子。 吴穹答应过祁烈会去参加他的开学典礼,到这天便早早准备出发。 出发之前他先去看了看那两个被关着的沧族龙人。 这会儿靳荏和他的红衣女仆又恢复了人形模样,靳荏表情淡然,红衣女仆则微微带了些不安。 他们的气色倒还是不错,很明显在这几日中并未受到虐待。 吴穹一挥手,打开两人旁边的视野,让他们可以穿透层层墙面一直看到道观 分卷阅读72 外的景象。 只见道观外坐了一群头顶长着龙角的沧族人。 吴穹慢悠悠地问靳荏:“你说,我是去赶走他们,还是把他们也抓进来跟你们关在一起?或者……直接杀了他们?”红衣女仆瞬间紧张,靳荏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依旧沉默。 吴穹于是点点头:“好吧,杀人溅血,我虽然是魔头但也有好多年没见过血了,不好清洗。”说着他又冲门外的孟谯喊:“去把外面那群人一个一个拎进来关好。”反正他们无字观就是不缺屋子,他们愿意来,就都先关着再说。 吩咐完吴穹不再啰嗦,重新整理了下衣襟,准备出发去参加小徒北的开学典礼。 他刚要迈步出屋,忽听身后的靳荏开了口:“魔尊留步。”吴穹转身看他。 靳荏眸中各种神色闪过,仿佛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下了决心,抬头看向吴穹,说道:“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涉及到的家丑实在是难以启齿,另外还有对于结果的担忧,所以不好对魔尊说出实情。”吴穹看了下时辰,不耐烦道:“说重点。”别耽误他去看小徒北的开学典礼。 靳荏于是不再废话,开始说道:“之前我对魔尊所说的是都是实话,只是有一点隐瞒,圣主大人的情蛊,在当时还有别的作用,那就是会将对魔尊的爱意,转嫁到鄢伽身上。”“那位鄢公子据说在试剑大会败于千千道长手下时,就开始动了些不一样的心思,再后来他曾多次找机会对千千道长示好,却得不到半点儿回应,最后那位千千道长更是为了顾清染的死怒杀鄢公子的父亲。”“鄢公子由此大受打击,堕入魔道。”“成魔之后他更加不能尽释前情,所以借了我姨婆的手为封吾圣主量身炼制了情蛊之毒。”“他先是将情蛊毒的毒引放在顾清染的残魂上,再将其送入凼域煞气洞中让其成魔。就是为了看封吾圣主遇见成魔后的顾清染会有什么反应。”“他的猜想,一个是封吾认不出顾清染,将之当做魔头打压甚至斩杀,到时候鄢公子再跳出来告知封吾圣主其真实身份,自然也能报被轻视之仇。”“二是封吾圣主认出了魔尊你就是顾清染的残魂所生……到时候旧日情思必定会重燃,封吾圣主对你的心意越深爱意越浓,情蛊之毒的作用就会越大。”“魔性会被激发,爱意会被转移,到时候鄢公子就可以与封吾圣主倾心携手,双魔称雄整个天下……”“这就是封吾圣主碎魂的理由,魂魄碎,因为深情而生的情蛊,也会跟着残碎。”吴穹听得眉头深锁,沉默不言。 靳荏犹疑了一下,继续讲述起来。 “封吾圣主碎魂之后,我那姨婆大为哀恸,因为她的心上人鄢公子也就此灰飞烟灭。”“她神经质了好多年,一直在想尽办法赋生鄢公子。”“但她毕竟不是魔尊你,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和能力。”“当初那枚情蛊有我姨婆参与其中,用的是非常复杂的手法,其中包含着三个人的魂气。你、封吾圣主、还有鄢公子。三人魂气相互掺杂,才会起到封吾圣主动情之后再移情到鄢公子身上的作用,此蛊并非无解,只要封吾圣主对你的情思断绝,这个情蛊就会失去效用。”“但圣主大人明显不是个能随便断情之人,否则也不会在封存记忆之后再见魔尊你的第一眼就再牵动了情思。”“情不断,蛊无解。”“不过因为封吾圣主碎魂了一次,重又被你赋生,情蛊虽然依旧未解,但魔气已消,如今不必再担心他会入魔,至于因情蛊作用移情之事,封吾圣主已经杀了鄢公子,同样也不需再担心那种情况会发生。”吴穹再一次看了看时间,冷笑道:“这也不需担心那也不需担心,这么说我们尽管高枕无忧就行了?可我怎么还是觉得不踏实呢?”靳荏吞了吞口水,道:“魔尊和圣主大人的确已经不需要再担心,需要担心的是我们。”“之前我跟魔尊说过,我那姨婆对鄢公子痴心不改,就算鄢公子已经身死魂消,她仍守着鄢公子制作情蛊时,残留的一股魂气不放。”“尤其你将封吾圣主赋生之后,她的执念越来越深,人也越来越癫狂。”“圣主被魔尊赋生,姨婆手中残存的鄢公子的魂气,与封吾圣主胸口的情蛊之间,有一种无形的连接,如果作用得当,便可以一点一点收集鄢公子的残魂,最后也能像魔尊你赋生圣主那样,赋生鄢伽。”吴穹听到这里终于有些动容。 收集残魂赋生一个魂魄俱碎的人有多费劲他是知道的。 而鄢伽的魂魄残碎程度要比封吾严重多了,几乎是在当时的瞬间已经烟消云散。 靳荏那个姨婆有这种想法和愿望,几乎可以说是痴人说梦了。 “你上次派她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吴穹指着一旁的红衣女仆问靳荏。 靳荏点点头:“姨婆的固执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从前她疯疯癫癫抱着鄢公子的残魂发痴也就罢了,后来她感应到情蛊重新有了反应,得知封吾圣主被赋生,便更加癫狂起来。”“她如今已经没有太多能力自己动手做一些事,便丧心病狂地为族人下蛊,逼迫他们帮着她完全心愿。”吴穹:“……”靳荏又 分卷阅读73 道:“我被逼无奈,便派了红玉过来试探。”“只那一次试探,我就知道不可能。先不说能不能收集鄢公子的魂魄,单说魔尊与圣主这一关,我们整个沧族人加起来也可能过得了。”“哪怕是鄢伽再世,没有了制衡你与圣主的砝码,没有天时地利,他也丝毫没有把握可以再次算计你们。”“再说,我们又凭什么一定要为了姨婆的私心得罪二位?”吴穹道:“但你也没有第一时间坦诚实情。”靳荏叹气道:“我之前说过,自家丑事并不想外扬,姨婆给族人下的蛊毒我已经再想办法解决,她岁数大了,应该撑不了太久。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我不想惹怒她。”“告知魔尊实情,你们大概率会沿着这条线索探查下去,到时候自然可以轻易斩断情蛊和姨婆手里鄢公子那股魂气的联系。那时姨婆所有的希望就落空,难保她不会发疯拉我们全族人一起陪葬。”“现在我把所有的隐情都告诉了魔尊,半点儿隐瞒都没有,能不能恳请魔尊照拂一二,先不要急着斩断情蛊与姨婆手里那股魂气的联系?再给我一些妥善处理的时间?”吴穹没有回答,只起身往门外走去:“我赶时间,你的请求我会考虑,但说不准答案会是什么。”姓鄢的那个狗东西,害死封吾害得他万年辛苦。 他会留着那狗东西被赋生的可能吗? 不可能。 …时间变得紧张起来,吴穹匆匆往祁烈的学校赶去。 好在他的御风术已经到达绝顶之境,尤其现在没有了封纹的大半束缚,灵力运用起来无所顾忌。 于是,他还是提前到达了祁烈的学校大门外。 透过障目结界看过去,只见那个人族眼中看到的“S大T学院”的牌子,真实写着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千合学府。 这个名字吴穹是知晓来源的。 甚至他比任何一个天道盟的修士都更加了解这“千合”的意思。 他在千千的记忆里看到过。 那时候千千和顾清染暂别,一个去为灾劫中的师父护法,一个去为枉死朋友的申冤。 相见不易,两个人只能用传音石来互通消息,互诉相思。 千千话少,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听顾清染说。 听他说起拿出实证仍旧被三大家联手糊弄的窝心事,听他说不能为好友一家沉冤复仇的郁闷愤恨。 还听说他扯起一面大旗自立了门户,誓要与三大家抗衡到底。 顾清染还小心地问千千会不会因为无字观也有参与其中的修士而感到为难? 千千却问:“为何为难?”反而搞的顾清染无言以对。 他大概忘了千千道长是个铁面无私,不通人情的小家伙。 再后来,顾清染又向他诉说新立门户的进展。 他素日里交友遍天下,自立门户后也得到了许多好友的支持。 他们有的出钱、有的出力、有的出人。 虽然那些人大都只是小门小户,甚至有很多灵界三大家看不上眼的草莽散修、山野匹夫、不守规矩的小灵小怪。 但聚少成多,那些人慢慢在顾清染的归拢下成了规模。 他们设立了总舵分坛,制定必要的规矩规条,逐渐开始有了不一般的影响力。 后来他们甚至还搞了个小小的学堂,专门用来培育教导小辈,以求他们将来也能成为撑得起天地道义的栋梁之材。 顾清染在跟千千传音通话的时候说到了这件事。 “那些家伙非得让我取名题字,说我之前取的那个‘天道盟’特别威风有排面,他们哪里知道那个名字是我熬了好几宿才想出来的。现在又让我取,这不是为难我嘛!”千千听的嘴角泛笑,轻轻将传音石凑近唇边,鼓励道:“那个好,这个能更好。”传音石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顾清染低低地清朗嗓音。 “小千千,哥哥好想你。”千千心跳飞快,耳尖发热,鼓了好半天劲,也大着胆子回应:“我也好想你。”在互通心意、情意最为缠绵的时候分开,那种分别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十分煎熬的滋味。 那头的顾清染没说话,只是呼吸声变得粗重,重到隔着传音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师父快要好了,到时候我去找你。”小千千又开了口,无比温柔且缱绻。 隔着记忆的吴穹,感受到他内心热烈地期待,他在盼望着早日和心爱之人相见。 顾清染在那头低低的“嗯”了一声,又说道:“我想好学堂的名字了。”千千好奇他这次怎么想得这么快,问道:“是什么?”顾清染温柔回答:“叫‘千合’,要和千千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不过吴穹眼前的这座千合学府和当年的千合学堂并不是一个地方。 千合学堂所在的小山头历经岁月侵蚀早已经破败不堪。 而越办越红火的千合学堂则迁到了铁河山庄附近。 主要是因为当初顾清染委派主管千合学堂的人,是跟他同样出身,同样叛逆的铁河山庄庄主的另外一个私生子。 也就是顾清染的便宜兄北。 那时候铁河山庄庄主身死,整个山庄一度败落到只剩了通天阁一处宝刹。 直到这位同样私生的学堂主管重回铁河山庄撑起落败的门楣,铁河山庄才又慢慢风光了起来。 分卷阅读74 如今铁河山庄的庄主谭洵,正是那位学堂主管的后人。 吴穹还在千千的记忆里看到过,最初学堂建成的时候,顾清染很想让千千来学堂教授学生们修行练道。 毕竟他那么厉害,教出来的学生也一定很厉害。 吴穹一边回想着旧事,一边慢慢往千合学府的大门处走去。 典礼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小徒北先他一步从家里由父母亲自送过来,这会儿已经在里面了。 忽然,两个穿着护卫衣服的修士拦住了吴穹的去路。 “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有、有有有请帖吗?”一个护卫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天生结巴,拦在吴穹身前磕磕巴巴盘问着不让他进。 请帖这个东西,吴穹其实是有的,祁烈给过他。 正要从兜里往外掏,却看见更多学府护卫保安围了过来,各个都对他怒目瞪视,满脸的戒备警惕。 这种目光这一万多年来吴穹见得多了。 无非是认为他连累害死了封吾圣主,对他愤恨气恼,又对他被封吾圣主惩罚,万年来夹着尾巴做人的不屑和逼视,还有怕他生事的防备。 哪怕他如今赋生了封吾,也没办法轻易改变许多修士的目光和偏见。 他们就觉得他不是好人。 谁都知道他赋生封吾圣主是为了自己的束缚封纹。 事实也证明了,这个魔头真地蛊惑了年轻圣主的心。 上次转世的圣主不是还为了这魔头打了谭洵庄主,又羞辱了他们的盟主唐箴吗? 所以他们一见到吴穹又来到千合学府,一下子就警惕仇视起来。 要是从前也就罢了,吴穹忙着收集功德赋生封吾,也没那么多心思搭理这些肖小们。 但现在可不比从前了。 上次他可是一路打过来的,谁不知道封吾已经将他身上的封纹解了一大半? 打架揍人都是可以的,吴穹微微挑了挑眉间,目光浅浅扫过身前一圈护卫保安,心说这可是上赶着讨打,勇气可嘉! 想是这么想,但他也并没有什么憋不住的火气。在他眼里,这些护卫修士们都是些小鱼小虾,不值得他动手。 正要息事宁人,掏出祁烈给的请帖光明正大地进去,却忽觉一股劲风从这群人的后方袭来。 稀里哗啦啊啊啊啊一通摔倒飞出,围在他身前的一圈护卫瞬间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那群护卫飞出去好远才稳住身形,正惊疑不定打算拉响警报,一抬眼却看清了刚才向他们出手的人是谁。 在吴穹身前不远处,一个紫衣紫毛身形健硕的青年人笔直站立着,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吴穹。 他朝着左右招了招手,把他刚刚打飞出去的护卫保安们又都招了回来,隔着一段的距离,他朝吴穹的方向一摆手,以隆重介绍的姿势对护卫们道:“看清楚,记明白,这位吴穹吴道长,乃是我的祖宗,也是咱们天道盟的祖宗。以后见了他要恭敬行礼,绝对不能阻拦或是无礼,听到了没有?”一众护卫保安:“……???!!!”唐箴也不管这帮家伙的承受能力,只稍稍垂了眉眼弯下腰,率先示范着走到吴穹面前,行了个大礼之后,恭恭敬敬请人往学府大门里走去。 吴穹倒是没怎么意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和唐箴打从万年前就不对付,后来封吾身死,唐箴更是将他视作凶手同犯,要不是有封纹阻碍,他早就跟吴穹斗个你死我活了。 这会儿突然姿态放得这么低,应该是已经从谭洵那里知道了吴穹的前世就是天道盟创始人顾清染的事实。 而且,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顾清染是他的救命恩人。 当年顾清染的两个爹为了引他入陷阱,故意诱捕了顾清染那位枉死好友的遗孀,那女子当时正怀着身孕。 也是为了护那遗孀和她腹中孩子的周全,顾清染才在识破那两个爹的精湛演技之后,有能力逃脱却未能逃脱,以己之命换了好友遗孀之命。 一命换两命。 而如今天道盟的盟主唐箴,就是顾清染枉死好友的遗腹子。 昔日最看不上、百般刁难过的死敌,一朝变成了救他母子性命、为他全家洗刷冤屈报仇雪恨的恩人。 今天的唐箴没脸面对吴穹倒也可以理解。 唐盟主姿态卑微地请吴穹进了千合学府的大门,又引着他往一旁的花园小径走去,过了这片小花园,再往里走就是开阔的演武场,典礼就在那里举行。 而在花园小径旁的一株芙蓉树下,一位白衣少年负手静立。 他的周身都在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太过清冷的气息连树上的芙蓉花都忍不住微微打颤。 唐箴倒是胆子大,径直朝着那冷峻的少年走过去,低眉顺目恭敬道:“师父,我把师公领进来了。”祁烈朝他身后不远处看去,旁边的唐箴立刻感觉到冰雪消融,春风和煦,只听他那转世的师父甜甜叫了声:“师父……”然后迈步迎了过去。 此处视野开阔,在场的三个人又都是非同一般的人物,旁边来来往往的修士学子们视线都往这边看过来。 唐盟主的谦卑,还有另外两位的旁若无人……听说那位转世的圣主大人还是这所学校的新生,那他们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正东一堆西一堆的窃窃私语,忽见唐盟主直起了腰板往四周一个锐利地横扫, 分卷阅读75 那些修士学子们顿时噤若寒蝉,三三两两推搡着开溜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在这个千合学府、甚至是整个天道盟里,谁是大爷谁是孙子,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吴穹一直等祁烈跑近了他才回过神来。 刚才树下的祁烈……像极了封吾山上,那个清冷孤僻的封吾圣主。 他记得那时候总会看见孑身独立的封吾,静静地站在封吾山的山泉边,或是某一颗大树下。 但如果他的目光看过去,封吾也总会有所感知一样转过头,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目光相比初次见面的时候柔和许多。 不知道那时候的封吾心里在想什么? 他之前说过,即使封存了记忆,可一旦再见面,还是瞬间就记了起来。 吴穹却不知他所说的“记起”,只是模模糊糊的印象,还是清晰的回忆? 如果是前者,那么封吾当年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是如何处置心头那没有来由涌起的情愫的? 假如没有该死的赤血炎魔鄢伽,他和封吾在山上朝夕相对,会像顾清染和千千那样,再一次生出炽烈的感情来嘛? 吴穹觉得,应该是会的。 这样的念头闪过,又因为之前听了靳荏的那一番话。 吴穹这会儿心里对祁烈的心思柔软温和,于是便没有在祁烈过来拉起他手的时候挣脱。 他觉得到了此时,他终于能够对自己全然坦诚:他一点儿都不讨厌小徒北,更不讨厌清冷沉默的封吾和记忆里的千千。 不讨厌……挺喜欢。 握住吴穹手的祁烈很开心,拉着他就往演武场那边走。 唐箴还想跟上去贴身伺候着,谁知他那小师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里面嫌弃的意思明显。 于是唐盟主立刻机灵地停下了脚步。 他师父不喜欢电灯泡。 电灯泡没跟上来,祁烈开心地拉着吴穹往校园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贴近了跟他脑袋挨着脑袋亲密地说着话。 “我让唐箴帮你安排了最好的位置,你好好坐着,我今天也要送你一样东西。”吴穹一听忍不住发愁道:“怎么又送?那天送那两个沧族龙人都还没处理好!”小徒北放低了语气小心翼翼安抚道:“要是师父觉得麻烦就什么都不用管,坐在那里歇着,全都交给我就行。”吴穹心里直哼哼,心说你倒是说得容易,靳荏那边还不是靠他才撬开了对方紧闭着的嘴。 至于之后的事情……他想等典礼结束还是要告知小徒北,然后两人一起钻研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过好的一面就是一直困扰他的情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由来,他大概已经清楚。 从头到尾都是那个赤血炎魔鄢伽搞得鬼。 不过他对千千的变态执着倒也让吴穹吃惊。 不顾一切的人都是疯子。 鄢伽是,靳荏的姨婆靳澜是,为了挣脱情蛊牵制宁肯碎魂而亡的封吾也是。 吴穹倒是没想到他自己,一个为了赋生束缚他的死敌,耗费万年时光心血,何尝不是一种疯狂? 典礼很快就要开始了,吴穹这会儿也没时间跟小徒北啰嗦太多,只敷衍着点了点头,说道:“行吧,我什么都不干,只等着看你这次又给我惹什么麻烦。”可不就是麻烦。 什么碎魂、什么封纹、什么情蛊,自从遇上这家伙,他就麻烦不断。 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想着把那小东西给扔掉,也是稀奇。 祁烈一直带着吴穹走到了演武场上。 其实千合学府并不是每年都招新生,而是每百年开府一次,做为人族社会的S大T学院,每年招生之类的假象都是幻术所为。 对外需要幻术来哄骗世间人族的双眼,对灵界内部就完全不需要。 百年一届的新生开学礼很是隆重。 最为隆重的,是有一个新生采旗礼。 所谓采旗礼,就是让这届新入校的学生通过一项项修为术法的展示和比拼,看谁能最先摸到在演武场最中央高高悬挂着的天道盟盟旗,谁便可获得本届新生综合考核第一的名头和相关奖励。 至于祁烈会不会在今年新生中拔得头筹,其实悬念不是大。 吴穹记得自己几年前还愁得要命,不知道祁烈什么时候才能修行有成。 谁成想他突然觉醒了圣主令中的力量,再一次牛X起来。 这会儿他一个老祖宗级的人物,却要去跟后辈小朋友搞什么竞争……吴穹颇替他有种欺负幼小的羞愧感。 “你等会儿别太急着采旗。”吴穹不放心地嘱咐祁烈道。 祁烈不解,道:“可我想要那面旗子。”吴穹:“……不是不让你要,是让你给其他同学一点儿表现的机会,你可以等到最后再去抢过来。”恰巧一旁走过来找吴穹说话的铁河山庄庄主谭洵听到了这句话,忙道:“等等等等,圣主大人,请允许我再复述一遍采旗礼的规则,是摸到旗子就可以,不能抢……”话还没说完忽然住了嘴,因为他发现圣主大人因为他地靠近和科普,周身散发出森冷的气场来,面色如霜。 “呃……大人随意、随意!”识时务的谭庄主对吴穹礼貌地一笑,麻溜地走了。 吴穹:“……”这个小徒北,还真是跟封吾和千千一个脾气。 又冰又冷不合群。 之前吴穹看小祁烈这么乖 分卷阅读76 软温和,还以为他跟前世脾性不同了,等一次次看到他对其他修士的态度才明白,还是那个样。 也就只在他跟前,小徒北才会流露出真性情。 不过谭洵到底是跟他一脉,上次还因为他无端挨了小徒北的揍。 吴穹忍不住为谭洵帮腔说话道:“你听谭洵的,尽量别太张扬。”给其他学生们留条后路。 谁知祁烈听了更不高兴的样子,周身气场更加阴冷起来。 “我要那面旗子。”吴穹:“……”这怎么还耍上小脾气了? 还不等他再开口劝说,又听小徒北道:“师父,你是不是喜欢谭洵那种类型的?我、我也可以的……”说着还真端起一庄之主的气度架子来。 吴穹没想到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忙摆手阻止:“没没没,谁说我喜欢他那种类型了,他可是铁河山庄的人。”按辈分算起来是他孙子。 他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孙子有非分之想。 祁烈将信将疑地看向他。 吴穹忙又做保证:“真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那样的。”小徒北一听这才神色和缓了下来。 犹豫了一会儿还凑近了问吴穹:“那师父……喜欢什么样的?”告诉他知道,他也好有个努力奋斗的目标。 努力让自己变成师父最喜欢的那种人、那种性格。 吴穹颇有些为难,但还是觉的得克服困难,端正小徒北的思想,说道:“就……你这样的,就挺好了。”小徒北听得眼睛一亮,难以置信一般看着吴穹:“师父是说……你喜欢我这样的吗?”吴穹干咳两声,心说听就听了,叫这么大声是想让整个学府的人都听见吗? “嗯嗯,你快去准备,典礼就要开始了吧?”谁知小徒北不依不饶,继续凑近了追问。 还好典礼是真的要开始了,有专门的执事小修士过来安排。 负责祁烈的小修士已经过来了,只是不太敢靠近,隔了远远的一段距离欲言又止。 吴穹眼尖看见了他,忙招手让他过来带小徒北去准备,这才解了他的窘境。 典礼很快开始。 祁烈很听吴穹的话,果然没一上来就直奔终点的旗子,而是负手立在新生人群中,神态冷傲,周围自动形成一圈空隙,没人敢跟他站得太近。 在漠然等待新生们展示修为术法的空挡里,清冷的祁烈也会时不时转头望向看台。 那里坐着他心爱的师父。 每当他转头看见吴穹的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清冷就会暂时消散,转而换上一种温柔和煦。 看呆在场的一众师生大小修士。 也搞得吴穹很没面子。 因为身份地位很特殊,所以唐盟主关照有加,他的座位在视野最好的位置。 他看别人容易,别人看他同样显眼。 又因为小徒北那个醋罐子,以及吴穹这万年来的魔头形象,没人有胆子过来跟他攀交情。 所以吴穹独坐在看台位置极佳处,每当小徒北一往他这里转头,就要受一遍群众们各种目光的洗礼。 马戏团的猴子似的。 最后他直接竖了一道结界屏障在周身,这样既不影响他观看开学的采旗礼,也能隔绝周围各种各样的目光,包括小徒北的。 祁烈看见师父把自己挡起来不让看了,嘴角微微瘪了瘪,不太开心。 可前面熙熙攘攘的新生们还有很多环节要比试……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旗子去送给师父? 小徒北周身的气场再一次冷了下来,原本离他一米远距离就可以的新生们,这会儿要离他三米远才能避免气场的碾压。 又过了一会儿,祁烈再次朝看台看去,还是看不见师父。 他便忍耐不住了。 风起、灵力四闪。 一阵旋风一样呼啸而过,穿过一道又一道关卡,掠过一个又一个新生,直接来到了高台正中的天道盟灿黄色的锦旗之下。 所有人都傻了眼。 当初出主意把转世的圣主招进学院的修士们,一部分悔青了肠子,这样子的祁烈,他们能教他什么?岂不是自取其辱? 而另一部分则相当乐观,转世的圣主曾经在他们学府做过学生,何等的荣光?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这会儿的开学典礼已经要乱套。 祁烈小少爷上手摘下那面天道盟创建之初,由第一代盟主顾清染亲自设计制作的天道盟盟旗,再不顾其他,飞身上了看台上吴穹所在的地方。 还是庄主谭洵处事应变能力足,之前他无意中听见了祁烈说要那面旗子,便忙安排好了后续的弥补措施,让那帮新生继续比赛,说今年的奖励不止第一名,而是前十都有相关奖励,还特意让人送了面备用盟旗上来,开学的采旗礼方得以继续。 谁知他刚刚安排好了这边,看台那边又出了问题。 短暂的骚乱很快平息,吴穹所在的那个位置仍旧有结界屏障遮挡,大家只听到了动静,并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谭洵和唐箴不敢大意,小心地靠近了低声询问:“师父?可有意外?”里面传来的却是吴穹的说话声音:“没事,忙你们地去。”谭洵和唐箴对视一眼,乖乖离去。 结界屏障内,祁烈一手拎着旗子,一手伸在身前,灵力化成绳结捆住地上一个蜷缩起来的女子。 女子 分卷阅读77 满头白发,额上有两只漆黑的龙角,原本脸上有面具遮挡此时面具也跌落在一旁。 女子像是怕别人看见她的容貌似的,俯首朝下不敢见人。 吴穹半挡在祁烈身前,一只手里捏着一团黑乎乎的魂气。 刚才他的注意力在小徒北身上,看到他不听自己的话,飞身上去抢了旗子,然后朝他这边飞过来。 正当他起身迎接小徒北,打算等他过来之后要好好教训一顿,谁知就在祁烈还在半空的时候,忽然飞出一个女人拿着手里的魂气团朝着小徒北心口打去。 她的速度很快,又出其不意,应该是瞅准了时机孤注一掷拼尽全力要把魂气打到祁烈心口的。 只是她的全力以赴在吴穹和祁烈面前未免太过小儿科,只见吴穹手上一把镇魂符甩出,拦在那道魂气之前,而祁烈也已迅速做出反应,微微闪身避过的同时,手中一道劲气打出去,将那女人打到在地。 “还给我!”那女人突然朝着吴穹嘶吼道,也顺便露出了她面具下那张脸的模样来。 美人迟暮,垂垂老矣。 那是一张苍老丑陋的脸。 吴穹看着被他困在掌心中的那团魂起,已经猜到了这女人是谁。 “靳澜?”那老女人瞪向吴穹,开口用她那苍老的嗓音阴沉沉道:“靳荏那小子果然把我卖了。”吴穹无语极了,即使他曾经是个魔头,也没有朝自己人下过手。 “姓鄢的那小子压根儿就不喜欢你,你为了他居然不惜为难你的族人,还给他们下蛊,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老女人冷哼道:“你懂什么?鄢公子至情至性,乃是难得的性情中人,只是错付了真情,得不到应有的回应。是你!”她说到这里激动了起来,手指指着祁烈痛骂:“都是你有眼无珠,看不到鄢公子的款款深情,看不到他为你付出的努力。凭什么?凭什么你要无视于他,他本来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是你无视他的情,还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父亲,才会逼他入了魔,才会让他痛苦难以自拔,最后不得已炼出情蛊来对付你,却反祸害了自身。”祁烈呆呆的听着她这一大串指责,一头雾水地去看吴穹,问:“这是谁啊?”无缘无故骂我干嘛? 吴穹:“……”这事儿他一句半句也解释不清楚,只是没好气地道:“你惹得烂桃花,不记得?”说完也不管祁烈懂不懂,抬手就要捏碎掌心中的魂气。 刚才靳澜分明是要把这魂气打到祁烈心口的情蛊印记上,虽然靳荏说过这情蛊对祁烈来说已经没什么威胁,但他还是觉得要把隐患处理干净,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就在他要稍稍用劲就把手里那团魂气捏得彻底灰飞烟灭时,地上的老女人突然急叫道:“不要,别别,求你了!”吴穹看了看手里的魂气,诚心道:“……我是为你好。这东西留着你都六亲不认了,不如不要。”说了就要捏,那老女人又急急切切说:“他的魂气与你前世的记忆相连,你若毁了,前世的记忆也会一同消散。”吴穹一下子停住了手。 前世的记忆?顾清染的记忆。 他不自觉看向祁烈。 祁烈茫然回望他。 沉默片刻,吴穹问:“你想让我拥有前世的吗?顾清染的记忆。”祁烈嘴唇动了动,本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最后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样都好,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吴穹听他说得真诚动人,并不是为了安慰他的敷衍之言,顿时心中愉悦,手上猛然使力,那团乌黑的魂气就此消散。 老女人一声惨叫,白眼一翻,居然就那么昏厥了过去。 吴穹蹲下身子,指尖捏了一张消缘符,以灵力化成一点儿光团点进了靳澜的眉间。 “前缘消散,重新开始吧!”这种消缘符,只对单方面求而不得的孽缘有效,两厢情愿的恩爱情缘就消不掉。 万年单方面痴爱着一个心思不在她身上的人,别人怎么想吴穹不知道,但从他的角度来看,觉得这老女人挺可悲挺可叹。 她一定是痛苦多过于欢乐的,否则修为在身不可能苍老得如此之快。 忘了前缘,说不定还能在气数消尽之前得一时片刻的安宁。 吴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回头把靳澜交给靳荏,一直困扰他的关于祁烈心口情蛊的事情,应该暂时可以放一放了。 小徒北祁烈好像也感知到了这一点儿,松了对靳澜的控制,凑近了吴穹问道:“师父,情蛊的事情算是解决了是吗?”吴穹也不能骗他,坦诚道:“算是的。”小徒北喜笑颜开,把手里那面天道盟的盟旗挥手一展。 展开的金黄色盟旗发出一道莹亮的光彩,然后那道光慢慢脱离旗子,飘到了祁烈身前。 吴穹:“……!”是封吾的一片碎魂! 小徒北本事见长,已经可以背着他自己去搜寻碎魂的所在了。 小徒北不说话,只笑盈盈地看着他,目光中盛满了期待。 三件事情全部解决完……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尾中…… 分卷阅读78 第33章吴穹被小徒北灿烂的笑脸晃得有点儿眼晕。 他有些无奈,但又不得不安慰自己应该觉得欣慰。 费了万余年的时光来赋生、又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小东西终于变得强大且自立,都不需要自己费心就会主动解决问题了。 先是送了靳荏过来让他探查情蛊内情,又不知用什么法子找到了自己的一片碎魂。 当然,他也知道小徒北这么有动力的原因……“咳咳……”吴穹清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夸赞了小徒北一句:“可以,很能干!”说完便抬手将天道盟旗里的那片残魂小心地送进了小徒北的身体里,顺便为他做了一遍固魂。 小徒北全程眼睛一眨不眨地追着他看,那神情跟个盯着肉骨头的狗差不多,也就比狗少了条流着哈喇子的长舌头。 吴穹忽略掉小徒北的眼神,仔细查看了他的魂魄,发现他的魂魄缺口只剩了一条窄窄的缝隙,应该再有最后的一到两片残魂就可以完整了。 到那时,小徒北应该就能恢复封吾的全部神智和记忆,再做什么事情也该会矜持一些,不会像现在这么肆无忌惮厚脸皮,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神经质兮兮,有事儿没事儿瞎吃醋。 他又问祁烈是怎么感应到这片残魂的,小徒北乖乖说了。 吴穹又问:“还能感应到其他残魂在哪里吗?”祁烈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不能,不过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吴穹:“……”他挺想告诉小徒北可以不必这么着急。 垂下头避开祁烈火辣辣的眼神,一下子看见地上那昏迷了的沧族老太婆。 “你的开学典礼是不是就这样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带她回道观了。”顺便回去放了靳荏他们。 小徒北哪里舍得跟他分开,忙道:“你还没好好看看我们学校,还有他们给我安排的宿舍……”其实以前祁烈按照人族里普通孩子的成长轨迹,按部就班地上小学上初中、高中,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跟吴穹黏在一起。 这会儿到了大学按理说更加应该独立才对。 可他的情况又跟其他人完全不同。 小时候还只是想黏着吴穹,越长大,随着记忆的一点点恢复,他对吴穹的想法和心思就越多。 真是恨不得一时片刻都不跟吴穹分开。 开学之前的那些日子,他答应了吴穹平日里多陪父母家人,只晚上偷偷跑回道观见吴穹。 虽然见了面也没有什么太过份的身体接触,就连在大炕上同眠也是隔着中间笔直的结界线,但他觉得很满足。 这会儿来到了千合学府,这里离着无字观距离要远了许多,每天来回奔波会花去许多时间,所以吴穹严令他不许再每天跑到道观入住。 隔上几天甚至十天半个月见上一面就可以了。 但这对祁烈来说,无疑是煎熬的,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点厌学的情绪。 这会儿听说吴穹要走就更加不开心了。 吴穹被小徒北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打败,也不好太过狠心离开,便在心里无奈叹口气,嘴上说:“那行吧,我看看再走。”正要撤了结界走出去,结界外又传来唐箴小心翼翼地问询。 “师父、师公,刚刚回查发现有可疑人等混入,想问一下此人是否已被师父师公擒获?”原来他和谭洵听见吴穹设的结界里的动静,一时不放心又去查了查,就查到了混进来的靳澜身影。 惶恐之余过来问询,一是表现出负责任的姿态,二也是趁机套套近乎。 吴穹撤了结界,手指一指地上的靳澜,说:“正好,帮我收拾一下,我走的时候带着。”唐箴麻溜地干活。 祁烈则是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拉着吴穹去参观校园去了。 唐盟主:“……”他应该是全天下最卑微的徒北了,没有之一。 不过想起这一万多年来对吴穹的态度,他又好像是咎由自取。 嘤嘤嘤~吴穹跟祁烈在这所灵界最高学府里转了大半天。 别说,对于乡野之地出身的魔头吴穹来说,这里的修行学习氛围很是让他陶醉。 莘莘学子们都是灵界各族中正青春的俊男靓女,相比他这种万年老朽,满满的都是活力。 想到以后小徒北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和学习,吴穹很是欣慰。 先前觉得学府教不了他什么的担心也没了。 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在一起,交流活动,天天跟他黏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呢! 吴穹这会儿变身成了送孩子上学校的家长,满腹心思都在自家孩子的未来上。 之后,祁烈又带着他去了住宿的地方。 一个环境清幽僻静、风味古朴典雅的独栋小别墅,坐落在千合学府后院的半山坡上。 吴穹:“……”心说知道的是小徒北来这儿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度假呢! 他忍不住有点儿酸,甚至有些羡慕起祁烈来。 要是他也来千合学府……正美滋滋地幻想着,门外有人敲门。 这次来的还是唐箴。 他身后带了十几个人,每人手里一个托盘,盘子上是美味佳肴。 “师父师公,午膳时间到了,累了大半天也该饿了,特意给您二位准备的午餐。”说完便招呼后面的人进来布菜。 吴穹 分卷阅读79 大概瞅了两眼,发现这里面除了封吾那时候常吃的几样素菜之外,里面有数道是无字观所在地的风味美食,甚至还有两道是凼域的特色菜。 “……”他决定原谅唐箴了。 虽然从一开始也没真地怨恨过。 唐箴送完菜,还特别识相地没有多做逗留。 超豪华的宿舍,超高级的伙食待遇……就算吴穹没上过学,他也知道这种区别对待有多区别了。 吃饱喝足之后,又去了二楼参观。 这座小二层的别墅,更多还是万余年前的建筑风格,只是室内的许多设计则用了现代的装修手法。 整体来说十分简洁典雅,应该是切合了他们认为的封吾圣主的喜好来做的。 吃得饱喝得足,吴穹被二楼卧室那张软塌塌的大床吸引,忍不住倒了上去,翘起二郎腿对小徒北说:“我看他们挺有诚意的,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试着多交些朋友,不要像从前一样……”他所看到的千千和封吾,总是那么清清冷冷,总是独自一人远离热闹和繁华。 包括被他赋生之后的小徒北,除了家人外也几乎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一有时间就来黏着他。 他觉得这不好,小徒北就应该独自在千合学府这样的地方好好过上些年头,感受一下年轻人的热情和活力,再好好重塑一下性格,人也开朗一些,目光远大一些,别总是只知道情情爱爱的。 祁烈正在把抢到的天道盟盟旗往床正对着的墙面上挂,挂好之后退到一边看了看是否端正,然后才转身来到床边,附身蹭到吴穹身边躺下,小心翼翼伸出手搭在吴穹腰上,认真说道:“我谁都不要,就要师父一个。”他的眼眸清澈剔透,倒映着自己的样子,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温度很高。 吴穹蓦地有些紧张,费力吞了口口水,试图给小徒北讲些人生的大道理:“我并不是让你去找别人……”话没说完,小徒北忽然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吴穹:“……”小徒北大着胆子偷袭成功之后立马撤离,跳下床跑下楼的速度堪比兔子。 一边跑嘴里还不忘找借口:“我去给师父沏杯茶……”独自留在床上的吴穹:“……”好半天他“嗤”的一声笑出声,无奈摇头。 所有的人生大道理都被这偷袭的一吻吻得没了踪影。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心头痒痒的,身上还有些发热。 脱力往后躺倒,心说:这可要了命了。 不得不承认,他正一点点被小徒北带进沟里。 已经不再抗拒,甚至……还有些渴望。 渴望再亲密一些。 早晚有一天,他可能会忍不住。 不骂小徒北,不会推开,而是一把捞过来……吴穹忙深吸一口气制止自己胡思乱想。 他将注意力望向四周,最后落在了墙上的那面盟旗上。 …旌旗飞舞,群情激昂。 “天道盟,旨在维护天地道义,专管世间不平之事,惩戒不义之人,平不白之冤。”“天地有公道,公道在人心!”吴穹猛地睁开眼睛。 他居然睡着了。 还做了个梦。 梦里……他变成了顾清染,站在高高竖起的盟旗之下,慷慨陈词,就此创下天下第一盟。 梦中场景生动鲜明,好像那是烙印在他脑海中、本就属于他自己的记忆一样。 梦里的他,还在忙活完建盟第一天的诸多事宜之后,躲到众人视线之外的小角落里,和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小道侣传音分享。 “云织坊的绣娘绣出旗子很漂亮,她们用的是金蚕丝,所以会在日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来,很美又很有气势。”“我还在旗面上洒了万年青的灵汁,这样等你来看的时候,它还是最新鲜明亮的模样。”“千千,哥哥等你来看,看我的天道盟,看金光灿灿的盟旗,还有很想念小千千的我……”吴穹只觉得心口又闷又痛,诸般情绪涌上心头。 有怜惜有不舍有愧疚,还有浓得直冲眼眶的情思。 这有些奇怪,这样的情绪不该属于他,倒是像极了顾清染的情绪。 入目处,墙壁上的那面盟旗也如同梦里一般,金光灿灿,光鲜如初。 记忆忽地又转到了在千千封存的记忆团里看到过的,和梦中情形相同,只是从千千的角度看到的信息。 千千手里握着传音石,遥望着远方,心思飞远,迫切地想去看那面金光灿灿的盟旗。 灵光一闪,吴穹想到了什么。 “师父……”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叫道。 吴穹一转头,就看见趴在床边的小徒北。 “师父,我……”小徒北大概想解释自己的情不自禁。 吴穹没让他说出口。 亲都亲了,有什么可解释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小徒北的心意。 在这种情况下越解释越……让人承受不住。 所以他抢先一步打断了小徒北,说道:“我想到去哪里找剩下的碎魂了。”小徒北:“……”原来师父也这么急切想要完成那三件事? 所以师父他也盼望着早一点跟自己在一起么? 小徒北笑了,笑得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吴穹:“……” 分卷阅读80 小徒北鬼笑什么? 情绪还有一半陷在刚刚的梦里,脑子也不太清楚,以至于他没能一下子堪破小徒北笑容背后的雀跃。 没等他仔细想,小徒北便往他跟前凑了凑,问:“去哪里找?”吴穹继续不过脑子道:“封吾山、或者顾清染和千千定情的地方。”祁烈被赋生之后的第一片碎魂在无字观,第二片在凼域昆玉圣灯里,第三片在天道盟的盟旗里……这三个地方,一个是顾清染和千千初遇的地方,一个是顾清染的魂魄被鄢伽送入煞气洞重生的地方,最后一个盟旗,则是寄托了顾清染和千千沉重相思的东西。 碎魂凝结万载不散,除了当初吴穹设下的招魂阵一直吊着之外,还因为那些碎魂上寄托了封吾浓浓的深情、不舍和执念。 按照这个推断,剩下的碎魂就有迹可循了。 所有顾清染和千千,甚至是封吾和吴穹待过的地方。 其中又以封吾山和他们第一次拥吻定情的地方可能性最大。 小徒北听后也不问吴穹如此猜测的缘由,只迫不及待道:“那我们快去吧!”说着他还站起来去拉吴穹的手。 到了此刻吴穹终于回过神来。 他刚刚说了什么? 干嘛搞得好像他有多着急似的。 虽然,之前他确实有点儿急,也有各种的担心。 担心好不容易赋生的祁烈再出什么问题,担心那情蛊会害得封吾再做出什么傻事。 但这会儿……他答应了小徒北的条件,再这么做,岂不是说他也在期盼着能早点儿和小徒北在一起? “咳、咳咳咳……”房间里响起了不自在地咳嗽声。 “你怎么了师父?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徒北听他今天咳了好几次了,不由担心,抬手来摸吴穹的脑门。 吴穹忙往后躲了躲道:“没事,就是渴了,你给我沏的茶呢?”小徒北忙起身去拿,小心端过来递给吴穹。 吴穹喝了几口茶水,这才清了清嗓子道:“是要去,但不急,你刚开学,学业要紧。”其他地方倒还罢了,那封吾山他在这万年中去过无数次。 甚至在祁烈被赋生后他也去过两次。 那里被一片冰封覆盖着,谁都无法进入。 能够打开那里封印的,只有身负圣主令的祁烈。 但因为他的魂魄还不稳,又有情蛊隐患,吴穹一直也没敢冒险带他去。 如今就算要去,也还是要谨慎行事,不急。 他不急,小徒北却很急。 “去吧师父,学习什么时候都可以。昨天来的时候我看了他们要教授的课程,发现很多我都会,有你教过我的,也有我自己本来就会的……还是找碎魂比较重要,师父,去吧!”即使他这么说了,吴穹还是表示坚决不同意。 不能由着小徒北的性子胡来,说怎样就怎样,他还是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好说歹说,吴穹又陪着祁烈在学府里待了大半天,夕阳西沉的时候才要往回走。 怕万一小徒北继续纠缠,他还率先制止了小徒北让他留宿或者要跟他回道观去住的要求。 他要先回去把沧族人的事情处理好,情蛊方面再仔细盘问下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 然后再好好盘算去封吾山的事。 小徒北很是失落,紧抿着双唇一路送吴穹出了学府大门,还要接着往外送。 吴穹看他的样子也心疼,没再拒绝他再送一段。 走出铁河山庄所在的地界没多远,祁烈忽然抬手一指旁边。 “那里,咱们一起打过架。”吴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万载光阴,沧海桑田,许多风物早已经不是原本的模样。 但吴穹还是知道了小徒北指的是什么地方。 万余年前,屡次到铁河山庄挑衅的凼域魔头吴穹,遇到了前来收“妖”的封吾。 “哪里是一起打架?分明是我被你打。”吴穹揶揄道。 小徒北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虽然是我打你,但每打一下我的心里就揪疼一下,很奇怪的感觉。”吴穹第一次听到他以封吾的角度来说这件事情,很是好奇道:“怎么奇怪了?”祁烈皱着眉,似乎在思索:“说不上来,就是看见你第一眼心里就像被大锤锤了一下,之后每和你交手一次,脑子里就会冒出很多奇奇怪怪的画面,心里面像是住了一只猫,一直在拿爪子挠。”吴穹闻言轻笑,之后又沉默良久。 他想起了那个沧族老女人靳澜说的话:如果鄢伽的最后一缕魂气被掐散,顾清染的记忆也会全部消失。 他不会容许鄢伽再有活过来的可能,但其实他也很想再拥有顾清染的记忆。 甚至是对于千千来说,他肯定也是希望自己能够拥有顾清染记忆的。 封吾能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冲破封存术法,重新记起自己。 可他做为顾清染的转世,却不能再次记的千千。 吴穹看了看自己掐散鄢伽魂气的那只手……他当时暗中施了个咒术,很快很隐蔽,就连祁烈都没有察觉到。 他没有告知小徒北。 因为到底能不能抓取到顾清染的记忆,他并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就不该瞎给希望。 正在沉思,背后伸过来一双手臂将他紧紧拥抱住。 “你要好好的,再也不要出事 分卷阅读81 。”小徒北脑袋埋在他的肩头,闷闷地说道。 之前在祁烈宿舍睡醒后的那种情绪再一次冒出来,堵得他心口有点儿难受。 于是他说:“我会的……你也是。”要好好的,再不要出事。 …无字观前的山道修得十分平整,吴穹没有使用术法,一步一步从山脚下走到道观大门。 有些东西在脑子里翻腾,朦朦胧胧、很不清晰。 但他知道,那应该是顾清染的记忆。 包括在祁烈的宿舍睡过去后所做的那个梦,应该都是他从鄢伽魂气里提取的顾清染的记忆。 只是很模糊,很不完整。 尤其这会儿在无字观的这一段记忆。 吴穹想了想,觉得或许以入梦的方式来看的话会清晰一些。 于是他找了路旁的一块大青石坐下来,闭上眼睛,催自己入眠。 梦境高远,极为缓慢的飘落下来。 吴穹真的以顾清染的视角,看到了前千千。 那是他见到千千的第一眼。 钟楼一角,单薄且沉默的少年。 记忆继续往前推进,顾清染住进了无字观。 故意去找千千打架、拉他融入到众人之中,围坐在篝火旁喝酒聊天、故意讲带颜色的段子,看他一脸“不知道你们在傻笑些什么”的呆萌样子……看着千千可爱的模样,顾清染几次努力忍耐,才压下了自己想要抬起来、在他白白的脸蛋儿上掐上一下的手。 后来,他离开了无字观去喝朋友的喜酒,又千里迢迢专程赶回来给那沉默的少年送喜糖。 再次见面的时候,顾清染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心情格外得好,在外面遭遇到所有的乌七八糟事全都成了过眼烟云。 一时控制不住心头的冲动,他对他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不见你的时候总是惦记着你。”“总想着早点儿过来看你……”说这句话时的顾清染,和听这句话时的千千,或许还都不明白自己和彼此的心意。 但很多年以后的吴穹,真真切切体验到这种心情时,他懂了。 原来,那时的心头,就已经在为彼此牵挂和悸动。 …从鄢伽魂气里提取到的记忆并不完整,甚至是不够清晰。 比如,在天道盟旗下,只能想起有关天道盟旗的记忆。 而在无字观,又只能想起无字观的相关记忆。 再去想别的就很难想起来。 不过吴穹想了些办法来慢慢修复,只是预计会耗费很多时间。 他先处理了沧族的事情,把靳澜交给了靳荏,又问的他很多关于情蛊的问题,这才吩咐孟谯放人走。 临走前,靳荏礼数周到地对他道过谢又道了声麻烦,最后也不顾吴穹嫌他啰嗦个没完,又说道:“情蛊如今没有任何隐患,对魔尊来说,是个好东西。”吴穹看着他不说话。 靳荏嘴角含笑,道:“只要圣主对魔尊深情不减,情蛊就会生效,而情蛊的效用则又会反过来让圣主更加钟情于魔尊,如此这般良性循环,魔尊便可完全放心,圣主绝不会逃出魔尊的手掌心。不过,这情蛊有个坏处。”吴穹挑挑眉,示意他麻溜痛快地说。 于是靳荏便说了:“所谓‘情’字,其实是一种自私的占有,由爱会生痴,由痴会生魔。就算如今圣主不再那么容易入魔,但爱极生贪,情蛊催生的贪欲和独占欲一定会给魔尊带来困扰,恐怕,以后魔尊要多多注意与人避嫌才好。”吴穹:“……”这么文绉绉的,直说“善妒”岂不是更容易理解。 再说他也不需要靳荏提醒,早就已经见识过小徒北的妒忌心了。 送走沧族那些家伙之后,吴穹便专心待在道观里研究顾清染的记忆修复。 一直埋头用功过了三日才反应过来——小徒北怎么这么乖? 居然一连三天都老老实实的,没给他发传音咒,也没用现代社会的通讯工具联系他。 他本以为到了第三天晚上小徒北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跑回道观来找他,谁知道那天一直到了三更半夜小徒北也没来。 这期间吴穹数次通过两人之间的命魂连接来查探小徒北的位置和状态,都没有什么异样。 但吴道长还是不敢大意,亲自跑了一趟千合学府。 到了地方先碰到了谭洵,问了一下对方回答他小徒北在用功学习。 吴穹一脸怀疑:“学习?你们的功课有这么紧?”谭洵似乎有苦难言,只带了吴穹去远远地看了一眼。 事实证明,小徒北真地在学习,非常努力地学习。 吴穹没去打扰,自回道观去了。 半个月后,小徒北终于回来了。 两只大眼睛里泛着光彩,飞扑到吴穹怀里一脸期待地说:“师父,我的功课全部完成了,咱们去找碎魂吧!”整整十五天,小徒北日夜用功,通过了千合学府百年一届的全部课程考核,顺利毕业。 吴穹上次去学府的时候就猜到,倒也没怎么惊讶,只是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祁烈回到无字观半天功夫不到,唐箴和谭洵两个厚脸皮的家伙上门求见。 “如今的灵界不比从前,灵力衰竭的势态越来越严重,几千年间飞升大道的修士屈指可数。大家日子也不太好过了,许多灵族放弃修行转而进人族搞科研的……这个情况想必吴道 分卷阅读82 长也都有所了解。”唐箴在旁不太敢吭声,发言的问题他在路上就交代了谭洵。 毕竟是一脉同源,多少还是能讨到点儿面子的。 吴穹听了这么多之后,甩了仨字过来:“说重点。”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多废话?不能直接说事吗? 谭洵本来在面对吴穹的时候是没有压力的,想说什么就说了。 但问题是现在吴穹的旁边还坐着圣主大人。 这位大人上次不由分说就把他揍了一顿,之后每次遇见也没有好脸色给他。 虽然圣主除了吴穹之外谁都不给好脸是公认的,但谭洵还是能感觉到圣主对他分外冰冷。 比唐箴还要冰冷,按理说这一万多年来明里暗里给吴穹穿小鞋的可是唐箴,圣主大人不应该是对唐箴更加憎恶才对嘛? 所以到了这会儿,谭洵硬着头皮过来,在说话做事上还是谨慎了许多,实在是不想得罪圣主大人。 听吴穹让他说重点,他又下意识去看了祁烈一眼,见他好像也是让自己赶紧说完赶紧滚蛋的表情,当下忙三言两语把来意说明了。 原来,祁烈修完了他们学府的全部课程并通过考核,也就等于毕业了。 谭洵和唐箴一商量,大腿该抱就得赶紧抱,于是便大着胆子过来请两位祖宗级别的人物去他们学府——教导学生。 “当老师?我不会啊!”吴穹表示很为难。 唐箴趁机在旁溜须拍马:“师公不必谦虚,您把师父教导得这么厉害……师公不会教学生那全天下就没人会教了。”这彩虹屁吹的,脸不红心不跳。 吴穹去看祁烈,小徒北也看向他。 半晌之后,吴穹开口:“倒也……不是不可以。”顾清染建的盟,顾清染建的学校。 他还隐隐记得顾清染当初憧憬着千千帮着师父渡过灾劫之后,来学校帮他教导学生的情形。 一脸冷漠地千千小道长,耐着性子给学生们上课,全体学员战战兢兢哆哆嗦嗦,那样的画面一定好笑又温馨。 如今隔世重生,他们还有机会重拾当初的美丽梦想吗? “酬金可不能少了。”吴穹慢悠悠地提出了补充条件。 唐箴和谭洵点头虫一样连声答应下来。 认真追究,整个天道盟和千合学府都是这位吴大爷的,一点儿酬金算得了什么! “不过现在还不行,”小徒北在旁冷冰冰地补充道:“我要跟师父去云游。”唐箴和谭洵对望一眼,好说话地道:“不急,不急。”也没假客气地留那俩人吃饭,吴道长和他的小徒北就那么挥挥手让他们赶紧滚蛋了。 那俩人一走小徒北立刻变了副模样,像只欢脱的大狗就要往吴穹身上扑。 大半个月忍耐着没见师父,没抱师父,可想死他了! 吴穹忙伸了一只手阻挡,问他:“去云游?”小徒北点头:“对啊,去找碎魂。”学业提前完成,再找到碎魂,他就可以毫无阻碍地和师父朝朝暮暮了。 吴穹皱眉,他的本意是想让祁烈在千合学府里多交些朋友。 再怎么心智成熟修为高深,外表来看也还是个人族不满十八岁的孩子,满脑子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真的好吗? 但小徒北已经这么做了,吴穹多少也理解他那种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和自己黏在一起的心情。 尤其最近他慢慢修复的顾清染的记忆越来越多,就越来越能体会那种挂念一个人到茶饭不思的滋味。 再说了,他刚刚答应了和小徒北一起去千合学府“教书育人”。 到时候可以亲自带动小徒北融入到青春活力的学子们当中去。 碎魂的事,准备得差不多了,也该去寻找最后的残片了。 “行吧!”吴道长痛快地答应下来。 于是换来小徒北一个大大的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一章完事,结果不行。 下章真完结……第34章两人沿着当年顾清染和千千离了无字观后去云游的路线慢慢向前。 他们走得不快,有时候还会在某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 偶尔遇上假期节日,吴穹会赶祁烈回祁家和家人团聚。 除此之外其余的时间,两人几乎时时都要黏在一起,好像真地回到了很久以前,顾清染和千千在一起时的样子。 祁烈会一路指点他们当年在这个地方做了什么,待了多久,见了什么人。 那本小人书和那些千千爱吃的糖果,就是在这路上顾清染买给千千的。 其实有时候吴穹也能在缓慢修复的记忆中看到这些画面,或者是在祁烈跟他说过那些场景之后的当天晚上,做梦重温到。 不过他还是没有告诉祁烈他正在恢复顾清染记忆的事情。 他想最后全部记起来的时候再告诉小徒北。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几个月后,他们来到了封吾山上。 这期间,他们并没有发现最后碎魂残片的下落。 所以,这个万年冰封的地方便被寄予了厚望。 但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吴穹带着身负圣主令的祁烈来到山顶封印前。 万年的冰封坚固无比,任凭他们两个怎么施法都纹丝不动。 “怎么会打不开呢?”吴穹纳闷不已。 按理说本尊带着圣主令来开封印,应该是能打开才对。 分卷阅读83 小徒北在又一次尝试失败之后变得情绪低落起来。 嬉笑撒娇都没了,只垂头沉默。 吴穹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安慰小徒北:应该是你修行不够坚固,回去好好修两年再来试试。 小徒北抬头看他,眼神幽怨。 吴穹:“……?”怎么是这个表情? 小徒北却又什么都不说,蔫头耷脑地往山下走。 两人便沿着当年顾清染和千千下山时的路线往回走,一直走到了两人当年拥吻定情的分别之地。 依旧没有碎魂残片的线索和感应。 看来,最后的碎魂残片就是在封吾山无疑了。 但到底怎么样才能破开封印呢? 吴穹坐在一旁啃着手指头皱眉苦思。 忽然旁边“嗖”的一声破空之声冲天而起,吴穹转头一看,小徒北跑了。 吴穹吃了一惊,忙喊:“去哪儿?”素来乖顺的小徒北又不知哪根神经不对,居然不搭理他的喝问,一溜烟儿去得远了。 吴穹完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担心之下忙跟了上去。 这会儿小徒北对圣主令中力量的掌控又自如了很多,吴穹万年的功德修为全用在赋生之法上,这会儿竟然追不上他。 好在两人之间有命魂相连,倒也不至于失去小徒北的踪迹。 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不知过了多久,吴穹察觉到祁烈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他忙跟着过去,到了地方还不等落地,就听到了惨呼求饶的声音。 “我错了,圣主饶命,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圣主饶命……”吴穹忙御风落下,一眼就看见小徒北正将一个人踏在脚底,手中灵气聚成长刃,周身寒气阴森,杀气十足。 “祁烈!”吴穹忙出声喝止。 给他下了不可作恶行凶的封纹,自己重生回来却屡屡动了杀心,吴穹心说自己身上的封纹该种在小徒北身上才对吧? 谁知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小徒北更加神智失常了,手上灵气刃往前一送,那人脖子上顿时有鲜血流了出来。 那人吓得不轻,“嗷呜”一声惨呼,竟直接给吓出了原形。 原来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精。 吴穹刚才只顾着喝止也没看清楚小徒北脚底下踩的是谁,这会儿看见了愣了一下,紧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哦~是他,那你杀吧!”小徒北下的也不是死手,只是让这狐狸精见了血而已,本想着若是吴穹再为此人说好话,他就一剑切下这狐狸精的脑袋来,谁知却听到吴穹这么说。 他转头看向吴穹,目光里带着审视,像是在判断他这话是真是假。 吴穹回视过去,这会儿也才发现小徒北双目布满血丝,赤红得吓人。 “你让我杀?”小徒北迟疑着问他。 吴穹皱着眉头点点头。 小徒北又问:“你不心疼?”吴穹:“……!”这话怎么说的? “我为什么要心疼?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只露出真身的雪白狐狸一听他这话又不顾一切“噗”的一声变回人形,期期艾艾地看着吴穹恳求道:“魔尊大人救命,求魔尊大人一定要跟圣主解释清楚,当年我们真的没什么……求求你了……呜呜呜呜……”吴穹莫名奇妙道:“我们当然没什么,不过你当年伙同朱宣骗我下山,然后才让赤血炎魔有机可乘……”说道这里他又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面前的这个狐狸精是朱宣出了凼域之后结交的朋友,名叫白楚。 本来他跟这白楚是没什么交集的,朱宣介绍他们认识,也就是点头之交,没什么过密地往来。 谁知见过了两面之后,这只狐狸精对他莫名其妙有了好感,百般讨好,上赶着勾搭,说什么爱慕敬仰之类让他起鸡皮疙瘩的话。 吴穹当初自然是不予理会的,只是朱宣三番五次从中撮合,搞得他不厌其烦。 最后那一次,朱宣给他传信,说是要跟他商量凼域和魔族之间的事情。 那时候吴穹已经上了封吾山,也答应了封吾要摆平凼域和魔族之间勾勾连连的问题。 所以他去了,去了之后没过多久,白楚出现了。 更离谱的是,这一次他愈加放荡地勾引自己,甚至是在他面前脱光了个精光。 吴穹一时恼火直接把他拎起来扔到了大街上。 再然后出了封吾碎魂的事,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吴穹知道这件事跟朱宣和白楚的出现脱不了关系。 若不是封吾的封纹有限制,依照吴穹当时的愤怒,杀了那两人也就是一抬手的功夫。 再之后,他开始埋头研究怎么为封吾赋生,万年不回凼域不知朱宣的死活,也再没功夫搭理这个白楚,自然就不知他的踪迹了。 倒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关键问题是……小徒北怎么找到他的?突然而然对这只狐狸起了杀心又是什么缘由? 吴穹看看白楚看看祁烈,白楚看看吴穹又可怜巴巴地看看祁烈,而祁烈……也一脸狐疑的看看吴穹又去看白楚,手上的气刃再用力,冷冷地逼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不是这样的?”白楚一边发着抖一边交代:“我可以解释......是媚影幻术,是假的。那时候魔尊他把我扔到大街上了,根本没碰我。”吴穹瞳孔收紧,一 分卷阅读84 下子就听出了关键信息,他上前蹲低一把拽住白楚的衣领怒道:“果然是你,什么媚影幻术?当年我问你你不敢承认,今天你一个字不拉地给我说清楚!”他身上有封纹不能杀人,祁烈身上可没有。 白楚听了他的话抖得更厉害了,牙关都在打颤:“魔、魔尊大人,你你你你、别碰我,否则我就真、没命了。”说话间他脖子里流的血果然更多了,吴穹这才看见小徒北的目光落在他抓着白楚衣领的手上,周深杀气更浓,握在手里的灵气刃更加用力。 吴穹:“……”为了听白楚说出当年他不知道的真相,他忙缩回了手,站起身来指指点点:“那你就快说。”白楚哭丧着脸开始说当年的事。 “当年鄢伽救过我性命,后来我就一直为他效力。勾搭魔尊是他的意思,其实魔尊你可能没有注意,有好几次我是故意当着封吾圣主的面和你贴得很近。”吴穹确实没有注意过,从前他和封吾大多时间都是独处,有那么几次曾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时候他也的确跟别人有过说话交流什么的,这其中有没有白楚他真有些记不清了。 “鄢伽为什么让你勾搭我?”吴穹问,其实他大概猜到是和情蛊有关,但具体鄢伽怎么个操作法,他并不清楚。 白楚却摇摇头,道:“为赤血炎魔做事不能问缘由,只乖乖做就可以。我没问过,所以并不知道。”吴穹心说那还留你何用? 白楚已经机灵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可以告诉魔尊知晓,最后一次去勾搭魔尊的时候,我身上带了只镜灵。”镜灵是一种可以让人单方面看到某些场景的精灵,分主镜体和镜灵两部分。 白楚说镜灵在他手里,那么主镜体八成是在鄢伽那里。 吴穹脑袋转了几道弯,很快反应过来。 “鄢伽让你去勾引我,我记得当时你还对我放了迷情香,他故意让……”接下去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鄢伽让朱宣约了他下了封吾山,又安排了狐狸精白楚勾引他上床。 要不是他修为高出白楚许多,又对情爱一事比较迟钝,可能就真地着了白楚的道儿,抵抗不了他的诱惑和他滚到一起了。 假如他当时真地没有抵抗住诱惑失了心智的话,那时候利用情蛊的链接潜进封吾山见到了封吾的鄢伽,一定会让封吾通过主镜和镜灵看到那一幕。 他要刺激封吾入魔,抑或是激发情蛊的最大效用。 在那之前,鄢伽一定已经做了很多前期的准备。 只是从煞气洞中重生的他,因为煞气的侵蚀又完全没了顾清染的记忆,认不出封吾曾是他至爱的千千,所以半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 才导致了封吾在最后的关头选择碎魂,与鄢伽同归于尽。 吴穹用力咬了下舌尖,忍着心头的痛意问白楚:“我没着你的道,然后呢?你就用了媚影幻术?那是什么?”白楚老老实实道:“我做为狐族,没什么别的本事,也就会卖弄这些媚惑人心的东西,本来即使隔着镜灵想要瞒过圣主也不是太容易,但因为那天你跟朱宣喝的是芷兰花酒,那种酒会催发你周身的特殊体香,我捕捉了你的体香和你扔我出酒馆时一瞬间跟我皮肤相触的触感,做出了足以乱真的媚影幻术......”幻术中的内容不需要再多描述,吴穹可以想象。 他看向祁烈,问他:“你记起来了?当年看到的那些……?”小徒北眼球上的红血丝还没有消退,他耷拉着眉眼丧丧地点点头。 如果是没有遇见吴穹时的封吾,别说什么镜灵、什么媚影幻术,对他来说全都是小小的把戏,抬手就可拆穿。 如果是遇见了吴穹,仍旧深锁狐心,不记旧情的封吾,同样不会通过吴穹魂魄上携带着的情蛊毒引而身种情蛊之毒。 可惜没有如果,再次相遇的一瞬间,他便记起了曾经刻在心头的至爱之人。 虽死、无悔。 吴穹心里很难受,他上前,抱住祁烈,交颈相缠。 “你……怎么那么傻?”假的也去相信。 其实他也知道,是情蛊作祟,是鄢伽一次次筹谋刺激的累积作用。 但他还是想说,真傻、真笨。 不止说封吾,也说他自己。 为什么明知道朱宣心怀不轨,还要下山去赴约? 很诱人的芷兰花酒,无意间碰到的白楚的肌肤……原来这些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都成了催命的符咒,震碎了封吾挚爱着他的灵魂。 “是你太花心……”小徒北闷闷在他肩头控诉。 吴穹:“……?!”天地良心,可以说他蠢笨无能,花心什么的,他真没有啊! “你有的,”小徒北继续控诉:“你的手下好多都和你关系很好,经常和你勾肩搭背,天道盟里也有你新结交的朋友,你们推杯置盏,相谈甚欢。”吴穹:“……”他竟无言以对。 所以,之前在封吾山入口的封印前搞了半天,封印没解开,小徒北的记忆里倒是多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有,你在凼域里有个相好,他叫忘尘。”吴穹:“……!”“出了凼域没多久,你又跟狐狸精白楚勾搭上了,总是眉来眼去,时不时就有肢体碰触,最后,你们则直接滚到了一起……”“没有没 分卷阅读85 有,这个绝对没有!刚刚这小狐狸精不是都解释过了吗?”吴穹忙不迭地洗刷自己的清白,抬脚往祁烈脚下一踢,想提醒白楚要活命快点儿说句话。 谁知一踢却踢了个空,歪了脑袋看过去……咦,那狐狸精什么时候被踢到了一旁远处? 他哪里知道在他过来抱住小徒北的一瞬间,白楚就被踢走了。 因为小徒北觉得师父抱他,如果他的脚下还踩着白楚的话,那也就等于师父和白楚间接拥抱了。 这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他飞快地把白楚踢飞。 不等吴穹纳闷完,就听小徒北又说了句:“哦~白楚没有,那忘尘一定是真的了?”吴穹:“……!哪里就是真的?上次你去的时候不是看见了?我和他清清白白。要是你说的那样,我会为了赋生你万年不回凼域吗?”后面这句话明显取悦了小徒北,他抬手用力反抱住吴穹,语气依旧幽怨:“可你还是不喜欢我……”吴穹感觉他抱紧自己的手臂刚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由感叹靳荏离开时提醒他的那些话。 情蛊……果然让人变得善妒。 不过他通过已经恢复的顾清染的记忆,发现其实小千千当时也挺爱吃醋的!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到了小徒北的叹息。 吴穹脑袋往后抬手捧起小徒北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千千,其实……哥哥记起来了,我只喜欢你,永远都只喜欢千千一个!”说完,他还“吧唧”一口,亲在了小徒北的唇上。 祁烈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哥哥”这个称呼,是顾清染和千千分离之后,每次传音石诉相思的时候,顾清染爱用的称呼。 已经完全恢复了千千记忆的祁烈从吴穹口中听到这个称呼,瞬间红了眼眶,泪水顷刻滚落。 吴穹鼻头也跟着酸楚难耐,他抬手为祁烈拭去泪珠,心里有些后悔,也许应该早一点儿跟小徒北说他恢复记忆的事,也省得他老是胡思乱想。 小徒北抬手抓住他拭泪的手指,透过朦胧的泪眼定定看着他,下一刻猛地吻了上去,用了几乎要将之侵吞入腹的狂热力道。 一旁的狐狸精白楚:“……”说好来杀人的呢?怎么变成了撒狗粮? 良久之后……吴穹气喘吁吁地推开还在激烈追逐着他的小徒北。 太热烈了,万余年来清心寡欲惯了,突然给他这么荤的菜,他有些慌。 “等、等等……狐狸精在看着……”这句话非常有效地阻止了热情似火的小徒北。 小徒北转头看向白楚,眼神瞬间从热烈痴缠变得凛冽。 白楚:抖抖抖抖~~~祁烈一张手,这一次用灵力化出了一条长鞭,以意念催动着劈头盖脸朝白楚打去。 也不知打了多久,直到小狐狸精再次被抽出了狐狸真身,祁烈这才住了手,冷冰冰说道:“废去你勾搭人的修为,以后好自为之,滚吧!”小狐狸心头长松了一口气,朝着祁烈跪伏点头行礼,然后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他当年一心听任鄢伽的命令行事,从不问因果对错。 等到封吾圣主和赤血炎魔同时陨灭的消息传来,他就如五雷轰顶一般彻底傻了眼。 那时的他反复问自己到底是做了些啥? 这万年的时间里,他早就已经改掉了利用媚术勾引人的毛病,一心向善广修功德。 封吾圣主应该也是探到这一点儿才会轻易绕过他的吧? 不过刚才他好好地坐在那里修行,封吾圣主突然从天而降,一身煞气地将他踩在脚下的时候他真是要吓破了胆。 还好还好,原来不是真的要杀人,只是在跟情人闹别扭。 堂堂封吾圣主,被赋生之后居然是那副样子。 天下所有被挚爱之人爱着的幸福孩子,应该都是封吾圣主在凼域魔尊面前的那个样子吧? 虽然从前勾搭过不少人,到了今天依旧是单身的小狐狸不由羡慕了起来。 ...刚刚互通了心意的吴穹和小徒北肩并着肩、手拉着手,漫无目的地随心前行。 小徒北明显很开心,拉着师父的手摇来荡去的,脚下也生了风一样,人都要飘起来了。 “这么高兴?”吴穹笑着问他,其实,他心里也挺高兴。 因为看见了小徒北高兴而高兴。 “嗯,”小徒北朝他点头,眼睛亮亮得像是藏了一片星空。 “因为我记起来了?”吴穹又问。 小徒北点头,又摇头:“是,也不全是。你还活着、能记起从前、还说……喜欢我,师父……”他说着,又往吴穹身边凑,一脸亲密不够的模样。 吴穹赏了他蜻蜓点水的一吻,问他:“刚才就那么生气?大老远跑过来……奇了怪了,你是怎么知道他在这儿的?”小徒北立刻瘪了嘴,不太喜欢这个话题的样子。 “就突然想起来了,当年……我很生气,恨不得把他抽筋剥皮,我记得他的老巢,当年留意过。”吴穹:“……”爱能让人一直记着一个人,一定程度上的恨大概也能。 他忍不住问了句:“那你当时......恨不恨我?”误以为白楚的媚影幻术是真的,误以为他跟别人有了肌肤之亲......会恨他吗? 小徒北垂头,闷闷道:“不 分卷阅读86 恨,就是想着以后再不要见到你,见了也不理你了。”吴穹心里酸酸的:“所以?就那样狠心碎魂了?”这个问题小徒北却没有回答,他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道:“有点儿记不清了。”吴穹这才想起来封吾山的封印打不开的事情。 祁烈的魂还差了最后的一片或者两片。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打开封印呢? 正想着,小徒北摇了摇他的手,小心翼翼问他:“三个问题......”他眼巴巴地看着吴穹,意思很明显希望师父不要再设限。 吴穹无奈地歪了歪脑袋,提起两人十指相扣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摇了摇。 都已经抱了亲了牵手了,什么三个问题四个问题的,还能作数吗? 小徒北没有半点儿封吾圣主的形象,一声欢呼中突然矮身将吴穹抱了起来,十分幼稚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吴穹:“……”行吧,小孩子嘛想玩儿就由着他玩儿吧! ...寻找最后的碎魂之旅无功而返。 但却收获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两情相悦,长相厮守。 小徒北再无遗憾,越发乖觉,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师父现在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像没准备好一样的慌乱和抗拒了。 又过了大半年,吴穹在经过了多方准备——比如临时抱佛脚为自身充电、偷师参考他人的教学风格等等努力之后,终于端起了教师的架子,跟小徒北一起,去了挺向往的千合学府任职。 祁烈当初的豪华宿舍还保留着,这会儿直接从学生宿舍升级成了教师宿舍,让吴穹和小圣主祁烈共同入住。 其实在这一点儿上,唐箴和谭洵最初是有分歧的。 按照唐箴的意见,是要再单独搞一座别墅出来给吴穹住。 毕竟是他的活命恩人,盖别墅的费用他就直接出了,算是讨好和孝敬。 谁知谭洵听了之后点着他的脑袋骂他不开窍,多余的话也不提点,只让他把这话先去跟圣主大人讲,看他什么态度再说。 于是唐箴屁颠屁颠去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圣主师父身上散发着的冷意冻成了冰棍。 最后还是吴穹出来打了圆场,说:“不用麻烦,祁烈这里就挺宽敞,再说我俩一起住习惯了,分开他会睡不着。”然后又说了些什么唐箴也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等自己出了圣主师父的豪华别墅,又走出了一段距离,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起住习惯了”,“分开会睡不着”。 唐盟主:“……”他这一万年来,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师父被赋生后居然没有一掌拍死他,也算是心存仁慈了。 从此后,唐盟主对待原先那个凼域的魔头,态度越发的恭敬诚恳,史上留名的孝子贤孙怎么做,他也绝不甘于人后,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只说吴穹和祁烈在灵界有了份正经体面且十分有意义的工作。 两人的小日子越过越像模像样,有滋有味。 很多年以前,顾清染和千千没有完成的梦想,隔世之后终于圆满。 吴老师是个风趣幽默的老师,学生们很喜欢上他的课,就连以前有些嫌隙的老师领导们,也都慢慢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打从心底里敬服他。 当然,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小徒北吃醋事件也是层出不穷,吴穹慢慢也摸索出了应对方式,越处理越顺溜了。 至于转世的圣主祁烈,他果然像当初顾清染想象中那样,冷酷,严厉,不苟言笑。 好在他足够厉害,所以学生们怕他的同时也敬他服他,加上小徒北慢慢长开,身条抽高,五官越来越立体,封吾圣主当年的风貌再次完美呈现。 颜狗学子甚至是一些教师们,时常会找借口挤到祁烈的课上去犯花痴。 有时候反而会搞得吴穹心里小小的不爽。 不过每到这个时候,吴穹同样有法子来折腾小徒北。 那就是……同床共枕的时候。 自从彻底摊开心意,两人再在一起同塌而眠时,就没有了中间那道结界屏障。 吴穹清心寡欲了许多年倒还好,小徒北正青春年少就时不时会忍不住。 终于在他们准备来千合学府任职的前几天,小徒北大着胆子出手了。 索要亲亲之后仍旧没完没了,手上开始不老实。 吴穹最开始还会用封纹未除不能碰碰了也没用为由拒绝。 但那天,他藏不住了。 封吾给他的封纹之一是:不准淫邪。 除非是和自己真心喜欢,两情相悦的人。 如今“真心喜欢两情相悦”的条件已经完备,其他还有什不可以呢? 于是他一个忍不住,就让小徒北得了手。 真的只是得了“手”,并没有更多深入。 但已经让这两个万年童子鸡尝到了从未品尝过的美妙滋味。 一发不可收拾。 若不是师父稍稍保持了一些理智,只怕会更疯狂。 而吴穹在关于小徒北经常吃醋和他偶尔吃醋两件事上,都会利用同床共枕来解决。 小徒北醋坛子打翻的时候就在睡前多喂他些甜头。 自己吃醋时,则让小徒北看得见吃不着,饿他两顿。 不过后一条不是每次都好用。 小徒北年岁见长,越来越馋肉,也越来越手段高明,尤其顶着封吾的脸和表 分卷阅读87 情,随随便便给他个忧郁深情的眼神就让他软下了心窝子。 在这种事态的发展中,吴道长越来越觉得自己快要被深入了。 他说不清楚心中的感觉,又紧张、又……期待。 又过了一年,寒假来临的时候,他们再去了一趟封吾山。 封印依旧打不开。 这下不止他们,整个灵界都纳了闷了。 传说如今整个灵界灵气最足宝物最多的地方就是封吾山。 虽然他们也就是眼馋眼馋,就算封印打开了这里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进,但他们还是对封吾山重开满含期待。 时光飞梭,又过了半年。 炎炎夏日,祁烈的生日来临。 做为灵界修士,十八岁是许多修士漫长修行生涯中的刚刚开始。 但做为如今的人族,十八岁就是成年的标志。 祁家为他准备了隆重的成人礼宴会。 吴穹也应邀出席参加。 辛苦了一万多年赋生的小徒北成年了,他突然就有种可以松口气的错觉。 分明最后的碎魂残片还没找到! 但吴穹心里的确是挺感慨,不由多喝了几杯。 宴会结束的时候,祁爸爸祁妈妈热情地留吴穹住宿。 这十多年来,其实他在祁家住过很多次,这一次他本不想推辞,打算就在小徒北家睡一宿算了。 谁知小徒北先他一步替他推脱了。 “师父道观里还有要紧事,我送他回去。”祁爸爸祁妈妈都知道大儿子跟师父感情好,也没二话,叮嘱几声目送师徒二人出了大门。 一出门,祁烈便抱起了师父。 吴穹微醺,搂着祁烈的脖颈,凑近了笑问:“孽徒想干嘛?”祁烈低头用力亲他一口,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干脆地回答:“要你!”说罢,御风腾空而起。 ...无字观中,春光旖旎。 师父问小徒北:“这本是谁的房间?”小徒北抬起头,汗水缓缓自额角滑下,他回答:“我的。”师父便道:“当年把我关在这里,除了这间其他所有的房门都打不开,我还纳闷到底有什么玄机来着……”小徒北的吻凑上来,将他接下去的话吞进口中。 良久良久之后……小徒北紧紧抱着怀里累到说不出话的师父,轻吻他的耳廓,低声宣布了此人的所有权:“你是我的,永远都是。”...再一次踏上封吾山,那冰封的封印莫名其妙就被打开了。 吴穹:“……”居然真的是小徒北猜测的那样。 灵肉结合才是打开封印的法子嘛?这是什么奇葩的封印。 封印解开的瞬间,就有一片碎魂残片自动飘到了祁烈身前,慢慢融了进去。 吴穹忙替他探查了一下。 “应该还有最后一片了,咱们进里面找找。”两人牵着手往里面走去。 景物依旧。 对弈的棋盘、随意摆放着的茶盏、烟气缭绕的池水旁还有吴穹换下来没来得及收拾整理的衣衫。 封吾最喜欢站在下面的那棵树倒是粗壮了许多。 一步步往里走,一点点回忆着往昔的种种。 恍如昨天,已是隔世。 最后,他们来到了当年封吾碎魂的地方。 无声无息,只有微风拂面。 吴穹安静地站在那里,有什么东西慢慢融化,流淌进了他的心田里。 那时一种心情,一种情绪。 一段诀别前的自白——“不想忘了我对你的情,不想让爱你的心意转移到别人身上。”“更不想成为别人魔化了的傀儡。”“但我入魔已深,别无他法。”“可我舍不得你,放不下你。”“如果我不在的日子,你再受到伤害怎么办?”“我不喜欢你为了别人不顾自己的生死,你为了道义,忘了想你快想疯的我。”“所以我要为你种下封纹,它会束缚着你不让你再冲动行事。”“我还不喜欢你跟除了我之外的人打架,也不喜欢你跟凼域的那些人勾肩搭背,骂骂咧咧。”“我最不喜欢的是,你和别人滚在一起。”“不过,这个封纹最大的作用是保护你,永远都不受伤害。”“只要你在,其他我其实都能忍受。”“不过碎了魂的我还会存在吗?”“我心存了万分之一的幻想。”“在你的记忆里,我埋下了一个赋生咒术。”“同时我给了你一条必须收集功德的束缚条件。”“我幻想着你对我也存留着一丝情意,到时候或许你会因为感念着这份情意,用你收集到的功德赋生我。”“如果你不这么做也没有关系,收集的功德足以提高你的修为,到时候你就可以解开一半的封纹,重获自由。”“另一半永远不会解,它依然会保护你。”“还有封住你那里不准淫邪的封印,其实也会解,如果你找到了真心相爱的人……”“但如果那个人不是我,请别带他来封吾山。”“这是我和清染哥哥的净土。”“想要重新进入这里,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和你纠缠在一起的人是我。”“我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一天......”“我很想你,也很舍不得你......你能听到吗?”